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鞑备録 (南宋)孟珙
孟珙(1195—1246),字璞玉,原籍绛州(今山西新绛),南宋杰出的军事家、统帅。
孟珙生于将门世家。曾祖孟安是岳飞部将,祖父孟林也是岳飞部属,随军至随州,定居于枣阳(今皆属湖北)。父孟宗政(?—1223),字德夫。开禧二年(金泰和六年,1206)宋军北伐时,率领义士进行游击战抗金,被任为枣阳县令,后升京西路钤辖军职,驻守襄阳。嘉定十年(金兴定元年,1217)四月,金军南攻襄阳,围枣阳,孟宗政与扈再兴、陈祥等率军出击,连败金军,又驰援枣阳,枣阳解围(参见枣阳之战),遂兼权枣阳军(县升军)使。嘉定十一年二月,金军主将完颜赛不率军数万攻枣阳,枣阳军使孟宗政在援军扈再兴、刘世兴的协同下,抗击达三月之久,金军不支退兵(参见第二次枣阳之战)。嘉定十二年二月,金军再次攻枣阳,在孟宗政多方抗击后,金军溃退。孟宗政又奉命出击金境内的湖阳县城(今河南唐河南湖阳镇),“一鼓而拔,燔烧积聚,夷荡营寨,俘掠以归,金人自是不敢窥襄、汉、枣阳”。后任荆鄂都统制仍兼知枣阳军,积官至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左武卫将军。嘉定十六年(1223),病死于枣阳任上。后赠太师、永国公,谥忠毅。
自嘉定十年(1217)起,孟珙从父孟宗政抗金,以功入官。嘉定十四年(1221),任光化县(今老河口)尉。宝庆元年(1225),升任峡州(今宜昌)兵马监押兼在城巡检。三年,改任京西第五副将、权神劲军统制,回到枣阳任职。孟宗政在世时,招收金朝境内的唐(今河南唐河)、邓(今属河南)、蔡(今汝南)三州壮士2万多人,编为“忠顺军”。孟宗政死后由江海统辖,军情不安定,此时改由孟珙权管忠顺军。孟珙将忠顺军分为三军,军情遂平定。绍定元年(1228),又于枣阳城西创修平虏堰,溉田10万亩,由忠顺军与民户分屯;同时命忠顺军每家养马,官供刍粟,于是粮丰马增。次年,升任京西第五正将、枣阳军驻扎,总辖本军和屯驻忠顺三军,后升京西路兵马都监,又升兵马钤辖。
绍定六年(金天兴二年、蒙古窝阔台汗五年,1233)十二月,金哀宗逃至蔡州,金将武仙、武天锡、邓州守将移刺瑗(袁)等聚兵邓州,进攻光化。次年五月,孟珙奉命进讨,一举歼灭武天锡所部并杀死武天锡,金邓州守将移刺瑗投降。七月,又击败武仙于浙江石穴山寨(今河南淅川南)。孟珙升任鄂州江陵府副都统制,成为节制一方的大将。十月,奉命与蒙古军会攻金朝行都蔡州,京西忠顺军统制江海等从征。
端平元年(1234)正月,蒙古军攻城北,孟珙所部宋军攻城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诸军闻鼓则进,马义先登,赵荣继之,万众竞登”。金哀宗当时正在进行传位给末帝完颜承麟的仪式,典礼刚完,“而南面已立宋帜,俄顷,四面呼声震天地,南面守者弃门”。宋军首先攻入城内,而蒙古军还在西北城外与金军作战。孟珙部宋军打开西门,放下吊桥,接蒙古军进入城内。联军攻下蔡州,金哀宗自焚,金末帝为乱军所杀,金亡。孟珙以功升任建康府诸军都统制,又兼权侍卫马军行司职事。
六月,南宋不顾盟约,进军中原失败,与蒙古战事从此开始。孟珙被京湖制置使史嵩之留任屯驻襄阳兼镇北军(后改御前忠卫军)都统制。次年,孟珙移驻黄州(今属湖北),又历兼任光州(今属河南)知州、黄州知州。端平三年,蒙古军攻宋,襄阳府、随州(今属湖北)等地相继失守,江陵危急,孟珙奉诏救援。蒙古军在枝江(今枝江南)、监利(今属湖北)一带编造木筏,准备渡江南进。孟珙“变易旌旗服色,循环往来,夜则列炬照江,数十里相接”,连破蒙古军二十四寨,火烧船、筏二千余。蒙古军被迫退走。
嘉熙元年(1237)三月,孟珙升任京西·湖北安抚副使、江陵知府。秋,改任鄂州诸军都统制。蒙古军攻至汉阳境内,孟珙进至汉阳西南的沌口反击。蒙古军转攻黄州,并准备渡江,孟珙又率部进驻黄州城中,百计抗击。月余,蒙古军攻城不下,渡江无望,终于退兵。嘉熙二年初,孟珙升任鄂州·荆江府诸军都统制,又升枢密副都承旨、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副使,置司松滋县(今松滋西北);又兼任岳州(今湖南岳阳)知州,出兵收复郢州(湖北荆门东北)、荆门(今属湖北)。嘉熙三年春,又出兵收复信阳(今属河南)、襄阳、樊城,孟珙以功升兼枢密都承旨、鄂州知州。十二月,收复夔州(今重庆奉节)。嘉熙四年二月,升领宁武军节度使,改任四川宣抚使兼夔州知州;不久,又兼京湖安抚制置使,全面承担长江中上游防务。
淳佑元年(1241)春,孟珙改任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兼夔州路制置大使,后进封汉东郡开国公。淳佑四年春,又兼江陵知府,兴置屯田以供军需。淳佑六年,自春至秋,孟珙因病五次申请辞去实职,以宫观闲差养病,但均未被允许。加上蒙古河南行省范周吉,暗中愿向孟珙投降,孟珙向朝廷报告,并准备受降又未被批准,孟珙叹曰:“三十年收拾中原人心,今志不克伸矣”。病情遂加重,九月初以节度使致仕,随即病死。享年52岁。后特赠太师、封吉国公、谥忠襄。
蒙韃備錄 (宋)孟珙
韃靼始起,地處契丹之西北,族出於沙沱別種,故於歷代無聞焉。其種有三,曰黑、曰白、曰生。所謂白韃靼者,顏貌稍細,為人恭謹而孝,遇父母之喪,則嫠其面而哭。嘗與之聯轡,每見貌不醜惡,其腮有刀痕者,問曰:「白韃靼否?」曰:「然。」凡掠中國子女,教成,卻之。與人交,言有情。今彼部族之後,其國乃韃主成吉思之公主必姬權管國事。近者入聘於我宋副使速不罕者,乃白韃靼也。每聯轡間,速不罕未嘗不以好語相陪奉慰勞,且曰:「辛苦!無管待,千萬勿怪。」所謂生韃靼者,甚貧且拙,且無能為,但知乘馬隨眾而己。今成吉思皇帝及將相大臣,皆黑韃靼也。大抵韃人身不甚長,最長者不過五尺二三,亦無肥厚者。其面橫闊而上下有顴骨,眼無上紋,髮鬚絕少,形狀頗醜。惟今韃主忒沒真者,其身魁偉而廣顙長髯,人物雄壯,所以異也。成吉思乃舊牌子頭結婁之子,牌子頭者,乃彼國十人之長也。今為創國之主,譯曰「成吉思皇帝」,東征西討,其國強大。
今成吉思皇帝者,甲戌生。彼俗初無庚甲,今考據其言而書之,易於見彼齒歲也。其俗每以草青為一歲,人有問其歲,則曰「幾草矣」。亦嘗問彼月日,笑而答曰:「初不知之,亦不能記其春與秋也。」每見月圓為一月,見草青遲遲,方知是年有閏月也。成吉思少被金人虜為奴婢者十餘年,方逃歸,所以盡知金國事宜。其人英勇果決,有度量,能容眾,敬天地,重信義,所傳「忒沒真」者,乃小名爾。初無姓氏,亦無名諱,近年以來有女真叛亡之臣為用,所以譯曰「成吉思皇帝」。或曰「成吉思」者,乃譯語「天賜」兩字也。
韃國所鄰,前有糾族,左右乃沙陀等諸部。舊有蒙古斯國,在金人偽天會間亦嘗擾金虜為患,金虜嘗與之戰,後乃多與金帛和之。按李諒《征蒙記》曰:蒙人嘗改元天興,自稱太祖元明皇帝。今韃人甚樸野,略無制度,珙常討究於彼,聞蒙已殘滅久矣。蓋北方之國,或方千里,或方百里,興衰起滅無常。今韃之始起,並無文書,凡發命令,遣使往來,止是刻指以記之,為使者雖一字不敢增損,彼國俗也。其俗既樸,則有回鶻為鄰,每於兩河博易販賣於其國,迄今文書中自用於他國者,皆用回鶻字,如中國笛譜字也。今二年以來,因金國叛亡降附之臣無地容身,願為彼用,始教之以文書。於金國往來,卻用漢字。去年春,珙每見其所行文字,猶曰「大朝」,又稱年號曰「兔兒年」、「龍兒年」,自去年方改曰「庚辰年」,今曰「辛巳年」是也。又慕蒙為雄國,故以國號曰「大蒙古國」,亦女真亡臣教之也。珙親見其權皇帝摩睺國王,每自稱曰「我韃靼人」。凡彼大臣、元帥皆自稱曰「我」,彼亦不知其為蒙,是何等名字,何為國號,何為年號。今所行文書,皆亡臣識字者,強解事以教之耳。《南遷錄》載韃有詔與金國,稱「龍虎九年」,非也。以愚觀之,更遲年歲,則金虜叛亡之臣必教之撰其誕日以為節,又必教之改年立號也。
成吉思皇帝兄弟凡四人,成吉思居長;大皇弟久已陣亡;二皇弟名便古得那,現在國中;三皇弟名忒沒葛真,所統多系自己人馬,善戰有功。成吉思有子甚多,長子比因破金國,攻打西京雲中時陣亡;今第二子卻為大太子,名約直;三太子名阿戴;四太子名天婁;五太子名龍孫,皆正後所生。其下又有十數人,乃庶生也。女七人,長公主曰阿其鱉拽,今嫁豹突駙馬;二公主曰阿里黑百因,俗曰必姬夫人,曾嫁金國亡臣白四部,死,寡居,令領白韃靼國事,日逐看經,有婦士數千人事之,凡征伐斬殺,皆自己出;三公主曰阿五,嫁尚書令國舅之子。余未知名。孫男甚眾。
元勳乃彼太師、國王沒黑助者,小名也。中國人呼曰摩睺羅,彼詔誥則曰「謀合理」,南北之音,輕重所訛也。現封天下兵馬大元帥,行省太師、國王。乃黑韃靼人,十年以來東征西討,威震夷夏,征伐大事,皆決於己,故曰「權皇帝」。衣服制度,全用天子禮。有兄曰計里歌那,自有千騎,不任事。弟二人,長曰抹歌,現在成吉思處為護衛,次曰帶孫歸王,每隨侍焉。國王每戒所部將士如己兄弟,只以小名稱之,不許呼他「國王」。止有一子名袍阿,美容儀,不肯剃婆焦,只裹巾帽,著窄服,能諸國語。其次曰兔花兒太傅國公,聲名亞於摩睺羅。又有鷓博者,官亦穹,現隨成吉思掌重兵。又其次曰按赤那邪,現封尚書令,乃成吉思正後之弟,部下亦有騎軍十余萬,所統之人頗循法。韃人自言隨國王者皆惡,隨尚書令者皆善也。其次曰劉伯林者,乃燕地雲內州人,先為金人統兵頭目,奔降韃主。有子甚勇,而韃主忒沒真長子戰死,遂將長子之妃嫁伯林之子,同韃人破燕京等處,甚有功。伯林昨已封王,近退閒於家,其了現為西京留守。又其次曰大葛相公,乃紀家人,現留守燕京。次曰札八者,乃回鶻人,已老,亦在燕京同任事。燕京等處有紙蟬兒元帥、史元帥、劉元帥等甚眾,各有軍馬,皆聽摩睺國王命令。
首相脫合太師者,乃兔花太傅之兄,原女真人,極狡獪,兄弟皆歸韃主為將相。其次韃人宰相乃卒埒奪合,又有女真七金宰相,餘者未知名,率皆女真亡臣。向所傳有白儉、李藻者為相,今止見一處有所題曰「白儉提兵至此」,今亦未知存亡。燕京現有移刺晉卿者,契丹人,登第,現為內翰掌文書。又有楊彪者,為吏部尚書。楊藻者,為彼北京留守。珙所見國王之前,有左右司二郎中,使人到,則二人通譯其言語,乃金人舊太守,女真人也。
韃人生長鞍馬間,人自習戰,自春徂冬,旦旦逐獵,乃其生涯。故無步卒,悉是騎軍,起兵數十萬。略無文書,自元帥至千戶、百戶、牌子頭傳令而行。凡攻大城,先擊小郡,掠其人民以供驅使,乃下令曰:「每一騎兵,必欲掠十人。」人足備,則每名需草或柴薪或土石若干。晝夜迫逐,緩者殺之。迫逐填塞濠塹立平,或供鵝洞炮座等用,不惜數萬人。以此攻城,壁無不破者。城破,不問老幼、妍醜、貧富、逆順,皆誅之,略不少恕。凡諸臨敵不用命者,雖貴必誅。凡破城守有所得,則以分數均之。自上及下,雖多寡每留分,為成吉思皇帝獻,余物則敷俵有差。宰相等在於沙漠不臨戎者,亦有其數焉。凡征伐謀議,先定於三、四月間;行於諸國,又於重五宴會,共議今秋所向。各歸其國,避暑牧養至八月,咸集於燕都,而後啟行。
韃國地豐水草,宜羊馬。其馬初生一二年,即於草地苦騎而教之,卻養三年,而後再乘騎。故教其初是以不蹄嚙也。千馬為群,寂無嘶鳴,下馬不用控系,亦不走逸,性甚良善。日間未嘗芻秣,惟至夜方始牧放之,隨其草之青枯野牧之,至曉搭鞍乘騎,並未始與豆粟之類。凡出師人有數馬,日輪一騎乘之,故馬不困弊。
韃人地饒水草,宜羊馬,其為生涯,止是飲馬乳以塞飢渴。凡一牝馬之乳,可飽三人。出入止飲馬乳,或宰羊為糧。故彼國中有一馬者,必有六七羊,謂如有百馬者,必有六七百羊群也。如出征於中國,食羊盡,則射兔鹿野豕為食,故屯數十萬之師,不舉煙火。近年以來掠中國之人為奴婢,必米食而後飽,故乃掠米麥,而於紮寨處亦煮粥而食。彼國亦有一、二處出黑黍米,彼亦解為煮粥。
韃人在本國時,金虜大定間,燕京及契丹地有謠言云:「韃靼去,趕得官家沒去處」。葛酋雍宛轉聞之,驚曰:「必是韃人為我國患。」乃下令極於窮荒,出兵剿之,每三歲遣兵向北剿殺,謂之「減丁」,迄今中原人盡能記之曰:「二十年前,山東河北誰家不買韃人為小奴婢,皆諸軍掠來者。」今韃人大臣,當時多有虜掠住於金國者,且其國每歲朝貢,則於塞外受其禮幣而遣之,亦不令入境。韃人逃遁沙漠,怨入骨髓。至偽章宗立,明昌年間不令殺戮,以是韃人稍稍還本國,添丁長育。章宗又以為患,乃築新長城在靜州之北,以唐古糾人戍之。酋首因唐古糾叛,結即刺都糾、木典糾、咩糾、後典糾等俱叛,金人發兵平之,糾人散走,投於韃人。且回鶻有田姓者,饒於財,商販巨萬,往來於山東河北,俱言民物繁庶,與糾同說茸達人治兵入寇。忒沒真忿其欺凌,以此犯邊,邊州悉敗死。燕虜謂韃人曰:「我國如海,汝國如一掬沙,豈能動搖?」韃人至今老幼皆能記此語。虜君臣因其陷西京,始大驚恐,乃竭國中精銳,以忽殺虎元帥統馬步五十萬迎擊之,虜大敗。又再刷山東河北等處及隨駕護衛等人馬三十萬,令高琪為大元帥,再敗。是以韃人迫於燕京城下。是戰也,罄金虜百年兵力,銷折潰散殆盡,其國遂衰。後來凡圍河北、山東、燕北諸州等處,虜皆不敢嬰其鋒。
韃人襲金虜之俗,亦置領錄尚書令、左右相、左右平章等官,亦置太師、元帥等。所佩金牌,第一等貴臣,帶兩虎相向,曰「虎鬥金牌」,用漢字曰「天賜成吉思皇帝聖旨,當便宜行事」。其次素金牌,曰「天賜成吉思皇帝聖旨疾」。又其次乃銀牌,文與前同。如成吉思亦行詔敕等書,皆金虜叛臣教之遣發臨民者。四曰宣差。逐州守臣皆曰節使。今在於左右,帶弓矢執侍,驍勇者曰「護衛」。
韃人賤老而喜壯,其俗無私鬥爭。正月一日必拜天,重午亦然,此乃久住燕地,襲金人遺制,飲宴為樂也。摩睺國王每征伐來歸,諸夫人連日各為主禮,具酒饌飲宴,在下者亦然。其俗多不洗手,而拿攫魚肉,手有脂膩,則拭於衣袍上,其衣至損,不解浣濯。婦女往往以黃粉塗額,亦漢舊裝傳襲,迄今不改也。上至成吉思,下及國人,皆剃婆焦,如中國小兒留三搭頭在囟門者,稍長則剪之,在兩下者,總小角垂於肩上。
成吉思之儀衛,建大純白旗以為識認,外此並無他旌幢,惟傘亦用紅黃為之。所坐乃金裹龍頭胡床,國王者間有用銀處,以此為別。其鞍馬帶上亦以黃金盤龍為飾,國王亦然。今國王止建一白旗,九尾,中有黑月,出師則張云。其下必元師方有一旗,國王止有一鼓,臨陣則用之。鞍轎以木為之,極輕巧。弓必一石以上,箭用沙柳為笴。手刀甚輕薄而彎。
彼奉使曰宣差,自皇帝或國王處來者,所過州縣及管兵頭目處,悉來尊敬。不問官之高卑,皆分庭抗禮,穿戟門,坐於州郡設廳之上,太守親跪以效勤。宿於黃堂廳事之內,鼓吹旗幟妓樂,郊外送迎之。凡見馬則換易,並一行人從悉可換馬,謂之「乘鋪馬」,亦古乘傳之意。近使臣到彼國王處,凡相見禮文甚簡,言辭甚直,且曰:「你大宋好皇帝,好宰相」。大抵其性淳樸,有太古風。可恨金虜叛亡之臣教之,今乃鑿混沌,破彼天真,教以奸計,為可惡也。
凡占卜吉凶,進退殺伐,每用羊骨扇,以鐵椎火椎之,看其兆坼以決大事,類龜卜也。凡飲酒,先酬之。其俗最敬天地,每事必稱天,聞雷聲則恐懼,不敢行師,曰「天叫」也。
其俗出師不以貴賤,多帶妻孥而行,自云用以管行李、衣服、錢物之類。其婦女專管張立氈帳,收御鞍馬輜重、車馱等物事,極能走馬。所衣如中國道服之類。凡諸酋之妻,則有顧姑冠,用鐵絲結成,形如竹夫人,長三尺許,用紅青錦繡或珠金飾之,其上又有杖一枝,用紅青絨飾。又有文袖衣,如中國鶴氅,寬長曳地,行則兩女奴拽之。男女雜坐,更相酬勸不禁。北使入於彼國,王者相見了,即命之以酒,同彼妻賴蠻公主,及諸侍姬稱夫人者八人,皆共坐。凡諸飲宴,無不同席。所謂諸姬,皆燦白美色,四人乃金虜貴嬪之類,余四人乃韃人。內四夫人者,甚姝麗,最有寵,皆胡服胡帽而已。
國王出師,亦以女樂隨行,率十七八美女,極慧黠,多以十四弦等彈大官樂等,四拍手為節,甚低,其舞甚異。韃人之俗,主人執盤盞以勸客,客飲,若少留涓滴,則主人者更不接盞。見人飲盡,乃喜。如彼擊鞠,止是二十來騎,不多用馬者爾,惡其哄鬧也。擊罷,遣人來請我使人。至,彼乃曰:「今日打球,如何不來?」答曰:「不聞鈞旨相請,故不敢來。」國王乃曰:「你來我國中,便是一家人,凡有宴聚打球,或打圍出獵,你便來同戲,如何又要人來請喚?」因大笑而罰六杯。終日必大醉而罷。且每飲酒,其俗鄰坐更相嘗換,若以一手執杯,是令我嘗一口,彼方敢飲。若以兩手執杯,乃彼與我換杯,我當盡飲彼酒,卻酌酒以酬之。以此易醉。凡見外客醉中喧哄失禮,或吐或臥,則大喜曰:「客醉,則與我一心無異也。」我使人相辭之日,國王戒伴使曰:「凡好城子多住幾日,有好酒與吃,好茶飯與吃,好笛兒、鼓兒吹著打著。」所說「好城子」,乃好州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