資治通鑑
(全二十冊)
〔宋〕司馬光编著
〔元〕胡三省音注
“標點資治通鑑小組”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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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書局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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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王府井大街36號)
新华书店北京发行所发行
印刷 上海市印刷六廠印刷
开本850×1168 毫米·312 1/4 印张6,000千字
版次1956年6月第1版 1976年10月上海第4次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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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一書號:11018·150
定價: 30.00元
胡三省新註資治通鑑序
古者國各有史以紀年書事,晉乘、楚檮杌雖不可復見,春秋經聖人筆削,周轍旣東,二百四十二年事昭如日星。秦滅諸侯,燔天下書,以國各有史,刺譏其先,疾之尤甚。詩、書所以復見者,諸儒能藏之屋壁。諸國史記各藏諸其國,國滅而史從之,至漢時,獨有秦記。太史公因春秋以爲十二諸侯年表,因秦記以爲六國年表,三代則爲世表。當其時,黃帝以來牒記猶存,具有年數,子長稽其曆、譜諜、終始五德之傳、咸與古文乖異,且謂「孔子序書,略無年月;雖頗有,然多闕。夫子之弗論次,蓋其慎也。」子長述夫子之意,故其表三代也,以世不以年。汲冢紀年出於晉太康初,編年相次,起自夏、殷、周,止魏哀王之二十年,此魏國史記,脫秦火之厄而晉得之,子長不及見也。子長之史,雖爲紀、表、書、傳、世家,自班孟堅以下不能易,雖以紀紀年,而書事略甚,蓋其事分見志、傳,紀宜略也。自荀悅漢紀以下,紀年書事,世有其人。獨梁武帝通史至六百卷,侯景之亂,王僧辯平建業,與文德殿書七萬卷俱西,江陵之陷,其書燼焉。唐四庫書,編年四十一家,九百四十七卷,而王仲淹元經十五卷,蕭穎士依春秋義類作傳百卷,逸矣。今四十一家書,存者復無幾。乙部書以遷、固等書為正史,編年類次之,蓋紀、傳、表、志之書行,編年之書特以備乙庫之藏耳。
宋朝英宗皇帝命司馬光論次歷代君臣事迹爲編年一書,神宗皇帝以鑑于往事,有資於治道,賜名曰資治通鑑,且爲序其造端立意之由。溫公之意,專取關國家盛衰,繫生民休戚,善可爲法,惡可爲戒者以爲是書。治平、熙寧間,公與諸人議國事相是非之日也。蕭、曹畫一之辯不足以勝變法者之口,分司西京,不豫國論,專以書局爲事。其忠憤感槩不能自已於言者,則智伯才德之論,樊英名實之說,唐太宗君臣之議樂,李德裕、牛僧孺爭維州事之類是也。至於黃幡綽、石野猪俳諧之語,猶書與局官,欲存之以示警,此其微意,後人不能盡知也。編年豈徒哉!
世之論者率曰:「經以載道,史以記事,史與經不可同日語也。」夫道無不在,散於事爲之間,因事之得失成敗,可以知道之萬世亡弊,史可少歟!爲人君而不知通鑑,則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惡亂而不知防亂之術。爲人臣而不知通鑑,則上無以事君,下無以治民。爲人子而不知通鑑,則謀身必至於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後。乃如用兵行師,創法立制,而不知迹古人之所以得,鑑古人之所以失,則求勝而敗,圖利而害,此必然者也。
孔子序書,斷自唐、虞,訖文侯之命而繫之秦,魯春秋则始於平王之四十九年,左丘明傳春秋,止哀之二十七年趙襄子惎智伯事,通鑑則書趙興智滅以先事。以此見孔子定書而作春秋,通鑑之作實接春秋左氏後也。
溫公徧閱舊史,旁採小說,抉擿幽隱,薈稡爲書,勞矣。而脩書分屬,漢則劉攽,三國汔于南北朝則劉恕,唐則范祖禹,各因其所長屬之,皆天下選也,歷十九年而成。則合十六代一千三百六十二年行事爲一書,豈一人心思耳目之力哉!
公自言:脩通鑑成,惟王勝比借一讀;他人讀未盡一紙,已欠伸思睡。」是正文二百九十四卷,有未能徧觀者矣。若考異三十卷,所以參訂羣書之異同,俾歸于一。目錄三十卷,年經國緯,不特使諸國事雜然並錄者粲然有別而已,前代曆法之更造,天文之失行,實著於目錄上方,是可以凡書目錄觀邪!
先君篤史學,淳祐癸卯始患鼻衄,讀史不暫置,灑血漬書,遺跡故在。每謂三省曰:「史、漢自服虔、應劭至三劉,註解多矣。章懷註范史,裴松之註陳壽史,雖間有音釋,其實廣異聞,補未備,以示博洽。晉書之楊正衡,唐書之竇苹、董衝,吾無取焉。徐無黨註五代史,粗言歐公書法義例,他未之及也。通鑑先有劉安世音義十卷,而世不傳。釋文本出於蜀史炤,馮時行爲之序,今海陵板本又有溫公之子康釋文,與炤本大同而小異。公休於書局爲檢閱官,是其得溫公辟咡之教詔,劉、范諸公羣居之講明,不應乖刺乃爾,意海陵釋文非公休爲之。若能刊正乎?」三省捧手對曰:「願學焉。」
乙巳,先君卒,盡瘁家蠱,又從事科舉業,史學不敢廢也。寶祐丙辰,出身進士科,始得大肆其力於是書。游宦遠外,率攜以自隨;有異書異人,必就而正焉。依陸德明經典釋文,釐爲廣註九十七卷;著論十篇,自周訖五代,略敍興亡大致。咸淳庚午,從淮壖歸杭都,延平廖公見而韙之,禮致諸家,俾讎校通鑑以授其子弟,爲著讎校通鑑凡例。廖轉薦之賈相國,德祐乙亥,從軍江上,言輒不用,旣而軍潰,間道歸鄉里。丙子,浙東始騷,辟地越之新昌;師從之,以孥免,失其書。亂定反室,復購得他本爲之註,始以考異及所註者散入通鑑各文之下;曆法、天文則隨目錄所書而附註焉。汔乙酉冬,乃克徹編。凡紀事之本末,地名
之同異,州縣之建置離合,制度之沿革損益,悉疏其所以然。若釋文之舛謬,悉改而正之,著辯誤十二卷。
鳴呼!註班書者多矣:晉灼集服、應之義而辨其當否,臣瓚總諸家之說而駁以己見。至小顏新註,則又譏服、應之疏紊尚多,蘇、晉之剖斷蓋尠,訾臣瓚以差爽,詆蔡謨以牴捂,自謂窮波討源,構會甄釋,無復遺恨;而劉氏兄弟之所以議顏者猶顏之議前人也。人苦不自覺,前註之失,吾知之,吾註之失,吾不能知也。又,古人註書,文約而義見;今吾所註,博則博矣,反之於約,有未能焉。世運推遷,文公儒師從而凋謝,吾無從而取正。或勉以北學於中國,嘻,有志焉,然吾衰矣!
旃蒙作噩,冬,十有一月,乙酉,日長至,天台胡三省身之父書于梅磵蠖居。
王磐興文署新刊資治通鑑序
古今載籍之文,存於世者多矣。苟不知所決擇而欲遍觀之,則窮年不能究其辭,沒世不能通其義,是猶入海算沙,成功何年!善乎孟子之言曰:「堯、舜之智而不遍知,急先務也。」大抵士君子之學,期於適用而已;馳騖乎高遠,陷溺乎異端,,放浪於詞華,皆不足謂之學矣。湯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說命曰:「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若此者可謂適用之學矣。
前脩司馬文正公,遍閱歷代舊史,旁採諸家傳記,刪繁去冗,舉要提綱,纂成資治通鑑二百九十四卷,上起戰國,下終五季,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之間,賢君、令主、忠臣、義士、志士、仁人,興邦之遠略,善俗之良規,匡君之格言,立朝之大節,叩函發帙,靡不具焉。其於前言往行,蓋兼畜而不遺矣;其於裁量庶事,蓋擬議而有準矣。士之生也,苟無意於斯世则已;如其抱負器業,未甘空老明時,將以奮發而有爲也,其於是書,可不熟讀而深考之乎!
朝廷憫庠序之荒蕪,歎人材之衰少,乃於京師剙立興文署,署置令、丞并校理四員,咸給祿廩,召集良工,剡刻諸經子史版本,頒布天下,以資治通鑑爲起端之首,可謂知時事之緩急而審適用之先務者矣。
噫!遐鄕小邑,雖有長材秀民,嚮慕於學而無書可讀,憫默以空老者多矣。是書一出,其爲天下福澤利益,可勝道哉!昔圯上老人出袖中一書,而留侯爲萬乘師;穆伯長以昌黎文集鏤板,而天下文風遂變。今是書一布,不及十年,而國家人材之盛可拭目而觀之矣。
翰林學士王磐序。
宋神宗資治通鑑序御製
朕惟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故能剛健篤實,輝光日新。書亦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詩、書、春秋,皆所以明乎得失之迹,存王道之正,,垂鑑戒於後世者也。
漢司馬遷紬石室金匱之書,據左氏國語,推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采經摭傳,罔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馳騁上下數千載間,首記軒轅,至于麟止,作爲紀、表、世家、書、傳,後之述者不能易此體也。惟其是非不謬於聖人,褒貶出於至當,則良史之才矣。
若稽古英考,留神載籍,萬機之下,未嘗廢卷。嘗命龍圖閣直學士同司馬光論次歷代君臣事迹,俾就祕閣繙閱,給吏史筆札,起周威烈王,訖于五代。光之志以爲周積衰,王室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平王東遷,齊、楚、秦、晉始大,桓、文更霸,猶託尊王爲辭以服天下;威烈王自陪臣命韓、趙、魏爲諸侯,周雖未滅,王制盡矣!此亦古人述作造端立意之所繇也。其所載明君、良臣,切摩治道,議論之精語,德刑之善制,天人相與之際,休咎庶證之原,威福盛衰之木,規模利害之效,良將之方略,循吏之條教,斷之一以邪正,要之於治忽,辭令淵厚之體,箴諫深切之義,良謂備焉。凡十六代,勒成二百九十六【章:乙十一行本,「六」作「四」。】卷,列于戶牖之間而盡古今之統,博而得其要,簡而周于事,是亦典刑之總會,冊牘之淵林矣。
荀卿有言:「欲觀聖人之迹,則於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若夫漢之文、宣,唐之太宗,孔子所謂「吾無間焉」者。自餘治世盛王,有慘怛之愛,有忠利之教,或知人善任,恭儉勤畏,亦各得聖賢之一體,孟軻所謂「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至失;亂賊姦宄,厥有履霜之漸。詩云:「商鑑不遠,在夏后之世。」故賜其書名曰「資治通鑑」,以著朕之志焉耳。
治平四年十月初開經筵,奉聖旨讀資治通鑑。其月九日,臣光初進讀,面賜御製序,令候書成日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