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郊詩集校注

李建崑 邱燮友 校注

新文豐出版公司 民國八十六年十月

孟郊詩集校注

《孟郊詩集校注》序

一．前言

　　唐代詩歌，輝映千古。自西元六一八年至九○六年，凡兩百八十八年。據清代曹寅等所編輯的《全唐詩》，收錄唐詩約四萬八千九百餘首，詩家約兩百二十餘家，其中尚有無名氏及狐鬼之作。清代去唐已遠，千年後仍能搜集唐人詩篇如此之多，如在五代或北宋時蒐集唐詩，則唐人作品之富，必不為時代所淹沒，則不知要超出《全唐詩》多少倍，真可謂冠冕百代，堪為我國詩歌之黃金時代。

唐詩興盛，南宋嚴羽的《滄浪詩話》，在詩體中分唐詩為五個時期：即初唐體、盛唐體、大曆體、元和體、晚唐體。明代高的《唐詩品彙》，便將大曆、元和二體合稱為中唐體。用朝代來代替年號，與其他的分期統合，是合理的。於是唐詩　分：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體之說，被後世所接納，沿用至今。

孟郊（西元七五一︱八一四年）處於中唐時代，經歷安史之亂後，適逢唐室鼓吹中興。中唐詩歌分三大流派：即大曆年間（西元七七六︱七七九年），有大曆十才子，如管世銘在《讀雪山房．唐詩鈔》所開列的十位人，較代表性的為劉長卿、錢起、李益、盧綸等。他們如同秋風的黃花，寫些孤芳峭僻的詩，以個人情懷為主體，塑景美，但大多是自我哀傷的調子。其次，便是元和年間（西元八○六︱八二○年）新樂府運動的詩人，如李紳、元稹、白居易等，他們主張寫新題樂府詩，而以惟歌生民病，對時事有所反應。就如白居易在《與元九書》中所說：「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詩歌是針對時事而發，帶有寫實諷諭的效果，時人稱為「元白體」。其次，便是貞元到元和年間（西元七八五︱八二○年）由韓愈所倡導的散文化詩，加以孟郊、賈島、盧仝、馬異、劉叉等寫推敲苦吟的詩，因而有「苦吟詩人」之稱，孟郊正是其中重要的一員。

　　 二．孟郊的一生和他的詩

孟郊，字東野，湖州武康（今浙江武康縣）人。生於唐玄宗天寶十載（西元七五一年），卒於憲宗元和九年（西元八一四年），享年六十四歲。

孟郊一生在艱苦中成長，堅持操守，耿介不阿，以耕讀自勵，他在三十歲（七八○年）以前，一直在家鄉下帷讀書，奈何時運未濟，而仕途未達。他在〈歎命〉詩中自嘲：「三十年來命，惟藏一卦中，題詩還怨《易》，問《易》蒙復蒙。本望文字達，今因文字窮。影孤別離月，衣破道路風。歸去不自息，耕耘成楚農。」可知三十歲，仍在〈蒙〉卦中，窮困未申，唯耕讀以待轉機。

孟郊從三十歲到四十一歲，輾轉於河陽、河南、長安，蘇州間，在長安認識韓愈，韓愈喜其詩之鉤章棘句，務求奇險，與他的風格相近。韓愈曾稱其詩為「雄驁」，在韓愈的〈薦士〉詩中云：「橫空盤硬語，妥貼力排奡。」並在〈醉贈張秘書〉中稱孟郊詩具有：「天葩吐奇芬」的才華。可惜孟郊取士的途徑，一直有如李白的〈蜀道難〉，仕途之難難似上青天。

　　唐德宗貞元七年（七九一年）秋，孟郊四十一歲，至湖州，取鄉貢進士，遂往長安應進士試，可惜落榜。四十三歲，再應試長安，又落第。從他的〈再下第〉詩：「一夕九起嗟，夢短不到家。兩度長安陌，空將淚見花。」可知孟郊作為一介貧士，心境的失意與懊惱。

依據清徐松《登科記考》卷十四記載，孟郊於貞元十二年（西元七九六年）登進士第，時已四十六歲。唐人科舉，進士科最難，明經科較易，因此唐人有諺云：「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意思是說：三十歲考上明經科，已算是年老，而五十歲登進士第，還算年輕。難怪孟郊四十六歲登上進士榜，高興的心情，從他的〈登科後〉一詩來看，幾乎把幾十年為仕途的努力和艱辛，都一掃而空。他說：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日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

士子登第，人生一大快事。末兩句便成雋語。春風得意，一日之間，都將長安花看盡，何等愉悅而近輕狂。

但孟郊並不因登第立即改變善生活困境，一直等到五十歲，才出任溧陽（今江蘇宜興縣西）縣尉，他著名的〈遊子吟〉，便是赴任後所作的詩，用以感念母親的培育，因此在詩題下自注：「迎母溧上作。」詩句是：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

　　　春暉﹖

短短六句詩，對母愛的歌讚，至今猶膾炙人口。全文三聯都對仗，唐人稱為「小律」，也是六句的律詩。標題用〈遊子吟〉，也屬於樂府詩。詩中結句，用比興手法，寸草心暗示子女孺慕父母之心如寸草那樣有限；而母愛慈暉，恰似三春陽光，無所不在，詩中道出真摯的親情。宋人蘇軾〈讀孟郊詩〉曾云：「詩從肺腑出，出輒愁肺腑。」詩以至情感人，這便是孟郊詩集中最動人之處。

三．孟東野詩集及特色

　　孟郊詩以字名集，稱《孟東野詩集》。孟郊詩集，唐時尚無定本。清光緒間敦煌出土寫卷，也沒有抄錄孟郊的詩。只有韋縠《才調集》中選了孟郊的一首〈古結愛〉，在《四部叢刊》本，此詩作「結愛」，詩云：

　　　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一度欲離別，千迴結衣襟；結妾獨守志，結君早

　　　歸意。始知結衣裳，不如結心腸。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卷一）

孟郊詩集，在北宋初葉，始有刻本。最早為汴吳鏤刻本，五卷一百二十四篇。據《崇文總目》所載，北宋宋敏求蒐集孟郊遺稿，去其重複，得十卷，共五百十一篇。並作分類：樂府、感興、詠懷、游適、居處、行役、紀贈、懷寄、酬答、送別、詠物、雜題、哀傷、聯句等十四類。從此北宋編的《孟東野集》，便成為後世所依據的祖本。南宋晁公武的《郡齋讀書志》、陳振孫的《直齋書錄解題》，也是以此本著錄。

其次，有關孟郊詩集的傳本，黃丕烈所藏北宋蜀刻《孟東野集》十卷殘本。陸心源所藏汲古閣影宋精刻本，今存日本。南宋景定三年（西元一二六二年），武康令國材成德所刊的《孟東野詩集》十卷，其實是宋敏求本的複製本。

今《孟東野詩集》知見書目尚有：明嘉靖秦禾刊本和明張睿卿編刊本，明弘治年間又有楊一清刊本，此大抵為舊鈔本系統。今商務印書館《四部叢刊》本《孟東野詩集》十卷，便是據杭州葉氏藏明弘治本影印。此外清席啟寓輯《唐詩百名家全集》、《四部備要》、《全唐詩》均有《孟東野集》十卷。《四庫全書》以內府藏本《孟東野集》十卷著錄，今亦可查察得。商務印書館加以影印，國內外各大書局，不難查閱。

　　孟郊詩五百十一篇，以短篇的五古居多，孟詩多寫自己的生活感受，詩句不蹈襲陳言，多白描手法而自所開創，不用典故，不雕章繪句，詩語出自肺腑，平易而不素淡，自然而不藻飾。但詩的內容，卻由於生活的困頓，而冥思苦吟，務求奇險。他的詩一掃大曆平庸靡弱的詩路，而與韓愈同開奇崛險怪的詩風，時人有「韓孟派詩」之說。又因其與賈島以推敲、苦吟著稱，孟郊在詩中喜用「苦」、「寒」、「飢」、「貧」、「老骨」、「老恨」等詞，頗多苦語，故蘇軾有「郊寒島瘦」之評，後世遂以「苦吟詩人」稱之。金人元好問甚至譏為「詩囚。」

四．本書的寫作緣由

　　大約在三年前，國立編譯館擬請國內學者從事歷代詩文集校注、彙評的工作，當時由羅聯添教授出面邀集近十位學者，每人認定一部古典詩文集，加以整理，從事注、校、彙評的勘定，以供現代學者或愛好古典文學青年閱讀研究之用。此項工作，大陸學者也在進行，因此歷代名家或大家的詩文集，大多已有校注本。

　　由於我們的校注工作，避免與現有的校注本重覆，所以當時我特別揀選《孟郊詩集》作為校注對象。於是開始蒐集有關孟郊的資料；同時，因為孟郊詩有五百多首，工作份量不輕，所以我邀請國立中興大學中文系副教授李建崑先生也一起來撰寫。

　　李建崑先生是我十年前所指導的一位博士班研究生，當年他的論文題目是《韓愈詩探析》。由於有這一份師生緣，邀他一起作孟郊詩的校注，他也欣然同意。韓、孟詩有很多相同之處，但資料的蒐集運用，也非一時所能完備，如今《孟郊詩集校注》既已脫稿，並在一定時限之內完成，可見學術研究集體合作的可貴，也彰顯了師生合作的因緣與情誼。現在將這份值得喜悅的情緣，記述在此，並作為《孟郊詩集校注》的序。

邱燮友 謹識

民國八十五年元月二十日

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孟郊詩集校注》 例略

一．本詩注依四部叢刊景印明弘治乙未刊本《孟東野詩集》之編次，校以汲古閣刻本、全唐詩本、四部備要本、四庫全書本《孟東野集》。並以北京圖書館藏宋蜀刻《孟東野文集》殘本、及《文苑英華》、《唐文粹》、《樂府詩集》、《唐詩別裁》等總集或選集參校。

二．孟郊詩舊有陳延傑《孟東野詩注》本（以下簡稱陳注）、夏敬觀《孟東野詩選注》本（以下簡稱夏注）、劉斯翰《孟賈島詩選》本（以下簡稱劉注）等今注本，不乏睿見，本詩注有所去取，各記來源，不敢掠美。

三．本詩注為國立編譯館「歷代詩文集校注」之一，其校與注合為一項，皆先校後注標以號次，置各段本文之後，以求統一。

四．詩中典實、官職、山川、地名，皆探源索本，期其有助鑑賞。

五．同時人之唱和、後世之名家評說，臚列於附錄之中，供作為研究鑑賞之參考。

六．本詩創作年代，曾參考華忱之《唐孟郊年譜》（以下簡稱華忱之《孟譜》）、夏敬觀《孟東野先生年譜》（以下簡稱夏敬觀《孟譜》）、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韓泉欣《孟東野詩作年補考》等相關資料，謹為去取；至於年代不可察者，則姑置之以待後考。

 《孟郊詩集校注》目錄

孟郊詩集校注序 邱燮友

孟郊詩集校注例略

孟郊詩集校注卷一

樂府上

烈女操

灞上輕薄行

長安羇旅行

長安道

送遠吟

古薄命妾

古離別

古樂府雜怨三首

靜女吟

歸信吟

山老吟

遊子吟

小隱吟

苦寒吟

猛將吟

傷哉行

古怨

湘絃怨

楚竹吟酬盧虔端公見和湘絃怨

遠愁曲

貧女詞寄從叔先輩簡

邊城吟

新平歌送許問

殺氣不在邊

結愛

絃歌行

覆巢行

出門行二首

湘妃怨

巫山曲

巫山高

楚怨

塘下行

臨池曲

車遙遙

征婦怨

空城雀

閑怨

羽林行

古意

古別離

遊俠行

黃雀吟

有所思

求仙曲

嬋娟篇

南浦篇

清東曲

妾薄命

望遠曲

孟郊詩集校注卷二

樂府下

織女辭

古意

折楊柳

和丁助教塞上吟

古怨別

古別曲

戲贈陸大夫十二丈

戲答

勸善吟

望夫石

寒江吟

感興上

審交

怨別

百憂

路病

衰松

遣興

退居

臥病

隱士

獨愁

春日有感

將見故人

傷時

寓言

偶作

勸學

贈農人

長安早春

罪松

感興

感懷

達士

暮秋感思二首

古興

勸友

夷門雪贈主人

堯歌

孟郊詩集校注卷三

感興下

亂離

勸酒

去婦

君子勿鬱鬱士有謗毀者作詩以贈之

聞砧

遊子

自歎

求友

投所知

病客吟

感懷

離思

結交

傷春

擇友

夜憂

惜苦

寒地百姓吟

出東門

教坊歌兒

訪疾

酒德

訪疾

冬日

飢雪吟

偷詩

晚雪吟

自惜

老恨

詠懷上

湖州取解述情

落第

詠情

病起言懷

秋夕貧居述懷

夜感自遣

再下第

下第東歸留別長安知己

失意歸吳因寄東臺劉復侍御

下第東南行

歎命

遠遊

商州客舍

長安旅情

長安羇旅

渭上思歸

登科後

初於洛中選

乙酉歲舍弟扶侍歸義興莊居後獨止舍待替人

西齋養病夜懷多感因呈上從叔子雲

孟郊詩集校注卷四

詠懷下

秋懷

靖安寄居

雪

春愁

懊惱

遊適上

遊城南韓氏莊

與二三友秋宵會話清上人院

夜集

招文士飲

陪侍御叔遊城南山墅

登華嚴寺樓望終南山贈林校書兄弟

遊終南山

遊終南龍池寺

南陽公請東櫻桃亭子春讌

遊華山雲臺觀

喜與長文上人宿李秀才小山池亭

邀花伴

石淙

遊韋七洞庭別業

越中山水

春集越州皇甫秀才山亭

和皇甫判官遊琅玡溪

孟郊詩集校注卷五

遊適下

汝州南潭陪陸中丞公讌

汝州陸中丞席喜張從事至同賦十韻

夜集汝州郡齋聽陸僧辯彈琴

同年春燕

羅氏花下奉招陳侍御

遊石龍渦

浮石亭

看花

濟源春

濟源寒食

與王二十一員外涯遊枋口柳溪

與王二十一員外涯遊昭成寺

嵩少

旅次洛城東水亭

洛橋晚望

居處

北郭貧居

題陸鴻漸上饒新開山舍

題韋丞總吳王故城下幽居

題從叔述靈巖山壁

蘇州崑山惠聚寺僧房

題林校書花巖寺書

藍溪元居士草堂

新卜青羅幽居奉獻陸大夫

題韋少保靜恭宅藏書洞

生生亭

寒溪

立德新居十首

孟郊詩集校注卷六

行役

西上經靈寶觀

泛黃河

往河陽宿峽陵寄李侍御

路溪行呈陸中丞

獨宿峴首憶長安故人

自商行謁復州盧使君虔

夢澤行

京山行

旅次湘沅有懷靈均

過彭澤

過分水嶺

分水嶺別夜示從弟寂

連州吟三章

旅行

紀贈

上河陽李大夫

投贈張端公

贈蘇州韋郎中使君

上張徐州

上包祭酒

贈崔純亮

贈文應上人

嚴河南

贈李觀

吳安西館贈從弟楚客

贈章仇將軍

贈道月上人

抒情因上郎中二十二叔監察十五叔兼呈李益端公柳縝評事

贈城郭道士

桐廬山中贈李明府

獻漢南樊尚書

贈轉運陸中丞

贈萬年陸郎中

擢第後東歸書懷獻坐主呂侍卿

古意贈梁肅補闕

贈黔府王中丞楚

上達溪舍人

贈主人

贈建業契公

獻襄陽于大夫

贈鄭夫子魴

大隱訪三首

崔從事隕以直隳職

章仇將軍良棄功守貧

趙記室俶在職無事

贈韓郎中愈二首

戲贈本二首

孟郊詩集校注卷七

懷寄

寄張籍

憶周秀才素上人時聞各在一方

舟中喜遇從叔簡別後寄上時從叔初擢第歸江南郊不從行

懷南岳隱士

春夜憶蕭子真

寄院中諸公

寄洺州李大夫

寄盧虔使君

寄崔純亮

汴州離亂後憶韓愈李翱

寄張籍

寄義興小女子

憶江南弟

宿空姪院寄澹公

寄陜府鄧給事

送諫議十六叔至孝義渡後奉寄

至孝義渡寄鄭軍事唐二十五

酬答

答友人

酬友人見寄新文

答韓愈李觀別因獻張徐州

答晝上人止讒作

答姚怤見寄

答郭郎中

答盧虔故園見寄

汝墳蒙從弟楚材見贈時郊將入秦楚材適楚

同從叔簡酬盧殷少府

酬李侍御書記秋夕雨中病假見寄

答盧仝

奉報翰林張舍人見遺之詩

送別上

送從弟郢東歸

山中送從叔簡赴舉

送別崔寅亮下第

大梁送柳淳先入關

送無懷道士遊富春山水

送溫初下第

送盧虔端公守復州

送任齊二秀才自洞庭遊宣城 并序

送曉公歸庭山

送豆盧策歸別墅

送清遠上人歸楚山舊寺

山中送從叔簡

送蕭鍊師入四明山

孟郊詩集校注卷八

送別下

感別送從叔校書簡再登科東歸

送玄亮師

送李尊師玄

同晝上人送郭秀才江南尋兄弟

春日同韋郎中使君送鄒儒立少府扶侍赴雲陽

送從叔校書簡南歸

送韓愈從軍

同郎中使君送河南裴文學

送李翱習之

送丹霞子阮芳顏上人歸山

送從舅端適楚地

送盧汀侍御歸天德幕

送草書獻上人歸盧山

和薛先輩送獨孤秀才上都赴嘉會

送崔爽之湖南

送超上人歸天台

同李益崔放送王鍊師還樓觀兼為公先營山居

張徐州席送岑秀才

送黃構擢第後歸江南

送道士

送孟寂赴舉

同溧陽宰送孫秀才

溧陽唐興寺觀薔薇花同諸公餞陳明府

送柳淳

送殷秀才南遊

送青陽上人遊越

奉同朝賢送新羅使

留弟郢不得送之江南

送陸暢歸湖州因憑題故人皎然塔陸羽墳

送淡公十二首

送魏端公入朝

送盧郎中汀

送鄭僕射出節山南

別妻家

贈姚怤別

贈竟陵盧使君虔別

與韓愈李翱張籍話別

監察十五叔東齋招李益端公會別

汴州別韓愈

贈別殷山人說易後歸幽墅

壽安西渡奉別鄭相公二首

孟郊詩集校注卷九

詠物

宇文秀才齋中海柳詠

搖柳

曉鶴

和薔薇花歌

邀人賞薔薇

和宣州錢判官使院廳前石楠樹

酬鄭毗躑躅詠

品松

答李員外小榼味

井上枸杞架

蜘蛛諷

蚊

燭蛾

和錢侍郎甘露

雜題

和令狐侍郎郭郎中題項羽廟

讀張碧集

聞夜啼贈劉正元

喜雨

終南山下作

觀種樹

春後雨

答友人贈炭

爛柯石

尋言上人

噴玉布

姑蔑城

崢嶸嶺

尋裴處士

子慶詩

憩涯上觀公法堂

江邑春霖奉贈陳侍御

溧陽秋霽

列仙文

右方諸青童君

清虛真人

金母飛空歌

右安度明

夏日謁智遠禪師

訪嵩陽道士不遇

聽藍溪僧為元居士說維摩經

借車

喜符郎詩有天縱

憑周況先輩於朝賢乞茶

上昭成閣不得於從姪僧悟空院嘆嗟

魏博田興尚書聽命不立非夫詩

讀經

謝李輈再到

忽不貧喜盧仝書船歸洛

孟郊詩集校注卷十

哀傷

弔國殤

弔比干墓

弔元魯山十首

哭李觀

李少府廳弔李元賓遺字

悼吳興湯衡評事

哀孟雲卿嵩陽荒居

哭盧貞國

傷舊遊

弔房十五次卿少府

逢江南故晝上人會中鄭方回

哭祕書包大監

悼幼子

悼亡

弔李元賓墳

覽崔爽遺文因抒幽懷

峽哀十首

杏殤九首

弔江南老家人春梅

哭李丹員外并寄杜中丞

哭劉言史

弔盧殷十首

聯句

有所思聯句

遣興聯句

贈劍客李園聯句

補遺

嘆疆場

觀音巖

附錄

一．孟郊事蹟編年簡表

二．孟郊詩資料選編

三．參考書目舉要

四．孟郊研究論著集目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二

樂府下

織女辭(1)

夫是田中郎，妾是田中女。當年嫁得君，為君秉機杼(2)。筋力日已疲，不息下機。如何織紈素(3)，自著藍褸衣(4)﹖官家牓村路(5)，更索栽桑樹(6)。

校注：

(1)女，汲古閣本注：「時刻婦」。宋蜀刻本作「織婦辭」。

(2)秉，執持，操持。《爾雅．釋詁下》：「秉，執也。」《廣雅．釋詁三》：「秉，持也。」機，織具也。《集韻．微韻》：「機，織具也。」杼，《說文．木部》：「杼，機之持緯者。」陳注：「郭泰〈機詩〉：『寒女雖巧妙，不得秉機杼。』此反而用之。」

(3)紈素，精致潔白之細絹。《文選．班婕妤．怨歌行》：「新製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4)藍縷，破敝衣裳。《左傳．宣十二年》：「蓽路藍縷，以啟山林。」陳注：「耕夫無食，織女無衣；東野樂府，環譬多諷，皆此類。」

(5)夏注：「官家，謂帝王之家。《湘山野錄》：『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故曰官家。』」牓，布告，告示。

(6)索，要求。夏注：「言民間種桑養蠶，所出之絲，尚不足以供官家之用也。」陳注：「《晉書．五行志》：『初，童謠曰：官家養蘆化成荻。』此又言力役之苦。」

古意

蕩子守邊戍(1)，佳人莫相從。去來年月多，苦愁改形容。上山復下山，踏草成古蹤(2)；徒言採蘼蕪，十度不一逢(3)。鑒獨是明月，識志唯寒松(4)。井桃始開花，一見悲萬重。人顏不再春，桃色有再濃。捐氣入空房(5)，無憀乍從容(6)。啟貼理針線，非獨學裁縫(7)。手持未染綵(8)，繡為白芙蓉。芙蓉無染污，將以表心素(9)。欲寄未歸人，當春無信去(10)；無信反增愁，愁心緣隴頭(11)。願君如隴水(12)，冰鏡水還流。宛宛青絲線(13)，纖纖白玉鉤；玉鉤不虧缺，青絲無斷絕。迴還勝雙手，解盡心中結(14)。

校注：

(1)蕩子，去鄉土、游四方而不歸之男子也。《古詩十九首》之二：「蕩子行不歸，空難獨守。」

(2)古蹤，舊蹤跡也。

(3)陳注：「〈古詩〉：『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此翻案。」按：此借喻殷切期待夫君之歸來，奈何未能如願。

(4)按：二句言吾心如明月，志如寒松，皎潔而堅定也。

(5)捐，《全唐詩》注：「一作指」。

(6)乍，《全唐詩》注：「一作自」。

(7)陳注：「喬知之詩：『曲房理針線，平貼搗文練。』杜甫〈白絲行〉：『美人細意燙貼平，裁縫滅盡針線。』」

(8)綵，彩色之絲織品。《玉篇．糸部》：「綵，五綵備。」《集韻．海韻》：「綵，繒也。」

(9)素，通愫，真情也。《戰國策．秦策》：「竭智能，示情素。」

(10)信，使者。《世說新語．文學》：「司空鄭沖馳遣信就阮籍求文。」陳注 ：「古人謂使者曰信。《古詩》：『自可斷來信。』」

(11)隴頭，《樂府詩集》卷二十一《橫吹曲辭》〈隴頭〉解題：「《通典》曰 ：『天水郡有大阪，名曰隴坻，亦曰隴山，即漢隴關也。』《三秦記》曰：『其九回，上者七日乃越，上有清水四注下，所謂隴頭水也。』」

(12)見注(11)

(13)線，《全唐詩》注：「一作繩」。

(14)陳注：「《詩．鳲鳩》曰：『心如結兮。』此詩寄託閨情，蓋東野所以寫 其淪落不遇也。」

評說：

陳延傑《孟東野詩注》：

此詩寄託閨情，蓋東野寫其淪落不遇也。

折楊柳二首(1)

楊柳多短枝，短枝多別離。贈遠累攀折(2)，柔條安得垂(3)﹖青春有定節，離別無定時；但恐人別促，不怨來遲遲(4)。莫言短枝條，中有長相思(5)。朱顏與綠楊，併在別離期(6)。

校注：

(1)《樂府詩集》卷二十二《橫吹曲辭》〈折揚柳〉題解：「《唐書．樂志》：『梁樂府有胡吹歌云：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兒。此歌辭元出北國，即鼓角橫吹〈折楊柳枝〉也。』《宋書．五行志》曰：『晉太康末，京洛為折楊柳之歌，其曲有兵革苦辛之辭。』按古樂府又有〈小折楊柳〉，相和大曲有〈折楊柳行〉，清商四曲有〈月節折楊柳歌〉十三曲，與此不同。」

(2)累，汲古閣本作：「屢」。《樂府詩集》作「累」。

(3)陳注：「韓翃詩：『縱使長條似舊垂，亦應攀折他人手。』」

(4)按：人別無定，故恐；來歸有期，故不怨也。

(5)按：此謂楊柳雖短，相思綿長。陳注：「寓意奇切。」

(6)按：此應前「青春有定節，離別無定期。」二句，蓋傷悼容顏之好、楊柳之綠，具在此別離之時也。陳注：「李白詩：『少年費白日，歌笑吟朱顏。』劉禹錫詩：『長安陌上無窮樹，惟有垂楊別離。』」

樓上春風過，風前楊柳歌。枝疏緣別苦(1)，曲怨為年多(2)。花驚燕地雪，葉映楚池波(3)。誰堪別離此，征戍在交河(4)。

校注：

(1)緣，因也。

(2)曲怨，苦愁也。年多，別期之漫長也。陳注：「王之渙詩：『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此反而用之。」

(3)陳注：「楊花驚雪，柳葉映波，未免有情，誰能遣此﹖」

(4)交河，古城名。《漢書．西域傳》：「西漢車師前國，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其下，故號交河。」唐貞觀十四年，設交河縣。地在今新疆吐魯番縣西北雅爾和屯。陳注：「沈佺期詩：『十年征戍憶遼陽。』《唐書．地理志》：『西州交河郡。』」

和丁助教塞上吟(1)

哭雪復吟雪(2)，廣文丁夫子(3)。江南萬里寒，曾未及如此(4)。整頓氣候誰﹖言從生靈始(5)。無令惻隱者，哀哀不能已(6)。

校注：

(1)塞上吟，指〈塞上〉、〈塞上曲〉、〈塞上行〉之類新樂府辭。

(2)哭雪，哀歎酷寒也。吟雪，指丁助教吟贈之〈塞上曲〉也。

(3)廣文，唐玄宗天寶九年，在國子監增設廣文館，設博士、助教等職，領國子學生中修進士業者。杜甫〈醉時歌贈廣文館學士鄭虔〉詩：「諸公袞袞登臺省，廣文先生官獨冷。甲第紛紛厭粱肉，廣文先生飯不足。」

(4)未及如此，謂未及如此之寒苦也。陳注：「言江南大寒，猶不及丁夫子塞上吟之苦也。」

(5)按：二句問整飭乾坤者誰﹖茍有濟時之意，當自該洽生靈始。

(6)陳注：「《孟子》：『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詩．蓼莪》：『哀哀父母，生我勞瘁。』此東野言所以和詩之意。」按：惻隱者，兼指丁助教。

二句謂勿令悲憫蒼生者，哀矜不已也。

古怨別

颯颯秋風生，愁人怨離別(1)。含情兩相向，欲語氣先咽(2)。心曲千萬端(3)，悲來卻難說。別後惟所思，天涯共明月(4)。

校注：

(1)颯颯，風聲。屈原《九歌．山鬼》：「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2)咽，宋蜀刻本作「噎」。咽，聲塞也。漢．蔡琰〈悲憤詩〉：「欲舒氣兮恐彼驚，含哀咽兮涕沾頸。」又〈胡笳十八拍〉：「哭無聲兮氣將咽。」

(3)心曲，內心深處，難以吐露之情懷也。《詩經．秦風．小戎》：「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晉．張景陽〈雜詩〉：「感物多所懷，沉憂結心曲。」

(4)南朝．宋．謝莊〈月賦〉：「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

古別曲

山川古今路，縱橫無斷絕(1)。來往天地間，人皆有離別(2)。行衣未束帶(3)，中腸已先結(4)。不用看鏡中，自知生白髮(5)。欲陳去留意(6)，聲向言前咽(7)。愁結填心胸(8)，茫茫若為說(9)。荒郊煙莽蒼(10)，曠野風淒切。處處得相隨，人那不如月(11)。

校注：

(1)此謂山川徑路，今古必經，縱橫通達，永無斷絕。

(2)此謂生死代謝，若往來天地之間，故恒有離別。孟浩然〈與諸子登峴山作〉云：「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3)束帶，整飭衣冠，束緊腰帶。《晉書．陶潛傳》：「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

(4)中腸，內心也。杜甫〈贈衛八處士〉：「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5)陳注：「李白詩：『徒霜鏡中髮。』東野用意較深。」按：李白〈覽鏡書懷〉：「自笑鏡中人，白髮如霜草。」

(6)意，宋蜀刻本作「音」。

(7)陳注：「劉須溪云：『語雖如此，極是苦思。』」

(8)愁結，愁思鬱結。

(9)若為，汲古閣本注：「元刻為君」。

(10)莽蒼，空曠無際之貌。《莊子．逍遙遊》：「適莽蒼者，三飧而返，腹猶 果然。」唐成玄英疏：「莽蒼，郊野之色，遙望之不甚分明也。」

(11)陳注：「謝翱詩：『勞謝天涯月，相隨步入城。』意本此。」

戲贈陸大夫十二丈三首(1)

蓮子不可得，荷花生水中(2)。猶勝道傍柳(3)，無事蕩春風(4)。

淥萍與荷葉，同此一水中(5)。風吹荷葉在，淥萍西復東(6)。

蓮葉未開時(7)，苦心終日卷(8)。春水徒蕩漾(9)，荷花未開展(1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三年丁丑。汲古閣本注：「時刻古意」夾注：戲贈陸十二丈。按：陸大夫十二丈為陸長源。據《新唐書》卷一五一《董晉傳》：字泳之，吳人。贍於學，長於書史。性剛，有清譽。歷官江淮轉運中丞、副史、萬年令、汝州刺史，檢校禮部尚書宣武軍行軍司馬。宣武節度使董晉卒，長源知留後，旋汴州軍亂，死於義。

(2)蓮子、荷花，喻陸長源。

(3)道傍柳，東野自喻。

(4)事，汲古閣本注：「元刻時」。陳注：「李白詩：『章台折楊柳，春日路傍情。』柳蓋東野自謂，言飄蕩無託。」

(5)此，汲古閣本注：「元刻在」。水，汲古閣本注：「元刻泉」。

(6)陳注：「魏文帝詩：『汎汎綠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隨風靡傾。』萍自謂，荷喻陸大夫。」

(7)葉未，汲古閣本注：「時刻花不」。

(8)陳注：「唐太宗詩：『早荷向心卷。』」

(9)水，汲古閣本注：「元刻風」。

(10)按：全詩三首以蓮子、荷花喻長源，以道柳、淥萍自喻，抒發一己飄蕩無 依之感，蓋寄望陸長源之援引也。

評說：

顧璘《批點唐音》謂第一首：

此謂不得見用，中心難展，念後向又含大夫之恩，未能浹洽，我志未遂也。

　　 戲答(1)

　　芙蓉初出水，菡萏露中花。風吹著枯木，無奈值空槎。

　　校注：

(1)此陸長源答東野戲贈之作。

勸善吟(1)

瘦郭有志氣(2)，相哀老龍鍾(3)。勸我少吟詩，俗窄難爾容(4)。一口百味別，況在醉會中；四座正當喧，片言何由通(5)。顧余昧時調，居止多慵(6)。見書眼始開，聞樂耳不聰(7)。視聽互相隔，一身且莫同。天疾難自醫，詩癖將何攻(8)﹖見君如見書，語善千萬重。自悲咄咄感，變作煩惱翁(9)。煩惱不可欺(10)，古劍澀亦雄(11)。知君方少年，少年還古風。藏書挂屋脊，不借與凡聾。我願拜少年，師之學崇崇(12)。從他笑為矯，矯善亦可宗(13)。

校注：

(1)詩題下自注：「醉會中贈郭行餘」。

(2)瘦郭，指郭行餘。按：郭行餘，新舊《唐書》皆有傳。元和時進士，與李訓善，後死於甘露之變。陳注：「下一瘦字，便不同凡響。」

(3)龍鍾，老態、衰憊貌。夏注：「《廣韻》：『龍鍾，竹名。年老者如竹，枝葉搖曳不自禁持。』」唐．王維〈夏日過青龍寺謁操禪師〉：「龍鍾一老翁，徐步謁禪官。」陳注：「韓愈詩：『東野不得官，白首誇龍鍾。』」

(4)按：二句慨雅音難入俗耳也。

(5)陳注：「陸機詩：『四坐咸同志，羽觴不可算。』鮑照詩：『主人且弗喧，賤子歌一言。』」按：二句謂醉會之中，四座喧囂，片言難通。

(6)時調，俗調也。陳注：「白居易詩：『心性庸是野夫。』」

(7)按：二句謂好讀書，不喜俗樂也。

(8)攻，治也。天疾，陳注：「《公羊傳》：『衛縶者何為不君。曰：有天疾者，不得入乎宗廟。』《梁書．簡文帝紀》：『帝雅好題詩，其序云：七歲有詩癖，長而不倦。』」

(9)夏注：「咄咄，驚怪聲也。」陳注：「《晉書．殷浩傳》：『浩被黜放，口無怨言，但終日書空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孟浩然詩：『願言姐纓紱，從此無煩惱。』」

(10)宋蜀刻本注：「一作不可欺古劍」。欺，壓倒、勝過也。唐．杜牧〈張好 好詩〉：「飄然集仙客，諷賦欺相如。」

(11)澀，生鏽。唐．元稹〈三歎〉之一：「孤劍鋒刃澀，猶能神彩生。」陳注 ：「《烈士傳》：『楚王命莫邪鑄雙劍，止以雄進，劍在匣中悲鳴。臣曰：劍有雌雄，鳴者，雄憶其雌。』」

(12)崇崇，高峻貌。陳注：「漢．揚雄〈甘泉賦〉：『崇崇闤丘，隆隱天兮。』」

(13)陳注：「《中庸》：『強哉矯。』詩意謂他人笑東野師少年為強矯，然矯 善亦可宗也。」

望夫石(1)

望夫石，夫不來兮江水碧(2)，行人悠悠朝與暮，千年萬年色如故(3)。

校注：

(1)望夫石，在武昌北山。傳說古代女子在此望夫歸，久而成石。托名漢．東方朔《神異經》：「武昌貞婦望夫，化而為石。」南朝．劉義慶《幽明錄》：「武昌北山有望夫石，狀若人立，古傳云：『昔有貞婦，其夫從役，遠赴國難，餞送此山，立望夫而化為立石，因名焉。』」本詩所吟，即此也。

(2)陳注：「李白詩：『思君不可得，愁見江水碧。』此師其意者。」

(3)陳注：「言其貞操不變。」

寒江吟

冬至日光白，始知陰氣凝(1)。寒江波浪凍(2)，千里無平冰。飛鳥絕高羽(3)，行人皆晏興(4)。荻洲素浩渺，碕岸澌磳(5)。忽自阻，風帆不相乘；何況異形體，信任為股肱(6)。涉江莫涉凌(7)，得意須得朋。結交非賢良，誰免生愛憎﹖凍水有再浪，失飛有載騰；一言縱醜辭(8)，萬響無善應。取鑒諒不遠，江水千萬層。何當春風吹(9)，利涉吾道弘(10)。

校注：

(1)陳注：「易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

(2)凍，宋蜀刻本注：「一作急」。

(3)羽，宋蜀刻本注：「一作去」。按：此謂天寒，故無高鳥飛翔也。

(4)按：此謂地凍，故絕行人蹤跡也。柳宗元〈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5)碕岸，彎曲之堤岸。南朝．鮑照〈登大雷岸與妹書〉：「碪石為之摧碎，碕岸為落。」凘，解凍時之流冰。屈原《九歌．河伯》：「與女游兮河之渚，流凘紛兮將來下。」，石貌。磳，石貌。唐．元結〈丹崖翁集銘〉：「磳磳丹崖，其下誰家。」

(6)按：此謂形體雖異地而處，信之任之若股肱。

(7)凌，《風俗通》：「積冰曰凌。」

(8)醜，怒也。

(9)何當，張相《詩詞曲語匯釋》：「何當，猶云何日也。杜甫〈秦州雜詩〉：『何當一茅屋，送老白雲邊。』」

(10)利涉，順利渡河。《易．需》：「利涉大川，德有功也。」

感興上

審交

種樹須擇地，惡土變木根(1)；結交若失人，中道生謗言。君子芳桂性，春榮冬更繁(2)。小人槿花心，朝在夕不存(3)。莫躡冬冰堅，中有潛浪翻(4)。唯當金石交(5)，可以賢達論(6)。

校注：

(1)按：此喻環境移人，不可不慎擇所植之地。陳注：「此二語有至理存焉，未可以常語視之。」

(2)宋蜀刻本注：「一作春濃寒更繁」，汲古閣本作：「春濃寒更繁」。按：此喻君子操持堅定，不因時改易也。

(3)按：槿花曉放夕謝，此喻小人之多變無節。

(4)按：此以河冰為喻，痛陳人心之翻覆無常。

(5)金石交，《漢書．韓信傳》：「項王使武涉往說信曰：『今足下雖自以為與和王為金石交，然終為漢王所禽矣。』」《文選．阮籍．詠懷詩》：「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

(6)以，汲古閣本注：「時刻與」。按：二句謂交誼謂金石之堅，始可以賢達相論。陳注：「阮籍詩：『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

怨別(1)

一別一迴老，志士白髮早(2)。在富易為容，居貧難自好(3)。沈憂損性靈，服藥亦枯槁(4)。秋風遊子衣(5)，落日行遠道(6)。君問去何之(7)﹖賤身難自保(8)。

校注：

(1)陳注：「劉須溪曰：『便極頓挫，殆不可復得。』又云：『亦通透有味。』又云：『古意沉著，甚有餘情。』」

(2)按：此謂每一作別，再見益感蒼老；蓋志士憂世，故白髮早生。陳注：「魏文帝詩：『嗟我白髮，生一何早。』」

(3)按：此謂富者易增容顏，貧者難以自飾美好。

(4)按：此謂沉憂損心，雖服藥石，形容枯槁也。陳注：「張協詩：『沉憂結心曲。』《戰國策》：『形容枯槁。』」

(5)遊，《全唐詩》注：「一作客」。

(6)按：秋風、遊子、落日、遠道，烘托別怨甚切。陳注：「此情此景，其何以堪。」

(7)君問，《全唐詩》作「問君」。何之，汲古閣本注：「元刻住蹤」。

(8)難，汲古閣本注：「時刻寧」。

百憂

萱草女兒花，不解壯士憂(1)；壯士心是劍，為君射斗牛(2)。朝思除國，暮思除國(3)。計盡山河畫，意窮草木籌(4)。智士日千慮，愚夫唯四愁(5)。何必在波濤(6)，然後驚沈浮(7)。伯倫心不醉(8)，四浩難留(9)。出處各有時(10)，眾議徒啾啾(11)。

校注：

(1)萱草，即諼草也。《詩經．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傳》：「諼草令人忘憂。」《釋文》：「諼，本又作萱。」此反用，謂不解壯士之憂。

(2)陳注：「《晉書．張華傳》：『斗牛之間，常有紫氣。乃邀雷煥仰觀，煥曰：寶劍之精，上徹於天耳。』此用其意。」

(3)讎，宋蜀刻本注：「一作難」。汲古閣本注：「元刻難」。

(4)按：「計盡」、「意窮」，謂束手無策也。「山河畫」、「草木籌」，謂興復山河之謀略也。陳注：「《世說》：『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陶潛詩：『忽值山河改。』《晉書．苻堅載記》：『苻堅望八公山，草木皆晉兵。』此取其意者。東野詩造句奇澀多此類。」

(5)四愁，此援用漢．張衡〈四愁詩〉之詩題，以喻愚夫懷憂喪志也。

(6)在波濤，喻經歷險境也。

(7)驚，汲古閣本注：「時刻生」。沉浮，指仕途之阻滯與升遷。陳注：「高適詩：『折腰知寵辱，迴首見沉浮。』」

(8)伯倫，陳注：「《晉書．劉伶傳》：『劉伶自伯倫，沛國人。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而隨之。謂曰：死便埋我。其遺形骸如此。著〈酒德頌〉一篇。』顏延之〈劉參軍詠〉：『韜精日沉飲，誰知非荒宴。』此所謂心不醉也。」

(9)四皓，謂商山四皓也。陳注：「《史記．留侯世家》：『四人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鬚眉皓白，上怪之，曰：彼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名姓曰：東園公，甪里先生，綺里季，夏黃公，所謂商山四皓也。』」

(10)陳注：「出，指四皓；處，指伯倫。」

(11)啾啾，眾聲嘈雜。《離騷》：「揚雲霓之晻靄兮，鳴玉鸞之啾啾。」

路病

病客無主人，艱哉求臥難(1)。飛光赤道路，內火焦肺肝(2)；欲飲井泉竭，欲醫囊用單(3)。稚顏能幾日﹖壯志忽已殘(4)。人子不言苦，歸書但云安(5)。愁環在我腸，宛轉終無端(6)。

校注：

(1)按：二句旅中罹病之窘。

(2)飛光，日光也。內火，高燒也。二句病況。陳注：「沈約詩：『飛光忽我遒，寧止歲云暮。』杜甫詩：『棄絕蓬室居，塌然摧肺肝。』日光炎赤，內心焦爍也。」

(3)井泉竭，喻語，用以襯託窘境。囊用單，謂盤纏不足也。陳注：「梁昭明太子詩：『幸集緗囊用，聊因班女織。』」

(4)按：此謂年少日短，雄心忽忽損缺。

(5)云，宋蜀刻本注：「一作言」。汲古閣本注：「時刻言」。按：二句謂罹病在外，而家書仍報平安。

(6)愁環，愁轉之環。我腸，我心也。按：全篇苦語，寫盡路病之窘困。

衰松

近世交道衰，青松落顏色(1)。人心忌孤直，木性隨改易(2)。既摧棲日幹，未展擎天力(3)。終是君子材，還思君子識(4)。

校注：

(1)落，脫也。按：此謂天道交衰運，青松亦為之凋落顏色。

(2)陳注：「李白詩：『松柏本孤直，難為桃李顏。』此反而用之。」

(3)按：棲日之幹既摧，自不得展其擎天之力。此應「落顏色」句。

(4)按：二句兼衰松與一己言之，語意雙關，寄寓甚深。

遣興

絃貞五條音，松直百尺心(1)。貞絃含古風，直松凌高岑(2)。浮聲與狂葩，胡為欲相侵(3)。

校注：

(1)五條音，宋蜀刻本注：「一作五音調」。汲古閣本注：「元刻五音調」。貞，正也。陳注：「《禮記》：『昔舜作五絃之琴以歌南風。』《禮記》：『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松柏之有心也。』」

(2)岑，山高而小曰岑。此謂貞絃能奏古風，直松凌峙高峰。陳注：「其古其高，不世俗同也。」

(3)陳注：「《宋書．謝靈運傳》：『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詩意謂邪直不相容。」按：浮聲，鄭衛淫浮之音也。狂葩，桃李俗豔之華也。此謂淫浮之音，奪彼雅正古風；俗豔之花，侵此高岑之松。詩意慨言雅正之不敵俗豔也。

退居(1)

退身何所食(2)﹖敗力不能閒(3)。種稻耕白水，負薪砍青山(4)。眾聽喜巴唱(5)，獨醒愁楚顏(6)。日暮靜歸時，幽幽扣松關(7)。

校注：

(1)退居，宋蜀刻本注：「一作退老」。汲古閣本注：「元刻老退」。四部備要本題下注云：「一作『退老』。」

(2)退身，隱退之身也。

(3)敗力，頹敗之力也。言己雖隱退，猶自耕耘而食。

(4)陳注：「二句倒裝。」按：即謂耕耘於白水之際以種稻，砍伐於青山之間以負薪也。

(5)巴唱，謂〈下里巴人〉之唱也，古代楚國民間歌謠。參見《文選．宋玉．對楚王問》。

(6)愁楚顏，謂己效屈原之愁顏獨醒也。陳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屈原曰：眾人皆醉，而我獨醒。』」

(7)松關，松門也。陳注：「《小雅》曰：『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周禮》：『凡四方之賓客叩關，則為之告。』許渾詩：『欲乘春月訪松關。』

臥病

貧病誠可羞(1)，故無新裘(2)。春色燒肌膚(3)，時餐苦咽喉(4)。倦寢意蒙昧(5)，強言聲幽柔(6)。承顏自俛仰，有淚不敢流(6)。默默寸心中，朝愁續莫愁(7)。

校注：

(1)羞，赧顏也。

(2)宋蜀刻本注：「一作貧病對客羞，數整襤褸裘。」陳注：「顏延之〈陶徵士誄〉：『居備勤儉，躬兼貧病。』」

(3)按：春意駘蕩，故謂之「燒」。

(4)按：三餐粗糲，難以下嚥，故謂之「苦咽喉」。

(5)按：病臥故思慮不明。

(6)幽柔，有氣無力之狀。

(6)陳注：「《漢書．雋不疑傳》：『今乃承顏接辭。』」

(7)按：此謂病中默默，而心不自安。

隱士

本末一相返，漂浮不還真(1)。山野多餒士，市井無飢人(2)。虎豹忌當道，糜鹿知藏身(3)；奈何貪競者，日與患害親(4)﹖顏貌歲歲改，利心朝朝新(5)。孰知富生禍(6)，取富不取貧：寶玉忌出璞，出璞先為塵；松柏忌出山，出山先為薪(7)。君子隱石壁，道書為我鄰(8)。寢興思其義(9)，澹泊味始真(10)。陶公自放歸，向平去有依(11)。草木擇地生，禽鳥順性飛。青青與冥冥，所保各不違(12)。

校注：

(1)浮，《全唐詩》注：「一作泊」。按：二句謂棄本逐末，則流蕩不反，失其本真也。

(2)餒士，凍餒之士也。飢人，饑饉之人也。

(3)當道，謂現身道塗。藏身，隱匿身形。虎豹、麋鹿以喻隱士。

(4)貪競，謂貪祿競利之徒。患害，謂不可測知之禍害。

(5)此謂容貌隨年光改易，逐利之心，與日具新。二句實寫世態。

(6)生，《全唐詩》注：「一作者」。

(7)按：四句謂璞玉琢磨成器，先化為塵；松柏蔚然成材，首為樵人伐為薪柴。

(8)陳注：「江淹〈自序〉：『山中無事，專與道書為偶。』王維詩：『藉草飯松屑，焚香看道書。』」

(9)其，《全唐詩》注：「一作載」。義，《全唐詩》注：「一作源」。

(10)此謂早晚思其義理，淡泊始得其真味。

(11)去，《全唐詩》注：「一作正」。陶潛解印棄官，自放田園。向平隱居不仕，二公皆真能自保其性者也。

(12)陳注：「青青，謂草木；冥冥，謂禽鳥。揚雄曰：『鴻飛冥冥，弋者何慕焉﹖』此詩雖多道家語，然頗具理趣。」

獨愁(1)

前日遠別離，昨日生白髮(2)；欲知萬里情，曉臥半月(3)。常恐百蟲鳴，使我芳草歇(4)。

校注：

(1)宋蜀刻本注：「一作獨怨」。汲古閣本注：「宋刻獨怨」。《全唐詩》注：「一作獨怨。一作贈韓愈」。

(2)按：二句夸飾離憂。

(3)按：二句暗示思念離人，故不寐也。

(4)結二句不言愁，而愁意可知；遲暮之感，見於言外。

春日有感

雨滴草芽出，一日長一日(1)；風吹柳線垂，一枝連一枝(2)。獨有愁人顏，經春如等閒(3)。且持酒滿杯，狂歌狂笑來(4)。

校注：

(1)陳注：「李端詩：『新雷發草芽。』」

(2)陳注：「范雲詩：『春風柳線。』東野意謂草木經春發榮，惜人不如物也。」按：四句謂草木經春雨滋潤，春風吹撫，日益茁長，生意盎然。

(3)等閒，猶尋常也。句謂經春愁顏不展也。

(4)陳注：「杜甫詩：『狂歌託聖朝。』李白詩：『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按：此謂欲持滿杯之酒，放歌狂笑，以驅除愁顏。

將見故人

故人季夏中，及此百餘日(1)。無日不相思，明鏡改形色(2)。寧知仲冬時，忽有相逢期﹖振衣起躑躅，赬鯉躍天池(3)。

校注：

(1)故，《全唐詩》注：「一作佳」。及此，至此也。陳注：「謝朓詩：『故人心不見。』」

(2)色，汲古閣本注：「宋刻質」。陳注：「古詩：『思君令人老』東野意謂看鏡知老。」按：以明鏡代鏡中人也，由此知東野用字之簡淨。

(3)赬，赤色也。《爾雅．釋器》：「再染謂之赬。」注：「淺赤也。」朱駿聲曰：「淺於絳，深於紅之色。」天池，陳注：「《莊子．逍遙遊》：『南溟噁，天池也。』」按：二句形己驚喜之狀。

傷時

常聞貧賤士之常(1)，嗟爾富者莫相笑(2)。男兒得路即榮名，邂逅失途成不調(3)。古人結交而重義，今人結交而重利(4)。勸人一種種桃李，種亦直須遍天地(5)。一生不愛囑人事(6)，囑即直須為生死。我亦不羨季倫富(7)，我亦不笑原憲貧(8)。有財有勢即相識，無財無勢同路人。因知世事皆如此(9)，卻向東溪臥白雲(10)。

校注：

(1)陳注：「《列子》：榮啟期曰：『貧者，士之常也。』」

(2)嗟爾，汲古閣本注：「時刻艸木」。莫相笑，勿笑貧也。

(3)邂逅，《說文新附》：「邂，邂逅，不期而遇也。」失途，不偶也。不調，無才調也。

(4)陳注：「《漢書．公孫弘傳》：『輕財重利，未有若公孫弘者也。』」

(5)陳注：「《韓詩外傳》：『夫春樹桃李，夏得蔭其下，秋得其實焉。』此取其意爾。」

(6)囑，《廣韻．燭韻》：「囑，託也。」

(7)季倫，晉．石崇，字季倫，以豪奢名。陳注：「《晉書》：『石崇，字季倫，出為征虜將軍。崇有別館，在河陽之金谷，以奢靡相尚。』」

(8)原憲，孔子弟子，以貧賤名。陳注：「《論語》：『若憲，貧也，非病也。』」

(9)皆，宋蜀刻本注：「一作只」。汲古閣本注：「時刻只」。

(10)卻向，退返也。陳注：「末句收轉有味。以上說理，皆化為溪雲矣。」

寓言

誰言碧山曲﹖不廢青松直(1)！誰言濁水泥﹖不污明月色(2)！我有松月心(3)，俗騁風霜力(4)；貞明既如此，摧折安可得(5)。

校注：

(1)誰言，反詰語也。按：此謂碧山雖曲，焉能屈青松之直哉﹖

(2)按：此謂濁水之泥，焉能污明月之色哉﹖

(3)松月心，正直清明之心也。

(4)陳注：「言世俗忌貞潔也。」

(5)按：此謂貞明若是，安可摧折﹖

偶作

利劍不可近，美人不可親。利劍近傷手，美人近傷身(1)。道險不在廣，十步能摧輪(2)；情愛不在多(3)，一夕能傷神(4)。

校注：

(1)陳注：「枚乘〈七發〉：『皓齒蛾眉，命曰乏性之斧。』此用其意者。」

(2)夏注：「摧，折也。」

(3)愛，汲古閣本注：「元刻憂」。

(4)陳注：「上以利劍喻美人，此又以道險喻情愛，皆有理致。」

勸學

擊石乃有火，不擊元無煙(1)；人學始知道(2)，不學非自然(3)。萬事須己運(4)，他得非我賢。青春須早為，豈能長少年。

校注：

(1)按：此謂拊石得火，非擊不能得火生煙也。此喻句。陳注：「《書》：『予擊石拊石。』潘岳詩：『熲如敲石火。』」

(2)《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此寓義也。

(3)然，《玉篇．火部》：「然，如是也。」

(4)運，行也。

贈農人

勸爾勤耕田，盈爾倉中粟(1)；勸爾伐桑株，減爾身上服(2)。清霜一委地，萬草色不綠(3)；狂飆一入林，萬葉不著木(4)。青春如不耕，何以自結束(5)﹖

校注：

(1)陳注：「〈擊壤歌〉：『鑿井而飲，耕田而食。』《詩．小雅》：『楚茨曰：我倉既盈。』」

(2)伐桑，採桑也。減，分也。《管子．山至數》：「國減四穀，三在上，一在下。」郭沫若等集校：「減，謂分也。」按：四句勸農耕桑也。

(3)按：此謂秋霜降臨，眾草枯萎。陳注：「《莊子》曰：『如土委地。』」

(4)按：此謂狂飆入林，萬葉凋零。陳注：「儲光羲詩：『狂飆動地起。』」

(5)結束，安排、處置也。陳注：「李白詩：『人生鳥過境，胡乃自結束。』」按：此謂當春未及時耕桑，否則歲末將無以自處。

長安早春

旭日朱樓光，東風不驚塵(1)。公子醉未起，美人爭探春(2)；探春不為桑，探春不為麥(3)。日日出西園，祇望花柳色(4)。乃知田家春(5)，不入五侯宅(6)。

校注：

(1)驚，汲古閣本注：「時刻起」。陳注：「〈風賦〉：『驚塵則日月晝昏。』」

(2)探春，唐宋風俗。都城仕女在正月十五日收燈之後，爭先至郊外宴游，謂之探春。詳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探春〉，元．周密《武林舊事》下〈西湖遊幸〉。

(3)按：此諷都城中人不事生產，但知狎池苑，憐風月也。

(4)陳注：「李白詩：『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貴戚同杯酒。』杜甫詩：『步屧隨春風，村村自花柳。』」

(5)田家春，指春耕之景象。

(6)五侯，夏注：「漢書元后傳：『河平二年，上悉封舅譚為平阿侯；商，成都侯；立，紅陽侯；根，曲陽侯；逢時，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陳注：「韓翃詩：『輕煙散入五侯家。』」

罪松

雖為青松姿，霜風何所宜(1)﹖二月天下樹，綠於青松枝。勿謂賢者喻，勿謂愚者規(2)。伊呂代封爵，夷齊終身飢(3)。彼曲既在斯，我正實在茲(4)。涇流合渭流，清濁各自持(5)。天令設四時，榮衰有常期(6)。榮合隨時榮，衰合隨時衰。天令既不從，甚不敬天時(7)。松乃不臣木，青青獨何為(8)。

校注：

(1)雖，推拓連詞，縱也。按：二句謂松飽受霜風猶能青青，然此非冬令，則霜風豈合時宜﹖

(2)按：二句或謂：勿以松之青青喻賢者，勿以二月樹之綠於松規愚者。

(3)伊呂，謂伊尹、姜尚，輔弼商周之賢臣也。夷齊，孤竹君之二子伯夷、叔齊也。

(4)彼曲，指伊呂委曲以輔弼君王也。我正，指夷齊正身以持志，終至餓死於首陽山也。

(5)《詩經．邶風》：「涇以渭濁，湜湜其正。」按：涇流二句謂：為清為濁，蓋亦自持者也。

(6)陳注：「應瑒書：『春生者繁華，秋榮者凋悴。』陶潛詩：『衰榮無定住。』此反用之。」

(7)此謂四時榮衰，有其定限，而此松於歲寒獨為青青之姿，不從天令，蓋大不敬於天時者也。

(8)按：二句責松為不臣木，何事當寒之時，獨為青青。又按：全詩正言若反，似責實譽也。

感興

拔心草不死，去根柳亦榮(1)。獨有失意人，恍然無力行(2)。昔為連理枝，今為斷絃聲(3)。連理時所重，斷絃今所輕(4)。吾欲進孤，三峽水不平(5)；吾欲載車馬，太行路崢嶸(6)。萬物根一氣，如何互相傾(7)。

校注：

(1)按：草心已拔猶可存活，柳根雖除仍能發榮，此喻無心之物，生命頑強。陳注：「駱賓王詩：『幽徑還生拔心草。』蘇軾詩：『笑我無根柳』意本此。」

(2)二句謂己遭憂，恍惚無力之狀。陳注：「《易林》：『衡門屢空，使士失意。』」

(3)陳注：「張正見詩：『同心綺秀連理枝。』」斷絃，一作斷弦。已斷之絃，意指妻死。北周庾信〈怨歌行〉：「為君能歌此曲，不覺心隨斷弦。」

(4)按：此暗示妻死無人聞問。

(5)陳注：「《輿地志》：『巴陵楚地有三峽：明月峽、巫山峽、廣澤峽。』」

(6)陳注：「魏武帝詩：『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韓愈詩：『崢嶸躋冢頂。』」按：「水不平」、「路崢嶸」皆喻指失意難進之意。

(7)互，汲古閣本注：「時刻反」。陳注：「曹植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師其意。」

感懷

秋氣悲萬物(1)，驚風振長道(2)。登高有所思，寒雨傷百草。平生有親愛，零落不相保(3)。五情今已傷(4)，安得自能老。

校注：

(1)秋氣，本自宋玉〈九辯〉云：「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意指秋節之來，肅殺寒涼，萬物變衰，以是生悲。

(2)驚風，驚起之風。

(3)陳注：「傅咸〈感別賦．序〉：『情相親愛，有如同生。』孔融書：『海內知識，零落殆盡。』」按：二句為本詩之主眼，傷悲由此而起。

(4)五情，指眼耳鼻舌身意，即五根。《智度論》：「眼等五情，名為內身；色等五塵，名為外身。」按：情親零落，五情已傷，故有不能老之感。

晨登洛陽(1)，目極天茫茫(2)。群物歸大化(3)，六龍頹西荒(4)。豺狼日已多(5)，草

木日已霜(6)。飢年無遺粟，眾鳥去空場(7)。路旁誰家子，白首離故鄉(8)。含酸望松

柏(9)，仰面訴穹蒼。去去勿復道，苦飢形貌傷(10)。

校注：

(1)陳注：「《漢書．地理志》：『河南郡縣洛陽。』」魏．曹植〈送應氏〉

：「步登北邙阪，遙望落陽山。」，阪或字。山岳傾倚之處。

(2)極目而望，蒼莽幽邈之狀。陳注：「《左傳》：『茫茫禹跡，畫為九州。

』」

(3)大化，創化萬物之本源也。《荀子．天論》：「四時代御，陰陽大化。」

此謂萬物在無情運化中凋零。

(4)陳注：「《易》：『時乘六龍以御天。』詩意謂白日西頹也。」此謂駕日

車之六龍亦匆匆奔往西荒。

(5)豺狼，喻強橫惡徒。曹植〈贈白馬王彪〉：「豺狼當路衢。」劉思翰云：

「豺狼日多，主要指藩鎮作惡。」

(6)日已霜，謂草木經霜凋萎，日甚一日也。

(7)鳥，汲古閣本注：「時刻馬」。陳注：「《詩．大田》：『彼有遺秉。』

東野師其意。以言經亂，空場無餘粟，故鳥去也。」按：「飢年」二句寫

飢年農村凋蔽之景象。

(8)按：「路旁」二句寫飢民逃荒，離鄉背井也。

(9)劉思翰云：「松柏，古人墓地多種松柏，以能歷久長存，因用以代指墳墓

。」

(10)陳注：「曹植詩：『去去莫復道，沉憂令人老。』東野此詩，蓋傷亂也。

」

評說：

劉思翰《孟郊賈島詩選》：

詩人把壯麗的自然風景的出色描畫與渺小的人物普通的不幸命運，放在一起

來表現，意境開闊，格調蒼涼，可以看到對樂府、尤其是〈古詩十九首〉的

優秀藝術傳統的繼承和發展。

徘徊不能寐(1)，耿耿含酸辛(2)。中夜登高樓，憶我舊星辰。四時互遷移(3)，萬物何

時春﹖惟憶首陽路，永謝當時人(4)。

校注：

(1)陳注：「古詩：『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2)耿耿，煩躁不安貌。《詩經．柏舟》：「耿耿不寐，如有隱憂。」《楚辭

》屈原〈遠遊〉：「夜耿耿而不寐兮，魂煢煢而至曙。」酸辛，謂辛酸，

悲苦。晉．阮籍〈詠懷〉之三十四：「對酒不能言，感慨懷酸辛。」

(3)互，汲古閣本作：「不」。陳注本亦作：「不」。按：作「不」是。

　　　　遷移，遷流變化也。

(4)首陽，《詩經．唐風．采苓》：「采苓采苓，首陽之巔。」相傳為伯夷、

、叔齊餓死之所。二句暗示隱遁之意。

長安佳麗地(1)，宮月生蛾眉(2)。陰氣凝萬里，坐看芳草衰。玉堂有玄鳥(3)，亦以從

此辭。傷哉志士歎，故國多遲遲(4)。深宮豈無樂，擾擾復何為。朝見名與利，暮還

生是非(5)。姜牙佐周武(6)，世業永巍巍(7)。

校注：

(1)佳麗地，指土地景物之美好。南齊．謝朓〈入朝曲〉：「江南佳麗地，金

陵帝王州。」

(2)蛾眉，好貌。屈原〈離騷〉：「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

此句借以形容月色之美。

(3)玉堂，宮殿之美稱。《文選》宋玉〈風賦〉：「然後徜徉中庭，北上玉堂

。」又為漢代殿名。玄鳥，陳注：「裴說詩：『常貴西山鳥，銜恩在玉堂

』」

(4)遲遲，蓋謂徐徐其行也。《孟子．萬章》：「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

也。」按：玩詩意，似為流連長安宮闕而生感。

(5)生是非，汲古閣本注：「時刻是與非」。陳注：「崔顥師：『借問路旁名

利客，無如此處學長生。』《莊子．齊物論》：『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

非。』」

(6)姜牙，太公望呂尚也，漁釣干西伯，佐周武王平商而王天下，封於齊營丘

。

(7)謂姜尚之世業巍然。按：玩前「志士歎」、「擾擾」、「名利」、「是

非」等句意，似歎今世無姜尚者，徒見擾擾於名利是非之人。

舉才天道親，首陽誰采薇(1)﹖去去荒澤遠，落日當西歸(2)。羲和駐其輪，四海借餘

暉(3)。極目何蕭索(4)，驚風正離披(5)。玄鴞鳴高樹(6)，眾鳥相因依(7)。東方有一士

，歲暮常苦飢(8)。主人數相問，脈脈今何為(9)﹖貧賤亦有樂，且願掩柴扉(10)。

校注：

(1)首二句謂朝廷遵行天道，舉用善人，寧復有采薇首陽者乎﹖此蓋暗諷朝廷

不能用賢。陳注：「《史記．伯夷列傳》：『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若伯夷叔齊者，可謂善人者非耶﹖積仁絜行如此而餓死。』東野師其意

。謂若天道親善人，則首陽無采薇者。」

(2)荒澤，荒野也。二句謂西歸行於荒野，落日映照歸途也。

(3)羲和，日神。駐其輪，謂日短也。陳注：「謝朓詩：『雲英亦可餌，且駐

羲和力。』陶潛詩：『何時見餘暉。』」

(4)索，汲古閣本作「條」。蕭索，冷落衰殘之貌。

(5)離披，零落散亂之狀。宋玉〈九辯〉：「白露既下降百草兮，奄離披此梧

楸。」

(6)玄，《全唐詩》作「鴟」。鴟鴞，即貓頭鷹，古人視為不祥之鳥。

(7)因依，依靠也。晉．阮籍〈詠懷詩〉：「迴風吹四壁，寒鳥相因依。」

(8)東方一士，東野自謂；常苦飢，謂一年將盡，不能溫飽。陳注：「陶潛詩

：『東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

(9)句謂默默自守，究有何為﹖按：此為他人存問之詞。

(10)掩，汲古閣本注：「元刻守」。二句謂：貧賤之中，亦自有樂，此所以

甘於隱遁也。

火雲流素月(1)，三五何明明(2)。光曜侵白日(3)，賢愚迷至精。四時更變化，天道有

虧盈。常恐今已沒，須臾還復生(4)。

校注：

(1)火雲，炎熱之赤雲。杜甫〈送梓州李使君之任〉：「火雲揮汗日，山驛醒

心泉。」

(2)三五，指十五夜也。〈古詩十九首〉：「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

(3)侵，奪也。謂此月之清光，勝過白日。

(4)已，弘治本作 「日」。按：四句皆就月而言。謂月色隨時變化，然天道

自有盈虧，常恐美景已沒，孰知倏焉復生於雲端也。

河梁暮相遇，草草不復言(1)。漢家正離亂，王粲別荊蠻(2)。野澤何蕭條，悲風振空

山(3)。舉頭是星辰，念我何時還(4)。親愛久別散，形神各離遷(5)。未為死生訣(6)，

長在心目間(7)。

校注：

(1)此謂日暮之時，與友人相遇。按《文選》李陵〈雜詩〉：「攜手上河梁，

遊子暮何之。」此融其意用之。

(2)陳注：「王粲〈七哀詩〉：『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復棄中國去，委

　　　　身事荊蠻。』又云：『荊蠻非我鄉，何為久滯淫。』」此二句借王粲為喻

，明己遭亂，避地異鄉。

(3)按：此寫荒野歷經離亂，悲風蕭條。

(4)劉斯翰云：「古人有星命之說，言星宿之運行、位置，可以推測人之氣數

、命運。孟郊此處，疑有此意。又古人以天上星宿代指地上的九州分野，

詩人或因見星辰而思故鄉。」

(5)按：此謂愛親別散，有若形神之離遷。

(6)陳注：「《漢書．馬援傳》：『出征交趾，土多瘴氣，援與妻子生訣。』

」

(7)按：二句謂曩昔既非生死之別，不知近況已久，令人益增思念。陳注：「

以上數詩，並是傷亂之詞，故辭多忠憤。」

有鳥東西來，哀鳴過我前。願飛浮雲外，飲啄見青天(1)。

校注：

(1)陳注：「《莊子．養生主》：『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爭

中。』詩亦有遠害之意。」按：東野小詩，往往悲惻，卻為自我寫照。

達士

四時如逝水，百川皆東波(1)。青春去不還(2)，白髮鑷更多(3)。達人識元氣(4)，變愁

為高歌。傾產取一醉(5)，富者奈貧何。君看土中宅(6)，富貴無偏頗(7)。

校注：

(1)東波，東逝之水也。陳注：「《論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是乎！不

舍晝夜。』杜甫詩：『黃衫年少宜來數，不見堂前東逝波。』」

(2)還，汲古閣本注：「元刻迴」。

(3)起首四句以四時如水、百川東流為喻，謂己青春不再。

(4)氣，宋蜀刻本注：「一作化」。元氣，萬物滋生之理也。

(5)產，弘治本作：「顏」。謂傾盡家產，但求一醉。

(6)土中宅，謂墳也。

(7)富貴，汲古閣本注：「元刻已矣」。陳注：「《書》：『無偏無頗，遵

王之義。』百年夸奪，終歸一丘，東野刻意奧澀，多此類也。」

暮秋感思二首(1)

西風吹垂楊，條條脆如藕(2)。上有噪日蟬，催人成皓首(3)。亦恐旅步難，何獨朱顏

醜(4)﹖欲慰一時心，莫如千日酒(5)。

校注：

(1)汲古閣本無「二首」二字。

(2)陳注：「此言西風吹柳條，如折藕之絲，能脆也。庾信詩：『殘絲繞折藕

。』可信。」

(3)按：此謂秋蟬嘶吟，聞之催人老。

(4)醜，宋蜀刻本注：「一作朽」。陳注：「阮籍詩：『朝為美少年，夕暮成

醜老。』」

(5)千日酒，酒名。古傳說中山人狄希能造千日酒，飲後醉千日。劉玄石好飲

酒，飲後，醉眠千日。見晉．張華《博物志．雜說下》、干寶《搜神記》

　　　　卷十九。

優哉遵渚鴻(1)，自得養身旨。不啄太倉粟(2)，不飲方塘水(3)。振羽戛浮雲(4)，罝羅

任徒爾(5)。

校注：

(1)遵渚鴻，循渚而飛之鴻也。《爾雅．釋詁上》：「遵，循也。」《詩經．

豳風．九罭》：「鴻飛遵渚，公歸無所。」

(2)太倉，京城儲糧之大倉。《史記．平準書》：「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

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

(3)陳注：「劉楨詩：『方塘含白水，中有與雁。』」

(4)戛，汲古閣本注：「時刻櫌」。戛浮雲，謂上摩雲霄也。唐．白居易〈草

堂記〉：「修柯戛雲，低枝拂潭。」

(5)罝羅，捕鳥獸之網。《國語．魯語上》：「鳥獸孕，水蟲成，獸虞於是乎

盡罝羅。」末句意謂捕鳥者必將徒勞無功。按：此詩與《感懷》末章：「

有鳥東西來，哀鳴過我前。願飛浮雲外，飲啄見青天。」詩意相近。

古興(1)

楚血未乾衣(2)，荊虹尚埋輝(3)。痛玉不痛身(4)，抱璞求所歸(5)。

校注：

(1)此詠卞和獻璞玉而遭刖足之故事。《韓非子．和氏》：「楚人得玉璞楚山

中，奉而獻之厲王。厲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為誑而

刖其左足。及厲王薨，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獻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

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為誑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

乃抱其璞而哭於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淚盡而繼之以血。王聞之，使人問

其故，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寶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誑，此吾

所以悲也。』王乃使人理其璞而得寶焉。遂命曰：和氏之璧。」

(2)楚血，卞和遭刖足之血。在此兼指不白之冤。

(3)荊虹，喻玉。埋輝，喻美玉不為人所知。

(4)按：此謂不惜刖足之刑，但悲所蘊美玉為世所忽。

(5)按：此謂抵死亦必將玉璞歸與識貨者。又按：全詩氣勢悲壯，非徒疼

惜卞和，亦東野之自剖也。

評說：

陳延傑《孟東野詩注》：

此乃詠史詩，東野以寄所感耳。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

短短二十字，有悲壯之色彩和悲壯之情懷。非徒古人行事悲壯如此，詩人胸

中亦有悲壯之情懷如此。孟郊烈士也，觀此益信。

勸友

至白涅不緇(1)，至交淡不疑。人生靜躁殊(2)，莫厭相箴規。膠漆武可接(3)，金蘭文

可思(4)。堪嗟無心人，不如松柏枝(5)。

校注：

(1)涅，以黑色染物。《論語．陽貨》：「涅而不緇。」注：「涅，而以染皁

。」緇，黑色。《周禮．考工記．鍾氏》：「七入為緇。」注：「染纁者

，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乃成緇矣。」

(2)陳注：「張華詩：『明闇信殊姿，靜躁亦殊形。』王羲之〈蘭亭集序〉：

『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

(3)陳注：「《後漢書．雷義傳》：『義舉茂才，讓於陳重，鄰里為之語曰：

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武，跡也。言可接雷陳之跡。」

(4)陳注：「《易．繫辭》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其文可思也。」

(5)松柏枝，宋蜀刻本注：「一作青松姿」。陳注：「《禮記》：『其在人也

，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

夷門雪贈主人(1)

夷門貧士空吟雪(2)，夷門豪士皆飲酒(3)。酒聲歡閑入雪銷，雪聲激切悲枯朽(4)。悲

歡不同歸去來(5)，萬里春風動江柳(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四年戊寅。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二

年丙子。汲古閣本注：「是贈陸長源，陸有答詩附卷末。」華忱之《年譜

》云：「夷門，汴州城門名。」又云：「公以昨歲來此依長源，今年冬末

，思歸甚亟，因賦此見意。」劉斯翰云：「此詩當是孟郊依陸長源期間，

目睹藩鎮軍人的恣肆難制，心有隱憂，故寫此詩。」

(2)夷門貧士，東野自謂。空吟雪，謂對雪長吟也。

(3)夷門豪士，為陸長源手下之兵士。

(4)按：二句謂縱飲之歡閑，可銷冰雪。而吟雪之音，但如枯樹朽枝傳來激切

悲惻之聲。

(5)按：此謂悲歡不同，宜歸故鄉。

(6)按：此謂故鄉萬里之遙，返抵家園，想必已是春風拂動江柳之時。

陸答東野夷門雪 陸長源

自注云：郊客于汴，將歸，賦夷門雪贈別，長源答此。

好丹與素道不同，失意得途事皆別。東鄰少年樂未央，南客思歸腸欲絕。千

里長河冰復冰，雲鴻冥冥楚山雪。

堯歌(1)

爾室何不安，爾孝無與齊(2)。一言應對姑，一度為出妻(3)。往轍才晚鐘，還轍及晨

雞(4)。往還跡徒新(5)，很戾竟獨迷(6)。娥女無禮數，污家如糞泥(7)。父母吞聲哭(8)

，禽鳥亦為啼。如何天與惡，不得和鳴棲(9)。

校注：

(1)汲古閣本注：「元刻《舜歌》。」前篇賞鄭氏莊客去婦，後篇題逸。《全

唐詩》注：「前篇自注：賞鄭氏莊客去婦。後篇注逸。」　

(2)陳注：「《左傳》：『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邶．凱風》〈詩

序〉：『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孟子》：『舜其大孝矣乎。

』」

(3)姑，婦稱夫之母為姑。陳注：「《家語》：『曾參後母遇之無恩，而供養

不衰。及其妻以梨烝不熟，因出之。終身不娶妻。』又《後序》：『自叔

　　　　梁紇始出妻，及伯魚亦出妻，至子思，又出妻，故稱孔氏三世出妻。』」

(4)陳注：「此言晚送去婦大歸，及曉始還也。」

(5)往還，謂去來。跡，謂行跡。

(6)很戾，通狠戾，兇暴。《左傳．襄．二十六年》：「大子痤美而很。」注

：「貌美而心很戾。」獨迷，責去婦之不明事理。

(7)按：二句責去婦無禮，污家有若糞泥。

(8)哭，弘治本作「瘦」。按：此指夫家父母之傷心。

(9)按：此歎天與惡緣，無法和鳴相守。陳注：「《左傳》：『鳳凰于飛，和

鳴鏘鏘。』東野此詩，似反〈孔雀東南飛〉。」

山色挽心肝，將歸盡日看(1)。村肩籃轝子(2)，野坐白髮官(3)。鶯弄方短短(4)，花明

碎攢攢(5)。璃堆可掬，琴瑟饒多歡(6)。翠韻仙窈窕，嵐漪出無端(7)。養館洞庭秋

，響答虛吹彈。

校注：

(1)陳注：「首句奇險，言山留人也。」

(2)籃轝，竹轎。《晉書．陶潛傳》：「素有腳疾，使一門生共二兒轝籃輿，

既至，便欣然共飲酌。」此謂己乘籃輿至村郊。

(3)汲古閣本注：「元刻冠」。此謂己坐觀山野。陳注：「此言肩輿看山之狀

。」

(4)短短，形容鶯囀也。陳注：「梁簡文帝詩：『黃鶯弄不稀。』李白詩：『

白日何短短。』」

(5)攢攢，形容碎花攢聚也。陳注：「漢〈咄唶歌〉：『棗下何攢攢。』」

(6)陳注：「此言泉聲如琴瑟也。」

(7)陳注：「此狀山泉聲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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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三

感興下

亂離(1)

天下無義劍(2)，中原多瘡痍。哀哀陸大夫(3)，正直神反欺(4)。子路已成血(5)，嵇康

今尚嗤(6)。為君每一慟(7)，如劍在四肢(8)。折羽不復飛，逝水不復歸(9)。直松摧高

柯，弱蔓將何依(10)。朝為春日歡，夕為秋日悲。淚下無尺寸(11)，紛紛天雨絲(12)。積

怨成疾疹，積恨成狂癡(13)。怨草豈有邊(14)？恨水豈有涯？怨恨馳我心，茫茫日何之

。

校注：

(1)夏敬觀《孟譜》貞元十五年己卯：「董晉薨，陸長源為宣武軍節度使，軍

變，長源死於難，先生有〈亂離〉詩，弔陸長源也。」陳注同。按：是年

韓愈亦有〈汴州亂〉吟詠此一事變。

(2)陳注：「無義劍，猶孟子所謂無義戰也。」

(3)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唐紀》：貞元十五年春：「二月丁丑，宣武軍節

度使董晉薨。丁酉，以其行軍司馬陸長源為節度使。長源性刻急，恃才傲

物；判官孟叔度輕佻淫縱，好漫侮將士，軍中皆惡之。董晉薨，長源知留

後，揚言曰：『將士弛慢日久，當以法齊之耳。』眾皆懼。或勸之發財以

勞軍，長源曰：『我豈河北賊？以錢買健兒求節旄耶？』故事，主帥薨，

給軍士布以制服。長源命給其直。叔度高鹽直、下布直，人不過得鹽三二

斤，軍中怨怒。長源亦不為之備。是日軍士作亂，殺長源、叔度，臠食之

立盡。監軍俱文珍，以宋州刺史劉逸準久為宣武大將，得眾心，密書召之

。逸準引兵徑入汴州，亂眾乃定。」東野哀痛正為此事。大夫，尊稱之詞

。

(4)此謂長源正直，反為神明所欺。陳注：「杜甫詩：『神明依正直』此反用

之。」

(5)此指子路為孔悝宰時，衛國發生宮廷篡奪，子路馳往，為太子蕢聵所殺，

並剁成肉醬之事。

(6)嵇康，字叔夜，與魏宗室通姻，官中散大夫，世稱嵇中散。因不滿司馬氏

之專權，遭鍾會構陷，死於非命。後人頗譏其訐直露才，過於峻切。嗤，

輕藐也。按：此處以子路、嵇康相比擬，蓋深惜長源也。

(7)一慟，悲哭也。《世說新語．傷逝》：「公往臨殯，一慟幾絕。」

(8)此謂如劍插身之痛也。

(9)折羽不飛，弱水不歸，喻長源之死。

(10)直松催柯，喻長源之死；弱蔓，喻己，二句謂長源死後，己將何依﹖

(11)無尺寸，不可計量也。

(12)陳注：「天雨絲，狀淚之多也。意極窈冥。」

(13)陳注：「曹植詩：『幽思成疾疢。』蔡琰詩：『恍恍生狂癡。』」按：此

謂悲怨在心，積成疾病；遺恨在胸，時而狂怒，時而呆癡。

(14)按：此謂怨情如草之無邊際。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自「朝為春日歡」以下，力寫怨憤，雖似為辭費，而實盤根錯節，以成沉鬱

頓挫之境界。孟郊善採漢魏詩質直厚重，而別出己意，戛戛獨造。韓愈、李

翱皆深折服，豈虛也哉？

勸酒(1)

白日無定影，清江無定波(2)；人無百年壽，百年復如何(3)？堂上陳美酒，堂下列清

歌(4)，勸君金屈卮(5)，勿謂朱顏酡(6)。松柏歲歲茂，丘陵日日多(7)。君看終南山，

千古青峨峨(8)。

校注：

(1)陳注：「劉須溪云：『起得似苦曲折，又極豪暢，善道人意。』」

(2)按：此喻句也，言世間萬物，無時不在變遷。

(3)按：〈古詩十九首〉云：「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此用其意，暗示

即得百齡，愁憂不減。

(4)按：二句歡宴。

(5)屈，汲古閣本作「曲」。卮，即酒漿器也。《禮．內則》：「敦、牟、卮

、匜。」陳注：「《東京夢華錄》：『御宴酒盂，皆金屈卮，如菜而有

手把子。』」，

(6)酡，或作酏，飲酒朱顏貌。《楚辭．招魂》：「美人既醉，朱顏酡些。」

(7)丘陵，丘墳陵墓也。

(8)峨峨，容儀壯盛也。《詩經．棫樸》：「奉璋峨峨。」四句謂人事易盡，

青山依舊，暗謂美酒當前，何不及時行樂。

去婦

君心匣中鏡，一破不復全(1)。妾心藕中絲，雖斷猶牽連(2)。安知御輪士(3)，今日翻

迴轅(4)。一女事一夫，安可再移天(5)？君聽去鶴言，哀哀七絲絃(6)。

校注：

(1)按：此以鏡為喻，謂夫心已似破鏡，難以復全。

(2)按：此以絲為喻，謂妾心則如藕絲，雖斷猶連。

(3)御輪士，謂夫也。《詩經．鄭風．有女同車》：「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箋曰：「女始乘車，御輪三周，御者代。」

(4)翻迴轅，蓋謂翻轉車轅，棄我而去也。

(5)陳注：「婦以夫為天。」按：二句謂貞女但事一夫，雖遭棄逐，豈可奉侍

他人？

(6)七，汲古閣本注：「時刻上」。按漢．蔡邕《琴操》云：「〈別鶴操〉者

，商陵牧子所作也。牧子娶妻，五年無子，父兄欲為改娶。妻聞之，中夜

驚起，倚戶悲嘯。牧子聞之，援琴鼓之云：『痛恩愛之永離，歎別鶴以舒

情。』故曰〈別鶴操〉。後仍為夫婦。」末二句借〈別鶴操〉為言，蓋猶

存一絲冀望也。

君子勿鬱鬱士有謗毀者作詩以贈之二首

君子勿鬱鬱(1)，聽我青蠅歌(2)。人間少平地，森聳山嶽多(3)；折不在道，覆不

在河(4)。須知一尺水，日夜增高波。叔孫毀仲尼(5)，臧倉掩孟軻(6)。蘭艾不同香(7)

，自然難為和(8)。良玉燒不熱，直竹文不頗(9)。自古皆如此，其如道在何。

校注：

(1)鬱鬱，沉悶貌。《史記．淮陰侯列傳》：「王曰：『吾亦欲東也，安能鬱

鬱久居於此。』」

(2)青蠅，金蠅也，喻進讒言之佞人。《詩經．小雅．青蠅》：「營營青蠅，

止於樊。豈弟君子，無信讒言。」按：二句意在奉勸世人，無需在意讒佞

之謗傷。

(3)森，樹木叢生之貌。聳，高起，直立。

(4)輈，轅也。用於大車稱轅，用於兵車、田車、乘車曰輈。輈為曲木，一端

為方形，置於軸中央，從車底伸出，漸漸隆起，又漸成圓木。按：二句以

輈、舟為喻，亟稱人心之險惡。

(5)叔孫毀仲尼，《論語．子張篇》：「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

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

而踰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

(6)臧倉掩孟軻，《孟子．梁惠王下》：「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

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

曰：『將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

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

(7)蘭艾不同香，蘭，香草；艾，臭草。故謂不同香。

(8)陳注：「王融詩：『蘭艾隔芳臭。』」

(9)頗，斜傾，不平。《左傳．昭公二年》：「君刑已頗，何以為盟主？」按

：二句良玉暗示貞定，直竹暗示正直。

日往復不見，秋堂暮仍學(1)。玄髮不知白，曉入寒銅覺(2)。為林未離樹，有玉猶在

璞(3)；誰把碧梧枝，刻作〈雲門〉樂(4)？

校注：

(1)二句謂日暮猶勤習不輟。

(2)寒銅，謂鏡也。此謂照鏡方知髮白。按：以上四句頌揚。

(3)陳注：「言未遇知者。」

(4)雲門，黃帝之樂歌。刻碧梧為琴，奏〈雲門〉之樂章，以成其美。按：以

上四句，意在昭告天下，此為可用之才，誰可薦引之乎？

聞砧(1)

杜鵑聲不哀(2)，斷猿啼不切(3)。月下誰家砧，一聲腸一絕。杵聲不為客，客聞髮自

白(3)。杵聲不為衣，欲令遊子歸。

校注：

(1)砧，搗衣聲也。

(2)《荊楚歲時記》：「杜鵑初啼，先聞者主別離。學其聲，令人吐血。」《

異苑》：「此鳥啼至血出乃止。」

(3)斷猿啼，王冑詩：「三聲斷絕猿。」《搜神記》：「有人得猿子，將歸。

猿母隨至，搏擊哀求，竟殺之。猿母悲喚自擲而死，破腸視之，寸寸斷裂

。」陳注：「此二句，所以反襯砧聲之哀切也。」

(3)自，汲古閣本注：「時刻盡」。二句謂杵聲原不為羈客而發，然羈客聞之

，牽動鄉愁，為之髮白。

遊子

萱草生堂(1)，遊子行天涯。慈親倚堂門，不見萱草花(2)。

校注：

(1)陳注：「《詩經．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毛傳：『背

，北堂也。』」

(2)按：言慈親盼遊子歸來，倚門而望，不見堂前之萱草也。本詩用字精簡至

極，慈親企盼兒歸之情景，宛然即目。

自歎

愁與髮相形，一愁白數莖(1)；有髮能幾多，禁愁日日生(2)。古若不置兵，天下無戰

爭；古若不置名，道路無欹傾(3)。太行聳巍峨(4)，是天產不平；黃河奔濁浪，是天

生不清(5)。四蹄日日多，雙輪日日成。二物不在天(6)，安能免營營(7)。

校注：

(1)陳注：「杜甫詩：『數莖白髮那拋得，百罰深杯亦不辭。』」

(2)夏注：「禁，力所勝也。《漢書．減宣傳》：『猶物能禁。』」

(3)夏注：「此詩當是德宗建中時所作，是時盧杞為相，傾陷善類，田悅、朱

滔、王武俊相結，李希烈、朱泚相繼稱亂，李懷光旋亦叛變，故詩云云。

」

(4)夏注：「巍峨，高貌。」

(5)陳注：「不平、不清，皆歸咎于天，憤慨之辭也。」

(6)二物，蹄與輪也。

(7)營營，周旋貌。《漢書．揚雄傳》：「羽騎營營。」

求友

北風臨大海，堅冰臨河面；下有大波瀾，對之無由見(1)。求友須在良，得良終相善

(2)。求友若非良，非良中道變(3)。欲知求友心，先把黃金鍊(4)。

校注：

(1)陳注：「言人心若波瀾，亦不可見。」

(2)陳注：「《詩、伐木》：『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兮，不求友生。

』」

(3)中道變，中途變心也。

(4)陳注：「言鍊金可知人心之良與否。《拾遺記》：『方丈山有池泥，色若

金，百鍊可為金。色青，照鬼魅，猶石鏡，不得藏形也。』」

投所知

苦心知苦節，不容一毛髮(1)。鍊金索堅貞，洗玉求明潔(2)。自所業微，功用如鳩

拙(3)。何殊嫫母顏，對彼寒塘月(4)。君存古人心，道出古人轍(5)。盡美固可揚，片

善亦不遏(6)。朝向公卿說，暮向公卿說。誰謂黃鍾管，化為君子舌(7)。一說清嶰竹

(8)，二說變嶰谷(9)。三說四說時，寒花拆寒木(10)。家道路，燦燦我衣服(11)。豈

直輝友朋，亦用慰骨肉。一暖荷疋素，一飽荷升粟(12)。而況大恩恩，此身報得足？

且將食蘗勞，酬之作金刀(13)。

校注：

(1)按：此謂己苦心孤詣，苦守節操，不容一髮之懈怠。

(2)鍊金，見前〈求友〉詩注(4)。按：此謂己如鍊金，以求堅貞；又若洗玉，

　　　　以求明潔。

(3)鳩拙，自謙笨拙也。《禽經》：「鳩拙而安。」晉．張華注：「《方言》

云：『蜀謂拙鳥，不善營巢，取鳥巢而安處也。』」

(4)嫫母，古傳說中之醜婦。《荀子．賦篇》：「嫫母力父，是之喜也。」注

「嫫母，醜女。黃帝時人。」又《楚辭．九章．惜往日》：「佳冶之芬

芳兮，嫫母姣而自好。」按：二句謂己不殊嫫母，月下臨視寒塘，可知醜

顏。

(5)按：此稱頌知友。謂其存古心，行古道。

(6)遏，斷絕。《詩經．大雅．文王》：「命之不易，無遏爾躬。」

(7)按：此稱頌知友。謂其知友代向公卿舉薦。

(8)嶰竹，相傳黃帝命伶倫取解谷之竹，作樂器，後因泛稱簫笛等樂器為嶰竹

。

(9)嶰谷，崑崙山北谷名。《文選．左太沖．吳都賦》：「梢雲無以踰，嶰谷

弗能連。」按：以上二句，承上「黃鐘管」，謂其知友之說公卿，清如嶰

竹之音，能變嶰谷之氣候。此蓋夸飾言之也。

(10)拆，綻開也。唐．陳通方〈賦得春風扇微和〉：「池柳晴初拆，林鶯暖欲

飛。」二句喻友之三說、四說公卿，終能使己獲得較佳處境，猶寒花綻放

　　　　於寒木也。

(11)道路，燦燦衣服，此皆所知四說公卿而贈己，故後句接述「輝友朋」

、「慰骨肉」之意，感激之情，溢乎言表。

(12)按：此謂荷蒙見贈疋素、升粟，足以溫飽。

(13)陳注：「白居易詩：『三年為刺史，飲冰復食蘗。』《漢書．食貨志》：

『貨謂衣帛可衣及金刀龜貝。』以上言酬所知也。」

病客吟

主人夜呻吟，皆入妻子心；遠客晝呻吟(1)，徒為蟲鳥音(2)。妻子手中病，愁思不復

深；童僕手中病，憂危難獨任(3)。丈夫久漂泊，神氣自然沉(4)。況於滯疾中，何人

免噓(5)。大海亦有涯，高山亦有岑(6)。沉憂獨無極(7)，塵淚來盈襟(8)。

校注：

(1)遠客，宋蜀刻本注：「一作客子」。汲古閣本注：「元刻客子」。《全唐

　　　　詩》亦作「客子」。

　　　(2)按：此謂客病，無人聞問。

(3)陳注：「王維詩：『他鄉絕儔侶，孤客親僮僕。』」

(4)陳注：「劉長卿詩：『漂泊日復日。』」

(5)，義未詳。《五音篇海》云：「，其飲切，音近。」玩詩意，二字近

唏噓之意。

(6)岑，山小而高謂之岑。此借以表最高頂之意。

(7)沉，汲古閣本注：「時刻此」。

(8)陳注：「言山海有窮，憂獨無盡也。」

感懷(1)

孟冬陰氣交，兩河正屯兵(2)。煙塵相馳突，烽火日夜驚。太行險阻高(3)，輓粟輸連

營(4)。奈何操弧者(5)，不使梟巢傾(6)。猶聞漢北兒(7)，怙亂謀縱橫(8)。擅搖干戈柄

，呼叫豺狼聲(9)。白日臨爾軀(10)，胡為喪丹誠(11)？豈無感激士(12)，以致天下平。登

高望寒原，黃雲鬱崢嶸(13)；坐馳悲風暮，歎息空沾纓(14)。

校注：

(1)本詩詠李希烈、朱泚之亂。華忱之《孟譜》及夏敬觀《孟譜》均繫於建中

三年。陳注云：「貞元十四年，吳少誠叛，此詩恐指此。」陳說誤。

(2)兩河，杜佑《通典》：「西則龍門之河，東則洚水大陸之河，為兩河。」

指今黃河流經山西、河南一帶。正屯兵，華忱之《孟譜》曰：「蓋指魏博

恆冀之亂。」

(3)太行，指太行山，綿亙河南、山西、河北三省。

(4)輓粟，運輸糧食。《漢書．嚴安傳》：「使蒙恬將兵以北攻彊胡，辟地進

境，戍於北河，飛芻輓粟以隨其後。」連營，謂軍營相連。

(5)操弧者，掌兵者。

(6)梟巢，猶言賊窩。陳注：「言擁有重兵者，不討叛賊也。」

(7)漢北兒，謂李希烈。華忱之《孟譜》：「按《舊書》希烈本傳『建中二年

六月，加希烈兼漢北郡之都諸兵馬招撫處置使。』《新書．德宗紀》、《

資治通鑑》文略同，故公以『漢北兒』稱之。後希烈遂據其地為亂，宋

并〈魏博將校勒功銘〉：『賊臣李西烈據江漢之陽，跨淮汴之右，竊口神

器，陰包禍謀。』，漢陽，義亦謂漢北。」

(8)怙亂，恃亂。《左傳．僖公十五年》：「史佚有言曰：『無始禍，無怙亂

。』」注：「恃人亂為己利。」謀縱橫，謂藩鎮間彼此聯盟勾結。

(9)陳注：「即豺狼當道之意。」按：此謂藩陣擅動干戈，叫囂為敵，一若豺

狼之呼叫然。

(10)白日，喻皇帝。此謂皇朝之恩澤，如白日之臨照身軀。

(11)丹誠，猶言赤誠。陳注：「言白日臨視爾軀，何為不竭忠，喪其丹誠也。

。」

(12)感激士，感慨時局之人。劉斯翰云：「以上四句是對諸鎮統帥的指責。」

(13)鬱崢嶸，陰沉而高峻之貌。

(14)坐馳，《莊子．人間世》：「瞻彼闋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

，是之謂坐馳。」成玄英疏：「茍不形同槁木，心若死灰，則雖容儀端拱

，而精神馳騖，是謂形坐而心馳也。」沾纓，謂淚下沾溼帽纓也。

離思

不寐亦不語，片月秋梢舉(1)。孤鴻憶霜，獨鶴叫雲侶(2)。怨彼浮花心，飄飄無定

所(3)。高張繫繂帆(4)，遠過梅根渚(5)。迴織別離字，機聲有酸楚(6)。

校注：

(1)舉，起也。此謂新月起於秋梢。

(2)按：二句借鳥為喻，以形思婦之懸念。

(3)陳注：「浮花心，恐指柳絮。鮑照詩：『羈客嬰離市時，飄飄無定所。』

　　　　」按：鮑詩〈代櫂歌行〉作「離嬰」、「飄颻」。東野二句借浮花為喻，

　　　　以形客子行蹤之不定。

(4)繂，夏注：「《爾雅．釋木》：『紼，繂也。』孫炎曰：『繂，大索也。

』李巡曰：『繂竹為索，所以維舟者。』」

(5)梅根渚，又名錢溪。即今安徽貴池縣東北梅埂河。南朝齊武帝詩：「昔經

樊、鄧役，阻潮梅根渚。」即此。

(6)陳注：「《晉書．列女傳》：『竇滔妻蘇氏，始平人。名蕙，字若蘭，善

屬文。滔，苻堅時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蘇氏思之，織錦為迴文旋圖詩

，以贈滔。詞甚悽惋。』」

結交

鑄鏡須青銅，青銅易磨拭(1)；結交遠小人，小人難姑息(2)。鑄鏡圖鑑微(3)，結交圖

相依(4)；凡銅不可照，小人多是非。

校注：

(1)陳注：「辛延年詩：『遺我青銅鏡。』梁武帝〈淨業賦〉：『如久澄水，

如新磨鏡。』」

(2)陳注：「諸葛亮〈出師表〉：『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

《檀弓》：『君子之愛人也，以德；小人之愛人也，以姑息。』」

(3)圖，希冀也。鑑微，鑑照細微。

(4)相依，相依賴。

傷春

兩河春草海水清(1)，十年征戰城郭腥(2)。亂兵殺兒將女去(3)，二月三月花冥冥(4)。

千里無人旋風起，鶯啼燕語荒城(5)。春色不揀墓旁枝(6)，紅顏皓色逐春去(7)。春

去春來那得知(8)？今人看花古人墓(9)，令人惆悵山頭路(10)！

校注：

(1)兩河，見本卷前〈感懷〉詩註(2)。海水清，謂草似海水之青綠無邊。

(2)此指藩鎮興兵互鬥，死傷無數，城郭之間，猶泛屍臭。陳注：「言兵亂之

後，城郭猶腥也。王翰詩：『古來征戰幾人回。』 」

(3)此謂亂兵殺死男子，擄走婦女。

(4)冥冥，借作冥寂、靜默之意。全句寫野花之自開自落也。陳注：「言人家

盡空，春花自發。杜甫詩：『樹攪離思花冥冥。』」

(5)按：二句寫千里之間不見人影，但見旋風盤旋。荒城之中，鶯啼燕囀，一

片荒涼景象。陳注：「寫亂後之景如畫。」

(6)不揀，無所揀擇也。按：此謂墓旁枝頭，亦春色十分，不因墓地而異。

(7)紅顏皓色，指春花。全句暗喻亂兵所擄之婦女，亦如紅顏皓色之逐春而去

。

(8)按：此指墓中人，不知春之去來。陳注：「言地下不知傷春也。」

(9)今人，東野自謂。古人，十年戰亂中喪亡之人。

(10)按：結三句為哀悼十年喪亂過亡之人，低迴惆悵，不能自已。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安史之亂及其後綿延不絕的藩鎮叛亂、藩鎮相互之間的混戰，給洛陽為中

心的中原地區造成巨大的破壞。《舊唐書．郭子儀傳》載郭子儀目睹的情況

　　　云：「夫以東周之地，久陷賊中，宮室焚燒，十不存一；百曹荒廢，曾無尺

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榛棘，豺狼所嗥，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

至鄭汴，達於徐方，北至覃懷，經於相土，人煙斷絕，千里蕭條。」孟郊這

首詩，也正是記述了當時的情景。詩人把充滿生機的大自然春色與死氣沉沉

的社會境況作了強烈的映襯，寫出他心底的深重的悲哀。

擇友

獸中有人性，形異遭人隔(1)；人中有獸心，幾人能真識(2)﹖古人形似獸，皆有大聖

德(3)。今人表似人，獸心安可測。雖笑未必和，雖哭未必戚。面結口頭交，肚裡生

荊棘(4)。好人常直道，不順世間逆(5)；惡人巧諂多，非義茍且得。若是傚真人(6)，

堅心如鐵石(7)。不諂亦不欺(8)，不奢復不溺(9)。面無色容(10)，心無詐憂惕。君子

大道人，朝夕恆的的(11)。

校注：

(1)隔，絕也。二句謂獸中人性，以其異於人形，遂遭隔絕，無由顯現。

(2)此謂人中獸心，隱藏難辨。

(3)夏注：「如《孝經緯．援神契》云：『神農宏身而牛頭，禹虎鼻。『之類

是也。」

(4)生荊棘，陳注：「言人心有刺也。五字奇想。程俱詩：『寸田荊棘集，不

　　　　假斤斧修。』意本此。」

(5)按：此謂好人直道而行，不顧世俗之順逆。

(6)傚，夏注：「傚，法也。言效法至誠無偽之人。」

(7)陳注：「《魏志．武帝紀》注：『忠能勤事，心如鐵石。』」

(8)不諂，不諂媚。《易》：「上交不諂。」

(9)奢、溺，夏注：「奢，侈也。溺，沉湎不返也。言無過情也。」

(10)，同吝，鄙也。

(11)的的，陳注：「《淮南子》：『的的者獲』。注：『的的，明也。』。」

　　　　夏注：「的的，光明也。」

夜憂(1)

豈獨科斗死(2)，所嗟文字捐(3)。蒿蔓轉驕弄(4)，菱荇減嬋娟(5)。未遂擺鱗志(6)，空

思吹浪旋(7)。何當再霖雨(8)，洗濯生華鮮(9)。

校注：

(1)本詩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

(2)科斗，指科斗文。魯恭王壞孔子宅，得《尚書》、《春秋》、《論語》，

其字皆頭粗尾細如科斗。所謂科斗即古文。此句以科斗死喻今人不文，無

法解讀古經也。

(3)文字捐，猶言棄文字也。按：二句憂古道消亡，文教不行。

(4)弄，《全唐詩》注：「一作王」。驕弄，高傲侮慢。

(5)嬋娟，姿態美好也。參見卷一〈嬋娟篇〉註(1)。陳注：「蒿蔓惡草，日以

驕弄；菱荇祭祀之菜，反為之減色，以言君子道消，小人道長也。」

(6)擺鱗志，一躍龍門也。

(7)吹浪旋，謂魚之吹浪，徒呼負負而旋也。按：二句以魚為喻，表明不遂

志之憂。

(8)何當，猶云安得也。杜甫〈彭衙行〉：「何當有翅翎，飛去墮爾前。」

(9)按：二句以雨為喻，謂無甘霖，以使萬物華鮮也。

惜苦

于鵠值諫議，以毬不能官(1)；焦蒙值舍人，以盃不得完(2)。可惜大雅音，意此小團

欒(3)。名迴不敢辨，心轉寔是難(5)。不惜為君轉，轉非君子觀。轉之復轉之，強轉

誰能歡(6)。哀哉虛轉言，不可窮波瀾(7)。

校注：

(1)按：于鵠，生平不詳。《唐詩紀事》謂為大曆、貞元間人。據詩意，曾任

　　　　諫議，以耽於鞠毬丟官。

(2)完，宋蜀刻本注：「一作官」。按：焦蒙，亦當時人。生平不可考。據詩

　　　　，以貪盃去職。

(3)團欒，原為團聚之意。此借以表心思集於此中。

(5)轉，移也。

(6)按：以上六句反復以轉為言，謂移其心念之難。

(7)陳注：「王維詩：『人情反覆似波瀾。』東野意謂于焦以小節去官，又不

可虛轉其心，深惜之也。」

寒地百姓吟

自注：為鄭相。其年居河南，畿內百姓，大蒙矜卹(1)。

無火炙地眠，半夜皆立號(2)。冷箭何處來，棘針風騷勞(3)。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

逃(4)。高堂搥鐘飲(5)，到曉聞烹炮(6)。寒者願為蛾，燒死彼華膏(7)；華膏隔仙羅，

虛遶千萬遭(8)。到頭落地死，踏地為遊遨(9)；遊遨者是誰？君子為鬱陶(1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元年丙戌。夏敬觀《孟譜》：繫於元和二年丁

亥。鄭相，指鄭餘慶。按：韓愈〈貞曜先生墓誌銘〉云：「去尉二年，而

故相鄭公尹河南，奏為水陸運從事，試協律郎。」則本詩應為東野任職於

鄭餘慶幕時所作。

(2)炙，燒烤也。謂無火燒炕，夜半凍醒，起立號寒。二句極言天冷之窘狀。

(3)冷箭、棘針，極言天寒入骨，一若冷箭棘針之刺人肌膚。勞，《全唐詩》

作「騷」。騷勞，宋蜀刻本注：「一作騷騷」。作「騷騷」較佳。按：《

文選．張衡．思玄賦》：「寒風淒其永至兮，拂雲岫之騷騷。」善注：「

騷騷，風勁貌。」

(4)霜吹，猶霜風也。此謂霜風穿透四壁，無逃避之所。此極言受凍之苦。

(5)高堂，指富貴人家。搥鐘飲，謂高奏歌樂而歡飲。

(6)烹炮，烹煮炮製食物。此謂由夜至曉，烹炮食物之香氣不絕。

(7)華膏，指燈油燭火。按：二句謂受凍之人，寧作飛蛾，撲向燈燭，雖死

無憾。

(8)仙羅，指絲羅帷幔。按：二句謂華膏為仙羅所隔，雖欲為飛蛾亦不可得

。僅能遶室虛飛。

(9)按：二句謂遶室虛飛，到頭落地而死，惟能踏地求暖，遊遨驅寒。

(10)君子，謂鄭餘慶。鬱陶，《尚書．五子之歌》：「鬱陶乎予心。」傳：「

言哀思也。」

出東門

餓馬骨亦聳(1)，獨驅出東門。少年一日程，衰叟十日奔(2)。寒景不我為，疾走落平

原(3)。默荒草行(4)，恐懼夜魄翻(5)。一生自組織(6)，千首大雅言(7)。道路如抽蠶

，宛轉羈腸繁(8)。

校注：

(1)陳注：「《淮南子》：『飢馬在廄。』此曰餓馬，東野用字避熟多此類。

杜甫詩：『官清馬骨高。』此師其意。黃山谷詩：『馬聳三山葉擁門。』

又本東野語也。」劉斯翰云：「骨亦聳，著一亦字，以見詩人亦飢瘦與馬

同。」

(2)按：衰叟，東野自謂也。二句夸飾衰疲之態。

(3)寒景，冬陽也。冬日景短，故謂疾走；寒陽速隱，故謂落平原。

(4)眇默，遠貌。《文選．顏延年．還至梁城作》：「眇默軌路長，憔悴征戍

勤。」

(5)陳注：「夜魄，月也。言獨行荒草之中，恐月落也。」

(6)組織，詩文之結構、安排也。《文心雕龍．原道篇》：「雕琢情性，組織

辭令。」

(7)按：千首詩歌，皆為補察時政之作。

(8)劉斯翰云：「宛轉，委婉隨順，此處形容旅思之委曲。羈腸，羈旅的情懷

。繁，紛亂。」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毛詩序〉云：「雅者，正也。言王政所由廢興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

，有大雅焉。」孟郊此詩云：「一生自組織，千首大雅言。」正是取上述之

義。孟郊詩實多慷慨激切之言，昔人不識其苦吟之用心，至譏為「秋草寒蛩

」。以今觀之，此寒蛩之聲乃一代悲鳴，猶如〈大雅〉、〈板〉、〈蕩〉，

雖千載下尚聞其聲。

教坊歌兒(1)

十歲小小兒，能歌得聞天(2)；六十孤老人，能詩獨臨川(3)。去年西京寺，眾伶集講

筵(4)。能嘶竹枝詞(5)，供養繩床禪(6)。能詩不如歌，悵望三百篇(7)。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元和七年壬辰。教坊，唐代掌女樂之官署。白居易

〈琵琶行〉：「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陳注：「《唐書．

百官志》：『武德後，置內教坊于禁中。開元中，又置內教坊於蓬萊殿側

。』」

(2)聞，宋蜀刻本注：「一作朝」。汲古閣本注：「宋刻朝」。朝天，意謂為

　　　　天子所羅致也。

(3)陳注：「傅咸〈登芒賦〉：『孔臨川以永歎。』」按：詩謂獨自臨川慨歎

也。

(4)講筵，講席也。通常指講儒家或佛經經義。《陳書．孫瑒傳》：「時興皇

寺朗法師該通釋典，瑒每造講筵，時有抗論，法侶莫不傾心。」

(5)竹枝詞，唐．劉禹錫〈竹枝詞小引〉云：「歲正月，余來建平︵按：即夔

　　　　州巫山縣︶，里中見聯歌竹枝，吹短笛擊鼓以赴節，歌者揚袂睢舞．以曲

　　　　多為賢。．．．昔屈原居沅湘之間，其民迎神詞多鄙陋，乃為作《九歌》

，到于今荊楚歌舞之．故余亦作〈竹枝詞〉九篇，裨善歌者颺之。附於末

後之聆巴歈知變風之自焉。」

(6)繩床，僧人之座床。唐．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食坐小床〉云：「西

方僧眾將食之時，必須人人淨洗手足，各各別踞小床，高可七寸，方纔一

尺，藤繩織內，腳圓且輕。卑幼之流，小拈隨事，雙足蹋地，前置盤盂。

以其式樣來自西域，故稱胡床。

(7)按：二句慨歎聖賢發憤之作，竟不若十齡歌兒之見重也。

訪疾

冷氣入瘡痛，夜來痛如何！瘡從公怒生，豈以私恨多(1)？公怒亦非道，怒消乃天和

(2)。古有煥輝句，嵇康間婆娑(3)。請君吟嘯之，正氣庶不訛(4)。

校注：

(1)按：二句謂己瘡痛因公怒而生，非因私恨而起。

(2)天和，自然祥和之氣。《莊子．知北遊》：「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

。」

(3)按：《文選．嵇康．養生論》云：「世常謂一怒不足以侵性，一哀不足以

傷身，輕而肆之，是猶不識一溉之益而望嘉穀於早苗者也。是以君子知形

恃神以立，神須形以存。悟生理之易失，知一過之害生，故脩性以保神，

安心以全身，愛憎不棲於情，憂喜不留於意，泊然無感而氣體和平；又吐

納服食養身，使形神相親，表裡俱濟也。」此為東野所本。

(4)訛，改變。《詩經．小雅．節南山》：「式訛爾心，以畜萬邦。」

酒德(1)

酒是古明鏡，輾開小人心(2)。醉見異舉止，醉聞異聲音(3)。酒功如此多，酒屈亦以

深(4)。罪人免罪酒，如此可為箴(5)。

校注：

(1)酒德一詩，頌酒之功，設想奇闢，出人意料。

(2)陳注：「言鏡可照見膽，酒可輾開心也。東野為詩善譬喻，杳然奇想，若

此類甚多。」

(3)陳注：「《小雅．賓之初筵》曰：『賓之醉止，載號載呶。亂我籩豆，履

舞僛僛。』為東野二句所本。」按：所謂「異舉止」、「異聲音」實為醉

後偽飾減弱，本性流露之情態也。

(4)按：醉後能見小人情態，此即酒之功也；而世人每責酒能亂性，故酒之抱

屈亦深矣。

(5)按：二句謂醉後亂性，所當責者在人不在酒，世人當引為鑑戒。

冬日

老人行人事，百一不及周。凍馬四蹄吃(1)，陟卓難自收(2)。短景庂飛過(3)，午光不

上頭(4)。少壯日與輝，衰老日與愁。日愁疑在日(5)，歲劍迸如(6)。萬事有何味，

一生虛自囚。不知文字利，到死空遨遊(7)。

校注：

(1)吃，行動遲緩艱難。

(2)陟，《說文．阜部》：「陟，登也。」卓，《說文．匕部》：「卓，高也

。」陳注：「此二句比也。」

(3)仄，側也，傾側。

(4)陳注：「以言冬日短速。」

(5)日愁，《全唐詩》作「自愁」。

(6)迸，噴涌。《文選．潘安仁．寡婦賦》：「口鳴咽以失聲兮，淚橫迸而霑

衣。」按：此句以劍擬歲月，謂其如見仇讎而迸馳之也。

(7)按：四句緬想一生行事，自感徒然自囚於文字之間，殊無意味。蓋不知

詩文何益於己？至死恐不免空自遨遊而已！

飢雪吟

飢烏夜相啄，瘡聲互悲鳴(1)。冰腸一直刀，天殺無曲情(2)。大雪壓梧桐，折柴墮崢

嶸(3)。安知鸞鳳巢，不與梟鳶傾(4)。下有幸災兒，拾遺多新爭。但求彼失所，但誇

此經營(5)。君子亦拾遺，拾遺非拾名。將補鸞鳳巢，免與梟鳶并(6)。因為飢雪吟，

至曉竟不平(7)。

校注：

(1)互，汲古閣本注：「時刻不」。

(2)陳注：「此言飢雪也。韓愈〈聽穎師彈琴〉：『穎乎爾誠能，無以冰炭置

我腸。』」按：此歎天不恤凍餒，雖飢寒交迫，亦直刀生殺，毫不曲護。

(3)崢嶸，凜冽。二句謂大雪壓斷梧桐，凜冽寒風之中，折枝墮地。

(4)按：二句謂鸞鳳之巢與梟鳶共覆。

(5)宋蜀刻本注：「一作誇亦自經營」。汲古閣本注：「時刻作誇誕自經營」

　　　　。按：幸災兒，本謂篇首之「飢烏」，轉指人間之乘人危以攫利者。

(6)按：此謂君子之所為反是，乃補巢兼濟，而非乘機攫奪。

(7)竟，汲古閣本注：「時刻意」。陳注：「韓愈〈送孟東野序〉：『大凡物

不得其平則鳴。』」

偷詩

餓犬枯骨(1)，自喫饞飢涎(2)。今文與古文，各各稱可憐(3)。亦如嬰兒食，餳桃口

旋旋(4)。惟有一點味，豈見逃景延(5)。繩床獨坐翁(6)，默覽有所傳。終當罷文字(7)

，別著逍遙篇(8)。從來文字淨，君子不以賢(9)。

校注：

(1)《說文》：「，齧也。」

(2)陳注：「《禮記》：『勿齧骨。』此用者，避熟語也。孟郊〈峽哀〉詩

：『峽險多飢涎。』」按：此為喻句，寫來真切傳神。

(3)憐，惜也。陳注：「上以餓犬喻偷詩者，此又言各自稱其文也。曹植〈與

楊德祖書〉：『人人自謂握靈蛇之珠，家家自謂抱荊山之玉。』詩意本此

。」按：此謂古今皆有稱頌自作者。

(4)餳，飴加上糯米粉熬成之糖、飴也。餳桃，加糖飴再製之桃也。旋旋，緩

緩也。

(5)陳注：「逃景，即逝景也。王僧達詩：『嘆此乘日暇，忽忘逝景侵。』」

按：二句慨言費盡心力，博得淡薄詩味，然拋擲之年光，能挽之乎？

(6)繩床，參見本卷前〈教坊歌兒〉注(6)。

(7)終，汲古閣本注：「時刻謬」。

(8)陳注：「《莊子》有〈逍遙遊〉。儲光羲詩：『篋有逍遙篇。』」按：此

暗示終將脫去文字牢籠，追求精神自由也。

(9)按：二句慨嘆古來君子，未有以文字明淨為賢也。

晚雪吟

貧富喜雪晴，出門意皆饒(1)。鏡海見纖悉，冰天步飄颻(2)。一一仙子行，家家塵聲

銷。小兒擊玉指(3)，大耋歌聖朝(4)。睿氣流不盡，瑞仙何敻寥(5)。始知望幸色，終

疑異禮招。市井亦清潔，閭閻聳岧嶢(6)。蒼生願東顧，翠華仍西遙(7)。天念豈薄厚

，宸衷多憂焦(8)。憂焦致太平，以茲時比堯。古耳有未通，新詞有潛韶(9)。甘為酒

伶擯，坐恥歌女嬌(10)。選音不易言，裁正逢今朝(11)。今朝前古文，律異同一調(12)。

願於堯琯中(13)，奏盡鬱抑謠(14)。

校注：

(1)饒，豐足也。

(2)飄颻，隨風搖動。《文選．班固．幽通賦》：「飄颻風而蟬蛻兮，雄朔野

以颺聲。」按：「雪晴」二句寫雪境如畫。

(3)小兒，歌女也。擊玉指，弄絃歌唱也。

(4)大耋，耄耋老者。

(5)敻寥，遠寂也。

(6)岧嶢，高峻，高聳。張協〈玄武觀賦〉：「高樓特起，竦峙岧嶢。」在此

指積雪之高。

(7)翠華，用翠羽裝飾於旗竿頂之旗，皇帝之儀仗。司馬相如〈上林賦〉：「

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詩文中多指翠華為皇帝。

(8)天念、宸衷，皆指皇帝愛民之心。憂焦，恤念蒼生也。

(9)潛韶，指東野自作。

(10)陳注：「言此新詞，恥為酒伶、歌女所誦。」

(11)按：二句謂選此古音，不易諫言，但望今朝裁正。

(12)按：此謂今朝己作，較之前修之文，律雖不同，諷諫之意調則一。

(13)琯，古樂器名。《尚書．大傳》：「舜之時，西王母來獻其白玉琯。」

自惜

傾盡眼中力，抄詩過與人(1)。自悲風雅老(2)，恐被巴竹嗔(3)。零落雪文字(4)，分明

鏡精神(5)。坐甘冰抱晚(6)，永謝酒懷春(7)。徒有言言舊，慚無默默新(8)。始驚儒教

誤，漸與佛乘親(9)。

校注：

(1)過，奉送。與，授也。

(2)風雅，國風、小雅，此借以指謂自作。老，形容己作之寓含諷諭教化之古

義。

(3)巴竹，指巴渝民歌之《竹枝詞》。嗔，怒也。按：二句感傷己作曲高和寡

，不免為俗眾所訕笑。

(4)雪文字，形容己作簡淨如雪。

(5)鏡精神，謂己精神分明如鏡。按：已上四句為全篇之中心，亦即自惜之內

容。陳注：「言文字如雪，今以零落；精神似鏡，亦自分明也。」

(6)陳注：「言自甘苦寒也。《吳越春秋》：『越王冬常抱冰。』」

(7)永謝，永拒也。酒懷春，飲酒時之暖意。此暗指《竹枝》一類之俗曲。

(8)言言，《詩經．大雅．公劉》：「于時言言。」鄭箋：「直言曰言。」按

：二句謂己徒有古老直言之作，而默思己懷，自慚無新意以示人。

(9)按：二句為東野之牢愁，反映其襟懷、心境漸由儒家轉趨於佛教。

評說：

劉思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孟郊早年多與僧人交往，而私心尊奉儒教，關懷時事，有解懸拯溺之志。竟

遭逢不偶，故轉而傾力作詩，實不得已。晚年益潦倒，思想之矛盾亦益深，

此詩可見一斑。「始驚儒教誤，漸與佛乘親。」對私心信仰懷疑乃至否定，

其實則是對國勢江河日下不可挽轉的認識之結果。白居易與郊同時，亦由積

極入世走向皈依佛門，與郊相似。由孟、白二人身上，我們可見出中唐時代

關心國事民生之正直知識分子共同的命運。

老恨

無子抄文字(1)，老吟多飄零(2)。有時吐向，枕席不解聽(3)。蟻甚微細(4)，病聞

亦清泠(5)。小大不自識，自然天性靈(6)。

校注：

(1)韓愈〈孟東野失子．并序〉：「東野連產三子，不數日輒失之。幾老，念

無後以悲。」又本集卷十有東野〈哀幼子〉、〈杏殤九首〉，皆悼子也。

(2)按：二句謂無子代抄詩稿，老來所吟，率多散失。

(3)按：此謂對床吟誦，枕席不解吾意。以上述孤寂之狀。

(4)陳注：「《晉書．殷仲堪傳》：『仲堪父嘗患耳聰，聞下蟻動，謂之牛

。』柳宗元牒：『宗輕蟻。』」

(5)清泠，聲音洋溢盈耳。

(6)陳注：「此承上蟻言。小指蟻；大，指牛。借以諷世人不解詩也。《莊

子．逍遙遊》：『此小大之辨也。』」按：結二句謂己茍能超越小大之辨

，自可擺脫眼前之孤苦景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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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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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取解述情(1)

霅水徒清深(2)，照影不照心(3)。白鶴未輕舉，眾鳥爭浮沉(4)。因茲挂帆去，遂作歸

山吟。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七年。華忱之《孟譜》貞元七年條云：「取解

，拔解也。按李肇《唐國史補》卷下：『進士為時所尚久矣。．．．京兆

考而升者，謂之等第，外府不試而貢者，謂之拔解。』《唐摭言》卷一述

進士下篇亦云：『外府不試而貢者，謂之拔解。』蓋即唐世所謂鄉貢進士

者也。其拔擢之時，在七月後。」

(2)霅水，陳注：「霅水在吳興，張籍詩：『霅水碧悠悠。』」

(3)按：此東野自述高情也。

(4)白鶴、眾鳥，實寫霅水之景，然有絃外之音。

落第(1)

曉月難為光，愁人難為腸(2)。誰言春物榮，豈見葉上霜(3)？鵰鶚失勢病(4)，鷦鷯假

翼翔(5)。棄置復棄置，情如刀刃傷(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劉須溪云：「世上苦語，搜索略盡

。」

(2)難為，不堪也。

(3)豈，汲古閣本注：「時刻起」。全句宋蜀刻本注：「一作獨見花上霜」。

《全唐詩》作：「獨見葉上霜」。按：二句自傷之辭，謂己如春葉經霜凋

瘁。

(4)汲古閣本注：「元刻鶴鵲飛失勢」。鶴鶚，自喻也。失勢病，病於失勢也

。

(5)假，汲古閣本注：「時刻改」。鷦鷯，《莊子．逍遙遊》：「鷦鷯巢於深

林，不過一枝。」東野以鷦鷯小鳥，展翼而翔，致其不偶之憤怨。

(6)刀刃，《全唐詩》作：「刀劍」。

詠情(1)

濁水心易傾(2)，明波興初發。思逢海底人，乞取蚌中月(3)。此興若未諧，此心終不

歇(4)。

校注：

(1)宋蜀刻本注：「一作感寓」。汲古閣本注：「時刻感寓」。《全唐詩》作

　　　　「詠懷」。

(2)易，汲古閣本注：「時刻已」。

(3)蚌中月，按：唐高適《高常侍集》卷三〈和賀蘭判官望北海作〉云：「日

出見魚目，月圓知蚌胎。」舊說蚌孕珠如人之懷妊，與月之盈虧有關，故

謂之蚌胎。而蚌胎，即珍珠也。東野借蚌胎之典故而變化之，表明其待人

汲引也。

(4)諧，和合也。歇，止盡也。

病起言懷

強行尋溪水(1)，洗卻殘病姿。花景晼晚盡(2)，麥風清泠吹(3)。交道賤來見(4)，世情

貧去知(5)。高閑思楚逸(6)，澹泊厭齊兒(7)。終伴碧山侶，結言青桂枝(8)。

校注：

(1)溪，宋蜀刻本注：「一作淨」。汲古閣本注：「時刻淨」。強行，勉力而

　　　　行也。

(2)晼晚，日將暮，遲暮。《楚辭》宋玉〈九辯〉：「白日晼晚其將入兮，明

月銷鑠而減毀。」

(3)清泠，清涼貌。《文選》王褒〈洞簫賦〉：「朝露清泠而隕其側兮。」

(4)賤，汲古閣本注：「時刻臥」。《史記．鄭當時傳》：「先時，下邳翟公

為廷尉，賓客亦填門，及廢，門外可設爵羅。後復為廷尉，客欲往，翟公

始署其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泰。一貴一賤，交

情乃見。』」

(5)按：二句沉痛。

(6)楚逸，楚之隱逸。

(7)澹泊，汲古閣本注：「時刻淺薄」。齊兒，齊之俗士。按：高閑、澹泊，

　　　　皆自況之辭。

(8)按：此言將長與碧山、青桂為侶。陳注：「以上言懷。」

秋夕貧居述懷

臥冷無遠夢，聽秋酸別情(1)。高枝低枝風，千葉萬葉聲(2)。淺井不供飲，瘦田長廢

耕(3)。今交非古交，貧語聞皆輕(4)。

校注：

(1)按：臥冷不能入夢，故欲夢中還鄉而不可得；遙念別情，故聞秋聲而益感

悽酸。陳注：「言秋夕客情也。」

(2)按：二句承前聽秋，正寫秋聲之浩蕩。劉斯翰云：「二句字面甚簡而構句

頗具巧思，寫秋聲聲勢浩大而形神兼備，功力老成。」

(3)井，汲古閣本注：「時刻水」。按：此喻句也。

(4)輕，慢也。按：二句表世態炎涼，傳神寫真。陳注：「今交勢利，古交道

義也。貧語二字奇。」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詠秋與貧，固是尋常題目，然往往易流於猥瑣鄙俗，如姚合之流。今觀孟郊

此詩不然，其前四句雕琢鍛鍊而意象恢宏，後四句質樸拙直而神氣疏蕩，故

爾嘆貧而不猥瑣，悲秋而不鄙俗。雖人格之挺出時流，亦才思有所獨詣歟？

夜感自遣(1)

夜學曉未休，苦吟神鬼愁(2)。如何不自閒，心與身為讎(3)。死辱片時痛，生辱長年

羞(4)。清桂無直枝，碧江思舊遊(5)。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汲古閣本注：「元刻失志夜坐思歸

楚江」。時刻「苦學吟」。按：據此本詩可能為東野初下第之作。

(2)按：此東野自謂終夜勤學苦吟，鬼神聞之亦將生愁。

(3)讎，猶今語「作對」也。二句寫身、心交戰之狀。

(4)生辱，當指下第一事。

(5)按：此有復返林泉之想。為東野極度失望之反應。

評說：

宋．魏泰《臨漢隱居詩話》：

孟郊詩蹇澀窮僻，琢削不假，真苦吟而成。觀其句法、格力可見矣。其自謂

「夜吟曉不休，苦吟鬼神愁。如何不自閒，心與身為讎。」而退之薦其詩云

：「榮華肖天秀，捷急逾響報。」何也？

再下第(1)

一夕九起嗟，夢短不到家。兩度長安陌，空將淚見花(2)。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

(2)陳注：「杜甫詩：『感時花濺淚。』」

評說：

宋．尤袤《全唐詩話》卷之二

郊《下第詩》曰：「棄置復棄置，情如刀劍傷。」又《再下第詩》曰：「一

夕九起嗟，夢知不到家。兩度長安陌，空將淚見花。」而後及第，有詩曰：

「昔日齷齪不足嗟，今朝曠蕩思無涯。青春季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一日之間，花即看盡，何其速也。果不達。

下第東歸留別長安知己(1)

共照日月影，獨為愁思人(2)。豈知鶗鴃鳴(3)，瑤草不得春(4)。一片兩片雲，千里萬

里身(5)；雲歸嵩之陽(6)，身寄江之濱。棄置復何道，楚情吟白蘋(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

(2)愁思，宋蜀刻本注：「一作離恨」。汲古閣本注：「時刻離恨」。陳注：

　　　　「《邶風》：『日居月諸，照臨下土。』此用其意。」

(3)豈知鶗鴃鳴，宋蜀刻本注：「一作鳴鳩等閒鳴」。汲古閣本注：「元刻鶗

　　　　鴃等閒鳴」。

(4)陳注：「有遲暮之感。《楚辭》：『恐鶗鴃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

。』」

(5)按：此以雲為喻，片雲之相揆，身隔千萬里之遙。

(6)據《新唐書》卷一七六《韓愈傳》附《孟郊傳》云：「孟郊者，字東野，

湖州武康人。少隱嵩山，性介少合。」

(7)陳注：「末二句，留別長安知己。《楚辭》：『發白蘋兮騁望，與佳期兮

夕張。』」

失意歸吳因寄東臺劉復侍御(1)

自念西上身(2)，忽隨東歸風(3)。長安日下影，又落江湖中(4)。離婁豈不明(5)，子野

豈不聰(6)。至寶非眼別，至音非耳通(7)。因緘俗外詞(8)，仰寄高天鴻(9)。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劉復侍御，華忱之《孟譜》云：「

復，兩唐書無傳。《元和姓纂》諸郡劉氏但載：『復，水部員外郎。』其

除侍御在何時，諸書無考，以公詩推之，知復貞元八年方以侍御分思東

臺。居洛陽，時公初下第，作計東歸，因寄是篇，陳其鬱結，其作時年月

當在今年春。」

(2)西上，謂來長安也。

(3)東歸，謂歸吳也。

(4)按：此以日影為喻，喻己落第東歸也。

(5)離婁，人名。《孟子．離婁上》：「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

能成方圓。」漢．趙崎注：「離婁者，古之明目者。」《莊子．駢拇》作

離朱，相傳為黃帝時人。

(6)子野，師曠字子野，為春秋晉樂師，生而目盲，善辨樂聲。《孟子．離婁

上》：「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

(7)按：以上二句，借離婁之明，師曠之聰，反襯世之不明，人之不聰，故不

識己之才學。

(8)俗外詞，宋蜀刻本注：「一作物外詞、一作俗外調」。汲古閣本注：「元

　　　　刻物外詞」，時刻「俗外調」。俗外詞，謙稱己作也。

(9)仰，汲古閣本注：「宋刻作遠」。天，汲古閣本注：「時刻飛」

。高天鴻，謂劉復也。

下第東南行(1)

越風東南清，楚日瀟湘明。試逐伯鸞去(2)，還作靈均行(3)。江蘺伴我泣(4)，海月投

人驚。失意容改，畏塗惟命輕(5)。時聞喪侶猿，一叫千愁并(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

(2)伯鸞，東漢詩人梁鴻，字伯鸞，扶風北平人。東漢初曾入太學受業，學畢

，在上林苑牧豬。後娶孟氏女為妻，有德無容，為之取名孟光，後入霸陵

山中隱居，耕織為業。章帝時，作《五噫歌》諷世，章帝不悅，下令追捕

，改姓易名，南逃至吳，閉門讀書。

(3)靈均，屈原字。〈漁父〉：「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

，形容枯槁。」。本句用其意。

(4)伴，汲古閣本注：「時刻待」。陳注：「江蘺，指楚。」

(5)畏塗，艱險可畏之道途。

(6)并，汲古閣本注：「時刻生」。陳注：「海月，又指吳。」

歎命(1)

三十年來命，唯藏一卦中(2)。題詩還怨易(3)，問易蒙復蒙(4)。本望文字達，今因

文字窮。影孤別離月，衣破道路風(5)。歸去不自息，耕耘成楚農。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建中元年庚申。

(2)按：據詩意，為蒙卦。

(3)還怨，《全唐詩》注：「一作怨問」。

(4)蒙，六十四卦之一。《易．蒙》：「彖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

」孔穎達疏：「坎在艮下，是山下有險。艮為止，坎上遇止，是險而止也

，恐進退不可，故蒙昧也。此釋蒙卦之名。」

(5)陳注：「言別離月孤影，道路風破衣也。此倒裝句法。」按：此謂月下離

別，因覺形影孤獨；道途經風，愈感衣衫殘破。

遠遊

慈烏不遠飛，孝子念先歸(1)；而我獨何事，四時心有違(2)。江海戀空積，波濤信來

稀。長為路傍食(3)，著盡家中衣(4)。別劍不割物(5)，離人難作威(6)。遠行少僮僕，

驅使無是非(7)。為性玩好盡(8)，積愁心緒微(9)。始知時節駛(10)，愛日非長輝(11)。

校注：

(1)陳注：「梁武帝孝思賦：『慈烏反哺以報親。』《論語》：『父母在不遠

遊。』」

(2)按：此謂身與願違，終年遠遊，不能反哺報親。

(3)食，《全唐詩》注：「一作客」。按：句謂寄食遠方也。

(4)按：〈遊子吟〉云：「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此詩謂：「長為路傍

食，著盡家中衣。」皆藉衣表意，以示不忘慈親也。

(5)別，汲古閣本注：「宋刻烈」。按：不割物，謂割心也。

(6)難作威，謂神態頹喪也。

(7)無是非，無爭執也。

(8)玩好，賞玩嗜好之物也。《國語．齊語》：「皮幣玩好。」注：「玩好，

人所玩弄而好也。」

(9)心緒微，衰頹無意興也。

(10)駛，流駛也，迅速也。

(11)愛，汲古閣本注：「時刻夏」。愛日，揚雄《法言．孝至》：「不可得而

久者，事親之謂也。孝子愛日。」後因稱子奉侍父母之日為愛日。

商州客舍(1)

商山風雪壯(2)，遊子衣裳單(3)。四望失道路(4)，百憂攢肺肝(5)。日短覺易老，夜長

知至寒(6)。淚流瀟湘絃(7)，調苦屈宋彈(8)。識聲今所易(9)，識意古所難(10)。聲意今

詎辨(11)，高明鑒其端(12)。

校注：

(1)商州，在今陝西省商縣。

(2)商山，即商阪，地肺山、楚山。為古代「商山四皓」所居之地。壯，指風

雪迅疾也。

(3)遊子，東野之自稱。

(4)按：謂風雪甚大，故四望迷茫，道塗皆隱。

(5)按：宦途失路，羈留異鄉，故有百憂攢聚也。

(6)按：二句謂冬日景短，使人益感時日不多，易入老境。冬夜漫漫，更覺

極冷之況味。

(7)瀟湘絃，指描述湘水水神之曲。

(8)屈宋，屈原、宋玉也。劉斯翰云：「二句以哀怨之曲、憂苦之辭、湘靈之

幻、屈宋之高，比喻自己所作詩歌。」

(9)按：此謂聽出聲調，今人優為之。

(10)按：此謂由聲曲領會情意，自古即非易事。陳注：「古詩：：『識曲聽其

真。』此所本。」

(11)今詎辨，宋蜀刻本注：「一作竟誰辨」。汲古閣本注：「宋刻竟誰辨」。

　　　　聲意，謂東野所作詩歌之聲曲、本旨。

(12)按：此謂靜待高明之鑑察也。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孟郊刻意學古，直追漢魏，故其詩長於比興。如此詩「淚流瀟湘絃」以下，

即所謂：比而興者。所詠雖一己之憂愁悲苦，而能具概括力，非僅一己之憂

愁悲苦。讀之可令人為之不歡，而不使人無動於衷。皆比興之力也。

長安旅情

盡說青雲路(1)，有足皆可至；我馬亦四蹄，出門似無地(2)。玉京十二樓(3)，峨峨倚

青翠。下有千朱門(4)，何門薦孤士(5)？

校注：

(1)青雲，喻高官顯爵也。

(2)陳注：「言羈旅失路之情，亦自酸寒。王勃〈序〉：『飛閣流丹，下臨無

地。』」

(3)玉京，帝都也。南齊．孔稚珪〈褚先生百玉碑〉：「關西升妙，洛右飛英

。鳳吹金闕，簫歌玉京。」

(4)朱門，古代王侯貴族宅地也，豪門人家也。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

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5)陳注：「《後漢書．朱穆傳》：『夫以韓翟之操，為漢之名宰，然不能振

　　　　一貧賢，薦一孤士，又況其下者乎？」

長安羈旅

聽樂別離中，聲聲入幽腸。曉淚滴楚瑟，夜魄遶吳鄉(1)。幾迴羈旅情，夢覺殘燭光

(2)。

校注：

(1)楚瑟，楚調常用之樂器。唐人常以「楚調」對「吳歌」、「吳弦」，用表

離情。如白居易〈醉別程秀才〉：「吳弦楚調瀟湘弄，為我殷勤送一杯。

」《河嶽英靈集》陶翰〈燕歌行〉：「請君留楚調，聽我吟吳歌。」皆是

。東野變化之，以「楚瑟」、「吳鄉」對舉，以表歸思。

(2)迴，愁思輾轉也。按：末句夢覺、燈殘之狀，淒清蕭瑟。

渭上思歸

獨訪千里信，迴臨千里河(1)。家在吳楚鄉(2)，淚寄東南波(3)。

校注：

(1)迴，汲古閣本注：「時刻迥」。

(2)在，汲古閣本注：「時刻住」。

(3)波，汲古閣本注：「時刻流」。按：以淚寄波，暗喻不得回鄉之苦。

登科後(1)

昔日齷齪不足誇(2)，今朝放蕩思無涯(3)。春風得意馬蹄疾(4)，一日看盡長安花(5)。

校注：

(1)華忱之年譜》貞元十二年丙子條云：「進士登第。」陳注：「貞元十二

年，呂渭知舉，郊登第，年四十六。」

(2)齷齪，局促，拘於小節。《文選．張平子．西京賦》：「獨儉嗇以齷齪。

」注：「齷齪，小節也。」

(3)蕩，《唐詩紀事》作「曠」。本句宋蜀刻本注：「一作今日坦然未可涯」

　　　　。

(4)春風，《全唐詩》注：「一作青春」。

(5)盡，汲古閣本注：「時刻遍」。

評說：

宋周紫芝《竹坡詩話》：

韓退之〈薦士詩〉云：「孟軻分邪正，眸子看瞭眊。杳然粹而清，可以鎮浮

躁。」蓋謂東野也。余嘗讀東野〈下第詩〉云，「棄置復棄置，情如刀劍傷

。」及登第，則自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一第之得失

，喜憂至於如此，宜其得之而不能享也。退之謂：可以鎮浮躁。恐不免過於

情。

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卷十八：

．．．議者以此詩驗郊非遠器。余謂郊偶不遂志，至於屢泣，非能委順者，

年五十始得一第，而放蕩無涯，哦詩誇詠，非能自持者，其不至遠大，宜哉

！

宋吳子良《荊溪林下偶談》卷之一：

〈東野墓誌〉云：「年幾五十始以尊夫人之命，來集京師，從進士試，既得

即去。」史云：「年五十得進士第。」樊汝霖云：「時郊年五十四。」按：

《登科記》：「郊登第在貞元十二年李程榜。」又按〈墓誌〉，郊死於元和

九年，年六十四。自元和元年，逆數而上，至貞元十二年，凡十九年矣。郊

登第當是年四十六。又退之〈薦士〉詩「寒酸溧陽尉，五十幾何耄。」蓋郊

登第四年，方調溧陽尉也。〈誌〉謂之「幾五十」是矣。史與樊說失之。然

郊集中有〈落第〉詩、〈再下第〉詩，又有〈下第東南行〉、及〈下第東歸

〉、〈留別長安知己〉等詩，則郊前此嘗累舉京師矣。今〈誌〉謂之「年五

十，始以尊夫人之命，來集京師」又何也。

初於洛中選(1)

塵土日易沒，驅馳力無餘(2)。青雲不我與，白首方選書(3)。宦途事非遠，拙者取自

(4)。終然戀皇邑(5)，誓以結吾廬。帝城富高門，京路饒勝居(6)。碧水走龍狀(6)，

蜿蜒遶庭除(7)。尋常異方客，過此亦踟躕(8)。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六年庚辰。按：此為東野在洛陽應銓選，中

選所作。

(2)陳注：「言塵土之日易沒，驅馳之力無餘也。」

(3)青雲，見本卷前〈長安旅情〉注(1)。方選書，蓋謂方以今年應東都銓選為

　　　　溧陽尉。

(4)陳注：「言宦途非遠，拙者取之自也。」

(5)皇邑，指長安也。

(6)饒，《全唐詩》作「遶」，又謂：一作「饒」。

(6)狀，汲古閣本注：「時刻蛇」。

(7)陳注：「言水周于階下之狀。」

(8)按：戀戀不舍也。

乙酉歲舍弟扶侍歸興義莊居後獨止舍待替人(1)

誰言舊居止(2)？主人忽成客。僮僕強與言，相懼終脈脈(3)。出亦何所求，入亦何所

索(4)。飲食迷精麤，衣裳失寬窄(5)。迴風卷閒簞(6)，新月生空壁(7)。士有百役身(8)

，官無一姓宅(9)。丈夫恥自飾，衰鬢從颯白(10)。蘭交早已謝(11)，榆景徒相迫(12)。惟

予心中鏡，不語光歷歷(13)。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永貞元年乙酉。夏敬觀《孟譜》同。乙酉，為唐順

宗永貞元年，東野年五十五歲。陳注：「案是詩為罷尉之作，故云待替人

也。」

(2)誰言，何言也、何得言也。舊居止，舊宅也。忽成客，既已罷官，不久將

別，故云。

(3)脈脈，同默默也。二句言僮僕聞東野罷官，皆驚懼不言敢言。

(4)按：二句進退失據之貌。

(5)按：「迷精粗」、「失寬窄」，罷官之後，心神恍惚之狀。

(6)閒，汲古閣本注：「時刻門」。

(7)按：二句襯託東野心境之空虛寂寥。

(8)百役身，終身勞碌也。揚雄，〈逐貧賦〉：「身服百役，手足胼胝。」

(9)一姓宅，世代官守也。

(10)颯，凋零，衰老。岑參〈陪狄員外早秋登府西樓〉：「知己猶未報，鬢毛

颯以蒼。」颯白，指鬢毛之衰颯、灰白。劉斯翰《選注》云：「孟郊之罷

官，據《新唐書》的說法是：『縣，有投金瀨、平陵城、林薄蓊鬱，下有

積水。郊間往坐水旁，裴回賦詩，而曹務都廢。令白府，以假尉代之，分

其半俸。』但可靠性是成問題的。孟郊這首詩並不能見出這說法的痕跡，

詩中云：『士有百役身，官無一姓宅。丈夫恥自飾，衰鬢從颯白。』大抵

他是被上司以年老為辭，罷去官職的。」

(11)蘭交，金蘭之交也、知心友也。《易．繫辭》：「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

(12)徒，汲古閣本作：「從」。弘治本、《全唐詩》作：「徒」。榆景，謂己

桑榆晚景。

(13)陳注：「言心明淨如鏡，其光歷歷可見。不為物役所染也。」劉斯翰《選

注》：「二句寫紛擾的情緒獲得排解後的明澈寧靜的心境。」

西齋養病夜懷多感因呈上從叔子雲

遠客夜衣薄，厭眠待雞鳴(1)。一空月色，四壁秋蛩聲(2)。守淡遺眾俗，養痾念餘

生(3)。方全君子拙，恥學小人明(4)。蚊蚋亦有時(5)，羽毛各有成(6)。如何驥跡，

踡跼未能行(7)？西北有平路，運來無相輕(8)。

校注：

(1)厭眠，不眠也。

(2)陳注：「二句不假雕飾，而自然成趣。」

(3)陳注：「謝靈運詩：『餘生不歡愉，何以竟暮歸。』」

(4)按：此謂君子剛方，寧於樸拙，恥學小人之精明。

(5)有時，謂有其當令之際。

(6)有成，謂有其長成之時。

(7)踡跼，屈曲不能伸直也。《淮南子．精神訓》：「病疵瘕者，．．．踡跼

而啼，通夕不寐。」《楚辭．王逸．九思》：「踡跼兮寒局，數獨處兮志

不申。」

(8)按：二句謂時來運轉，馳逐平路，自有不可相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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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四

詠懷下

秋懷

孤骨夜難臥，吟蟲相唧唧(1)。老泣無涕洟(2)，秋露為滴瀝(3)。去壯暫如翦，來衰紛

似織(4)。觸緒無新心，叢悲有餘憶(5)。詎忍逐南帆(6)，江山踐往昔(7)。

校注：

(1)孤骨，東野自謂。吟蟲，鳴蟲也。唧唧，夏注：「〈木蘭詩〉：『唧唧復

唧唧，木蘭當戶織。』」

(2)洟，汲古閣本注：「時刻淚」。涕洟，《易．萃》：「齎咨涕洟。」鄭注

：「自目曰涕，自鼻曰洟。」

(3)滴瀝，水珠滴落也。按：此以水珠滴落狀己下淚也。陳注：「言秋露即老

淚也。」

(4)「去壯」，昔壯也。「來衰」，今衰也。「如翦」，表其速；「如織」，

狀其紛繁也。

(5)觸緒，思緒所及也。新心，新意念也。叢悲，叢集之悲也。餘憶，不盡之

憶念。

(6)詎忍，何忍也。逐南帆，謂乘船回歸江南也。

(7)踐往昔，再次踐履往昔所行經之地。夏注：「此〈秋懷詩〉，乃東野老年

居嵩所作。末二句思及往昔吳楚之行役也。」

秋月顏色冰(1)，老客志氣單(2)。冷露滴夢破，峭風梳骨寒(3)。席上印病文，腸中轉

愁盤(4)。疑懷無所憑，虛聽多無端(5)。梧桐枯崢嶸(6)，聲響如哀彈(7)。

校注：

(1)夏注：「冰，原注讀去聲。」按：顏色冰，謂顏色如冰也。東野用字省淨

，率皆如此 。

(2)老客，東野自謂也。單，薄弱也。

(3)陳注：「二句造境寒澀，鍊字亦艱苦。」按：滴夢破，謂秋露滴面，驚破

夜夢也；梳骨寒，謂秋風冷峭，寒徹身骨。

(4)印病文，謂病臥之痕跡也。轉愁盤，以盤為喻，謂衷腸哀愁，如盤之轉。

(5)無所憑，無所依賴也。虛聽，幻聽也。無端，不知來處也。

(6)崢嶸，寒氣凜冽之貌。

(7)哀彈，彈奏哀曲也。陳注：「此寫枯桐之聲，極其窈冥。韓愈詩：『妖姬

坐左右，柔指發哀彈。』」

一尺月透戶，仡栗如劍飛(1)。老骨坐亦驚(2)，病力所尚微。蠱苦貪剪色(3)，鳥危巢

焚輝(4)。孀娥理故絲(5)，孤哭抽餘思(6)。浮年不可追(7)，衰步多夕歸(8)。

校注：

(1)一尺月，形容月影之短小。仡，音異。仡栗，迅速也。劍飛，如劍之飛舞

。

(2)老骨，東野自謂。句謂：閒坐驚覺月景之短。

(3)蠱苦，汲古閣本作「蟲苦」。作「蟲」是。貪，宋蜀刻本注：「一作含」

。蟲苦，謂秋蟲之哀吟。剪色，喻月色之滅也。全句謂：秋蟲貪戀短暫之

　　　　月色而哀吟不已。

(4)鳥危，謂宿鳥之危鳴。焚輝，喻將逝之月影。全句謂：宿鳥以月影若焚輝

而危鳴不已。陳注：「剪，滅也。剪色、焚輝，皆云月光將盡。」

(5)故絲，宋蜀刻本注：「一作煩緒」。汲古閣本注：「時刻煩緒」。孀娥，

　　　　寡婦也。《文苑英華》九二九唐．楊炯〈原州百泉縣令李君神道碑〉：「

琴前鏡，孤鸞別鶴之哀；竹死城崩，杞婦孀娥之泣。」

(6)哭，宋蜀刻本注：「一作坐」。汲古閣本注：「時刻坐」。

(7)不可追，謂不可挽也。按：全句謂浮生之年，具已往矣，不可挽也。

(8)按：謂常於日暮之時，強支病軀，衰步而歸。

秋至老更貧，破屋無門扉。一片月落，四壁風入衣(1)。夢不復遠(2)，弱心良易

歸(3)。商葩將去綠(4)，繚繞爭餘輝(5)。野步踏事少(6)，病謀向物違(7)。幽幽草根蟲

(8)，生意與我微(9)。

校注：

(1)按：四句寫貧苦之狀，意態閒遠，不落俗套。

(2)夢，謂夢稀也。不復遠，謂夢境不復邈遠也。

(3)弱心，謂心意衰頹也。易歸，易於回歸現狀也。按：以上二句寫夢醒之際

，了無意緒之狀。

(4)去，宋蜀刻本注：「一作老」。汲古閣本注：「時刻老」。商葩，秋花也

　　　　。去綠，離枝也。

(5)按：此寫秋花將瘁，猶搖曳爭輝也。陳注：「秋在樂為商聲，商，傷也。

物既老而悲傷。商葩去綠者，秋榮凋瘁也。」

(6)踏，汲古閣本注：「時刻賤」。按：此謂己久不曾至郊野踏青也。

(7)按：身心病弱，擬藉自然之物略作舒解，竟不可得。

(8)幽幽，聲息微弱貌。草根蟲，棲息於草根之蟲也。陳注：「王昌齡詩：『

草根寒露悲鳴蟲。』」

(9)生意，生趣也。按：此歎草根之蟲，與吾同無生趣。

竹風相戛語(1)，幽閨暗中聞(2)。鬼神滿衰聽(3)，恍惚難自分(4)。商葉隨乾雨(5)，秋

衣臥單雲(6)。病骨可剸物，酸呻亦成文(7)。瘦攢如此枯(8)，壯落隨西曛(9)。裊裊一

線命，徒言繫絪縕(10)。

校注：

(1)戛，象聲詞。戛語，戛然鳴也。夏注：「《書》：『戛擊鳴球。』戛，轢

之也。猶車之踐轢成聲。」

(2)陳注：「東野真善寫秋聲，竹風戛語，亦為衰聽也。王筠詩：『幽閨多怨

思。』」

(3)鬼神，形容秋聲之詭異。衰聽，微弱之聽覺。

(4)按：二句謂竹風戛語，詭異萬分，鬼神乎秋聲乎恍惚難分。

(5)商葉，秋葉也。陳注：「乾雨，秋葉落成陣，聲乾如雨。」

(6)陳注：「單雲則狀秋衣之單也。」

(7)剸物，截物也。夏注：「言病骨亦能截物，故酸吟亦成文章。韓愈〈貞曜

先生墓誌〉所謂：『劌目鉥心，刃迎縷解，鉤章棘句，搯擢胃腎。』言其

鑱刻入骨，下言：『神施鬼設，間見層出，唯其大於詞，而與世抹摋，

人皆劫劫，我獨有餘。』則所謂自然成文矣。」

(8)瘦，纖細也、峭削也。攢，聚也、蹙也。如此枯，猶如秋葉之枯萎也。

(9)壯，猶疾也。落，衰落。曛，落日也。陳注：「此言吟詩之苦。造語生奇

。」

(10)絪縕，指陰陽二氣交互作用之狀態。此處意指造化也。按：二句謂己命

弱如游絲，暫繫於天地間也。

老骨懼秋月(1)，秋月刀劍稜(2)。纖輝不可干(3)，冷魂坐自凝(4)。羈雌巢空鏡(5)，仙

飆蕩浮冰(6)。驚步恐自翻，病大不敢凌(7)。單寤皎皎，瘦臥心競競(8)。洗河不見

水(9)，透濁為清澄(10)。詩壯昔空說，詩衰今何憑(11)。

校注：

(1)老骨，東野自謂。

(2)刀劍稜，刀劍之鋒稜也。按：此喻秋月之寒光。

(3)輝，宋蜀刻本作「威」。按：此謂絲毫光芒皆不可犯。

(4)按：此謂獨坐幽冷之月下，心凝形釋，魂魄如凝固也。

(5)羈雌，孤鳥也。空鏡，喻月也。陳注：「古詩：『羈雌戀舊侶。』」

(6)按：仙飆，仙風也。浮冰，喻雲也。

(7)翻，顛躓也。凌，越也。按：以上四句寫冷月空靈之境。

(8)兢兢，小心戒慎貌。《詩經．小雅．小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

如履薄冰。」按：由單、瘦臥句，可知本詩寫夢醒感受。

(9)洗河，謂沐浴於秋月之寒光中。

(10)夏注：「月影入渾濁之河，而不傷其澄明也。」

(11)陳注：「言詩壯時，空言無所用，今詩衰將何憑乎」按：結二句謂昔日

詩情壯盛，已屬空言無所用，況今詩思已衰，將何所聊賴乎慨歎之意顯

而易見。

老病多異慮，朝夕非一心(1)。商蟲哭衰運，繁響不可尋(2)。秋草瘦如髮，貞芳綴

金(3)。晚鮮詎幾時(4)，馳景還易陰(5)。弱習徒自恥(6)，暮知欲何任(7)。露才一見讒

，潛智早已深(8)。防深不防露，此意古所箴(9)。

校注：

(1)老病，宋蜀刻本注：「一作危急」。陳注：「杜甫詩：『老病有孤舟。』

　　　　」

(2)商聲，秋聲也。陳注：「哭字險，若作鳴，直笨伯矣。衰運，指秋。」

(3)金，秋菊也。陳注：「指菊。」

(4)鮮，謂菊花之盛放。陳注：「韓愈詩：『鮮鮮霜中菊，既晚何用好。』」

(5)陳注：「言菊亦易殘也。」

(6)陳注：「言秋草。」

(7)陳注：「謂菊也。」

(8)夏注：「言曾一自露其才即遭讒忌，於是深藏其智，而不復露矣。」

(9)夏注：「言外露不失天真，深藏非古道所許。」

歲暮景氣乾，秋風兵甲聲(1)。織織勞無衣(2)，喓喓徒自鳴(3)。商聲聳中夜(4)，蹇支

廢前行(5)。青髮如秋園，一翦不復生；少年如餓花(6)，瞥見不復明(7)。君子山嶽定

，小人絲毫爭(8)。多爭多無壽，天道戒其盈。

校注：

(1)陳注：「五字奇想。歐陽修〈秋聲賦〉：『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

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全由此化出。」

(2)陳注：「謂絡緯也。雖紡織，徒勞而無衣。《秦風》：『豈曰無衣。』」

夏注：「織織，促織之鳴聲也。」

(3)夏注：「《詩．召南．草蟲》：『喓喓草蟲。』喓喓，聲也。」

(4)聳，驚動。《左傳．成．十四年》：「大夫聞之，無不聳懼。」

(5)蹇支，行走不便之下肢。廢前行，停止前行也。

(6)餓花，因飢餓而生之暈眩。

(7)瞥見，瞥然一現也。不復明，不復彰顯也。按：四句寫人生短暫，兼及秋

景與寒苦。

(8)按：君子固窮，故靜定如山；小人無節，故絲毫必爭。

冷露多瘁索，枯風曉吹噓(1)。秋深月清苦，蟲老聲麤(2)。赬珠枝櫐櫐(3)，芳金蔓

舒舒(4)。草木亦趣時(5)，寒榮似春餘(6)。自悲零落生(7)，與我心何如(8)。

校注：

(1)瘁，憂傷。索，離散。吹噓，噓氣也。陳注：「韓愈詩：『雲風相吹噓。

』」

(2)按：二句平和舒緩，寫秋景如畫。

(3)赬，淺赤也。赬珠，謂果實也。

(4)芳金，謂花也。舒舒，徐緩。如韓愈〈復志賦〉：「排國門而東出兮，慨

余行之舒舒。」又作安泰。本卷後〈靖安寄居〉：「役生皆促促，心境誰

舒舒。」

(5)趣，猶趨也。

(6)寒榮，寒花也。此謂草木趨時，猶似餘春之綻放。

(7)自悲，宋蜀刻本注：「一作悲彼」。汲古閣本注：「時刻悲彼」。

(8)陳注：「《楚辭》：『惟草木之零落兮，傷美人之遲暮。』此用其意。」

老人朝夕異，生死每日中。坐隨一啜安(1)，臥與萬景空(2)。視短不到門，聽澀詎逐

風(3)。還如刻削形，免有纖悉聰(4)。浪浪謝初始(5)，皎皎幸歸終(6)。孤隔文章友(7)

，親密蒿萊翁(8)。歲綠閔以黃，秋節迸已窮(9)。四時既相迫，萬慮自然叢(10)。南逸

浩淼際，北貧磽确中(11)。曩懷沉遙江，衰思結秋嵩(12)。鋤食難滿腹，葉衣多醜躬(13)

。塵縷不自整，古吟將誰通。幽竹嘯鬼神，楚鐵生龍(14)。志士多異感，運鬱由邪

衷(15)。常思書破衣，至死教初童(16)。習樂莫習聲，習聲多頑聾(17)。明明胸中言，願

寫為高崇(18)。

校注：

(1)啜，嘗也，飲也。《荀子．天論》：「君子啜菽飲水，非愚也，是節然也

。」

(2)夏注：「言食貧而安，視萬事皆空也。」

(3)視短，言目不明也。聽澀，謂耳不聰也。二句謂目不明、耳不聰，故足不

出戶，無需隨風轉逐。

(4)夏注：「言形如刻削之偶像，耳目視聽，無纖悉之聰，轉得心安也。」

(5)浪浪，流淚貌。《離騷》：「攬茹蕙以掩涕兮，霑余襟之浪浪。」

(6)夏注：「言吾之終，幸得皎皎然還吾之始初，念之感而涕下也。」

(7)孤隔，睽違也。文章友，指韓愈、李翱、盧殷、房次卿等輩。

(8)蒿萊翁，田夫野老也。

(9)閔，猶憫也。迸，逸走、奔散也。已，汲古閣本注：「時刻又」。

(10)叢，集聚也。

(11)浩淼，水寬廣貌。磽确，土地貧瘠多石。陳注：「言地土不同，南方處江

湖浩淼之際，故逸；北居山石磽确之中，故貧。」

(12)陳注：「言曩日南逸之懷，若沉遙江；今日衰思，仍居北貧也。東野隱於

嵩山，故謂秋嵩。」夏注：「往昔頗思效屈原之抱忠沉江，及此，惟有衰

老之思，與秋嵩相鬱結。」

(13)夏注：「言鋤而食則不飽，補而衣則益陋。」

(14)夏注：「《史記．范雎傳》：『秦昭王曰：吾聞楚之鐵劍利，而倡優絀。

』」

(15)夏注：「舉幽竹之鳴嘯，感通鬼神；利劍之飛動，化為虯龍，以比志士之

生異感，皆由命運之阨，抑鬱而起不平之衷也。衷，方寸所蘊也。」

(16)夏注：「言以是之故，常思伏案寫書，至衣袖皆破，終其身為童蒙師也。

」

(17)夏注：「言六藝須習樂，然習樂切勿習至深通聲音之理，果深通於心者，

必反致不樂，而世且頑聾無知音之人也。」

(18)按：此謂願將胸中靈明之言寫出，以突顯其胸襟之高崇。

幽苦日日甚，老力步步微(1)；常恐暫下，至門不復歸(2)。饑者重一食，寒者重一

衣。泛廣豈無涘(3)，恣行亦有隨(4)。語中失次第，身外生瘡痍(5)。桂蠹既潛污(6)，

桂花損貞姿。詈言一失香(7)，千古聞臭詞。將死始前悔，前悔不可追。哀哉輕薄行

，終日與駟馳(8)。

校注：

(1)幽苦，難言之苦也。

(2)按：二句夸飾，承「步步微」而來。

(3)涘，河岸也。陳注：「《衛風》：『誰謂河廣，一葦杭之。』此用其意。」

(4)有隨，汲古閣本注：「時刻隨時」。恣行，恣意而行也。

(5)陳注：「《南史．梁元帝紀》：『左右有睡，讀失次第。』此言語失次第

，遂招禍患也。」

(6)蠹，蛀木蟲也。污，汲古閣本注：「時刻朽」。

(7)詈言，詈罵之言。

(8)與駟馳，宋蜀刻本注：「一作欲驅馳」。陳注：「《論語》：『人之將死

，其言也善。』東野力保堅貞，猶恐有悔。彼輕薄者流，終日驅馳，不顧

名節，此真可哀者已。此篇通首皆懷也。」

流運閃欲盡，枯折皆相號(1)。棘枝風哭酸，桐葉霜顏高(2)。老蟲乾鐵鳴，驚獸孤玉

咆(3)。商氣洗聲瘦(4)，晚陰驅景勞(5)。集耳不可遏，噎神不可逃(6)。蹇行散餘鬱，

幽坐誰與曹(7)。抽壯無一線(8)，翦懷盈千刀(9)。清詩既名脁(10)，金菊亦姓陶。收拾

昔所棄，咨嗟今比毛(11)。幽幽歲晏言，零落不可操(12)。

校注：

(1)流運，猶流光也。枯折，乾枯斷折也。陳注：「言流光易盡，草木風號。

」

(2)風哭酸，秋風哀號，聞之淒酸也。霜顏高，經霜枯黃，高懸枝頭也。

(3)按：二句以「乾鐵」形容蟲鳴，以「孤玉」形容獸驚，奇險至極，蓋前所

罕見。

(4)洗，汲古閣本注：「時刻滿」。瘦，形容風聲之峭削。

(5)驅景，形容天色漸暗。勞，廣闊也。《詩經．小雅．漸漸之石》：「山川

悠遠，惟遺其勞矣。」《箋》：「勞，廣闊。」

(6)集耳，掩耳。噎神，噎塞心神也。按：此寫秋聲之無孔不入。

(7)蹇行，遲緩而行也。散餘鬱，銷散鬱悶也。誰與曹，謂孰能相與為伴。

(8)按：此以線為喻，歎壯時一無可取。

(9)按：此以刀為喻，感傷千刀猶翦不斷愁懷。陳注：「壯志消盡，瀰足傷懷

。」

(10)汲古閣本注：「時刻詩清既名郊」。作「朓」是。朓，指謝朓，其詩清俊

，故以「清詩」稱頌之。

(11)比毛，如毛也。

(12)歲晏，歲晚也。不可操，不可控御也。

霜氣入病骨，老人身生冰(1)。衰毛暗相刺，冷痛不可勝(2)。鷕鷕伸至明，強強攬所

憑(3)。瘦坐形欲折，腹飢心將崩(4)。勸藥左右愚，言語如見憎(5)。聳耳噎神開(6)，

始知功用能(7)。日中視餘瘡(8)，暗聞繩蠅(9)。彼一何酷(10)，此味半點凝。潛毒

爾無厭，餘生我堪矜(11)。凍飛幸不遠，冬令反心懲(12)。出沒各有時，寒熱苦相凌(13)

。仰謝調運翁，請命願有徵。

校注：

(1)按：此用夸飾語法，形容老病、不耐霜寒。

(2)衰毛，指自身之體毛也。按：二句謂其因秋霜風寒，而隱隱相刺，疼痛難

忍。

(3)鷕鷕，雌雉鳴聲。強強，勉力貌。

(4)按：以上四句寫病弱飢寒之狀。

(5)左右愚，謂左右之人皆不知如何措手。

(6)宋蜀刻本注：「一作聳嚥神氣開」」。 」。汲古閣本注：「時刻聳燕神

氣開」。

(7)用，汲古閣本注：「時刻者」。

(8)日中，午也。

(9)，汲古閣本注：「時刻隙」。繩，汲古閣本注：「時刻細」。

(10)，同嗅。酷，烈也。

(11)矜，憐惜也。

(12)懲，罰也。

(13)苦，汲古閣本注：「時刻莫」。

黃河倒上天(1)，眾水有卻來(2)。人心不及水，一直去不迴(3)。一直亦有巧，不肯至

蓬萊(4)；一直不知疲，惟聞至省臺(5)。忍古不失古(6)，失古志易摧，失古劍亦折，

失古琴亦哀。夫子失古淚，當時落漼漼(7)。詩老失古心，至今寒皚皚(8)。古骨無濁

肉，古衣如蘚苔。勸君勉忍古，忍古銷塵埃(9)。

校注：

(1)按：李白〈將進酒〉：「黃河之水天上來。」此反用之。

(2)卻來，迴流也。陳注：「《公羊傳》：『河曲流，河千里一曲一直。』」

(3)按：此譏人心之一往無回也。

(4)蓬萊，海上仙山。此句意謂人心不如水之直往海上也。

(5)按：此謂今之人心，但知直趨省臺，營求利祿而已。

(6)忍古，持守古道也。失古，違失古道也。即前所謂「至省臺」也。

(7)陳注：「韓愈詩：『淚落不揜何漼漼。』」漼漼，涕淚齊下貌。

(8)皚皚，白貌。班彪〈北征賦〉：「飛雲霧之杳杳，涉積雪之皚皚。」

(9)陳注：「此篇亦祇言懷，造語多奇崛。」

詈言不見血，殺人何紛紛(1)。聲如窮家犬，吠竇何誾誾(2)。詈痛幽鬼哭，詈侵黃金

貧(3)。言詞豈用多，憔悴在一聞(4)。古詈舌不死，至今書云云；今人詠古書，善惡

宜自分。秦火不爇舌，秦火空爇文(5)。所以詈更生，至今橫絪縕(6)。

校注：

(1)詈言，汲古閣本注：「時刻署劍」。按：此謂詈言毀傷，如殺人不見血。

紛紛，多貌。

(2)誾誾，《一切經音義》：「誾誾，和說而爭。」

(3)陳注：「鄒陽〈獄中上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此師其意者。」

按：此謂詈言之毀傷，幽鬼亦將痛哭；詈言之侵奪，黃金亦失其貴。

(4)按：此謂詈罵之詞何需多一聞足以憔悴也。

(5)爇，燒也。《左傳．僖．二十八年》：「爇僖負羈氏。」

(6)陳注：「言秦火徒焚書，而讒口之舌猶在，所以詈言至今，又充塞天地間

也。」

靖安寄居

寄靜不寄華，愛茲嵽嵲居(1)。渴飲獨清泉(2)，饑食無名蔬。敗菜不敢火(3)，補衣亦

寫書。古云儉成德，今乃實起予(4)。戇叟戇不足(5)，賢人賢有餘。役生皆促促(6)，

心竟誰舒舒(7)。萬馬踏風衢，眾塵隨車(8)。高賓盡不見，大道夜方虛。臥有洞庭

夢，坐無長安儲。英髦空駭耳(9)，煙火獨微如。厚念恐傷性，薄田憶親鋤。承世不

出力(10)，冬竹肯抽葅(11)外物莫相誘，約心誓從初(12)。碧芳既似水，日日詠歸歟(13)



校注：

(1)寄，託也。嵽嵲，高峻之山。杜甫〈自京赴奉先詠懷五百字〉：「凌晨過

驪山，御榻在嵽嵲。」

(2)獨清泉，唯清泉也。

(3)菜，汲古閣本注：「時刻葉」。不敢火，不敢燬棄也。

(4)起，啟發也。陳注：「《論語》：『子曰：起予者商也。』」

(5)戇，剛直而愚蠢者。《荀子．大略》：「悍戇好鬥，似勇而非。」

(6)促促，小心謹慎貌。韓愈〈進學解〉：「踵常途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

」

(7)舒舒，安泰也。見本卷前〈秋懷〉注(4)。

(8)按：二句謂世俗之往來奔競也。

(9)英髦，猶英俊，指英俊之士。《魏書．李詣傳．述身賦》：「綴鴻鷺之末

行，連英髦之茂序。」

(10)承，汲古閣本注：「時刻忙」。

(11)肯，豈也。葅，同菹，植物名，即巴菹之簡稱。

(12)陳注：「陶潛詩：『慨然寤歎，念茲厥初。』」

(13)陳注：「《論語》：『子曰：歸歟歸歟』」

雪

忽然太行雪，昨夜飛入來。崚嶒墮庭中(1)，嚴白何皚皚(2)。奴婢曉開戶，四支凍徘

徊(3)。咽言詞不成，告訴情狀摧(4)。官給未入門，家人盡以灰(5)，意勸莫笑雪，笑

雪貧為災(6)。將暖此殘疾，典賣爭致盃(7)。教令再舉手，誇曜餘生才(8)。強起吐巧

詞，委曲多新裁(9)。為爾作非夫，忍恥轟雷(10)。書之與君子，庶免生嫌猜(11)。

校注：

(1)崚嶒，高峻重疊貌。謝朓〈遊山詩〉：「堅崿既崚嶒，迴流復宛澶。」

(2)嚴，汲古閣本作「巖」。皚皚，白貌。班彪〈北征賦〉：「飛雲霧之

杳杳，涉積雪之皚皚。」

(3)四支，汲古閣本作「四肢」。徘徊，往返行走以便暖身也。

(4)摧，挫也、毀也。按：二句謂天冷而言語不暢。

(5)官給，官俸也。灰，沮喪、消沉之狀。

(6)笑，譏也。按：二句謂勿譏議雪之凍人也，實則貧窮乃真為災也。

(7)按：此謂典物得酒，暖此殘病之身。

(8)教，使也。令，酒令。按：二句謂舉手再使酒令，以逞餘生之才。

(9)按：二句謂強起吐詞，巧寫委曲，多新裁之作。

(10)爾，此也，指前吐巧詞、多新裁。非夫，謂非大丈夫也。《左傳．宣十二

年》：「成師以出，聞敵彊而退，非夫也。」轟，衝擊也。，傷於暑熱

也。《莊子．則陽》：「夫凍者假衣出於春，者反冬乎冷風。」

(11)按：玩詩意，東野本困於凍餒，竟謂忍恥甘受雷之衝擊，此蓋宣示為

詩之誠，不因天時而改也。因謂「書之君子，免生嫌猜」也。

春愁

春物與愁客，遇時各有違(1)；故花辭新枝(2)，新淚落故衣(3)。日暮兩寂寞，飄然亦

同歸(4)。

校注：

(1)春物，即後所謂故花也。違，失也。

(2)陳注：「此春物有違。」

(3)陳注：「此愁客有違。」

(4)同歸，陳注：「春歸，客亦歸也。」按：此詩構意之妙，罕與比肩。

懊惱

惡詩亦得官，好詩空抱山(1)。抱山冷(2)，終日悲顏顏(3)。好詩更相嫉，劍戟生

牙關(4)。前賢死已久，猶在咀嚼間(5)。以我殘杪身(6)，清峭養高閑。求閑未得閑，

眾誚瞋虤虤(7)。

校注：

(1)陳注：「言詩人多不遇也。」

(2)，《全唐詩》作「殑殑」。殑，同「」，音擎，寒貌。

(3)悲顏顏，顏容悲悽之貌。

(4)陳注：「言嫉詩者，言詞鋒利如劍戟也。李白詩：『洛陽蘇季子，劍戟森

詞鋒。』」

(5)按：此謂前哲不朽，其作猶存於今人之唇齒間。

(6)殘，殘缺也。杪，末端也。殘杪身，殘末之身也。

(7)虤虤，虎怒之貌。此謂眾人之誚，可比虎之瞋怒也。陳注：「東野真以詩

鳴不平者也。昌黎之言不虛也。」

遊適上

遊城南韓氏莊(1)

初疑瀟湘水，在朱門中(2)。時見水底月(3)，動搖池上風(4)。清氣潤竹木，白光連

虛空。浪簇霄漢羽(5)，岸芳金碧叢。何言數畝間，環泛路不窮。願逐神仙侶(6)，飄

然汗漫通(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元年丙戌。韓氏，指韓愈。陳注：「城南，韓

愈別墅所在。愈有〈符讀書城南〉及〈人日城南登高〉詩。」

(2)，同鎖，見《集韻》。陳注：「此寫韓氏莊有瀟湘勝境。」

(3)汲古閣本注：「時刻有時池底山」。

(4)宋蜀刻本注：「一作有時池底山，動搖池上風。」按：此寫水底月影，為

　　　　池上之風所搖動。

(5)簇，攢聚也。宵漢羽，謂天上飛鳥也。

(6)願逐，汲古閣本注：「時刻常慕」。逐，跟從也。

(7)飄然，汲古閣本注：「時刻從茲」。汗漫，廣泛也。此謂：飄然長引，遨

遊於汗漫虛空。

與二三友秋宵會話清上人院

何處山不幽，此中情又別(1)。一僧敲一磬，七子吟秋月(2)。激石泉韻清，寄枝風嘯

咽(3)。泠然諸境靜，頓覺浮累滅(4)。扣寂兼探真(5)，通宵詎能輟(6)。

校注：

(1)陳注：「王籍詩：『鳥鳴山更幽。』」按：此謂秋宵雅集，詩情別具也。

(2)陳注：「兩句點題。」

(3)陳注：「言泉激石而韻清，風寄枝而嘯咽。」

(4)泠然，輕妙貌。

(5)扣寂，扣寂寞以求音也。探真，探宇宙之真賾也。

(6)此謂雅集清話，通宵不輟。

夜集

好鳥無雜棲，華堂有嘉攜(1)。琴樽互傾奏，歌賦相和諧(2)。但嘉魚水合，莫令雲雨

乖(3)。一為雞彈，再鼓壯士懷(4)。初景待誰曉，新春逐君來(5)。願言良友會，高

駕不知迴。

校注：

(1)嘉攜，嘉友之相攜也。陳注：「李白詩：『好鳥集嘉木，高才列華堂。』

」

(2)按：此寫讌集之盛況。謂鼓琴飲酒，歌詩相和。

(3)按：此抒感。謂彼此相與，但期如魚水之相合，毋令雲雨之相乖。

(4)陳注：「皆樂府曲名。」

(5)逐，宋蜀刻本注：「一作還」。汲古閣本注：「時刻還」。

招文士飲

曹劉不免死(1)，誰敢負年華(2)文士莫辭酒(3)，詩人命屬花(4)。退之如放逐，李白

自矜夸(5)。萬古忽將似，一朝同歎嗟(6)。何言天道正獨使地形斜(7)。南士愁多病

，北人悲去家。梅芳已流管，柳色未藏(8)。相勸罷吟雪，相從愁飲霞(9)。醒時不

可過，愁海浩無涯(10)。

校注：

(1)曹劉，曹植、劉楨也。鍾嶸《詩品序》：「昔曹劉殆文章之盛。」

(2)二句舉曹劉為文士之代表，引起議論。謂以曹劉之高才，猶不免一死，吾

儕豈可辜負年華

(3)此點題，謂此嘉會，應深杯不辭。

(4)命屬花，謂詩人之命運，如花之易凋。

(5)陳注：「《顏氏家訓》：『自古文人多蹈輕薄，孫楚機矜夸凌上，陸機犯

顏履險。』」按：二句謂韓愈宦途多舛，時遭廢放。李白自恃才藻，多所

矜夸。

(6)按：此言悠悠萬古，文士命運，何其相似一朝聚飲，不免同生嗟歎。

(7)陳注：「天，君道。地，臣道。臣受屈，故云：地形斜。」

(8)陳注：「二句點時。《拾遺記》：『靈帝遊於西園，奏招商之歌以來涼氣

。歌曰：清絲流管歌玉鳧，千年萬歲喜難踰。』梁簡文帝詩：『楊柳正藏

鴉。』」

(9)相勸，謂相酬勸。相從，謂相過從。

(10)浩無涯，謂愁思之浩瀚無涯。

陪侍御叔遊城南山墅

夜坐擁腫亭(1)晝登崔巍岑(2)。日窺萬峰首，月見雙泉心(3)。松氣清耳目，竹氛碧衣

襟(4)。佇想琅玕字(5)，數聽枯槁吟。

校注：

(1)擁腫，隆起而不平直。

(2)崔巍，高聳貌。《詩．小雅．谷風》：「習習谷風，維山崔巍。」岑，山

高而小。

(3)日窺，謂日出也。月見，謂月現也。

(4)陳注：「杜甫詩：『末辭添霧雨，接上遇衣襟。』」按：清耳目、碧衣

矜，皆狀游賞之愜意。

(5)佇想，汲古閣本注：「時刻仰悲」。琅玕，石而似玉者，狀若珠也。琅

玕字，形容精美之作。

登華嚴寺樓望終南山贈林校書兄弟(1)

地脊亞為崖，聳出冥冥中(2)。樓根插迥雲，殿翼翔危空(3)。前山胎元氣，靈異生不

窮(4)。氣吞萬象高，秀奪五嶽雄(5)。一望俗慮醒，再登仙願崇(6)。青蓮三居士(7)，

晝景真賞同(8)。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七、八年間。華嚴寺，在陝西長安縣韋曲鎮東

南。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云：「《登華嚴寺樓望終南山贈林

校書兄弟》，林校書兄弟為林藻、林蘊兄弟。黃滔《莆山靈嚴寺碑》云：

『初，侍御史濟南林公藻與其季水部員外郎蘊，貞元中居茲而業文。』宋

．李俊甫纂輯《莆陽比事》卷壹一云：『林藻弟蘊，．．．刻志業文，未

幾，藻舉進士，蘊擢明經。歐陽詹繼之，故當時有藻、蘊橫行，歐陽獨步

之語。』檢《登科記考》，知林藻於貞元七年(七九一)登進士第，林蘊於

貞元四年(七八八)明經及第。其間孟郊亦在京應試，故與林氏兄弟相識。」

(2)冥冥，喻天也。陳注：「亞，壓也。二句寫終南山之高。」

(3)迥，遠也。危，高也。陳注：「二句寫寺樓。《小雅．斯干》曰：『如

斯翼，如翬斯飛。』孟東野以翼狀樓，正用其意。盧綸詩：『棧道響危空。』」

(4)胎，汲古閣本作「貽」。胎，孕育也。此寫前山孕育元氣，靈異無窮。

(5)按：此寫氣勢之高，景象之雄。

(6)按：此謂初登俗慮皆清，再登仙願愈崇。

(7)三居士，指己與林校書兄弟。

(8)陳注：「李白詩：『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

遊終南山(1)

南山塞天地(2)，日月石上生(3)。高峰夜留景，深谷晝未明(4)。山中人自正，路險心

亦平(5)。長風驅松柏，聲拂萬壑清(6)。到此悔讀書，朝朝近浮名(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七年辛未。

(2)塞，謂充塞天地。陳注：「劉須溪云：『未知其下云何。即此其出，有不

容至。』」

(3)按：此謂山石高插雲霄，日月若由石上而生。

(4)孟郊自注：「太白峰西，黃昏後見餘日。」二句謂高峰上，入夜仍見落日

之餘輝；深谷中，白晝猶存前宵之幽暗。此巧寫日、夜互不相容之景。

(5)夏注：「言山中之人，自然正直，雖居此路險之地，而其心自平。」按此

暗諷長安十里紅塵，人心險惡。

(6)陳注：「驅字奇險。《晉書．顧愷之傳》：『愷之至荊州，問以會稽山川

之狀。愷之曰：千巖競秀，萬壑爭流。』」驅松柏，狀高風拂林之強勁；

萬豁清，寫萬頃松濤之清越。

(7)按：此二句呼應「山中」二句，諷意更明顯。

評說：

清．沈德潛《唐詩別裁》云：

(《游終南山》)盤空出險語。

出峽詩有「上天下天水，出地入地舟。」句，同一奇險。

遊終南龍池寺(1)

飛鳥不到處，僧房終南巔(2)。龍在水長碧，雨開山更鮮(3)。步出白日上，坐依清溪

邊。地寒松桂短，石險道路偏(4)。晚磬送歸客，數聲落遙天(5)。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七年辛未。龍池寺，在今陝西省長安縣韋曲鎮

南終南山上。

(2)按：二句寫山寺所在之高。

(3)按：此謂龍藏水中，故池水碧綠；寒雨新停，故山色鮮麗。二句狀景自然。

(4)道路，汲古閣本注：「時刻苔磴」。偏，險仄難行。

(5)按：此賦歸之情景。

南陽公請東櫻桃亭子春讌(1)

萬木皆未秀，一林先含春(2)。此地獨何力，我公布深仁(3)。霜葉日舒卷，風枝遠塵

埃。初英濯紫霞，飛雨流清津(4)。賞異出囂雜，折芳積懽欣(5)。文心茲焉重，俗尚

安能珍。碧玉粧粉比，飛瓊穠豔均(6)。鴛鴦七十二，花態併相新(7)。常恐遺秀志，

迨茲廣讌陳(8)，芳菲爭勝引(9)，歌詠竟良辰(10)。方知戲馬會，永謝登龍賓(11)。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陳注：「南陽公，即張建封。見上

注。此詩在彭城作。」

(2)一林，櫻桃樹林。此謂櫻桃先萬木而花開。

(3)我公，謂南陽公。布深仁，謂張建封廣施仁恩也。

(4)四句寫櫻桃林經冬之後，初綻紫英之美。

(5)按：此寫賞異卉、折瓊芳之喜。

(6)按：此以碧玉粧粉、飛瓊穠豔狀櫻花之美。陳注：「樂府有〈情人碧玉歌

〉，一云：〈汝南王妾〉。梁元帝〈采蓮賦〉：『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

王。』〈漢武帝內傳〉：『王母乃命侍女，許飛瓊鼓震靈之黃。』《本事

詩》：『許渾夢登崑崙。賦詩云：曉入瑤臺露氣清，座中唯有許飛瓊。』」

(7)古詩：「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按：此狀花態之新妍。

(8)按：此點明張建封開園春讌之美意。

(9)芳菲，指櫻桃。陳注：「《文選．殷仲文詩》：『逸爵紆勝引。』李善注

：『勝引，勝友也。引猶邀，良友所以進己，故通呼曰勝引。』」

(10)此敘良辰嘉會，來客歌詠不輟也。

(11)陳注：「《晉書》：『宋武帝在彭城，九日，出項羽戲馬臺。』《宋書》

：『孔靖為尚書令，辭事東歸，高祖餞之戲馬臺，百寮咸賦詩。』《世說》：

『登李膺門者，時號為登龍門。』以上六句，并敘春讌。」

遊華山雲臺觀(1)

華嶽獨靈異，草木恆新鮮(2)。山盡五色石，水無一色泉。仙酒不醉人，仙芝皆延年

。夜聞明星館，時韻女蘿絃(3)。敬茲不能寐，焚柏吟道篇(4)。

校注：

(1)雲臺觀，在陝西省華陰縣南華山上。錢起亦有〈尋華山雲臺觀道士〉。

(2)華嶽，即今陝西省華陰縣南華山。新鮮，新奇鮮麗。

(3)明星館，指星宿熠耀之道館。女蘿絃，喻道樂聲。

(4)陳注：「秦嘉〈述昏詩〉：『敬茲新昏，六禮不愆。』阮籍詩：『夜中不

能寐，起坐彈鳴琴。』張衡〈七辨〉：『無為先生祖述列仙，背世絕俗，

唯誦道篇。』」

評說：

陳延傑《孟東野詩注》云：

此真遊觀詩。

喜與長文上人宿李秀才小山池亭

燈盡語不盡，主人庭砌幽(1)。柳枝星影曙(2)，蘭葉露華浮(3)。塊嶺笑岫(4)，片池

輕眾流(5)。更聞清淨子，逸唱頗難儔(5)。

校注：

(1)主人，指李秀才。二句點題，謂終宵清話，深感其庭砌之幽靜也。

(2)影，汲古閣本注：「時刻欲」。星影曙，指星影猶存，園池之柳枝已露

曙光。

(3)此謂蘭葉已有曉露浮現。

(4)塊嶺，小山也。句謂小山之美，堪與群山相抗也。

(5)片池，小池也。句謂片池之美，更勝於眾流也。

(5)陳注：「清淨子，指長文上人。」逸唱難儔，謂其詩之高逸，難於比並也。

邀花伴(1)

自注：「時在朔方。」

池邊春不足，十里見一花(2)。及時須遨遊，日暮饒風沙(3)。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六年庚辰。霍松林《萬首唐人絕句校註集評》

題作〈朔風邀花伴〉。《全唐詩》無「朔風」二字。孟郊青壯年時，曾

漫游朔方，留下不少奇異之山水詩。

(2)陳注：「言邊塞寒苦，春風所不到。」

(3)陳注：「李頎〈古從軍行〉：『行人刁斗風沙暗。』」

評說：

國成德《孟東野詩集》評云：

題勝於詩。

石淙(1)

巖谷不自勝，水木幽奇多(2)。朔風入空曲(3)，涇流無大波(4)。迢遞徑難盡(5)，參差

勢相羅(6)。雪霜有時洗，塵土無由和(7)。潔泠誠未厭(8)，晚步將如何(9)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全唐詩》作：「石淙十首」。淙

，流水也。華忱之《孟譜》曰：「有〈石淙〉十首。當即今年自長安出遊

朔方作。據詩中『朔風入空曲，涇流無大波。』、『朔水刀劍利，秋石瓊

瑤鮮。』、『昔浮南渡飆，今攀朔山景。』、『去矣朔之隅，脩然楚之甸

。』諸語，及〈邀花伴〉自注互證之，知詩中所謂朔風、朔山者，即朔方

也。按朔方，縣名，唐屬關內道夏州。」

(2)按：此謂巖谷不能自成勝景，巖間之木、谷中流水，頗有幽奇之景觀存焉。

陳注：「謝混詩：水木湛清華。」

(3)朔風，朔方之風也。空曲，比喻巖谷也。

(4)涇，汲古閣本注：「時刻徑」。按：天寒水枯，故無大波也。

(5)徑，弘治本作：「逗」。迢遞，遠貌。徑，直也。此謂淙流迢遙，徑

路難達也。

(6)此謂淙流參差，依勢羅列成行。陳注：「此言石淙形勢。」

(7)按：此言淙流之澄澈也。

(8)潔冷，《全唐詩》作「結吟」。此謂淙流潔淨，水聲清泠，誠使人遊賞無

厭。

(9)此謂晚步其間，將如何其愉悅心目可知也。

出曲水未斷，入山深更重(1)。泠泠若仙語，皎皎多異容(2)。萬響不相雜，四時皆自

濃(3)。日月互分照，雲霞各生峰(4)。久迷向方理，逮茲聳前蹤(3)。

校注：

(1)此謂淙流曲折不斷，入山之後，其勢更為複疊深杳。

(2)此寫水。謂泉水激石，泠泠作響，有若仙語。其色皎白，復多異觀。

(3)濃，厚也、密也。

(4)陳注：「言石淙倒景之狀。」

(3)逮茲，至此也。聳，直立也、動也。陳注：「韓愈詩：『喪懷若迷方。』

《三國志．注》：『將以總括前蹤，貽誨後世。』」

荒策每恣遠，戇步難自迴(1)。已抱苔蘚疾(2)，尚凌潺湲隈。驛驥苦銜勒，籠禽恨

摧頹(3)。實力茍未足，浮誇信悠哉。顧惟非時用，靜言還自咍(4)。

校注：

(1)荒策恣遠，謂持杖恣意遨遊。戇，癡愚也。陳注：「荒策、戇步，皆東野

造語。」

(2)疾，汲古閣本注：「時刻病」。

(3)陳注：「言己未得大用也。《家語》：『猶御馬之有銜勒也。杜甫詩：『

庭鶴舞摧頹。』」

(4)咍，嗤笑也。《文選．左思．吳都賦》注：「楚人謂相調笑曰咍。」陳注

：「《邶．柏舟》：『靜言思之，寤寐有摽。』」按：此東野自歎下第也

。詳見華忱之《孟譜》貞元九年條。

朔水刀劍利，秋石瓊瑤鮮(1)。魚龍氣不腥(2)，潭洞狀更妍(3)。蹬雪入呀谷(4)，掬星

灑遙天(5)。聲忙不及韻(6)，勢疾多斷漣(7)。輸去雖有恨，躁氣一何顛(8)。蜿蜒相纏

掣，犖确亦迴旋(9)。黑草濯鐵髮(10)，白苔浮冰錢(11)。具生此云遙(12)，非德不可甄(13)

。何況被犀士(14)，制之空以權。始知靜剛猛，文教從來先(15)。

校注：

(1)朔水，言朔方之寒水也。瓊瑤鮮，若瓊瑤之鮮麗也。陳注：「言水石寒豔

也。」

(2)陳注：「魚龍本腥，此反其義者。杜甫詩：『魚龍寂寞秋江冷。』」

(3)潭洞，淙流停蓄之處。

(4)蹬，履也，踐踏。呀，張口狀。

(5)按：二句以簡淨之筆，寫潭水倒影。

(6)忙，汲古閣本注：「時刻迫」。水聲忙迫，故曰「不及韻」。

(7)水勢勁疾，故曰「多斷漣」。按：寫淙流之狀，令人歎為觀止。

(8)氣，汲古閣本注：「時刻翻」。按：二句謂水流意若有憾。

(9)纏掣，纏繞牽引。犖确，山多大石之貌。陳注：「此言石淙之狀。曹植賦

：『御飛龍之蜿蜒。』韓愈〈山石〉：『山石犖确行徑微。』」

(10)陳注：「言黑草浮水，如濯鐵髮也。東野〈秋懷詩〉：『秋草瘦如髮。』

」

(11)陳注：「此言苔白，而浮于水上，如冰錢也。劉孝威〈怨詩〉：『素壁點

苔錢。』」

(12)具，汲古閣本注：「時刻其」。

(13)甄，成也。《後漢書．班固傳》：「孕虞育夏，甄殷陶周。」注：「甄，

謂造成也。」

(14)被犀士，原指被犀甲之士，此喻權貴者。

(15)陳注：「《書》曰：『三百里揆文教。』」

空谷聳視聽(1)，幽湍澤心靈(2)。疾流脫鱗甲(3)，疊岸衝風霆(4)。丹巘墮景，霽波

灼虛形(5)。淙淙豗厚軸(6)，稜稜攢高冥(7)。弱棧跨旋碧，危梯倚凝青(8)。飄飄鶴骨

仙，飛動鼇背庭(9)。常聞誇大言，下顧皆細萍(10)。

校注：

(1)聳，聾也。《方言》：「生而聾，陳、楚、江、淮之間謂之聳。」陳注：

「韓愈詩：『得間無所作，貴欲辭視聽。』」

(2)澤，多水曰澤；又光潤曰澤。

(3)此言淙流勁疾，浪湍飛躍，幾使魚龍脫卻鱗甲也。

(4)此言淙流疊岸，其聲若風霆之衝激。

(5)灼，汲古閣本注：「時刻閃」。，奇也，美也。景，奇美之景也。

霽，止也。虛形，即前丹巘之倒景也，以其色紅，故云灼然可觀也。

(6)豗，《類篇》曰：「相擊也。」韓愈〈元和聖德詩〉：「眾樂驚作，轟豗

融冶。」陳注：「以言石水淙淙 ，若掀豗地軸。」

(7)陳注：「言山骨稜稜攢天地也。白居易詩：『高嶺峻稜稜。』陸機詩：『

翰飛戾高冥。』」

(8)棧，棧道。弱棧，狀其高險也。危梯，山。凝青，即天也。陳注：「此

寫石磴險峻之狀。」

(9)庭，汲古閣本注：「時刻亭」。陳注：「此又寫棧梯倒景者。王勃序：

『飛閣流丹。』是其意。」

(10)陳注：「言登高巘，俯視夸大者，皆如細萍也。」

百尺明鏡流，千曲寒星飛(1)。為君洗故物，有色如新衣。不飲泥土污，但飲雪霜飢

。石稜玉纖纖，草色瓊霏霏(2)。谷磑有餘力(3)，溪舂亦多機(4)。從來一智萌，能使

眾利歸(5)。因之山水中，喧然論是非(6)。

校注：

(1)陳注：「以言水清也。」

(2)纖纖，尖銳貌。韓愈詩：「篔簹競長纖纖筍。」霏霏，雨雪密貌。 此但

取其「密」意。

(3)磑，音味，《六書故》云：「合兩石，琢其中為齒，相切以磨物曰磑。」

引申為相磨之意。此將群谷比擬為石磨，

(4)陳注：「孟郊詩：『機春潺湲力。』《列子》：『不聞齊魯之多機乎。』

」按：谷磑有力，溪舂多機，此為東野奇想，然頗富理趣。

(5)陳注：「眾利，指以上磨舂各事。」

(6)按：此將淙流谿谷，嘈雜之聲，擬為「論是非」，亦奇想也。

入深得奇趣，昇險為良躋(1)。搜勝有聞見，逃俗無蹤蹊(2)。穴流恣迴轉，竅景忘東

西。戇獸鮮猜懼(3)，羅人巧罝(4)。幽馳異處所，忍慮多端倪(5)。虛獲我何飽，實

歸彼非迷(6)。斯文浪云潔(7)，此旨誰得齊(8)。

校注：

(1)按：二句不惟寫登躋游眺之趣，實亦東野詩法之精髓也。

(2)蹤，行跡。蹊，小徑也。陳注：「四句并寫游眺所得。」

(3)戇，愚也。此謂山獸不畏人至。

(4)罝，捕獸網。，《玉篇》云：「兔網。」

(5)端倪，微始也。《莊子．大宗師》：「反復終始，不知端倪。」

(6)陳注：「虛獲，謂所得山水之趣。實歸，利祿也。」

(7)斯文，儒士也。浪，濫也。

(8)按：貴賤之旨，誰得齊也。

屑珠瀉潺湲(1)，裂玉何威(2)。若調千琴絃，未果一曲諧(3)。古駭毛髮慄，險驚視

聽乖(4)。二老皆勁骨(5)，風趨援欹崖。地遠有餘美(6)，我遊采棄懷(7)。乘時幸勤鑒

(8)，前恨多幽霾(9)。弱力謝剛健(10)，蹇策貴安排(11)。始知隨事靜，何必當夕齋(12)。

校注：

(1)潺湲，水流貌。

(2)，奇也。陳注：「言水聲清激，似瀉珠裂玉也。」

(3)此言水聲嘈雜，如調千琴之絃，一曲亦不能諧。

(4)按：此寫攀援之驚險，為之毛髮顫慄、視聽皆乖。

(5)二，汲古閣本注：「時刻土」。二老或指嚮導之土著也。

(6)餘，汲古閣本注：「時刻遺」。 此謂地處偏僻，景致甚美。

(7)棄，汲古閣本注：「時刻奇」。采棄懷，喻下第被棄之心境。

(8)乘時，當其時也。勤鑒，勤於自鑒也。

(9)霾，大風雜塵土而下也。幽霾，喻內心之積悒也。華忱之曰：「詩云『驛

驥苦銜勒，籠禽恨摧頹。實力茍未足，浮誇信悠哉。顧惟非時用，靜言還

自咍。『又云：『地遠有餘美，我遊采棄懷。乘時幸勤鑒，前恨多幽霾。

』知公方以下第，悒悒來此，前恨、幽霾諸辭，皆自道其春關失意，離群

遠遊者也。」

(10)弱力，謂己才弱也。謝剛健，以進取自戒也。

(11)蹇策，喻己文章無可取也。安排，安置也。《莊子．大宗師》：「安排而

去化，乃入於寥天一。」注：「安於推移而與化俱去，故乃入於寂寥，而

與天為一也。」

(12)齋，齋心也；整潔身心，以示虔敬也。

昔浮南渡飆(1)，今攀朔山景(2)。物色多瘦削(3)，吟笑還孤永(4)。日月凍有稜，雪霜

空無影(5)。玉噴不生冰(6)，瑤渦旋成井(7)。潛角時聳光，隱鱗乍漂冏(8)。再吟獲新

勝，返步失前省(9)。愜懷雖已多，惕慮未能整。頹陽落何處，昇魄銜嶺(10)。

校注：

(1)飆，暴風也。陳注：「指吳楚。」

(2)朔山景，朔方之山景也。

(3)物色，猶物貌也，此指山中景象。瘦削，喻蕭條也。陳注：「杜甫詩：『

登臨多物色，陶冶賴詩篇。』」

(4)孤永，孤迥也；寂寥高遠貌。

(5)按：玩詩意，似為冬晴之日。

(6)玉噴，泉噴之聲如玉也。

(7)瑤渦句，謂水渦如瑤，旋成井窟。陳注：「并奇景也。」

(8)陳注：「潛角，潛也。《文選．謝靈運詩》：『潛蛟媚幽姿。』李善注

：『《說文》：，龍有角者。』隱鱗，潛鱗也。二句寫魚龍潛躍之狀者

。」

(9)獲新勝，獲新句也；失前省，忘舊詩也。

(10)頹陽，夕陽。昇魄，月也。陳注：「陶潛詩：『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

。』此語句所本。」

聖朝搜巖谷(1)，此地多遺玩(2)。怠惰成遠遊，頑恣靈觀(3)。勁飆刷幽視(4)，怒水

懾餘湍(5)。曾是結芳誠(4)，遠茲勉流倦。冰條聳危慮，霜翠瑩遐盼。物誘信多端，

荒尋諒難遍。去矣朔之隅(5)，翛然楚之甸(6)。

校注：

(1)搜巖谷，訪遺賢也。陳注：「張九齡詩：『聖朝巖穴選。』」

(2)遺玩，喻隱逸也。

(3)靈，汲古閣本注：「時刻虛」。恣靈觀，恣意遨遊、飽覽山景也。

(4)按：此謂勁風吹拂巖谷，景象別具，令人一新眼目。

(5)湍，汲古閣本注：「時刻惴」。按：此謂湍流怒逝，其勢令人為之膽懾

。陳注：「兩句并寫水風勁怒之狀。韓愈詩：『怒水忽中裂。』」

(4)芳，汲古閣本注：「時刻茅」。

(5)朔之隅，朔方之一隅。

(6)翛然，《莊子．大宗師》：「翛然而往。」成玄英疏：「翛然，無係貌。

按：此有悠然遠徂湖楚之意。

遊韋七洞庭別業(1)

洞庭如瀟湘，疊翠蕩浮碧(2)。松桂無赤日(3)，風物饒清激(4)。消遙展幽韻，參差逗

良覿(5)。道勝不知疲(6)，冥搜自無斁(7)。曠然青霞抱，永矣白雲適。崆峒非凡鄉(8)

，蓬瀛在仙籍(9)。無言從遠尚，還思君子識(10)。波濤漱古岸，鏗鏘辨奇石(11)；靈響

非外求，殊音自中積(12)。人皆走煩濁(13)，君能致虛寂(14)。何以袪擾擾，叩調清淅淅

(15)。既懼豪華損，誓從詩書益(16)。一舉獨往姿，再搖飛遁(17)。山深有變異(18)，意

愜無驚惕。採翠奪日月，照耀迷晝夕；松齋何用掃，蘿院自然滌。業峻謝煩蕪

，文高追古昔。暫遙朱門戀，終立青史績。物表易淹留，人間重離析。難

隨洞庭酌，且醉橫塘席。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陳注：「《水經注》：『洞庭湖，

廣員五百餘里，日月若出沒其中。』《南史．謝靈運傳》：『靈運父祖并

葬始寧縣，并有故宅及墅。遂移籍會稽，修營別業，傍山帶江，盡幽居之

美。』」

(2)陳注：「疊翠，君山也。浮碧，湖也。張說詩：『日見孤峰水上浮。』是

其所本。謝朓詩：『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遊。』」

(3)陳注：「言樹密不見日月。」

(4)激，明也。《莊子．盜跖》：「脣如激丹。」清激，清明也。

(5)逗，俗謂引惹、撩撥曰逗。陳注：「謝靈運詩：『引領冀良覿。』」

(6)道勝句，謂洞庭之形勝引人賞，故曰「不知疲」。

(7)冥搜，謂觀覽也。無斁，不厭也。陳注：「《詩．葛覃》：『服之無斁。

』」

(8)陳注：「《史記》：『黃帝西至崆峒，登笄頭。』注云：『在隴右。』」

(9)陳注：「《史記．秦始皇紀》：『徐市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

丈瀛洲。』」

(10)汲古閣本注：「時刻茲焉與之敵」。

(11)陳注：「言水石激韻也。」

(12)按：此謂山水清音，貴在心靈自求。

(13)走煩濁，喻奔競也。

(14)致虛寂，謂其抱道守靜也。

(15)此頌其詩調清遠。

(16)此頌其篤好詩書。陳注：「陶潛詩：『詩書敦夙好。』」

(17)此頌其輕視外物，獨隱山水之際。

(18)陳注：「謝靈運詩：『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暉。』是其意。」

陳注：「謝靈運詩：『意愜理無違。』」

四句寫韋七別業。亟言其景致之幽，齋院之雅。

此頌韋七學養高峻，故詩文雅潔，直追古人。

「暫遙」句謂己；「終立」句，謂韋七。

物表，喻隱於塵俗之外。陳注：「《晉書．宗室傳論》：『栖情塵外，希

物表。』陶潛詩：『』淹留豈無成。」

離析，離別也。陳注：「陶潛詩：『田園日夢想，安得久離析。』」

此寫東野別意。

越中山水

日覺耳目勝(1)，我來山水州(2)。蓬瀛若髣(3)，田野如泛浮；碧嶂幾千遶，清泉萬

餘流(4)。莫窮合沓步(5)，孰盡派別遊(6)。越水淨難污，越天陰易收(7)。氣鮮無隱物

，目視遠更周(8)。舉俗媚蒨(9)，連冬擷芳柔(10)。菱湖有餘翠，茗圃無荒疇(11)。賞

異忽已遠，探奇誠淹留。永言終南色，去矣銷人憂(12)。

校注：

(1)日，汲古閣本注：「元刻動。時刻夕」。

(2)陳注：「點越中。」

(3)此謂越中山水髣仙鄉也。

(4)泉，汲古閣本注：「時刻源」。此寫其千山蜿蜒，萬水繚繞。

(5)夏注：「沓，重也。言莫能窮其山之合沓也。」陳注：「謝朓詩：『茲山

亙百里，合沓與雲齊。』」

(6)夏注：：「言水之分流，支派歧出，莫能盡也。」陳注：「上句寫碧嶂，

此寫清泉。」

(7)陳注：「山嶂重疊，故易收陰。」

(8)夏注：「明淨則氣鮮，無物不顯，舉目遠望，更能周。猶杜子美詩所謂

：『上方重閣晚，萬里見秋毫。』也。」

(9)俗，汲古閣本注：「時刻族」。陳注：「陶潛詩：『舉俗愛其名。』謝朓

詩：『聲名且蒨』」 。

(10)陳注：「冬采芳柔，以其氣暖也。」

(11)陳注：「曹植〈藉田說〉：『棄而不耘，故曰荒疇。』又詩：『荒疇不復

耘。』」夏注：「言土俗勤於耕種，田野之間，冬令色猶蔥蒨，菱湖之餘

翠未盡，茶園隙地，皆有其他植物也。」

(12)夏注：「辭去長安塵土之地，可以銷人憂思也。」

春集越州皇甫秀才山亭(1)

嘉賓在何處(2)，置亭春山巔(3)。顧余寂寞者，謬廁芳菲筵(4)。視聽日澄澈，聲光坐

連綿(5)。晴湖瀉峰嶂，翠浪多萍蘚(6)。何以逞高志，為君吟秋天(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時十五年己卯。夏敬觀《孟譜》同。吳汝煜．

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謂：皇甫秀才，宋．施宿《嘉泰會稽志》卷十八

以為是皇甫冉，然冉的年輩早於孟郊，疑當是另一人。陳注：「《隋書．

地理志》：『會稽郡，大業初，置越州。』」

(2)嘉賓，宋蜀刻本注：「一作嘉誘」。汲古閣本注：「元刻嘉誘，時刻善友

　　　　。」按：首句問起。

(3)按：此句答接。

(4)此謙稱己之參與燕集。

(5)此兼寫山亭景致與燕集之盛。

(6)此寫自山亭瞰望，所見湖景之美。

(7)秋天，宋蜀刻本注：「一作秋篇」。此寫東野之長吟，以稱主人之高致。

和皇甫判官遊琅琊溪(1)

山中琉璃境，物外琅琊溪(2)。房廊逐巖壑，道路隨高低。碧瀨漱白石，翠煙含青蜺

。客來暫遊踐，意欲忘簪珪(3)。樹杪燈火夕，雲端鐘梵齊(4)。時同雖可仰，跡異難

相攜。唯當清宵夢，髣願攀躋(5)。

校注：

(1)陳注：「《漢書．地理志》：『琅邪郡琅邪溪，越王嘗治此，起館臺。』

」

(2)陳注：「《十洲記》：『方丈山上有琉璃宮。』簡文帝詩：『水淨琉璃波

。』」

(3)簪珪，喻官場。陳注：「言來遊者，皆有歸隱之志。」

(4)陳注：「此言山寺之高。韓愈詩：『燈火稍可觀。』陳子昂詩：『鐘梵經

行處。』」

(5)願，宋蜀刻本注：「一作期」。汲古閣本注：「時刻期」。陳注：「言各

　　　　有形役，不能把臂入林，唯宵夢彷彿。似共願攀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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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五

遊適下

汝州南潭陪陸中丞公讌(1)

一雨百泉漲，南潭夜來深；分明碧沙底，寫出青天心(2)。遠客洞庭至(3)，因茲滌煩

襟(4)。既登飛雲舫(5)，願奏清風琴(6)。高岸立旗戟，潛蛟失浮沉(7)。威稜護斯浸，

魍魎逃所侵(8)。山態變初霽，水聲流新音(9)。耳目極眺聽，潺湲與嶔岑(10)。誰言柳

太守，空有白蘋吟(11)。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云：「陸中丞為陸長源。」陳注：「《唐書．地理志》：『河南道，汝州

。』」

(2)按：此寫雨後南潭水深，而澄碧見底，倒映青天，夜景宜人。

(3)遠客，東野自稱。此時孟郊遊罷洞庭，至汝州依附陸長源。

(4)滌煩襟，滌除煩憂也。陳注：「杜甫詩：『高氣非一處，秀氣豁煩襟。』

」

(5)飛，宋蜀刻本注：「一作青」。汲古閣本注：「宋刻青」。飛雲舫，指長

源設讌之畫舫也。

(6)陳注：「謝朓詩：『已有池上酌，復茲風中琴。』」

(7)失，宋蜀刻本注：「一作反」。汲古閣本注：「元刻不、時刻互」。按：

　　　　時長源方為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故旗戟嚴立潭邊，蛟龍亦為之潛伏也。

(8)威稜，又作稜威，威嚴、氣勢也。《南史梁武帝紀》封梁公策：「公稜

威直指，勢踰風電，旌旗小臨，全州稽服。」浸，浸育也。按：此頌陸長

源治汝州，威勢所及，守護浸育，魍魎鬼物，不敢來侵，皆竄逃無蹤矣。

(9)按：二句謂山景初晴，水聲清新，娛人視聽。

(10)按：潺湲，應前「水聲」句；嶔岑，應前，「山態」句。言其極目遠眺、

側耳聆聽之可樂也。

(11)陳注：「《宋書》：『柳惲，字文暢，河東解人。為吳興太守，惲有江南

曲，云：汀洲采白蘋。故曰白蘋吟。』」

汝州陸中丞席喜張從事至同賦十韻(1)

汝水無濁波，汝山饒奇石(2)。大賢為此郡，佳士來如積(3)。有客乘白駒(4)，奉義

愜所適(5)。清風蕩華館，雅瑟泛瑤席(6)。芳醑靜無喧，金樽光有滌(7)。縱情孰慮損

，聽論自招益(8)。願折若木枝，卻彼曜靈夕(9)。貴賤一相接(10)，憂悰忽轉易(11)。會

合勿言輕，別離古來惜。請君駐征車，良遇難再覿(12)。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

(2)陳注：「《水經注》：『汝水西出魯陽縣之大孟山，蒙柏谷，巖嶂深高，

山岫邃密，石徑崎嶇，人蹟裁交。』」

(3)按：大賢，指陸長源。此謂大賢治郡，故依從者眾。

(4)陳注：「謂張從事。《周頌》：『有客有客，亦白其馬。』《詩．小雅》

：『皎皎白駒，賁然來思。』江淹詩：『奉義至江漢。』」

(5)奉義，奉行公義也。愜，快心、滿意也。

(6)按：二句正寫陸長源讌集之盛。

(7)芳醑，濾酒去滓曰醑。芳醑，猶美酒也。陳注：「謝靈運詩：『傾酤係芳

醑，酌言豈終始。』李白詩：『月光常照金尊裏。』」

(8)按：二句謂席間縱情飲酒，聆聽高論，受益非淺。

(9)若木，神話中生長於日入處之樹木。曜靈，日也。陳注：「《離騷》：『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東野師其意。」

(10)接，汲古閣本注：「時刻憂」。貴賤相接，謂東野與陸、張之相交接也。

(11)憂，汲古閣本注：「時刻情」。轉易，猶改變。

(12)陳注：「末有惜別之意。」

夜集汝州郡齋聽陸僧辯彈琴(1)

康樂寵詞客，清宵意無窮(2)。徵文北山外(3)，借月南樓中(4)。千里愁併盡(5)，一樽

歡暫同。胡為戛楚琴(6)，淅瀝起寒風(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

(2)按：二句謂詞客夜集，意興無窮。

(3)山，宋蜀刻本注：「一作」。汲古閣本注：「元刻窗」。

(4)陳注：「此恐指陸中丞而言。白居易〈賀座主詩〉：『會盛客徵文。』孔

稚珪有〈北山移文〉。《晉書．庾亮傳》：『在武昌，諸佐吏殷浩之徒，

乘秋夜往共登南樓。俄而不覺亮至，諸人將起避之。亮徐曰：諸君少住，

老子于此處興復不淺。』李白詩：『清景南樓夜，風流在武昌。』」

(5)《全唐詩》注：「一作寂然靜」。

(6)琴，汲古閣本注：「宋刻瑟」。戛楚，戛然淒楚之聲也。

(7)淅瀝，風聲。陳注：「上六句夜集，末二句聽琴。」

同年春燕(1)

少年三十士，嘉會良在茲(2)。高歌搖春風，醉舞摧花枝(3)。意蕩晼晚景(4)，喜凝芳

菲時(5)。馬跡攢騕褭(6)，樂聲韻參差。視聽改舊趣，物象含新姿(7)。紅雨花上滴，

綠煙柳際垂(8)。淹中講精義(9)，南皮獻清詞(10)。前賢與今人，千載為一期(11)。明鑒

有皎潔，澄玉無磷緇(12)。永與泥沙別(13)，各整雲漢儀(14)。盛氣自中積，英名日四馳

(15)。塞鴻絕儔匹，海月難等夷(16)。鬱折忽已盡(17)，親朋樂無涯(18)。幽蘅發空曲，芳

杜綿所思(19)。浮跡自聚散，壯心誰別離(20)？願保金石志，無令有奪移(21)。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二年丙子。陳注：「唐人以偶同科第或登科

，謂之同年。」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云：「《同年春燕》同

年指貞元十二年與孟郊同年及第之進士。詩云：『少年三十士，嘉會良在

茲。』據《登科記考》卷十四，可考者有李程、馮審、張仲方、李方古、

崔郾、蕭鍊、湛賁、崔護、鄭蕢、喬弁等十人。可補者尚有二人。其一為

崔弘禮，《千唐志齋藏志》一四三《唐故東都留守東都畿汝州防御史銀

青光祿大夫檢校上書左僕射判東都尚書省事兼御史大夫上柱國贈司空崔公

墓志銘并序》：『公始以進士及第，洎余登秀才科相遠十五載．．．．』

結銜為『中散大夫守尚書左丞柱國祁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賜紫金魚袋王璠

撰。』檢《舊唐書》卷一六九《王璠傳》，知其為元和五年登進士第。由

元和五年前推十五年，即為貞元十二年，此即為崔弘禮登進士第之年。其

二為陳九流。《全唐文》卷五四九《陳左流小傳》：『左流(《文苑英華

》注：總目作九流)，貞元十二年進士。』按陳九流貞元十年曾應舉，作

《賦得春風扇微和》詩，然未登第。至十二年始登第。」

(2)陳注：「李陵詩：『嘉會難再遇。』」

(3)按：此寫高歌醉舞，酣暢之狀。

(4)晼晚，日將暮，遲暮。《楚辭宋玉九辯》：「白日晼晚將入兮，明月

銷鑠而減毀。」

(5)芳菲時，花草芳香之春日也。梁顧野王〈陽春歌〉：「春草正芳菲，重

樓啟曙扉。」

(6)攢，聚也。騕褭，古之良馬名。陳注：「劉勰《新論》：『騕褭迅足，神

馬弗能追也。』」

(7)按：春意駘蕩也。

(8)按：紅雨謂雨落花叢，綠煙，謂霧籠柳林也。

(9)此謂昔時諸儒，講經於淹中。陳注：「《漢書．藝文志》：『禮古經者，

於魯淹中。』注：『淹中，里名也。』《梁書．徐勉傳》：『淄上淹中之

儒，連蹤繼軌。』」

(10)此謂曩日建安諸子，南皮之遊，競騁清詞也。陳注：「魏文帝〈與吳質書

〉：『昔日南皮之遊，誠不可忘。』」

(11)前賢，指淹中、南皮諸秀士。今人，即同科及第之友也。千載一期，謂千

載之下，如同一揆也。

(12)玉，《全唐詩》注：「一作良」。此寫同科諸子，品格之高。陳注：「《

論語》：『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

(13)與，《全唐詩》注：「一作將」。此以泥、沙有別，言同年友之清操。

(14)雲，《全唐詩》注：「一作霄」。此言同年友各有雲漢之高儀。

(15)按：二句謂同年友之盛氣日積，英名四馳，終將遠近皆知。

(16)按：二句謂其清操高儀、盛氣英名，實難於相侔也。。

(17)折，《全唐詩》注：「一作抑」。

(18)按：二句寫相與之樂也。

(19)按：二句形容其終將相互思念也。陳注：「《離騷》：『雜杜蘅與芳芷。

』」

(20)按：此謂形跡雖有聚散，壯心則始終相繫。

(21)按：此以不移金石之志，相互期勉，結束全篇。

羅氏花下奉招陳侍御

眼在枝上春(1)，落地成埃塵(2)。不是風流者，誰為攀折人(3)？寧辭波浪闊，莫道往

來頻(4)。拾紫豈宜晚，掇芳須及晨(5)。勞收賈生淚(6)，強起屈平身(7)。花下本無俗

，酒中別有神(8)。遊蜂不飲故，戲蝶亦爭新(9)。萬物盡如此，過時非所珍(10)。

校注：

(1)在，汲古閣本注：「元刻見」。

(2)枝上春，指花也。落地成塵，謂當及時也。

(3)陳注：「《晉書．王獻之傳》：『獻之少有盛名，而高邁不羈，風流為一

時之冠。』李嶠〈柳詩〉：『短簫何以奏，攀折為思君。』」

(4)陳注：「此招及時賞春，言雖波浪阻隔，亦所不辭。豈可道往來頻煩乎。

』」

(5)按：拾紫、掇芳，語意雙關。陳注：「《漢書．夏侯勝傳》：『勝每講授

，嘗謂諸生曰：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茍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

駱賓王詩：『釣名勞拾紫。』掇芳者，采春也。」

(6)賈生淚，指賈誼上疏陳政事也。按：《漢書．賈誼傳》：「誼數上疏陳政

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臣竊惟時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

，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傷道者，難遍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已

安治矣，臣獨以為未也。」

(7)強起，勉起也。

(8)按：此謂酒中賞花，別有異采也。

(9)按：此謂遊蜂、戲蝶皆知把握春光。

(10)陳注：「有萬物及時之感。」

遊石龍渦(1)

自注：四壁千仞，散泉如雨。

石龍不見形，石雨如散星(2)。山下晴皎皎，山中陰泠泠。水飛林木杪(3)，珠綴莓苔

屏(4)。蓄異物皆別，當晨景欲暝(5)。泉芳春氣碧，松月寒色青(6)。險力此獨壯(7)，

猛獸亦不停(8)。日暮且迴去，浮心恨未寧(9)。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

(2)陳注：「言有石如龍，散泉如雨。龍噓氣成雨，造境自然。」

(3)杪，樹枝末端曰杪。陳注：「寫石壁之高。」

(4)陳注：「寫石屏流泉。」

(5)陳注：「言山高不見日。」

(6)按：此寫景。分日夜寫當春之時，物色之美。

(7)險，宋蜀刻本注：「一作陰」。汲古閣本注：「時刻陰」。按：險力，指

石龍渦之森冷也。

(8)猛獸不停，謂猛獸亦不停留也。

(9)恨，汲古閣本注：「宋刻尚」。浮心，言遊石龍渦，心神之激蕩也。

浮石亭

曾是風雨力，崔嵬漂來時(1)。落星夜皎潔，近榜朝逶迤(2)。翠瀲遞明滅(3)，清潀瀉

欹危(4)。況逢蓬島仙(5)，會合良在茲。

校注：

(1)嵬，汲古閣本作「巍」。崔嵬，同崔巍，高峻貌。陳注：「點浮石二字，

亦為艱險矣。」

(2)落星，晨星也。榜，船行曰榜。逶迤，斜出也。

(3)瀲，水際曰瀲。潘岳〈西征賦〉：「華蓮爛於綠沼，青蕃蔚乎翠瀲。」

(4)潀，《說文》：「小水入大水曰潀。」欹，不平貌。陳注：「二句寫水波

。」

(5)蓬島仙，喻東野之友也。

看花

家家有芍藥(1)，不妨至溫柔(2)。溫柔一同女，紅笑笑不休(3)。月娥雙雙下，楚豔枝

枝浮(4)。洞逢仙人(5)，綽約青宵遊(6)。

校注：

(1)有，宋蜀刻本注：「一作」。汲古閣本注：「時刻如」。

(2)陳注：「《禮記》：『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

(3)一同，一似也。陳注：「言花開也。其比語妍矣。」

(4)按：月娥句，承「一同女」而來。陳注：「此寫花態。」

(5)宋蜀刻本注：「一作幸逢仙人立」。

(6)青，汲古閣本注：「時刻清」。陳注：「《莊子》：『藐姑射之山，有神

人居焉，肌若冰雪，綽約若仙子。』」按：末二句承「月娥」而來，設想

新穎。

芍藥誰為(1)，人人不敢來。唯應待詩老(2)，日日殷勤開(3)。玉立無氣力(4)，春凝

且徘徊(5)。將何謝青春，痛飲一百杯(6)。

校注：

(1)按：前詩喻芍藥為仙子，此進言孰其匹偶也。

(2)夏注：「郊自謂也。〈秋懷〉云：『詩老失古心，至今寒皚皚。』意自謂

也。」

(3)陳注：「語苦而俊。陳簡齋有句云：『海棠猶待老夫詩。』本此意。」

(4)玉立，喻花開。無氣力，喻芍藥之驕柔無力也。

(5)春凝，喻春寒。陳注：「東野意謂春寒不開也。」

(6)陳注：「杜甫詩：『忘形到爾汝，痛飲真吾師。』李白詩：『一日須須傾

三百杯。』此用其意。」

芍藥吹欲盡，無奈曉風何(1)。餘花欲誰待，唯待諫郎過(2)。諫郎不事俗，黃金賣高

歌(3)。高歌夜更清，花意晚更多(4)。

校注：

(1)按：此謂曉風吹拂，花落欲盡。

(2)過，訪也。夏注：「諫郎，猶省郎臺郎之稱也。此詩題闕與何人同看，未

詳諫郎何所指。」

(3)陳注：「李白詩：『美人一笑千黃金。』此用其意。」

(4)按：此謂對美人、聆清歌，花意更妍也。汲古閣本注：時刻連下「飲之」

四句作一首。

飲之不見底，醉倒深紅波(1)。紅波蕩諫心，諫心終無它(2)。獨遊終難醉(3)，挈榼徒

經過(4)。閑花不解語，勸得酒無多(5)。

校注：

(1)陳注：「岑參詩：『斗酒相逢須醉倒。』紅波，謂芍藥也。鮑照〈芙蕖賦

〉：『彪炳以蒨藻，翠影而紅波。』」

(2)陳注：「《後漢書魏囂傳》：『上詔告囂曰：若束手自詣父子相見保無

它也。』」

(3)「獨遊」以下四句：宋洪邁《萬首唐人絕句》視為絕句，另列為一首。

(4)挈榼，即攜帶酒器。陳注：「劉伶〈酒德頌〉：『動則挈榼提壺。』阮籍

詩：『趙李相經過。』」

(5)陳注：「《開天遺事》：『太液池千葉白蓮開，帝與貴妃謂左右宴賞，指

妃謂左右曰：何如此解語花耶？』此反用之。」

三年此村落(1)，春色入心悲(2)。料得一孀婦，經時獨淚垂(3)。

校注：

(1)按：此首亦見宋洪邁《萬首唐人絕句》。

(2)陳注：「《史記五帝記》：『舜一年而所居成聚。』《正義》曰：『聚

謂村落也。』」

(3)經，宋蜀刻本注：「一作它」。陳注：「鮑照詩：『寒機思孀婦。』」

濟源春(1)

太行橫偃春(2)，百里芳崔巍(3)。濟濱花異顏，枋口雲如裁。新畫采色濕(4)，上界光

影來(5)。深紅縷草木，淺碧珩泝洄(6)。千家門前飲，一道傳褉杯(7)。玉鱗吞金鉤，

仙璇琉璃開。朴童茂言語(8)，善俗無驚猜(9)。狂吹寢恆宴，曉清夢先迴。治生鮮惰

夫，積學多深材(10)。再遊詎癲戇，一洗驚塵埃。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元和三年戊子。陳注：「《水經》：『濟水出王屋

山』。注云：『山下有濟源廟。《輿地廣記》：濟源，二漢為軹縣地。晉

為沁水縣地。俗以濟水重源所發，因謂之濟源城。隋開皇十六年置濟源縣

，屬河內郡。唐武德四年，屬懷州，顯慶二年，屬洛州，後屬孟州。』」

按：濟源，今河南省濟源縣。

(2)偃春，晚春。陳注：「《文選苦寒行》：『北上太行山。』注：『高誘

曰：太行山在河內野王縣北也。』黃庭堅詩：『河南有伏流，經營太行根

。盛德不終晦，發為清濟源。』亦本此。」

(3)崔巍，高峻貌。陳注：「二句寫濟源春，秀色可餐。」

(4)按：此以色彩猶濕之新畫喻山雲。

(5)按：此謂光影自山雲之上而來。

(6)按：上句謂花色深紅，縈縷草木；下句謂泝洄之水，淺碧似珩。

(7)陳注：「言彷彿春褉也。」

(8)按：此謂村童伶俐，樂與人言。

(9)按：此謂風俗淳善，不喜驚猜。

(10)按：此謂居常營生，不見惰夫；人皆好學，頗多積漸有成之碩材。

濟源寒食(1)

風巢嫋嫋春(2)，無子老人仰面嗟(3)。柳弓葦劍覷不見(4)，高紅遠綠勞相遮(5)。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元和三年戊子。寒食，節令名。在農曆清明前一或

二日。南朝梁宗懍《荊楚歲時記》：「去冬節一百五日，即有疾風甚

雨，謂之寒食。造，大麥粥。」

(2)陳注：「孟郊詩：『春枝晨嫋嫋。』此言巢栖風枝上，故云嫋嫋也。

，指雀。李賀詩：『鴉鴉向晚鳴森木。』亦同具此意。」嫋嫋，搖曳貌。

(3)陳注：「東野無子，故云。」

(4)葦劍，汲古閣本注：「元刻蒿矢」。

(5)勞，汲古閣本注：「時刻未」。陳注：「《禮記》：『男子生，桑弧蓬矢

六，以射天地四方。』東野無子，故不見門懸弓箭，徒勞花木相遮望也。

」夏注：「詩意見巢顛之雛，而感及己之老而無子，故借柳弓葦箭，以

比弧矢，且借以寫景。」劉斯翰云：「末二句意謂寒食節撩起自己悼子之

情，又無可排遣，故轉而對眼前之大好春光，發恨起來。」

女嬋童子黃短短(1)，耳中聞人惜春晚(2)。逃蜂匿蝶踏地來(3)，拋齋麋一瓷(3)。

校注：

(1)嬋，汲古閣本注：「時刻蟬」。陳注：「杜甫詩：『短短桃花臨水岸。東

野黃短短，意謂女童也。』」

(2)陳注：「謝靈運詩：『春晚綠野秀。』」

(3)地，《全唐詩》注：「一作花」。

(4)齋，《全唐詩》注：「一作黃」。陳注：「此寫女童追逐蜂蝶，雖齋麋亦

不食矣。其戇狀可掬，東野真善于造語。」

一日踏春一百迴(1)，朝朝沒腳走芳埃(2)。飢童餓馬掃花餵，向晚飲溪三兩杯(3)。

校注：

(1)陳注：「踏春，即踏青也。」

(2)陳注：「沒腳者，草深沒腳也。二字險。陸游詩：『寒耕泥沒腳。』本此

」按：首二句以夸飾之語，極寫踏青之狀。

(3)陳注：「《筆談》：『嘗見垂虹下溪澗中飲者，兩頭皆垂澗中，人與對力

，如隔綃縠。』」劉斯翰云：「以上二句寫貧，放誕而優美，孟詩之佳境

。」

莓苔井上空相憶，轆轤索斷無消息(1)。酒人皆倚春髮綠(2)，病叟獨藏秋髮白(3)。

校注：

(1)玩詩意，東野蓋有感於青春之消逝也。

(2)酒人，飲酒之少年。春髮綠，青春黑髮也。

(3)病叟，東野自謂也。

長安落花飛上天，南風引至三殿前(1)。可憐春物亦朝謁(2)，唯我孤吟渭水邊(3)。

校注：

(1)陳注：「杜甫詩：『詔從三殿去。』注：『麟德殿也。一殿而有三面，故

曰三殿。』」

(2)可憐，可愛也。春物，指落花。朝謁，早朝也。

(3)孤，宋蜀刻本注：「一作獨」。渭，宋蜀刻本作「濟」。陳注：「此詩比

也。嘆人不如花，窅深奧冥，信可以怨矣。」按：此以隱曲之筆，歎己仕

途不順。

枋口花間掣手歸(1)，嵩陽為我留紅暉(2)。可憐躑躅千萬尺(3)，柱地柱天疑欲飛(4)。

校注：

(1)間，《全唐詩》注：「一作開」。 夏注：「《水經注》：『淇水又南，

歷枋堰，舊淇水口，東至黎陽入河。漢建安九年，魏武王於水下大枋木以

成堰，遏淇水以通漕運，故時人號其處為枋頭。』枋口即枋頭也。在今河

南濬縣西南。」劉斯翰云：「枋口，即枋口堰。在河南省濟源縣東三十里

，即古秦渠；秦時以枋木為閘門，以備蓄洩，故名枋口，亦作方口。今為

永利渠。」華忱之《孟譜》元和八年條引《金石續編》卷九云：「屆茲枋

口，實曰巨河，水像枋形出山，俗謂之枋口。此枋口內，灣環綠水

，狀若盤龍，周迴翠屏，削成百仞。」掣，拉牽，抽取。

(2)陽，汲古閣本注：「元刻山」。為，《全唐詩》注：「一作與」。留，汲

古閣本注：「宋刻駐」。夏注：「《唐書地理志》：『河南府登封，本

嵩陽。神龍二年，復曰登封。』按：郊隱於嵩陽，此是歸途經枋口所作。

言歸至嵩陽，春尚未了也。」

(3)可憐，可愛也。夏注：「《古今注》：『羊躑躅花，黃羊食之則死，見之

則躑躅分散，故名。』按：今皆呼為杜鵑。詩云：『前萬尺』，云

『柱地柱天，形容其多也。』」

(4)疑，汲古閣本注：「時刻今」。陳注：「《本草》：『山躑躅，樹高三四

尺，花紅如血。』韓愈詩：『躑躅成山開不算。』張說〈華嶽碑〉：『巉

巉太華，柱天直上。』」

蜜蜂為主各磨牙(1)，咬盡春中萬木花。君家甕甕今應滿，五色冬籠甚可誇。

校注：

(1)陳注：「〈長楊賦〉：『相與磨牙而爭之。』」

遊枋口(1)

一步復一步，出行千里幽(2)。為取山水意，故作寂寞遊(3)。太行青巔高，枋口碧

照浮(4)。明明無底鏡，泛泛忘機鷗(5)。老逸不自限，病狂不可周；恣閑饒淡薄，怠

玩多淹留(6)。芳物競晼晚(7)，綠梢挂新柔(8)。和友鶯相遶，言語亦以稠(9)。始知萬

類然，靜躁難相求(10)。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元和三戊子。按：本詩華忱之《孟譜》未予繫年。

考同卷有〈王二十一員外涯遊枋口柳溪〉，故亦應作於元和八年癸己。

(2)出行，宋蜀刻本注：「一作行踏」。

(3)寂寞遊，獨翱遊也。

(4)青巔高，寫太行高似青天也。碧照浮，謂碧水平如明鏡也。

(5)明明，形容其澄澈之貌。泛泛，上浮貌。陳注：「《楚辭》：『將泛泛若

水中之鳧，與波上下。』李白詩：『陶然共忘機。』《列子》：『海上人

有好鷗鳥者，每旦從鷗鳥遊，鷗至者百數。』」

(6)按：四句寫其無拘無束，恣意遊翱也。其「老逸」、「病狂、「恣閒」、

「怠玩」，狀其心境，皆造語奇警。

(7)晼晚，日昳也。此謂群芳競美於日夕之時也。

(8)綠梢、新柔，謂柳也。

(9)「和友」二句，宋蜀刻本注：「一作和友鶻相遠，飛鷹亦以稠」。和友句

，謂鶯語互答也。稠，同調，調和順適也。陳注：「《詩小雅》：『相

彼鳥矣，猶求友聲。』」

(10)陳注：「王羲之〈蘭亭集序〉：『雖趨舍萬殊，靜躁不同。』」按：此感

於萬物亦復如是：蓋靜躁各自不同，難於相求也。

聳我殘病骨，健如一仙人(1)。鏡中照千里，鏡浪洞百神(2)。此神日月華，不作尋常

春。三十夜皆明，四時晝恆新(3)。鳥聲盡依依，獸心亦忻忻(4)。澄幽出所怪，閃異

作微絪(5)。可來復可來(6)，此地靈相親。

校注：

(1)按：此寫水中倒影也。謂己竦起病骨，健朗如仙。

(2)按：此寫枋口之水，一如明鏡，映照千里，東野因生百神之玄想。

(3)按：四句謂此神如日月光華，夜夜皆明，四季如春。

(4)依依，思慕也。忻忻，歡欣也。陳注：「《詩小雅》：『楊柳依依。』

又：『旨酒欣欣。』」

(5)微絪，微氤也。萬物相感也。

(6)謂此地可一遊再遊也。

與王二十一員外涯遊枋口柳溪(1)

萬株古柳根，挐此磷磷溪(2)。野榜多屈曲，仙潯無端倪(3)。春桃散紅煙(4)，寒竹含

晚淒(5)。曉聽忽以異，芳樹安能齊(6)？共疑落鏡中，坐泛紅景低(7)。水意酒易醒，

浪情事非迷(8)。小儒峭章句，大賢嘉提攜(9)。潛竇韻靈瑟，翠崖鳴玉珪(10)。主人稷

翁(11)，德茂芝朮畦(12)。鑿出幽隱端，氣象皆昇躋(13)。曾是清樂抱，逮茲幾省溪(14)

。宴位席蘭草(15)，濫觴驚鳧鷖(16)。靈味薦魴瓣，金花屑橙虀(17)。江調擺衰俗(18)，洛

風遠塵泥(19)。徒言奏狂狷，詎敢忘筌蹄(2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八年癸己。諸本皆作「王二十一員外」考王涯

行二十，應作「王二十員外」始確。陳注：「王涯，即韓愈〈試大理評事

王君墓誌銘〉：『中書舍人王涯。』也。昌黎亦有〈酬王二十舍人雪中見

寄詩〉。」

(2)拏，同拿，執持也。磷磷，水石明淨之貌。陳注：「二句點柳溪亦自苦澀

。」

(3)野榜，野舟也。潯，水邊地。仙潯，猶仙鄉。

(4)紅煙，猶云紅霧。陳注：「沈佺期詩：『朝日斂紅煙。』」

(5)按：寫風聲。

(6)安能齊，謂桃樹不當如竹之一齊也。按：此謂曉聽不似竹聲，況桃樹之生

長，豈能一齊哉？

(7)紅景，日也。按：此極寫桃紅。

(8)按：水意、浪情，指溪遊之快意也。

(9)陳注：「《漢書夏侯勝傳》：『勝從兄子建，從五經諸儒問與《尚書》

相出入者，牽引以次章句，勝非之曰：建所謂章句小儒，破碎大道。』《

禮記》：『長者與之提攜。』」

(10)按：此謂潛隱之山洞，有靈瑟之雅韻；青翠之山崖，發出玉珪之鳴聲。

(11)稷，后稷。，即殷之始祖契。陳注：「杜甫詩：『竊比稷與契。』」

(12)此頌其德茂，謂如芝朮之畦也。

(13)按：二句頌其胸次高曠。謂鑿出幽隱，則見氣象之升躋。

(14)按：二句謂王涯胸懷清樂，然鮮少臨溪遊翱也。

(15)此謂相邀溪畔，藉卉飲宴也。

(16)按：此言行酒頻繁，若鳧鷖之驚起復下也。

(17)陳注：「《南部花錄》：『南人魚鱠細縷，金橙拌之，號金齏玉鱠。』

」按：此寫餚饌之珍也。

(18)陳注：「即江南調。』」

(19)陳注：「陸機詩：『京洛多風塵。』此反用之。郊有：『應憐泣楚玉，棄

置如塵泥。』」

(20)陳注：「《論語》：『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莊子》：『筌

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東野亦反

用之。」

與王二十一員外涯遊昭成寺(1)

洛友寂寂約(2)，省騎霏霏塵(3)。遊僧步晚磬，話茗含芳春(4)。瑤策冰入手(5)，粉壁

畫瑩神(6)。赬廊芙蓉霽(7)，碧殿琉璃勻(8)。玄講島嶽盡(9)，淵詠文字新(10)。屢笑寒

竹讌，況接青雲賓。顧餘眷下，衰瘵嬰殘身(11)。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八年癸己。王二十一，應作「王二十」，見前

詩注(1)。昭成寺，元《河南志》卷一〈京城門坊街隅古蹟〉：「次北道光

坊，唐有昭成寺，舊洛陽縣廨。」孟郊〈送淡公十二首〉之八云：「都城

第一寺，昭成屹嵯峨。」按：在今河南洛陽市城區內。

(2)寂寂，落寞之意。

(3)省騎，謂王涯也。霏霏，騰起貌。

(4)春，宋蜀刻本注：「一作茵」。陳注：「張籍僧院詩：『今朝暫共遊僧語

。』」

(5)瑤策，喻佛書。冰入手，喻其敬謹之狀。

(6)陳注：「《名畫記》：『昭成寺西廊障日西域記圖，楊廷光畫。三門下護

法二神，張遵禮畫。香爐兩頭〈淨土變〉、〈藥師變〉，程邈書。』左思

詩：『前有寒泉井，聊可瑩心神。』」

(7)霽，開也，散釋也。《唐書蘇程芳傳》：「去賊壘一里許，霧霽。」

(8)勻，汲古閣本注：「元刻津」。

(9)島，汲古閣本注：「元刻海」。玄講，講論佛道也。

(10)按：此謂所詠詩篇，淵永新穎也。

(11)衰瘵，衰病也。嬰，罹患。

嵩少(1)

沙彌舞袈裟(2)，走向躑躅飛(3)。閒步亦惺惺(4)，芳援相依依(5)。噎塞舂咽喉(6)，蜂

蝶事光輝(7)。嬉且已晚(8)，孤引將何歸(9)。流豔去不息，朝英亦微(10)。

校注：

(1)陳注：「《爾雅》：『嵩高為中嶽。』注：『少室山也。』柳宗元詩：『

嵩少暮微茫。』」

(2)陳注：「《善覺要覽》：『僧落髮稱沙瀰，華言息慈。』《翻譯名義》：

『謂息世染之情，以慈濟眾生也。』《史記大夏傳正義》：『靈鷲山

佛，昔將阿難在此山上，四望，見福田彊畔，因製七條割截之法于此。今

袈裟衣是也。』楊炯詩：『垂老脫袈裟。』」

(3)躑躅，花名，即杜鵑花。

(4)惺惺，警覺、清醒之貌。

(5)援，攀折也。依依，留戀貌。

(6)噎塞，喻積鬱也。舂，擣擊也。《易林》：「解我胸舂。」舂咽喉，謂其

面對美景，無緒詠歌也。

(7)事光輝，喻其往來飛翔，無憂無慮也。

(8)嬉，指前沙彌閒步、躑躅花開、蜂蝶飛舞等情狀。

(9)孤引，東野自謂也。

(10)按：此謂眾美消逝，朝花漸疏，言外頗有寄寓。陳注：「李白詩：『公

咸祖餞，四座羅朝英。』」

旅次洛城東水亭

水竹色相洗，碧花動軒楹(1)。自然消遙風，蕩滌浮競情(2)。霜落葉聲燥，景寒人語

清(3)。我來招隱亭，衣上塵暫輕(3)。

校注：

(1)此謂水竹澄碧，色若相洗。亭軒廊楹，竹影花態，晃漾可人。

(2)浮競情，浮躁奔競之情。

(3)陳注：「略寫物色，妙造自然。」

(4)此謂來遊亭上，俗塵暫輕也。

洛橋晚望(1)

天津橋下冰初結(2)，洛陽陌上人行絕(3)。榆柳蕭樓閣閑，月明直見嵩山雪(4)。

校注：

(1)陳注：「崔顥〈相逢行〉：『妾年初二八，家住洛橋頭。』」

(2)陳注：「《元和郡國志》：『天津橋在河南縣北。』」故址在今河南省洛

陽市舊城西南、隋唐皇城正南洛水上。隋大業元年(西元六五年)始建，

隋末毀唐貞觀十四年(西元六四年)、宋建隆二年(西元九六一年)重修並

加固，金後廢圮。

(3)陳注：「《漢書地理志》：『河南郡縣洛陽。』」

(4)按：本詩奇在結尾，前三句寫「望」中所見，實為嵩山積雪蓄勢，意在

展現末句空靈之冬景，藉此喻示自身之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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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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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貧居

進乏廣莫力(1)，退為蒙瀧居(2)。三年失意歸，四向相識。地僻草木壯，荒條扶我

廬。夜貧燈燭絕，明月照我書(3)。欲識貞靜操，秋蟬飲清虛(4)。

校注：

(1)陳注：「《史記律書》：『廣莫風居北方。廣莫者，言陽氣在下，廣莫

者，言陽氣在下，陰莫陽廣大也，故曰廣莫。』」夏注：「廣莫，大也。

《莊子》：『廣莫之野。』」

(2)瀧，宋蜀刻本注：「一作籠」。夏注：「蒙籠，草木茂盛貌。」

(3)陳注：「《晉書車胤傳》：『胤家貧，不長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十螢

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東野師其意。」

(4)陳注：「以秋蟬自喻。《世說》：『庾公造周伯仁曰：君何所憂慘而忽瘦

？伯仁曰：吾無所憂，直是清虛日來，滓穢日去耳。』」

題陸鴻漸上饒新開山舍(1)

驚彼武陵狀(2)，移歸此巖邊(3)。開亭擬貯雲，鑿石先得泉(4)。嘯竹引清吹(5)，吟花

成新篇(6)。乃知高潔情，擺落區中緣(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元年。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題陸鴻漸上饒新開山舍》陸鴻漸，名羽，《新唐書》卷一九六有傳。」

陳注：「《舊唐書地理志》：『武德七年，省上饒，入弋陽。又乾元元

年，又置上饒、永豐二縣。』」

(2)狀，《全唐詩》注：「一作林」。

(3)陳注：「《後漢書南蠻傳》：『秦朝王使白起伐楚，略取蠻夷，始置黔

中郡。漢興，改為武陵。』東野驚武陵之狀，蓋用陶潛〈桃花源記〉。以

其景物佳絕，而上饒山舍似之，故云移歸焉。」

(4)按：此謂其築亭鑿井，開闢山舍，景象絕佳。

(5)引，《全唐詩》注：「一作索」。此謂其揠笛為曲，樂音清越。

(6)成，汲古閣本注：「元刻討」。此謂詠花成篇，詩境新穎。

(7)按：此頌陸羽之擺落俗緣，襟期高逸也。

題韋丞總吳王故城下幽居

自注：韋生，相門子孫。

才飽身自貴，巷荒門豈貧。韋生堪繼相，孟子願依鄰(1)。夜思琴語切(2)，晝情茶味

新(3)。霜枝留過鵲(4)，風竹掃蒙塵(5)。郢唱一聲發，吳花千片春(6)。對君何所得﹖

歸去覺情真(8)。

校注：

(1)繼相，繼承相門。孟子，東野自謂。依鄰，依附為鄰。

(2)琴，宋蜀刻本注：「一作酒」。

(3)按：此寫韋生生活內涵之清高。

(4)鵲，宋蜀刻本注：「一作鶴」。

(5)按：此寫居處之幽寂。

(6)郢唱，東野尊稱韋詩；吳花，夸喻景象生春。陳注：「庾肩吾詩：『無

寡和曲，空陪郢中唱。』劉禹錫與樂天搆詠久，曾聆郢唱。劉向《別錄》

：『燕有谷寒，不生五穀，鄒衍吹律，而溫氣至。』堪黍，今謂之黍谷。

郢唱二句，似用此意。其運古可法也。」

(7)按：此寫過訪之感。

蘇州崑山惠聚寺僧房(1)

昨日到上方(2)，片雲挂石(3)。錫杖莓苔青，袈裟松柏香(4)。晴磬無短韻，古燈含

永光(5)。有時乞鶴歸，還訪逍遙場(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六年。

(2)上方，猶言天界。此指惠聚寺。陳注：「郎士元詩：『月在上方諸品靜。

』」

(3)挂，汲古閣本注：「宋刻封」。按：此形容其高。

(4)按：錫杖、袈裟，泛指寺僧。莓苔青、松柏香，狀僧房之幽靜。

(5)陳注：「起二句寫山寺，此四句寫僧房，并有悟境。」

(6)訪，宋蜀刻本注：「一作放」。逍遙場，即惠聚寺僧房。

題從叔述靈巖山壁(1)

換卻世上心，獨起山中情。露衣涼且鮮(2)，雲策高復輕(3)。喜見夏日來，變為松景

清(4)。每將逍遙聽，不厭颼飀聲(5)。遠念塵末宗(6)，未俗間名(7)。桂枝妄舉手，

萍路空勞生(8)。仰謝開淨絃，相招時一鳴(9)。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云：「按《元和姓纂平昌孟安邱

氏》：『珩十一代孫溫子皞，皞生述。』當即其人。」靈巖山，在江蘇省

吳縣西。上有日月池、硯池、浣華池三池，皆春秋吳時所鑿；又有琴臺、

西施洞、響屧廊，亦皆吳國故蹟。山下有靈巖寺，相傳即吳時館娃宮之遺

址。時孟述隱於此。

(2)按：此謂入秋氣候轉清新也。陳注：「李白詩：『不知霜露入秋衣。』」

(3)按：此謂杖策入高山也。

(4)按：此謂夏景轉入清秋也。

(5)陳注：「此寫聽松濤聲也。」

(6)塵末宗，東野謙稱也。與孟述同族，故稱宗。

(7)按：此感孟述之相招也。

(8)陳注：「自歎功名無所成就也。《晉書詵傳》：『詵對策上第，武帝

曰：卿自以為如何？詵對曰：臣舉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猶桂林之一枝

，崑山之片玉。』」

(9)華忱之《孟譜》云：「桂枝妄舉，蓋以喻鎩羽名場；萍路勞生，則自悲風

塵鞅掌也。詞意當是作於今年下第後來蘇時者。」

題林校書花巖寺書(1)

隱詠不誇俗，問禪徒淨居(2)。翻將白雲字(3)，寄向青蓮書。擬古投松坐，就明開

紙疏(4)。昭昭南山景(5)，獨與心相如(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七、八年間。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題林校書花巖寺》林校書為林藻，見前︵按：本集卷四︶《登

華嚴寺樓望終南山贈林校書兄弟》所考。」

(2)陳注：「《法苑珠林》：『婆提颺唄，清響澈于淨居。』蘇軾有句云：『

問禪時到長干寺。』本此。」

(3)字，汲古閣本注：「元刻寺」。

(4)陳注：「紙疏，紙窗也。」

(5)昭昭，宋蜀刻本注：「一作綿綿」。昭昭，明也。《楚辭九歌雲中君

》：「爛昭昭兮其未央。」注：「明也。」

(6)按：此頌林校書。

藍溪元居士艸堂

市井不容義，義歸山谷中(1)。夫君宅松桂，招我棲蒙籠(2)。人朴情慮肅，境閒視聽

空。清溪宛轉水，修竹徘徊風(3)。木倦採樵子，土勞稼穡翁(4)。讀書業雖異，敦本

志亦同(5)。藍岸清漠漠(6)，藍峰碧崇崇(7)。日昏各命酒(8)，寒蛩鳴蕙叢(9)。

校注：

(1)按：此言元居士羞逐市井之虛名，而有歸田之逸志。

(2)夫君，指元居士。蒙籠，草樹茂盛貌。按：此東野應元居士之邀約，赴艸

堂作客也。

(3)按：四句寫艸堂所在人物之樸，風土之幽。

(4)陳注：「言伐木者倦，耕田者勞，造語苦澀矣。」

(5)敦本，敦治根本也。陳注：「《晉書武帝紀》：『班五條詔書于郡國，

其四曰：敦本息末。』」

(6)漠漠，廣闊貌。此寫藍田溪之廣闊。

(7)崇崇，高聳貌。此寫藍田山之高聳。

(8)酒，汲古閣本注：「時刻返」。陳注：「皇甫冉詩：『命酒閒令酌。』」

(9)「寒蛩」句，汲古閣本注：「元刻寒鹿鳴荒叢」。陳注：「末句點時，蓋

以境收也。」

新卜青羅幽居奉獻陸大夫(1)

黔婁住何處，仁邑無餒寒(2)。豈誤舊羈旅，變為新閒安(3)；二頃有餘食(4)，三農行

可觀(5)。籠禽得高巢，轍鮒還層瀾(6)。翳翳桑柘墟，紛紛田里歡(7)。兵戈忽消散，

耦耕非艱難(8)。嘉木偶良酌，芳陰庇清彈(9)。力農唯一事，趣世徒萬端(10)。靜覺本

相厚，動為末所殘(11)。此外有餘暇，鋤荒出幽蘭(12)。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三年丁丑。卜居，擇居也。吳汝煜．胡可先

《全唐詩人名考》：「《新卜青羅幽居奉獻陸大夫》陸大夫為陸長源。」

(2)餒，宋蜀刻本注：「一作饑」。黔婁，東野自謂。仁邑，蓋謂汴州。

(3)按：此慨曩昔羈旅之誤，深慶新至汴州之閒安。

(4)二傾句，謂二頃良田，耕之有餘食矣。

(5)三農，陳注：「《周禮》：『三農生九穀。』鄭司農云：『三農，平地、

山、澤也。』康成謂原、隰及平地。」

(6)按：此自喜。謂己如籠禽之得高巢，轍鮒之返層瀾。

(7)按：此寫鄉居之歡。

(8)耦，兩人並耕曰耦。陳注：「陳子昂詩：『詔諭兵戈偃。』陶潛詩：『依

依在耦耕。』」

(9)按：此謂農閒酌飲、琴詠之樂。

(10)按：此謂力田較之趨世更為清簡也。

(11)按：此謂靜居則性天愈厚，奔競則日為末事所傷。陳注：「《論語》：『

子曰：智者動，仁者靜。』」

(12)末句謂茍有暇日，則以鋤荒蒔蘭為事也。

題韋少保靜恭宅藏書洞(1)

高意合天製，自然狀無窮。仙華凝四時，玉蘚生數峰(1)。書祕漆文字(2)，匣藏金蛟

龍(3)。閑為氣候肅(4)，開作雲雨濃(5)。洞隱諒非久，巖夢誠必通(6)。將綴文士集，

貫就真珠叢(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元年丙戌。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韋少保為韋夏卿。」按：夏卿字雲客，京兆萬年人。大歷二年中茂才

異行科，授高陵主簿。累遷刑部員外郎。貞元十七年為京兆尹，永貞元年

為太子少保。元和元年三月卒。新、舊唐書皆有傳。

(1)仙華，形容花之珍異也。玉蘚，山石上之苔蘚也。

(2)陳注：「《晉書束皙傳》：『太康元年，汲郡人不準盜發魏安釐王冢，

得竹書數十車，漆書皆科斗字，武帝以其書付秘校綴次第，尋考指歸，而

以今文寫之。』」此以竹書喻其藏書之珍異。

(3)陳注：「言藏書詭然如蛟龍也。韓愈詩：『聞得旱時求雨澤，只疑科斗是

蛟龍。』」

(4)閑，《全唐詩》作「閒」，又謂：一作「閉」。

(5)按：此承前「金蛟龍」為言。喻韋少保若潛龍，可致雲雨也。

(6)陳注：「《書》：『夢帝賚以良弼。其代予言，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

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按：傅巖，傳說為傅說版築之處。洞隱非

久、巖夢必通，喻韋少保必將大用也。

(7)按：此謂將綴文士雅集，以貫珠叢也。

生生亭(1)

灘鬧不妨語(2)，跨溪仍置亭(3)。置亭嵽嵲頭(4)，開窗納遙青(5)。遙青新畫出，三十

六扇屏(6)。裊裊立平地，稜稜浮高冥(7)。一日數開扉，仙閃目不停(8)。徒誇遠方岫

，曷若中峰靈。拔意千餘丈，浩言永堪銘(9)。浩言無愧同，愧同忍醜醒。致之未有

力，力在君子聽(1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二年丁亥。陳注：「盧仝有〈孟夫子生生亭賦

〉云：『玉川子沿孟冬之寒流兮，輟櫂上登生生亭。』孫之騄注：『生生

亭，公客汴時所建也。』」

(2)夏注：「言灘聲雖鬧，不妨礙語聲也。」

(3)仍，汲古閣本注：「時刻宜」。

(4)嵽嵲，山高之貌。

(5)陳注：「寫亭在溪山間。杜甫〈赴奉先縣詩〉：『凌晨過驪山，御榻在嵽

崠。』謝靈運詩：『眾山亦當窗。』謝朓詩：『窗中列遠岫。』并為東野

所本。遙青，山也。」

(6)陳注：「言山如扇屏也。《一統志》：『嵩山三十六峰，東曰太室，西曰

少室。相去七十里，嵩其總名也。』」

(7)夏注：「詩意言嵩山如屏，俊而有骨，褭褭然秀出平地，棱棱然而上浮天

空，即以自喻其立身也。」

(8)陳注：「言亭中看山。」夏注：「言開扉而望其狀，仙仙乎閃鑠其目而睛

不定也。」

(9)夏注：「言中峰之高，使我之意，拔起千丈，浩然之言，永可為我之箴銘

。」

(10)夏注：「言欲求世悅，其言莫如從同，若以茍同為媿，則須忍為眾所謂醜

，眾醉而我獨醒也。且吾意雖高，欲致身以事君，未有其力，力在君子之

聽納也。」

寒溪(1)

霜洗水色盡(2)，寒溪見纖鱗(3)。幸臨虛空鏡，照此殘悴身(4)。潛滑不自隱，露底瑩

更新(5)。豁如君子懷，曾是危陷人(6)。始明淺俗心，夜結朝已津(7)。淨漱一掬碧，

遠消千慮塵。始知泥步泉，莫與山源鄰(8)。

校注：

(1)題目弘治本、四部備要本作：「寒溪九首」。汲古閣本、《全唐詩》均作

：「寒溪」。按諸全詩，僅八首，故從汲古閣本及《全唐詩》題作：「寒

溪」。

(2)霜，汲古閣本注：「元刻露」；時刻「路」。此言溪水之清。

(3)纖鱗，小魚。此言溪魚纖纖可數也。

(4)虛空鏡，溪水若鏡也。殘悴身，東野自謂也。

(5)滑音古，通「淈」，攪渾也。按：此寫溪水澄澈見底，水中之渾淈，皆不

能隱。水底螢潔如新。

(6)按：此以溪澄而潛藏危險為喻，謂豁如君子之懷者，亦恐不免為危陷之人

哉。

(7)津，盈溢也。按：此謂己淺俗之心，前夜結之，明朝已盈溢也。陳注：「

又藉以諷世。」

(8)陳注：「山源，殆東野自喻。」

洛陽岸邊道，孟氏莊前溪(1)。舟行素冰拆(2)，聲作青瑤嘶(3)。綠水結綠玉，白波生

白珪(4)。明明寶鏡中，物物天照齊(5)。仄步下危曲，攀枯聞孀啼(6)。霜芬稍消歇(7)

，凝景微茫齊(8)。癡坐直視聽，戇行失蹤蹊(9)。岸童斸棘勞，語言多悲悽(10)。

校注：

(1)陳注：「自敘。」

(2)素冰，汲古閣本注：「宋刻芰荷」。宋蜀刻本注：「一作舟衝猗芰折」。

素冰，溪凍成冰也。拆，即坼裂也。

(3)寫溪水作青瑤碰撞之聲。

(4)按：此寫溪冰時而偕水直下。

(5)此言溪冰時而如寶鏡，遍照萬物。

(6)仄步，謂行不暢貌。危曲，山中幽僻之所。孀啼，號寒也。

(7)汲古閣本注：「元刻霜雰蕭索歇」。霜芬，謂天寒也。

(8)凝景，冰雪凍結之景。微茫齊，朦昧若一也。

(9)按：癡坐、戇行，寫東野於寒溪之上，茫然而行，默然獃坐之狀。

(10)按：岸童斸棘，謂溪邊小童，忙於取荊棘，將焚以取暖也。所獲不多，

故語多悽悲也。陳注：「此又寫所見。」

曉飲一杯酒，踏雪過清溪(1)。波瀾凍為刀，剸割鳧與鷖(2)。宿羽皆翦棄，血聲沉沙

泥。獨立欲何語，默念心酸嘶。凍血莫作春，作春生不齊。凍血莫作花，作花發孀

啼。幽幽棘針村，凍死難耕犁(3)。

校注：

(1)陳注：「張九齡詩：『不辭山路遠，踏雪也相過。』」

(2)陳注：「造境寒苦，斯亦奇矣。東野好難爭險，多此類。」剸，割也。野

鴨；鷖，鷗鳥。

(3)陳注：「棘針見上。此東野有所感。」劉思翰云：「這首詩以『刀』、『

血』、『孀啼』、幾個形象的象徵性含義，揭示詩文的主題，可謂深得比

興之旨。」按：詩由曉行寒溪寫起，見鳧鷖凍斃而動念，推及飽經戰禍之

荒村，為凍餒之亡者，深致悲悼之意。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詩人以寒溪的景物描寫渲染出冷酷的、血腥的、陰慘的氣氛，象徵化地刻

畫出藩鎮割據之下，戰禍頻仍，瘡痍滿目的世界。詩中的命意、遣詞、造

句往往出人意表，其幽峭詭譎，驚視聳聽；或則使人淒神寒骨，或則使人

劌目怵心；其鍛鍊之極處，竟至使人百思不得其解。可以說，它體現了孟

郊最具個性的詩歌藝術風格，優點與缺點，在此都得到鮮明的展示。

篙工玉星(1)，一路隨迸螢。朔凍哀澈底，獠饞潛(2)。冰齒相磨囓，風音酸鐸

鈴(3)。清悲不可逃(4)，洗出纖悉聽(5)。碧瀲卷已盡(6)，彩縷飛飄零(7)。下躡滑不定

，上棲折難停(8)。哮嘐呻喢冤(9)，仰訴何時寧(10)。

校注：

(1)玉，汲古閣本注：「元刻五」。，撞擊。玉星，形容冰屑飛迸之狀。陳

注：「此寫篙工敲冰之狀，迸散如螢，又自奇險。」

(2)此謂饞食之野人，以溪水冰凍，故哀詠、吟嘯，誘引潛藏冰下之魚。陳注

：「言溪凍澈底，潛魚臭，雖獠饞者，亦為之哀詠。」

(3)此謂河冰恍如齒牙，相磨相囓；寒風吹動鐸鈴，其聲淒酸。

(4)此謂冷清之悲響，隨處可聞。

(5)此謂如經寒溪清洗，纖稀皆入耳際。

(6)碧瀲，謂綠波也。

(7)陳注：「言溪水已冰，故無碧瀲彩縷也。」

(8)下躡，指登上河面破冰。上棲，指登船。折難停，指折反、登河，無法停

止。陳注：「仍寫溪冰。」

(9)呻，汲古閣本注：「時刻呷」。冤，指篙工於寒溪之上討生活之悲苦。

(10)仰訴，仰天浩歎，申述苦況。陳注：「《魏志注》：『號咷仰訴。』」

一曲一直水(1)，白龍何鱗鱗(2)。凍飆雜碎號，齏音坑谷辛(3)。柧吃無力，飛走更

相仁(4)。猛弓一折絃，餘喘爭來賓(5)。大嚴此之立，小殺不復陳。皎皎何皎皎，氤

氳復氤氳(6)。瑞晴刷日月，高碧開星辰。獨立兩腳雪，孤吟千慮新。天欃徒昭昭(7)

，箕舌虛齗齗(8)。堯聖不聽汝，孔微亦有臣(9)。諫書竟成章，古義終難陳(10)。

校注：

(1)此謂溪水曲直而流。陳注：「《爾雅》：『河千里，一曲一直。』」

(2)白龍，指溪也。鱗鱗，魚鱗狀物，指溪水。梁何遜〈下方山詩〉：「鱗

鱗逆去水，瀰瀰急還舟。」

(3)陳注：「言萬竅號寒，其齏音悲辛，滿坑谷矣。《史記貨殖列傳》：『

弋射漁獵，犯晨夜，冒霜雪，馳坑谷，為得味也。』」

(4)陳注：「柧與觚同，古牋字。柧皆上書用者。言欲禁田獵，口吃又不

能言。」

(5)陳注：「餘喘，即飛鳥走獸也。猛弓折弦，飛走來賓。杜甫詩：『長安米

萬錢，彫喪盡餘喘。《禮記》：『季秋之月，鴻雁來賓。』」

(6)氤氳，汲古閣本注：「時刻氳氳」。陳注：「言仁及鳥獸，天地清明也。

《易》：『天地氤氳，萬物化醇。』杜甫詩：『佳氣日氤氳。』」

(7)天欃，星名。昭昭，明貌。

(8)箕舌，《詩大東》：『惟南有箕，載翕其舌。』，箕星主口舌是非。齗

齗，爭辯貌；忿嫉貌。

(9)堯聖，喻今上也。孔微有臣，謂己也。陳注：「《論語》：『子路使門人

為臣。』」

(10)按：諫書成章，而古義難陳，此蓋有所譏刺也。

因凍死得食，殺風仍不休(1)。以兵為仁義，仁義生刀頭(2)。刀頭仁義腥，君子不可

求(3)。波瀾抽劍冰，相劈如仇讎(4)。尖雪入魚心，魚心明愀愀(5)。怳如罔兩說，似

訴割切由(6)。誰使異方氣，入此中土流(7)。翦盡一月春，閉為百谷幽(8)。仰懷新霽

光，下照疑憂愁(9)。

校注：

(1)殺風，喻指北風也。詩由禽魚凍死引起。

(2)按：此謂掀起戰事者咸以仁義為名，仁義豈生於刀頭乎？陳注：「《老子

》：『大道廢，有仁義。』」

(3)按：此謂仁義既生於刀頭，則此仁義腥臭矣，君子不復可得矣。劉斯翰云

：「按二句痛斥藩鎮軍閥的殺人仁義，對社會表示了激烈的絕望之情。」

(4)按：二句謂波瀾皆凍為冰劍，寒風吹拂，如相劈殺然。此暗喻藩鎮彼此攻

伐，猶如仇讎。

(5)愀愀，憂懼貌。劉斯翰云：「按二句比喻老百姓遭受戰爭的屠殺。『魚心

明愀愀』一句，對他們的清白無辜及憂懼無告的悲慘命運，刻劃得入木三

分。」

(6)陳注：「《左傳》：『魑魅罔倆，莫能逢之。』注：『罔兩，水神。』詩

意罔兩代訴魚凍死之由。」

(7)劉斯翰云：「按二句似謂由於安史之亂，造成目前這種苦難的局面。安祿

山為胡人，作亂時，發所部兵及奚、契丹凡十五萬，故詩比之『異方氣』

。」陳注：「〈子虛賦〉：『若乃俶儻瑋，異方殊類。王〈頭陀寺碑

文〉：乃睠中土，聿來迦衛。』」

(8)陳注：「言谷寒也。《老子》：『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

』」

(9)新霽，風雪方止也。陳注：「言日月下照我心中之憂愁。《詩邶風》：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此師其意爾。」

溪老哭甚寒，涕泗冰珊珊(1)。飛死走死形，雪裂紛心肝(2)。劍刃凍不割，弓絃彊難

彈。常聞君子武，不食天殺殘(3)。斸玉掩骼胔(4)，弔瓊哀闌干(5)。

校注：

(1)溪老，溪邊野老也。陳注：「冰珊珊者，言淚光如冰玉也。」

(2)飛、走，謂飛禽走獸也。陳注：「言禽鳥凍死，見之雪裂心肝也。」

(3)武，古以六尺為步，半步為武。君子武，喻君子之行徑也。陳注：「言凍

死不食。」

(5)斸，也，掘也。玉，喻冰也。掩，埋也。骼，禽獸之骨。胔，腐肉。

(5)陳注：「《禮記》：『掩骼埋觜。』闌干，淚流貌。《談藪》：『王元景

使梁，劉孝綽送別，泣下。元景無淚。謝曰：別後當闌干。』此言弔禽魚

之死，淚落縱橫，其聲如玉之哀也。」

溪風擺餘凍，溪景銜明春(1)。玉消花滴滴，解光鱗鱗(2)。懸步下清曲，消期濯芳

津(3)。千里冰裂處，一勺暖亦仁(4)。凝精牙相洗(5)，漪漣競將新(6)。忽如劍瘡盡，

初起百戰身(7)。

校注：

(1)擺，排除也。銜，含也。此言東風解凍，溪景已含明媚春色。

(2)玉消，指白冰消溶。，無角之龍。此借喻寒溪之解凍。

(3)懸步，由高岸步向低地也。清曲，指溪。消期，指悉冰消溶之時。陳注：

「言可濯纓濯足也。」

(4)陳注：「《禮記》：『今夫水，一勺之多。』此言一勺水之暖，亦天地之

之仁也。」劉斯翰云：「孟郊之意，謂天下百姓之渴望太平，其欲得之微

，不過如千里冰裂處之一勺暖水而已。」

(5)凝精，指溪水。相洗，謂水沖刷也。牙，汲古閣本注：「時刻互」。

(6)競將新，競起新景象。

(7)陳注：「《漢書韓信傳》：『成安君有百戰百勝之計。』詩意謂溪水已

消，魚游競渡，如身經百戰，劍瘡初起也。」劉斯翰云：「按二句以『劍

瘡』、『百戰』點明作詩之本意。此即所謂『興在象外』。」

立德新居十首(1)

立德何亭亭(2)，西南聳高隅(3)。陽崖洩春意，井圃留冬蕪(4)。勝引即紆道(5)，幽行

豈通衢。碧峰遠相揖，清思誰言孤(6)？寺秩雖貴家(7)，濁醪良可哺(8)。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元年丙戌。題，汲古閣本、《全唐詩》作：「

立德新居」。弘治本、四部備要本作：「立德新居十首」。立德，即立德

坊。在今河南省洛陽市南。唐洛陽城內諸坊之一。劉斯翰云：「元和初，

孟郊因友人李翱之薦，在鄭餘慶幕中任協律郎之職，生活暫得安定，立德

新居，即此期間所建。這組詩作於新居落成之後。詩中描述了詩人生活的

情形以及稍得休閒的心境。」

(2)亭亭，聳立。陳注：「魏文帝詩：『西北有浮雲，亭亭如車蓋。』」

(3)隅，邊側之地。

(4)蕪，叢生之草。《爾雅》：「蕪，草也。」

(5)勝引，勝友。

(6)陳注：「言遠山為朋，清思不孤也。」

(7)貴家，汲古閣本注：「元刻未貴」。弘治本末二句作：「寺秩雖

未貴，家醪良可哺。」寺秩，廟堂高秩也。

(8)按：二句謂居廟堂之高位，雖能貴家，豈若閒哺濁醪之可貴？

聳城架霄漢(1)，潔宅涵絪縕(2)。開門洛北岸，時鎖嵩陽雲(3)。夜高星辰大，晝長天

地分(4)。厚韻屬語(5)，薄名謝囂聞(6)。茲焉有殊隔，永矣難及(7)。

校注：

(1)霄，汲古閣本注：「時刻霽」。聳城，指洛陽。

(2)潔宅，謂己新居也。絪縕，天地間陰陽交合之狀態；又指雲煙瀰漫之貌。

(3)二句謂宅前面對洛水北岸，時擁嵩陽之浮雲。陳注：「韋應物詩：『門對

寒流雪滿山。』此用其意。」

(4)夜高，氣候高爽也，故星辰視之更大。晝長，日不落也，故天與地似歷久

猶分明也。

(5)厚韻，居處所在風土之淳厚也。屬，在也。語，互不多言也。

(6)薄名，孟郊自謂小有名氣。謝，絕也。囂聞，俗聞也。陳注：「言市囂不

聞其名。」

(7)殊隔，謂與塵俗間有極大之隔絕也。陳注：「言與世殊隔，卓爾不。顏

延之詩：『振策睠東路，傾側不及。』」劉斯翰云：「此二句頗寄感慨

，嘆世途之悲俗，亦隱然以孤高自許。」

賓秩已覺厚(1)，私儲常恐多(2)。清貧聊自爾(3)，素青將如何(4)？儉教先勉力，修襟

無餘它。良棲一枝木(5)，靈巢片葉荷(6)。仰笑鵬輩，委身拂天波(7)。

校注：

(1)賓秩，猶前寺秩，言東野之俸祿、官秩。

(2)此謂衣食已足，無虞匱乏。

(3)按：此言將自守清貧。

(4)青，《全唐詩》作「貴」。素青，素衣、青襟也。亦東野自謂。

(5)按：此以鷦鷯為喻，謂得棲一枝，於願已足。陳注：「《莊子》：『鷦鷯

巢林，不過一枝。』」

(6)按：此以千歲龜為喻，將巢於片葉蓮下。陳注：「《抱朴子》：『千歲龜

巢于蓮葉。』」

(7)陳注：「《莊子》：『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

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蜩與學鳩笑之曰：我決

起而飛，槍榆枋，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東

野師其意，蓋以自諷。』」

門不掩水(1)，洛色寒更高(2)。曉碧流視聽(3)，夕清濯衣袍(4)。為于仁義得，未覺

登陟勞(5)。遠岸雪難暮(6)，勁枝風易號(7)。霜禽各嘯侶，吾亦愛吾曹(8)。

校注：

(1)劉斯翰云：「門，柴門。以枝條編織而成，間隙甚多，故云門。」

(2)劉斯翰云：「洛色，指洛水之之顏色。高，謂水色澄澈度之高。」

(3)此謂洛水清晨流經門前，水聲水色，皆能聞見。

(4)此謂黃昏時分，洛水猶然清澈，可以洗濯衣袍。陳注：「寫水。」

(5)此謂宅於洛水之濱，深得仁義之境。故雖有登陟之勞，不以為苦也。陳

注：「陶潛詩：『朝與仁義生，夕死復何求。』此用其義。」

(6)暮，汲古閣本注：「時刻盡」。雪難暮，雪光之增明，故入暮晚也。

(7)號，汲古閣本注：「時刻撓」。勁枝，雄勁之樹枝。

(8)霜禽，過冬之候鳥也。嘯侶，呼嘯求群也。吾曹，家人也。陳注：「陶潛

詩：『吾亦愛吾廬。』杜甫詩：『詩態異吾曹。』」

崎嶇有懸步，委曲饒荒尋(1)。遠樹足良木(2)，巢無爭禽(3)。素魄銜夕岸(4)，綠水

生曉潯(5)。空曠伊洛視(6)，髣瀟湘心(7)。何必尚遠異，憂勞滿行襟(6)。

校注：

(1)按：此謂山岳崎嶇，每多懸危之步；磎徑紆餘，頗費搜尋。陳注：「《史

記陸賈傳》：『崎嶇山海間。』〈子虛賦〉：『紆徐委曲，鬱橈谿谷。

』」

(2)足良木，多良木也。

(3)按：二句感於遠山高樹，禽鳥之相安無爭。陳注：「亦有所感。」

(4)素魄，月也。銜，虛含也。陳注：「宋武帝詩：『月羽皎素魄。』」

(5)潯，水涯曰潯。

(6)此謂遠眺有伊洛之空曠。

(7)此謂彷彿有瀟湘之景觀

(5)按：二句謂此地自有可觀，何須徒勞行襟，遠尚異方。

懸塗多仄足(1)，崎圃無修畦(2)。芳蘭與宿艾(3)，手擷心不迷(4)。品子懶讀書(5)，轅

駒難服犁(6)。虛食日相投(7)，夸腸詎能低(8)。恥從新學游，願將古農齊(9)。

校注：

(1)懸，遙遠也。仄，側斜也。

(2)崎，險峻。

(3)芳蘭，弘治本作「霜蘭」。

(4)陳注：「《楚辭》：『戶服艾以營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詩意言蘭艾

可分別也。」

(5)品子，品官之子也。《新唐書食貨志》：「光宅元年，以六品七

品子為親事，以八品九品子為帳內，歲納錢千五百，謂之品子課集。」

(6)轅駒，服車之駒。陳注：「杜甫詩：『歷塊匪轅駒。』此二句，東野有所

喻。」

(7)投，汲古閣本注：「時刻役」。虛食，喻尸位素餐者。

(8)夸腸，喻浮夸不實者。按：以上二句蓋有所諷也。

(9)新學，謂前虛食、夸腸者。此謂願效古之農者，力田而食也。

都城多聳秀(1)，愛此高縣居(2)。伊雒遶街巷，鴛鴦飛閻閭；翠景何的礫(3)，霜颸飄

空虛(4)。突出萬家表，獨治二畝蔬(5)。一旬一手版(6)，十日九手鋤(7)

校注：

(1)聳秀，高而秀麗。《宋書劉穆之傳》：「既而至一山，峰岳聳秀，林樹

繁密，意甚悅之。」

(2)高縣，唐時縣隸屬於州。高縣，尊稱之；猶仁邑之以仁稱邑也。

(3)陳注：「〈上林賦〉：『的皪江靡。』注：『的皪，光也。』」

(4)颸，音思，疾風。陳注：「以上并寫都城豪華。」

(5)蔬，汲古閣本注：「元刻餘」。按：二句謂獨萬家聚居之外，力營二

畝田埔也。

(6)此謂旬日赴公府應卯也。陳注：「《周禮疏》：『古有簡策以記事，若

在君前，以笏記事，後代用簿，簿今手版。』韓愈詩：『昨因有緣事，上

馬插手版。』」

(7)此謂每日下田耕作也。陳注：「四句東野自敘。」

手鋤良自勗，激勸亦已饒(1)。畏彼梨栗兒，空資玩弄驕(2)。夜景臥難盡，晝光坐易

消。治舊得新義，耕荒生嘉苗(3)。鋤治茍愜適，心形具逍遙(4)。

校注：

(1)按：此謂力田頗饒自勗勉、敦勤苦之義。陳注：「張協詩：『川上之歎逝

，前修以自勗。』」

(2)陳注：「陶潛〈責子詩〉：『通子垂九齡，但覓梨與栗。』」按：此言甚

憂兒輩驕頑癡愚，不事生產。

(3)按：此耕讀之樂也。

(4)陳注：「東野自勤苦如此，又不減陶令也。。」

玉蹄裂鳴水，金綬忽照門(1)。拂拭貧士席，拜候丞相轅(2)。德未為高，禮至方覺

尊。豈惟耀茲日，可以榮遠孫(3)。如何一陽朝，獨荷眾瑞繁(4)。

校注：

(1)玉蹄，謂馬也。金綬，黃綬也。此謂將有高官踵門也。

(2)陳注：「陶潛有〈詠貧士詩〉。王維詩：『丞相過列侯。』此詩丞相指鄭

餘慶也。韓愈〈貞曜先生墓誌銘〉：『故相鄭公尹河南，奏為水陸轉運從

事，試協律郎，親拜其母於門內，東野是詩，恐為此作。』」

(3)按：此亦指鄭相來訪，蓬蓽生輝、子孫同感榮耀之意。

(4)陳注：「范雲〈贈張徐州牧詩〉：『軒蓋照墟洛，傳瑞生光輝。』東野用

其意。《指日錄》：『是廁釋迦之遠孫。』」

東南富水木，寂寥蔽光輝(1)。此地足文字，及時隘驂騑(2)。仄雪踏為平，澀行變如

飛(3)。令畦生氣色，嘉綠新霏微(4)。天意資厚養，賢人肯相違(5)。

校注：

(1)陳注：「言東南雖多水木，而寂寥舊宅，門無卿相輿，亦足以蔽其光輝已

。」

(2)按：足文字，喻禮賢下士，文風鼎盛。隘驂騑，自愧新居湫隘，無能容貴

客之驂騑矣。

(3)澀行，喻仕途之偃蹇困滯也。

(4)陳注：「以上四句，言鄭相之過，始覺物物多被澤矣。」

(5)自注：「末二章，冬至日鄭相至門，以屬意在焉。」按：二句頌揚鄭餘慶

厚養賢人，對己多所優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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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六

行役

西上經靈寶觀(1)

自注：「觀即尹真人舊宅。」

道士無白髮，語音靈泉清(2)。青松多壽色，白石恆夜明(3)。放步霽霞起(4)，振衣華

風生(5)。真文祕中頂，寶氣浮四楹(6)。一片古關路，萬里今人行(7)。上仙一可見(8)

，驅策徒西征(9)。

校注：

(1)陳注：「按觀在河南省靈寶縣。」

(2)音，汲古閣本注：「元刻言」。按：二句寫尹真人之形貌、言語。

(3)恆，汲古閣本注：「時刻常」。陳注：「壽色，言其蒼老也。包佶詩：『

壽色擬雙闕。』《詩．唐風．揚之水》：『白石磷磷。』」

(4)起，汲古閣本注：「時刻迢」。放步，放步而行也。

(5)陳注：「言其高也。左思詩：『振衣千仞崗。』」

(6)陳注：「真文，道書也。言真文祕藏，而寶氣浮溢四楹。庾信〈步虛詞〉

：『龍泥印玉策，大火煉真文。』」

(7)陳注：「古關，所謂漢時關也。自靈寶西至潼關二百里，為秦涵谷關矣。

王之渙詩：『一片孤城萬仞山。』」

(8)上仙，陳注：「《拾遺記》：『絳何去日南十萬里，波如絳色，多赤色

　　　　魚，而肥美可食。上仙得服之，則後天而化。」一可見，偶一見也。

(9)驅，《全唐詩》注：「一作孤」。西征，西行也。陳注「潘岳〈西征賦〉

：『潘子憑軾西征，自京徂秦。』」

泛黃河

誰開崑崙源，流出混沌河(1)？積雨飛作風(2)，驚龍噴為波(3)。湘瑟颼飀絃(4)，越賓

嗚咽歌(5)。有恨不可洗(6)，虛此來經過(7)。

校注：

(1)陳注：「《水經注》：『《山海經》曰：崑崙虛在西北，河水出其東北隅

』。《爾雅》曰：『河出崑崙虛，色白，所渠并千七百，一川色黃。』」

混沌，元氣未分之貌。此用以形容黃河之洪流。

(2)雨，汲古閣本注：「元刻羽」。按：積雨、作風，此以龍喻之也。

(3)陳注：「言黃河風波之險。」

(4)颼飀，風聲。此以湘瑟之絃，颼飀作響，喻黃河之風聲。

(5)賓，汲古閣本注：「元刻客」。嗚咽歌，喻黃河風波之聲，淒惻悲壯。」

(6)有恨，汲古閣本注：「宋刻雙眼」。

(7)來經過，謂泛舟過河也。

往河陽宿峽陵寄李侍御(1)

暮天寒風悲屑屑(2)，啼烏遶樹泉水噎(3)。行路解鞍投古陵(4)，蒼蒼隔山見微月(5)。

鴞鳴犬吠霜煙昏，開囊拂巾對盤飧(6)。人生窮達感知己，明日投君申片言(7)。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建中元年庚申。侍御即李芃。河陽，今河南省孟縣

。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往河陽宿峽陵寄李侍御》華忱

之云：『李侍御當是李芃。彼時方為御史中丞為河陽三城鎮遏史。．．．

這首詩就是在未到河陽縣城前，宿峽陵時所作。』按：『侍御』通常指監

察御史或殿中侍御史(參《因話錄》卷五)，未聞御史中丞可稱為侍御史

者。華說顯誤。峽陵即峽州(今湖北宜昌一帶)，其地在隋為夷陵郡。詩亦

非建中元年作，而是貞元四年(七八八)冬孟郊由江西赴河陽途經峽陵時

作。『李侍御』疑為李鄘。據《舊唐書》卷一五七本傳，李鄘為李邕姪孫

，大曆進士，家於洛中。貞元三年嗣曹王皋移鎮襄州，『致禮延辟，署從

事，奏殿中侍御史。』襄州為峽州至河陽所經之地，故詩云：『明日投君

申片言。』孟郊少隱於嵩山，(《新唐書》本傳)他與李鄘相識，大概是在

隱居嵩山時。」

(2)屑屑，勞碌不安貌。《漢書．王莽傳》：『晨夜屑屑，寒暑勤勤，無時休

息。』」

(3)陳注：「魏武帝〈短歌行〉：『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遶樹三匝，無枝可

依。』《詩．黍離》：『中心如噎。』此言泉水不能喘息，如噎之然。」

(4)行路，行者也，即孟郊。投，投宿也。古陵，即詩題所稱之峽陵。

(5)蒼蒼，深青之色也。曹植〈贈白馬王彪〉：『山樹鬱蒼蒼。』微月，初月

也，或殘月也。

(6)盤飧，飯菜也。杜甫〈客至〉：「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

陳注：「以上并寫宿峽陵。」

(7)陳注：「張九齡詩：『平生徇知己，窮達與君論。』《論語》：『片言可

與折獄者。』以上寄李侍御。」劉斯翰云：「此詩前六句出力寫旅途枯寂

，盤旋蓄勢，遂使末句之『投君申片言』出得大有份量，非同尋常。」

路溪行呈陸中丞(1)

路不可越，三十六渡溪(2)。有物飲碧水，高林挂青蜺(3)。歷覽道更險，驅使跡頻

暌(4)。視聽易常主，心魂互相迷(5)。浪石忽搖動，沙堤信難躋。危峰紫霄外，古木

浮雲齊(6)。出阻望汝郡(7)，大賢多招攜(8)。疲馬戀舊秣，羈禽思故棲(9)。應憐泣楚

玉，棄置如塵泥(1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路溪行呈陸中丞》陸中丞為陸長源。」

(2)按：路，指三路。在今河南南陽盆地循白河支流口子河谷北行，逾伏

牛山分水嶺，循瀼河谷抵魯山縣，北通汝、洛。第一、二、三，分別居

今南召、魯山二縣界上。陳注：「言溪路難越也。」

(3)陳注：「青蜺，虹也。《筆談》：『虹嘗下澗引，兩頭皆垂溪中，故林挂

青蜺，下飲碧水也。』有物，指青蜺者。」

(4)頻，汲古閣本注：「宋刻作頓」。暌，違也，離也。按：二句謂前此

不乏歷險之經驗，而路溪行更險；或有應命前往者，頻失縱跡。此狀其

險也。

(5)按：此寫沿溪而行，為之視聽易主，心魂相迷。陳注：「李白詩：『了然

不覺清心魂。』」

(6)按：此狀危峰高聳，古樹際天也。陳注：「古詩：『西北有高樓，上與浮

雲齊。』」

(7)阻，汲古閣本注：時刻作「徂」。汝郡，指汝之州。

(8)大賢，謂陸中丞，時方為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招攜，招納、提攜。

(9)陳注：「陸機詩：『孤獸思故藪，離鳥悲舊林。』此仿其意。」

(10)泣玉，指卞和泣玉事。玩詩意，東野蓋冀望陸長源之提攜也。華忱之《年

譜》云：「蓋公時方以失意之餘，飄然湖海，蒙陸招納，遂來此州，因賦

是詩，用導先路，時尚未至汝州也。」

獨宿峴首憶長安故人(1)

月迥無隱物(2)，況復大江秋(3)。江城與沙村(4)，人語風颼飀。峴亭當此時，故人不

同遊(5)。故人在長安，亦可將夢求(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陳注：「孟浩然詩：『峴首晨風送

，江陵夜火迎。案即峴山，在襄陽城南。』」

(2)迥，遠也。此言明月高懸，萬物皆在月光朗照之下。

(3)此點時節、地點。陳注：「謝朓詩：『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4)陳注：「李白詩：『江城五月落梅花。』杜甫詩：『沙村白雪仍含凍。』

」

(5)此謂峴亭之遊，故人不在。陳注：「司空曙詩：『蒼煙峴亭路，臘日渡江

春。』」

(6)陳注：「岑參詩：『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此師其意爾。

」

自商行謁復州盧使君虔(1)

一身遶千山，遠作行路人(2)。未遂東吳歸(3)，暫出西京塵(4)。仲宣荊州客(5)，今余

竟陵賓(6)。往蹟雖不同，託意皆有因(7)。商嶺莓苔滑，石上下頻(8)。江漢沙泥潔

，永日光景新(9)。獨淚起殘夜，孤吟望初晨。驅馳竟何事，章句依深仁(1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陳注：「商，唐屬關內道，今陝西

商州治。復州，唐屬山南道，今屬湖北沔陽州。」華忱之《孟譜》云：「

今年公再下第，遂自長安謁虔於此，行次於商，因有斯作。」

(2)陳注：「商州亂山，高下重疊。」按：由陝西至湖北，故云。

(3)未遂東吳之歸，指歸返家鄉也。

(4)西京，指長安。此指其春關失意，離長安遠遊也。陳注：「西京，指長安

。陸機詩：『京洛多風塵。』」

(5)陳注：「王粲字仲宣，粲以西京擾亂，乃之荊州依劉表焉。粲有〈七哀詩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復棄中國去，委身適荊蠻。』即其事焉

。」

(6)余，汲古閣本注：「時刻為」。陳注：「竟陵，唐屬山南東道復州。此指

謁復州盧使君。」

(7)有因，按：王粲昔往荊州依附劉表，今東野至復州謁見盧虔，往蹟雖有不

　　　　同，而其託意則一也。

(8)按：此指商山之行。

(9)永日，汲古閣本注：「元刻水白」。按：此指復州之景。

(10)章句，原指小儒，此為東野自稱。深仁，原指聖賢，此指盧虔。

夢澤行(1)

楚山爭蔽虧，日月無全輝(2)。楚路饒迴惑，旅人有迷歸(3)。騏驥思北首，鷓鴣願南

飛(4)。我懷京雒遊，未猒風塵衣(5)。

校注：

尤信雄《年譜》：本詩繫於貞元九年癸酉。

(1)詩題《全唐詩》作「夢澤中行」。陳注：「《漢書．地理志》：『南郡華

容縣南有夢澤。』」劉斯翰云：「雲夢澤，古澤藪名。《書．禹貢》及《

周禮》、《爾雅》等書中已有記載。據說古雲夢澤本為二澤，分跨今湖北

省之長江南北，江南為『夢』，江北為『雲』，面積達數百平方公里。後

世淤成陸地，始合稱為『雲夢』。今之曹湖、洪湖、梁子湖、斧頭湖等數

十個散佈著的小湖泊，便是其遺。」

(2)蔽虧，遮蔽，掩蓋。陳注：「《水經注》：『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

，略無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見曦月。此即日月

無全輝之意。 』梁．昭明太子詩：『層峰鬱蔽虧。』」

(3)有，汲古閣本注：「時刻多」。饒，多也。迴惑，無法判斷方向。迷歸，

迷失歸途也。

(4)北首，北嚮也。劉斯翰云：「《酉陽雜俎．支動》：『鷓鴣似雄雉，飛但

南不向北。』」陳注：「古詩：『胡馬依被風，越鳥朝南枝。』此用其意

。」

(5)陳注：「陸機詩：『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劉斯翰云：「此詩前

四句刻劃夢澤旅途的陰森迷離，正托出詩人對洛陽的懷戀。而這種懷戀，

實則是對於實現自己抱負的熱烈願望。前四句可謂之興，五六句可謂之比

；最後兩句，乃點出立意。」

京山行(1)

眾聚病馬(2)，流血不得行。後路起夜色，前山聞虎聲(3)。此時遊子心，百尺風中

旌(4)。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京山，在今湖北省京山縣。

(2)，一作虻。蟲名，善吸人畜之血。

(3)二句謂身後路途已見夜暗，而前山道上卻忽聞虎嘯。陳注：「東野好作險

語，足恐行人矣。」

(4)風中旌，喻內心之怖悸也。《史記．蘇秦傳》：「心搖搖然如懸旌，而無

所終薄。」劉斯翰云：「寥寥六句三十字，翦小景一幅，而旅況栩栩然如

在心目。」

旅次湘沅有懷靈均(1)

分拙多感激，久遊遵長塗(2)。經過湘水源(3)，懷古方踟躕(4)。舊稱楚靈均，此處殞

忠軀(5)。側聆故老言，遂得旌賢愚(6)。名參君子場，行為小人儒(7)。騷文衒貞亮，

體物情崎嶇(8)。三黜有慍色，即非賢哲模(9)。五十爵高秩，謬膺從大夫(10)。胸襟積

憂愁，容鬢復彫枯(11)。死為不弔鬼(12)，生作猜謗徒(13)。吟澤潔其身(14)，忠節寧見輸

(15)？懷沙滅其性，孝行焉能俱(16)？且聞善稱君，一何善自殊；且聞過稱己，一何過

不渝(17)。悠哉風土人，角黍投川隅(18)。相傳歷千祀，哀悼延八區(19)。如今聖明朝，

養育無羈孤(20)。君臣逸雍熙，德化盈紛敷(21)。巾車徇前侶(22)，白日猶昆吾(23)。寄君

臣子心，戒此真良圖(24)。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靈均，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

名考》：「《旅次懷湘沅有懷靈均》靈均為屈原，《離騷》云：『名余曰

正則兮，字余曰靈均。』」

(2)遵，循也。陳注：「杜甫詩：『蒼茫已就長塗往。』」

(3)華忱之曰：「《元和郡縣志》卷二十七江南道三岳州湘陰縣：『汨水．．

．西經入玉筍山，又西經羅國故城為屈潭，即屈原懷沙自沉之所。又西流

入于湘水。』據此汨羅當在唐屬岳州之湘陰，時公方自楚來湘，遂遊於此

，因有斯作。」

(4)陳注：「〈東京賦〉：『慨長思而懷古。』《詩．靜女》：『搔首踟躕。

』」

(5)陳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屈原至於江濱，于是懷石，遂自投

汨羅以死。』」

(6)旌，識別也。《尚書．畢命》：「旌別淑慝，表厥宅里。」

(7)陳注：「言屈原名列君子，行近小人。以下并責原之詞。」

(8)陳注：「指〈離騷經〉，王逸曰：『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喻，故

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脩美人，以媲于君；宓妃

佚女，以譬賢臣；龍鸞鳳，以託君子；飄風雲霓，以為小人。』此皆東

野所謂自衒貞亮，體物之情，甚崎嶇也。」

(9)模，儀型也。陳注：「言屈原被逐江南，頗有怨意。《論語》：『令尹子

文三黜之，無慍色。』」

(10)陳注：「〈離騷〉王逸注：『屈原與楚同姓，仕于懷王，為三閭大夫。』

《儀禮》：『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禮之有？』」

(11)復，汲古閣本注：「元刻先」。陳注：「《史記》：『故憂愁幽思而

作〈離騷〉。』又曰：『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12)陳注：「言原赴汨淵而死。《檀弓》：『死而不弔者三：畏、壓、溺。』

」

(13)按：指生前遭受上官大夫、靳尚等人之譖毀。

(14)陳注：「言原至于江濱，被髮行吟澤畔。《論語》：『欲潔其身而亂大倫

。』」

(15)輸，進也、達也。陳注：「言徒吟澤，而不能一輸忠節也。」

(16)陳注：「言屈原懷石自沉，是滅性也。又不足言孝矣。《禮記》：『毀不

滅性，不以死傷生也。』」

(17)一何，何其也。渝，易也。陳注：「《禮記》：『善則稱親，過則稱己。

』」

(18)陳注：「《續齊諧記》：『角黍，菰葉裹黏米為之。楚俗，投汨羅水祠屈

原。』《漢書．西域傳》：『莫不備其風土。』以下弔屈原。」

(19)祀，年曰祀，商代稱年為祀。八區，八方也。左思〈詠史詩〉：「悠悠百

世後，英名擅八區。」

(20)羈，羈客。孤，孤弱也。陳注：「 以下頌本朝。」

(21)雍，和也。熙，盛美也。紛，盛多也。敷，施布也。

(22)巾車，有車衣遮蓋之車。《孔叢子．記問》：「巾車命駕，將適唐都。」

(23)昆吾，日正中處。

(24)陳注：「孫楚〈與孫皓書〉：『勉思良圖，惟所去就。』」

過彭澤(1)

揚帆過彭澤(2)，舟人訝嘆息。不見種柳人(3)，霜風空寂歷(4)。

校注：

(1)陳注：「《山海經》：『廬江出入彭澤。』注：『彭澤即今彭蠡也。』」

按：彭蠡湖，一作彭澤，又名官亭湖，即今江西鄱陽湖。

(2)陳注：「謝靈運詩：『揚帆采石華。』《晉書．陶潛傳》：『為鎮軍建威

參軍，謂親朋曰：聊欲弦歌以為三徑之資可乎？執事者聞之，以為彭澤令

。』」

(3)陳注：「《晉書．陶潛傳》：『嘗著〈五柳先生傳〉以自況曰：先生不知

何許人，不詳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王維詩：『門前學種

先生柳。』」

(4)寂歷，寂寞、冷落也。陳注：「張說詩：『空山寂歷道心生。』」

過分水嶺(1)

山壯馬力短(2)，路行石齒中(3)。十步九舉轡，迴環失西東(4)。溪水變為雨，懸崖陰

濛濛(5)。客衣飄颻秋，葛花零落風(6)。白日捨我沒(6)，征途忽然窮(7)。

校注：

(1)分水嶺，在今河南省召縣與魯山縣界，為三路所經。

(2)陳注：「韓愈詩：『車輕馬力優。』」

(3)石齒，山石嵯峨之處。路，《全唐詩》作「馬」。

(4)陳注：「寫山嶺險峻。」

(5)此寫懸崖瀑布灑落飛雨，崖壁之內陰森迷濛。陳注：「鮑照詩：『懸崖栖

歸月。』王昌齡詩：『玉清壇上雨濛濛。』」

(6)劉斯翰云：「上句雖不言風，『飄颻』即是風；下句不言秋，『零落』已

含秋。字法可玩。」

(6)沒，汲古閣本注：「宋刻作去」。

(7)陳注：「《史記．主父偃傳》：『吾日暮途窮，故倒行逆施耳。』東野用

其意。」劉斯翰云：「按古有『日暮途窮』之成語，孟郊在此化而用之，

頗含有自諷之意味。」

分水嶺別夜示從弟寂(1)

南中少平地，山水重疊生(2)。別泉萬餘曲，迷舟獨難行(3)；四際亂峰合，一眺千慮

并(4)。潺湲冬夏冷，光彩晝夜明。賞心難久勝，離腸忽自驚(5)。古木搖霽色，高風

動秋聲(6)。飲爾一樽酒，慰我百憂輕。嘉期何處定，此晨堪寄情(7)。

校注：

(1)從弟寂，汲古閣本注：「元刻示於孟寂」。

(2)按：此言南中多山水也。」

(3)按：此寫水流紆曲，舟行不易。

(4)按：此寫眺望四野，峰巒疊合，為之感興交并。

(5)陳注：「謝靈運詩：『賞心不可忘。』以下寫別夜。」

(6)「古木」二句，汲古閣本注：「元刻古木解舊葉，迴風結秋聲。」

(7)按：此寄望來日之相會。

連州吟三章(1)

春風朝夕起，吹綠日日深。試為連州吟，淚下不可禁。連山何連連(2)，連天碧岑岑

(3)。哀猿哭花死，子規裂客心(4)。蘭芷結新佩，瀟湘遺舊音(5)。怨聲能翦絃(6)，坐

拂零落琴(7)。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九年癸未。陳注：「《唐書．地理志》：『

連州，連山郡。』案韓愈貞元十九年十二月，貶連州陽山令，明年春始到

陽山。此詩殆為韓愈而作。」

(2)連連，連續不斷。陳注 ：「陳琳〈飲馬長城窟行〉：『長城何連連，連

連三千里。』」

(3)岑岑，煩悶也。《漢書．許皇后傳》：「我頭岑岑也，藥中得無有毒？」

(4)陳注：「謝靈運詩：『哀猿響南巒。』哭者，啼也。花死者，花落也。用

字極奇詭。韓愈〈答張徹詩〉：『愁狖酸骨死。』亦寫在陽山所感。東野

之意，實與之同。《禽經》：『江左曰子規，蜀右曰杜宇，甌粵曰怨鳥。

一名杜鵑。』王維詩：『別後同明月，君應聽子規。』」

(5)陳注：「言韓愈遭貶謫，其境遇與屈原同。《楚辭》：『扈江蘺與辟芷兮

，紉秋蘭以為佩。』」

(6)此謂哀怨之聲，幾欲摧斷琴絃。

(7)此謂含悲拂琴，強為連州之吟，傷友之貶謫邊邑也。

評說：

宋．吳幵《優古堂詩話》：

春風朝夕起，吹綠日日深：孟東野《連州吟》云：「春風朝夕起，吹綠

日日深。」乃悟荊公「春風日日吹香草，山北山南路欲無。」所自。

羽翼不自有，相追力難任(1)。唯憑方寸靈，獨夜萬里尋(2)。方尋魂飄颻，南夢山嶇

嶔(3)。髣驚魍魎，悉窣聞楓林(4)。正直被放者，鬼魅無所侵(5)。賢人多安排(6)，

俗士多虛欽(7)。孤懷吐明月，眾毀鑠黃金(8)。願君保玄曜(9)，壯志無自沉。

校注：

(1)按：此謂身無羽翼，不能奮飛，力難相追。

(2)陳注：「言但以夢尋耳。」

(3)嶇嶔，即山高而險峻之貌。漢．王褒〈洞簫賦〉：「徒觀其旁山側兮，則

嶇嶔巋崎。」

(4)魍魎，山川中之之精怪。悉窣，象聲詞，指細碎之聲音。

(5)按：此謂韓愈正直被放，鬼魅不敢來侵。

(6)安排，安於推移，與天道為一也。

(7)欽，《全唐詩》一作「歆」。

(8)陳注：「鄒陽書：『眾口鑠金。』」

(9)玄，天也。《釋名．釋天》：「天，又謂之玄。」曜，日月星總稱為曜。

玄曜，喻光陰。

朝亦連州吟，暮亦連州吟。連州果有信，一紙萬里心(1)。開緘白雲斷，明月墮衣襟

(2)。南風嘶舜琯，苦竹動猿音(3)。萬里愁一色，瀟湘雨淫淫(4)。兩劍忽相觸，雙蛟

恣浮沉(5)。水正迴斡，倒流安可禁(6)。空愁江海信，驚浪隔相尋(7)。

校注：

(1)按：此謂接韓愈一紙來信，感其萬里相繫之情意也。

(2)按：此謂啟信箋，如見雲斷，月墮衣襟。此頌韓愈之用心如明月也。

(3)陳注：「言得韓愈之信，如舜琯之歌南風，猿音之動苦竹，其語和以哀也

。《禮記》：『舜作五絃之琴，以歌南風。』庾信文：『零陵廟前，徒尋

舜琯。』李白詞：『苦竹嶺前秋月輝。』」

(4)按：此謂相距萬里，而愁雲同色；中心憂念，若瀟湘淫雨也。

(5)陳注：「兩劍雙蛟，用張華雷煥劍化龍事，以喻東野與韓愈也。」

(6)水，喻激流也。迴斡，迴流旋轉也。陳注：「言己與韓愈才力之大。謝

惠連詩：『傾河易迴斡。』〈海賦〉：『吹澇則百川倒流。』」

(7)陳注：「言己乃江海一信耳，其驚浪阻隔，尚不得相尋也。」

旅行

楚水結冰薄，楚雲為雨微(1)。野梅參差發(2)，旅榜逍遙歸(3)。

校注：

(1)雨，汲古閣本注：「宋刻雪」。陳注：「張籍詩：『紅紛青娥映楚雲

。』」

(2)陳注：「杜甫詩：『江路野梅香。』」

(3)榜，船槳，借指船也。

評說：

國成德《孟東野詩集》評：

韻趣可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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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贈

WMD0W2Z2C4R30VS1L+

上河陽李大夫(1)

上將秉神略(2)，至兵無猛威(3)。三軍當嚴冬(4)，一撫勝重衣(5)。霜劍奪眾景，夜星

失長輝(6)。蒼鷹獨立時，惡鳥不敢飛(7)。武牢鎖天關，河橋扭地機(8)。大將奚以安

，守此稱者稀(9)。貧士少顏色，貴門多輕肥(10)。試登山嶽高，方見草木微；山嶽恩

既廣，草木心皆歸(11)。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建中二年辛酉。李侍御即李芃。《文苑英華》、《

唐文粹》亦收此詩。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上河陽李大

夫》華忱之《孟郊年譜》繫此詩於建中二年。並云：『李大夫即李芃。』

『李芃在德宗即位之後不久，曾任御史中丞、河陽三城鎮遏使。到德宗建

中二年六月，又被任為河陽三城淮州節度使，並割河陽東畿汜水等五縣隸

之。那時他當已自御史中丞遷為御史大夫。』按李芃任御史大夫事，未見

任何歷史記載，故『河陽李大夫』是否李芃，頗可疑。檢《唐方鎮年表》

卷四，貞元四年十月至十五年河陽節度使為李元淳。元淳兩《唐書》無傳

，事跡見諸《舊唐書．德宗紀》及韓滉、盧從史等傳中。《孟縣志》所錄

潘孟陽《祁連郡王李公墓志》對李元淳事跡敘述甚詳：『公諱元淳，隴西

敦煌人。』王嶼出鎮淮海，特奏請公在麾下。袁晁攻陷郡縣，東吳舊邦，

姑蘇繁富，公時總兵在州，竟摧凶醜。恩制兼杭州別駕。．．．(貞元)四

年，制除河陽縣三淮州都團練使，兼御史大夫。公本長榮，至是詔改為元

淳焉。』詩題稱大夫，與上文所敘官職合。詩云：『三軍當嚴冬，一撫勝

重衣。』與李元淳始任時令(十月)合。李元淳早年在吳越為官，故孟郊與

有舊。韓愈亦有《贈河陽李大夫詩》沈欽韓曰：『李大夫蓋李元淳。』是

。」

(2)上將，喻李元淳。神略，神異之韜略也。陳注：「王維詩：『終登上將壇

。』《晉書．愍帝紀》：『神略獨斷。』」

(3)猛，汲古閣本注：「宋刻作血」。汲古閣本注：「元刻本句作兵無血戰威

」。按：此謂至兵驍勇，未必猛威。

(4)三軍，《全唐詩》注：「一作大軍、一作大君」。當，汲古閣本注：「元

刻向」。

(5)撫，宣撫也。重衣，衣之厚者。陳注：「張華詩：『重無煖氣，挾纊如

懷冰。』此反用之，以言上將之恩也。《左傳》：『襲者，重衣之名。』

」

(6)按：此謂霜白之劍芒，奪彼眾景，夜星亦失光輝。

(7)按：此以蒼鷹獨立、惡鳥退避，喻李元淳之威望也。

(8)武牢，一名虎牢，有虎牢關，北臨黃河，絕岸峻涯，自古為天險。在今河

南滎陽汜水鎮。《元和郡縣圖志》卷五河內道一河南府汜水縣云：「漢之

成皋縣，一名虎牢。」又云：「汜水出縣東南三十二里，．．．經武牢城

東，漢破曹咎於此。」按：二句寫李元淳鎮守重險之地。

(9)按：此頌李元淳之適才適所。

(10)陳注：「范雲詩：『裘馬悉輕肥。』」

(11)山嶽兩句，陳注：「言上詩之意。」按：玩詩意，似有歸附之心。

投贈張端公(1)

君子量不極，胸吞百川流(2)。嫉邪霜氣直，問俗春辭柔(3)。日戶晝輝靜，月盃宵景

幽(4)。詠驚芙蓉發，笑激風秋(5)。鸞步獨無侶，鶴音仍寡儔(6)。幸沾分寸顧，散

此千萬憂(7)。

校注：

(1)《文苑英華》作「贈裴樞端公」。

(2)不極，無極也。胸吞百川，喻其襟期之高曠。

(3)嫉邪，嫉恨讒邪也。問俗，臨治百姓，親問其俗也。陳注：「《後漢書．

趙壹傳》：『壹作〈刺嫉邪賦〉，以舒其怨憤。』孔稚珪〈北山移文〉：

『霜氣橫秋。』《禮記》：『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

(4)陳注：「造語並峭鍊。」

(5)按：此謂其詩詠如芙蓉之發，使人驚喜；其言笑如秋飆之起，令人激賞。

陳注：「《南史》：『顏延之問鮑照：己與謝靈運優劣。照曰：謝詩如初

發芙蓉，自然可愛。』」

(6)按：鸞步無侶、鶴音寡儔，喻張端公之傑異難侔。陳注：「以上寫張端公

。」

(7)按：此謂荷蒙關顧，煩憂盡滌，兼表投贈之意。陳注：「投贈。」

贈蘇州韋郎中使君(1)

謝客吟一聲，霜落聽清(2)。文含元氣柔，鼓動萬物輕(3)。嘉木依性植，曲枝亦不

生(4)。塵埃徐庾詞，金玉曹劉名(5)。章句作雅正，江山益鮮明(6)。蘋萍一水草，菰

蒲片池榮。曾是康樂詠，如今搴其英(7)。顧惟菲薄質，亦願將此并(8)。

校注：

(1)《文苑英華》亦收此詩。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贈蘇州

韋郎中使君》韋郎中使君為韋應物。」

(2)陳注：「謝客，謝靈運也。《詩品．序》：『王微風月，謝客山泉。皆五

言之警策者也。』杜甫詩：『霜落荊門江樹空。』」

(3)按：此謂韋應物之作，如元氣之柔，周流鼓蕩，萬物皆輕。陳注：「《白

虎通》：『地者，元氣所生，萬物之祖。』」

(4)此以嘉木依性而植，不生曲枝為喻，稱韋應物詩文取徑之正也。

(5)塵埃，輕藐也。徐庾，指徐摛、子徐陵及肩吾父子之詩體。金玉，重視也

。曹劉，謂曹植、劉禎。《北史．庾信傳》：「父肩吾，為梁太子中庶子

。東海徐摛，為右衛率，子陵及信，並為學士，文並綺豔，故世號為徐庾

體。」

(6)按：此謂其詩章雅正，江山經其題詠，益為彰明。陳注：「言其文有光芒

也。」

(7)陳注：「康樂，謝靈運也。有詩云：『蘋萍泛深沉，菰蒲茂清淺。』搴其

英者，言韋郎中亦學謝也。」

(8)并，《全唐詩》注：「一作行」。菲薄質，東野自謂。陳注：「東野詩學

　　　　謝，觀此益信。沈約和謝宣城詩：『顧循良菲薄，何以儷璵璠。』」

上張徐州(1)

為水不入海，安得浮天波；為木不在山，安得橫日柯(2)。再來君子傍，始覺精義多

(3)。大德唯一施，眾情自偏頗(4)。至樂無宮徵(5)，至聲遺謳歌(6)。願鼓空桑絃，永

使萬物和(7)。顧己誠拙訥，干名已蹉跎(8)。獻詞唯在口，所欲無餘它(9)。乍作支泉

石，乍作翳松蘿(10)。一不改方圓，破質為琢磨(11)。賤子本如此，大賢心若何(12)。豈

是無異途，異途難經過。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按：與《張徐州席送岑秀才》、

《南陽公請東櫻桃亭子春燕》相參。)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上張徐州》張徐州為張建封。」

陳注：「本傳：『貞元四年，以張建封為徐泗濠節度使。』」

(2)按：此以水入海，木在山為喻，委婉表達依附之意。陳注：「此比也。有

仰託徐州之意。」

(3)義，汲古閣本注：「時刻藝」。

(4)偏頗，偏，不明；頗，不公。按：此謂大德之人，唯在施與，而俗情則有

不明不公也。陳注：「《易》：『天地之大德曰生。』」

(5)無，汲古閣本注：「時刻變」。

(6)此謂至樂超越宮徵，至聲無庸謳歌。按：以上二句頌張建封。陳注：「〈

琴賦〉：『及其初調，則角羽俱起，宮徵相證。』《孟子》：『謳歌者，

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

(7)空桑，山名。此謂己願一鼓空桑之絃，謳詠萬物，使其永遠諧和。

(8)按：此謂己質性拙訥，至今功名未立，而年已蹉跎。

(9)按：此謂其前此獻辭，不在爵賞，別無他求。

(10)按：此以支泉之石，翳松之蘿自比。陳注：「《詩．小雅》：『蔦與女蘿

，施於松上。』」

(11)按：此謂己不改方圓之性，仰賴琢磨，以生光輝也。陳注：「《禮記》：

『規矩誠設，不可欺以方圓。』王昌齡詩：『賴承琢磨惠，復使光輝新。

』」

(12)按：以上自白心跡。陳注：「《荀子》：『子曰：回，知者若何？仁者若

何？』」

上包祭酒(1)

岳岳冠蓋彥(2)，英英文字雄(3)。瓊音獨聽時，塵韻固不同(4)。春雲生紙上，秋濤起

胸中(5)。時吟〈五君詠〉(6)，再舉七子風(7)。何幸松桂侶，見知勤苦功(8)。願將黃

鶴翅，一借飛雲空(9)。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曰：「《上包祭酒》：包祭酒為包佶。

」包佶，字幼正，潤州延陵(今江蘇丹陽)人。天寶六載登進士第，大歷

　　　　中，歷官度支郎中、諫議大夫、知制誥。十二年坐元載案貶嶺南。貞元元

　　　　年入朝為刑部侍郎，六月，改國子祭酒。佶詩名頗著，與兄何并稱「二包

」。又與李紓稱「包李」。按：《舊唐書》十二《德宗紀》：「(貞元二

年正月)國子祭酒包佶知貢舉。」東野此詩，或即作於此時前後。

(2)岳岳，挺立貌。《楚辭．王逸．九思》：「叢林兮崟崟，株榛兮岳岳。」

(3)英英，俊美貌。潘岳〈夏侯常侍誄〉：「英英夫子，灼灼其。」

(4)按：元．辛文房《唐才子傳》卷第三云：「佶天才贍逸，氣宇清深，心醉

古經，神合大雅，詩家老斲輪也。」

(5)陳注：「褚淵碑文：『音徽與春雲等潤。』皇甫湜〈祭柳子厚文〉：『子

之文章，秋濤瑞錦。』」

(6)〈五君詠〉，《宋書．顏延之傳》：「出為永嘉太守，延之甚怨憤，乃作

〈五君詠〉以述竹林七賢。」五君為嵇康、向秀、劉伶、阮籍、阮咸。

(7)七子，謂建安七子。按：二句謂包佶慕五君、七子之風。

(8)松桂侶，謂與兄包何，俱以詩鳴，時稱二包。又唐．梁肅〈秘書監包君府

君集序〉云：「洎公與兄起居何，又世其業，競爽於天寶之後，一動一靜

，必形於文辭。」故東野稱其勤苦。

(9)陳注：「黃鵠高飛，一舉千里。東野蓋欲借以游揚耳。儲光羲詩：『天鳥

遊雲空。』」

贈崔純亮(1)

食薺腸亦苦(2)，強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3)？有礙非遐方，長安大道

傍(4)。小人智慮險，平地生太行(5)。鏡破不改光，蘭死不改香。始知君子心，交久

道益彰。君心與我懷，離別俱迴遑(6)。譬如浸蘗泉，流苦來日長(7)。忍泣目易衰，

忍憂形易傷。項籍非不壯(8)，賈生非不良(9)。當其失意時，涕泗各沾裳(10)。古人勸

加(11)飧，此飧難自強(12)。一飯九祝噎(13)，一嗟十斷腸(14)。況是兒女怨(15)，怨氣凌彼

蒼(16)。彼蒼昔有知(17)，白日下清霜(18)。今朝始驚歎(19)，碧落空茫茫(2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全唐詩》作：「贈別崔純亮」《

唐詩記事》、《文苑英華》亦收此詩。

(2)劉斯翰云：「薺，一種野菜，味甜。《詩．邶風．谷風》：『誰謂荼苦？

其甘如薺。』此反用之。謂己內心之苦，雖食薺亦惟覺苦。」

(3)陳注：「《詩．召南》：『誰謂鵲無角。』岑參詩：『九州天地寬。』蘇

潁濱曰：『唐人工于為詩，而陋于聞道。孟郊嘗有詩曰：食薺腸亦苦，強

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郊，耿介之士，雖天地之大，無以

安其身，起居飲食，有慼慼之憂，是以卒窮以死。而李觀盛稱之，至韓退

之亦談不容口，甚矣唐人之不聞道也。孔子稱顏子在陋巷，人不堪其憂，

回也不改其樂。與郊異矣。』」

(4)有礙，指到處碰壁。遐方，遠方。陳注：「揚雄文：『海外遐方。』」

(5)劉斯翰云：「以上四句長安社交的澆薄，一以抒憤，二以見崔純亮友誼之

寶貴。」

(6)迴遑，惘然若失貌、徬徨貌。陳注：「〈月賦〉：『滿堂變容，迴遑如失

。』」

(7)來，汲古閣本注：時刻作「已」。蘗，黃蘗樹，其實可作染料，其味

甚苦。此以黃蘗泉為喻，形容相別之後，如苦泉流遠。

(8)非不，汲古閣本注：「時刻豈非」，下句同。陳注：「《史記．項羽本紀

》：『項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時，年二十四，長八尺餘，力能扛

鼎，才氣過人，三年滅秦，自立為西楚霸王。』」

(9)陳注：「《史記．賈誼傳》：『賈生名誼，洛陽人也。年十八，通諸子百

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

(10)陳注：「鮑照詩：『失意杯酒間。』項羽至垓下，兵圍之數重，乃悲歌慷

慨，自為詩，虞姬和之。項王泣數行下。『賈生自傷為傅無狀，哭泣，歲

餘亦死。」

(11)飧，汲古閣本作：「餐」。下注云：「時刻食」。

(12)汲古閣本注：「亦刻食」。陳注：「古詩：『努力加餐飯。』」

(13)祝噎，食不下咽也。陳注：「《漢書．賈山傳》：『祝噎在前，祝鯁在後

。』」

(14)斷腸，極慟也。陳注：「蔡琰〈胡笳歌〉：『空斷腸兮思愔愔。』」

(15)是，汲古閣本注：「元刻非」。怨，汲古閣本注：「元刻冤」。

(16)彼蒼，蒼天也。

(17)昔，《全唐詩》作「若」。

(18)陳注：「《淮南子》：『鄒衍事燕惠王，盡忠，左右譖之，仰天而哭，夏

五月，天為之下霜，東野用此以鳴冤。』」

(19)歎，汲古閣本注：「元刻呼」。

(20)碧落，《全唐詩》作「白日」。碧落空茫茫，此謂蒼天毫無反應，無動於

衷。劉斯翰云：「此詩外襲〈蘇李詩〉之體，而內述自己宛曲盤錯之情，

故爾氣象不同。其無蘇李詩之魂渾厚磅礡，而警直悲苦則過之。『項籍』

四句、『彼蒼』四句，亦自悲壯，不為哀鳴，此孟郊之勁節也。至『君心

』四句、『古人』四句，則轉作淒厲耳，郊詩之使人不愛者，此之類歟！

」

評說：

宋．劉攽《中山詩話》：

孟東野詩，李習之所稱「食薺腸亦苦，強歌聲不懽。出門如有礙，誰謂天地

寬。」可知音。今世傳《郊集》五卷，詩百篇，又有號《咸池》者，僅三百

篇。其間語句尤多寒澀，疑向五卷是名士所刪取者。東野與退之連句詩，宏

壯博辯，若不出一手。王深父云：「退之容有潤色也。」

宋．吳幵《優古堂詩話》：

誰謂天地寬：孟東野「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吳處厚以渠器量褊

窄，言乃爾。予以東野取法杜子美「每愁悔吝生，如覺天地窄。」之句。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

孟郊此詩「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二句，每遭後世許多士大夫非議，

或以為「陋於聞道」，或以為「詩囚」。然郊之二語實為中唐許多窮苦讀書

人命運之形象的概括。至詩之結尾云：「彼蒼昔有知，白日下清霜。今朝始

驚歎，碧落空茫茫！」則更進而由歎命轉向對「上蒼」的斥責。這種狂怒和

激烈，固不是後世養尊處優者流所能理解，也不是儒家「溫柔敦厚」的詩教

束縛下的命蹇詩人所敢仿傚的了。

贈文應上人(1)

棲遲青山巔(2)，高靜身所便(3)。不踐有命草，但飲無聲泉(4)。齋性空轉寂，學情深

更專(5)。經文開貝葉(6)，衣製垂秋蓮(7)。猒此俗人，暫來還卻旋(8)。

校注：

(1)《文苑英華》作「贈高僧」。

(2)棲遲，遊息也。陳注：「《詩．陳風》：『衡門之下，可以棲遲。』」

(3)身所便，宜其身之高逸寂靜也。

(4)此言其心之慈悲也。

(5)齋性，潔淨心性。陳注：「《傳燈錄》：『智禪師云：性即佛，佛即性。

』《全唐詩話》：『僧希運答裴休曰：心體一空，萬緣俱寂。』《翻譯名

義》：『有生皆有情，菩薩乃有情中之覺者爾。』」

(6)此謂開貝葉以寫經。陳注：「《翻譯名義》：『多羅舊名貝多，其葉長廣

，其色光潤』諸國寫經，莫不采用。』王維詩：『貝葉經文手自書。』」

(7)此謂垂秋蓮以製衣。陳注：「《楚辭》：『製芰荷以為衣兮，雜芙蓉以為

裳。此師其意。』」

(8)還卻旋，《全唐詩》作「此安禪」。

嚴河南(1)

赤令風骨峭，語言清霜寒(2)；不必用雄威，見者毛髮攢(3)。我有赤令心，未得赤令

官。終朝衡門下(4)，忍志將筑彈。君從西省郎，正有東洛觀(5)。洛民蕭條久，威恩

憫撫難(6)。苦竹聲嘯雪，夜齋聞千竿(7)。詩人偶寄耳，聽苦心多端。多端落杯酒(8)

，酒中方得歡(9)。隱士多隱酒，此言信難刊(10)。取次令坊沽(11)，舉止務在寬(12)。何

必紅燭嬌，始言清宴闌(13)。丈夫莫矜莊，矜莊不中看(14)。

校注：

(1)按：韓愈於元和五年冬，為河南縣令，六年夏即入朝為職方員外郎，由「

苦竹聲嘯雪」知東野此詩即作於元和五年冬。細玩全詩，蓋有戲贈之意。

(2)赤令，指韓愈。陳注：「韓愈〈寄盧仝詩〉：『嗟我身為赤縣令，操權不

用欲何俟。』赤令恐謂此。」按：唐制縣有赤、畿、望、緊、上、中、下

七等。縣治在京師之內為赤縣，京之旁邑為畿縣。西京以長安、萬年為赤

　　　　縣，東京以河南、洛陽為赤縣。韓愈曾為河南令，故自稱為赤縣令。

(3)攢，聚也。陳注：「此所謂嚴也。」

(4)衡門，衡木為門，喻簡陋之房屋。借為隱者所居。

(5)陳注：「五年，授河南令。韓愈〈縣齋有懷〉詩：『求官去東洛，夜雪過

西華。』」

(6)陳注：「東野有惻怛為民之志。」

(7)此謂雪夜齋中，聞千竿竹嘯，其聲悲苦。陳注：「造境幽峭矣。」

(8)落，汲古閣本注：「時刻多」。

(9)多端，多感觸也。陳注：「陶潛詩：『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

(10)刊，改也。此謂隱士多隱於酒之論，誠難刊改也。

(11)取次，任意、隨便。引申為充裕、寬舒。

(12)按：此蓋慫恿韓愈，任沽美酒，寬以待己。

(13)紅燭嬌，燭下嬌艷也。闌，晚也，殘盡也。陳注：「亦自奇豔。」

(14)矜莊，矜持莊重。按：此東野故作調侃之語。

贈李觀

自注：觀初登第(1)。

誰言形影親？燈滅影去身(2)；誰言魚水歡？水竭魚枯鱗(3)。昔為同恨客，今為獨笑

人(4)。捨予在泥轍(5)，飄跡上雲津(6)。臥木易成蠹，棄花難再春(7)。何言對芳景？

愁望極蕭晨(7)。埋劍誰識氣(8)，匣絃日生塵(9)。願君語高風，為余問蒼旻(1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夏敬觀《孟譜》同。陳注：「案：

韓愈〈李元賓暮墓志〉：『其先隴西人。始來江之東，年二十四，舉進士

，三年登上第。此詩當為是年作。』」

(2)陳注：「陶潛〈影答形〉詩：『憩陰若暫乖，止日終不別。此同既難常，

黯爾俱時滅。』此用其意。何遜詩：『羈旅無儔匹，形影自相親。』」

(3)枯，汲古閣本注：「元刻損」。陳注：「劉長卿詩：『恩波自解惜枯

鱗。』」

(4)同恨，同有失意之憾也。獨笑，獨為眾笑也。陳注：「東野是時尚未登第

也。」

(5)此以魚為喻，謂己若捨置泥轍之鮒也。

(6)此謂李觀登第，如龍躍雲津也。

(7)陳注：「東野自喻。」

(7)陳注：「當春芳景，失意人望之若秋矣。殷仲文詩：『哲匠感蕭晨。』」

(8)陳注：「《晉書．張華傳》：『斗牛之間，常有紫氣，華問雷煥曰：寶劍

之精，上徹于天耳。』沈佺期詩：『埋劍誰當辨。』」

(9)匣絃，指匣中之琴也。

(10)蒼冥，天也。

吳安西館贈從弟楚客

蒙籠楊柳館(1)，中有南風生。風生今為誰，湘客多遠情(2)。孤枕楚水夢(3)，獨帆楚

江程(4)。覺來殘恨深(5)，尚與歸路并(6)。玉匣五絃在，請君時一鳴(6)。

校注：

(1)蒙籠，草木茂密四布之貌。

(2)謂從弟也。

(3)此謂夢魂相牽，喻己思念也。

(4)此狀從弟遠行。陳注：「杜甫詩：『君今下荊揚，獨帆如飛鴻。』」

(5)深，汲古閣本注：「元刻心」。

(6)按：此謂兩地思念，其心相并也。

(7)玉匣五絃，謂琴也。時一鳴，以為慰藉也。

贈章仇將軍(1)

將軍不誇劍，才氣為英雄(2)。五岳拽力內，百川傾意中(3)。本立誰敢拔，飛文自難

窮(4)。前時天地翻，已有扶正功(5)。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按孟郊又有《章仇將軍良棄功守貧

》詩，兩詩相參，當為贈同一人。章仇將軍為章仇良。」

(2)陳注：「《淮南子》：『至巧不用劍。』此用其意。《史記．李廣傳》：

『李廣才氣，天下無雙。』」按：此狀其韜略之高，氣性之豪。

(3)陳注：「言才氣之大，可挾五岳，吞百川也。」

(4)本立，謂其武學根柢之深。飛文，謂其文名詩譽之高。

(5)天地翻，喻大變亂。扶正，匡扶國勢。二句頌其戰功。陳注：「李白詩：

『手成天地功。』」

贈道月上人

僧淨無點，僧衣寧綴華(1)。尋常晝日行，不使身影斜(2)。飯朮煮松柏，坐山敷雲

霞(3)。欲知禪隱高，緝薜為袈裟(4)。

校注：

(1)陳注：「言不染塵也。」

(2)此借謂其持身之正。

(3)敷，汲古閣本注：「宋刻邀」。

(4)陳注：「《九歌》：『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蘿。』此用其意。

」

抒情因上郎中二十二叔監察十五叔兼呈李益端公柳縝評事(1)

方憑指下絃，寫出心中言。寸草賤子命，高山主人恩(2)。遊邊風沙意(3)，夢楚波濤

魂(4)。一日引別袂，九迴霑淚痕(5)。自悲何以然，在禮闕晨昏(6)。名利時轉甚，是

非宵亦喧(7)；浮情少定主，百慮隨世翻(8)。舉此胸臆恨(9)，幸從賢哲論。明明三飛

鸞(10)，照物如朝暾(11)。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六年庚辰。陳注：「《舊唐書》：『李益登

進士第，長為歌詩，貞元末，與宗人李賀齊名，為秘書監，集賢學士判院

事。』」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抒情因上郎中二十二叔

監察十五叔兼呈李益端公柳縝評事》柳縝為柳鎮之訛，即柳宗元之父。」

(2)寸草賤子，謂己；高山主人，謂詩題所述諸人。

(3)遊邊，陳注：「遊朔方，如〈石淙十首〉。」

(4)夢楚，陳注：「如遊洞庭是。」 按：玩詩意，似曾與監察、端公與評事

　　　　同遊各地形勝。

(5)按：二句點題意，敘離別之悲。

(6)按：此言不得不別之因；蓋有老母，需晨昏定省也。

(7)此謂時人，趨名逐利；是非讒毀，竟夜囂呶。

(8)此謂浮情無定，思慮百變。

(9)胸臆恨，心中之遺憾也。指上四句所敘世態。

(10)汲古閣本注：「元刻步兵與雙鸞」。陳注：「此指監察端公與評事也

。」

(11)陳注：「此言三人者，明如朝日，可照察東野憂心也。」

贈城郭道士

望裏失卻山，聽中遺卻泉(1)；松枝休策雲，藥囊翻貯錢(2)。曾依青桂鄰，學得白雪

絃(3)，別別意未迴(4)，世上為隱仙(5)。

校注：

(1)陳注：「言居城郭，不看山聽泉也。」

(2)按：此謂道士，不以松枝策雲，遊遨青山，其藥囊之內，反貯銀錢。

(3)按：此謂嘗與道士為鄰，學得雲仙之樂。

(4)別別，汲古閣本作「別來」。

(5)按：此謂別意未遠，詎知道士竟成世間隱仙。言下微有諷意。

桐廬山中贈李明府(1)

靜境無濁氛，清雨零碧雲(2)。千山不隱響，一葉動亦聞(3)。即此佳志士(4)，精微誰

相(5)。欲識楚章句(6)，袖中蘭薰(7)。

校注：

(1)陳注：「《漢書．地理志》：『睦州新安郡有桐廬縣。』吳均〈與朱元思

書〉：『自富陽至桐廬，一百里許，奇山異水，天下獨絕。』」按即今浙

江省桐廬縣，李明府或即桐廬縣令。

(2)濁氛，混濁之氣也。碧雲，晴雲也。陳注：「陳子昂詩：『青谿無垢氛。

』江淹詩：『日暮碧雲合。』」

(3)陳注：「言其靜也。《淮南子》：『見一葉之落，知歲之將暮。』」劉斯

翰云：「此以千山之無聲，與一葉之微響，構成強烈對比，從而渲染出一

片雄闊高華的境界。非大手筆不能為。」

(4)佳志士，稱美李明府之胸襟抱負也。

(5)精微，兼指人格與學問，謂李明府之精粹與微妙。陳注：「《禮記》：『

絜淨精微，易之教也。』」

(6)楚，汲古閣本注：「時刻此」。楚章句，泛稱《楚辭》。此謂李明府

喜《楚辭》。

(7)蘭，為《楚辭》中之香草。此稱李明府因朝夕諷誦《楚辭》，袖中亦散

發蘭之馥郁，極喻其高潔也。

獻漢南樊尚書(1)

天下昔崩亂，大君識賢臣(2)。眾木盡搖落，始見竹色真(3)。兵勢走山嶽，陽光潛塵

埃。心開玄女符，面縛清波人(4)。異俗既從化，澆風亦歸淳。自公理斯郡，寒谷皆

變春(5)。旗影卷赤電，劍鋒匣青鱗(6)。如何嵩高氣(7)，坐鎮楚水濱(8)。雲鏡忽開霽

(9)，孤光射無垠(10)。乃知尋常鑒，照影不照神(11)。

校注：

(1)陳注：「《爾雅》：『漢南曰荊州。』」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獻漢南樊尚書》樊尚書為樊澤。」

(2)此謂大君識拔賢臣於崩亂之際。

(3)此謂草木變衰之時，方知竹色之不凋。

(4)玄女符，據《史記．五帝本紀》：相傳黃帝戰蚩尤，天遣玄女下授兵符，

乃得勝。陳注：「《左傳》：『微子面縛銜璧。』」

(5)按：此喻樊澤治郡有成，寒谷皆為之變春。

(6)陳注：「此言兵氣消也。駱賓王〈姚州破賊露布〉：『列旗影以雲舒，似

長虹之東指。橫劍鋒而電轉，疑大火之西流。』楊炯詩：『劍鋒生赤電，

桉青鱗謂龍。』」

(7)《詩．大雅》：「嵩高維嶽，峻極于天。」此用以頌美樊澤。

(8)楚水濱，即漢南。

(9)霽，汲古閣本注：「時刻景」。

(10)陳注：「雲鏡，日也。高適詩：『豁達雲開霽。』〈鵬鳥賦〉：『大鈞播

物兮，坱圠無垠。』」

(11)陳注：「以日喻尚書。言可照察下土也。陸機〈演連珠〉：『耳無照影之

神。』」

贈轉運陸中丞(1)

掌運職既大(2)，摧邪名更雄(3)。鵬飛簸曲雲，鶚怒生直風(4)。投彼霜雪令，翦除荊

棘叢(5)。楚倉傾向西，吳米發自東(6)。帆影咽河口，車聲聾關中(7)。堯知才策高，

人喜道路通(8)。皆驚內史力，繼得酇侯功(9)。萊子真為少，相如未免窮。衣花野菡

萏(10)，書葉山梧桐(11)。不是宗匠心(12)，誰憐久栖蓬(13)？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元年乙丑。轉運，轉運使之簡稱。吳汝煜．胡

可先《全唐詩人名考》：「《贈轉運陸中丞》陸中丞為陸長源。」

(2)轉運使，唐官名。掌糧食、財賦轉運事務，多以大臣兼領，故云。

(3)按：此謂陸長源蕩滌群邪，享有雄名。

(4)簸，簸揚也，顛動也。鵬飛、鴞怒，喻其聲威之盛。

(5)霜雪令，喻軍令嚴如霜雪。荊棘叢，喻眾亂。

(6)發，汲古閣本注：「時刻登」。

(7)陳注：「《唐書．食貨志》：『河口置武牢倉，江南船米，不入黃河，即

于倉內便貯。無滯遠船，所謂帆影咽河口也。吳米即江淮運米，楚倉西運

，以實關中，蓋車聲聾關中也。』」

(8)堯，高也。陳注：「寫中丞轉運良策。」

(9)陳注：「《史記．蕭相國世家》：『高祖以蕭何功最盛，封為酇侯。蕭何

轉漕關中，給食不乏。』」

(10)此謂以菡萏為衣，借形其清也。

(11)此謂以梧桐為紙，借喻其窮也。

(12)陳注：「宗匠謂中丞。」

(13)栖蓬，栖於蓬門之士也。陳注：「以上六句，東野自寫其遭遇。」

贈萬年陸郎中(1)

天子憂劇縣，寄深華省郎(2)。紛紛風響珮，蟄蟄劍開霜(3)。舊事笑堆案，新聲唯

章(4)。誰言百里才(5)，終作橫天梁(6)。江鴻恥承眷(7)，雲津未能翔。徘徊塵俗中，

短毳無輝光(8)。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三年丁丑以後作。陳注：「萬年，唐屬關內道

京兆府，今陝西西安咸寧縣治。」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贈萬年陸郎中》陸郎中為陸長源。」

(2)劇縣，漢有平縣、劇縣之分，所謂劇縣，指政務繁重之縣分。華省，指職

務親貴之官署。按：二句謂天子深任之。

(3)蟄蟄，和集也，多盛貌。風響珮、劍開霜，狀長源之威儀也。

(4)陳注：「言郎中不理職，唯事吟詠也。」

(5)里，汲古閣本注：「時刻步」。

(6)陳注：「《蜀志．龐統傳》：『守耒陽令，不治，免官，魯肅遺先生書曰

：龐士元非百里才也，使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耳。』此師其意

。」

(7)陳注：「江鴻，孟郊自謂。」承眷，荷蒙他人照顧之意。

(8)陳注：「自言塵俗之狀。」

擢第後東歸書懷獻坐主呂侍御(1)

昔歲辭親淚，今為戀主泣(2)，去住情難並，別離景易戢(3)。夭矯大空鱗，曾為小泉

蟄(4)；幽意獨沉時，震雷忽相及(5)。神行既不宰，直致非所執(6)。至運本遺功，輕

生各自立(7)。大君思此化，良佐自然集(8)。寶鏡無私光，時文有新習(9)。慈親誡志

就，賤子歸情急(10)。擢第謝靈臺(11)，牽衣出皇邑(12)。行襟海日曙，逸抱江風入(13)。

蒹葭得波浪(14)，芙蓉紅岸濕(15)。雲寺勢動搖，山鐘韻噓吸(16)。舊遊期再踐，懸水得

重挹(17)。松蘿雖可居，青紫終當拾(18)。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繫於貞元十二年丙子。御，汲古閣本注：「時刻郎」

。按：作「郎」是。陳注：「《國史補》：『進士為時所尚，俱捷謂之同

年，有司謂之坐主。』《舊唐書》：『呂渭，字君載，河中人。遷殿中侍

御使。按貞元十二年，呂渭知舉，郊登第。』」按：呂渭於貞元十年授禮

部侍郎，十一年至十三年三掌貢舉。

(2)主，弘治本：作「恩」。東野於貞元十一年秋辭親赴長安應進士試。貞元

十二年及第東歸，故云。

(3)戢，斂也，聚也。陳注：「謝惠連詩：『終傷寸景戢。』」

(4)夭矯，屈伸自如。大空鱗，喻魚龍也。蟄，伏藏也。

(5)按：此謂震雷驚蟄，未允幽獨也。

(6)致，《全唐詩》一作「制」。陳注：「《列子》：『黃帝夢遊華胥之國，

其國乘空如履實其步，神行而已。』常景詩：『長卿有豔才，直致不群性

。』」

(7)至運，喻大化也。遺功，不居其功。輕生，喻品庶也。各，汲古閣本注：

時刻「苦」。

(8)陳注：「大君，指德宗。良佐，呂渭也。沈佺期詩：『大君制六合，良佐

參萬機。』」

(9)按：此言呂渭主試進士，用心若鏡，而舉子無不競習時文。

(10)按：此東野謂慈母誡志，已略成就，故爾歸情急矣。

(11)靈臺，臺名。漢置，在長安西北。

(12)衣，汲古閣本注：「時刻名」。皇邑，指長安。

(13)按：二句謂行襟如海日之曙，逸抱若江風之入。此蓋東野自況也。

(14)得，《全唐詩》注：「一作綠」。

(15)陳注：「寫東歸物色，即記秋時。」

(16)寺高雲浮，故以動搖狀之。噓吸，本指呼吸吐納，借喻鐘聲之抑揚。

(17)按：此期再遊長安。

(18)按：此謂松蘿幽居，固無不可；終將再造皇邑，以拾青紫也。陳注：「李

白詩：『松蘿蔽幽洞』。《漢書．夏侯勝傳》：『經術茍明，其取青紫，

如俯拾地芥耳。』」

古意贈梁肅補闕(1)

曲木忌日影(2)，讒人畏賢明(3)。自然照燭間(4)，不受邪佞輕(5)。不有百鍊火，孰知

寸金精(6)？金鉛正同鑪(7)，願分精與麤(8)。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云：「是年公方應試長安，疑因李

觀之薦，遂贈肅此詩，乞為推擇。」陳注：「《唐書．儀衛志》：『左補

闕，一人，在左；右補闕，一人，在右。』」按：梁肅於貞元七年自右補

闕充兼皇太子侍讀，守本官，兼史館修撰，貞元八年，佐陸贄權衡文場。

詳華忱之《孟譜》所考。

(2)按：日影照見其曲斜也，故云。陳注：「《說苑》：『樹曲木者，惡得直

影？』」

(3)按：賢明必可審辨讒諍也，故有是云。

(4)然，《全唐詩》注：「一作來」。

(5)陳注：「《後漢書．蔡邕傳》：『論：仰日月而不見照燭。』《晉書．輿

服志》：『獬豸冠，凡執法者皆服之，獬豸，神羊，能觸邪佞。』」

(6)按：此謂非百鍊之火，無以見寸金之精粹也。

(7)金，《全唐詩》注：「一作銅」。同，汲古閣本注：「元刻在」。

(8)按：此寄望梁肅之分別精麤也。

贈黔府王中丞(1)

舊說天下山，半在黔中青；又聞天下泉，半落黔中鳴(2)。山水千萬遶，中有君子行

(3)。儒風一以扇，汙俗心皆平(4)。我願中國春(5)，化從異方生。昔為陰草毒(6)，今

為陽華英(7)。嘉實綴綠蔓(8)，涼湍瀉清聲(9)。逍遙物景勝，視聽空曠并(10)。困驥猶

在轅(11)，沉珠尚隱精(12)。路遐莫反盼，泥汙日已盈。歲晏將何從，落葉甘自輕(13)。

校注：

(1)夏注：「《唐書．地理志》：『黔州黔中郡，本黔安郡，天寶元年更名。

』按即今貴州普定縣。」

(2)陳注：「狀黔中山水，亦自奇絕。」

(3)陳注：「謂王中丞也。」

(4)夏注：「《書．胤征》：『戒染汙俗，咸與維新。』言雖久染汙俗，得儒

者治之，化其惡心，易自新也。」

(5)陳注：「《孟子》：『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

(6)夏注：「《續博物志》：『大陰之草，名鉤吻，食之立死。』」

(7)夏注：「隋〈食舉歌〉：『陽華之菜雕陵栗。』《山海經》：『陽華之山

，其陽多金玉，其陰多青雄黃。』」

(8)夏注：「《詩．生民》：『誕降嘉種。』草木結子謂之實，嘉實，猶言嘉

種也。」

(9)夏注：「湍，水疾流也。」

(10)陳注：「以上六句，并贊王中丞教化。」

(11)夏注：「《戰國策》：『楚客謂春申君曰：昔騏驥駕車吳，遷延負轅而

不能進，遭伯樂，仰而至長鳴，知伯樂知己也。』」

(12)夏注：「《莊子》：『沉珠於淵。』隱精，言精彩尚隱而未現也。」

(13)陳注：「末六句，東野自敘其境遇。」

上達溪舍人(1)

北山少日月(2)，草木苦風霜(3)；貧士在重坎(4)，食梅有酸腸(5)。萬俗皆走圓，一身

猶學方(6)。常恐眾毀至，春葉成秋黃(7)。大賢稟高鑒(8)，公燭無私光(9)。暗室曉未

及，幽吟涕空行(10)。

校注：

(1)溪，汲古閣本注：「元刻奚」。按作「奚」是。夏注：「複姓。《周書》

有達奚武。《唐書．職官志》有中書舍人、太子中舍人、太子舍人、起居

舍人、通事舍人、太子通事舍人。按此達奚舍人名字無考。」

(2)陳注：「《邶風》：『日居月諸，照臨下土。』此翻案。」

(3)苦風霜，苦於風霜之摧殘。按：以上二句比也。

(4)貧士，東野自謂。坎，《易經》卦名，重險也。

(5)食梅、酸腸，喻其生活苦酸也。

(6)身，汲古閣本注：「元刻心」。按：此謂眾皆刓方為圓，己獨砥節礪

操，持方為常。

(7)陳注：「言眾毀一至，榮華立復凋枯也。」

(8)大賢，指達奚舍人。高鑒，高懸明鏡也。

(9)夏注：「言至公之燭照，不及私也。」按：此盛讚達奚舍人。

(10)夏注：「言自居於暗室，尚未見朝日，在幽隱處行走，以此自哀，涕泗空

成行也。」

贈主人

斗水瀉大海，不如瀉枯池(1)，分明賢達交，豈顧豪華兒(2)？海有不足流，豪有不足

資。枯鱗易為水(3)，貧士易為施。幸君子席，會將幽賤期(4)。側聞清風議(5)，飲

如黃金卮(6)。此道與日月，同光無盡時(7)。

校注：

(1)按：二句意謂斗水瀉大海，不見成效，倘入枯池，可解泥蟠之厄也。陳注

：「錢起詩：『親勞攜斗水，往往救泥蟠。』」

(2)按：此謂賢達之交，分明無偏，非僅關顧豪華之家。陳注：「劉峻〈廣絕

交論〉：『斯賢達之素交，歷萬古而一遇。』」

(3)此譬若車轍之鮒魚，斗升之水可活。陳注：「《莊子》：『車轍中有鮒魚

，曰：我東海之波臣也，君豈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

(4)陳注：「《晉書．羊祜傳》：『側席求賢，不遺幽賤。』」

(5)議，謂人格襟懷之品鑑也。

(6)飫如，汲古閣本注：「時刻如飲」。飫，宴飲也，飽也。

(7)此謂主人之交道，可與日月同光。陳注：「《史記．屈原傳》：『推此志

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贈建業契公(1)

師往青山寺，清華常遶身(2)。雖然到城郭，衣上不棲塵(3)。

校注：

(1)陳注：「《吳志．孫權傳》：『十六年，徙治秣陵。明年，城石頭，改秣

陵為建業。』案唐屬江南道，今江寧。」

(2)陳注：「謝混詩：『水木湛清華。』」

(3)棲塵，沾染塵埃。陳注：「謝朓詩：『緇塵染素衣。』此反用之。」

獻襄陽于大夫(1)

襄陽青山郭，漢江白銅堤(2)。謝公領茲郡，山水無塵泥(3)。鐵馬萬霜雪，絳旗千虹

蜺(4)。風漪參差泛，石板重疊躋(5)。舊淚不復墮，新歡居然齊(6)。還耕竟原野，歸

老相扶攜(7)。物色增曖曖，寒芳更萋萋(8)。淵情有遐略，高躅無近蹊(9)。即此富蒼

翠，自然引翔棲(10)。曩遊常抱憶，夙好今尚睽(11)。願言從逸轡，暇日凌清溪(12)。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獻襄陽于大夫》于大夫即于。

」于，字允元，河南(今河南河陽)人。始以門蔭授華陽尉，貞元七年

　　　　任湖州刺史，十年改蘇州刺史，十二年入為大理卿，十三年拜陝虢觀察使

　　　　十四年移鎮山南東道，凌上威下，驕橫不法，朝廷姑息。然善待士人，以

　　　　市聲名。韓愈亦曾上書求援引。元和間曾拜相，後坐子于敏殺人事，貶官

　　　　。元和十三年以戶部尚書致仕。

(2)陳注：「謝朓詩：『不對芳春酒，還望青山郭。』李白詩：『峴山臨漢江

，水綠沙如雪。』白銅堤，殆所謂漢堤也。」

(3)此喻于鎮襄陽之治績。

(4)陳注：「陸倕〈石闕銘〉：『鐵馬千，朱旗萬里。』此用其意者。霜雪

喻馬，虹蜺狀旗，萬千言其多也。楊修賦：『建日月之太常，雜虹蜺之旌

旄。』」按：寫于鎮襄陽之威勢。

(5)按：前句寫泛水，後句寫登山，並為遊襄陽所見。

(6)陳注：「《晉書．羊祜傳》：『襄陽百姓，於峴山祜平生游憩之所，建碑

立廟，歲時饗祭，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預因名墮淚碑。』杜甫詩：『

新歡便飽姜侯德。』」按：此寫于在襄陽之治績可與羊祜媲美。

(7)陳注：「此言于大夫鎮襄陽，百姓歸悅。」

(8)曖曖，隱蔽也。萋萋，草盛貌。

(9)汲古閣本注：「宋刻眾賦無暴掠，輿歌有安綏。」淵情，弘治本作：「淵

清」。陳注：「梁鴻頌：『無營無欲，澹爾淵情。』」按：此謂于之淵

情遐略、高躅遠行，非常人可攀躋。

(10)按：此地富於蒼翠之景，自能招引高翔之士來棲。

(11)睽，離也。按：二句謂曩昔之遊，猶存佳憶；素好之地，今尚睽違。

(12)按：此作暇日來遊之約。

贈鄭夫子魴

天地入胸臆，吁嗟生風雷(1)。文章得其微，物象由我裁(2)。宋玉逞大句(3)，李白飛

狂才(4)。茍非聖賢心，孰與造化該(5)？勉矣鄭夫子，驪珠今始胎(4)。

校注：

(1)此謂藏天地於胸臆，則吁嗟之間，有掀風動雷之聲威。劉斯翰云：「二句

主張寫詩要有宏大的氣勢，而詩人要有寬廣的胸襟。」

(2)此謂應精通為文之精微要妙，如是，則物象方能任我裁剪。陳注：「詼詭

有理致，真所謂橫空硬語者。此言天地在胸臆間，故能動風雷，裁物象也

。《古今樂錄》：『〈莊周引聲歌〉曰：天地之道，匠在胸臆。』又陸機

〈文賦〉：『思風發于胸臆。』《文心雕龍．序》：『方聲氣于風雷。』

並是其義。《論語》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

(3)陳注：「《史記．屈原傳》：『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

而以賦見稱。』郊有詩：『大句斡元化。』」

(4)馳騁大句，揮灑狂才，此謂宋李二子有其大才力。

(5)該，包也；括也。此謂倘擬以著作與造化相侔，則非僅大才，更須以聖賢

處心。

(4)劉斯翰云：「驪珠，驪龍之珠。《莊子．列禦寇》：『夫千金之珠，必在

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胎，孕育。按二句

是勉鄭魴的話。大約鄭向孟郊請問學詩的門徑，所以孟郊便作了這樣一首

詩相贈。」

大隱訪三首(1)

崔從事鄖以直隳職(2)

古人留清風，千載遙贈君(3)。破松見貞心，裂竹看直文(4)。殘月色不改，高賢德常

新(5)。家懷詩書富，宅抱草木貧(6)。安得一蹄泉(7)，來化千尺鱗(8)。含意永不語，

釣璜幽水濱(9)。

校注：

(1)《文苑英華》作「大隱詠」。陳注：「王康琚詩：『大隱隱朝市。』」

(2)職，《全唐詩》注：「一作官」。

(3)按：此謂崔從事有古人所遺之風儀。

(4)看，《全唐詩》作「見」。按：此謂松幹破裂，可見貞固之樹心；剖開竹

管，能顯徑直之紋理。二句設喻。

(5)按：殘月不改皎潔，亦喻句。高賢德行常新，此喻義也。陳注：「陳子昂

詩：『殘月迥臨邊。』李白詩：『薄俗棄高賢。』」

(6)陳注：「寫崔從事境遇，亦自苦澀。」

(7)《全唐詩》注：「一作安排一泉深」。

(8)陳注：「魚游水得所，喻崔從事失職。」

(9)陳注：「《竹書》注：『文王至于磻溪之水，呂尚釣于涯曰：望釣得玉璜

。』杜甫詩：『應指釣璜谿。』」

章仇將軍良棄功守貧(1)

飲君江海心，詎能辨淺深(2)？揖君山嶽德，誰能齊嶔岑(3)？東海精為月，西岳氣凝

金(4)。進則萬景晝(5)，退則物陰(6)。我欲薦此言，天門峻沉沉(7)。風亦感激，

為我颼飀吟(8)。

校注：

(1)《文苑英華》作「贈章仇兵馬使」。

(2)詎，《全唐詩》注：「一作誰」。陳注：「《韓詩外傳》：『子貢曰：臣

之事仲尼，譬猶渴操壺杓，就江海而飲，腹滿而去，又安知江海之深乎？

』此用其意。」

(3)嶔岑，山高之貌。

(4)陳注：「《左傳》：『表東海者，其太公乎？』王維詩：『西岳出浮雲。

』」

(5)晝，汲古閣本注：「時刻盡」。進，進用。萬景晝，喻其進用，則精

光照耀萬景也。

(6)退，遣退。物陰，喻其既退，物亦為之黯淡也。

(7)按：此謂欲薦之天子，奈無路也。

(8)感激，慷慨激昂。颼飀，風聲。

趙記室俶在職無事

卑靜身後老，高動物先摧(1)。方圓水任器，剛勁木成灰(2)。大道母物，達人腹眾

才(3)。時吟堯舜篇，心向無為開(4)。彼隱山萬曲，我隱酒一杯(5)。公庭何所有，日

日清風來(6)。

校注：

(1)陳注：「言人處事，宜卑而靜也。《禮記》：『其立卑靜以正，如將弗見

然。』」

(2)陳注：「言水性柔，木性剛也。劉勰《新論》：『人之從君，如草木之從

風，水之從器。』」

(3)母群物，謂為萬物之母。按：此謂趙記事非以自任為能，然兼有眾才也。

(4)按：此寫其無為而治。

(5)按：此寫其大隱於酒，稟性曠達。

(6)按：此寫其公庭無事，惟有清風之來。

贈韓郎中愈二首(1)

何以定交契(2)？贈君高山石(3)；何以保貞堅？贈君青松色(4)。貧居過此外(5)，無可

相彩飾(6)。聞君碩鼠詩(7)，吟之淚空滴(8)。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繫於元和八年癸巳。汲古閣本注：「元刻何以定交契

」至「天意當察微」作一首；「前日遠別離」六句作一首；時刻「何以定

交契」四韻作一首；「碩鼠既穿墉」六韻作一首；無「前日」三韻，俱非

。陳注：「《舊唐書》本傳：『韓愈，字退之，昌黎人。按元和八年，愈

改比部郎中，明年，為考功郎中，此詩當為是時作也。』」

(2)定，汲古閣本注：「元刻結」。

(3)贈石，相砥勵也。

(4)贈松，示堅貞也。

(5)居，汲古閣本注：「元刻交」。高山之石、青松之色，此外別無所有。

(6)彩飾，謂彩飾交誼也。

(7)汲古閣本注：「時刻更有其鼠詩」。夏注：「《詩．魏風．碩鼠》刺

重斂也。」

(8)淚空滴，汲古閣本注：「元刻堪淚滴」。按：吟之生感也。

碩鼠既穿墉(1)，又嚙機上絲；穿墉有閑土(2)，嚙絲無餘衣。朝吟枯桑柘(3)，暮泣穿

杼機(4)。豈是無巧妙(5)？絲斷將何施(6)。眾人上肥華(7)，志士多飢羸(8)，願君保此

節(9)，天意當察微(10)。

校注：

(1)墉，牆壁。陳注：「《詩．召南》：『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

(2)閑，汲古閣本注：「元刻餘」。

(3)柘，木名，亦桑屬。陳注：「謝朓詩：『桑柘起寒煙。』」

(4)穿，《全唐詩》作「空」。按：作「空」是。陳注：「郭泰〈機詩〉：『

不得秉杼機。』」

(5)巧妙，謂織布之巧藝也。注：「郭泰〈機詩〉：『寒女雖巧妙。』」

(6)言縱有巧藝，無所施也。

(7)上，《全唐詩》作「尚」。肥華，肥馬華衣。

(8)飢羸，飢餒羸服。

(9)汲古閣本注：「元刻願保此貞節」。

(10)此謂上天必將明察幾微。

前日遠別離(1)，今日生白髮(2)。欲知萬里情，曉臥半月(3)。常恐百蟲秋，使我芳

草歇。

校注：

(1)「前日」六句，《文苑英華》又作一首，汲古閣本合上為一首。

(2)按：思念之殷也。

(3)按：思之不寐也。

戲贈本二首(1)

長安秋聲乾，木葉相號悲(2)。瘦僧握冰凌，嘲詠含金痍(3)。金痍非戰痕，峭病方在

茲(4)。詩骨聳東野，詩濤湧退之(5)。有時踉蹌行，人驚鶴阿師(6)。可惜李杜死，不

見此狂癡(7)。

校注：

(1)本，陳注：「即賈島也。《新史》云：『島字浪仙，范陽人。為初為浮

　　　　屠，名無本。來東都，愈教其為文，遂去浮屠，舉進士，當其苦吟，及值

公卿大夫，不覺也。』」

(2)木葉，樹葉也。秋葉經風，故曰號悲。陳注：「《楚辭》：『嫋嫋兮秋風

，洞庭波兮木葉下。』岑參詩：『踏地葉聲乾。』李益詩：『寒天古木悲

。』」

(3)嘲，《全唐詩》作「朔」。冰凌，喻其清寒，非真謂其臥冰也。金痍，刀

劍傷也，此戲謂其嗜詩，以至於口舌生瘡也。陳注：「謂無本。〈太學八

俊謠〉：『天下冰凌朱季陵。』注：『司隸校尉朱寓，字季陵。』《後漢

書．班超傳》：『每有攻戰，輒為先登，身被金痍，不避死亡。』」

(4)峭病，怪病也。此戲謂賈島之怪病非因戰而傷，係苦吟所致。陳注：「嘲

詠以戰喻。峭病即所被金痍，亦自奇險。無本詩瘦峭，故云然。」

(5)湧，《全唐詩》作「勇」。詩骨，謂其作詩之風骨嶙峋。聳，謂其峭也。

詩濤，謂其詩波瀾之壯。陳注：「韓愈〈送無本師歸范陽詩〉：『鯨鵬相

摩窣，兩舉快一噉。』此所謂『詩骨聳東野』也。『狂詞肆滂葩，低昂見

舒慘。』此所謂『詩濤湧退之』也。然吾謂韓之雄富，孟之清苦，其氣魄

迥非無本所能頡頏也。此恐東野推獎過當耳。」

(6)陳注：「王維詩：『野鶴終踉蹌』。踉蹌，蓋乍行乍止貌。阿，挈其稱者

，故謂阿師。南人稱阿，猶北人稱老。」夏注：「鶴阿師，未詳。疑鶴阿

為寺名，即島僧舍也。」

(7)二句歎李杜早死，未及見賈島之痴狂於詩。

燕僧聳聽詞，袈裟喜新翻(1)。北岳厭利殺(2)，玄功生微言(3)。天高亦可飛，海廣亦

可源，文章杳無底，斸掘誰能根(4)﹖夢靈髣到，對我方與論(5)。拾月鯨口邊，何

人免為吞(6)？燕僧擺造化，萬有隨手奔(7)。補綴雜霞衣，笑傲諸貴門(8)。將明文在

身，亦爾道所存(9)。朔雪凝別句，朔風飄征魂(10)。再期嵩少遊(11)，一訪蓬蘿村(12)。

春草步步綠(13)，春山日日喧(14)。遙鶯相應吟，晚聽恐不繁(15)。相思塞心胸，高逸難

攀援(16)。

校注：

(1)聳聽，聳動聽聞也。陳注：「范陽本燕地，故云燕僧。元稹詩：『偷得新

翻數般曲。』」夏注：「燕僧，即稱島也。〈送淡公詩〉稱燕本。」

(2)夏注：「《爾雅》：『河北恆。』恆山，北嶽也。《管子》：『恆山之地

，早生而晚殺。《禮記．月令》：『利以殺草。』詩意言歲晚居於北岳，

厭其利殺。」

(3)按：此謂賈島常棲心玄默，故其詩多精微之語。

(4)斸，也。掘，挖也。

(5)陳注：「言海天可至，唯文章深無底，誰可掘根？唯無本夢靈可到爾。」

夏注：「詩意言雖天之高，猶可飛而上窮；雖海之廣，猶可溯而尋源，文

章之深杳，無窮極之境，髣夢寐中神靈相契合，與我對語。」

(6)按：此謂惟賈島能拾月於鯨口邊，免為其吞噉。陳注：「韓愈詩：『無本

于為文，身大不及膽。蛟龍弄爪牙，造次欲手攬。』即此意。」

(7)按：此謂賈島能擺弄造化，驅遣萬有於其手腕之下。陳注：「吳筠詩：『

二氣播萬有，化機無停輪。』」

(8)按：此謂其著羸服，笑傲權貴之門。

(9)爾，汲古閣本注：「時刻示」。按：此謂賈島將以其詩文，證驗道即在其

身。

(10)陳注：「韓愈〈送無本歸范陽詩〉：『念當委我去，雪霜刻以憯。』朔雪

二句，當亦東野送無本詩也。」按：時賈導將歸范陽，故有此二句別語。

(11)夏注：「嵩山，東曰太室，西曰少室。相去七十里，嵩其總名也。」

(12)蓬蘿村，喻東野居所。

(13)陳注：「王維詩：『春草明年綠。』吳邁遠詩：『步步一零淚，千里猶待

君。』」

(14)喧，汲古閣本注：「元刻暄」。按：作「暄」是。暄，日暖。

(15)陳注：「言鶯與苦吟遙相應和，遂生晚聽也。」

(16)高逸，高情逸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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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七

懷寄

寄張籍(1)

夜鏡不照物，朝光何時昇(2)﹖黯然秋思來(3)，走入志士膺(4)。志士惜時逝，一宵三

四興。清漢徒自朗，濁河終無澄(5)。舊愛忽已遠，新愁坐相凌(6)。君其隱壯懷，我

亦逃名稱(7)。古人貴從晦，君子忌黨朋(8)。傾敗生所競，保全歸懵懵(9)。浮雲何當

來，潛會飛騰(10)。

校注：

(1)陳注：「《舊唐書》本傳：『張籍者，貞元中，登進士第，能為古體詩，

調補太常司太祝，轉國子助教，秘書郎，又轉水部郎中，世謂之張水部云

。』」夏注：「張籍字文昌，和州烏江人。仕終國子司業，有《張司業集

》。韓愈〈此日足可惜〉詩：『念昔未知子，孟君自南方。自矜有所得，

君子有文章。』是愈之識郊，由郊言也。」劉斯翰云：「這首詩，作於張

籍中舉之前，詩中肯定張籍的『壯懷』，稱彼此為『志士』。也反映了兩

位詩人救國救民的共同理想正是他們友誼的基礎。」

(2)夜鏡，月也。不照物，月晦也。朝光，曉日。二句喻彼此仕途之不順遂也

。陳注：「鮑照詩：『碧樓含月夜，紫殿爭朝光。』」夏注：「朝光，即

日初出。」

(3)汲古閣本注：「元刻暗然秋氣來」。夏注：「黯然，失色貌。江淹〈恨賦

〉：『黯然銷魂。』」

(4)陳注：「江淹賦：『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傅玄詩：『志士惜日短

，愁人知夜長。』走入二字妙。」此謂愁苦秋思，不覺進入彼此之胸臆中

。

(5)濁河，為黃河。此憂念河清之無日。陳注：「陸機詩：『昭昭清漢輝。』

謝朓詩：『濁河穢清濟。』」

(6)舊愛，昔日之友誼也。新愁，睽離之愁也。夏注：「言舊時之愛，忽然已

遠；新來之愁，日相侵凌。」

(7)陳注：「韓愈詩：『風雲入壯懷。』《漢書．法真傳》：『逃名而名我隨

。』曹植〈求自試表〉：『名稱垂于竹帛。』」夏注：「言君當將壯懷藏

隱，我亦甘於見棄，而人方以逃名稱我也。」劉斯翰云：「按二句因兩人

均下第而離開京都長安，故作此語。」

(8)從晦，隱晦鋒芒。黨朋，結黨營私。劉斯翰云：「《晉書．卻詵傳》：『

動則爭競，爭競則朋黨，朋黨則誣罔，誣罔則臧否失實，真偽相冒。』」

(9)懵懵，汲古閣本注：「時刻苦懵」。弘治本作「」。傾敗，陳注：「

《晉書．苻堅傳》：『豈應孤任愚臣，以速傾敗。』岑參詩：『五岳之丈

人，西望青瞢瞢。』」夏注：「言古人貴從韜晦，君子忌言朋黨，凡人傾

敗之道，皆生於有所競爭，其幸自保全者，皆懵懵若無所知，傷時之不容

直道也。」

(10)何當，合當也。見張相《詩詞曲語匯釋》。此謂浮雲終將飛至，潛自可

飛騰天外。夏注：「，無角龍也。左思〈蜀都賦〉：『下高鵠，出潛

。』潛，藏也。言我視若浮雲之富貴，或當有一日及我，則潛亦有飛騰

之時會也。」劉斯翰云：「按二句意謂自己與張籍雖暫時失意隱，而終

有一天要捲土重來，取得高第，進而實現政治上之抱負。」

憶周秀才素上人時聞各在一方

東西我分情，魂夢安能定(1)。野客雲作心，高僧月為性(2)；浮雲自高閑(3)，明月常

空淨(4)。衣敝得古風(5)，居山無俗病(6)。吟聽碧雲語，手把青松柄(6)。羨爾欲寄書

，飛禽杳難倩(7)。

校注：

(1)陳注：「〈白頭吟〉：『溝水東西流。』」按：首二抒情。謂人各東西，

離情依依，魂夢難定。

(2)陳注：「杜審言詩：『遊宴成野客。』李白詩：『廓落青雲心。』劉長卿

詩：『高僧惠遠公。』」野客，指周秀才，謂其以浮雲為心。高僧，指素

上人，謂其以明月為性。

(3)按：此應野客句。

(4)按：此應高僧句。

(5)陳注：「《論語》：『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

』」此寫周秀才雖衣敝縕袍，而悠游自得，頗有古人之風。

(6)此寫素上人齋居山中，而無俗流之病。

(6)陳注：「又兼寫二人。」

(7)倩，替也。請人代做或使令也。陳注：「言欲倩鳥寄書，不可得也。」

舟中喜遇從叔簡別後寄上時從叔初擢第歸江南郊不從行(1)

一意兩片雲(2)，暫合還卻分(3)。南雲乘慶歸(4)，北雲誰與(5)﹖寄聲千里風，相喚

聞不聞(6)。

校注：

(1)擢第，汲古閣本注：「時刻侍從」。

(2)陳注：「杜甫詩：『帆留一片雲。』」兩片雲，喻孟簡與東野。

(3)按：兩人不期而遇，故云。

(4)陳注：「謂簡擢第歸江南。」

(5)陳注：「謂郊不從行。」

(6)按：此謂相隔千里，因風寄聲，以表情思。與韓愈〈送李員外院長分司東

都〉云：「兩地無千里，因風數寄聲。」詞意相同。

懷南岳隱士二首(1)

見說祝融峰，擎天勢似騰(2)。藏千尋布水，出十八高僧(3)。古路無人跡，新霞吐石

稜(4)。終居將爾叟(5)，一一共余登。

校注：

(1)陳注：「《封禪書》：『南嶽，衡山也。』」

(2)見說，聞人言也。陳注：「五字有力。《湘州記》：『祝融峰，上有青玉

壇，方五丈，有蓋香行道處。』」

(3)陳注：「藏千尋二句，舊說為折腰體。《梁書．朱异傳》：『玉海千尋，

窺映不測。』《周禮》：『掌邦布之出入。』注：『布，泉也。其藏曰泉

，其行曰布。』所謂布水者，泉水也。」

(4)陳注：「張協詩：『溪壑無人跡。』杜甫詩：『湍減石稜生。』」按：此

寫山上古道無人，雲霞升沒於石稜之中。

(5)陳注：「《孟子》：『王曰叟。』此用其意爾。叟，隱士也。」終居，終

竟也。將，從也。叟，隱士也。

千峰映碧湘，真叟此中藏(1)。飯不煮石喫(2)，眉應似髮長(3)。楓梩榰酒甕(4)，鶴虱

落琴床(5)。強效忘機者，斯人尚未忘(6)。

校注：

(1)真叟，謂南岳隱士。

(2)陳注：「《真誥》：『《煮食方》，東府左卿白先生造也。皆真人所授。

』庾肩吾〈玉帳山銘〉：『煮石初爛，燒丹欲成。』」

(3)眉如髮長，夸寫真人之形貌。按：二句謂隱士縱不煮石為飯，其眉亦應

如髮之長。

(4)梩，徙土輿也。揚子《方言》：「沅湘之間謂之畚，東齊謂之梩。」榰，

柱下根也。《說文》：「榰，柱砥。古用木，今用石。」

(5)陳注：「《夢溪筆談》：『地菘，即天名精。蓋其葉似菘，又似名精，故

有二名。鶴虱，即其實也。』白居易詩：『瀑布濺琴床。』」

(6)強效，猶言勉行也。按：二句懷念之意。

春夜憶蕭子真

半夜不成寐，燈盡又無月(1)。獨向前立，子規啼不歇(2)。況我有金蘭，忽爾為胡

越(3)。爭得明鏡中(4)，久長無白髮。

校注：

(1)陳注：「韓愈詩：『山樓黑無月。』」按：此寫竟夜不寐，燈盡無月，憶

念深矣。

(2)陳注：「沈佺期詩：『清夜子規啼。』」按：此寫清夜之中忽聞子規啼。

思情更深。

(3)陳注：「《鹽鐵論》：『身在胡越。』」按：義在金蘭，身隔胡越，情難

堪矣。

(4)爭，表性態。爭得，猶言怎得。

寄院中諸公

奕奕秋水傍，駸駸綠雲蹄(1)；月仙有高曜，靈鳳無卑棲(2)。翠色遶雲谷，碧華凝句

溪(3)。竹林遞歷覽，雲寺行攀躋(4)。冠豸猶屈蠖，匣龍期剸犀(5)。千山驚月曉(6)，

百里聞霜鼙(7)。戎府多秀異，謝公期相攜(7)。因之仰彥，養拙固難齊(8)。

校注：

(1)陳注：「《詩．小雅》：『奕奕梁山。』又：『駕彼四駱，載驟駸駸。』

秋水傍謂月，綠雲蹄謂鳳。」奕奕，光照貌。駸駸，馬疾行貌。

(2)月仙、靈鳳，喻院中諸公。

(3)雲谷、句溪，諸公遊賞之處。

(4)陳注：「此寫諸公遊朓。《魏氏春秋》：『嵇康寓居河內之山陽縣，與之

遊者，陳留阮籍、河內山濤、河南向秀、籍兄子咸、琅琊王戎、沛人劉伶

相與友善，遊於竹林，號為七賢。』楊巨源詩：『雲寺當時接高步。』」

按：此以竹林七賢擬之。寫其相與歷覽，攀躋雲峰，造訪大德。

(5)陳注：「《後漢書．輿服志》：『獬豸，神羊，能別曲直。楚王嘗獲之，

故以為冠。』按御史則冠豸也。《周易》曰：『尺蠖之屈，以求申也。』

匣龍，謂劍也。《淮南子》：『純鉤磨其鋒鍔，則陸斷犀甲。』此言諸公

期大用也。』」

(6)按：此狀山中靜謐也。

(7)陳注：「常袞文：『初奮厥武，車師戎府。』《魏志．文帝紀》：『歲察

孝廉一人。其有秀異，無拘戶口。』李白詩：『謝公正要東山伎』謂謝安

也。此借喻。」按：百里外聞霜鼙之聲，蓋謂兵事將起也。

(7)按：此謂戎府之中既多秀異，倘如謝安者出，必能相攜赴戰。

(8)陳注：「蔡邕詩：『濟濟彥，如雲如龍。』(潘岳)〈閒居賦〉：『終

優遊以養拙。』」按：此謂仰瞻諸公，必當為朝廷所重用。如是，固未可

齋心養拙矣。

寄洺州李大夫(1)

自從薊師反，中國事紛紛(2)。儒道一失所，賢人多在軍(3)。鳥巢憂迸射，鹿耳駭驚

聞(4)。劍折唯恐匣(5)，弓貪不讓勳(6)。方知省事將，動必謝前(7)。鸛陣常先罷，

魚符最晚分(8)。步閑洺水曲(9)，笑激太行雲。詩叟未相識，竹兒爭見君(10)。殷勤越

談說(11)，記盡士風文(12)。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建中三年壬戌。洺州，唐屬河北道。治所在今河北

省永年縣東南之永年。

(2)薊，古地名。即今河北省大興縣。薊師，指玄宗朝安祿山起兵事。

(3)此謂儒道失所，賢人從戎也。

(4)鳥巢易破，鹿耳易驚，皆喻指平民百姓之憂懼。

(5)恐，汲古閣本注：「時刻怨」。按：作「怨」是。此喻諉過也。

(6)此喻貪功也。按：二句諷朝中多貪功爭利者，不足以託付重任。

(7)按：此頌李大夫為任事能臣，動輒冠絕前。

(8)陳注：「鸛陣，亦如鶴陣之類。《唐六典》：『符節一曰銅魚符，所以起

軍旅，易守長，三曰隨身魚符，所以明貴賤，應徵召。』」此謂李大夫不

爭功，不卸職，最受附託。

(9)洺水，一名寖水、千步水。即今河北省西南部之洺河。陳注：「《隋書．

地理志》：『武安郡統縣洺水。』」

(10)陳注：「詩叟，東野自謂。《後漢書．郭伋傳》：『伋前在并州，素結恩

德，及後入界，老幼逢迎，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兒數百名，騎竹馬道次

相拜，竹兒似指此也。』」按：此謂孺子皆聞其名。

(11)越，汲古閣本注：「時刻起」。

(12)士，汲古閣本作「古」。《全唐詩》作「古風」。風，汲古閣本

：元刻「夙」。按：二句謂李大夫殷勤接談，己亦勤於為詩文。

寄盧虔使君(1)

霜露再相換，遊人猶未歸(2)。歲新月改色，客久線斷衣(3)。有鶴冰在翅，竟久力難

飛(4)。千家舊素沼(5)，昨日生綠輝(6)。春色若不借(7)，為君步芳菲(8)。

校注：

(1)劉斯翰云：「虔為盧從史之父。《新唐書．盧從史傳》：『父虔，少孤好

學，舉進士，歷御史府三院、刑部郎中，江、汝二州刺史，秘書監。』」

按：本詩旨在委婉表達依附之意。

(2)相，汲古閣本注：「宋刻且」。再相換，謂秋霜、春露兩度交替。遊人，

孟郊自謂。劉斯翰云：「按孟郊由貞元七年由湖州入長安應進士第，連續

兩年落第，此詩當謂此事，而措辭含蓄。」

(3)此謂歲月更新，月色更佳；久客他鄉，衣縫斷裂，無人補綴也。

(4)冰在翅，謂冰雪凍翅也。劉斯翰云：「二句以鶴作比，意謂自己未能中舉

。」

(5)劉斯翰云：「千家，謂千家之邑。劉向《說苑》：『晏子方食，君之使者

至，分而食之，晏子不飽。使者反，言之。景公曰：嘻夫子之家若是其

貧也。令吏致千家之縣於晏子。』按指盧虔所治之州。」

(6)劉斯翰云：「此二句明詠春光，暗則稱美盧虔治下一派生氣蓬勃。」

(7)借，汲古閣本注：「宋刻可」。作「可」意佳。

(8)按：二句謂倘春色可借，此鶴願至君家池沼，徜徉於芳菲之上。

寄崔純亮

百川有餘水，大海無滿波(1)；器量各相懸，賢愚不同科(2)。辯有姿語，眾歡無行

歌(3)。唯餘洛陽子，鬱鬱恨常多(4)。時讀過秦篇，為君涕滂沱(5)。

校注：

(1)按：此喻句。陳注：「：《莊子．秋水篇》：『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

流之大，兩涘渚涯之間，不辨牛馬。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

為盡在己。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于是焉河伯始

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歎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我之謂

也。』詩意似用此。」

(2)陳注：「《吳志．注》：『盛憲字孝章，器量雅偉。』《論語》：『為力

不同科。』」

(3)無，汲古閣本注：「元刻有」。

(4)洛陽子，賈誼也。此借指崔純亮之鬱鬱國事。陳注：「梁昭明太子詩：『

洛陽輕薄子。』《漢書．韓信傳》：『安能鬱鬱久居此乎﹖』」

(5)陳注：「賈誼有〈過秦論，《詩．陳風》：『涕泗滂沱。』」

汴州亂離後憶韓愈李翱(1)

會合一時哭，別離三斷腸，殘花不待風，春盡各飛揚(2)。懽去收不得，悲來難自防

(3)。孤門清館夜，獨臥明月床(4)。忠直血白刃，道路聲蒼黃(5)。食恩三千士，一旦

為豺狼(6)。海島士皆直(7)，夷門士非良(8)。人心既不類，天道亦反常(9)。自殺與彼

殺(10)，未知何者臧(11)﹖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五年己卯。陳注：「貞元十五年，宣武節度

使董晉卒，陸長源總留後，八日，而軍亂，殺長源，此詩即記其事。韓愈

有〈汴州亂〉二首。翱字習之，隴西人。貞元十六年，娶愈兄弇之女。」

(2)陳注：「軍亂在二月。」

(3)按：此謂昔懽不可追攀，今悲難以自禁。

(4)按：此寫獨夜思友之境。

(5)忠直，謂陸長源。蒼黃，翻覆變化之喻。

(6)此指汴州兵變，軍士殺害節度留後陸長源事。陳注：「韓愈詩：『健兒爭

殺留後。』亦此意。杜甫詩：『圭寶三千士。』《後漢書．張綱傳》：

『豺狼當路，安問狐狸。』」

(7)陳注：「《史記．田橫傳》：『田橫與其徒屬五百人入海，居島中。高帝

使使召之，田橫乘傳詣洛陽自刎，其餘五百人，聞田橫死，亦皆自殺。』

」

(8)夷門，本指大梁城門。夷門士，借指宣武軍士。《史記．魏公子傳．贊》

：「吾過大梁之墟，求問其所謂夷門，夷門者，城之東門也。」

(9)亦，汲古閣本注：「元刻久」。此謂人心既不類人性，天道亦一反常態。

蓋歎長源不得善終。

(10)彼，汲古閣本注：「元刻被」。自殺者，謂田橫手下。彼殺，為宣武軍士

。

(11)臧，善也。

寄張籍

未見天子面，不如雙盲人(1)。賈生對文帝，終日猶悲辛(2)。夫子亦如盲，所以空泣

麟(3)。有時獨齋心，髣夢稱臣(4)，夢中稱臣言，覺後真埃塵(5)。東京有眼富，不

如西京無眼貧(6)。西京無眼猶有耳，隔牆時聞天子車轔轔(7)。轔轔車聲輾冰玉，南

郊壇上禮百神(8)。西明寺後窮瞎張太祝(9)，縱爾有眼誰爾珍﹖天子咫尺不得見(10)，

不如閉眼且養真(11)。

校注：

(1)天子面，陳注：「《漢書．匈奴傳》：『匈奴紿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

面，相結為兄弟。』」雙盲人，兩眼失明者。按：全詩以張籍患眼疾，雙

眼若盲為言。

(2)此指漢文帝召賈誼為博士，策論允當，擬以公卿之位任之。絳灌、馮敬讒

之，遂疏而不用。以賈誼為長沙王太傅，渡湘水，追傷屈原；在長沙，賦

鵩鳥以自廣等事。按：此引漢賈誼之悲辛，比張籍之幽憤。陳注：「李白

詩：『千載為悲辛。』」

(3)泣麟，陳注：「見時無聖帝明王也。《公羊傳》：『十有四年春，西狩獲

　　　　麟，有以告者曰：有麇而角者。孔子曰：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沾袍。

』」

(4)齋心，虛靜其心也。夢稱臣，東野謂夢中蒙天子晉用也。陳注：「《莊子

》：『仲尼曰：惟道集虛。虛者，心齋也。』杜甫詩：『黃綺未稱臣。』

」

(5)按：此謂夢醒，一切成空。

(6)陳注：「東京洛陽，西京長安也。」

(7)車字下，汲古閣本注：「時刻有聲之」二字。按：東京有眼，東野自謂也

，西京無眼，謂張籍也。有眼雖富，不如無眼者猶得聽聞天子輿馬之聲也

。

(8)按：此指天子於正月至南郊祭祀百神。

(9)陳注：「《長安志》：『長安西南隅西明寺，本隋尚書令越國公楊素宅，

籍嘗病眼，故曰窮瞎。』程俱詩：『文昌兩目盲，無復見天地。』亦本此

。時籍調補太常寺太祝。」

(10)按：天子南郊，祭祀百神，而張籍正窮居西南郊區，故云。陳注：「《左

傳》：『天威不違顏咫尺。』」

(11)陳注：「張籍有詩云：『三年患眼今年免。』韓愈〈贈張十八助教〉詩：

『喜君眸子重清朗。』籍補太祝，轉國子助教，從可知東野寄是詩時，籍

正患眼也。陶潛詩：『養真衡茅下。』」

寄義興小女子(1)

江南莊宅淺(2)，所固唯籬(3)。小女未解行(4)，酒弟老更癡(5)。家中多吳語，教爾

遙可知(6)。山怪夜動門，水妖時弄池(7)。所憂癡酒腸，不解委曲辭(8)。漁妾性崛強

，耕童手皴釐(9)。想茲為襁褓，如鳥拾柴枝(10)。我詠元魯山，胸臆流甘滋(11)。終當

學自乳，起坐常相隨(12)。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永貞元年乙酉。陳注：「《舊唐書．地理志》：『

義興隸常州。』」夏注：「義興莊居，郊武康之舊宅也。郊居嵩後，為二

弟所居。此詩當在罷溧陽尉後作。集中有〈乙酉歲舍弟扶侍歸興義莊居獨

止舍待替人〉詩，興義，即義興。傳寫郊詩者所誤倒也。云扶持者，其弟

送母先去也。云獨止舍者，獨留溧陽尉官舍也。」劉斯翰云：「此詩人憶

念託養於故鄉的幼女而作，奇峭的風格　　　 ，並未妨礙他的真摯情感

流露，其中奧妙，是值得玩味的。」

(2)江南莊宅，孟郊之舊居也。淺，狹小也。陳注：「韓愈〈貞曜先生墓銘〉

：『酆郢皆在江南。』」

(3)籬，落之竹籬。陳注：「杜甫詩：『疏籬帶晚花。』」

(4)未解行，尚學步也。陳注：「杜甫詩：『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5)酒弟，汲古閣本注：「元刻病叔」。夏注：「云酒弟者，郊之弟必沉湎于

酒。一本作『病叔』，非是。與下『所憂癡酒腸』句不相應也。」

(6)遙可知，遙想可知也。夏注：「言小女子時方學語，揣想教語者為鄰人，

必教吳音也。」

(7)山怪、水妖，非實指也。蓋思念之亟，恐其不測也。夏注：「言義興莊之

荒僻。」

(8)此耽心小女受驚之時，而癡叔不解曲護也。

(9)漁妾，指照料小女者；村童，指其友伴。

(10)陳注：「言妾童並不足以保衛小女也。」夏注：「言恐其弟癡而病酒，不

解小兒女委曲之言辭，其環而抱持其小女子者，或為漁婦耕童，使此襁褓

如柴枝之攫於鳥爪也。崛強，即屈強。自是也。《漢書．陸賈傳》：『乃

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強於此。』皴釐，猶言肌理粗也。」

(11)陳注：「《唐書．元德秀傳》：『舉進士，為魯山令。天下高其行，不名

，謂之元魯山。』事詳下。東野〈弔元魯山詩十首〉，有『胸臆垂甘滋』

之句，故云。」

(12)陳注：「《唐書．元德秀傳》：『初，兄子襁褓喪親，無資得乳，德秀自

乳之，數日湩流，能食乃止。』東野亦有自乳之意。」學自乳，擬親自照

料也。

憶江南弟(1)

白首眼垂血，望爾唯夢中(2)。筋力強起時，魂魄猶在東(3)。眼光寄明星，起坐東望

空(4)。望空不見人，江海波無窮。衰老無氣力，呼叫不成風(5)。孑然憶憶言，落地

何由通(6)。常師共被教，竟作生離翁(7)。生離不可訴，上天何曾聰(8)。未忍對松柏

，自鞭殘朽躬(9)。自鞭亦何益，知教非所崇(10)。努力拄杖來，餘活與爾同(11)。不然

死後恥，遺死亦有終(12)。

校注：

(1)陳注：「東野有二弟。酆、郢在江南。」

(2)眼垂血，思之沉痛也。望爾夢中，言其憶念之殷也。

(3)筋力強起，謂衰疲不堪。魂魄在東，但念江南。

(4)明星，太白也。《爾雅．釋天》：「明星謂之啟明。」此謂起坐東望，眼

寄太白，故鄉即在其下也。

(5)呼叫不成風，謂年老氣衰，雖呼喊，亦不能傳送遠方。

(6)夏注：「言衰老無力，兩地皆孓然一身。相憶之言，何如風之落地，而千

里相通也。」

(7)夏注：「《後漢書．姜肱傳》：『肱與弟仲海、季江俱以孝行著聞，友愛

天倫，常共臥起。』注：『兄弟同被而寢，不入房室，以慰母心。』」共

被教，孝友之家教。生離翁，謂兄弟到老，各居一方也。

(8)夏注：「言老而生離，欲訴之天，而天耳不聰，與上落地句相對。」

(9)松柏，祖塋也。自鞭句，謂自譴也。陳注：「韓愈〈答孟郊詩〉：『古心

雖自鞭，世路終難拗。』」

(10)知，汲古閣本注：「時刻矩」。夏注：「言雖自鞭策以苦學篤行，而世莫

重此教，無知之者也。」

(11)餘活，餘生也。爾同，共度餘生也。

(12)遺死，謂遺範後人。有終，抱道以終。

宿空姪院寄澹公

夜坐冷竹聲，二三高人語(1)。燈窗看律鈔，小師別為侶(3)。雪簷晴滴滴，茗華舉

舉(4)。磬音多風，聲韻聞江楚(5)。官街不相隔，詩思空愁予(6)。明日策杖歸，去

住兩延佇(7)。

校注：

韓泉欣《孟東野詩作年補考六題》(以下簡稱《補考》)云：元和八年作。

(1)此謂夜坐窗際，冷風拂竹；二三高人，中宵清話。

(3)看律鈔，看佛經也。小師，小師父。陳注：「律鈔者，經律之類。小師對

大師而言。」

(4)華舉舉，汲古閣本注：「元刻乳華舉」。舉舉，本意為舉止端麗，此借形

飲茶之姿態。陳注：「造境幽寒矣。盧綸詩：『雪簷垂溜玉森森。』古詩

：『滴滴空。』韓愈詩：『茗纖纖捧。』又：『舉舉江南子。』此

詩華舉舉者。蓋寫茗之光凝面也。」

(5)陳注：「言風飄磬音，聲落遙天也。」

(6)陳注：「《晉書載記》：『此官街，小兒敢戲於此，不畏司隸縛耶﹖』韋

應物詩：『怪來詩思清人骨，門對寒流雪滿山。』《楚辭》：『目渺渺兮

愁予。』」按：二句謂距官街不遠，而此僧院清幽，徒令人詩思愁起。

(7)延佇，引頸長望也。引申為踟躇不前。陳注：「《離騷》：『延佇乎吾將

反。』」

寄陜府鄧給事(1)

陜城臨大道，館宇屹幾鮮(2)。候謁隨芳語(3)，鏗詞芬蜀牋(4)。從來鏡目下，見盡道

心前(5)。自謂古詩量，異將新學偏(6)。戇人年六十，每月請二千(7)。不敢等閑用，

願為長壽錢。非關亦潔爾，將以救羸然(8)。孤省癡皎皎，默吟寫綿綿(9)。病書憑晝

目(10)，驛信寄宵鞭。疾訴將何諭﹖肆鱗今倒懸(11)。塵鯉見枯浪，土鬣思乾泉(12)。感

感無緒蕩，愁愁作■邊。貞元文祭酒(13)，比謹學韋玄(14)。滿坐無風雜，當朝雅獨全

(15)。見知囑徐孺(16)，賞句類陶淵(17)。一顧生鴻羽，再言將鶴翩(18)。宣揚隘車馬，君

子湊駢闐(19)。曾是此同睠，至今應賜憐(20)。磨墨零落淚，楷字貢仁賢(21)。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五年庚寅。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謂：詩當作於元和八年冬或九年春。鄧，汲古閣本注：「時刻竇」。吳汝

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寄陜府鄧給事》題注：『鄧一作竇』

。按作『竇』是。檢《唐方鎮年表》卷四，陜虢觀察使兼陜州大都督府長

史，無姓鄧者。元和八年九月，竇易直以給事中出為陜虢觀察使。竇給事

為竇易直。《舊唐書》卷一六七、《新唐書》卷一五一有傳。孟郊在洛陽

原依河南尹鄭餘慶，為河南水陸運從事、試協律郎。元和六年冬，鄭餘慶

入朝為兵部尚書。孟郊落職貧居。至元和八年，已不能自存，故致書竇易

直告借。詩云：『疾訴將何諭﹖肆鱗今倒懸。塵鯉見枯浪，土鬣思乾泉。

』求助之意甚明。華忱之《孟郊年譜》以詩中有『憨人年六十，每月請二

千。不敢等閒用，願為長壽錢。』等句，繫此詩於元和五年郊六十歲時，

遂不知陜府給事為何人。細繹詩意，此數句為孟郊自陳數年前任河南水陸

運從事時，所得月俸未敢濫用，故能維持日久，今則貧病交加，山窮水盡

，不得不告急求援。詩當作於元和八年冬或九年春。」

(2)屹，高聳。此謂陝城瀕臨大道，館宇鮮有高聳者。陳注：「江總〈閨怨〉

：『寂寂青樓大道邊。』」

(3)芳，《疾古閣本》：元刻「方」。此謂謁見竇易直也。

(4)陳注：「《蜀牋譜》：『蜀牋體重，一夫之力，僅荷五百番。』」按：此

謂其詞鏗然芬芳。頌竇易直詩也。

(5)陳注：「鏡目，即目明如鏡也。王僧達詩：『珪璋既文府，精理亦道心。

』」按：謂竇易直之目如明鏡，見盡道心。

(6)異，汲古閣本注：「時刻冀」。古詩，陳注：「《史記》：『古詩三千，

孔子刪之，至三百十一篇。』」

(7)此自陳數年前任河南水陸運從事時，所得月俸。陳注：「戇人，東野自謂

。元和五年，東野六十，是歲當為水陸運從事試協律郎，故月俸二千也。

」

(8)按：此謂非關廉潔，自撙節用度，將以救貧羸也。

(9)綿綿，思慕貌。按：此謂書文以求援。陳注：「曹植〈洛神賦〉：『思綿

綿而增慕。』」

(10)晝目，《全唐詩》作「晝日」。

(11)陳注：「以上省吟書信，皆疾訴也。言所以疾訴者，以其窮困，如涸鱗懸

于枯肆耳。」倒懸，喻痛苦。

(12)陳注：「言以斗升之水可活耳。」

(13)東野自注：「即陽公。」

(14)陳注：「陽公，即陽城。《舊唐書》本傳：『字亢宗，定州北平人。及進

士第，隱中條山中。李泌為宰相，言之德宗，召拜諫議大夫，帝欲相裴延

齡，城曰：延齡為相，吾當取白麻壞之哭于庭，竟坐延齡事，改國子司業

。』故東野云：『貞元文祭酒也。』韋玄，所未詳。」

(15)按：此謂竇易直賞接之人，皆當朝雅士也。

(16)東野自注：「即徐端公。」按：此謂囑徐端公給予東野必要之照顧。陳注

：「徐孺，即徐孺子也。王勃序：『徐孺下陳蕃之榻。』」

(17)陶淵，即陶潛。此謂竇易直見賞之詩文，頗類陶潛也。

(18)一顧，謂承其眷顧。再言，謂承其溫言相慰。生鴻羽、將鶴翩，比喻其心

中之感激。陳注：「《漢書．李延年歌》：『一顧傾人城。』陸機詩：『

思駕歸鴻羽。』」

(19)按：此謂竇給事之德化遠揚，故車馬為隘，君子輻輳也。陳注：「《漢書

．匡衡傳》：『宣揚德音。』李白賦：『駢闐乎闕外。』詩意蓋謂宣揚德

化，則車馬為隘，君子輻輳焉。」

(20)按：此謂昔曾得其眷顧，今猶蒙賜憐恤。

(21)按：楷字、貢詩，感其仁賢也。陳注：「《南史．到溉傳》：『硯磨墨以

騰文，自唐以前，皆謂楷字為隸。』《漢書．地理志》：『可貴哉，仁賢

之化也。』」

送諫議十六叔至孝義渡後奉寄(1)

曉渡明鏡中，霞衣相飄颻(2)。浪鳧驚亦雙，蓬客將誰僚(3)。別飲孤易醒，離憂壯難

銷(4)。文清雖無敵，儒貴不敢驕(5)。江吏捧紫泥，海旗翦紅蕉(6)；分明太守禮，跨

躡毗陵橋(7)。伊洛去未迴，遐矚空寂寥(8)。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六年辛卯。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諫議十六叔即孟簡。」孝義渡，又名孝義橋。在今河南鞏縣孝義鎮西

南洛河上。

(2)明鏡，指洛河靜若明鏡之河面。霞衣，高人之服飾。

(3)蓬客，東野自謂。僚，僚友。

(4)壯，甚辭。按：二句謂離筵易醒，別憂難銷。

(5)文清，謂孟簡之文章清麗，無可匹敵。儒貴，謂孟簡以儒者貴顯，不敢驕

人。

(6)陳注：「江吏，謂諫議。《輟耕錄》：『古印文作白文，蓋用以印泥。子

泥封詔是也。』《桂海花木志》：『紅蕉，花葉瘦，類蘆箬 心中抽條，

條端發花葉數層，日坼一兩葉，色正紅，其端各有一點綠，尤可愛。』」

(7)毗陵今江蘇常州市。唐屬常州治。陳注：「《舊唐書．孟簡傳》：『字幾

道，平昌人。工詩，有名，擢進士第。元和四年，超拜諫議大夫，出為常

州刺史。』」按：二句謂孟簡為常州刺史，有政聲。

(8)暇矚，遠望也。按：孟簡去伊洛，出掌常州，故東野仰寄別離之感作結。

至孝義渡寄鄭軍事唐二十五

咫尺不得見，心中空嗟嗟(1)。官街泥水深，下腳道路斜(2)。嵩少玉峻峻(3)，伊雒碧

華華(4)。岸亭當四迥，詩老獨一家(5)。洧叟何所如，鄭食唯有些(6)。何當來說事(7)

，為君開流霞(8)。

校注：

尤信雄《孟郊年譜》：繫於元和六年辛卯。

(1)嗟嗟，歎詞，表叮囑。陳注：「《周頌》：『嗟嗟臣工，敬爾在公。』」

(2)下腳，落足。按：此喻官街不易行。陳注：「《晉書．陶侃傳》：『王貢

斂容下腳，辭色甚順。』」

(3)嵩少，嵩山、少室山。峻峻，高峭之貌。

(4)華華，光彩貌。

(5)迥，遠也。詩老，東野自稱。陳注：「《史記．魏世家．注》：『徐廣曰

：潁陰有岸亭。』劉長卿：『千峰寄一家。』」

(6)陳注：「洧，鄭水名。洧叟，謂唐二十五也。」何所如，何所往也。

(7)何當，猶云何日也。杜甫〈秦州雜詩〉：「何當一茅屋，送老白雲邊。」

來說事，來訪講說近事。

(8)陳注：「《論衡》：『項曼斯好道，有數仙人將上天，飢欲食，輒飲流霞

一杯。』」

酬答

答友人(1)

白日照清水，淺深無隱姿(2)。君子業高文，懷抱多正思(3)。砥行碧山石，結交青松

枝(4)；碧山無轉易，青松難傾移(5)。落落出俗韻，琅琅大雅詞(6)。自非隨氏掌，明

月安能持(7)。千里不可倒(8)，一返無近期(9)。如何非意中，良覿忽在玆。道語必

淡(10)，儒風易凌遲(11)，願存堅貞節(12)，勿為霜霰欺(13)。

校注：

(1)《文苑英華》作：「答友人相贈」。

(2)陳注：「言其清也。」

(3)陳注：「江淹詩：『高文一何綺。』」正思，正當思想。

(4)按：此謂砥行應如碧山之石；結交當似青松之枝。

(5)按：此以山石不變，青松勁直譬擬交道。

(6)落落，拔俗難合貌。琅琅，清朗響亮之聲。陳注：「《後漢書．耿弇傳》

：『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子虛賦〉：『礧石相擊，琅

琅，若雷霆之聲，聞乎數百里之外。』」

(7)明月，指明月珠。陳注：「〈海賦〉：『豈徒積太巔之寶貝，與隋侯之明

月。』」

(8)千里，《全唐詩》作「十載」。倒，《全唐詩》作「到」。

(9)返，《全唐詩》作「發」。汲古閣本注：「元刻別」。近，《汲古閣

本》注：元刻「回」。

(10)語，《全唐詩》作「話」。

(11)凌遲，衰敗。陳注：「〈毛詩序〉：『禮義凌遲。』」 按：二句謂道語

疏淡，儒風易衰。

(12)堅貞，《全唐詩》作「正直」。按：此以貞節相勉。

(13)霰，《全唐詩》一作「雪」。陳注：「陶潛詩：『凌落同霜霰。』」按：

此謂願存青松之節，無為霜霰所欺。

酬友人見寄新文

為客棲未定，況當玄月中(1)，繁雲翳碧霄(2)，落雪和清風。郊陌絕行人，原隰多飛

蓬(3)。耕牛返村巷，野鳥依房櫳(4)。我無飢凍憂，身託蓮花宮(5)。安閑賴禪伯(6)，

復得疏塵蒙(7)。覽君郢曲文(8)，詞彩何沖融(7)。謳吟不能已，頓覺形神空(8)。

校注：

(1)玄月，九月也。《爾雅》：「九月為玄。」陳注：「：『玄月，冬日也。

』」

(2)翳，蔽障也。碧霄，猶碧空。陳注：「李白詩：『中逢元丹丘，登嶺宴碧

霄。』」

(3)原隰，高平曰原，低濕曰隰。飛蓬，飄蕩無定之蓬草。陳注：「杜甫詩：

『霜雪滿飛蓬。』」

(4)櫳，窗上櫺木。亦作房舍解。陳注：「以上寫郊原雪境。班婕妤賦：『房

櫳虛兮風泠泠。』」」

(5)蓮花宮，謂寺院也。陳注：「亦謂雪。」

(6)禪伯，禪師也。陳注：「李白詩：『宗英乃禪伯，投贈有佳篇。』」

(7)疏塵蒙，謂離開蒙昧之塵世也。陳注：「庾肩吾詩：『永得離塵蒙。』」

(8)郢曲，郢，楚地；郢曲，泛指楚歌。陳注：「以喻新文。鮑照詩：『蜀琴

抽白雪，郢曲發陽春。』」

(9)沖融，高遠幽美。陳注：「杜甫詩：『端拱納諫諍，和氣日沖融。』」

(8)形神空，謂形遠神邁也。陳注：「張翰詩：『慘愴發嘔吟。』」

答韓愈李觀別因獻張徐州(1)

富別愁在顏，貧別愁銷骨(2)。懶磨舊銅鏡，畏見新白髮(3)。古樹春無花，子規啼有

血(4)。離絃不堪聽，一聽四五絕(5)。世途非一險，俗慮有千結(6)。有客步大方，驅

車獨迷轍(7)。故人韓與李(8)，逸翰雙皎潔(9)。哀我摧折歸，贈詞縱橫設(10)。徐方國

東樞，元戎天下傑(11)。生投刺遊，王粲吟詩謁(12)。高情無遺照，朗抱開曉月(13)。

有土不埋冤，有讎皆為雪。願為直草木，永向君地列(14)。願為古琴瑟，永向君聽發

(15)。欲識丈夫心，曾將孤劍說(15)。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八年壬申。《文苑英華》作「長安留別李觀韓

愈因獻張徐州」。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答韓愈李觀別

因獻張徐州》張徐州即張建封。」《舊唐書．張建封傳》：「貞元四年，

以建封為徐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徐泗濠節度支度營田觀察使。」《舊唐

書．德宗紀》：「貞元十六年五月，徐泗濠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徐州刺

史張建封卒。」華忱之《孟譜》云：「此詩當以今年下第後，首塗徐州前

作，用答韓李之別，兼簡徐州以為先容。」

(2)陳注：「別只銷魂，今銷骨者，甚之也。」按：貧者相別，無以為託，故

憂愁銷骨也。

(3)按：懶磨銅鏡，畏自鑑也；新白髮，因別愁而生也。

(4)古樹無花、子規啼血，喻其離別之感。陳注：「李賀詩：『杜鵑口血老夫

淚。』同一境界。」

(5)四五絕，《全唐詩》作「三四裂」。絕，《說文》：「斷絲也。」此喻腸

斷也。陳注：「駱賓王詩：『如何溝水上，淒斷聽離絃。』」

(6)有，汲古閣本注：「時刻各」。陳注：「《吳越春秋》：『越王句踐

入臣於吳，夫人哀吟曰：腸千結兮服膺。』」

(7)有客，東野自謂。大方，大方之家也。迷轍，謂無出路也。

(8)陳注：「韓愈李翱。」

(9)逸翰，喻其文。皎潔，光明朗潔。

(10)按：此謂韓、李於東野下第之時，給予存問。陳注：「以上答韓李別。」

(11)徐方，謂徐州。樞，樞要也；中心也。二句頌張建封。陳注：「《詩．小

雅》：『震驚徐方。』又曰：『元戎十乘。』」

(12)陳注：「《後漢書．衡傳》：『建安初，來遊許下，始達潁川，乃陰懷

一刺，既而無所之適，至于刺字漫滅。』《魏志》：『建安二十年三月，

公西征南魯，十二月，至自南鄭，是行也，侍中王粲作五言詩以美其事。

』」

(13)按：此謂張建封之高情如日，遍照萬物；襟懷清朗，如曉月之開。陳注：

「謝靈運詩：『高情屬天雲。』李玉詩：『朗報雲開月。』本此。」

(14)按：此以草木為喻，表依託之意。

(15)按：再以琴瑟為喻，示歸附之意。陳注：「《周南》：『琴瑟友之。』」

(15)將，持也。孤，《全唐詩作》「寶」。 陳注：「以上獻徐州。」

答晝上人止讒作(1)

烈烈鸑吟(2)，鏗鏗琅玕音(3)。梟摧明月嘯，鶴起清風心(4)。渭水不可渾，涇流徒

相侵(5)。俗侶唱桃葉(6)，隱仙鳴桂琴(7)。子野真遺卻，浮淺藏淵深(8)。

校注：

(1)晝上人，即詩僧皎然。

(2)烈烈，狀聲詞。鸑，鳳之別名。陳注：「《詩．小雅》：『冬日烈烈。

』《國語》：『周之興也，鸑鳴于岐山。』」

(3)此頌皎然詩如鳳鳥之鳴，似琅玕之音。陳注：「《後漢書．儒林傳》：『

說經鏗鏗楊子行。』張衡詩：『美人贈我青琅玕。』」

(4)按：此謂梟鳥善發摧月之嘯，鶴鳥時生清風之心。

(5)此謂渭水本自渾濁，而涇流徒為所侵。此慨讒夫擾擾，致天聽不聰也。陳

注：「《詩．谷風》：『涇以渭濁。』」

(6)按：此謂俗人唱其〈桃葉〉之歌。陳注：「《古今樂錄》：『〈桃葉歌〉

：王子敬所作也。桃葉，子敬妾，緣于篤愛，所以歌之。』」

(7)仙，汲古閣本注：「時刻士」。此謂高士自鳴樨桂之琴。

(8)陳注：「《左傳》：『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注：『子野，師曠

字。蓋子野善聽，若遺卻俗音，則浮淺自藏矣。所以止讒也。』《漢書．

東方朔傳．讚》：『朔之詼諧，逢占射覆，其事浮淺，行于眾庶。』《》

《淮南子》：『淵深百仞。』」

答姚怤見寄

日月不同光，晝夜各有宜(1)；賢哲不茍合，出處亦待時(2)。而我獨迷見，意求異士

知(3)。如將舞鶴管，誤向驚鳧吹(4)。大雅難具陳(5)，正聲易漂淪(6)。君有丈夫淚，

泣人不泣身(7)。行吟楚山下(8)，義淚沾衣巾(9)。

校注：

(1)陳注：「比也。」

(2)此謂賢哲不茍合當世，或出或處，必待時而後動。陳注：「《史記．游俠

傳》：『讀書懷獨行君子之德，義不茍合當世』。《周易》：『君子之道

，或出或處。』《禮記》曰：『君子待時而動。』」

(3)按：此謂東野孤執之見，亦冀望英異之士知悉。陳注：「《南史．宋．臨

川王道規傳》：『千載上有英才異士，沉沒而不聞者，安可數哉﹖』」

(4)此亦陽春白雪，不可示於下里巴人之喻。陳注：「庾信〈答移市教〉：『

欲令吹簫舞鶴，還返舊。』沈約〈夕行聞夜鶴詩〉：『愍海上之驚鳧，

傷雲間之離鶴。』東野亦操瑟立齊門者。」

(5)此謂大雅之作，難以盡陳。陳注：「李白詩：『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

。』」

(6)此謂雅正之音，微茫難聞。陳注：「李白詩：『正聲何微茫。』」

(7)此謂姚怤非泣己不偶，蓋泣世人之不識雅正。陳注：「古詩：『不惜歌者

苦，但傷知音稀。』此用其意。」

(8)下，汲古閣本注：「時刻玉」。

(9)此抒己之共鳴。陳注：「杜甫詩：『嗚咽淚沾巾。』」

答郭郎中

松柏死不變，千年色青青；志士貧更堅，守道無異營(1)。每彈瀟湘瑟，獨抱風波聲

(2)。中有失意吟，知者淚滿纓(3)。何以報知者，永存堅與貞(4)。

校注：

(1)陳注：「《後漢書．馬援傳》：『丈夫唯志，窮當益堅。』白居易詩：『

貧堅志士節。』本此。許渾詩：『簞瓢貧守道。』」

(2)陳注：「言歌者苦也。」

(3)按：此述東野解其詩意，為之淚濕帽纓也。陳注：「《詩．黍離》：『知

我者謂我心憂。』」

(4)按：此勉其堅守松柏之節。陳注：「張衡詩：『何以報之英瓊瑤。』」

答盧虔故園見寄

訪舊無一人，獨歸清雒春。花聞哭聲死(1)，水見別容新(2)。亂後故鄉宅，多為行路

塵(3)。因悲楚左右，謗玉不知(3)。

校注：

(1)此以險語謂春花因鳥哭而凋。陳注：「此指鳥聲。盧仝詩：『鳥死沉歌聲

。』並是爭險也。」

(2)此亦險語，謂清雒之水，因別而顯現新貌。

(3)按：此謂經亂之後，鄉宅傾圮蒙塵。

(3)陳注：「謗玉，即和氏玉指為石事。李白詩：『流俗多錯誤，豈知玉與

。』」按：此代盧虔鳴不平。

汝墳蒙從弟楚材見贈時郊將入秦楚材適楚(1)

朝為主人心，夕作行客吟(2)。汝水忽淒咽，汝風流苦音(3)。北闕秦門高(4)，南路楚

石深(5)。分淚灑白日，離腸繞青岑(6)。何以寄遠懷(7)﹖黃鶴能相尋(8)。

校注：

(1)汝墳，古汝水上之大堤防。陳注：「《詩．召南》：『遵彼汝墳。』傳：

『汝水名。墳，大防也。』」

(2)夕作，汲古閣本注：「元刻暮為」。此謂楚材方為主人，瞬將赴楚，故云

。

(3)陳注：「寫風水淒苦之音，以喻客心也。」

(4)「北闕」二句，汲古閣本一作：「北闕時時遠，南山路更深。」按：此指

都東野入秦，以求功名也。

(5)路，汲古閣本注：「時刻山」。陳注：「指適楚。」

(6)分淚，別淚也。離腸，別情也。青岑，青山也。二句言不其忍相別。陳注

：「王安石詩：『腸胃繞鍾山。』意本此矣。」

(7)遠懷，汲古閣本注：「宋刻我書」。

(8)按：此謂己願化為黃鵠，遠飛相尋。陳注：「湯惠休詩：『黃鶴西北去，

銜我千里心。』東野意同。」

同從叔簡酬盧殷少府(1)

梅尉吟楚聲，竹風為淒清(2)。深虛冰在性，高潔雲入情(3)。借水洗閑貌(4)，寄蕉書

逸名。羞將片石文，此雙瓊英(4)。

校注：

(1)少府，縣尉之別稱；縣令稱明府，縣尉職位低於縣令，故稱少府。陳注：

「《漢書．百官志》：『少府監，掌百工技巧之政。』」盧殷，　范陽(

今河北涿縣)人。元和初任登封縣尉，以病去官，客居登封。元和五年貧

病而卒，年六十五。韓愈有〈登封縣尉盧殷墓志〉。盧殷與韓愈、孟郊友

善。韓愈〈盧殷墓志〉云：「君能文為詩，自少至老，詩可傳錄者，在紙

凡千餘篇。無書不讀，然止用以資為詩。」東野亦謂其詩：「吟哦無滓韻

，言語多古腸。」(〈弔盧殷十首〉之八)，《全唐詩》卷四七○存其詩

十三首。

(2)陳注：「《漢書．梅福傳》：『福，字子真，九江壽春人。為郡文學，補

南昌尉。』李端〈送單陽尉詩〉：『遙知拜慶後，梅尉稱仙才。』此指盧

殷者。竹風之句，贊盧所贈詩。」

(3)此言盧殷之性，清虛若冰；盧殷之情，高潔入雲也。

(4)閑貌，閒雅之貌也。

(4)片石文，謂己詩。，相角也。雙瓊英，指孟簡、盧殷。陳注：「《朝野

僉載》：『唯有韓陵一片石，堪共語。』《詩．齊風》曰：『尚之以瓊英

乎』而末二句，言酬詩之意。」

酬李侍御書記秋夕雨中病假見寄

秋風遶衰柳，遠客聞雨聲(1)。重茲阻良夕，孤作唯積誠(2)。果枉移疾詠，中含嘉慮

明(3)。洗滌煩濁盡，視聽昭曠生(4)。未覺枕倦，久為章奏嬰(5)，達人不寶藥(6)，

所保在閑情(7)。

校注：

(1)遠客，東野自謂。陳注：「此東野客況。謝朓詩：『衰柳尚沉沉。』」

(2)陳注：「亦自寫。」

(3)枉，表性態，猶言承蒙。移疾詠，謂李侍御遣病之詩詠也。嘉慮，佳意也

。按：此贊李見贈之詩，有佳意存焉。陳注：「陸機〈功臣頌〉：『嘉慮

四迴。』」

(4)煩濁，躁悶也。昭，明也。曠，遠也。按：此謂既讀李侍御來詩，心中躁

悶盡滌，視聽為之開闊。陳注：「謝靈運詩：『懷抱既昭曠。』此贊李見

寄詩。」

(5)嬰，猶纓。繫也。按：此推擴李侍御詩意，謂李無枕之倦，反有暫離公

牘之快。陳注：「元稹詩：『露逼枕清。』《後漢書．明帝紀》：『不

受章奏。』」

(6)寶，汲古閣本注：「元刻保」。達人，謂李侍御。

(7)按：此勉李侍御保有閑適之情。陳注：「寫酬意。陶淵明有〈閒情賦〉。

」

答盧仝(1)

楚屈入水死(2)，詩孟踏雪僵(3)。直氣茍有存，死亦何所妨(4)。日劈高查牙，清稜含

冰漿(5)。前古後古冰，與山氣勢強(6)。閃怪千石形，異狀安可量(7)。有時春鏡破，

百道聲飛揚(8)。潛仙不足言，朗客無隱腸(9)。為君傾海宇，日夕多文章(10)。天下豈

無緣，此山雪昂藏(11)。煩君前致詞，哀我老更狂(12)。狂歌不及狂，歌聲緣鳳皇(13)。

鳳兮何當來，消我孤直瘡(14)。君文真鳳聲，宣隘滿鏗鏘(15)。洛友零落盡，逮茲悲重

傷(16)。獨自奮異骨，將騎白角翔(17)。再三勸莫行，寒氣有刀槍(18)。仰君子多，慎

勿作芬芳(19)。

校注：

(1)陳注：「《唐書．盧仝傳》：『仝居東都，愈為河南令，愛其詩，厚禮之

，仝自號玉川子。』」劉斯翰云：「盧仝少孟郊四十餘歲，其結識孟郊當

在郊晚年居洛之時。據盧仝〈孟夫子生生亭賦〉，有：『嗟自慚承夫子而

不失予兮，傳古道甚分明。』之句，略知兩人交情。盧仝詩風狂怪，．．

．孟郊此詩似亦極意險怪者。」

(2)楚屈，謂屈原投汨羅以死。

(3)詩孟，東野自稱。謂將踏雪僵斃也。劉斯翰云：「按鄭餘慶於元和九年調

任山南西道節度使，兼興元尹，奏孟郊為其軍參謀，試大理評事。此詩當

係行前所作，由詩觀之，大抵盧仝先有詩勸毋行，並以冰山為喻，謂鄭不

可恃。但詩人決意赴興元，因寫詩酬答，表示自己盡忠報國之決心。」

(4)此言正直之氣茍存於世，死有又何妨。

(5)查牙，原指枝頭槎枒之狀。此用以寫冰稜之交錯重出。陳注：「此寫冰高

如山。」

(6)此謂古冰棱與更古之冰棱，較之山岳更具氣勢。

(7)閃怪千石形，謂冰棱之形也。其千姿百態，無可計數。陳注：「寫冰狀。

」

(8)春鏡破，為春冰坼裂也。百道，謂向四面迸裂也。

詩：『竹裏泉聲百道飛。』」

(9)潛仙，盧仝之贊辭。故謂不足言也。朗客，孟郊之謙稱。陳注：「言冰心

朗潔，無幾微潛藏也。」

(10)君，指盧仝。傾海宇，傾盡胸中滄海與天宇。日夕多文章，謂己詩濤文海

之洶湧奔騰也。

(11)昂藏，器宇軒昂。劉斯翰云：「二句意謂自己當與鄭公有緣份，而鄭公則

是一堂堂正正之大丈夫。『此山』以比鄭餘慶。」陳注：「《水經．沽水

注》：『石壁崇高，昂藏隱天。』」

(12)此謂有勞盧仝之慇慇致意，謂我雖老而更狂放不自收斂。

(13)此謂吾亦緣於鳳鳥德衰而狂歌，然不及楚狂接輿之狂。

(14)此謂鳳鳥當何時來﹖以消解我孤直所致之創傷。劉斯翰云：「按詩人因鯁

直，每每遭逢不偶，受毀謗攻擊，故發為此歎。」

(15)君文，謂盧仝之作品。宣，侈大也。隘，狹窄也。劉斯翰云：「宣隘，大

道和小道也。」此喻盧仝之詩，音韻鏗鏘，遠近皆聞。

(16)陳注：「陸機詩：『親友多零落。』」劉斯翰云：「洛友，指盧殷、劉言

史等一班好朋友。．．．按上述盧劉，均以窮死。」逮茲，猶言至此。悲

重傷，格外悲傷。

(17)奮，振挺也。異骨，即前所謂孤直之身也。白角，神牛也。翔，翱翔天宇

也。陳注：「杜甫詩：『異骨降松喬』《穆天子傳》：『爰有黑牛白角。

』」

(18)「再三」句，指盧仝再三勸孟郊勿往興元軍任行軍參謀也。「寒氣」句，

喻興元為險地。

(19)仰，謂有愧其厚愛。「慎勿」句，謂己非德馨可欽之輩也。陳注：

「傅咸賦：『鸞翔鳳集，羽儀上京。芬芳並發，我穢其馨。』」

奉報翰林張舍人見遺之詩(1)

百蟲笑秋律，清削月夜聞(2)。曉稜視聽微，風翦葉已紛(3)。君子鑒大雅，老人非俊

(4)。收拾古所棄，俛仰補空文(5)。孤韻恥春俗，餘響逸零雰(6)。自然蹈終南，滌

暑凌寒氛(7)。巖霰不知午，澌鎮含曛(8)。曾是醒古醉，所以多隱淪(9)。江調樂之

遠，溪謠生徒新(10)。眾蘊有餘採，寒泉空哀呻(11)。南謝竟莫至，北宋當時珍。賾靈

各自異(12)，酌酒誰能均(13)。昔詠多寫諷，今詞詎無因(14)。品松位何高(15)，翠宮沒荒

榛(16)。苔趾識宏製(17)，沙潀游崩津(18)。忽吟陶淵明，此即羲皇人(19)。心放出天地，

形拘在風塵(20)。前賢素行階，夙嗜青山勤(21)。達士立明鏡，朗言為近臣。將期律

萬有，傾倒甄無垠。鸑應蟋蟀，絲毫意皆申。況于三千章，哀叩不為神。

校注：

(1)陳注：「舍人專掌詔誥。」

(2)秋律，商聲也。清削，謂蟲聲清警如割削。陳注：「曰笑、曰哭、曰弔，

皆鳴也。此東野用字，詼詭不一。王融詩：『閒琴改秋律。』」

(3)陳注：「曉稜，霜氣稜也。」風翦，謂秋風如翦。

(4)君子，指張舍人。鑒，明識也。老人，東野自謂。

(5)按：上句謂張舍人志復古道，下句謂己於俯仰之間，亦思以空文自見。陳

注：「司馬遷〈報任安書〉：『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

(6)按：此東野自喻不從俗也。陳注：「李白詩：『餘響入霜鐘。』」

(7)自然，猶自在也。陳注：「《秦風》：『終南何有傳。』終南，周之名山

今陝西西安府南五十里終南山。」按：以下寫東野隱於終南，夏滌暑氣，

冬凌寒氛。

(8)巖，山巖。霰，雪珠也。澌，解凍之流水。曛，日落時之餘光。按：二句

寫終南之冬景。

(9)曾，嘗也。隱淪，猶遁隱也。按：此謂終南自古醒覺無數醉者，故多隱遁

之士。

(10)江調、溪謠，皆生於自然之樂章也。陳注：「韓愈詩：『菡萏寫江調。』

」

(11)有餘採，眾美採之不盡也。空哀呻，謂寒泉空有其韻，乏人鑑賞。

(12)賾，汲古閣本注：「元刻頤」。

(13)酒，汲古閣本注：「元刻聖」，一作「酲」。

(14)詎，豈也。無因，無因由也。按：以下寫東野報詩之意。

(15)「品松」，汲古閣本注：「元刻品松位何高，翠殿沒荒榛」。品，眾

多也。

(16)陳注：「翠宮，或即終南山翠微宮。孫綽〈遊天台山賦〉：『被荒榛之蒙

籠。』」

(17)陳注：「言山趾生苔，尚能識殿基宏製焉。」

(18)潀，同淙，水流聲。崩津，喻奔瀑。

(19)陳注：「《晉書．隱逸傳》：『陶潛嘗言夏月虛閑，高臥北窗之下，清風

颯至，自謂羲皇上人。』」

(20)此謂心靈放逸，自能超軼天地；自拘形跡，即是墮落俗塵。按：二句頗有

理致。陳注：「《孟子》：『求其放心而已。』陶潛詩：『誰謂形拘。

』《世說》：『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自然是風塵外物。

』」

(21)素行階，言絕俗遊也。嗜山勤，嗜好山間之遊也。

此謂達士立明鏡以自鑑，以朗言者為近臣也。

律，順承也。傾倒，心折也。按：上四句詠張舍人。

鸑，《國語．周語》韋昭注：「鳳之別名。」此喻翰林張舍人。陳注：

「言大小相應也。《圓通語錄》：『把斷世界，不漏絲毫。』」

陳注：「《漢書．東方朔傳》：『東方朔初上書，凡用三千奏牘，讀之二

月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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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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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從弟郢東歸(1)

爾去東南夜，我無西北夢(2)。誰言貧別易﹖貧別愁更重。曉色奪明月，征人逐動

(3)。秋風楚濤高(4)，旅榜將誰共(5)﹖

校注：

(1)陳注：「韓愈〈貞曜先生墓銘〉：『父廷玢，娶裴氏女，生先生及二季酆

、郢。』是郢與東野同產，不知何得稱從弟也。」

(2)陳注：「東南，常州；西北，河南也。」

(3)征人，謂郢。此謂清曉將行也。陳注：「陶潛詩：『日入群動息。』」

(4)按：此點明孟郢東歸之時地。

(5)榜，船曰榜。郭璞〈江賦〉：「涉人於是檥榜。」按：末句代行者設想也

。

山中送從叔簡赴舉

石根百尺杉，山眼一片泉(1)。倚之道氣高(2)，飲之詩思鮮(3)。于此逍遙場，忽奏別

離絃(4)。卻笑薜蘿子，不同鳴躍年(5)。

校注：

(1)此寫山中景色。陳注：「造境如畫。李白詩：『錯落千丈松，龍蟠石根

。』李白〈雨後望月詩〉：『出時山眼白，高後海心明。』」

(2)倚，汲古閣本注：「時刻停」。按：此應首句。陳注：「倚杉也。」

(3)按：此應二句。

(4)此敘別。

(5)薜蘿，薜荔、女蘿。喻隱者之服或喻隱者之居。陳注：「《晉書．謝安傳

論》：『褫薜蘿而襲珠組。』李白詩：『俯仰鴛鷺，飲啄自鳴躍。』此

言赴舉者。」

送別崔寅亮下第

天地唯一氣，用之自偏頗(1)。憂人成苦吟，達士唯高歌(2)。君子識不淺，桂枝幽更

多(3)。歲晏期攀折(4)，時歸且婆娑(5)。素質如削玉(6)，清詞若傾河(7)。龍未化時

(8)，魚同一波(9)。去矣當自適，故鄉饒薜蘿(10)。

校注：

(1)偏頗，不正也。陳注：「杜甫詩：『俯視但一氣，焉能辨皇州。』」

(2)按：此勉崔寅亮達觀。陳注：「杜甫詩：『但覺高歌有鬼神。』」

(3)陳注：「《楚辭》：『桂樹叢生兮山之幽。』」

(4)期，《全唐詩》作「朝」。

(5)婆娑，盤旋也，偃息也。

(6)削，汲古閣本注：「元刻荊」。

(7)傾，汲古閣本注：「時刻天」。按：此頌崔寅亮之質性文才。

(8)龍，《全唐詩》作「潛」。

(9)陳注：「《離騷序》：『龍鸞鳳，以託君子。』《禮記》：『魚鱉生焉

。』」按：此代鳴不平．

(10)鄉，汲古閣本注：「元刻山」。按：此勉崔寅亮自適。

大梁送柳淳先入關(1)

青山輾為塵(2)，白日無閒人(3)。自古推高車，爭利西入秦(4)。王門與侯門，待富不

待貧(5)。空攜一束書，去去誰相親(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四年戊寅。大梁，魏國國都，今河南省登封

縣。

(2)輾，《全唐詩》一作「轉」。

(3)陳注：「言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往，故青山可輾為塵。」

(4)劉斯翰云：「按四句詠函谷關，即柳淳先所經之『關』。詩人以『青山』

、『白日』二句帶張的虛寫與『自古』等二句介紹性的實寫接合，取得很

好的興諷效果。」

(5)此謂王侯之門不納貧士。

(6)誰相，《全唐詩》一作「將誰」。汲古閣本注：「時刻空賚一束書，

獨去將誰親。」劉斯翰云：「『王門』二句明確寫出長安城中冷酷的世態

，然後以『空攜』二句詠柳淳別情作結，對柳氏此去的前景之暗淡則含蓄

不發，只於別情之中洩之，故一結有味。」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這首詩大約是孟郊未出仕前隱居於嵩山時期所作。詩人對朋友柳淳先往長安

謀取功名大不以為然，在送別時寫了這首詩，其中巧妙地把別情和不贊成的

意思揉合在一起，因而顯得耐人尋味。在詩的前四句中，孟郊以絕大的筆力

，概括了數百年來無數士子通過函谷關奔向長安追求富貴榮華的歷史，尤其

使本詩生色不少。

送無懷道士遊富春山水(1)

造化絕高處(2)，富春獨多觀(3)。山濃翠滴灑(4)，水折珠摧殘(5)。溪鏡不隱髮(6)，樹

衣長遇寒(7)。風猿虛空飛，月狖叫嘯酸(8)。信此神仙路(9)，豈為時俗安(10)﹖煮金陰

陽火(11)，囚怪星宿壇(12)。花發我未識(13)，玉生忽藂攢(14)。蓬萊浮蕩漾，非道相從難

(15)。

校注：

(1)汲古閣本注：「時刻送別吳逸士歸山」。陳注：「富春，今杭州富陽

縣也，本漢富春縣。」

(2)絕，《全唐詩》注：「一作最」。

(3)按：此總提富春饒景物之盛。陳注：「王維詩：『潮聲滿富春。』」

(4)滴灑，汲古閣本注：「時刻的礫」。按：以下六句分寫景物之麗。

(5)陳注：「吳均詩：『弱幹可摧殘。』」

(6)此極寫溪水之澄澈。

(7)遇，汲古閣本注：「元刻禦」。此寫林中長寒，樹幹斑駁。

(8)狖，即長臂猿也。按：此寫山猿飛躍，似乘風凌虛；而月下狖嘯，聞之淒

酸。陳注：「孟浩然詩：『嶺猿相叫嘯，潭嶂似空虛。』」

(9)信，《全唐詩》注：「一作即」。路，汲古閣本注：「元刻樂」。

(10)此謂無懷之入道求仙，自有其襟期，與現實無關。陳注：「張衡賦：『豈

時俗之足慕。』」

(11)陰陽火，汲古閣本注：「時刻芙蓉水」。陳注：「陰陽火，即賈誼所

謂『陰陽為炭也。』」此寫道士之燒煉丹藥。

(12)此寫道士建壇作法，驅遣妖邪。按：以上二句，道士之能事。

(13)我，汲古閣本注：「時刻或」。

(14)藂，《唐韻》：「藂，俗叢字。」攢，聚也。按：二句謂相識相聚之驟

。

(15)蕩漾，本指水波流動之貌，此喻仙山難以把握。而己既非羽客，故難相從

也。陳注：「自愧非道，不能從也。蓬萊已見上。江淹詩：『北渚有帝子

，蕩漾不可期。』」

送溫初下第

日落濁水中，夜光誰能分(1)；高懷無近趣，清抱多遠聞(2)。欲識丈夫志，心藏孤岳

雲。長安風塵別(3)，咫尺不見君。

校注：

(1)夜光，喻珠玉也。按：此謂日落濁水，則玄圃之積玉、夜明之寶珠，皆不

能辨。陳注：「《晉書．陸機傳》：『玄圃之積玉，無非夜光。』此詩夜

光以喻溫初。言人不能識。」

(2)趣，趨也。陳注：「杜甫詩：『高懷見物理，識者安肯哂。』」

(3)陳注：「陸機詩：『京洛多風塵。』」

送盧虔端公守復州(1)

師曠聽木，自然識孤桐(2)；正聲逢知音，願出大朴中(3)。知音不韻俗，獨立占古

風(4)。忽挂觸邪冠(5)，逮逐南飛鴻(6)。肅肅太守章(7)，明明華轂熊(8)。商山無平路

(9)，楚水有驚潀(10)。日月千里外，光陰難載同。新愁徒自積，良會何由通(11)。

校注：

(1)復州，北周置，治所在今湖南省沔陽縣西沔陽鎮。

(2)師曠，晉平公之樂師，聽覺至聰。故能於木中，辨識孤桐之琴。按：此

喻句，指有司善識人才，以盧虔出守復州。陳注：「《孟子》：『師曠之

聰。』注：『晉平公之樂太師，其聽至聰。。』《書》曰：『嶧陽孤桐。

』蕭愨詩：『瑟奏嶧山桐。』」

(3)此亦喻語，喻盧為知己者用。陳注：「《列子》：『伯牙鼓琴，志在高山

。鍾子期曰：哦哦然，若泰山。志在流水，曰：洋洋然若江河。子期死，

伯牙絕絃，以無知音者。』嵇康文：『洪荒之世，大朴未虧。』柳宗元詩

：『希聲閟大林，聾俗何由聰。』」

(4)占，汲古閣本注：「元刻上」。按：此頌盧虔有古風。

(5)陳注：「觸邪冠，即豸冠。侍御所服。盧虔今不為侍御，故云。」

(6)此謂南下復州。

(7)肅肅，整飭貌。陳注：「言出守復州。」

(8)陳注：「《史記．陳餘傳》：『令范陽令乘朱輪華轂。』言熊者，畫熊于

車。王維詩：『車邊已畫熊。』是其義。」

(9)陳注：「商山見上。言商州送別。」

(10)《說文》曰：「潀，小水入大水曰潀。」陳注：「言復州。」

(11)按：末繫別意。

送任齊二秀才自洞庭遊宣城(1) 并序

文章者，賢人之心氣也。心氣樂，則文章正；心氣非，則文章不正。當正而不

正者，心氣之偽也。賢與偽見于文章，一直之詞，衰代多禍，賢無曲詞(2)。文

章之曲直，不由于心氣(3)。心氣之悲樂，亦不由賢人，由于時故。今宣州多君

子，閑暇而寬，文章之曲直，纖微悉而備舉。洞庭二客，勉而客去之，鼓其風

波之詞。吾知夫樂莫是行也。遂為詩曰：

洞庭非人境(4)，道路行虛空(5)。二客月中下，一帆天外風(6)。魚龍波五色，金碧樹

千叢(7)。閃怪如可懼，在誠無不通(8)。扣奇驚浩淼(9)，採異訪穹崇(10)。物表即高韻

(11)，人間訪仙公。宣城文雅地，謝守聲聞融(12)。證玉易為力，辨誰不同(13)。從茲

阮籍淚，且免泣途窮(14)。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汲古閣本注：下有「任載、齊古」

二字。陳注：「原注：『任載齊古，并序。』宣城，唐屬江南道宣州。今

安徽寧國宣城縣治。」

(2)陳注：「元結〈惡曲篇〉：『吾輩全直三十年，未嘗曲以達意。』」

(3)陳注：「《禮記》：『仲夏之月，節嗜欲，定心氣。』」

(4)人境，人間之境。此逆起。

(5)陳注：「洞庭瀦七百里，故道行虛空也。」

(6)此謂二客如月中而下，一帆若航於天外。陳注：「常建詩：『天際一帆影

。』宋玉〈大言賦〉：『長劍耿耿倚天外。』」

(7)此寫魚龍潛躍，驚起五色之波；湖中樹色，金碧千叢。陳注：「《水經注

》：『汧水出小龍山。東北流，歷澗注成淵潭。出五色魚，俗以為靈，莫

敢采捕，因謂事水為魚龍水。』劉孝綽〈侍宴詩〉：『官屬引鴻驚，朝行

命金碧。』梁簡文帝賦：『庶草千叢。』」

(8)在，《全唐詩》注：「一作至」。

(9)驚，汲古閣本作「知」。此謂扣尋奇景，則驚於湖水之浩淼。陳注：「岑

參文：『跳噴浩淼，上濺飛鳥。』」

(10)此謂採訪珍異，則益感蒼穹之高崇。陳注：「〈長門賦〉：『鬱並起而穹

崇。』」

(11)物表，物外。即，《全唐詩》注：「一作積」。陳注：「〈北山移文〉：

『亭亭物表，皎皎霞外。』」

(12)謝守，指齊朝山水詩人謝朓也。謝朓曾為宣城太守。

(13)誰，《全唐詩》注：「一作調」。，似玉之美石。按：二句謂任、齊既

具才力，必有知其才者用之。

(14)陳注：「《魏氏春秋》：『阮籍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所窮、輒痛哭

而返。』江總詩：『客子哭途窮。』此翻案。」按：此祝福任、齊二秀才

。謂其遊宣城必有所遇合，可免於途窮之哭也。

評說：

尤信雄《孟郊研究》云：

東野以為文章乃賢人「心氣」之所表現，其文章雅正與否，則視心氣是否安

樂而定。惟「心氣」偽，其文章亦偽，故觀其文，其賢偽可見。雖至衰亂之

世，賢者之文亦未嘗有曲詞以達意者，是以文章之表現，在賢者心誠以修辭

，全直以為之。惟「心氣」之形成，則深受時代與環境之影響；故「心氣」

之悲樂，不在賢者本身；文章之曲直，亦不在心氣本身，其關鍵乃在外來之

激發與影響。則文學之創作，必受時代環境與作者本身境遇之影響，至為顯

然，此為其心氣說之精神所在。

送曉公歸庭山(1)

庭山何崎嶇(2)，寺路緣翠微(3)。秋霽山盡出，日落人獨歸。雲生高高步，泉灑田田

衣(4)。枯巢無還羽(5)，新木有爭飛。茲焉不可繼，夢寐空清輝(6)。

校注：

(1)汲古閣本注：「時刻歸稽亭」。

(2)庭山，汲古閣本注：「時刻稽庭」。《嘉靖本》：一作「柳庭」。

(3)陳注：「盧綸詩：『鐘分寺路山光遠。』《爾雅》：『山未及上曰翠微。

』疏：『未及頂上，在旁陂陀之處，名翠微。』一說：『山青縹色，故曰

翠微。』」

(4)田田，蓮葉鮮碧之貌。陳注：「曹植詩：『高高上無極，天路安可窮。』

古詩：『蓮葉何田田。』」

(5)還羽，歸鳥。

(6)按：末句別意。謂夢寐憶念，空對清輝。陳注：「謝靈運詩：『夢寐佇歸

舟。』杜甫詩：『萬里共清暉。』」

送豆盧策歸別墅(1)

短松鶴不巢，高石雲不栖(2)；君今瀟湘去(3)，意與雲鶴齊(4)。力買奇險地，手開清

淺溪(5)。身披薜荔衣(6)，山陟苺苔梯(7)。一卷冰雪文，避俗常自攜(8)。

校注：

(1)陳注：「豆盧，複姓也。」

(2)不，汲古閣本注：「時刻始」。

(3)今，汲古閣本注：「時刻為」。

(4)意，汲古閣本注：「時刻性」。陳注：「造意頗瘦刻。」

(5)按：此寫其歸隱鄉野，親手墾拓。

(6)薜荔衣，汲古閣本注：「時刻薜蘿襟」。薜荔衣，隱者之衣也。陳注

：「《九歌》：『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蘿。』」

(7)謂登陟於莓苔叢生之巖梯也。陳注：「即巖梯生莓苔者。」

(8)末聯狀其清高。陳注：「江總詩：『淨心抱冰雪。』」

送清遠上人歸楚山舊寺(1)

波中出吳境(2)，霞際登楚岑(3)。水寺一別來，雲蘿三改陰(4)。詩誇碧雲句(5)，道證

青蓮心(6)。應笑泛萍者(7)，不知松隱深。

校注：

(1)汲古閣本注：「元刻國清上人游蘇」。《文苑英華》作「送溪上人」

。

(2)陳注：「出舟也。」按：此指由水路出吳境也。

(3)陳注：「入山也。」按：此指登山歸楚山舊寺。

(4)雲，汲古閣本注：「元刻風」。陳注：「白居易：『行吟水寺前』李紳有

〈水寺詩〉。』儲光羲詩：『卜築青岩裏，雲蘿四垂陰。』孟簡〈惜分陰

詩〉：『對景嗟移晷，窺園懼改陰。』」按：此謂清遠上人離寺三年。

(5)此讚詩才之高。陳注：「江淹〈擬休上人詩〉：『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

來。』」

(6)此頌佛理之深。陳注：「李白詩：『心如世上青蓮色。』」

(7)汲古閣本注：「時刻應憐萍泛者」。泛萍者，隨波逐流之儔也。

山中送從叔簡

莫以手中瓊，言邀世上名(1)；莫以山中(2)，久向人間行。松柏有霜操(3)，風泉無

俗聲。應憐枯朽質(4)，驚此別離情。

校注：

(1)手中瓊，喻胸懷文才也。世上名，陳注：「岑參詩：『世上虛名好是閒。

　　　　』」

(2)山中，喻隱者之形象。

(3)霜操，後凋之質性也。陳注：「沈約〈薦沈驎士表〉：『元嘉以來，聘召

仍疊，玉質踰潔，霜操日嚴。』」

(4)枯朽質，東野自謂。

送蕭鍊師入四明山(1)

閑於獨鶴心(2)，大於高松年(3)；迥出萬物表(4)，高棲四明巔(5)。千尋直裂峰，百尺

倒瀉泉(6)。絳雪為我飯(7)，白雲為我田。靜言不語俗(8)，靈蹤時步天(9)。

校注：

(1)陳注：「《唐六典》：『道士德高思精曰鍊師。』」四明山，在今浙江境

內，延袤嵊、上虞、餘姚、奉化、鄞等縣地，主峰在嵊縣東北。

(2)按：此以凌空之獨鶴喻其閑遠。陳注：「何遜詩：『獨鶴凌空逝。』」

(3)高，《全唐詩》注：「一作喬」。

(4)陳注：「寫鶴。」按：此應首句。

(5)陳注：「寫松。」按：此應次句。

(6)按：寫山景奇壯。

(7)按：道徒謂天為絳霄、丹霄，故絳雪，即雪也。

(8)語，汲古閣本注：「時刻話」。

(9)按：此又以仙人喻之，謂其凌虛而行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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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八

送別下

感別送從叔校書簡再登科東歸(1)

長安車馬道(2)，高槐結浮陰(3)；下有名利人，一人千萬心(4)。黃鵠多遠勢(5)，滄溟

無近潯(6)。怡怡靜退姿，泠泠思歸吟(7)。菱唱忽生聽(8)，芸書迴望深(9)。清風散言

笑(10)，餘花綴衣襟。獨恨魚鳥別，一飛將一沉(11)。

校注：

(1)陳注：「《舊唐書．孟簡傳》：『擢進士第，登宏辭科。』」

(2)長安，汲古閣本注：「宋刻去年」。

(3)槐，汲古閣本注：「時刻柳」。陳注：「江總詩：『浮陰冷復輕。』

」

(4)按：此謂名利之客，千萬種心。

(5)鵠，汲古閣本注：「時刻鶴」。汲古閣本注：「元刻黃鶴共遠路

」。按：黃鵠遊乎江海，故云。

(6)滄溟，大海也。潯，水涯曰潯。按：二句喻孟簡。

(7)怡怡，和順貌。泠泠，聲洋溢貌。按：二句言孟簡東歸。

(8)菱唱，菱歌也。指孟簡詩。忽生聽，忽聞也。

(9)芸書，本指入有芸香之書。此指孟簡來信。迴望深，思之悠遠也。

(10)按：此指曩昔言笑，如沐清風。

(11)陳注：「一飛，謂簡；一沉，東野也。」按：此歎別後頓失依從。

送玄亮師(1)

蘭泉滌我襟，杉月棲我心(2)。茗啜綠淨花，經誦清柔音(3)。何處笑為別(4)，淡情愁

不侵(5)。

校注：

(1)《文苑英華》作：「送道友」。

(2)月棲，《全唐詩》注：「一作風淒」。我心、我襟，皆指玄亮師。

(3)按：二句妙處全在詞語倒裝。

(4)處，《全唐詩》注：「一作事」。

(5)情，《全唐詩》注：「一作然」。淡情，用情淡遠也。按：全詩句句寫玄

亮師，充滿自然淡遠之情致。

送李尊師玄(1)

口誦碧簡文(2)，身是青霞君(3)。頭冠兩片月，肩披一條雲(4)。松骨輕自飛，鶴心高

不(5)。

校注：

(1)尊，汲古閣本注：「時刻宗」。

(2)碧簡文，道經也。陳注：「陶宏景〈舊館壇碑〉：『瑤宮碧簡，絢采垂文

。』」

(3)青霞君，仙也。陳注：「《真誥》有青童君。」

(4)肩，汲古閣本注：「時刻身」。按：此夸飾道徒之狀貌。

(5)松骨、鶴心，皆謂李玄，譬喻巧妙。

同晝上人送郭秀才江南尋兄弟(1)

地上春色生(2)，眼前詩彩明(3)。手攜片寶月，言是高僧名(4)。溪轉萬曲心(5)，水流

千里聲。飛鳴向誰去？江鴻弟與兄(6)。

校注：

(1)郭，汲古閣本注：「元刻鄔」；時刻「邵」。吳汝煜．胡可先《全唐

詩人名考》：「《同晝上人送郭秀才江南尋兄弟》晝上人即皎然。見上詩

考證。(按：即卷七〈答晝上人止讒作〉)郭，題注云：『一作鄔，一作

邵。』按作鄔是。此詩為五律，用庚韻。檢皎然《送鄔之洪州覲兄弟》

詩，亦為五律，且同用庚韻。以此知郭秀才為鄔秀才之訛。鄔秀才為鄔

。」

(2)地，汲古閣本注：「元刻池」。按：作「池」境佳。

(3)詩采明，謂皎然詩也。

(4)陳注：「鍾嶸《詩品》：『有齊釋寶月，列在下品。』權德輿〈送清校上

人詩〉：『佳句巳齊康寶月。』」按：此將皎然比為齊朝之釋寶月。

(5)心，汲古閣本注：「元刻石」。

(6)按：末尾二句寫鄔尋兄弟。

春日同韋郎中使君送鄒儒立少府扶侍赴雲陽(1)

離思著百草，綿綿生無窮(2)。側聞畿甸秀，三振詞策雄(3)。太守不韻俗(4)，諸生皆

變風(5)。郡齋敞西清，楚瑟驚南鴻(6)。海畔帝城望(7)，雲陽天色中(8)。酒酣正芳景

，詩綴新碧叢(9)。服綵老萊並，侍車江革同(10)。過隋柳(11)，入洛花蒙籠(12)。高

步詎留足？前程在層空(13)。獨病鶴羽，飛送力難崇(14)。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六年。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春日同韋郎中使君送鄒儒立少府扶侍赴雲陽》韋郎中使君為韋應物。」

《韋蘇州集》卷三有〈送雲陽鄒孺立少府侍奉還京師〉。陳注：「《長安

志》：『唐京兆府京兆郡縣雲陽。按今涇陽縣。』」按：雲陽，北魏置，

治所在今陝西省涇陽縣西北。

(2)著，附也。陳注：「言以草喻離思也。」

(3)畿甸，都城附近地區謂之畿甸。

(4)太守，指韋應物。不韻俗，不作俗詠也。

(5)按：此謂諸生詩文，一變風氣。

(6)郡齋，郡守聽事之所。西清，西堂清靜之處。司馬相如〈上林賦〉：「象

輿婉僤於西清。」注：「西廂清靜之處也。」

(7)帝，汲古閣本注：「時刻高」。帝城，長安也。

(8)天色中，狀其邈渺也。

(9)芳景、碧叢，暗寫季節。陳注：「二句謂宴餞。」

(10)陳注：「《孝子傳》：『老萊子至孝，年七十，著五色斑爛衣，弄雛烏于

親側。』《後漢書．江革傳》：『革，字次翁，臨淄人。少失父，獨與母

居。盜賊并起，革負母逃難，鄉里稱之曰：江巨孝。』此寫扶持。」

(11)陳注：「謂隋堤柳也。」按：隋堤，一名汴堤，隋大業元年築，西通濟水

，南達淮、泗，數千餘里。

(12)蒙籠，草木茂密、覆蔽之貌。

(13)層空，喻雲天。按：此寫別意。

(14)陳注：「病鶴，東野自謂，言不能道送也。」

送從叔校書簡南歸(1)

長安別離道，宛在東城隅(2)。寒草根未死，愁人心已枯。促促水上景(3)，遙遙天際

途(4)。生隨昏曉中，皆被日月驅(5)。北騎達山岳(6)，南帆指江湖(7)。高蹤一超越(8)

，千里在須臾(9)。

校注：

(1)南歸，汲古閣本注：「時刻東游」。

(2)陳注：「長安東都門，為出祖之地。」

(3)促促，匆遽貌。水上景，日也。

(4)天際途，指孟簡將往之途程也。

(5)昏曉，黃昏與曉日也。按：此二句謂吾生既隨昏曉而輪轉，皆不免為日月

所驅。

(6)騎達，汲古閣本注：「時刻驥遶」。陳注：「謂東野。」

(7)陳注：「謂簡。」

(8)高蹤，謂孟簡之行蹤。一超越，喻先一步前行。

(9)按：此謂須臾已在千里之外。

送韓愈從軍(1)

志士感恩起，變衣非變性(2)。親賓改舊觀，僮僕生新敬(3)。坐作書吟，行為孤劍

詠(4)。始知出處心，不失平生正(5)。淒淒天地秋，凜凜軍馬令(6)。驛塵時一飛，物

色極四靜(7)。王師既不戰，廟略在無競(8)。王粲有所依，元瑜初應命(9)。一章喻檄

明，百萬心氣定(10)。今朝旌鼓前，笑別丈夫盛(11)。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二年丙子。

(2)志士，謂韓愈。感恩，感於宣武軍節度使董晉知遇之恩。變衣，改戎服也

。陳注：「言志士從軍，乃制戎服，其貞操之性不變也。」

(3)改舊觀，改變書生印象。生新敬，新生肅然敬畏之心。

(4)此謂居家則擁群書而沉吟，從軍則託孤劍而長詠。陳注：「陳子昂詩：『

　　　　孤劍將何託，長謠塞上風。』此用之。」

(5)按：二句謂無論仕隱，皆不失平生之正。

(6)陳注：「《詩．小雅》：『秋日淒淒，百卉具腓。』李白詩：『寥落天地

秋。』潘岳〈寡婦賦〉：『寒淒淒以凜凜。』《漢書．食貨志》：『令公

卿以下至郡縣黃綬吏，皆保養軍馬。』」劉斯翰云：「按保養兵馬，言不

事征戰。按貞元十二年秋，汴州節度史李萬榮病危，其子李迺謀與朝廷相

抗，德宗因命董晉前往平服。董晉不召兵馬，僅帥幕僚僕從十餘人赴汴州

。此以下數句，均言指此事。」

(7)陳注：「言軍馬一動，四望皆靜矣。」劉斯翰云：「按二句寫以不事征戰

為主旨的軍馬令發出的效果。」

(8)廟略，朝中之方略。無競，不戰也。

(9)按：此喻韓愈似王粲之有所依止，似阮瑀之初掌書記。陳注：「王粲有從

軍詩五首。」又陳注：「《魏志》：『阮瑀，字元瑜，太祖為司空，召為

軍參謀祭酒，管記室，書檄多瑀所作。』《史記．公孫弘傳》：『臣已嘗

西應命。』」

(10)陳注：「司馬相如有〈喻巴蜀檄〉此可見韓愈從軍，亦祇管書檄之任耳。

」

(11)旌，汲古閣本注：「時刻旗」。丈，汲古閣本注：「元刻大」。

丈夫盛，大丈夫之盛事也，指從軍。陳注：「言丈夫從軍，亦一盛事也。

東野詩詼詭多此類。。」

同第郎中使君送河南裴文學(1)

河南有歸客(2)，江風繞行襟(3)。送君無塵聽，舞鶴清瑟音(4)。菱蔓綴楚棹(5)，日華

正嵩岑(6)。如何謝文學，還起會雲吟(7)。

校注：

(1)第，汲古閣本注：「元刻茅」。陳注：「文學亦官名。《魏志》：『

王粲與徐幹、劉楨等，皆為五官將文學』。」

(2)歸客，指裴文學。

(3)按：裴文學循水路而行，故云。

(4)按：此稱頌第郎中送行之作。

(5)楚棹，謂往楚地之船也。

(6)按：以上二句代行者設想。。

(7)雲，汲古閣本注：「時刻長」。陳注：「《南史．謝朓傳》：『朓為齊隨

王子隆鎮西功曹，轉文學。』案劉繪、虞炎並有餞謝文學離夜詩，朓亦有

和詩。」按：此以劉繪、虞炎餞別謝朓擬之。

送李翱習之(1)

習之勢翩翩，東南去遙遙(2)。贈君雙履足(3)，一為上皋橋(4)。皋橋路逶迤，碧水清

風飄。新秋折藕花，應對吳語嬌(5)。千巷分淥波，四門生早潮(6)。湖榜輕裊裊，酒

旗高寥寥(7)。小時履齒痕，有處應未銷(8)。舊憶如霧星，怳見於夢消(9)。言之燒人

心(10)，事去不可招(11)。獨孤宅前曲(12)，箜篌醉中謠(13)。壯年俱悠悠，逮茲各焦焦(14)

。執手復執手，唯道無枯凋(15)。

校注：

韓泉欣《孟東野詩作年補考六題》：繫於元和四年。

(1)夏注：「李翱字習之，隴西人。娶韓愈兄女，此詩以送其赴湖州，韓愈亦

有送李翱詩，注：『揚於陵為廣州刺史，表翱佐其府。』赴湖赴廣，兩《

唐書》本傳均皆不載。」

(2)翩翩，灑脫之狀。

(3)贈，汲古閣本注：「時刻寄」。

(4)陳注：「《一統志》：『皋橋在閶門內，漢皋伯通居此。』」劉斯翰云：

「皋橋，在吳縣閶門內。」二句倩李習之往江南時，代為一臨皋橋也。

(5)吳語嬌，採蓮女也。吳語嬌媚，故以「吳女嬌」渾指吳女。

(6)二句謂城中之水巷縱橫交錯，清晨四方城門同漲早潮。劉斯翰云：「千巷

，蘇州城中水巷交錯，千巷泛指其多。四門，蘇州城有閶闔門、胥門、丘

門、盤門、齊門、五門，此說四門，蓋泛指四方之門。」

(7)劉斯翰云：「榜，船。『榜』為『舫』的假借字。裊裊，漂蕩貌。寥寥，

稀少貌。」陳注：「李賀詩：『試問酒旗歌板地，今朝誰是拗花人。』左

思詩：『寥寥空宇內。』以上八句，並寫蘇州土風，淒艷莫比。」

(8)履齒痕，鞋印，喻舊日之遊蹤。劉斯翰云：「韓愈〈貞曜先生墓志銘〉云

：『父庭玢，娶裴氏女，而選為崑山尉。』崑山縣屬蘇州府治，孟郊少從

父往遊蘇州，至是記憶猶新。」陳注：「履齒，即屐齒也。獨孤及詩：『

花落沒屐齒。』」

(9)怳，同恍。

(10)陳注：「《詩．小雅》：『憂心如焚。』此用其意。」

(11)夏注：「言舊事迴憶有如霧中之星，怳然自失，若夢境中見之，旋即消去

，言之使人中心如焚，而歎既往不可復回也。」陳注：「以上言憶舊。」

(12)夏注：「獨孤宅未詳，《嘉泰吳興志》載有獨孤問俗，上元三年，為湖州

刺史，未知是其人否。」

(13)此謂在獨孤宅前，詠此詩以相贈。

(14)悠悠，遠貌。逮茲，屆此也。焦焦，心中淒苦。此謂吾儕皆已逾壯年，別

離之際，此心中更為淒苦。

(15)枯凋，喻病痛、衰亡。無枯凋，猶言善自珍攝也。陳注：「李陵詩：『執

手野踟躕。』」

送丹霞子阮芳顏上人歸山

松色不肯秋(1)，玉性不可柔(2)。登山須正路，飲水須直流(3)。倩鶴附書信(4)，索雲

作衣裘(5)。仙村莫道遠，枉策招交遊(6)。

校注：

(1)陳注：「秋木皆黃，唯松獨翠。故云：『不肯秋』也。」

(2)陳注：「言玉質堅剛也。」

(3)按：此借喻其性之正直。

(4)倩，借助也。

(5)按：此頌其超脫塵俗。

(6)枉，汲古閣本注：「時刻桂」。陳注：「《參同契》：『得長生，居

仙村。』《史記．淳于髡傳》：『朋友交遊，久不相見；卒然相，歡然

道故。』」按：此以冀望其山中相招作結。

送從舅端適楚地

歸情似泛空，飄蕩楚波中(1)。羽扇掃輕汗(2)，布帆篩細風(3)。江花折菡萏(4)，岸影

泊梧桐(5)，元舅唱離別，賤生愁不窮(6)。

校注：

(1)陳注：「泛空，即乘空也。」

(2)此寫從舅。暗點時令。

(3)此謂揚帆而去。「篩」字妙。陳注：「李白詩：『布帆無恙挂秋風。』」

(4)按：此謂折江邊之菡萏。

(5)按：此謂停泊於桐樹成蔭之岸邊。

(6)賤生，猶賤甥也。東野自謂。

送盧汀侍御歸天德幕(1)

仲宣領騎射，結束皆少年(2)。匹馬黃河岸(3)，射鵰清霜天(4)。旌旗防日北(5)，道路

上雲巔(6)。古雪無銷鑠，新冰有堆填(7)。清溪徒聳誚(8)，白璧自招賢(9)。豈比重恩

者，閉門方獨全(10)。

校注：

(1)陳注：「韓愈有〈和虞部盧四汀酬翰林錢士徽赤籐丈歌〉，又有〈酬司門

盧四兄雲夫院長望秋作〉。汀字雲夫，貞元元年進士，歷虞部司門庫部郎

曹，遷中書舍人，為給事中。新舊史無傳。此從韓詩考之也。會昌二年，

升天德軍為歸義節度使。」

(2)按：王粲曾以文士之身，任軍謀祭酒，故謂其「領騎射」。結束，結集也

。意謂少年以意氣投合而相結集也。

(3)陳注：「《魏志．董卓傳》注：『天子步行，趨黃河岸，高不得下。』」

(4)按：以上二句寫盧汀之豪壯。

(5)陳注：「梁簡文帝詩：『風急旌旗斷。』《周禮》：『日北則景長多寒。

』」按：此寫天德軍。

(6)此言天德軍所在之處，路途高峻也。

(7)古雪不銷，新冰堆填，極言天德軍駐地之寒苦。

(8)陳注：「孔稚珪〈北山移文〉：『列豁爭譏，攢峰竦誚。』」按：此翻用

孔稚珪意，謂清溪無庸譏誚，蓋盧侍御自有其用世之志也。

(9)陳注：「《韓詩外傳》：『楚襄王遣使持金十斤，白璧百雙，聘莊子以為

相，莊子固辭。』』此寫盧汀歸天德幕。」按：此亦翻用《莊子》意。

(10)按：末譏閉門隱遁，獨全其身者，反形盧侍御赴軍幕之可取。

送草書獻上人歸廬山(1)

狂僧不為酒，狂筆自通天(2)。將書雲霞片(3)，直至清明巔(4)。手中飛黑電，象外瀉

玄泉(5)。萬物隨指顧(6)，三光為迴旋(7)。聚書雲霮(8)，洗硯山晴鮮(9)。忽怒畫

虺，噴然生風煙(10)。江人願停筆，驚浪恐傾船(11)。

校注：

(1)廬山，山名。在江西省九江市南。北靠長江，東南傍鄱陽湖。古稱南障山

，相傳秦末有匡俗兄弟七人居此山，因而得名。

(2)此謂上人之狂名非關酒也，因通天之狂筆而起。陳注：「言上人草書

之高。」

(3)霞，汲古閣本注：「時刻散」。雲霞片，以雲霞為紙也。

(4)清明巔，喻天也。二句夸飾其作書之狂。

(5)飛黑電、瀉玄泉，夸飾其線劃與筆勢。陳注：「此狀草書之勢。」

(6)指顧，手指目視也。陳注：「《漢書．律曆志》：『指顧所象，然後陰陽

萬物，靡不條鬯該成。」

(7)三光，日月星也。

(8)聚，汲古閣本注：「元刻驟」。按：作「驟」是。霮，幽深貌。

(9)陳注：「言驟書時若雲陰霮，及書成洗硯，又若山色晴鮮也。」

(10)陳注：「言此草書怒若虺，忽生風煙也。」

(11)陳注：「言江人懼再書，恐虺驚起風浪，船為之傾覆矣。東野好難爭險

，若此類甚多。」

和薛先輩送獨孤秀才上都赴嘉會(1)

秦雲攀窈宨(2)，楚桂搴芳馨(3)。五色豈徒爾(4)，萬枝皆有靈(5)。仙謠天上貴(6)，林

詠雪中青(7)。持此一為贈，送君翔杳冥(5)。

校注：

(1)孟郊自注：「得青字。」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和薛先

輩獨孤秀才上都赴嘉會》薛先輩為薛公達。韓愈〈祭薛公達助教文〉五百

家注引樊曰：『公達字大順，貞元五年登第。』《唐摭言》卷一《述進士

下篇》：『得第謂之前進士，互相推敬謂之先輩。』貞元九年孟郊亦在長

安應舉，故與薛公達相識。貞元十四年韓愈有〈與張徐州薦薛公達書〉稱

薛公達：『靜居河洛，．．．驅馬千里，文以為贄，求拜據華軒。』據《

韓子年譜》及《孟郊年譜》，韓孟二人于貞元十四年俱在汴州，薛公達由

洛陽到徐州，汴州為必經之地。薛、孟完全可以會見。又據韓愈〈國子助

教河東薛君墓志銘〉，知薛公達于元和四年二月卒，卒前為國子助教，分

教東都生，而其時孟郊亦在東都洛陽任職。以此知薛先輩必為薛公達。」

陳注：「唐世舉人呼已第者為先輩。上都，謂長安。《舊唐書．武宗紀》

：『敕併省天下佛寺，上都東都兩街留十寺。』」

(2)秦雲，秦中之雲彩，即上都。長安舊屬秦地，故以秦雲擬之。窈窕，深遠

貌。劉斯翰云：「古人謂中舉為得致青雲，『攀青雲』，又含有應舉之義

。」陳注：「秦雲指上都。武元衡詩：『嵩岳接秦雲。』」

(3)劉斯翰云：「《楚辭．九歌．大司命》云：『結桂枝兮延佇，羌愈思兮愁

人。』王勃〈送蕭望之還齊州序〉：『中山攀桂，往往思仁；野外紉蘭，

時時佩德。』按古有以桂枝喻隱者高節，此以表示對獨孤秀才的別情以及

希望他無忘清節。」

(4)五色，謂祥雲。徒爾，徒然如是。此應首句。

(5)萬枝，指桂。有靈，謂包含靈氣。此應次句。

(6)仙謠，稱頌薛公達之詩文。劉斯翰云：「天上貴，指五色雲。按薛氏原詩

大約以雲為詠，故孟郊云云。」

(7)林詠，孟郊為謙稱己詩。雪中青，謂桂枝之堅貞高潔。 陳注：「此指桂

而言。」

(8)杳冥，深遠幽渺。此預祝其飛黃騰達。陳注：「《避暑錄話》：『世以登

科為折桂。』此謂郤詵對策東堂，自云桂林一枝也。自唐以來用之。賈至

詩：『北鴈歸飛入杳冥。』」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

古人有所謂「雙峰並峙，二水分流」之法，此詩篇章佈局庶幾類之。其一、

三、五句實寫被送者，二、四、六句實寫送行者，而最後兩句始予點明，使

讀者在一番撲朔迷離之後，豁然開朗，獲得一種別饒情趣的享受。奉命應酬

的作品，因為沒有許多話可說，故甚難討好。惟是高明的詩人，卻往往能獨

運匠心，創造出一些精美的藝術品來，這詩也是一例。

送崔爽之湖南

江與湖相通，二水洗高空(1)。定知一日帆，使得千里風(2)。雪唱與誰和？俗情多不

通(3)。何當逸翮縱(4)，飛起泥沙中(5)。

校注：

(1)二水，謂首句之江與湖也。洗高空，水盛也。

(2)得，汲古閣本注：「元刻竭」。按：二句遙想其船行之速。

(3)按：此惜其高詠，俗人不能解。

(4)逸翮縱，汲古閣本注：「時刻逸鶴」。何當，猶何日也。陳注：「

逸翮，東野自喻。郭璞詩：『逸翮思拂霄。』」

(5)陳注：「虞世南詩：『失路委泥沙。』」

送超上人歸天台(1)

天台山最高(2)，動躡赤城霞(3)。何以靜雙目，掃山除妄花，何以潔其性(4)，濾泉去

泥沙。靈境物皆直，萬松無一斜(5)。月中見心近(6)，雲外將世賒(7)。山獸護方丈，

山猿捧袈裟(8)。遺身獨得身(9)，笑我牽名華(10)。

校注：

(1)《文苑英華》作：「送天台道士」。陳注：「《十道山川考》：『天台州

，天台縣北十里，高萬八千丈，周旋八百里，其山八重，四面如一。赤城

山在縣北六里，天台之南門也。』」天台，即天台山，在今浙江省天台縣

北。

(2)陳注：「即高萬八七千丈。」

(3)赤，汲古閣本注：「元刻仙」。陳注：「〈天台山賦〉：『赤城霞起

而建標。』注：『赤城山石色皆赤，狀似雲霞，天台之南門也。』」

(4)潔其性，汲古閣本注：「元刻鑒形影」。

(5)陳注：「梁簡文帝碑：『獨有鷲岳靈境，浮土不燒。』」

(6)近，汲古閣本注：「時刻迥」。按：此謂山高月近，益見本心也。

(7)世，《全唐詩》作「俗」。賒，遙遠。將世賒，謂遠塵世也。

(8)《文苑英華》無「山獸」二句。

(9)此謂遺其色身，反得本真也。

(10)此謂超上人應笑我不能捨浮名也。

同李益崔放送王鍊師還樓觀兼為公先營山居

十年白雲士(1)，一卷紫芝書(2)。來結崆峒侶(3)，還期縹緲居(4)。霞冠遺彩翠，月帔

上空虛(4)。寄謝泉根水，清泠閑有餘(5)。

校注：

(1)十，汲古閣本注：「元刻千」。

(2)紫芝書，陳注：「即道書。」

(3)崆峒侶，《莊子．在宥》謂黃帝見仙人廣成子於空同(崆峒)之上，後因以

　　　　崆峒侶指道侶。

(4)縹緲，高遠隱約之貌。縹緲居，仙居也。

(4)月，汲古閣本注：「時刻丹」。霞冠、月帔皆道士之服。

(5)陳注：「全寫道家之境。」

張徐州席送岑秀才(1)

振振芝蘭步，昇自君子堂(2)。泠泠松桂吟(3)，生自楚客腸。羇鳥無定棲，驚蓬在它

鄉(4)。去茲門館閑，即彼道路長(5)。雨餘山川淨，麥熟草木涼(6)。楚淚滴章句，京

塵染衣裳。贈君無餘它，久要不可忘(7)。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張徐州席送岑秀才》張徐州為張

建封。」

(2)振振，仁厚貌。《詩．召南．麟之趾》：「麟之趾，振振君子，于嗟麟兮

。」

(3)泠泠，聲洋溢貌。松桂吟，指張徐州席上詩詠。

(4)按：此以羈鳥、驚蓬喻岑秀才。

(5)按：此敘別。

(6)按：寫送行時山川景象。用字少意象豐。

(7)按：《論語．憲問》：「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也。」此用其

意。

送黃構擢第後歸江南

澹澹滄海氣，結成黃香才(1)。幼齡思奮飛(2)，弱冠遊靈臺(3)。一鶚顧喬木，眾禽不

敢猜(4)；一驥騁長衢，眾獸不敢陪；遂得會風雨，感通如雲雷(5)。至矣小宗伯，確

乎心不回(6)。能令幽靜人，聲實喧九垓(7)。卻憶江南道(8)，祖筵花裏開(9)。春風不

能別，別罷空徘徊(10)。

校注：

(1)澹澹，水波動貌。陳注：「《後漢書．黃香傳》：『香字文彊，九歲失母

，思慕憔悴，殆不免喪，鄉人稱其至孝。家貧，博學，京師號曰：天下無

雙，江夏黃童也。』」又陳注：「此借喻黃構。」

(2)奮飛，振羽高翔。此謂幼有奮飛之志。

(3)漢有靈臺，在長安西北，為觀天象之所。此借喻黃構弱冠遊學京師。

(4)猜，狠戾也。陳注：「《漢書．鄒陽傳》：『騺鳥累百，不如一鶚。』」

(5)陳注：「《周易》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詩意謂擢第。」

(6)陳注：「《周禮．小宗伯》：『中大夫二人。』庾信贊：『高鳳向學，專

心不回。，』」

(7)九垓，同九陔，天極高之處。又可作九州解。

(8)陳注：「《漢書．地理志》：『江南道蓋古豫兗青徐之域，既平原渤海九

江境。』」

(9)祖筵，餞送曰祖。此言餞別宴，設於花叢之中也。

(10)徘徊，流連不進，中心躊躇也。

送道士

千年山上行，山上無遺蹤(1)。一日人間游，六合人皆逢(2)。自有意中侶(3)，白寒徒

相從(4)。

校注：

(1)無遺蹤，不見其蹤跡。此諷其不事修道。陳注：「潘岳賦：『觀仙掌之遺

蹤。』」

(2)六合，天地四方。人皆逢，人們爭相結識。

(3)此謂其心中自有中意之友人。

(4)白寒，白衣寒士。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唐代道教盛行，因此便有一些人，「隱」於道教之中，高自標榜，以得仙術

為說，時混跡於帝王公侯之門，騙取金錢財帛。孟郊此詩便是諷刺那一類人

物。

送孟寂赴舉(1)

烈士不憂身，為君吟苦辛(2)，男兒久失意，寶劍亦生塵(3)。浮俗官是貴，君子道所

珍(4)。況是聖明主(5)，豈乏證玉臣(6)？濁水無白日，清流鑒蒼旻。賢愚皎然別，結

交當有因(7)。

校注：

(1)孟寂，東野從弟。前卷六有〈分水嶺別夜示從弟寂〉。

(2)列士，貞烈之士也。吟苦辛，苦吟以抒下情也。

(3)按：此兼指東野與孟寂。

(4)按：此謂俗以得官為貴，實則君子所珍在道也。陳注：「《論語》：『君

子憂道不憂貧。』是其意。」

(5)聖明主，今上也。

(6)證玉臣，卞和也。按：此謂不乏忠直如卞和之臣。

(7)蒼旻，高天也。按：此亦寧為清流之意。

同溧陽宰送孫秀才(1)

廢瑟難為絃，南風難為歌(2)。幽幽拙疾中，忽忽浮夢多(3)。清韻始嘯侶，雅言相與

和(4)。訟閑每往招，祖送奈若何(5)。牽苦強為贈，邦邑光峨峨(6)。

校注：

(1)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七年辛巳。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云：「《同溧陽宰送孫秀才》溧陽宰疑為季操。」陳注：「溧陽，江南

道昇州，即今江蘇溧陽縣治。貞元十二年郊年四十六，中進士第，間四年

，選為溧陽尉，故韓愈〈薦進士詩〉云：『寒酸溧陽尉，五十幾何耄。』

詩為是時作也。」

(2)南風，相傳舜作五絃琴，歌〈南風〉。按：此謙稱己作。

(3)拙疾，陳注：「謝靈運詩：『拙疾相倚薄。』」

(4)陳注：「〈洛神賦〉：『命儔嘯侶。』《論語》：『子所雅言。』」按：

此憶往昔常以清韻相嘯，雅章相和。

(5)此謂昔常相招，今赴別筵，心雖難捨，為之奈何。

(6)峨峨，儀容端莊盛美也。《詩經．大雅．棫樸》：「奉璋峨峨，髦士攸

宜。」按：末句讚頌孫秀才為邦邑之光。

溧陽唐興寺觀薔薇花同諸公餞陳明府(1)

忽驚紅琉璃，千艷萬艷開(2)。佛火不燒物(3)，淨香空徘徊(4)。花下印文字，林間詠

觴杯(5)。官餞宰官，此地車馬來(6)。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六年庚辰。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七

年辛巳。夏注：「溧陽縣在江蘇省。唐屬昇州，郊時為溧陽尉。溧陽令，

名字無考。」唐興寺，又名勝因寺，在今江蘇溧陽縣。陳注：「自漢以來

，太守稱明府。」

(2)紅琉璃，喻紅薔薇。千豔萬豔，喻盛開。

(3)佛火，香火也。不燒物，不燃也。

(4)淨香，薔薇芳香也。

(5)按：二句詩詠也。

(6)陳注：「此言寺門當寂靜，今餞宴宰官，故此草地車馬始一來也。以上祖

餞。」

送柳淳

青山臨黃河，下有長安道(1)。世上名利人(2)，相逢不知老(3)。

校注：

(1)長安道，奔赴帝都所必經也。

(2)世上，《全唐詩》注：「一作歲歲」。名利人，逐名競利之人也。

(3)按：此謂逐名競利，竟不知老之將至也。

評說：

國成德《孟東野詩集》評云：

古意、世情，二十字盡有。

送殷秀才南遊

詩句臨離袂(1)，酒花薰別顏(2)。水程千里外，岸泊幾宵間(3)。風葉亂辭木，雪猿清

叫山(4)。南中多古事(5)，詠遍始應還。

校注：

(1)臨，汲古閣本注：「元刻滿」。

(2)按：一二句祖筵情景。

(3)按：此預想南遊景象。

(4)清叫山，山中猿啼清越也。

(5)多，汲古閣本注：「元刻高」。

送青陽上人遊越(1)

秋風吹白髮，微宦自蕭索(2)。江僧何用歎，溪縣饒寂寞(3)。楚思物皆清(4)，越山勝

非薄(5)。時看鏡中月，獨向衣上落。多謝入冥鴻(6)，笑予在籠鶴(7)。

校注：

(1)陳注：「越州，唐江南道，今浙江會稽縣。」

(2)微宦，官卑也。蕭索，抑鬱寂寥。按：此東野自寫其送別時之處境。

(3)江僧，指青陽上人。溪縣，指越州將往之縣分。寂寞，空闊寂靜、無有人

聲也。

(4)按：此言楚地風物，料必清新也。

(5)按：此謂越中山岳，富於形勝也。

(6)多謝，再三辭別也。入冥鴻，冥冥高飛之鴻也。

(7)在籠鶴，東野自喻。陳注：「《相鶴經》：『畜以籠，飼以熟食，則塵濁

而乏粹彩。』」

奉同朝賢送新羅使(1)

淼淼望遠國，一萍秋海中(2)。恩傳日月外(3)，夢在波濤東。浪興豁胸臆，泛程舟虛

空(4)。既茲吟仗信(5)，亦以難私躬(6)。實怪賞不足，異鮮悅多叢(7)。安危所繫重，

征役誰能窮(8)。彼俗媚文史(9)，聖朝富才雄(10)。送行數百首，各以鏗奇工(11)。冗隸

竊抽韻，孤屬思將同(12)。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奉同朝賢送新羅使》新羅使為韋

丹。」陳注：「《南史．新羅國傳》：『新羅在百濟東南五十餘里，其地

東濱大海，南北與句麗百濟接，魏時曰新盧，宋時曰新羅，或曰斯羅。』

《通典》：『新羅國，其先本辰韓種。』 」

(2)淼淼，水廣闊邈遠之貌。陳注：「言遠國如秋海一萍。李白詩：『涼風渡

秋海，吹我相思飛。』郊有詩：『老力安可誇，秋海萍一根。』」

(3)恩傳，為傳恩之倒文，謂傳恩於屬國也。日月外，形容其遙遠。

(4)按：此寫渡海之險。

(5)既茲，盡此也。陳注：「仗與杖通。《左傳》：『杖信以待晉。』」

(6)躬，躬行也。按：此謂渡海新羅之途程，吟仗雖信，躬往亦難能也。

(7)按：此謂往新羅，必可飽賞珍奇，盡閱鮮異也。

(8)陳注：「言聘使任重也。」

(9)彼俗，謂新羅之俗也。媚，喜愛。

(10)聖朝，指唐朝。才雄，富文才之時賢。

(11)陳注：「言朝賢賦詩餞別，率皆鏗奇也。」

(12)陳注：「冗隸，東野自謂。言奉同賦詩，離思正同也。」

留弟郢不得送之江南

剛有下水船，白日留不得。老人獨自歸(1)，苦淚滿眼黑(2)。

校注：

(1)老人，東野自謂。

(2)按：末句苦甚。

送陸暢歸湖州因憑題故人皎然塔陸羽墳(1)

渺渺霅寺前，白蘋多清風(2)。昔游詩會滿，今游詩會空(3)。孤詠玉凄惻，遠思景蒙

籠(4)。杼山塼塔禪(5)，竟陵廣宵翁(6)。饒彼草木聲，髣聞餘聰(7)。因君寄數句，

遍為書其藂(8)。追吟當時說，來者實不窮(9)。江調難再得(10)，京塵徒滿躬(11)。送君

溪鴛鴦，彩色雙飛東(12)。東多高靜鄉，芳宅冬亦崇。手自擷甘旨，供養歡沖融(13)。

待我遂前心(14)，收拾使有終(15)。不然洛岸亭，歸死為大同(16)。

校注：

(1)韓泉欣《孟東野詩作年補考六題》：元和六年作。題目汲古閣本注：

元刻作「弔」。陳注：「暢字達夫，嘗著〈蜀道易〉詩。元和元年進士。

董溪婿也。溪，丞相晉第二子。韓愈有〈送陸暢歸江南詩〉，此詩恐即是

時作也。湖州，唐屬江南道，即今浙江烏程縣治。皎然，湖州人。《唐書

．隱逸傳》：『陸羽，字鴻漸，不知所生。』」

(2)渺渺，長遠貌。霅，指霅溪，在今浙江省吳興縣南。上承東苕溪，前溪、

餘不溪和北流水，北流會於西苕溪。宋以後又作吳興之別稱。白蘋，指白

蘋洲，在今浙江省湖州市東南。

(3)按：皎然、陸羽曩昔皆為湖州詩會之成員，如今多已物故，故云。

(4)陳注：「言孤詠如玉聲之淒惻。」遠思，遙想也。蒙籠，草木茂密貌。

(5)陳注：「此謂皎然也。《唐書．藝文志》：『皎然詩集十卷，字清晝，姓

謝，湖州人。靈運十世孫。居杼山。』《釋氏稽古錄》：『皎然有逸才，

然恥以文章名世。嘗歎曰：博識多聞，適足擾性。豈若松巖雲月，禪坐相

偶，無言而道合，至靜而性同，吾將入杼山矣。于是裒所著詩文火之。』

徐陵〈東陽雙林寺傅大士碑〉：『乃起九層塼塔，形相巋然，六時虔拜，

巡繞斯託。』」

(6)廣，汲古閣本注：「時刻擴」。陳注：「此謂陸羽。羽，復州人，隱

苕上，稱桑苧翁，又號竟陵子。杜門著書，或行吟曠野，或痛哭而歸性嗜

茶，有《茶經》傳世。」

(7)按：此謂風拂草木，好音可賞也。

(8)藂，俗叢字。又草稚曰藂。

(9)陳注：「以上言因憑題塔墳也。魏文帝〈與吳質書〉：『後生可畏，來者

難誣。恐吾與足下，不及見也。』」

(10)江調，江南調也。〈江南弄〉、〈採菱〉、〈採蓮〉之類。

(11)京塵，是時東野居洛陽，故云。

(12)陳注：「東指湖州。」

(13)按：此謂陸暢歸鄉，手擷干旨，奉養慈親之樂。

(14)遂前心，實現初志也。

(15)收拾、有終，按：此喻圓成宦途，歸返田園也。

(16)岸亭，指洛水高岸之離亭也。按：玩詩意，東野蓋忻慕陸暢之得以歸養湖

州，而己恐不免竟死東都也。

送淡公十二首(1)

燕本冰雪骨(2)，越淡蓮花風(3)。五言雙寶刀，聯響高飛鴻(4)。翰苑錢舍人，詩韻鏗

雷公(5)。識本未識淡，仰詠嗟無窮(6)。清恨生物表(7)，朗玉傾夢中(8)。常于冷竹坐

(9)，相語道意沖(10)。嵩洛興不薄(11)，稽江事難同(12)。明年若不來，我作黃蒿翁(13)。

何以兀其心？為君學虛空(14)。

校注：

(1)韓泉欣《孟東野詩作年補考六題》：「元和八年作。」淡公，淡然也。　

說詳曹汛《淡然考》 (《中華文史論叢》1987年第一期)

(2)骨，汲古閣本注：「元刻操」。燕本，指賈島。賈島為范陽人，故稱

之為燕本。冰雪骨，喻高潔也。

(3)越淡，指淡然也。淡然為越人，故云。蓮花風，喻其高僧風範也。

(4)陳注：「此贊本、淡之詩。」

(5)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送淡公十二首》詩云：『燕本冰

雪骨，越淡蓮花風。』『翰苑錢舍人，詩韻鏗雷公。』燕本指賈島，法名

無本，燕人。錢舍人，為錢徽。」

(6)夏注：「言錢舍人之詩，音響如鏗之雷，惜其識無本，而淡公未為所識。

」

(7)清恨，喻緣慳之憾。物表，物外也。

(8)朗玉，喻淡然。夏注：「《晉書．裴楷傳》：『時人見裴叔，則如近玉山

，照映人也。』《世說新語》：『山公曰：嵇叔夜之為人也，巖若孤松之

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9)陳注：「《揚子》：『冷竹為管。』」按：冷竹坐，喻絲竹樂聲之中。

(10)相，汲古閣本注：「宋刻寒」。道，佛道也。沖，沖融也。

(11)陳注：「謂居洛。《洛陽伽藍記》：『皇魏受圖，光宅嵩洛。』」

(12)陳注：「謂歸越。」

(13)夏注：「言將為塚中之人也。」

(14)夏注：「言將使心兀兀不動，學為逃空之禪也。」

坐愛青草上，意含滄海濱(1)。渺渺獨見水，悠悠不問人。鏡浪洗手綠，剡花入心春

(2)。雖然防外觸，無奈饒衣新。行當譯文字(3)，慰此吟殷勤(4)。

校注：

(1)陳注：「此詩意謂思越。」

(2)陳注：「會稽有鏡湖、剡山，故曰鏡浪、剡花。綠、春二字，用在句尾，

便苦澀有味。韓愈詩：『塵埃紫陌春，風雨靈臺夜。』同一語調也。其後

王荊公最善用之。有句云：『風遊會稽春，雪宿天柱臘。』殆不同凡響矣

。」

(3)陳注：「《隋書．經籍志》：『漢桓帝時，有安息國沙門安靜齎經至洛，

翻譯。詩意似取乎此。』」

(4)按：此謂殷勤作詩以慰其譯經之辛勞。

銅斗飲江酒，手拍銅斗歌(1)。儂是拍浪兒(2)，飲則拜浪婆(3)。腳踏小船頭，獨速舞

短簑。笑伊漁陽操(4)，空恃文章多(5)。閑倚青竹竿，白日奈我何(6)。

校注：

(1)銅斗，銅製量酒器。陳注：「《史記．趙世家》：『操銅斗以食代王。』

江酒有作江水者，李白〈襄陽歌〉：『此江若變作春酒。』則作江酒者是

。」

(2)儂，吳語，猶「我」。拍浪兒，指在水間討生活者。

(3)浪婆，江神也。

(4)伊，汲古閣本注：「時刻依」。漁陽操，即〈漁陽摻〉。

(5)陳注：「《後漢書．衡傳》：『衡方為〈漁陽〉摻撾，聲節悲壯，聽

者莫不慷慨。』詩意謂衡徒恃文章之多，而不免為黃祖所殺也。」

(6)陳注：「青竹竿，篙也。杜甫詩：『雞酒奈汝何。』蘇軾〈讀孟郊詩〉：

『尚愛銅斗歌，鄙俚頗近古。』」夏注：「此詩全用當時吳越俗語。宋蘇

軾〈讀孟郊詩〉云：『尚愛銅斗歌，鄙俚頗近古。』謂此詩也。軾詩有：

『桃弓射鴨罷，獨速短簑舞。』之句，蓋用此也。」劉斯翰云：「此詩大

意謂隱於江湖之中遠勝於以文章取功名，因為前者自由無所拘礙，後者可

能招來殺身之禍。」

短簑不怕雨，白鷺相爭飛(1)。短楫畫菰蒲(2)，作豪橫歸(3)。笑伊水健兒(4)，浪戰

求光輝(5)。不如竹枝弓，射鴨無是非(6)。

校注：

(1)陳注：「言短簑而舞，與白鷺爭飛。王維詩：『漠漠水田飛白鷺。』」

(2)畫，作動詞，猶言划開。菰，茭白筍。蒲，香蒲。

(3)作，戲耍。夏注：「《北史．畢義雲傳》：『累遷御史中丞，繩劾更切

，然豪橫不平，頻被怨訟。』豪橫，猶今之言土豪也。」劉斯翰云：「以

上四句，寫漁隱生活的別饒情趣。」

(4)水健兒，水軍也。

(5)陳注：「杜甫詩：『朔方健兒好身手。』浪戰，水戰也。若赤壁之戰是。

蓋水健兒以是求功名者，故可笑也。前笑文人，此笑武士。」

(6)陳注：「蘇軾〈讀孟郊詩〉：『桃弓射鴨罷，獨速短簑舞。』可以知浪兒

之自適。」劉斯翰云：「按孟郊在同一組詩中又云：『銅斗短簑行，新章

其柰何？茲焉激切句，非是等閒歌。』明確指出他這兩首詩是含意激切的

。蘇軾雖不喜孟郊詩，卻也特別提到這兩篇小詩：『尚愛銅斗歌，鄙俚頗

近古。桃弓射鴨罷，獨速短簑舞。不憂踏船翻，踏浪不踏土。吳姬霜雪白

，赤腳浣白紵。嫁與踏浪兒，不識離別苦。歌君江湖曲，感我長羈旅。』

(〈讀孟郊詩兩首〉之二)可見這兩首小詩的確有其不同凡響之處。」

射鴨復射鴨，鴨驚菰蒲頭(1)。鴛鴦亦零落，彩色難相求。儂是清浪兒，每踏清浪游

(2)。笑伊鄉貢郎，踏土稱風流(3)。如何丱角翁，至死不裹頭(4)。

校注：

(1)孤，菰米，多年生草，生淺水中。蒲，水草也。

(2)踏浪，水中討生活者。

(3)陳注：「《通典》：『大唐貢士之法，多循隋制，其常貢之科，有秀才、

明經、進士，每歲仲冬，郡縣館監課試，其不在館學而舉者，謂之鄉貢。

』庾信〈枯樹賦．序〉：『殷仲文風流儒雅，海內知名。』蘇軾〈讀孟郊

詩〉：『不憂踏船翻，踏浪不踏土。』此又笑伊者，以鄉貢踏土，冀得擢

第焉。」

(4)夏注：「《禮記．注》：『總角，總聚其髮而結束之為丱角也。』丱角而

稱翁，亦當時之俗語。詩意言鄉貢之士，自鳴得意，其至死不得一矜者，

老猶稱童，為射鴨兒所笑也。』」

師得天文章，所以相知懷(1)。數年伊雒同(2)，一旦江湖乖(3)。江湖有故莊，小女啼

喈喈(4)。我憂未相識，乳養難和諧(5)。幸以片佛衣，誘之令看齋(6)。齋中百福言，

催促西歸來(7)。

校注：

(1)夏注：「言淡公之文章，得自天成，所以能知我之衷懷。」

(2)夏注：「河南府伊闕縣，今之嵩縣，即今之洛陽。」同，相與也。按：此

謂數年同在伊洛也。

(3)江湖，本指五湖四海，此喻江南舊鄉也。乖，乖違也。

(4)喈喈，象聲辭，本為禽鳥之叫聲。此用以形容東野小女之啼哭聲。

(5)按：此謂我之憂心，小女不知也；蓋我憂其乳養難於和合也。參卷七〈寄

義興小女子〉詩。

(6)夏注：「猶今之將兒女記名於佛寺也。」

(7)百福，疑即東野小女之暱稱也。陳注：「《詩》：『干祿百福。』蘇軾〈

讀孟郊詩〉：『歌君江湖曲，感我長羈旅。』」

伊洛氣味薄，江湖文章多(1)。坐緣江湖岸，意識鮮明波(2)。銅斗短簑行，新章其奈

何(3)。茲焉激切句，非是等閒歌(4)。製之附驛迴(5)，勿使餘風訛(6)。都城第一寺，

昭成屹嵯峨(7)。為師書廣壁，仰詠時經過(8)。徘徊相思心，老淚雙滂沱(9)。

校注：

(1)按：此謂伊洛之風情氣味澆薄，遠不如江湖舊鄉風物之足吟詠也。

(2)識，汲古閣本注：「元刻織」。按：此言因坐於江湖之岸，心識每為

鮮明之波瀾所牽。

(3)陳注：「即前三首新章，詼詭似古歌謠。《世說》：『桓子野每聞清歌，

輒呼奈何。』」

(4)按：此謂前作新章，言詞雖多激切，實有深意焉。

(5)製，汲古閣本注：「時刻掣」。

(6)按：謂願將此詩附淡公之驛馬攜回，毋使舊鄉尚存之醇風生變也。

(7)昭成寺在今河南省洛陽市城區內，屹立嵯峨，為東都第一寺也。本集卷五

有〈與王二十一員外涯遊昭成寺〉。

(8)按：言將為淡公作詩，書之於壁，使行人仰詠也。

(9)按：此謂徘徊眷念，為之老淚縱橫也。

江南寺中邑(1)，平地生勝山(2)。開元吳語僧(3)，律韻高且閑。妙樂溪岸平，桂榜復

往還(4)。樹石相生，紅綠各異顏(5)。風味我遙憶，新奇師獨攀(6)。

校注：

(1)寺中邑，汲古閣本注：「元刻寺邑古」。寺中邑，多寺之邑也。

(2)陳注：「江南寺最多，又多勝山。」

(3)陳注：「吳人。開元，玄宗年號。。」

(4)復往，汲古閣本注：「元刻往復」。陳注：「桂榜，亦即桂棹。盧綸

詩：『扁舟往復還。』」

(5)此寫越中之寺景。

(6)新奇，幽奇之景也。獨攀，獨得攀援之樂。

報恩兼報德(1)，寺與山爭鮮(2)。橙橘金蓋檻(3)，竹蕉綠凝禪(4)。經童音韻細，風磬

清冷翩(5)。離腸繞師足，舊憶隨路延(6)。不知幾千尺，至死方綿綿(7)。

校注：

(1)陳注：「二寺名。」劉斯翰云：「兩寺均在安徽壽縣。報恩寺今存，在城

關東北角，傳為唐貞觀年間玄奘法師奉敕建造，原寺已毀，今寺為清代所

重建。」

(2)鮮，汲古閣本注：「元刻先」。爭鮮，喻其莊嚴富麗。陳注：「王勃〈上

巳袚褉序〉：『王孫春草，處處爭鮮。』」

(3)金蓋檻，謂垂下檻杆如黃金點點。陳注：「孟浩然詩：『金子耀霜橘。』

此師其意。」

(4)綠凝禪，謂禪房綠意盎然。

(5)清冷翩，謂磬音如冷泉、如寒雲之輕飄。

(6)離腸，猶離情。陳注：「寫離腸縈迴，不能自裁。」

(7)陳注：「《史記．蘇秦傳》：『綿綿不絕，蔓蔓奈何。』」夏注：「言離

別之腸與夫舊時可追之跡，隨繞行腳，不知其幾千尺，至死猶綿綿不斷也

。」

鄉在越鏡中(1)，分明見歸心(2)。鏡芳步步綠，鏡水日日深景(3)。異剎碧天上(4)，古

香清桂岑(5)。朗約徒在昔，章句忽盈今(6)。幸因西飛葉(7)，書作東風吟(8)。落我病

枕上，慰此浮恨侵(9)。

校注：

(1)按：此謂淡公之故鄉在越州鏡湖。

(2)此謂淡公歸心甚明。

(3)此謂鏡湖芳草，步步轉綠；鏡湖春水，日日加深。

(4)異剎，指淡公駐錫之山寺。碧天上，形容所在位置之高。

(5)岑，高而小之山峰。陳注：「李賀詩：『南山老桂吹古香。』意與此同。

」

(6)朗約，明約也。按：此謂曩昔曾以詩詠相約，不期今已章句豐盈。

(7)幸，期盼之詞。因，藉也。西飛葉，喻西來之詩頁也。

(8)東風吟，謂淡公詩。

(9)陳注：「言欲淡公以詩寄洛，慰此病恨也。」

牽師袈裟別，師斷袈裟歸；問師何苦去？感吃言語稀(1)。意恐被詩餓(2)，欲往將底

依(3)？盧殷劉言史(4)，餓死君已噫(5)。不忍見別君，哭君他是非(6)。

校注：

(1)吃，口吃也。言語稀，無道說也。

(2)陳注：「詩餓二字奇。蘇軾詩：『詩人例窮蹇，秀句出寒餓。』可謂得其

意矣。」

(3)陳注：「底，何也。韓愈詩：『潮州底處所。』」夏注：「言詩能窮人，

意恐因詩而窮餓於此，雖欲留此，甚處可依也。」

(4)盧殷，范陽(今河北涿縣)人。元和初任登封縣尉，以病去官，客居登封。

元和五年貧病而卒，年六十五。韓愈有〈登封縣尉盧殷墓志〉。盧殷與韓

愈、孟郊友善。韓愈〈盧殷墓志〉云：「君能文為詩，自少至老，詩可傳

錄者，在紙凡千餘篇。無書不讀，然止用以資為詩。」東野亦謂其詩：「

吟哦無滓韻，言語多古腸。」(本詩之八)，《全唐詩》卷四七存其詩十

三首。

　　　　劉言史，洛陽人，《唐才子傳》謂趙州(今河南趙縣)人。少尚氣節，不舉

進士。旅居河北、吳越、瀟湘等地。貞元中，至冀州依成德鎮節度使王武

俊。王愛其詞藝，表為棗強令，辭疾不就，世重之，稱之為劉棗強。元和

六年，受山南東道節度使李夷簡徵辟，署司功掾。李夷簡表奏增其官秩，

詔下之日卒。劉言史與孟郊友善，與李翱亦有交往。工詩，風格近李賀，

東野本詩云：「精異劉言史，詩腸傾珠河。」皮日休亦云：「其美麗恢贍

，自賀外，世莫得比。」嚴羽《滄浪詩話》將其列為大歷以後「吾所深取

者」之一。《全唐詩》卷四六八收其詩一卷，事蹟見皮日休〈劉棗強碑〉

、《唐詩紀事》卷四六、《唐才子傳》卷四。

(5)噫，歎也。按：言盧、劉窮乏而死，淡公既已嗟嘆矣。

(6)夏注：「言不忍死別，因哭君而生是非之心也。」

詩人苦為詩，不如脫空飛(1)。一生空氣(2)，非諫復非譏(3)。脫枯挂寒枝，棄如一

唾微(4)。一步一步乞，半片半片衣(5)。倚詩為活計(6)，從古多無肥(7)。詩飢老不怨

，勞師淚霏霏(8)。

校注：

(1)脫空飛，悠閒自在、排空而飛也。

(2)陳注：「《詩．邶風》：『有雉鳴。』傳：『雄雉聲，氣，猶吐憤

氣也。』」夏注：「氣，當亦是越中俗語。」

(3)按：此謂己詩無用。陳注：「二句沉痛。」

(4)夏注：「言苦為詩，勿如脫空而飛，吾輩一生所為枉用氣力，世不以為譏

諫，徒如葉枯將脫，挂於寒枝，棄之如一唾之微也。」陳注：「呂溫詩：

『祇棄一毛微。』其意同。」

(5)按：此謂己如乞丐，步步乞句；片片補綴，以成詩篇。

(6)活計，生活之計。白居易詩：「休厭家貧活計微。」

(7)肥，寬裕自得也。按：此東野甘苦之言。

(8)劉斯翰云：「孟郊同題詩有云：『意恐被詩餓，欲往將底依？盧殷劉言史

，餓死君已噫。』淚霏霏，淚如雨下。按孟郊此詩寫得沉痛至極，然而透

出一股堅韌不拔的獻身詩歌的精神。」

送魏端公入朝

東洛尚淹，西京足芳妍(1)。大賓威儀肅(2)，上客冠劍鮮(3)。豈惟空戀闕，亦以將

朝天(4)。局促塵末吏(5)，幽老病中絃。徒懷青雲價，忽至白髮年(6)。何當補風教？

為薦三百篇(7)。

校注：

(1)東洛，東都洛陽。陳注：「淹者，淹留而賞也。」西京，長安也。

(2)賓，《全唐詩》注：「一作賢」。按：此以大賓威儀之肅穆狀魏端公。

(3)按：此又以上客冠劍之鮮麗狀魏端公。

(4)扮：此謂無戀闕之憾，將有朝覲之盛。

(5)陳注：「東野自謂。古詩：『蟋蟀商局促。』」

(6)價，品位也。此謂空有青雲之價而不見用，忽忽已屆老年。

(7)按：此歎何日得以詩篇薦諸之朝廷，裨補風教。

送盧郎中汀

洛水春渡闊(1)，別離心悠悠。一生空吟詩，不覺成白頭(2)。向事每計較，與山實綢

繆(3)。太華天上開(4)，其下車轍流。縣街無塵土，過客多淹留(5)。坐飲孤驛酒，行

思獨山遊。逸關嵐氣明，照渭空漪浮(6)。玉珂擺新歡(7)，聲與鸞鳳儔(8)，朝謁大家

事，唯余去無由(9)。

校注：

(1)按：洛水、春渡，點明送行時地。

(2)按：此苦吟實錄。

(3)計較，計算、較量。陳注：「言遇事則計較之，於山則纏綿矣。」

(4)太華，山名，即西嶽華山。在今陝西華陰縣南。以其西今華縣南有少華山

，故名太華。其山勢險峻，俯瞰黃河。

(5)淹留，滯留也。

(6)陳注：「言山嵐下照渭水，如浮於空漪也。」

(7)珂，馬勒之飾曰珂。擺，開也、起也。

(8)按：此謂歡唱之聲與鸞鳳相儔。

(9)大家，權門之家也。陳注：「杜甫詩：『權門頻朝謁，何如穩晝眠。』此

反用之。」

送鄭僕射出節山南(1)

國老出為將(2)，紅旗入青山(3)。再招門下士，結束餘病孱(4)。自笑騎馬醜，強從驅

馳間(5)。顧顧磨天路(6)，褭褭鏡下顏(7)。文魄既飛越，宦情唯等閑(8)。羨他白面少

，多是清朝班(9)。惜命非所報，慎行誠獨艱(10)。悠悠去住心(11)，兩說何能刪(12)？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九年甲午。夏敬觀《孟譜》同。汲古閣本注：

「元刻酬鄭興元僕射招」。陳注：「《舊唐書．鄭餘慶傳》：『字居業，

貞元初，為翰林學士。十四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稱鄭

僕射。元和元年三月，以鄭餘慶為山南西道，今陝西漢中南鄭縣治。』」

(2)國老，本指古代告老退職之卿大夫，此指國之大老重臣也。陳注：「僕射

本為相，今出節山南，故云出為將。」

(3)紅旗，將旗也。

(4)結束，安排處置也。病孱，病體羸弱。

(5)強從，僶勉從事也。

(6)顧顧，汲古閣本注：「時刻傾傾」。顧顧，嚮往也。

(7)褭褭，遙曳貌。

(8)文魄飛越，喻詩興奐發也。宦情等閒，喻視宦途為尋常。

(9)清朝班，即清班，指美潔清貴之官班。

(10)按：此謂吝惜身命，豈報國之道？而欲慎獨謹行，亦信非易事。

(11)去住，或去或從也。

(12)說，通脫，解脫也。刪，謂刪拾、取捨也。按：末句反映東野是否隨鄭餘

慶至山南之兩難。

別妻家

芙蓉濕曉露(1)，秋別南浦中(2)。鴛鴦卷新贈(3)，遙戀東空(4)。碧水不息浪，清溪

易生風；參差坐成阻(5)，飄颻去無窮(6)。孤雲目雖斷(7)，明月心相通(8)。私情詎銷

鑠(9)，積芳在春藂(10)。

校注：

(1)按：首句倒裝。

(2)陳注：「江淹〈別賦〉：『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3)卷，汲古閣本注：「宋刻眷」；時刻「有」。鴛鴦，鴛鴦被也。

(4)陳注：「《晉書．王羲之傳》：『郗鑒使門生求於導，導令觀諸子弟

，歸謂鑒曰：王氏諸少並佳，然聞信至，咸自矜持，惟一人在東床袒腹食

，獨若不聞者。鑒曰：正此佳耶，訪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白

居易詩：『東空後且嬌憐。』」

(5)坐，汲古閣本注：「元刻路」。參差，不齊貌。坐，致使也。按：此

應前「不息浪」。

(6)去，汲古閣本注：「元刻恨」。飄颻，飄動貌。按：此應前「易生風

」。

(7)孤雲，喻行者。目斷，喻不見。陳注：「陶潛詩：『孤雲獨無依。』」

(8)陳注：「謝莊〈月賦〉：『隔千里兮，共明月。』此用其意。」

(9)私情，喻夫妻之恩愛。詎，豈也、何也。

(10)藂，同叢。按：此暗示來春相聚也。

贈姚怤別(1)

美人廢琴瑟，不是無巧彈；聞君郢中唱，始覺知音難(2)。驚蓬無還根，馳水多分瀾

(3)，倦客厭出門(4)，疲馬思解鞍(5)。何以寫此心？贈君握中丹(6)。

校注：

(1)按：本集卷七另有〈答姚怤見寄〉。

(2)郢中唱，謂楚人歌〈陽春白雪〉也。此用以喻姚怤詩。

(3)驚蓬，驚別之蓬草。分瀾，別瀾也。陳注：「此喻語。」

(4)倦客，倦遊之客。陳注：「鮑照詩：『倦客惡離聲。』」

(5)疲馬，疲於奔馳之馬。按：二句東野自喻。

(6)丹，謂丹悃、丹誠也。陳注：「鮑照詩：『赫似握中丹。』」

贈竟陵盧使君虔別(1)

赤日千里火，火中行子心(2)，孰不苦焦灼？所行為貧侵(3)。山木豈無涼，猛獸蹲清

陰(4)。歸人憶平坦(5)，別路多嶇嶔(6)。賴得竟陵守(7)，時聞建安吟(8)。贈別折楚芳

，楚芳搖衣襟(9)。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九年癸酉。

(2)陳注：「此恐別時，正當炎夏。王維〈苦熱詩〉：『赤日滿天地，火雲成

山岳。』」

(3)按：此言平居為貧困所侵迫。

(4)按：此謂雖有山木蔭庇，而猛獸蹲踞，仍有侵奪之虞。

(5)憶，汲古閣本注：「元刻懷」。

(6)陳注：「凡平地約平坦。范蔚宗詩：『隨山上嶇嶔。』」平坦，喻坦途也

。

(7)陳注：「謂盧虔。時為復州刺史。」

(8)按：稱頌盧虔詩有建安之風。

(9)楚芳，汲古閣本注：「宋刻芳色」。搖，落也。

與韓愈李翱張籍話別

朱絃奏離別，華燈少光輝(1)，物色豈知異(2)，人心故將違(3)。客程殊未已，歲華忽

然微(4)。秋桐故葉下，寒露新鴈飛(5)。遠遊起重恨，送人念先歸(6)。夜集類飢鳥(7)

，晨光失相依(8)。馬跡遶川水，鴈書還閨闈(9)。常恐親朋阻，獨行知慮非(10)。

校注：

按：本詩疑作於貞元十五年己卯。與本卷〈汴州別韓愈〉同時。

(1)按：此以朱絃奏別，華燈無光，烘托離別情境。

(2)知，汲古閣本注：「元刻有」。按：此謂物色本無知覺。

(3)故，固也。違，離開。按：此謂人心以行將離別而深有感觸也。陳注：「

《詩．谷風》：『中心有違。』」

(4)然，汲古閣本注：「元刻已」。歲華，猶言歲時。微，陵夷衰微也。

忽然微，謂忽忽將盡也。

(5)按：此以桐葉凋零、新鴈南飛喻離別。秋桐、寒露，兼表時令。

(6)重恨，大憾也。念先歸，祈早回也。

(7)飢，汲古閣本注：「宋刻羇」。按：作「羈」意長。

(8)按：此謂晨曦因留戀而失其光暉也。陳注：「二句寫話別。〈歸去來辭〉

：『恨晨光之熹微。』」

(9)還閨闈，汲古閣本注：「時刻妻泣守」。按：此以行子在外，託鴈書

還家為喻，寄望其時惠德音也。

(10)按：此謂行子獨自在外，山川阻隔，常恐不聞親朋音訊，知慮全非也。

監察十五叔東齋招李益端公會別(1)

欲知惜別離，瀉水還清池(2)。此地有君子(3)，芳蘭步葳蕤(4)。手掇雜英珮(5)，意搖

春夜思(6)。莫作遶山雲，循環無定期(7)。

校注：

(1)陳注：「《通典》：『大唐監察御史，掌內外糾察，并監祭祀及監諸軍出

使等。』」端公，見卷一〈楚竹吟酬盧虔端公見和湘絃怨〉注(1)。

(2)按：瀉水還歸清池，由此知惜別望歸之意也。

(3)陳注：「謂李益。」

(4)步，徐行、邁越也。葳蕤，鮮麗貌。

(5)掇，汲古閣本注：「元刻綴」。英，汲古閣本注：「元刻彩」。

(6)夜，汲古閣本注：「元刻夢」。搖，搖揚、飄蕩。

(7)循環，往復回旋也。此引申為「歸返」。陳注：「言雲遶山無歸期也。」

按：此期待李益早歸之語。

汴州別韓愈(1)

不飲濁水瀾，空滯此汴河(2)。坐見遶岸冰(3)，盡為環海波(4)。四時不在家，弊服斷

線多(5)；遠客獨，春英落婆娑(6)。汴水饒曲流(7)，野桑無直柯(8)，但為君子心

(9)，歎息終靡他(10)。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五年己卯。《全唐詩》作：「汴州留別韓愈

」。

(2)陳注：「言惡其名，滯此何為。陸機〈猛虎行〉：『渴不飲盜泉水。』此

師其意。」

(3)冰，弘治本：一作「水」。

(4)按：以上全就汴河起興。

(5)按：此謂終年離家在外，弊服斷線，無人補綴。

(6)落，汲古閣本注：「元刻各」。婆娑，紛披、分散貌。

(7)汴水，《全唐詩》注：「一作荒陂」。陳注：「王粲〈浮淮賦〉：『背渦

浦之曲流兮。』」

(8)按：玩詩意，曲流、野桑似別有寄寓。

(9)君子心，謂韓愈也。

(10)歎息，汲古閣本注：「元刻飲之」。靡，無也。

贈別殷山人說易後歸幽墅

夫子說天地，若與靈龜言(1)；幽幽人不知，一一予所敦(2)。秋月吐白夜，涼風韻清

源(3)。旁通忽已遠(4)，神感寂不喧(5)。一悟祛萬結，夕懷傾朝煩(6)。旅輈無停波，

別馬嘶去轅。殷勤荒草士，會有知己論(7)。

校注：

(1)陳注：「夫子，指殷山人，天地，即陰陽。《周易》曰：『一陰一陽之謂

道。』又曰：『舍爾靈龜。』此言其說易之精。」

(2)幽幽，深遠貌。敦，治理。按：此謂幽遠深邃、人所不知之理，皆我所善

治也。

(3)清源，清澈之水流。陳注：「此言說易後之感，如月白風清。」

(4)旁通，四方通達，融會貫通。陳注：「《周易》：『六爻發揮，旁通情也

。』」

(5)神感，神奇感通。不喧，寂靜也。

(6)按：此謂聽其說《易》，霍然開悟，盡祛鬱結，胸懷為之開朗。陳注：「

并贊其說易後。」

(7)荒草士，荒遐草萊之士，喻殷山人。論，論贊之也。陳注：「四句贈別。

」

壽安西渡奉別鄭相公二首(1)

洛河向西道，石波橫磷磷(2)。清風送君子，車遠無還塵。春別亦蕭索(3)，況茲冰霜

晨。零落景易入，鬱抑抱難申(4)。百宵華燈宴，一旦星散人(5)。歲去絃吐箭(6)，憂

來蠶抽綸(7)。綿綿無窮事，各各馳遶身。徘徊黃縹緲(8)，倏忽春霜賓。相為物表物

(9)，永謝區中姻(10)。日嗟來教士(11)，仰望無由親(12)。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六年辛卯。夏敬觀《孟譜》：繫於元和八年癸

巳。壽安，唐置縣名，治所即今河南宜陽縣。陳注：「元和元年，鄭餘慶

為河南尹水陸轉運使。」

(2)磷磷，水石明淨貌。

(3)蕭索，景物淒涼貌。

(4)易入，易生感也。

(5)按：此敘曩昔鄭相公邀宴頻繁，一旦星散，情何以堪？

(6)陳注：「喻急疾也。」

(7)陳注：「喻不盡也。」

(8)黃，汲古閣本注：「時刻送」。縹緲，高遠隱約貌。

(9)陳注：「《晉書．王戎傳》：『戎嘗目王衍，神姿高傲，如瑤林瓊樹，自

然是風塵表物。』此用其意。」按：此謂同為物外之流。

(10)謝，辭也。區中，人世間。姻，親也。

(11)來，後進。教士，教習之士。

(12)按：二句歎後進教習之士，無由瞻仰親炙鄭相公。

東都清風減(1)，君子西歸朝(2)。獨抱歲晏恨，泗吟不成謠(3)。貴遊意多味，賤別情

易消(4)。迴鴈憶前叫，浪念後漂(5)；悠悠孤飛景，聳聳銜霜條(6)。昧趣多滯澀(7)

，懶朋寡新僚(8)，病深理方悟，悔至心自燒(9)。寂靜道何在？憂勤學空饒(10)。乃知

減聞見，始遂情逍遙(11)。文字徒營織，聲華諒宜驕(12)；顧耕稼士，朴略氣韻調(13)

。善士有餘食(14)，佳畦冬生苗，養人在養身(15)，此旨清如〈韶〉(16)。願貢高古言，

敢望錫類招(17)。

校注：

(1)陳注：「言鄭相去河南。」

(2)陳注：「言鄭相為興元尹。」阮廷瑜云：「按：梁州興元府，．．．興元

　　　　元年昇為興元府，官員資序，一切同京兆、河南二府，故稱尹。」

(3)歲晏，歲末也。陳注：「言涕泗而吟，故不成謠」按：此東野自謂。

(4)按：此謂貴遊作別，離情愈殷；貧賤相違，其別意易消。

(5)迴鴈，南飛之雁鳥也。前叫，謂前侶。漂，汲古閣本注：「時刻飄」。浪

鳧，謂漂游之鳧鳥。後漂，遲來之同類。

(6)景，影也。聳聳，高起貌。按：二句就迴鴈、浪鳧設喻。

(7)昧，目不明也。趣，趨也。澀，汲古閣本注：「時刻趾」。滯澀，行進困

難。

(8)按：此謂懶於交遊，則乏新友。

(9)按：此謂病重方悟生理，深悔自改頑心。陳注：「理語，似謝康樂。」

(10)空饒，虛空之理。按：此謂冥冥之中，道何所在？亦惟憂勤以學虛空也。

(11)按：此謂減少聞見，始得心靈自主，逍遙自在。

(12)驕，汲古閣本注：「元刻嬌」。按：此謂己詩文營織，固有聲譽可驕。

(13)按：此謂與耕稼之士相較，則朴略氣韻，不如其調達也。

(14)士，《全唐詩》注：「一作才」。

(15)按：此謂養民之道，在養其身使其有為也。

(16)韶，傳說舜所作樂曲。

(17)錫類，謂以善施及眾人。《詩經．大雅．既醉》：「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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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集 校 注 卷 九

詠物

宇文秀才齋中海柳詠

玉縷青葳蕤，結為芳樹姿(1)。忽驚明月鉤，鉤出珊瑚枝(2)。灼灼不死花(3)，蒙蒙長

生絲(4)。飲柏況仙味(5)，詠蘭擬古詞(6)，霜風清颼颼，與君長相思(7)。

校注：

(1)陳注：「玉縷，蓋狀海柳也。」葳蕤，紛披貌、鮮麗貌。結，聚合、凝聚

。芳樹，花木。

(2)按：此又以二喻語狀海柳。

(3)灼灼，鮮明、光盛貌。

(4)蒙蒙，繁盛貌。

(5)況，汲古閣本注：「時刻泛」。陳注：「《列仙傳》：『赤松子好食

柏實，齒落更生。』」按：此寫齋中共飲仙醴。

(6)擬，汲古閣本注：「元刻凝」。按：此寫齋中詩詠唱和。

(7)颼颼，風聲。按：末句別後寄意。

搖柳(1)

弱弱本易驚，看看勢難定(2)。因風似醉舞(3)，盡日不能正(4)。時邀詠花女，笑綴春

鏡(5)。

校注：

(1)搖柳，弘治本注：「一作採柳」。

(2)看看，細看也。孟浩然〈耶溪泛舟〉：「看看似相識，脈脈不得語。」可

證。按：此謂柳樹初看似柔弱易驚，再細看則丰姿難定。

(3)按：此謂因風起舞，搖搖若醉。

(4)陳注：「劉禹錫詩：『日午樹陰正。』此反其意。」

(5)邀，招也。按：此謂柳樹深美，故不時招徠詠花之女，喜綴於春鏡上

曉鶴

曉鶴彈古舌(1)，婆羅門叫音(2)。應吹天上律，不使塵中尋(3)。虛空夢皆斷，歆唏安

能禁(4)。如開孤月口，似說明星心(5)。既非人間韻(6)，枉作人間禽。不如相將去(7)

，碧落窠巢深(3)。

校注：

(1)彈舌，謂持咒念經也。陳注：「李洞〈送三藏歸西天國〉詩：『十萬里程

多少磧，沙中彈舌授降龍。』自注：『奘公彈舌念咒語心經，以授流沙之

龍。」

(2)婆羅門，梵語，意譯淨行、淨裔。婆羅門叫音，或指婆羅門咒也。

(3)按：此謂鶴音應為天上之韻律，非人間可尋。

(4)歆，忻羨、悅服也。唏，同欷，哀歎。

(5)按：孤月口、明星心，狀曉鶴之孤高也。

(6)人間韻，人間之韻度。

(7)相將，相攜、相持也。

(3)碧落，天空。按：後四寄寓。謂此非人間之禽，固應相將而去，結巢於蒼

溟之高天。

和薔薇花歌

仙機札札織鳳凰(1)，花開七十又二行(2)。天霞落地攢紅光(3)，風枝嫋嫋時一颺(4)。

飛散葩馥遶空王(5)，忽驚錦浪洗新色，又似宮娃逞飾(6)，終當一使移花根(7)，還

比蒲桃天上植(8)。

校注：

(1)札札，汲古閣本注：「元刻軋軋」。夏注：「札札，機聲也。」陳注

：「古詩：『札札弄機杼。』庾信〈春賦〉：『新綾織鳳凰。』」

(2)陳注：「言花似織成。古詩：『鴛鴦七十二，羅列不成行。』」

(3)陳注：「其花色又似天霞攢聚也。」

(4)嫋嫋，輕盈柔美貌。颺，風起飛揚。

(5)夏注：「葩，華也。馥，香氣芬馥。」陳注：「此言香氣芬馥。梁元帝〈

揚州梁安寺碑〉：『旃壇散馥。』沈佺期〈白鶴寺〉詩：『清靜得空王。

』《圓覺經》：『佛為萬法之王』又曰：『空王』。」

(6)陳注：「又言花色轉嬌艷。」

(7)花，汲古閣本注：「元刻老」。按：此謂終將移栽此薔薇也。

(8)按：末句謂倘得移栽此花，其功猶自大宛國引進蒲桃也。

邀人賞薔薇(1)

蜀色庶可比，楚叢亦應無(2)。醉紅不自力，狂豔如索扶(3)。麗橤惜未掃，宛枝長更

紆。何人是花侯(4)？詩老強相呼(4)。

校注：

(1)夏注：「此詩及前詩，疑皆在溧陽所作，前詩用空王，蓋即唐興寺也。」

(2)陳注：「蜀色，所謂錦江色最艷，所謂錦匹晚霞也。楚叢，蓋言蘭，《楚

辭》稱蘭者不一。李義山詩：『楚歌重疊怨蘭叢。』是其義。」

(3)按：醉紅、狂豔、狀薔薇之紅豔。不自力、如索扶，則言其嫋娜，弱不禁

風。

(4)花侯，花神、花姑也。

(4)陳注：「詩老，東野自謂。二句言邀人賞也。」

和宣州錢判官使院廳前石楠樹(1)

大朴既一剖，眾材爭萬殊(2)。懿茲南海華，來與北壤俱(3)。生長如自惜，雪霜無凋

渝。籠籠抱靈秀，簇簇抽芳膚(4)。寒日吐再艷，赬子流細珠。鴛鴦花數重，翡翠葉

四鋪(5)。雨洗新色，一枝如一姝(6)。聳異敷庭際(7)，傾妍來坐隅(8)。散彩飾机桉

，餘輝盈盤盂(9)。高意因造化(10)，常情逐榮枯(11)。主公方寸中，陶植在須臾(12)。養

此奉君子，賞覿日為娛。使覺石楠詠，價傾賦西都(13)。棠頌庶可比，桂詞難以踰(14)

。因謝丘墟木，空採落泥塗(15)。時來開佳姿，道去臥枯株(16)。爭芳無由緣，受氣如

鬱紆(18)。抽肝在郢匠，嘆息何踟躕(19)。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和宣州錢判官使院廳前石楠樹》

錢判官為錢徽。《舊唐書》卷一六八、《新唐書》卷一七七有傳。．．．

貞元初登進士第。《新傳》云：『徽中進士第，居谷城。谷城令王郢善接

僑士游客，以財貸饋，坐是得罪。觀察使樊澤觀其簿，獨徽無有，乃表署

掌書記。．．．澤卒，．．．又辟宣歙崔衍府，．．．會衍病亟，徽請招

池州刺使李遜副使。遜至而衍死，一軍賴以安。』谷城為襄州屬縣，樊澤

為襄陽節度使共兩次，錢徽為襄陽節度掌書記是在樊澤第二次鎮襄陽時。

樊澤卒於貞元十四年九月。錢徽受崔衍辟，任宣歙觀察使從事在貞元十四

年冬。檢《唐方鎮年表》卷五，崔衍鎮宣歙在貞元十二年至永貞元年，以

此知錢徽在宣州約有七年之久。其間孟郊恰在宣州溧陽縣任縣尉。(參《

孟郊年譜》)，故能與錢徽唱和。」按：錢徽為錢起之子，《舊唐書》卷

　　 一六八謂為：「吳郡人。」《新唐書》卷二二○〈盧綸傳〉謂徽為：「吳

　　 興人。」《廿二史考異》云：「當作吳興人。」工詩善文與當時文人如白

　　 居易、劉禹錫、韓愈等唱酬頻繁。

(2)陳注：「嵇康論：『洪荒之世，大朴未虧。』高適詩：『眾力爭萬殊。』

」按：此謂大朴既分，品庶分殊，各爭穎異。

(3)懿，通噫。《詩經．大雅．瞻卬》：「懿厥哲婦，為梟為鴟。」按：此讚

歎石楠自南海移栽，植於北土。

(4)籠籠，朦朧、隱約也。簇簇，叢列、叢聚狀。抱靈秀、抽芳膚，暗示其兼

具內質與外美。

(5)鴛鴦、翡翠皆喻語，狀花葉之妍麗青翠。按：以上四句託物為喻，詳寫其

異采。

(6)按：此又以靚美女擬之。

(7)聳異，高起異采也。敷，敷榮也。

(8)傾妍，極盡妍麗也。按：以上二句寫其盛放。

(9)机桉，同几案。按：以上極力鋪寫石楠之美。以下抒感。

(10)意，汲古閣本注：「時刻立」。因，汲古閣本注：「時刻自」。

(11)按：此謂因循造化，則得高情；但隨榮枯，則無所體悟也。

(12)陳注：「主公，謂錢判官。」陶植，謂陶染培植。

(13)陳注：「班固著〈西都賦〉。此言錢判官詠石楠詩，價傾〈西都賦〉。」

(14)棠頌，謂〈甘棠〉之頌。桂詞，蘭桂芬芳之詞。踰，踰越也。

(15)採，汲古閣本注：「元刻操」。作「操」意長。謝，辭也。按：此謂

石楠不與丘墟凡木競豔，寧守貞志，自落泥塗。又按：此實東野自喻也。

(16)按：此又因循造化，自開自落之意。

(18)鬱紆，曲折。按：此又自歎。謂己雖欲爭芳，苦無由緣；稟受氣機，何其

縈回曲折也。

(19)陳注：「抽肝即輸肝。李白詩：『輸肝剖膽效英才。』《莊子》：『郢人

堊漫其鼻，若蠅翼，使匠石斲之，運斤成風，盡堊而鼻不傷。』杜甫詩：

『操持郢匠斤。』以上八句，寫和詩之意。」按：郢匠，謂錢徽。

酬鄭毗躑躅詠(1)

不似人手致，豈關地勢偏(2)？孤光褭餘翠(3)，獨影舞多妍。迸火燒閑地(4)，紅星墮

青天(5)。忽驚物表物，嘉客為留連(6)。

校注：

(1)陳注：「《本草注》：『躑躅樹生高三四尺，花似山石榴。或云：一名山

石榴。』韓愈詩：『躑躅閑開艷艷花。』」

(2)按：此謂躑躅之珍異。

(3)孤光，獨采也。褭，嫋也。

(4)迸火，迸散之火也。陳注：「言色紅。」

(5)紅星，火星也。

(6)物表物，物外物也。留連，忘返也。

品松

追悲謝靈運，不得殊常封(1)。縱然孔與顏(2)，亦莫及此松(3)。此松天格高，聳異千

萬重(4)。抓拏巨靈手，擘裂少室峰(5)；擘裂風雨寧，抓拏指爪(6)。道入難抱心，

學生易墮蹤(7)。時時數點仙，嫋嫋一線龍(8)。霏微嵐浪際，遊戲顥興濃(9)。品松徒

高高，雌鳴詎噰噰(10)？賞異尚可貴，賞潛誰能容？名華非典實，翦棄徒纖茸(11)。刻

削大文，所以不敢慵(11)。

校注：

(1)按：二句歎以謝靈運文章之美，猶不得如松之得非常之封也。又按：古謂

秦皇封松於太山之上，後因有「鶴骨」、「秦封」之喻。

(2)陳注：「孔子、顏回。」

(3)按：此言縱有孔顏之風，亦未及此松之高。

(4)天格，如天之格位也。聳異，高起異采。

(5)陳注：「〈西京賦〉：『巨靈贔屭，高掌遠蹠，以流河曲。』李善注，『

巨靈，河神也。古語云：河神以手擘開華山，中分為二。』《爾雅》：『

嵩高為中嶽。』注：『少室山也。』」按：此謂少室山為巨靈之手所擘裂

。

(6)，勻直，同「傭」。此謂巨靈之手，指爪勻直，擘裂風雨，使之寧定。

(7)難抱，難入懷也。易墮，難提澌也。蹤，蹤跡，此借指一般人。

(8)仙，喻仙姿。嫋嫋，柔弱貌。陳注：「此狀松之姿勢。」

(9)霏微，猶言朦朧。韓愈〈喜雪贈裴尚書〉：「浩蕩乾坤合，霏微風象移。

」顥，博大也，同「昊」。顥興，天興也。

(10)鳴，汲古閣本注：「時刻語」。《全唐詩》一作「鴻」。噰噰，鳥聲

和鳴也。

(11)陳注：「《晉書．華嶠傳》：『博聞多識，屬書典實，有良史之志。』郊

有詩：『草色何纖茸。』」

(12)刻削，雕琢刪汰也。大雅文，有益勸戒之作。陳注：「以上八句，並言品

松之旨。」

答李員外小榼味(1)

一拳芙蓉水，傾玉何泠泠(2)。仙清夙已高，詩味今更馨。試啜月入骨，再銜愁盡醒

(3)。荷君道古誠，使我善飛翎(4)。

校注：

(1)榼，古代盛水或酒之器具。小榼味，當指李員外所贈美味之水漿也。陳注

：「《淮南子》：『霤水足以溢壺榼，江湖不能實漏卮。』」

(2)陳注：「一拳，言其小也。水清泠若玉。」

(3)月入骨，月冷入骨也。此喻語。銜，口含物也。陳注：「韓愈詩：『皎皎

萬慮醒還新。』」

(4)飛，汲古閣本注：「元刻振」。道古誠，猶言古道熱腸。陳注：「言

飲此水可以凌雲也。」

井上枸杞架

深鎖銀泉甃，高葉架雲空(1)。不與凡木並，自將仙蓋同(2)。影千點月，聲細萬條

風(3)。迸子鄰溝外，飄香客位中(4)。花盃承此飲，椿歲小無窮(5)。

校注：

(1)甃，井甃，即井壁也。高葉，指枸杞。架雲空，形容枸杞架之高。

(2)仙蓋，指飛仙蓋也。據唐．蘇鶚《杜陽雜編》所載，唐德宗永貞元年，南

海貢奇女盧眉娘，善作飛仙蓋。以一縷絲分為三縷，染成五彩，於掌中結

為傘蓋，其中有十洲、三島、天人、玉女、臺殿、麟鳳之象。按：此句夸

稱井上枸杞架之珍異。

(3)陳注：「此言枸杞架上枝葉叢狀。」

(4)迸，噴湧。子，謂枸杞子。客位，眾客之座。

(5)陳注：「《莊子》：『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

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詩意蓋謂椿歲猶為夭，亦足翻案

。」按：此謂和飲枸杞，可延年益壽，椿歲猶夭也。

蜘蛛諷

萬類皆有性，各各稟天和(1)。蠶身與汝身，汝身何太訛(2)！蠶身不為己，汝身不為

它(3)。蠶絲為衣裳，汝絲為網羅(4)。濟物幾無功(5)，害物日已多。百蟲雖切恨，其

將奈爾何(6)？

校注：

(1)萬類，萬物。天和，自然祥和之氣。陳注：「《後漢書．杜篤傳》：『蠢

生萬類。』《莊子》：『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

(2)何，狀態副詞，猶言「何其」。訛，謬誤也。按：此以蠶對比，旨意已出

。

(3)身，《全唐詩》注：「一作心」。

(4)陳注：「沈約詩：『網蟲垂戶織。』」

(5)幾，《全唐詩》注：「既」。濟物，猶言濟人、助人。

(6)切恨，痛恨也。陳注：「詩環譬多諷。」

蚊

五月中夜息，饑蚊尚營營(1)。但將膏血求，豈覺性命輕！顧己寧自愧？飲人以偷生

(2)。願為天下幮，一使夜景清(2)。

校注：

(1)營營，往來盤旋貌。陳注：「《詩．小雅》：『營營青蠅。』」

(2)按：此責蚊語。

(2)幮，帳也。按：設想奇，有濟世志。

燭蛾(1)

燈前雙舞蛾，厭生何太切(2)。想爾飛來心，惡明不惡滅(3)。天若百尺高，應去掩明

月(4)。

校注：

(1)燭蛾，拂燭之蛾也。

(2)按：投火自焚，故謂。陳注：「杜甫詩：『燈前細雨檐花落。』」

(3)滅，熄也。按：此故作解人，慨陳雙蛾撲火之意。

(4)按：此感歎，兼有絃外之音。陳注：「此借以刺小人。」

和錢侍郎甘露(1)

玄天何以言(2)？瑞露清松繁(3)。忽見垂書跡，還驚涌澧源(4)。春枝晨嫋嫋，香味曉

翻翻(5)。子禮忽來獻，臣心固易敦。清風惜不動，薄霧肯蒙昏(6)，嘉晝色更晶，仁

慈久仍存(7)。一方難獨占(8)，天下恐爭論，側聽飛中使(9)，重榮華德門(10)。從公樂

萬壽(11)，餘慶及兒身(12)。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和錢侍郎甘露》錢侍郎為錢徽。

《舊唐書》卷一六八、《新唐書》卷一七七有傳。據《唐僕尚丞郎表》，

中唐德、順、憲三朝錢姓侍郎之可考者，僅錢徽一人，其任侍郎在元和十

五年以後，然孟郊已卒六年，故此詩疑非孟郊所作。否則，侍郎應為侍御

之訛。」

(2)玄天，原指北方之天，又泛指天也。陳注：「顏延之詩：『玄天高北列。

』《論語》：『天何言哉。』」

(3)瑞露，甘美吉祥之雨露。《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古人迷信

，以降甘露為太平之瑞兆。

(4)垂書跡，按：此以垂露書喻之。陳注：「《墨藪》：『漢章帝時，曹喜作

垂露書。』」

(5)春枝，謂松也。香味，謂松之香。翻翻，猶「翩翩」。

(6)惜，疼惜也。肯，豈也。按：二句無清風來拂，薄霧蒙昏，蓋謂天地疼惜

此甘露也。

(7)嘉晝，謂朗晝也。按：二句謂白晝甘露更為晶瑩，此乃聖皇慈仁，故能使

瑞露久存也。

(8)一方，一端、一邊。此謂瑞露難以獨占。

(9)飛中使，不詳。或指飛鳥使也。

(10)華，《全唐詩》注：「一作萃」。按：作「萃」意長。德門，有德之家。

(11)從公，謂承和甘露之詠也。樂萬壽，慶賀國運昌盛無疆也。陳注：「《豳

．七月》：『萬壽無疆。』」

(12)餘慶，餘福也，謂福運澤及後人。陳注：「《周易》：『積善之家，必有

餘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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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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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令狐侍郎郭郎中題項羽廟(1)

碧草凌古廟，清塵鎖秋(2)。當時獨宰割(3)，猛志誰能降？鼓氣雷作敵(4)，劍光電

為雙(5)。新悲徒自起，舊恨空浮江(6)。

校注：

(1)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和令狐侍郎郭郎中題項羽廟》令

狐侍郎為令狐峘。《舊唐書》卷一四九、《新唐書》卷一二有傳。《舊

唐書》卷十二《德宗紀》上：『大曆十四年九月丙戍．．．．中書舍人令

狐峘為禮部侍郎。』『建中元年二月甲寅，貶史館修撰。禮部侍郎令狐峘

郴(衡)州司馬。』唐令狐姓之為侍郎者僅令狐德棻、令狐峘、令狐綯三人

。德棻與綯，時間與孟郊不相及。建中元年，孟郊已三十三歲，故能與令

狐峘相唱和。」

(2)按：二句寫景，項羽廟之破落，如在眼前。

(3)獨宰割，指其秦末宰制天下之氣勢。

(4)雷作敵，謂可與雷為敵。

(5)陳注：「言氣如雷，劍光似電也。」

(6)舊恨，汲古閣本注：「時刻懷舊」。末句指項羽飲恨烏江也。

讀張碧集(1)

天寶太白歿，六義已消歇(2)。大哉國風本(3)，喪而王澤竭(4)。先生今復生，斯文信

難缺(5)。下筆證興亡，陳詞備風骨(6)，高秋數奏琴，澄潭一輪月(7)。誰作採詩官？

忍之不揮發(8)。

校注：

(1)張碧字太碧，疑為苻離人(安徽宿縣)。貞元間舉進士，屢試不第，寄情詩

酒，慕李白之高致，後不知所終。其詩頗有寄託，孟郊甚推許之。《新唐

書．藝文志》著錄張碧《歌行集》二卷，《直齋書錄解題》著錄《張碧歌

詩集》一卷、《歌行》一卷，皆佚。《全唐詩》著錄其詩十九首。

(2)天寶，為唐玄宗年號。李太白卒於寶應元年。六義，指風、賦、比、興、

雅、頌。

(3)按：此謂六義為國風之本。

(4)按：班固〈兩都賦序〉云：「王澤竭而詩不作。」為東野所本。

(5)按：此稱頌張碧之作也。謂張碧之復生於世，益感天之未喪斯文也。

(6)按：張碧詩如〈野田行〉、〈貧女〉、〈農父〉頗能反映民生疾苦；其〈

古意〉、〈秋日登岳陽樓晴望〉頗有寄寓。又按：此蓋東野盛讚張碧之名

言，宋．計有功《唐詩記事》卷四五引之。

(7)陳注：「此以喻張碧詩之風骨。」

(8)之，汲古閣本注：「元刻教」。陳注：「傷碧之不遇。」

聽琴

颯颯微雨收，橡葉鳴(1)。月沉亂峰西，寥落三四星(2)。前溪忽調琴(3)，隔林寒

琤琤(4)。聞彈正弄聲(5)，不敢枕上聽。迴燭整頭簪，漱泉立中庭(6)。定步履齒深(7)

，禪目冥冥(8)。微風吹衣襟，亦認宮徵聲(9)。學道三十年(8)，未免憂死生(9)。聞

彈一夜中，會盡天地情(10)。

校注：

(1)颯颯，風聲、雨聲。，飛騰貌。橡，汲古閣本注：「元刻桐」。

(2)三四星，謂星稀也。按：此寫聽琴前之情境。陳注：「造境幽逸矣。」

(3)陳注：「前溪在湖州。崔顥詩：『舞愛前溪妙，歌憐子夜長。』謂此。」

調琴，調弄琴絃。

(4)琤琤，象聲辭，可指水聲、玉聲、琴聲。此用以狀琴聲。

(5)正弄，正曲也。

(6)迴燭，謂重燃燭火也。陳注：「《聘禮》：『及廟門，公揖入，立於中庭

。』」

(7)履，汲古閣本注：「元刻屐」。按：作「屐」是。陳注：「定步，不

移步也。小立既定，故屐齒深。」

(8)，同貌。蟬，貌似禪定也。目冥冥，目視窅冥也。按：此寫傾聽入神

之狀。

(9)按：二句謂雖微風吹拂衣襟，亦能辨識其宮徵。此再言其聽之入神也。陳

注：「以上十句，并寫聽琴。」

(8)此謂學道之久。

(9)此謂猶未了悟死生之道。

(10)會，解悟也。情，情實也。陳注：「《周易》：『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末四句感慨。」

聞夜啼贈劉正元(1)

寄泣須寄黃河泉，此中怨聲流徹天(2)。愁人獨有夜燈見(3)，一紙鄉書淚滴穿(4)。

校注：

(1)收入洪邁《萬首唐人絕句》

(2)流澈，汲古閣本注：「時刻方到」。

(3)獨有夜燈見，謂僅夜燈見其愁憯之狀。按：此寫孤獨寂寥，妙絕。

(4)鄉書，家書也。淚滴穿，謂淚滴透紙也。

喜雨

朝見一片雲(1)，暮成千里雨(2)。淒清濕高枝，散漫沾荒土(3)。

校注：

(1)按：此謂清朝但有片雲而已。

(2)按：一片雲、千里雨，相對成文，寫境甚廣。

(3)淒清，蕭條；此兼狀高枝之稀也。散漫，瀰漫四散；此兼指雨勢之細也。

終南山下作

見此原野秀(1)，始知造化偏(2)。山村不假陰，流水自雨田(3)。家家梯碧峰(4)，門門

鎖清煙(5)。因思蛻骨人(6)，化作飛桂仙。

校注：

(1)原野，平原阡陌。

(2)造化，自然萬物之創生者。偏，謂偏愛也。

(3)自，汲古閣本注：「時刻日」。不假陰，不待致雨之陰也。

(4)梯，憑倚也。梯碧峰，謂憑倚碧峰也。

(5)陳注：「以上并寫終南山境。」

(6)蛻骨，本指死亡。道家所謂脫去凡骨，羽化登仙也。

觀種樹

種樹皆待春，春至難久留(1)。君看朝夕花(2)，誰免別離愁？心意已零落，種之仍未

休(3)。胡為好奇者，無事自買憂(4)？

校注：

(1)謂難以久留至春也。

(2)朝夕花，朝開夕謝之花。

(3)按：此謂心意既已零落，猶種植不休。

(4)胡，疑詞，何也。按：東野觀種樹，不就其欣欣向榮著筆，反謂之好奇、

買憂，其心態之淒苦，亦甚矣。

春後雨

昨夜一霎雨，天意蘇物(1)。何物最先知(2)？虛庭草爭出(3)。

校注：

(1)一霎，謂突如其來。蘇，再生、復生也。

(2)知，謂體知天意也。

(3)虛庭，空庭也。

答友人贈炭

青山白屋有仁人(1)，贈炭價重雙烏銀。驅卻坐上千重寒(2)，燒出爐中一片春(3)。吹

霞弄日光不定(4)，暖得曲身成直身(3)。

校注：

(1)青山白屋，此友人所居。陳注：「《漢書．蕭望之傳》：『恐非周公吐握

之禮，致白屋之意。』注：『白屋，賤人之所居也。』《莊子》：『今世

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

(2)坐上，座位之上。千重寒，極言寒冷。

(3)一片春，一片暖意。

(4)吹霞弄日，此謂爐火如朝霞飄揚，又如日光閃耀。

(5)陳注：「曲身即聳肩，天寒多有此狀。」

評說：

宋．歐陽修《六一詩話》：

孟郊賈島皆以詩窮至死，而平生尤喜自為窮苦之句。孟有〈移居詩〉云：「

借車載家具，家具少於車。」乃是都無一物耳。又謝人惠炭云：「暖得曲身

成直身。」人謂非其身備嘗之不能道此句也。賈云：「鬢邊雖有絲，不堪織

寒衣。」就令織得，能得幾何？又其〈朝飢詩〉云：「坐聞西琴，凍折兩

山絃。」人謂其不止忍饑而已，其寒亦何可忍也。

爛柯石(1)

仙界一日內，人間千歲窮(2)。雙碁未局(3)，萬物皆為空。樵客返歸路，斧柯爛從

風(4)。唯餘石橋在，猶自凌丹虹(5)。

校注：

(1)爛柯，山名。在今浙江衢縣南。陳注：「《廣輿記》：『爛柯山在衢州南

，一名石室。晉樵者王質入山，見二童子弈，質置斧而觀，童子與質一物

如棗核，食之不飢，局終示質曰：汝斧柯已爛矣，質歸家已百歲。』」

(2)千歲窮，謂千年已盡也。

(3)雙碁，二童對弈也。未局，碁局未終也。

(4)樵客，謂晉樵者王質也。爛從風，隨風而朽。

(5)汲古閣本注：「時刻猶有靈丹紅」。按：爛柯山之傳說，首見梁朝．

任昉《述異記》，本詩所詠本事，不脫梁著範圍。

尋言上人

萬里苺苔地，不見驅馳蹤(1)。唯開文字，時寫日月容(2)。竹韻漫蕭屑，草花徒纖

茸(3)。披霜入眾木(4)，獨自識青松(5)。

校注：

(1)莓苔地，莓苔遍生之地。陳注：「言地偏無車馬也。」

(2)文字，謂窗下寫作。日月容，日之升沉，月之盈昃也。

(3)纖，汲古閣本注：「元刻蒙」。蕭屑，寂寞也。

(4)批霜，披覆霜霰也。眾木，森林也。

(5)青松，喻言上人。按：末句點明「尋」意。

噴玉布(1)

去塵咫尺步，山笑康樂巖(2)。天開紫石屏，泉縷明月簾(3)。仙凝刻削跡，靈綻雲霞

纖。悅開若有待(4)，瞥見終無厭(5)。俗玩詎能近？道嬉方可淹(6)。踏著不死機，欲

歸多浮嫌。古醉今忽醒，今求古仍潛；古今相共失，語默兩難恬(7)。贈君噴玉布(8)

，一濯高(9)。

校注：

(1)按：此寫瀑布。

(2)塵，塵囂之地也。咫尺步，謂其近。山笑，為東野之險語。陳注：「《廣

輿記》：『永嘉有謝客巖。謝靈運書〈白雲曲〉、〈春草吟〉於崖上，今

已蕪沒。唯謝客巖三篆字尚存。』康樂巖想當指此處。」按：今浙江永溫

州市城區東南隅有謝客嚴，未知是否即此處。

(3)縷，汲古閣本注：「宋刻鏤」。陳注：「此言瀑布狀，如泉縷成一水簾也

。」

(4)開，言玉布之開。有待，言有所期也。

(5)無厭，不足也。此謂瞥見玉布，則必賞遊無厭。

(6)俗玩，俗眾之遊。淹，至也。按：此謂玉布所在之處，俗遊者誰肯近之？

亦惟好道之高人，方期一遊也。

(7)恬，安也。按：以上六句意念晦澀，然頗饒理趣。

(8)噴玉布，指本詩。

(9)，《全唐詩》作「嶄」。，同「嶄」，，高貌。

姑蔑城(1)

勁越既成土，強吳亦為墟(2)。皇風一已被，茲邑信平居(3)。撫俗觀舊跡，行春布新

書(4)。興亡意何在，綿歎空踟躇(5)。

校注：

(1)姑蔑城，越地。一作「姑妹城」、「姑妹邑」，故址在浙江衢州市東龍游

鎮北。陳注：「《廣輿記》：『姑蔑城，衢州龍游縠溪之南。』《左傳》

：『越伐吳，吳王孫彌庸自泓上見姑蔑之旗，泣曰：吾父旗也。先是彌庸

父為越所獲，故孤蔑得其旗，相傳即此地。』」

(2)陳注：「《史記》〈建元以來侯者年表〉：『北討彊胡，南誅勁越。』習

鑿齒傳：『遂并彊吳，混一宇宙。』張載詩：『昔為萬乘君，今為丘山土

。』此師其意。」按：二句興亡盛衰之感。

(3)皇風，指皇朝恩澤。被，溥被。平居，平治可居之處。陳注：「賀知章詩

：『千載舞皇風。』」

(4)撫俗，存恤其俗。行春，漢制。太守於春季巡行所轄州縣，督促耕種，謂

之行春。陳注：「謝承《後漢書》：『鄭弘為臨淮太守，行春。』岑參詩

：『草色喚行春。』布新春者，班布春令也。」按：陳注引岑參詩為〈陪

　　　　使君早春東郊遊眺得春字〉詩句，應作「柳色喚行春」，陳注誤字。

(5)按：二句申前吳越邱墟，以感歎作結。

崢嶸嶺(1)

疏鑿順高下，結構橫煙霞(2)。坐嘯郡齋肅(3)，玩奇石路斜(4)。古樹浮綠氣(5)，高門

結朱華(6)。始見崢嶸狀，仰止逾可嘉(7)。

校注：

(1)崢嶸嶺，在今浙江衢州市南。

(2)疏鑿，疏通開鑿。結構，連結構架。煙霞，山嵐雲霞。陳注：「《後漢書

．何進傳》：『陳琳曰：今將軍龍驤虎步，高下在心。』左思詩：『巖穴

無結構。』《北史．隱逸傳》：『棲息霞。』」

(3)坐嘯郡齊，閒坐吟嘯，無所事事。據《漢書．黨錮傳》所載：南陽太守成

　　　　，以岑胵(公孝)為功曹，諸事皆委之，己但閒坐吟嘯。民間因傳言：『

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但坐嘯』。

(4)玩奇，賞玩奇景。

(5)綠氣，綠雲也。

(6)高門，當指別居嶺上之權貴。朱華，紅花。

(7)按：此謂仰見山勢崢嶸，景仰之心不覺而生。

尋裴處士

涉水更登陸(1)，所向皆清真(2)。寒草不藏徑，靈峰知有人(3)。悠哉鍊金客(4)，獨與

煙霞親(5)。曾是欲輕舉，誰言空隱淪(6)？遠心寄白月(7)，華髮迴青春(8)。對此欽勝

事，胡為勞我身(9)？

校注：

(1)涉，以足曰涉，以衣涉水曰厲。此喻尋訪之難。

(2)向，嚮也。

(3)不藏徑，無蹊路也。按：二句寫裴處士所居山峰之幽僻。

(4)鍊金客，燒丹鍊金之道徒。此謂裴處士。陳注：「《拾遺記》：『方丈山

有池泥，色若金，百鍊可為金，色青照鬼魅，猶石鏡，不得藏形也。』」

(5)按：此謂隱居山中也。

(6)輕舉，謂登仙也。孫綽〈天台山賦〉：「非夫遺世玩道絕粒茹芝者，焉能

輕舉而宅之？」按：此謂裴處士有意求仙，非空隱此山也

(7)月，汲古閣本注：「時刻日」。按：作「日」是。此謂其有寄日之遠

圖也。

(8)按：此謂裴處士企求登仙，以華髮回春。

(9)按：二句謂此誠為欽羨之勝事；如是，何需營營求取，勞勞我身？

子慶詩(1)

王家事已奇，孟氏慶無涯(2)。獻子還生子(3)，羲之又有之(4)。鳳兮且莫嘆(5)，鯉也

會聞詩(6)。小小豫章甲，纖纖玉樹姿(6)。人來唯仰乳，母抱未知慈(7)。我欲揀其養

，放麛者是誰(8)？

校注：

(1)子慶，慶得子也。

(2)王家，指晉王羲之家。孟氏，指魯孟獻子之家。

(3)陳注：「《孟子》：『孟獻子，百乘之家也。』注：『獻子，魯卿孟氏也

。』按：孟獻子生孟莊子，莊子生孟僖子，僖子生孟懿子，懿子生孟孺子

，孺子生孟敬子。故云：『獻子還生子』也。」

(4)陳注：「《晉書．王羲之傳》：『羲之字逸少，為右將軍、會稽內史。有

七子，知名者五人。玄之、凝之、徽之、操之、獻之，故曰：『羲之有也

之』」

(5)按：此翻用楚狂接輿歌鳳兮德衰，以諷孔子之典故，自詡己非無德者。

(6)按：此又孔鯉過庭之典故，謂己兒將如鯉之學詩。

(6)陳注：「此東野喻其子，如豫章玉樹。《釋名》：『甲，莩也。萬物解莩

甲而生也。』豫章，木名。其曰甲者，即豫章初生。《南史．王儉傳》：

『幼篤學，丹陽尹袁粲聞其名。及見之曰：宰相之門也。栝柏豫章雖小，

已有棟樑氣矣。』是其意也。《晉書．謝玄傳》：『與從兄朗為叔父所器

。曰：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欲使其佳。玄曰：如芝蘭玉樹，欲使生于階庭爾

。』」

(7)仰乳，仰求其母乳之也，猶今言吃奶。此言初生子嬌憨之狀。

(8)麛，鹿子也。陳注：「《說苑》：『孟孫獵得麑(按：音迷，同麛。)，使

秦西巴持歸。其母隨而鳴，秦西巴不忍，縱之。孟孫以為太子傅。』陳子

昂詩：『乃屬放麑翁。』」按：此謂如此麟兒，不知何者天人縱放之？吾

將揀而養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憩淮上觀公法堂

動覺日月短，靜如時歲長。自悲道路人，暫宿空閑堂(1)。孤燭讓清晝(2)，紗巾歛輝

光(3)。高僧積素行(4)，事外無剛強(5)。我有巖下桂，願為爐中香(6)；不惜青翠姿，

為君揚芬芳(7)。淮水色不污，汴流徒渾黃(8)。且將琉璃意，淨綴芙蓉章(9)。明日還

獨行(10)，羇愁來舊腸(11)。

校注：

(1)道路人，勞碌奔波之人。陳注：「二句點題。」

(2)讓，拒也。《管子．君臣》：「治斧鉞者，不敢讓刑。」注：「讓，猶拒

也。」

(3)斂，束也，鎖束也。輝光，日也。

(4)素行，持身修行也。高僧，謂觀公。

(5)事外，謂超然物外也。按：二句稱頌觀公。

(6)陳注：「唐高宗詩：『巖桂發全香。』」

(7)君，汲古閣本注：「時刻師」。陳注：「此謂桂。韓愈詩：『窮冬百

草死，幽桂仍芬芳。』」按：四句託桂為喻，以表東野嚮慕之誠。

(8)此喻句。淮水指觀公，汴水謂東野。陳注：「《詩．小雅》：『淮水湯湯

。』應瑒〈征賦〉：『流輝采之渾黃。』」

(9)琉璃，本指各種發光之寶石。琉璃意，喻向佛之淨念也。芙蓉章，觀公之

作也。陳注：「顧況詩：『常將心地學琉璃。』」

(10)按：獨行句，謂明日將別也。

(11)羇愁，羇旅之愁也。

江邑春霖奉贈陳侍御

江上花木凍，雨中零落春(1)，應由放忠直，在此成漂淪(2)。嘉艷皆損污，好音難殷

勤(3)。天涯多遠恨，雪涕盈芳辰(4)。坐哭青草上，臥吟幽水濱，興言念風俗，得意

唯波鱗(5)。枕蓆病流濕(6)，簷楹若飛津(7)。始知吳楚水，不及京洛塵(8)。風浦蕩歸

棹(9)，泥陂陷征輪(10)。兩途日無遂，相贈唯沾巾(11)。

校注：

(1)陳注：「寫江邑春霖。」按：起首二句，時地季候，零落之感，全在其中

。

(2)應由，緣由也。放忠直，謂忠直之士被放。陳注：「謂陳侍御。《漢書．

蓋寬堯傳》：『鄭昌愍傷寬堯，忠直憂國。』」

(3)嘉豔，猶言好花。殷勤，款曲之意，通「慇懃」。陳注：「言霖雨之後，

花既被損，鳥亦不鳴，以喻忠直被放，不肯進讜言也。《詩．邶風》：『

睍睌黃鳥，載好其音。』陸機詩：『時鳥多好音。』」

(4)遠恨，謂送遠之恨。雪涕，雪中涕零也。陳注：「李白賦：『送夫君於天

涯。』」

(5)此謂既為廢放之臣，但能臥吟水濱草上，縱有移易風俗之興言，亦惟水中

鱗族能會之。按：四句代陳侍御申述苦楚。

(6)此謂枕蓆之上，為濕氣所苦。陳注：「《周易》：『水流濕，火就燥。』

」

(7)津，汁液曰津。王勃〈秋菊賦〉：「露菊傾津。」按：此謂屋簷窗楹間，

雨水如流津。

(8)按：玩詩意，陳侍御廢放之處蓋為吳楚之地。

(9)歸棹，歸舟也。陳注：「王勃詩：『歸棹隱寒洲。』」

(10)征輪，征車也。陳注：「王維詩：『含悽動征輪。』」

(11)陳注：「兩途，舟車也。」按：遂，進也。《易．大壯》：「不能退，不

能遂。」《詩．小雅．雨不正》：「戎成不退，飢成不遂。」

溧陽秋霽(1)

晚雨曉猶在，蕭寥激前階(2)。星星滿衰鬢(3)，耿耿入秋懷(4)。舊識半零落，前心驟

相乖(5)。飽泉亦恐醉，惕宦肅如齋。上客處華池，下寮宅枯崖(6)。叩高占生物(7)，

齟齬回難諧(8)。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貞元十七、八年間。夏敬觀《孟譜》：繫於貞元十

七年辛巳。陳注：「此東野為溧陽尉時作。』」

(2)蕭寥，蕭颯寥落也。激，雨水打階發出聲音也。

(3)星星，髮白貌。衰鬢，衰老之鬢髮。左思〈白髮賦〉：「星星白髮，生於

鬢垂。」

(4)耿耿，心不寧。《詩經．邶風．柏舟》：「耿耿不寐，如有隱憂。」

(5)前心，昔日之抱負。乖，違也。此謂舊友凋零大半，此心亦與往昔不同。

(6)華池，帝王之華苑池館也。陳注：「寮與僚同。左思詩：『世冑躡高位，

英俊陳下僚。』此全師其意。」

(7)叩高，請問上蒼。占生物，占卜群物之道。

(8)齟齬，牙齒不相對。回，答覆也。此謂上蒼違反常理，答非所問。按：此

暗喻沉於下僚，前途未卜，壯志難申。

評說：

劉斯翰《孟郊賈島詩選》云：

孟郊懷著不凡的抱負，努力躋身仕途。但是，在數次落第，幾經辛苦中舉之

後，只不過是去當一名小小溧陽縣尉。關於溧陽縣尉的境況，盛唐詩人高適

早有概括，高氏嘗任封丘縣尉，其〈封丘作〉云：「祇言小邑無所為，公門

百事皆有期。迎拜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這種卑鄙可恥的工作，

高適受不了，孟郊又何嘗受得了呢？這首詩便是詩人的一個內心的獨白。它

沒有高詩那種大喊大叫，痛快直言，它是窒悶的、憂鬱的，如詩人眼前的秋

雨在曉色中灑落。

列仙文(1)

大霞霏晨暉，元氣無常形(2)。玄轡飛霄外(3)，八景乘高清(4)。手把玉皇袂，攜我晨

中生(5)。玄庭自嘉會(6)，金書拆華名(7)。賢女密所妍(8)，相期洛水(9)。

右方諸青童君(10)

校注：

(1)陳注：「此詠列仙者，蓋即游仙體也。東野殆有寄託。亦足滓穢塵網，錙

銖纓紱矣。」按：此為總題，四首寫仙人降世之場景與情境。為東野據東

晉初范邈撰《南真傳》及其他仙經秘笈所改作之「降真詩」。近人李豐楙

有《孟郊「列仙文」與道教降真詩》一專文探討可參。

(2)霏，《雲笈七籤》卷九六作「扇」。元，《雲笈七籤》卷九六作「九」。

陳注：「《宋史．樂志》：『元氣陶冶，非郁氛。』」

(3)按：以下四句《雲笈七籤》卷九六作「盼觀七曜房，朗朗亦冥冥。超哉魏

氏子，有心復復有情。」陳注：「陸雲賦：『羨飛轡之遠御兮。』庾闡詩

：『目散沖霄外。』」

(4)八景，指八景之仙輿。陳注：「《雲笈七籤》：『太上道君，次乘八景之

輿，駕一素靈雲西北行。見玉清八觀高元虛皇渟景君，受高上龍煙隱符。

』」

(5)把，持也。陳注：「《翼聖傳》：『玉皇君居于雲房，常有紅雲繞之。』

又：東王公亦號玉皇君。」按：以下《雲笈七籤》增：「盼觀七曜房，朗

　　　　朗亦冥冥。超哉魏氏子，有心復有情。」四句。

(6)玄庭，指東華方諸宮。東華為神話地理名稱。 陳注：「《晉書．樂志》

：『嘉會置酒，嘉賓充庭。』」

(7)拆，《雲笈七籤》作「東」。陳注：「《後漢書．周黨傳》：『釣采華名

，庶幾三公之位。』」

(8)妍，《雲笈七籤》作「研」。

(9)洛水，《雲笈七籤》作「暘谷」。，《雲笈七籤》作「汧」。陳注：「

，列仙所駕。《雲笈七籤》：『青童君乘雕玉之，御圓珠之氣。』」

(10)陳注：「《真誥》：『方諸宮，天仙上真之宮，室有大方諸小方諸。又茅

山天市壇，昔東海青童君曾乘獨輪飛之車，按行此山，埋寶金白玉。』

」按：此即東華大神方諸青童。

駕空清虛(1)，徘徊西華館(2)。瓊輪暨晨抄(3)，虎騎逐煙散(4)。惠風振丹旌(5)，明

燭朗八煥(6)，解襟墉房內(7)，神鈴鳴璀璨(8)。栖景若林柯，九絃空中彈(9)。遺我積

世憂，釋此千載歎(10)。怡眄無極已(11)，終夜復旦日(12)。

清虛真人(13)

校注：

(1)駕，《雲笈七籤》作「駕」。空，《雲笈七籤》作「控」。按：本首

寫清虛真人王褒降世，詠駕之詞勉魏︵華存︶夫人。

(2)西華館，女子得仙所棲止之處。

(3)輪，《雲笈七籤》作「林」。晨，《雲笈七籤》作「神」。

(4)騎，《雲笈七籤》作「旂」。陳注：「《雲笈七籤》：『周穆王駕飛之

輪，風馳電逝三千里。』葛洪《枕中書真記》曰：『葛玄受金闕命為太極

左仙公，治蓋竹山，又在女几山，常駕乘虎騎。』」按：二句寫神仙車駕

。瓊輪虎騎，相對成文。

(5)惠，《雲笈七籤》作「惠」。旌，《雲笈七籤》作「旍」。陳注：「謝混

詩：『惠風蕩繁圃。』何承天詩：『丹旌電烻鼓雷震。』」

(6)陳注：「《楚辭》：『蘭膏明燭，華容備些。』」

(7)墉，《雲笈七籤》作「庸」。內，《雲笈七籤》作「裏」。陳注：「墉房

，一本作『瓊房』。《雲笈七籤》：『道君于玉天瓊房，金闕上宮，命東

華青宮尋俯仰之格，揀校古文，撰定靈篇，集為寶經。』」按：後半寫清

棲止仙界宮觀之情景。

(8)陳注：「神鈴，玉鈴也。《雲笈七籤》：『右迴金鐺，左旋玉鈴。』」璀

璨，《雲笈七籤》作「蒨粲」。

(9)空，《雲笈七籤》作「玄」。陳注：「《古今注》：『蔡邕益琴為九絃。

』」按：以上四句寫瓊房之內，神鈴交響、九絃合鳴，仙樂飄飄之狀。

(10)載，《雲笈七籤》作「年」。按：二句謂可排遣濁世煩憂也。

(11)眄，《雲笈七籤》作「盼」。怡眄無極，謂魏夫人見清虛真人之降，欣悅

無已。

(12)終夜復旦，謂喜仙靈之降世，為之終宵不寐也。

(13)《全唐詩》作「右清虛真人」。清虛真人，即小有仙清虛真人王褒。

駕我八景輿，然入玉清(1)。龍拂霄上(2)，虎旗攝朱兵(3)。逍遙三絃際(4)，萬流

無暫停(5)。哀此去留會，劫盡天地傾。當尋無中景，不死亦不生(6)。體彼自然道，

寂觀合大冥(7)。南嶽挺直幹，玉英曜穎精(8)。有任靡期事(9)，無心自虛靈(10)。嘉會

絳河內(11)，相與樂朱英(12)。

金母飛空歌(13)

校注：

(1)陳注：「《西王母傳》：『紫虛元君，魏華存夫人，清齋于隱元夫人之臺

。西王母與金闕聖君降于臺中，乘八景輿，同詣清虛上宮，傳《玉清隱書

》四卷，授華存。』《靈寶本元經》：『四人天外，曰三清境：玉清、太

清、上清，亦名三清。』《太真經》：『三清之間，各有正位。聖登玉清

，真登上清，仙登太清。』。」

(2)，杜光庭《墉庭集仙錄》作「旌」。《雲笈七籤》作「裙」。上，《雲

笈七籤》作「漢」。

(3)旗，《雲笈七籤》作「旂」。

(4)三絃，《雲笈七籤》作「玄津」。按：作「玄津」是。津，天河也。陳注

：「《隋書．律曆志》：『絲數及絃長，各以律本所建之月，五行生王終

始之音，相次之理，為其名義，名之曰通，通施三絃，傳推月氣，悉無差

舛。』《雲笈七籤》：『匏河振滄茫，天津鼓萬流。』」按：起首四句寫

西王母入玉清之威儀與壯盛之排場。

(5)無，《雲笈七籤》作「」。陳注：「《高僧傳》：『竺法蘭曰：世界終

盡，劫火洞燒，此灰是也。』」

(6)不生，《雲笈七籤》作「生」。陳注：「道生于無，故尋無中景。《老

子》曰：『谷神不死。』《列子》：『有生不生。』」

(7)大冥，《雲笈七籤》作「太冥」。陳注：「《老子》：『人法地，地法天

，道法自然。』」

(8)玉英，《雲笈七籤》作「玉映」。陳注：「庾信碑：『直幹千尋。』《孝

經援神契》：『神靈滋液，則有玉英也。』」

(9)期，杜光庭《墉城集仙錄》作「其」。

(10)無，《雲笈七籤》作「虛」。虛靈，《雲笈七籤》作「受靈」。

(11)陳注：「《武帝內傳》：『上元夫人遣一侍女，問云：上問起居，遠隔意

絳河。』《拾遺記》：『絳河去日南十萬里，波如絳色。』庾信〈步虛詞

〉：『絳河因遠別，黃鵠來相迎。』」

(12)朱英，《雲笈七籤》作「未央」。作「未央」是。此指仙界之內，其樂未

央。

(13)《全唐詩》作「右金母飛空歌」。金母，即西王母，為晉朝上清經派重要

女仙，有傳達天帝使命，並為女仙之統領者。按：本詩寫魏夫人道成進入

仙班之情景。就內容而言，應置於〈右安度明〉之後較為合理。︵詳參李

豐楙之專文。︶

丹霞煥上清(1)，八風鼓太和(2)。迴我神霄輦，遂造嶺玉阿(3)。咄嗟天地外，九圍皆

我家(4)。上采白日精(5)，下飲黃月華(6)。靈觀空無中，鵬路無間邪(7)。顧見魏賢安

，濁氣傷汝和(8)。勤研玄中思，道成更相過(9)。

右安度明(10)

校注：

(1)霞，《雲笈七籤》作「明」。上清，道教之仙境也。

(2)和，《雲笈七籤》作「霞」。陳注：「《雲笈七籤》：『小洞天，第二十

八麻姑山洞，周遭一百五十里，名曰丹霞天，在撫州南城縣屬，王真人治

之。』上清見上。《左傳》：『節八音而行八風。』注：『八方之風也。

』又《黃帝內景經》：『口為玉池太和宮。』」

(3)陳注：「《真誥》：『駕舞神霄。』」嶺玉，《雲笈七籤》作「玉嶺」

。按：玉字為道教特用之字，作「玉嶺」是。

(4)我，《雲笈七籤》作「吾」。陳注：「左思詩：『咄嗟復凋枯。』王維詩

：『江流天地外。』《詩．大雅》：『帝命式於九圍。』李白詩：『我家

寄在沙丘旁。』」

(5)白日，《雲笈七籤》作「日中」。按：道教有服食日中精之法，故作「日

中」是。

(6)陳注：「宋之問〈詠王子喬詩〉：『乘騎雲氣吸日精。』《真仙通鑑》：

『魏夫人齋于別寢，忽有四真人來降，各命玉女詠歌曰：『上采日中精，

下飲黃月華。』」

(7)陳注：「郊有詩：『靈觀藹嵯峨。』李白詩：『蕭然若空無。』杜甫詩：

『鵬路觀翱翔。』」

(8)濁氣，塵世之氣。

(9)按：此太極真人勉魏華存夫人勤修道術，早成仙真，屆時盼其來訪也。

(10)陳注：「《雲笈七籤》：『太極真人安度明。』此首蓋太極真人歌也。」

夏日謁智遠禪師

吾師當幾祖？說法云無空(1)。禪心三界外，宴坐天地中(2)。院靜鬼神去，身與草木

同。因知護王國，滿缽盛毒龍(3)。斗藪塵埃衣(4)，謁師見真宗(5)。何必千萬劫，瞬

息去樊籠(6)。盛夏火為日，一堂十月風(7)。不得為弟子，名姓掛儒宮(8)。

校注：

(1)吾師，謂智遠也。陳注：「釋氏宗派祖師有三十三祖，故云當幾祖。淨住

子佛為眾生說法，斷除闇惑，猶如良醫，隨病授藥。」

(2)三界，佛教用語。佛教將生死流轉的人生分為三界：即欲界、色界、無色

界。按：此謂智遠禪師，安坐天地之中，心存三界之外。

(3)毒龍，喻愚妄嗔癡之禍害。陳注：「《涅槃經》：『但我住處，有一毒龍

，其性暴急，恐相為害。』」

(4)斗藪，振拂也，猶抖擻。皮日休〈寺鐘暝詩〉：「百緣斗藪無塵土，寸地

章煌欲布金。」

(5)真宗，真實之宗主。

(6)按：此謂不必歷經千萬劫，瞬息之間開悟解脫。陳注：「《楞嚴經》：『

度敗千劫，猶如彈指。』此用其意者。王僧孺〈懺誨文〉：『瞬息不留。

』杜甫詩：『局促傷樊籠。』」

(7)按：此言謁師時當夏日，既得師教，清涼如十月之風也。

(8)陳注：「言己學儒，不得為佛弟子也。」

訪嵩陽道士不遇

先生五兵遊，文焰藏金鼎(1)。日下鶴過時，人間空落影(2)。常言一粒藥，不墮生死

境(3)。何當列禦寇，去問仙人請(4)。

校注：

(1)五兵，矛、戟、弓、劍、戈。金鼎，謂丹鼎也。陳注：「《晉書．裴頠傳

》：『頠若武庫五兵，縱橫一時之傑也。』文燄，猶文章光芒。江淹賦：

『鍊金鼎而方堅。』」

(2)日下鶴過，謂乘鶴登仙。空落影，徒留虛影也。陳注：「孟浩然詩：『日

下瞻歸翼。』梁簡文帝序：『春亭落影。』」

(3)按：此謂道徒夸稱一粒靈丹，可離生死之境。陳注：「道家服藥，皆覓長

生不死者。」

(4)何當，猶云安得也。問仙人請，猶云向仙人索取。陳注：「《莊子》：『

列子御風而行。』列子，鄭人，名禦寇。得風仙之道，乘風遊行，泠然輕

舉也。」

聽藍溪僧為元居士說維摩經(1)

古樹少枝葉，真僧亦相依(2)；山木自曲直，道人無是非(3)。手持維摩偈，心向居士

歸(4)。空景忽開霽，雪花猶在衣(5)。洗然水溪晝(6)，寒物生光輝(7)。

校注：

(1)陳注：「《法苑珠林》：『齊上定林寺有釋普明，每誦《法華》《維摩》

二經，諷誦之時，輒見普賢乘象立在其前，亦聞空中唱樂。』」

(2)相依，相依譬也。陳注：「李白〈僧伽歌〉：『罕遇真僧說空有。』」

(3)按：此謂山木自有曲直，而得道者，則超越是非。

(4)手持維摩偈，謂藍溪僧之說經也；心向居士歸，謂藍溪僧之慧念饋向元居

士也。

(5)霽，雨雪止、雲霧散謂之霽。陳注：「此記時。高適詩：『豁達雲開霽。

』庾信詩：『雪花深數丈。』」

(6)藍溪晝景，清朗若水洗也。

(7)寒物生光，謂蕭索風物，皆生光輝。陳注：「此寫聽經後，物象皆清矣。

」

借車

借車載家具，家具少于車(1)；借者莫彈指，貧窮何足嗟(2)。百年徒校走(3)，萬事盡

隨花(4)。

校注：

(1)按：二句善寫窮乏。

(2)彈指，佛教儀，表許諾、贊歎、告誡或憤怒。又一作短暫解。陳注：「《

維摩經》：『度百千劫，猶如彈指。』《戰國策》：『貧窮則父母不子。

』」

(3)校，汲古閣本注：「元刻役」。按：作「役」是。此謂人之一生，但勞勞

役走爾。

(4)隨花，隨花開落。陳注：「言時事皆不牢也。」

喜符郎詩有天縱(1)

念符不由級，屹得文章階(2)。白玉抽一毫，綠已難排(3)。偷筆作文章，乞墨潛磨

揩(4)。海鯨始生尾，試擺蓬壺渦(5)。幸當禁止之，勿使恣狂懷(6)。自悲無子嗟，喜

雙喈喈(6)。

校注：

(1)陳注：「符郎，韓愈之子。愈有〈符讀書城南〉詩。《論語》：『固梯縱

之將聖，又多能也。』」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喜符郎

詩有天縱》符郎為韓愈之子韓昶。」

(2)按：此言符郎之文章，越級而上，峙立於詩文之高階。

(3)此喻符郎之詩為白玉，常人之作為綠，難以相比。《荀子．法行》：「

君子之所以貴玉而賤者，何也？」

(4)此言符郎偷父之筆墨作文。

(5)陳注：「〈海賦〉：『魚則橫海之鯨，突杌孤遊。』〈舞鶴賦〉：『指蓬

壺而翻翰。』古韻脂可通歌，故用渦韻。此喻其小有遠志。」崑按：此以

海鯨生尾，擺弄大海之懸渦，譬喻符郎之嶄露頭角。

(6)幸當，猶應當也。恣狂懷，恣意放縱也。

(6)陳注：「郊有詩：『小女啼喈喈。』言喜符詩，己之無子也。」

憑周況先輩於朝賢乞茶(1)

道意勿乏味，心緒病無悰(2)。蒙茗玉花盡，越甌荷葉空(3)。錦水有鮮色，蜀山饒芳

藂(4)。雲根翦綠，印縫已霏紅(5)。曾向貴人得，最將詩叟同(6)。幸為乞寄來，救

此病劣躬(4)。

校注：

(1)憑，依託、藉據也。

(2)勿乏味，饒興味也。悰，樂也。陳注：「杜甫詩：『道意久衰薄。』李白

詩：『恬然但覺心緒閑。』謝朓詩：『悽悽苦無悰。』」

(3)蒙茗，蒙贈茗茶。越，失也。甌，小盆曰甌。玉花盡、荷葉空，皆喻時也

。

(4)藂，同叢。陳注：「杜甫詩：『故憑錦水將雙淚，好過瞿塘灩澦堆。謝朓

詩：『苞出芳叢。』」

(5)雲根翦綠，喻秋也。印縫霏紅，不詳所指；或為秋雨濕氣，使印縫暈染霏

紅也。陳注：「張協詩：『雲根臨八極。』謝朓詩：『餘采上霏紅。』」

(6)最，表性態，尤也。詩叟，東野自喻。

(6)病，汲古閣本注：「時刻窮」。

上昭成閣不得於從姪僧悟空院嘆嗟(1)

欲上千級閣(2)，問天三四言(3)；未盡數十登，心目風浪翻(4)。手手把驚魄，腳腳踏

墜魂(5)。卻流至舊手，傍掣猶欲奔(6)。老病但自悲(7)，古蠹木萬痕(8)。老力安可誇

，秋海萍一根(9)。孤叟何所歸？晝眼如黃昏(10)。常恐失好步，入彼市井門(11)。結僧

為親情，策竹為子孫(12)。此誠徒切切，此意空存存(13)。一寸地上語，高天何由聞(14)

？

校注：

(1)昭成閣，疑即昭成寺。在今河南洛陽市城區內。

(2)級，汲古閣本注：「時刻尺」。

(3)問天三四言，謂慨歎氣力之羸弱也。

(4)陳注：「孫綽〈遊天台賦〉：『恣心目之寥朗。』此言登高，心目眩若翻

風浪也。」

(5)把，指欲持穩其身。陳注：「言驚墜之狀。」

(6)流，求也。卻流，反身以求扶持也。掣，牽。欲奔，喻步履不穩，若奔

之狀。按：此以夸飾之筆，寫其步履蹣跚之狀。

(7)謂老病徒自悲悼也。陳注：「杜甫詩：『老病有孤舟。』」

(8)陳注：「言身老病，如古木之蠹萬痕也。」

(9)陳注：「言力衰若秋海之一萍。李白詩：『涼風渡秋海。』」

(10)孤叟，東野自謂。何所歸，謂無所聊賴也。晝眼黃昏，喻目有翳障，視覺

不明。

(11)按：此喻常自惕勵，不願從俗也。

(12)結，繫也、交也。陳注：「張籍詩：『鄉里親情相見日。』此言僧指從姪

。郊無子，故以竹杖為子孫。」

(13)切切，表情意勤懇也。存存，陳注：「《論語》：『切切偲偲，怡怡如也

。』」存存，猶存在。《周易》：「成性存存，道義之門。」《爾雅．釋

訓》：「存存、萌萌，在也。」

(14)陳注：「此言高天不聞此苦語。」按：此詩由蹣跚登閣述起，既不得見從

侄僧，而有老病無子之歎，氣調甚為悲苦。

魏博田興尚書聽命不立非夫人詩(1)

君子古禮，如饞魚吞鉤(2)。昨聞敬言，掣心東北流。魏博田尚書，與禮相綢繆

(3)。善詞聞天下，一日一再周(4)。

校注：

(1)，汲古閣本注：元刻下有「之」字。《全唐詩》作：「嫂」。陳注：「

魏州、博州，唐屬河北道。《舊唐書．田弘正傳》：『本名興，充魏博等

州節度使，賜名弘正。』《唐書．百官志》：『尚書，宰相也。』同嫂

。酈炎〈遺令書〉：『加供養謝。』」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

》：「《魏博田興尚書聽命不立非夫人詩》田興即田弘正。」

(2)陳注：「言禮之篤。《漢書．叔孫通傳》：『臣願頗采古禮。』《莊子

》：『懸竿吞鉤。』」

(3)綢繆，情意殷勤貌。陳注：「李陵詩：『與子結綢繆。』」

(4)善詞，頌讚之詞。一再周，謂令名周遍不已。

讀經

垂老抱佛腳，教妻讀黃經(1)。經黃名小品，一紙千明星(2)。曾讀大般若，細感肸蠁

聽(3)。當時把齋中，方寸抱萬靈(4)。忽復入長安，蹴踏日月寧(5)。老方卻歸來，收

拾可丁丁(6)。拂拭塵機桉，開函就孤亭(7)。儒書難借索，僧籤饒芳馨。驛驛不開手

，鏗鏗聞異鈴(8)。得善如焚香，去惡如脫腥(9)。安得顏子耳，曾未如此聽(10)？聽之

何有言，德教貴有形(11)。何言中國外，有國如海萍(12)；海萍國教異，天聲各泠泠(13)

。安排未定時，心火競熒熒(14)。將如庶幾者(15)，聲盡形元冥。

校注：

(1)抱佛腳，急其救渡也。猶今言「臨時抱佛腳」。黃經，原指《老子黃庭經

》、《黃庭經》之類道經，此則借稱佛典。

(2)陳注：「言黃經可寶貴。《釋氏辨空經》：『詳者為大品，略者為小品。

』」按：千明星，謂其爛若千顆明星。

(3)大般若，大部佛經名。肸蠁，散佈、彌漫。指聲響或氣體之傳播。按：此

述昔讀《大般若經》，心目聰敏，法喜充滿。

(4)陳注：「把齋，即持齋。梁元帝〈阿育王象碑〉：『道冠萬靈。』」方寸

，謂心也。萬靈，有情眾生。

(5)蹴踏，猶踐踏。蹴踏日月寧，即生活安寧之意。

(6)收拾，止息、擺脫。丁丁，雄健貌。白居易〈畫鵰贊〉：「鷲禽之英，黑

鵰丁丁。」按：此謂老來致仕，歸返田園；擺託塵務，尚稱健朗。

(7)陳注：「杜甫詩：『拂拭烏皮几。』開函，開經函也。江總聞：『發命開

函。』」按：此謂老來拂拭机案，就亭開函，閱讀佛經。

(8)驛驛，連續不斷。鏗鏗，象聲詞。亦作言詞明朗解。陳注：「《詩》：『

驛驛其達。』《後漢書．儒林傳》：『說經鏗鏗楊子行。』」

(9)按：此言得善如焚香之郁馥；去惡如脫腥之疾急也。

(10)按：此謂安得如顏回之耳，豈曾如是聽聞？

(11)形，猶儀型也。陳注：「《文子》：『有形則有聲。』」

(12)按：此指佛國也。陳注：「郊有詩：『秋海萍一根。』」

(13)泠泠，聲清脆也。按：上四句謂中國之外，有國如海萍；國教雖異，而天

聲泠泠。

(14)安排，安頓也。心火熒熒，謂癡妄之心，閃爍光豔。

(15)庶幾者，謂顏回也。參前「安得顏子耳」可知。聲盡形冥，猶留典型在

世間也。陳注：「言信佛如是。《周易》：『顏氏之子，殆庶幾乎？』」

謝李輈再到

等閑拜日晚(1)，夫妻猶相瘡(2)。況是賢人冤，何必哭飛揚(3)？昨夜夢得劍，為君藏

中腸(4)。會將當風烹(5)，血染布衣裳(6)。勞君又叩門(7)，詞句失尋常(8)。我不忍出

廳，血字濕土牆(9)；血字耿不滅，我心懼惶惶(10)。會有鏗鏘夫(11)，見之目生光(12)。

生光非等閑(13)，君其且安祥(14)。

校注：

(1)等閑，隨便，尋常。

(2)相瘡，相創傷也。陳注：「蘇武詩：『結髮為夫妻。』」

(3)按：此慰李輈語。陳注：「《論衡》：『一夫冤而一嘆。』〈別賦〉：『

意別魂之飛揚。』」

(4)中腸，指心中。陳注：「曹植詩：『豈不愧中腸。』」

(5)烹，烹滅也。

(6)按：玩詩意，以上四句當是東野自述夢中情景。

(7)按：此謂李輈再到。

(8)詞語失尋常，謂其神色也有異也。

(9)血字濕牆，或為李輈所作血誓之類。

(10)此東野自述見血字之惶然。陳注：「李白詩：『贈言鏤寶刀，千載庶不滅

。』《世說》：『戰戰惶惶，汗出如漿。』」

(11)會，預有所期也。鏗鏘，樂聲。王褒〈四子講德論〉：「枹鼓鏗鏘，而介

士奮竦。」鏗鏘夫，或指力助者。

(12)目生光，謂有所感動也。

(13)非等閑，謂必有所助也。

(14)此撫慰語，勸其稍安勿躁。

忽不貧喜盧仝書船歸洛(1)

貧孟忽不貧，請問孟何如(2)？盧仝歸洛船，崔嵬但載書(3)。江潮清翻翻(4)，淮潮碧

徐徐(5)。夜信為朝信，朝信良卷舒(6)。江淮君子水，相送仁有餘(7)。我去官色衫，

肩經入君廬(8)，喃喃肩經郎，言語傾琪琚(9)；琪琚鏗好詞，鳥鵲躍庭除(10)。書船平

安歸，喜報鄉里閭(11)。我願拾遺柴，巢經於空虛(12)。下免塵土侵，上為雲霞居(13)。

日月更相鎖，道義分明儲(14)。不願空岧嶢(15)，但願實功夫(16)。實空二理微，分別相

起予(18)，經書荒蕪多，為君勉勉鋤(19)。勉勉不敢專，傳之方在諸。

校注：

(1)華忱之《孟譜》：繫於元和五年庚寅。

(2)貧孟，陳注：「東野自謂。」按：此自問何以不貧？

(3)陳注：「崔嵬，蓋狀書多如山也。王禹偁有〈暴富送孫何入史館詩〉：『

孟郊嘗貧苦，忽吟不貧句，為喜玉川子，書船歸洛浦。』是能得其意者。

」華忱之《孟譜》元和五年條：「按仝自洛東走揚州，當在四年冬，翌年

始以船載揚州書經江淮歸洛，公當即斯時作。」

(4)翻翻，飛貌。屈原〈九章〉：「漂翻翻其上下兮。」

(5)徐徐，安穩貌。《莊子．應帝王》：「泰氏其臥徐徐，其覺于于。」

(6)朝信，即潮信。卷，收也。舒，放也。此謂江淮之潮去潮來。陳注：「言

潮有信也。何劭詩：『萬物送卷舒。』」

(7)按：廬仝將歸洛，故喜稱江淮為「君子水」；書船將至，故謂其歸為「仁

有餘」。

(8)肩經，搬負經書也。

(9)喃喃，細語。琪、琚，皆玉名。按：二句謂東野喃喃搬書，所發言詞盡如

琪琚之美。暗示心中欣之喜。

(10)鏗好詞，猶言吐好詞也。鳥鵲躍庭，喻其欣喜。

(11)鄉里閭，鄰里鄉人。

(12)巢經，猶結巢也。空虛，喻瑯嬛福地、書中世界。

(13)為，汲古閣本注：「元刻與」。按：此喻徜徉於瑯嬛福地之樂。

(14)相鎖，相閉。日月相鎖，喻日月之遞嬗。陳注：「言讀書日儲道義也。』

」

(15)岧嶢，高峻、高聳貌。空岧嶢，猶今言打高空，不踏實。

(16)實功夫，猶言踏實、下苦功。

(18)按：此謂實學、空理，皆甚精微要玅，于我各有啟發。陳注：「《論語》

：『起予者商也。』」

(19)按：此謂己於經書荒蕪多時，將為君僶勉鋤耘。

傳，傳受也。方，道術、規範也。諸，「之乎」之合聲。按：此謂雖欲僶

勉從事，然不敢專擅也，蓋傳承授受之道術豈在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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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郊詩集校注

孟 郊 詩 校 注 卷 十

哀傷

弔國殤(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