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京办主任
1、三个女人
从驻京办回到东州后,因“肖贾大案”的牵连,丁能通说清问题后,组织上派他到省委党校学习,在党校学习结业后,便赋闲在家,组织上迟迟没有给丁能通下结论。
正值两会,由于刚刚发生了肖鸿林、贾朝轩腐败大案,所以这次换届备受瞩目。其实,结果也都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市委老书记王元章调任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市委副书记洪文山顺理成章地接替了王元章,成为新任东州市市委书记。
让洪文山主政东州市新一届领导班子,省委书记林白和省长赵长征起初意见并不统一,赵长征认为,洪文山一直主抓纪律检查工作,根本不懂经济,东州市是清江省经济腾飞的发动机,应该派一位既讲政治又懂经济的市委书记;林白则不敢苟同,他觉得肖鸿林、贾朝轩之所以腐败掉了,就是因为市委一班人重经济轻政治,一味追求GDP,为了追求GDP,不惜违规违纪违法,终于酿成了一场重大政治灾难。
省委常委会经过再三讨论,报中组部同意,还是林白的意见占了上风,洪文山终于走马上任,但是林白不是没有考虑赵长征的意见,他为东州物色了一位经济专家型的市长,爆出了东州两会最大的冷门。
起初一直传言东州市新任市长有可能是省委副书记刘光大或者是常务副省长梅红军,谁也没有想到刚刚就任清江省副省长不到一年的原清江大学副校长、经济学博士夏闻天夺了个头彩,刚刚过完四十四岁生日就走马上任,以高票当选了拥有八百万人口的清江省省会古城东州市市长。
这让东州官场上那些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宿将老兵们产生了许多质疑,东州可是拥有八百万人口的省会工业大市,是清江省乃至北方地区经济腾飞的发动机,这么年轻的市长会不会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马谡,就连新任市委书记洪文山也捏着一把汗。
新任市长夏闻天并没引起丁能通的兴趣,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心灰意冷的丁能通心里清楚自己因为生活作风问题,组织上给个处分是躲不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会给个什么样的处分,以丁能通的性格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但是“肖贾大案”过后,自己似乎失去了政治根基,过去肖鸿林当东州市市长时,自己因为曾经给他当过秘书,人人高看一眼,再加上自己任驻京办主任这几年,左右逢源,苦心经营,有了很好的人脉,可是肖鸿林一倒台,自己这么一受牵连,好像一夜之间经营多年的人脉关系都没了。奶奶的,都说世态炎凉,丁能通现在才深有体会。
更令丁能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与自己资历相当的林大可和何振东双双当选东州市副市长,这难免让他心里酸溜溜的。自己现在不敢奢望有林大可、何振东那样的前程了,但是对重返驻京办主任的岗位还没有死心。
为了自己的前途,丁能通曾几次下决心去找林大可,让他出面替自己说几句话,可是又碍于脸面,不愿意出头,找市委书记洪文山就更没有勇气了,因为洪文山是纪委书记出身,又配合中纪委、省纪委主抓了“肖贾大案”,丁能通一想到洪文山心里就发紧。
异常苦闷的丁能通非常思念远在加拿大的妻子和儿子,内心的孤独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母,透明得让他什么也看不见,可它那无数带刺的触角却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挥舞。此时,他有些后悔让衣雪和儿子去了加拿大,以至于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时值冬末,春寒料峭的东州古城一片肃杀,窗外黑漆漆的,抽冷子响了几声春雷,雨丝均匀得像用箩筛过的细沙,窸窸窣窣地雾一样地糊在玻璃上。
丁能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握遥控器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左手的香烟即将燃尽,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丁能通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丁能通吓了一跳,长长的烟灰抖落在睡裤上,把纯棉睡裤烧了一个洞,他赶紧胡噜掉烟灰,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内,接听电话。
听到甜滋滋的一声"通哥",丁能通像从头到脚激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了,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让自己即将背上处分的原皇县驻京办主任,也是他从北京回来后一直想见上一面的情人罗小梅。
"通哥,别闷着了,我请你喝酒!"罗小梅温柔地说。
"什么由头,请我喝酒?"
丁能通对罗小梅的突然出现有几分欣喜,但是口气上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通哥,去了一趟北京恭王府还没想明白,恭王府里不仅有福字碑,还有独乐峰,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是你发挥才能的舞台,小妹有好事相告!"
丁能通苦笑了笑放下电话,他已经不企盼有什么好事了,对他来说最大的好事就是组织上对自己的问题赶紧有个结论,哪怕是开除公职也比这么不清不白地耗着强。
丁能通穿上衣服,又照着镜子梳了梳头,镜子里的面孔一脸的惆怅,两鬓落腮胡子茬泛着青黑,显得脸色憔悴,这还是那个风流倜傥、左右逢源,诡谲圆滑的丁能通吗?他想刮刮胡子,又摇了摇头,随手从茶几上拿了盒中华烟揣在口袋里,匆匆忙忙下了楼。
凉丝丝的风裹着雨丝,针扎一般打在脸上,丁能通精神一振,他一头钻进了罗小梅的红色奔驰,车内不仅暖融融的,还飘荡着缕缕馨香。
罗小梅妩媚地看着他没说话,丁能通却冷冷地说了一句:"小梅,一年多不见,鸟枪换炮了?"
丁能通的意思很明白,罗小梅一直开着红色本田车,怎么一年多不见,就换成奔驰了?看来花卉餐厅经营有方,罗小梅显然已经发财了。
丁能通之所以口气冷是因为他一直生罗小梅的气,这个自己一直深爱着的女人在自己被放出来后,就一直拒绝见他,就连"肖贾大案"后,丁能通停职反省就再也没见过罗小梅的影子。丁能通心里清楚,罗小梅突然要见自己,决不是仅仅请自己喝酒这么简单。
罗小梅似乎看透了丁能通的心思,莞尔一笑说:"通哥,还生我的气呢?我知道你挑我理了,没及时来看你,是不想给别人以口实,而且我坚信你不会有大事,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通哥,你爱财,但是不贪财,是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人,这次你受'肖贾大案'牵连,我不想因为我爱你,被你的对立面或肖鸿林、贾朝轩的对立面所利用,对你落井下石,其实,在这场大案中,你经受了考验,基本把握住了自己。"
罗小梅的话坦诚实在,让丁能通孤寂的内心涌进一丝暖流,他情绪好了许多,温声地问:"想请我吃什么?我一天到晚净吃方便面了!"
罗小梅把车发动着,缓缓踩动油门,微笑着说:"给你补一补,去秦都鱼翅庄吧。"
一提秦都鱼翅庄,丁能通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罗小梅很快察觉到,娇柔地问:"通哥,怎么?不想去秦都?"
丁能通疑惑地问:"小梅,陈富忠被抓以后,秦都鱼翅庄一直停业,怎么又开业了呢?"
罗小梅娇嗔地说:"你呀,一直在家闷着,都快闷傻了,秦都鱼翅庄早换主人了,现在不仅开业了,而且生意比以前还火。"
丁能通更加疑惑了,他好奇地问:"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接黑老大陈富忠的生意?"
罗小梅卖关子地说:"通哥,陈富忠无亲无故,敢接手他生意的还能是谁?是个美女呗!"
"不会是林娟娟吧!"
丁能通话一出口便圆睁二目地望着罗小梅。
罗小梅笑盈盈地说:"通哥,陈富忠被抓,还是你报的案,林娟娟因为这事流了产,如今袁锡藩被抓,林娟娟不愿意守着囚犯过一辈子,两个人离了婚,陈富忠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又没有什么亲人,便把北都集团所有的企业都转给了林娟娟,林娟娟现在不仅拥有秦都鱼翅庄,还拥有与香港黄河集团共同开发的五星级酒店北都大饭店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这个小女人简直是一夜暴富。"
袁锡藩这位昔日东州市的副市长是和肖鸿林、贾朝轩一起栽倒的,当时黑老大陈富忠为了掌控袁锡藩,竟然把自己的情人林娟娟安插在副市长家当保姆,结果鸡飞蛋打。陈富忠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一千五百万,但是办案的原则是对人不对公司,毕竟企业养活着两三千员工。
"那北都大厦呢?"
"北都大厦被罚没给银行抵债了。"
丁能通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富忠和袁锡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保姆的命运会如此传奇,简直可以写一部小说了。
丁能通点了一支香烟,静静地吸着,情不自禁地端详着罗小梅,很长时间没有与眼前的女人有肌肤之亲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缠绵!
罗小梅从来都不是那种娇艳的美人,但楚楚风韵,眼波生动,一颦一笑,顾盼生姿,这是一个既有魅力又有主见的女人,尽管组织上对丁能通的生活作风问题给予了严厉的批评,但是丁能通仍然放不下眼前这个让他无数次魂牵梦绕的美丽女人。
罗小梅把车开到秦都鱼翅庄门前,丁能通心里有些打鼓,不知为什么,自从"肖贾大案"后,丁能通特别不愿意遇见熟人,也许是因为组织上一直没给定论,虚荣心在作怪吧,丁能通总觉得自己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秦都鱼翅庄门前停满了豪华轿车,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仿佛在炫耀着生意的红火,丁能通心想,哪台车到这儿不得扔个三千五千的,生意做到这个份上简直就跟抢银行差不多了。
丁能通怕遇上熟人,他知道在这里太容易遇上熟人了,他不顾罗小梅跟着,一个人低着头径直钻进了包房。
一进包房,罗小梅就娇嗔道:"通哥,你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干吗像做贼似的?"
丁能通不好意思地说:"小梅,别忘了组织上还没给我定论,我不愿意让一些势利小人看我的笑话。"
罗小梅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说:"通哥,我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前程。"
罗小梅说完,妩媚地看了丁能通一眼,拿起菜谱吩咐服务小姐上一份鱼翅,又点了一份参杞牛鞭炖萝卜。
丁能通开玩笑地说:"小梅,我可很长时间没开枪了,你这么补我,小心我走了火。"
罗小梅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丁能通的眼睛:"通哥,别忘了我是你的专职靶场,就怕你的子弹不上膛。"
罗小梅话一出口,丁能通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很显然埋在心底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为了这个女人前程都快丢了,还不长记性!"
丁能通平息一下情绪,一本正经地问:"小梅,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消息?"
罗小梅点完菜,莞尔一笑:"通哥,不着急,咱们边吃边聊。"
很快菜就上齐了,罗小梅端起斟满红酒的酒杯深情地说:"通哥,人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我坚信你不是一蹶不振的人,来,干一杯!"
望着罗小梅昂起洁白的脖颈满饮了一杯红酒,丁能通突然对眼前的女人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崇拜,他忽然意识到罗小梅的美不是她的面容,不是她的身段,而是她的气质、她的情调、她的品位,伴随着下肚的红酒,丁能通的心忽然涌上一股微甜微酸的感觉,有一种充满伤感的快慰。
"小梅,说实话,我真留恋我们在北京的日子,也许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丁能通无限感慨地说。
"通哥,人生条条大路通罗马,还是辞职吧,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一定会让官场的人刮目相看的!"
罗小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迫不及待地望着丁能通,希望在第一时间得到他的呼应。可是丁能通半晌没有说话,他慢悠悠地拿出一支软包中华烟,用舌头舔了舔,然后拿起打火机点上火,运足丹田气吸了一口。
烟慢慢地从鼻孔里冒出来,直到冒尽,丁能通才缓缓地问道:"小梅,我一上你的奔驰600就知道你发财了,只是不知道什么营生发得这么快,不可能是花卉餐厅吧?"
罗小梅松了一口气道:"通哥,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实话告诉你,我又回皇县了,和几个有实力的老板一起贷款买下了皇县最好的钼矿,我现在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不过我想请你给我做总经理,通哥,我们一起做吧!"
"皇县最好的钼矿不是香港黄河集团投资开发的吗?那是你当皇县驻京办主任时招商引资的最大政绩,还是我牵线搭桥陪水敬洪考察的呢。"
正是这次考察,罗小梅和丁能通在温泉山坠入情网,想起那个柔情似水的夜晚,罗小梅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她扑哧一笑说:"通哥,你还真在家呆傻了,'肖贾大案'发生时,与肖鸿林、贾朝轩有关系的外商怕受牵连,纷纷撤资,香港黄河集团与肖鸿林、贾朝轩的关系就更近了,是带头撤资的,当时水敬洪找到张铁男希望县里帮着找买家,张铁男就找到了我,这么好的生意我当然接了,就找了几家有实力的老板合股买了下来。怎么样,通哥,一起做吧!"
包房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墙上挂着法国人物大师安格尔的名画《泉》,一位举罐倒水的裸体少女身体略呈S型,婀娜多姿,双目透出清纯,虽然身体袒露,却让人觉得她如清泉般圣洁。
丁能通凝视着这幅恬静、抒情和纯美的名画,耳畔仿佛听到了瓦罐倒出的水声,清澈剔透的泉水滋润着少女洁白如玉的身躯,也搅乱了丁能通如麻的心绪。
丁能通不忍心离开自己奋斗多年的官场,一旦离开就意味着自己前十几年的奋斗付诸东流了,一切得从零开始。
罗小梅是一位可以为心灰意冷的男人鼓足勇气,同时又能把志存高远的男人惯坏了的女人,丁能通即使一败涂地,也不可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打工,这不是他的性格,他的自尊心容不得他逃离官场,他不甘心,人就这么一辈子,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哪里容得下他回头?
不过有一点丁能通是坚信的,组织上没有轻易给他下结论,这说明对他的问题很慎重,慎重就好,也许组织上综合考虑自己在"肖贾大案"中的表现,放自己一马也未可知。总之,罗小梅有罗小梅的路,自己有自己的路,这似乎与爱情无关,尽管罗小梅今天的举动至少一半出自爱情,可是丁能通是喜欢感化坏女人的男人,并不喜欢被好女人感动,更不喜欢被占了上风的女人所左右。
"小梅,你太看得起我了,其实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丁能通婉言谢绝道。
刚说到关键处,忽然有人敲门,还未等罗小梅起身开门,两个女人春风扑面般咯咯笑着端着酒杯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女人身上释放着炫目的光芒,丁能通看见心头一振,胸口空空地晃悠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走在后面的女人皮肤如凝脂般乳白,深陷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棱角分明的嘴唇,简直是秀色可餐。
后面的女人一出来连周围的空气都流动着微甜的湿润,丁能通暗自感叹,这是个注定不能过常人生活的女人。颇有小仲马笔下《茶花女》里的女主人公玛格丽特的风韵。
走在前面的女人丁能通认识,是东州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苏红袖,丁能通一向把这朵交际花比作曹禺笔下《日出》里的陈白露,后面的女人不认识,经苏红袖介绍才知道,原来是秦都鱼翅庄的现任老板林娟娟。
"通哥,听说你去加拿大看衣雪了,衣雪好吗?什么时候把小妹也送到加拿大去,我做梦都想去加拿大生活!"苏红袖半是关心半是娇嗔地说。
丁能通太了解这个交际花了,自从贾朝轩被捕以后,她就矢口否认与贾朝轩的情人关系,逢人便解释她和贾朝轩没有任何关系,看上谁也不会看上贾朝轩的,大有欲盖弥彰之嫌。
丁能通也能够理解,苏红袖是专门寄生在有权有势的男人身上的吸血虫,吸干一个会换一个再吸,丁能通不知道苏红袖离开贾朝轩后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新目标,但是丁能通坚信苏红袖一定选好了对象。
丁能通知道苏红袖对自己半嗔半媚不过是逢场作戏,便半真半假地问道:"红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
林娟娟妩媚地笑了笑插嘴道:"丁主任,秦都鱼翅庄的服务员都有一项特殊的本领,就是东州有头有脸的人,只要来秦都吃过饭,就会记住,再来就会通知老板,我请红袖姐吃饭,服务员说,丁主任来了,我和红袖赶紧过来敬酒,丁主任,我还没机会谢你呢,陈富忠到我家挟持我时,要不是你及时报案,后果不堪设想,我是特意来敬你酒的!"
林娟娟的话让丁能通暗自感叹,当时陈富忠被公安部通缉,走投无路,逃到了袁锡藩家中,当时袁锡藩陪肖鸿林正在国外招商,林娟娟怀着身孕,丁能通去肖鸿林家时,见林娟娟领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上了楼,丁能通一下子认出了陈富忠,知道林娟娟的处境很危险,便向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报了案,林娟娟虽无大碍,却流了产。
林娟娟说得诚恳,罗小梅听得却不以为然,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会卖乖,如果没有陈富忠,哪会有你的今天!
罗小梅冷笑着揶揄道:"林小姐,你不也是因祸得福嘛!"
苏红袖走进包房的一刹那,就被罗小梅的气度和姿色给震住了,她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因为苏红袖也暗恋过丁能通,正因为这一点才和衣雪成了最好的朋友。
苏红袖望着罗小梅触目惊心的美丽,醋劲十足地说:"通哥,还不把你的红颜知己给我们介绍介绍!"
丁能通马上意识到冷落了罗小梅,便得意地介绍道:"这位是原皇县驻京办主任罗小梅,现在是花博园花卉餐厅的老板。"
"罗小姐,久闻大名,听过不少你和能通的故事,我和能通的夫人衣雪是好朋友,衣雪可是个醋罐子。"
苏红袖的语气傲慢,话里有话,林娟娟赶紧打圆场地说:"红袖姐,小梅姐可是位巾帼英雄,听我的合资方香港黄河集团的总经理水敬洪说,小梅姐目前是皇县钼矿最大的老板。"
林娟娟的话让丁能通心里微微一震,他心想,林娟娟称香港黄河集团为自己的合资方,一定是指北都大饭店了,如果香港黄河集团因"肖贾大案"而撤资,为什么只转手了钼矿,不转手北都大饭店呢?丁能通觉得很蹊跷,但他此时是泥菩萨,根本无心弄清其中的原由。
丁能通清楚,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和苏红袖是很熟的,水敬洪曾经多次陪贾朝轩登临香港赌船,苏红袖也陪着去过几次。
苏红袖是个玲珑剔透的女人,她从林娟娟的口气中听出了罗小梅的分量,马上收起傲慢的口气面带微笑地说:"既然大家都是圈里人,小梅,这是我的名片,企业需要宣传时,别忘了找我,我愿意效犬马之劳!"
罗小梅是极精明的女人,她知道苏红袖将来一定有用,便客客气气地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下子认识了两个好姐妹,能通,我们大家干一杯!"
众人在罗小梅的提议下,都一饮而尽。
林娟娟干了杯中酒后说:"丁大哥,小梅姐,你们慢用,希望你们常来,改天我请客,市社保局房局长在隔壁呢,我和红袖去敬杯酒。"
林娟娟说完莞尔一笑,与苏红袖一起转身推门出去,丁能通望着两个倩影风摆荷叶般离去,心中仿佛有一种力量要把自己掀起,一种刻骨铭心的嫉妒油然而起。
所谓劳动与社会保障局局长房成高,是市委书记洪文山就任省纪委副书记时的秘书,在省里时还只是正处级秘书,随洪文山到东州后,没几天,就升任市委办公厅副主任,洪文山刚刚升任市委书记两个月,房成高便走马上任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局长,想一想自己眼下的处境,丁能通大有此一时彼一时的慨叹。
罗小梅似乎看出了丁能通的心情,给他斟了一杯红酒宽慰道:"通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太好受,辞职的事,我不逼你,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告诉我,其实人生在世有没有分量靠的是实力,真正的实力是靠事业带来的,而不是职业,职业是永远给别人做嫁衣,官当得再大也是职业,事业上取得的成绩才是自己的,事业是一生的追求,永远不会退休的。"
丁能通对罗小梅的话很是震动,他没想到罗小梅不仅有主见,而且有思想。在苦闷的日子里,丁能通对人生作过一些思考,他觉得选择一个朋友就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其实,官场上也是如此,选择了一个上司也就选择了一种前程。遗憾的是官场上的人都懂得与他人斗,而忽视了斗自己,丁能通觉得如果再让自己回到市驻京办,他一定会尝试与他人斗不如与自己的能力斗,没想到罗小梅关于事业与职业的观点又触及了丁能通内心的神经,他想,如果有机会再回驻京办,一定要证明给罗小梅看,其实官场也可以当事业来做。
离开秦都鱼翅庄时,罗小梅还要请丁能通去夜总会坐一坐,被丁能通拒绝了,其实,罗小梅很想到五星级酒店开房间与丁能通独处一晚,但她看出来丁能通心绪不佳,也没勉强。
罗小梅坚信丁能通无论同意不同意辞职,他都离不开自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不是自私的,她是惟一不与心爱的男人斗心计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旦向爱她的男人敞开心扉,爱她的男人即使死也要死在她的心里的。
丁能通没让罗小梅送,蒙蒙细雨刚停,空气清新得很,很长时间没有独自散步了,他想一个人走走,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必要主动找市纪委或市委组织部领导谈谈。
2、伯乐(1)
丁能通一觉睡到上午十点钟,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后,顿时精神起来。
"丁主任,我是夏市长的秘书龙小波,夏市长请你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龙小波在给夏闻天当秘书前,是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处的副处长,丁能通给肖鸿林当秘书时,龙小波是综合一处主任科员,所以两个人很熟。
"小波,能不能透露一下夏市长找我谈什么?"
丁能通非常纳闷,为什么夏闻天市长会突然找自己,代表组织上找自己的应该是市纪委书记或市委组织部部长,对于自己所犯的错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市长代表组织找自己谈话,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不起,丁主任,夏市长找你谈什么,我不太清楚,总之,让你马上来一趟。"
丁能通放下电话苦笑了笑,心想,自己就是市长秘书出身,保密是最基本的职责,他索性什么也不想,赶紧起床洗漱,什么东西也没吃,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丁能通走出楼道,望了一眼天空,几朵白云散在空中,很像蓝色的海面上泛着洁白的帆,顷刻间,丁能通便觉得世事真是如同这天际间的白云,去来无迹,卷舒不定,也不知此时的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这些昔日东州巨头,如今在监狱内是个什么境遇,想必案子也快判了,还有钱学礼这昔日的死对头,听说可能判死刑或死缓,真可谓命悬一线啊!
丁能通下了出租车,惴惴不安地走进市政府大门,自己从未与夏闻天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工业大市的市长,能否驾驭起东州这艘搁浅的大船。肖鸿林、贾朝轩等人腐败掉了,留给新一届领导班子的是一支人心涣散的干部队伍,老百姓更是议论纷纷,累数祸患,"肖贾"等人败坏了干部队伍,给东州市乃至清江省的经济建设带来巨大的损失,严重损害了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崇高威信,应该说,夏闻天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丁能通走进龙小波的办公室时,龙小波正在整理文件,他见丁能通走进来,很热情地与丁能通握手。
"丁主任,你先等一会儿,夏市长与林市长正在谈话。"
丁能通坐在沙发上,龙小波在饮水机上给丁能通倒了一杯水。自从"肖贾大案"案发后,丁能通就没见过林大可,想不到林大可升得这么快,竟然取代了贾朝轩,成了东州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真是世事难料啊!
"小波,这几个月我消息闭塞,你知道郑卫国、顾怀远的去向吗?"
丁能通只知道,郑卫国和顾怀远是随着肖鸿林、贾朝轩一起被双规的,后来听说郑卫国有立功表现,顾怀远没有发现什么违纪的事情,两个人都解除了双规,但是丁能通心里清楚,在政治上是最怕跟错人的,一旦跟错了人,你的政治前程就算终止了。丁能通觉得郑卫国、顾怀远即使不开除公职,在官场上也没有什么干头了,何况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定会寻找东山再起的路。
"郑卫国有重大立功表现,免于起诉,开除了党籍和公职,听说被林氏集团高薪聘请为总经理了。"龙小波递给丁能通一支烟,又给他点上了火说。
"林氏集团?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丁能通蹙着眉头问道。
"林氏集团也是最近半年才崛起的,老板是袁锡藩离了婚的小老婆林娟娟。"
丁能通这才恍然大悟:"小波,顾怀远去哪里了?"
"市政府办公厅给他留了个综合二处处长的位置。"
"那不是为林市长服务吗?"
"正是,可这小子不干,非要辞职,听说闷在家里写小说呢。"
"看来顾怀远是看破了官场了,想通过著书立说成名成家呀!"丁能通感叹地说。
"写书是个苦差事,这小子能耐得住寂寞吗?"龙小波不解地问。
"小波,你不了解顾怀远,怀远可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以他的阅历、才学和文笔,只要能耐得住寂寞,准能成事。"
2、伯乐(2)
两个人正说着话,里屋夏闻天办公室传出林大可爽朗的笑声,接着门开了,林大可和夏闻天一起走了出来,看样子两个人谈得很投机。
市长和常务副市长是一对矛盾体,历届关系都很微妙,起初配合都很默契,时间长了,矛盾就逐渐暴露出来。市长会觉得常务副市长揽权,摆不正位置,有野心;常务副市长会觉得一把手心胸小,没水平,生性多疑,早就该让位了。于是关系愈加微妙,从外松内紧到公开叫劲,最后是二虎相争,两败俱伤。
丁能通是看着肖鸿林和贾朝轩由暗斗到明争,最后双双腐败倒台的,如今的夏闻天与林大可之间的关系会不会也越来越微妙起来呢?
林大可先看见了丁能通,他还像以前一样爽朗地喊了一声:"哟,能通,你怎么在这儿?"
丁能通从沙发上赶紧起身,腼腆地笑了笑说:"夏市长找我。"
"哟,你就是丁能通同志?"
夏闻天一边打招呼一边主动与丁能通握了握手,就在握手的一刹那,丁能通感觉到夏闻天约他来是善意的,说不定是一次机会,因为他从夏闻天温和的口气中体味到了一种领导式的关怀。
丁能通借着握手的时机,着实打量了夏闻天几眼,夏闻天细高个,白白净净的,梳着整齐的分头,一副金丝边眼镜,鼻直口阔,浓眉下眼镜后有一双典型的知识分子式的目光,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十分干练博学。
"夏市长,看来你们还不太熟悉,丁能通可是咱们东州市政府的特殊人才,他在北京城活动活动,咱们许多事情都能省不少心啊!"
林大可的夸奖让丁能通又看见了一丝曙光。
"是呀,这次请丁能通同志来,就是要谈谈驻京办的工作。"
夏闻天的话让丁能通眼前一亮,心想,听夏市长的口气像是要代表组织找自己谈话,只是丁能通想不明白,为什么市长亲自找自己谈话,而不是组织部门或纪检部门。规格再高一点也应该是主管市委副书记。当然仅仅是谈工作,自己可以直接向市长汇报,但按市长分工主管驻京办的应该是常务副市长,汇报工作,也应该先向林大可汇报。
丁能通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两位领导。
"好,夏市长,你们谈吧,能通,和夏市长谈完,到我办公室坐一坐,我有话对你说。"
林大可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
夏闻天非常热情地将丁能通让进自己的办公室,龙小波也跟了进来,重新给丁能通沏了茶,又给夏闻天的不锈钢杯子续满了水。然后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能通同志。"夏闻天将自己的烟递给丁能通一支,丁能通赶紧掏出打火机给夏闻天点上火,自己也点了一支静静地吸了一口。
"这次找你来是想好好和你谈谈,昨天市委开了常委会,在我的提议下,专门讨论了你的问题,本来应该组织部或纪委的领导找你谈,但我也是市委副书记,我在常委会上就大包大揽越俎代庖了。"
说到这儿,夏闻天拿起不锈钢杯子呷了一口茶,然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应该说组织上对你在大是大非面前表现出来的组织性、原则性是满意的,特别是在'肖贾大案'中积极配合组织,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当然有些同志认为你没能抵挡住色情关,又有严重违纪行为,我的意见是人无完人,看一个人要看主流,应该说在复杂的反腐败斗争中,你丁能通还是基本经受住了考验,我相信经过这场反腐败斗争的洗礼,你在今后的工作中头脑会时刻保持清醒,会更加成熟,更加能经受住金钱关、权力关和美色关的考验。我认为像你这种经过反腐败斗争考验的人,组织上应该起用,不应该抛弃!常委会上,大家基本同意了我的观点,不过处分还是要处分的,一方面是为了让你记住这个教训,另一方面也警醒其他人记住党纪是个高压线,碰不得。"
"夏市长,无论给我什么处分,我都能接受,我感激组织没有抛弃我!"
2、伯乐(3)
丁能通心想,无论给我什么处分,总算有结论了,这比每天为自己前程猜谜儿要好。
"组织上决定,免去你市政府副秘书长的职务,给你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你有什么意见吗?"夏闻天突然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问。 "我没意见,接受组织的处分。"
谜底揭开了,气氛缓和了许多。
"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的意见是你仍然回驻京办工作,文山同志也是这个意见,他在常委会上说:'还是让丁能通回驻京办吧,只有丁能通这小子能弄明白紫禁城,再者说,北京花园还留一屁股屎,他不擦谁替他擦?'洪书记的话糙了点,但是有道理。我了解过,你在驻京办的工作还是很出色的,但是,应该承认驻京办之所以兴盛有中央各部委资源配置权力太大,财政转移支付程序欠透明等支持的,这涉及中央与地方关系的重新审视,当然这也造成了驻京办语义含混、活动暧昧、身影灰蒙的特征,我的意见是,你这次重新上任后,好好搞搞调研,看看驻京办到底应该怎样整改更能发挥积极作用,我倾向于撤掉东州市所有县区的驻京办,把职能全部转移给市驻京办,将来各县区在北京办事,遇到困难,都要找市驻京办,市驻京办的担子会越来越重,我希望你到北京后抓紧调研,争取尽快拿出整改方案。"
夏闻天的话不仅中肯,而且语重心长,丁能通着实松了口气,而且暗自庆幸,他原来担心组织上会开除自己的党籍,留党察看一年是最好的结果了,现在看来夏闻天很欣赏自己没在"肖贾大案"中陷得很深,夏市长是个很明眼的人,他觉得只有经过风浪考验的人才不至于陷入漩涡,夏闻天无疑是自己的伯乐、知音!
丁能通感动了,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在人生最坎坷的当口,遇上了一位好领导,丁能通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夏市长脸上添彩!
夏闻天似乎看出了丁能通的心思,微笑着又递给丁能通一支烟,丁能通本来想表几句决心,但是由于激动,思绪很乱。
丁能通猛吸几口烟控制着激动的心情说:"夏市长,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希望,不过,整改驻京办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驻京办的职能是由现存体制造成的,中央各部委办局总喜欢管一些该交给市场的东西,政府管得越多,'跑部钱进'就越厉害,权威是在神秘的氛围下产生的,信息上下不通,典型的表现就是决策暗箱操作,以及高层对行政公共信息的垄断,这是驻京办诞生的背景,眼下由于中央和地方的有些事权、财权划分不清,还不能彻底打破财政转移支付不透明、不规范的状态,这是驻京办的职能得不到转变的重要原因,即使撤掉了,还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再建立起来。夏市长,方案我可以拿,但是大背景大环境不变,举东州一市之力,整改驻京办,有可能在与其它城市的竞争中吃亏,这一点您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呀!"
应该说丁能通的态度是诚恳的,他不愿意长不了自己几岁的年轻市长一上任就碰钉子,更珍惜这位有魄力的年轻市长敢于起用自己这个犯过错误的干部,这是需要极大政治勇气的。
夏闻天不是没有考虑这些问题,或者说正是由于他对丁能通提出的问题有过深思熟虑,他才下决心要整改东州市政府辖区的驻京办,因为他整改的目的不是要削弱驻京办的职能,恰恰是要加强,准备撤掉各县区的驻京办,目的也是集中主要人力物力财力强化市驻京办的职能。
夏闻天上任不久,便通过调研了解到,中央转移政府支付有一半以上没有纳入地方财政预算,完全脱离了人大的监督,有的甚至脱离了政府的监督,转移支付在脱离监督之后,就难免走向权力寻租之路,权力拥有者的自由载量越大,权力寻租空间就越大。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各部委资源配置与项目审批的标准和程序不够公开和透明,驻京办就撤不掉。
"能通同志,你的担心我都考虑过,改革就需要有摸着石头过河的勇气,你的任务就是把石头摸清。"
2、伯乐(4)
夏闻天正说着,龙小波推门进来了:"夏市长,赵长征省长的秘书来电话,下午一点半请您到赵省长办公室去一趟。"
"他有没有透露赵省长找我有什么事?"
"好像是谈东州地铁的事。"
"能通同志,你看东州地铁工程迟迟批不下来,你们驻京办要多发挥作用啊!"
丁能通见夏闻天很忙,连忙起身告辞:"夏市长,那我就先走了。"
"也好,我看你抓紧时间上任,有什么困难随时沟通。"
丁能通走出夏闻天的办公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堵在胸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径直走到电梯旁,忽然想起林大可让自己去他办公室坐坐,林大可是市驻京办的主管市长,险些忘了,丁能通摇摇头,转身去了林大可的办公室。
丁能通走进林大可的办公室时,林大可正在摆弄十几串念珠,见丁能通走进来热情地给他沏茶。
"能通,跟夏市长谈得怎么样?"林大可关切地问。
"挺好的,林市长,驻京办归你领导了,你可得多关照老弟呀!"丁能通在林大可的办公室明显没有在夏闻天的办公室那么紧张。
"放心吧,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通,我听小梅说,你和北京法源寺的智善师傅熟得很,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啊!"林大可诚恳地说。
"林市长,你太客气了,我和智善确实有交情,只是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丁能通望着林大可办公桌上的念珠纳闷地问,心想,莫非你林大可抛开共产主义改信佛教了?
"自从我父亲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以后,我母亲就哭瞎了眼睛,她老人家守了一辈子寡,含辛茹苦地把我和弟弟拉扯成人,一辈子靠心中有佛撑过来的,老人家笃信佛教,就喜欢佛家的念珠,我出差无论走到哪儿,都给她带念珠,但是都没有开过光,老人家希望我找一位大德高僧给开光,既然你和智善师傅有交情,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丁能通对林大可的信任很感激:"林市长,这件事好办,我回北京后就去法源寺,一定让老人家如愿!"
"好,能通,老人家七十多岁了,我也就是为了哄母亲高兴,尽一份孝心!"
3、下马威(1)
没有人会相信丁能通能重新回到东州市驻京办,这件事在驻京办领域一片哗然,有人说,丁能通使了大钱,不仅花钱免了灾,而且花钱买了官;也有人说,丁能通卖主求荣立了功;还有人说,东州市委市政府的新一届领导班子有魄力,有胆量,敢于起用大贪官肖鸿林的心腹,这是以德才取人,即使犯了错误,也不一棒子打死,跟着这样的领导班子干事,心里塌实。
重新起用丁能通的消息传到东州市驻京办,打击最大的就是黄梦然。自从丁能通出事后,黄梦然就一直主持驻京办的工作。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黄梦然虽然是丁能通一手提拔的,但是他骨子里并不十分感激,因为他一直认为按自己的努力应该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丁能通出事后,黄梦然心中窃喜了许久,他认为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所以就在他主持驻京办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他为了将丁能通安排的人都替换掉,搞了一次所谓的竞争上岗,除了接待处处长白丽娜他没敢换以外,财务处、信息处、联络处等部门的处长全部在所谓的竞争上岗中落选了,新上任的处长都是平时与黄梦然关系不错的人,黄梦然的做法搞得驻京办内部怨声载道,他采取高压措施,不服从组织安排就请走人,许多人敢怒不敢言。
白丽娜对黄梦然的做法看不过去,到黄梦然办公室理论了几次,黄梦然威胁白丽娜接待处处长有的是人想干,白丽娜也只好作罢。
自从肖鸿林倒台以后,白丽娜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虽然没有什么大事牵连自己,但是仅仅因为自己是肖鸿林的情人,市纪检部门不止一次地找过白丽娜,在那段灰色的日子里,白丽娜在驻京办几乎抬不起头来,她从心里盼着丁能通没事,能重新回到驻京办主任的位置上。
白丽娜预感到,如果丁能通回不来,无论换谁当驻京办主任,自己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常言道,一朝君主一朝臣嘛,自己毕竟是丁能通一手提拔上来的。
官场上从来都讲谁是谁的人,很显然黄梦然想把驻京办主要位置上的人都换成自己的人,但是黄梦然太心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丁能通出事了还会安然无恙地杀个回马枪,组织上只给了他一个留党察看的处分,真是没天理,看来天是要毁我黄梦然!
其实,黄梦然在驻京办混了七八年了,他始终没弄明白,在官场上哪有什么自己人,你能决定他的命运,他就是你的人,你不能决定他的命运时,他就会弃你而去。
黄梦然煞费苦心的人事安排,自以为即使丁能通回来,也能把他架空,可是黄梦然大错特错了,他忘了,你黄梦然本身就是丁能通一手提拔的,不是在丁主任蒙难之际照样背叛吗?甚至在丁能通出事后去党校学习和在家反省期间,黄梦然没打过一个暖心窝子的电话,如今希望自己提拔的人都忠于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
波音737客机还在首都机场跑道上滑行时,丁能通透过舷窗就看到了东州市驻京办的四辆奔驰车排着长队缓缓向停机坪开来,他顿时警觉起来,要是在从前,他丝毫不觉得如此兴师动众地接自己有什么不好,可是自从经历了"肖贾大案"以后,他才觉得人生低调一些是最难能可贵的。何况当丁能通重新回驻京办任主任的消息传出后,被黄梦然拿下的那些老处长纷纷打来祝贺的电话,同时倾诉如今的驻京办如何暗无天日,所以丁能通早就了解了黄梦然的所作所为。
当飞机停稳,丁能通从舷窗再次望出去以后,他发现东州市驻京办现任处长、副处长全来了,领头的就是黄梦然,飞机上的人纷纷议论,谁都以为同机坐着大人物,至少是省长、副省长,或者部长、副部长,否则谁会有这么大的力度,能将四辆奔驰停在首都机场的停机坪上。
丁能通意识到,这是黄梦然在搞鬼,他是想故意把接丁能通的动静搞大,目的是传到市委市政府领导耳朵里,到时候让你丁能通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你丁能通还说不出什么。丁主任躲过一劫,重新上岗,我黄梦然为了表达激动的心情,率全体同仁迎接领导有什么错?这在官场上叫捧杀,丁能通再明白不过了,他又从舷窗向外望了一眼,发现白丽娜手中还捧着一束鲜花,他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白丽娜曾经为肖鸿林献花的情景,人生简直像一场梦啊!
3、下马威(2)
想到这儿,丁能通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你黄梦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不是要把动静弄大吗?我将计就计,让动静再大一些!丁能通诡谲地一笑,心想,我看你黄梦然怎么收场?
丁能通取下行李,等人流走得差不多时,他才随人流走出机舱,此时,摆渡车上已站满了人,丁能通快步走下舷梯,无视黄梦然等人的殷勤,一脸肃然地跨上摆渡车,摆渡车就晃晃悠悠地启动起来,缓缓地驶往候机楼。
黄梦然心里顿时慌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丁能通会给自己来个下马威。我丁能通不吃你这一套,看你怎么办?
黄梦然虽然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但脸上并未露出来,他连忙对白丽娜说:"丽娜,你带几个人赶紧到接机口迎接,丁主任可能有托运的行李。"
黄梦然又命令其他几个处长赶紧去帮丁主任取行李,其实丁能通什么行李也没有,手里拎着一个手提包快步走出接机口,向出租车走去。
白丽娜从奔驰里刚钻出来,就看见丁能通上了红色出租车,她高声喊了一声"丁主任",红色出租车已经开走了,她连忙又钻进奔驰车用手机通知了黄梦然。
此时,黄梦然的奔驰车也驶出了机场禁区,黄梦然用极其失落的口气命令四辆奔驰车跟上丁能通坐的红色出租车。
丁能通透过后视镜看见四辆奔驰车很快跟了上来,机场高速公路上一个特殊的车队让人啼笑皆非,红色出租车开路,四辆奔驰车齐刷刷地跟着。
丁能通暗自得意地想,这回我丁能通独特的上任方式一定会传到市委书记洪文山和市长夏闻天的耳朵里,我丁能通也叫你们看看什么叫廉洁自律。
出租车刚刚停在北京花园门前,黄梦然就赶紧从奔驰车里钻出来,小跑到出租车前亲自为丁能通开车门。
丁能通下车后,黄梦然满脸堆笑地说:"丁主任,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不喜欢。"
丁能通不冷不热地揶揄道:"梦然,几天不见学会摆派了,你那哪是接我?简直是存心害我!"
黄梦然被说得脸色发窘:"头儿,大家听说你回来了,都很高兴,都抢着要接你,我才决定副处长以上干部都去,总不能让大家扫兴!"
"梦然,你越来越会当领导了!"丁能通走进电梯说。
"头儿,晚上跟处以上干部吃个饭吧,总得给你接接风,洗洗尘吧。" 黄梦然用商量的口气说。
"不等到晚上了,你让办公室通知各处,下午请副处长以上干部到会议室开会,我有话和大伙说。"
丁能通说完走出电梯。
丁能通走进会议室时,会议室内已经座无虚席,人们私下里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议论纷纷,谁也弄不清楚丁能通葫芦里会倒出什么药。
丁能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咳嗽了一声,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黄梦然主持会议说:"同志们,半年多时间,驻京办发生了许多事情,好在我们东州市驻京办有着良好的传统,风气正,凝聚力强,大家团结一致,克服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各项工作开展得不错,成绩有目共睹,我在这里谢谢同志们对我工作的支持!大家都知道,我是丁主任一手提起来的,主持驻京办工作以来总算没给丁主任丢脸,今天丁主任又回到驻京办这个大家庭,我们大家又有了主心骨,为此,我提议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丁主任给我们做重要指示。"
黄梦然话音刚落,会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特别是那些在竞争上岗中被拿下的处级干部,似乎更激动得双目放光,拼命拍着巴掌,都觉得出头的日子又到了,那些在竞争上岗中新上来的处长、副处长们为了在丁能通面前留下好印象也是拍红了手掌。
丁能通呷了一口茶,向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静一静,掌声才静下来。他一脸肃穆地说:"同志们,离开驻京办的这段日子非常想念大家,我一到北京就请大家开会,主要是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就是市委市政府对我们驻京办非常重视,我来北京之前,夏闻天市长专门找我谈了话,夏市长明确指示,要把东州市驻京办办成推动东州经济发展的桥头堡。"
3、下马威(3)
紧接着,丁能通详细阐述了市委市政府关于整改驻京办的想法,丁能通的口才相当煽情,说得与会者群情激奋,然后他话锋一转,换了话题,矛头直指名利问题:
"大家都知道,我们驻京办有个外号叫'蛀京办','肖贾大案'教训是深刻的,许多人处理不好名与利的关系,最后腐败掉了,钱学礼就是一个例子。名利这一关迈不过去,就会在思想上淡漠与群众的感情,把群众的利益抛在脑后,过去我们迎来送往迎的是上级,送的是领导,今后驻京办不仅要为领导服好务,更要为东州市进京办事的群众服好务!名利这一关迈不过去,就会在政治上摆来摆去,立场不坚定,旗帜不鲜明,就会在组织上搞庸俗的人际关系,吹吹捧捧,拉拉扯扯,甚至搞不正当竞争;就会在工作中挑着拣着干,什么对个人有名有利,就干什么;就会在作风上应付上级,对付群众,甚至弄虚作假,劳民伤财;就会在生活上贪图享受,奢侈浪费,甚至以权谋私,搞权钱交易。在某些方面,我本人已经受到了党纪的处分,我希望驻京办的每位同志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增长辨别是非的能力,在诱惑面前有自控能力,在警示面前有自省能力,让东州市驻京办成为全北京城所有驻京办的一面旗帜。"
丁能通的讲话赢得热烈的掌声,黄梦然虽然带头鼓的掌,但是心里头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傍晚,黄梦然没有再敢张罗接风洗尘的事,也没了这份心情。丁能通接到薪泽金的电话,请他到省驻京办吃饭,为他接风洗尘,同请的还有白丽娜。
丁能通事儿多,让白丽娜先走,他与北京花园港方总经理朱明丽、副董事长田伯涛下午又谈了关于北京花园三方合作的有关事宜,搞得薪泽金电话催了,他才开着奔驰车去了省驻京办。
4、洗尘(1)
省驻京办重新进行了装修,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省驻京办的酒店叫清江酒店,对外营业,由于饭店有特色,生意还不错。
丁能通把车停在清江酒店门前时,薪泽金站在酒店门前正在迎候,陪在旁边的有白丽娜和薪泽金的弟弟薪泽银。
丁能通来晚了,抱歉地拱拱手说:"让各位久等了!"
薪泽金热情地说:"丁老弟,真可谓风尘仆仆啊!"
几个人寒暄后走进酒店,包房内满桌子丰盛的酒菜刚刚上齐,看来就等丁能通了。几个人入座后,白丽娜为每个人斟了酒,薪泽金举杯开玩笑地说:"能通,听说你一下飞机就给黄梦然来了个下马威?连丽娜都给闪了。"
薪泽金说完,色眯眯地看了一眼白丽娜后哈哈大笑。
丁能通也看了一眼白丽娜说:"丽娜也经过不少事了,能够理解我。"
白丽娜会意地说:"薪主任有所不知,我们头儿最不喜欢张扬了,黄梦然不是不知道,他硬往枪口上撞,谁也拦不住。"
薪泽银举着酒杯说:"恭喜丁主任重新走马上任,常言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哥,丽娜,咱们一起敬丁主任一杯!"
众人举杯,无不一饮而尽。
薪泽金之所以屈尊为丁能通接风洗尘,是因为丁能通在"肖贾大案"中能够全身而退,几乎没伤着一点毫发,这让薪泽金佩服得五体投地,薪泽金是虚心向丁能通取经的。
薪泽金是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小男人,虽然也官居厅级,但是在北京混了十几年就是原地不动,始终也没有什么起色。
薪泽金做梦都想把省驻京办变成五星级酒店,但是始终也不能如愿以偿,本想像其他省驻京办主任一样,混个省政府副秘书长之类的头衔,也没遂了心愿。眼看着丁能通任市驻京办主任没几年,东州市驻京办很快就超过了省驻京办,无论是上下打通关节,还是硬件形象上都远胜省驻京办一筹,这让薪泽金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在薪泽金嫉妒得一筹莫展之际,东州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大案,连倒了三个市长,近百名处以上官员被判刑,薪泽金以为这下子丁能通完了,他空手套白狼既搞房地产,又搞五星级酒店,还曾当过腐败市长肖鸿林的秘书,与腐败掉了的常务副市长贾朝轩交往甚密,还与黑老大陈富忠称兄道弟,丁能通不出事,天理难容啊!
果然,丁能通很快出事了,可是没几天就放了出来,还送到省委党校学习了几个月,薪泽金想不出丁能通不出事的理由,在这么复杂的政治环境中怎么可能把握住自己,只给了一个留党察看的处分,二次卷土重来,难道丁能通果真是特殊材料制成的?
薪泽金觉得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丁能通要么背后有高人指点,要么本身就是世内高人,与这样经过风雨洗礼的人结交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薪泽金被丁能通彻底折服了,同时,自己的弟弟薪泽银为东州地铁工程还有求于丁能通,因为薪泽金了解到这次丁能通卷土重来是因为得到年轻市长夏闻天的赏识。
关于夏闻天,薪泽金了解一些,因为夏闻天当了不到一年的清江省副省长。夏市长在省里工作期间,到北京开会,薪泽金接待过两次,他知道夏闻天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夏闻天赏识丁能通也在情理之中。
丁能通不接受黄梦然主持的接风洗尘,欣然答应薪泽金的宴请,是因为丁能通多了个心眼,夏闻天很赏识自己,但是自己对夏闻天了解不多,他是想通过薪泽金多了解一些夏闻天的情况,也好在今后的工作中知彼知己。
丁能通回敬了一杯酒说:"泽金兄,我知道夏市长任副省长时,你接待过他,你觉得夏市长好不好接待?另外我现在对他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说实话,我在北京只接待过夏市长两次,虽然看上去很随和,但是感觉上他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搞过学问的人都这样,像个理想主义者,他自己也说过,他只相信真理,他爱人叫宁彤,和他是大学同学,在清江大学当老师,两个人有一个女儿,在东州实验中学读高二。"
4、洗尘(2)
薪泽金料到丁能通对这个话题会很感兴趣,为了表示诚意,他介绍得很详细,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说了,丁能通听完以后,觉得夏闻天是一个很淡泊的人,不喜欢张扬,更不像肖鸿林、贾朝轩那样工于心计,总之,不是一个爱琢磨人、会琢磨人的人。
想到这儿,丁能通颇为感慨地说:"泽金兄,人这一生还是信点啥好,特别是在官场上混久了的人更应该信点啥,否则怎么掉到山崖下的都不知道。"
薪泽金随声附和着说:"可不是嘛,人这一辈子就像在拉屎,有时候你已经很努力了,可出来的只是个屁!"
薪泽金的话引来一片笑声,白丽娜笑后甜津津地说:"有一次我挤公共汽车,天特别热,车上人也多,闷得不得了,不知是谁放了个臭屁,臭得人受不了,站在我旁边的男子龇牙咧嘴地捂着鼻子,正好售票员问:'谁没有买票?'那个男子为了报复放屁的人大声喊道:'放屁的人没有买票!'忽然一个特别胖的女人手高高地举着大声说:'我已经买票了!'"
白丽娜话音刚落,众人哈哈大笑,薪泽金刚刚喝了一口茶,一口喷了出来。
丁能通为薪泽银斟了一杯酒说:"泽银,感谢你对我老婆和孩子的关照,我敬你一杯!"
薪泽银干了杯中酒后说:"丁主任,嫂夫人对你这次复出并不太高兴,她还是希望你能辞职去加拿大陪她,一是官场上风险太大,再就是她一个人在加拿大也太寂寞,好在已经在我们布朗公司工作了,丁主任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嫂夫人的!"
薪泽银最后这句话让丁能通听得心里酸溜溜的,薪泽银油头粉面风度翩翩,心想,薪泽银还没有成家立业,衣雪长得又太漂亮,这小子要是不安好心,我丁能通可就惨了。
想到这儿,丁能通有些后悔把老婆孩子送到加拿大,但是转念一想,毕竟儿子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了,何况衣雪也不是那种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小女人,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怎么可能红杏出墙呢!
丁能通越想越觉得自己心理猥琐,不像个大男人,他懊恼得没了兴致,举起杯说:"感谢泽金兄的款待,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杯中酒怎么样?"
薪泽金满脸堆笑地说:"能通,别急,时间还早,哥哥我还有事求你呢!"
丁能通爽朗地说:"泽金兄,咱们哥儿们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老弟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薪泽金一本正经地说:"能通,明天省委副书记刘光大到北京,这次刘书记是到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培训班学习的,你知道哥哥我没本事,始终攻不下首都机场这块堡垒,我可是刘书记任常务副省长时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他到北京学习可是哥哥我多亲多近表现自己的一次机会,以前省里领导进京,我们省驻京办只能到接机口接领导,你老弟和首都机场熟得很,这次刘书记来京,能不能帮哥哥我也风光风光,让刘书记也享受享受贵宾待遇。"
丁能通没想到薪泽金一个堂堂省驻京办主任会屈尊求自己办这种事,基本不顾及自己的尊严了,看来这刘光大在薪泽金心目中的分量非常重。
在肖鸿林和贾朝轩双规期间,刘光大找丁能通谈过一次话,陪同刘光大和丁能通谈话的是时任东州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洪文山,还有中纪委的刘凤云处长。
那次谈话,刘光大给丁能通留下了深刻印象,甚至一提到这个名字,丁能通心里都有一种恐惧感。
因为就是在那次谈话后,肖鸿林被正式批捕的,有人说是丁能通出卖了肖鸿林,每当听到这样的传言,丁能通都无言以对。
"泽金兄," 丁能通点上一支烟诚恳地说,"你这话言重了,接待好省市领导是驻京办的责任,明天我让白丽娜陪你们去,包你满意。另外,哪天我做东,给你和首都机场的王副总经理搭搭桥,今后这种小事让你的接待处处长找王副总经理的秘书小张就办了。丽娜,明天你早点去机场,要把这件事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
4、洗尘(3)
"好,能通,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薪泽金为了表示感谢,自饮了一杯。然后,众人又都重新满上,喝了最后一杯散席酒。
北京初春的夜晚,空气很温和,微风吹过凉丝丝的,空气中还有树木发出的淡淡的香甜味道,长安街的尽头落下墨蓝色的天幕。
密集的车灯在交错起伏的摩天大楼之间,划出许多极为现代的光环和线条。北京好似一位古典的淑女,忽然换下旧日密裹玉体的云衫紫裙,再无往日的羞涩和含蓄。
丁能通开着奔驰车,穿梭在车水马龙之中,眼前闪过一辆辆如潺潺小溪一样流动的车辆,心头油然而生久违了的感叹。
"丽娜,我以为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共事了呢!"
"头儿,我也以为你不可能回驻京办了呢,东州的这场大地震真可谓是天翻地覆呀!"白丽娜伤感地说。
丁能通心里清楚,由于肖鸿林的牵连,白丽娜经历了人生前所未有的考验。肖鸿林刚被双规时态度非常顽固,拒不交代自己的问题,组织上做通了白丽娜的工作,希望她写信给肖鸿林,规劝他配合专案组调查。
白丽娜含泪写了一封倾诉两个人感情的长信,肖鸿林没想到,自己身陷囹圄,白丽娜对自己仍然痴情,他手捧这封患难情书百感交集,泪如雨下。
肖鸿林彻夜未眠,把这封信反反复复看了二十多遍,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经过一个多月的"双规"谈话,肖鸿林陆续交代了他就任市长以后,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近二百人的钱物,总计折合人民币千余万元的严重违纪违法问题。
"丽娜,最近去看肖市长了吗?"丁能通心情复杂地问。
"一个月前去了一次,身体非常不好,已经确诊为肺癌。"
丁能通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在肖鸿林被双规前,他曾经陪肖鸿林去北京三○一医院做过检查,当时结果尚未出来,肖鸿林和自己被执行了双规,自己双规被解除后,一直不知道"肖贾大案"的进展情况,现在看来,肖鸿林政治上已宣判了"死刑",身体上也患了绝症,不判结局也已然尘埃落定。
"丽娜,案子快结了吧?"
"下个月。"
"能保住命吗?"
"根据他的表现,也许吧!但是保住又能怎样?终究是躲不过癌症的!"
谈到这儿,两个人都沉默了,奔驰车仍然在夜幕中穿梭,前挡玻璃上零零星星地落下了雨点,突然一道白亮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前方的道路映得如同白昼,一连串的春雷炸响,白丽娜抹了抹刚刚漾出的眼泪说:
"头儿,这是北京今年开春第一声春雷......"
5、法源寺(1)
丁能通惦记着林大可托付的事,一大早就开车去了法源寺。
丁能通对法源寺感兴趣源于他看了一部长篇小说,是台湾李敖写的《北京法源寺》,小说以史实的笔法详细介绍了北京法源寺的来龙去脉,出于好奇,丁能通多次游览法源寺,偶然的机会结识了智善大师,两个人成了好朋友。
有一次,肖鸿林进京跑"部""钱"进,听说丁能通与法源寺的一位大和尚是好友,心血来潮想见见这位大师,智善大师很热情地在斋堂请肖鸿林吃了斋饭,临别时,肖鸿林讨要智善大师的墨宝,智善大师送了一副对联:
参禅法源寺
问政中南海
北京虽然是帝京,驰名中外的古迹,首推故宫和颐和园,但是在丁能通心目中,分量最重的名胜古迹却是恭王府和法源寺,恭王府因和珅而代表了官场的诡谲,法源寺因唐朝战死辽东的忠魂,因南宋遗臣谢枋得,因屈死的袁崇焕,因戊戌变法的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而彰显了官场的忠烈。
丁能通是个骨子里既诡谲又不乏悲悯之情的人,他曾经梦想能够成为官场上叱咤风云的政侠,但现实逼着他走向圆滑,成为深沉练达的小官僚,越来越像韦小宝,他对自己不满意,又不能像堂·吉诃德一样对付强大的风车,只能满怀悲悯之心流连在法源寺落漆的红墙与苍拔的古树之间,吊唁自己的梦想。
车行到菜市口,丁能通马上想到了被判死刑的肖鸿林和贾朝轩,菜市口是过去死刑犯砍头的地方,也曾经是北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统治者选择在最热闹的地方砍犯人的头,是为了警示老百姓不要犯上作乱。
现在北京最热闹的地方是西单、王府井以及后海,沃尔马超市在菜市口开了之后,商业的气氛早已冲淡了过去那段血淋淋的沉重历史。
但是,每次来法源寺,丁能通都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默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诗句。因为宋代抗元名将文天祥被斩杀在菜市口,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也被斩杀在菜市口,文天祥的丹心激荡着无数炎黄子孙的胸怀,谭嗣同的肝胆更是万古流芳。
再想想肖鸿林和贾朝轩的死,丁能通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后怕是因为自己险些与他们同流合污,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庆幸的是,自己虽然这辈子不能有文天祥、谭嗣同的壮举了,但是起码还有机会不再苟且地活着。
法源寺的大门敞开着,古旧的红漆,斑驳脱落,失却了鲜艳之色调,寺门上镶嵌着一块大理石的匾额,上面用楷书端端正正地写着"法源寺"三个金色大字,字体刚直,有风骨,与破旧的庙门一样简洁,正是启功先生的墨宝。
这是历史之门,悲凉的背影,久久盘桓于法源寺的门槛,丁能通凝视着久违了的法源寺,忽然悟到,其实法源寺与其他寺庙是不同的,法源寺不是缘起于修习佛法的高僧大德,不是超凡脱俗的一方净土,而是在其根基立于大地之上时,便带有挥之不去的悲悯情怀。一个人,一生短短数十寒暑,无论兴衰成败,不过是匆匆过客,人流东西穿梭,法源寺只是旁观者,或者,毋宁说是容纳种种苦难的佛界。
丁能通信步走到天王殿时,被弥勒佛的化身布袋和尚像所吸引,驻足观看,这是一尊明代的夹纻金漆像,高一米多点儿,颜色已褪成红褐色了,身上也有几处漆剥落了,还有一些折痕和划迹,深浅不一,就有了几分苍凉。丁能通正看得出神之际,智善和尚已经双手合十站在了他的身后。
"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能通,久违了!"
"智善师傅,来之前本想给您打电话,想来想去还是没打,就是看跟师傅有没有佛缘。"丁能通虔诚地笑着说。
"佛在哪里?佛在人心。有没有佛缘不要紧,关键是要有佛心,好在你心中有佛,才化险为夷呀!"智善一语双关地说。
5、法源寺(2)
"看来您已经知道东州发生了'肖贾大案',肖市长已经伏法,大师,肖市长也是理佛之人,逢佛就拜,家中还供奉着佛菩萨,为什么佛并没有保佑他呢?"
"肖市长将佛像当作神明供奉,天天在佛面前祷告,供奉鲜花水果,然后向他求福,那个供品就是贿赂,送一点贿赂就希求佛菩萨保佑,把诸佛菩萨当作贪官污吏看待,此罪业多深重!一方面向佛菩萨行贿,一方面接受贿赂,天天造罪业,还以为佛菩萨会保佑,这完全错了。"智善尖锐地说。
"我明白了,所谓佛缘其实就是善缘,善是奉献,而非索取,世人供佛大多是为了索取。"
"你很有佛性,其实人原本都有佛性,只是被妄想和欲望所覆盖了,香烛代表心香和心光,是在教育我们要时刻记住佛菩萨的教诲,去掉我们心中的妄想和欲望,把我们原有的心香与心光显露出来,如果你平时不做善事,哪怕你再许愿,再烧高香,佛菩萨也不会保佑你的。因果报应如影随形,想平安健康就要多做善事,戒贪婪;想要富贵,就要布施贫苦,这才是佛菩萨对我们的教诲!"智善语重心长地说。
"智善师傅,你手中的念珠果真能消除烦恼吗?"
"念珠,也叫拴马锁,隐喻人心犹如狂奔的野马,杂念纷飞,一时一刻也不停,手掐念珠,诵念佛陀、达摩、僧伽的名号,就可以放下一切,身心专注,遏止住妄念私心,增加定力,增加智慧。念珠的意义就是提醒我们要皈依三宝。"
"智善师傅,我这次来见你,就是受朋友之托,为念珠开光的。"
丁能通说完,把手中的念珠递给智善。
智善接过丁能通递过来的念珠,口诵佛号说道:"能通,念珠的主人是一位活菩萨,这些念珠已经用她的佛心开光了,老僧自愧不如!其实和尚念经开光,实际上是开信徒内心之光,升起对佛菩萨的信心。佛的法身是尽虚空遍法界,如果你悲心重,就会得到观音菩萨的加持;如果你孝心重,就会得到地藏菩萨的感应。念珠的主人悲心重,托你的朋友孝心重,都是用恭敬心、真诚心来面对人生的人。"
"按您的意思,我对着念珠诵一声'阿弥陀佛',岂不就等于开光了?"
"诵一声佛号,得十方诸佛菩萨的加持,天天念,天天加持,不仅加持念珠,更加持你本人,何乐而不为呢?"
"智善师傅,那我和和尚还有什么区别?"丁能通笑着说。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信步往前走,不知不觉走进大雄宝殿,在宽敞的藻井里有无数只小麻雀飞来飞去,自在地鸣叫着,随意地起落,仿佛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丁能通来过许多次法源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他惊呆了。
丁能通心想,是什么样的慈悲让这些麻雀这样放心?是什么样的胸怀让它们如此自由?一股感动莫名地涌上来,丁能通对法源寺更加肃然起敬起来!
"智善师傅,其实我更喜欢悯忠寺这个名字。"
"能通,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什么,做什么!"
"智善师傅,我这次来还有一层意思,宦海沉浮,想请师傅指点迷津!"
"我送你四个字。"
"哪四个字?"
"法海真源。"
丁能通每次见智善都获益匪浅,这次更是如此。两个人攀谈了一上午,丁能通吃罢斋饭才离开。当他走出山门时,几个僧人正推掩那扇大门,仿佛是将丁能通推出了历史的漩涡。
法源寺的大门,像睁开的眼,横淌于寺外的是时间的河,河面上的浮光掠影,荡漾着千年岁月的悲喜浮沉,跨越漫漫时空的今日与往昔,像念珠一样被细细的线穿起,再一次将丁能通置身于昨日的世界,去品味历史的真实。丁能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与法源寺结缘的李敖的长篇小说《北京法源寺》的结尾:
"啊!北京法源寺,北京法源寺!我们不敢向你再会,是你向我们道别,向我们一代一代道别。我们一代一代都倾倒了,只有你伫立。不过,我们乐见你的伫立,我们一代一代,把中国人民的血泪寄存在你那里--你的生命,就是我们的。"
6、分歧(1)
肖鸿林、贾朝轩时代结束了,留给新班子的是伤了元气的东州经济,改革开放以来,东州经济从来没有停滞过,然而,"肖贾大案"后,招商引资出现了零增长,整个东州经济像被霜打后的茄子园,弥漫着一片死气和晦气,再加上刚上任的市委书记洪文山与市长夏闻天关于东州经济的发展观不同,东州经济正处在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
洪文山和夏闻天的分歧是在两会以后,夏闻天请洪文山一起视察花博园开始的。夏闻天之所以请洪文山一起视察花博园,是因为自从花博园开园后,琼水湖畔房地产开发如雨后春笋般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琼水湖面临着被严重污染的危险。
市人大主任赵国光率领部分人大代表视察了花博园后认为,花博园不愧是启动东州经济发展的发动机,自开园以来,已经吸引游客逾千万人次,累计实现经济收入近五亿元,极大地带动了东州旅游产业发展,东州旅游产业在不到短短一年时间就跃居支柱产业行列,应该借此势头大力开发相关产业,全面启动东州经济。
赵国光的建议得到了多数人大代表的赞同,然而,市政协主席张宏昌对赵国光的观点忧心忡忡,他率领政协委员视察完花博园后,部分政协委员联名起草了一份《关于限制花博园周边房地产开发、保护东州人民的生命源泉琼水湖的几点建议》,这份建议递到张宏昌手里后,他感到沉甸甸的,特意约年轻的市长夏闻天深谈了一次。
当时夏闻天刚刚在草河口迎宾馆宴请完新上任的日本驻东州领事馆总领事山本太郎,张宏昌亲自到草河口迎宾馆会议室等夏闻天。
夏闻天送走山本太郎后,得知张主席已经等了四十分钟,心里很过意不去,他知道张宏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谈。当他走进草河口迎宾馆小会议室时,发现张主席正紧锁双眉在看一份材料。
"抱歉,宏昌同志,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夏闻天抱了抱拳表示歉意后,坐在了张宏昌对面的沙发上。
"闻天同志,我这次找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先看看这个吧。"
张宏昌说完,将手里的材料递给夏闻天。夏闻天接过材料一看,眉头也紧锁了起来,因为这份材料就是部分政协委员联名起草的《关于限制花博园周边房地产开发、保护东州人民的生命源泉琼水湖的几点建议》。
"闻天同志,当初花博园选址在琼水湖畔是肖鸿林独断专行的结果,当时我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是王元章考虑到班子的团结问题,虽然也有不同的看法,原则上还是同意了这一方案,现在看恶果要逐渐显现出来了,如果不引起重视,几年之内,东州市五百万市民将无水可喝了。更令人担心的是一些领导并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对花博园周边的房地产开发推波助澜,如果不加以限制和引导,一旦产生严重的污染事故,后果将不堪设想!"张宏昌忧心忡忡地说。
"宏昌同志,你的意见非常重要,只是目前东州经济受'肖贾大案'的影响,一蹶不振,文山同志还想以花博园为突破口,重振东州经济的雄风,要想说服文山同志很难啊!"
夏闻天显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不能不顾及洪文山的态度,毕竟洪文山是东州市委一把手。
经过一番思考,夏闻天微笑着说:"宏昌同志,这样吧,近期我约文山同志一起视察花博园,届时,我将这份材料推荐给他,东州的经济发展何去何从,必须认真整合,重新布局,决不能只看眼前,不谋长远,要用科学的眼光重新审视东州经济的发展方向,找到一条振兴东州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好啊,闻天,你能有这个态度就好,你年轻有为,又是经济专家,只要你放手一搏,东州经济一定会重振雄风的。"
夏闻天上任以来,一直在思考东州这个老工业基地未来经济发展的走向,他亲自去花博园考察了两次,发现东州市各区县、委办局以及部分省里的厅委办局都在琼水湖畔,花博园周围大兴土木,修建规模不同的疗养中心、度假中心、培训中心,这些地都是在自己未上任前批出去的,夏闻天对此忧心忡忡,他认为,对花博园及琼水湖周边的整治刻不容缓。
6、分歧(2)
车队驶入琼水湖畔风景区时,迎面过来十几名民工,领头的是个红脸大汉,看样子这些人情绪很激动,竟然不顾一切地拦住了市公安局警备处的前导车。
车队停下了,前导车车窗摇了下来,警备处处长伸出头问:"怎么回事?公安局的车也敢拦?"
红脸大汉激动地说:"我们要见洪书记和夏市长!"
警备处处长一听这帮民工点名要见书记市长,连忙从前导车里钻出来喝道:"你们疯了,谁指使你们的?"
这时,洪文山和夏闻天已经下了车,缓步走了过来,洪文山温声问道:"我就是洪文山,你们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洪文山话音刚落,十几个农民工齐刷刷地跪下了,领头的红脸大汉流着泪说:"洪书记,夏市长,快救救我们吧!"
洪文山赶紧将红脸大汉搀起说:"有话好好说,这是共产党的天下,用不着下跪!"
"洪书记、夏市长,我们都是皇县天沟乡农民,也是罗氏钼矿企业的矿工,我们在矿上干了半年多,一分钱工资也没拿到,我领着大伙去矿办讨薪,矿上的保安拦住我们,就是不让我们见老板,后来,矿办主任罗虎见了我们,说矿上目前资金周转遇到了困难,让我们再等一个月,我们说,矿上资金周转困难,我们家里老婆孩子还等钱吃饭呢,罗虎二话没说,摆了摆手,就上来几十个保安,将我们十几个矿工捆了起来,还用破布将我们的嘴堵上关到一座废矿里,白天晚上地看着我们,领头的保安问我还闹不,我说,不给工资就要找老板,他们就用钢管打我们,我们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在夜里趁保安睡着时逃了出来。洪书记,我的八十岁的老母卧病在床,正等我拿钱看病呢!"
洪文山听罢,皱着眉头气愤地说:"简直没有王法了!振东同志,你当过皇县县委书记,你说说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副市长何振东主管城建、县区及劳动保障,他笑了笑说:"洪书记,这家公司我没有印象,可能是我离开后成立的。"
夏闻天和蔼地问红脸大汉:"你叫什么名字?"
红脸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魏国山。"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到花博园呢?"何振东插嘴问道。
"没有人告诉我们,这里活多,我们想边打工边想办法,后来明白人指点说,要想要回工资,必须拦车,花博园是市里的重点项目,来视察的大官多,人家说,有警车开道的一拦一个准,不是书记就是市长。"
洪文山和夏闻天听罢,哈哈大笑。
"国山同志,"夏闻天和蔼地说,"我给你写个条,你拿我的条到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找局长房成高,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派劳动监察大队出面帮你们要钱。另外,振东同志,你给皇县公安局打个电话,让他们调查一下,那个叫罗虎的怎么胆子这么大,竟敢非法拘禁,私设公堂!"
"好的,夏市长,我马上办!"何振东敷衍着说。
魏国山等十几名民工拿到夏闻天写的条,如同拿到了圣旨,千恩万谢地走了。
"闻天,咱们也到地方了,就多走几步吧。" 洪文山笑着说。
众人没有再上车,而是跟随着书记、市长向花博园方向走去。放眼望去,琼水湖畔、花博园周围房地产遍地开花,一片繁忙的景象。
洪文山望着热火朝天的场面高兴地说:"闻天同志,我到东州后思考最多的是,到底什么产业可以成为东州这座老工业基地的立市产业?"
"文山同志,这也是我苦苦思考的问题呀!" 夏闻天附和着道。
"有答案了吗?"洪文山看了夏闻天一眼问。
"我很想听听洪书记的高见。"
"那好,这也是今天我到花博园视察的目的,应该说花博园给了我们两大启示,因为花博园带动了两大产业,一个是房地产业,另一个是旅游业,再加上装备制造业,东州市经济发展的三大支柱产业初露端倪呀!特别是房地产业,在拉动经济快速发展方面,什么产业也比不了它,那真是立竿见影,充分说明土地是财富之母啊!闻天,东州经济要想尽快摆脱窘境,就得向土地要效益呀!"
6、分歧(3)
夏闻天听罢,巨大的隐忧袭上心头,他心想,花博园是个好项目,如果当初肖鸿林不存有私心,为儿子肖伟建的琼水花园热卖创造条件,将花博园项目另选地址,哪怕放在黑水河两岸,花博园都可以成为带动东州经济启动的发动机,然而,花博园放在琼水湖畔,不仅不能发展房地产,就连游人也要限制,否则,东州五百万市民的生命源泉必将遭到严重污染。何况房地产业并不是万能的,虽然见效快,但是房地产业和股票一样,是泡沫经济的主要载体或多发区,目前东州的房地产价格居高不下,存在着恶性通货膨胀的隐忧,盲目发展势必助长投机心理,一旦产生泡沫,对遭受重创的东州经济无异于雪上加霜。
想到这儿,夏闻天忧心忡忡地说:"文山同志,目前,我市房地产公司的资金负债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不贷款的房地产公司几乎没有,由于房地产融资方式没有形成风险分担机制,房地产公司的负债主要是来自于银行的间接融资,因此,如此高的负债率一旦出现市场风险,将给银行带来巨大损失,房地产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挟持银行业踏上了同一辆向前飞驰的战车,两者已然成为一对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国家目前对房地产过热非常有可能痛下重掌,进行调控,我市的房地产业更是严重缺血,我对房地产业作为启动东州经济的立市产业并不看好。"
洪文山摆摆手说:"房地产业缺血是全国性的,从生产方面看,房地产创造的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空前提高,房地产业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不断扩大。"
"文山同志,经过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我们有些事情要讲究科学,要讲绿色GDP,我的意见是花博园和琼水湖周边绝不能建设楼堂馆所,正在兴建的所有工程必须停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夏闻天情绪有些激动。
"闻天同志,"洪文山明显感到了夏闻天因意见不同的抵触情绪,"'肖贾大案'给东州经济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前所未有的,外商不来了,财政如此困难,我们刚刚从花博园的带动下看见点光亮,总不能把这点亮掐灭吧?"
"文山同志,发展经济要讲究可持续发展,不能只顾眼前,目前东州的房地产业土地价格居高不下,房价居高不下,房屋空置率高,急需整顿市场秩序,否则容易产生房地产泡沫,海南的房地产泡沫后遗症到现在还没有治愈,前车之鉴啊,目前财政仍然是非常困难,但是东州的优势是装备制造业,我准备加大对汽车产业的投资力度,带动全市经济走出低谷。"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我准备让丁能通请加拿大布朗公司的薪泽银过来帮我们论证一下,看能不能从东州火车站起至花博园修一条磁悬浮铁路,如果可行,花博园将成为市内的大花园,对东州经济必然有大的带动作用。"洪文山雄心勃勃地说。
"文山同志,从东州火车站起至花博园全长一百五十公里,如果要修一条磁悬浮铁路,每公里耗资高达亿元,全长成本将达到二百亿,我们目前根本没有这个实力,而且东州到花博园的高速公路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根本没有必要耗巨资修磁悬浮,这笔钱即使有也应该用在未来的地铁建设上。"
"闻天同志,你怎么总是和我拧着干呢?"洪文山有些恼怒地问。
何振东一看党政一把手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说:"两位领导,前面是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的度假中心,过去看看吧。"
夏闻天不依不饶地说:"文山同志,我建议近期召开一次常委会,专门讨论东州经济向何处去的问题。"
"好吧,真理不辩不明嘛!"洪文山说完,将夏闻天甩在后面,大步向前走去。
夏闻天上任市长以来,第一次感到来自洪文山的压力,这种压力既来自政见不和,更来自于这种不和有可能引发的负面影响。
夏闻天上任前,省委书记林白同志找他谈话,特意提醒他:"肖鸿林怎么腐败掉的?甩开市委闹独立,把市政府搞成了家天下,整个一个党内个体户。绝对的权力产生绝对的腐败,要和文山同志多沟通,老同志政治经验比你多,不过经济上他是个外行,你要发挥你在经济上的优势,下点功夫尽快让东州经济走出低谷。"
6、分歧(4)
应该说夏闻天非常感谢省委对自己的信任,他憋足了劲儿,想在东州干出一番事业来,如今看来自己过于乐观了。
话不投机,洪文山和夏闻天没再搭话,他走到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度假中心停住了脚步。因为在几十座度假中心、培训中心和宾馆、酒店工地上,场面最大的有两家,一家就是眼前的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度假中心,另一家还没有招牌。
为了打破僵局,洪文山故意问:"闻天,旁边这家蛮有实力的,是哪家的度假村啊?"
夏闻天也不知情,他看了一眼市建委主任武志强,武志强赶紧上前说:"洪书记,这是市驻京办的度假中心。"
"有没有搞错?丁能通刚刚恢复工作,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动作?"洪文山疑惑地问。
"洪书记,是黄主任,黄梦然主持工作时上马的。"武志强解释道。
洪文山没有说话,夏闻天不依不饶地说:"文山同志,省、市各单位在琼水湖畔如此大兴土木,盖的又都是楼堂馆所,这不太合适吧?"
"闻天,非常时期,投资拉动经济嘛,等东州经济有了起色,你怎么处置这些楼堂馆所都行。" 洪文山拉着长腔说。
夏闻天无奈地摇摇头,他这时才理解了自己上任前省长赵长征对自己说的话:"闻天啊,文山同志搞党务出身,从未做过经济工作,你让他搞政治思想工作,或者抓腐败分子是一把好手,要是让他抓经济怕是要添乱,所以闻天同志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过,你是市长,东州经济要是滑坡,我不找文山同志,还是要找你这个市长算账啊!"赵长征的话语重心长,如今夏闻天更体会出一份特殊的中肯。
然而,洪文山别有一番心思,他觉得肖鸿林之所以出问题,就是前任市委书记王元章当初过于顾忌党政关系,一味忍让,造成肖鸿林目中无人,向市委闹独立,搞绝对权力,肆意忘形,甚至有人喊"肖鸿林万岁",市委也听之任之。这样一个土皇帝,连市委都不放在眼里,对来自下级或民众的声音自然更听不进去了。一位人大代表对肖鸿林的工作提出质疑,肖鸿林非但不认真听取,反而提出"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人大代表"的威胁性疑问,如此一来,还有谁敢给他提意见,更不可能对他实行有效监督。夏闻天懂经济不假,但也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今天的分歧就是个例证,这样的性格不压住,听之任之,难免要走肖鸿林的老路。自己上任前,省委书记林白就嘱咐道:"文山同志,一个不受任何监督的权力,一个不受任何制约的领导,一个自律意识很差的官员,难免我行我素,发生腐败也就在所难免了。加强党的领导是对权力的最好监督。"
夏闻天并没有猜透洪文山的心思,他只是对东州经济徘徊在低谷而着急,苦于洪文山不懂经济又无法沟通,他暗打主意,不行就只好直接向林白同志和长征同志反映实情了。
这次视察花博园,无论是洪文山,还是夏闻天,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7、殿堂(1)
丁能通上任后并未着急开班子会,而是私下里找中层以上干部谈话,他想把自己离开半年多时间里驻京办发生的情况摸透。当他得知东州市驻京办竟然在花博园搞了个度假中心后,立即召开了班子会。
班子成员除了资历比较老的副主任杨善水外,其他成员都是新的,原先的人事处处长胡占发、机关党委书记兼办公室主任荣国库都被黄梦然换掉了,新上任的两位都是从东州新调来的。
黄梦然简单地对驻京办半年多的工作作了汇报,丁能通听得很仔细。听着听着,丁能通觉得不太对劲,于是阴着脸插嘴说:"驻京办搞度假中心说不过去,我们的岗位在北京,近来花博园很热闹,但是驻京办不去凑这个热闹,既然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对我们的度假中心感兴趣,回头我给他们局长房成高打个电话,转让给他们算了,趁着那里热火朝天之际,还可以卖个好价钱,梦然,东州驻京办房地产公司运转得怎么样?"
"自从钱学礼出事后,一度进入停滞状态,最近两个月才刚刚启动。"黄梦然不动声色地说。
"梦然,我看这项工作还是你牵头吧,财政给我们拨的那点钱刚够发工资的,房地产开发要尽快见到效益。"
黄梦然最怕丁能通把他挂起来,但是他没有想到把他撵了出去,撵出去也好,落得个自由自在。
"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完成夏市长交代的调研课题,"丁能通接着说,"驻京办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效能,为东州改革开放事业服务,如何在新形势下搞好功能转化与提升,我看就由占发同志牵个头吧,他搞调研有经验,国库同志配合一下,两个人一个是调研小组组长,一个是副组长,我们驻京办还缺两位主任助理,回头我和市委组织部打个招呼,就提名国库和占发吧,这样搞调研方便,善水、梦然,你们看怎么样?"
杨善水和黄梦然分别点了点头,其他班子成员没意见。
"就这么定了,对了,善水,你把接待工作抓起来,如果没别的事,就散会吧。"
散会后,黄梦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向自己袭来,因为胡占发和荣国库原本是被自己拿下的,他们的资历和自己差不多,荣国库比自己的资历还要老一些,这两个人都是丁能通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丁能通再次起用这两个人,还要提拔为主任助理,自己精心培植的驻京办格局瞬间被打破了,看样子对自己一直不服气的杨善水也倒向了丁能通。黄梦然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冷,他预感到自己在驻京办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他萌生了找机会求求哪位领导说说话,回到东州算了的想法,他想来想去自己最信得过的只有副市长何振东了,何副市长虽然不是市委常委,但是主管城建、县区、房地产、金融,是个实权派,人也讲情义。黄梦然打定了主意,很快回了东州。
下午,丁能通突然接到市委办公厅秘书处值班室的电话通知,说东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陆力生晚上抵京。
晚饭后,丁能通、杨善水和白丽娜早早地就到了首都机场,这次丁能通没敢动用首都机场的关系,而是各自戴上禁区通行证,直接上了廊桥。禁区通行证是通过首都机场王副总经理的秘书办的,可以直接登机。
陆力生走出机舱时,白丽娜像过去接肖鸿林一样递上一束鲜花,陆力生接过鲜花,顺手递给秘书,然后与丁能通、杨善水、白丽娜一一握手。
"能通,以后我来,用不着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越简单越好。"陆力生严肃地说。
"陆部长,我要是不来接您,善水、丽娜早就把您请到机场贵宾室了。"丁能通自我解嘲地说。
众人说笑着来到候机楼外,丁能通试探地问:"陆部长,先去北京花园吧?"
"不,直接去中央党校,先见一见刘光大同志。" 陆力生一边走一边说。
丁能通马上心领神会,他说:"善水、丽娜,你们先回吧,我陪陆部长去中央党校。"
7、殿堂(2)
在首都机场高速公路上,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说:"陆部长,你这次这么急到北京不像是开会呀?"
"是呀,我是到中组部地方局接一位到我们东州挂职锻炼的副书记。"
丁能通一听中组部地方局六个字,心里猛然一紧,莫非......"陆部长,这位新上任的副书记叫什么名字?"
"叫周永年,是中组部地方局副局长。"
丁能通听罢心中一阵惊喜,想不到周大哥要到东州任市委副书记了,这真是世事难料,自己与刘凤云、金冉冉的往事顿时袭上心头......
奔驰车沿着京密运河中速行驶,由于时值春季,天黑得晚了许多,西边残余一抹淡淡的火烧云,映得天地间还能看清轮廓。
中央党校就在眼前了,这座培养党的高中级领导干部的最高学府,位于燕山余脉之隅,仅一道之隔与世界著名皇家园林颐和园为邻。海淀素以多山著称,故北京著名园林名胜多聚于此,东有举世闻名的圆明园遗址公园,西有玉泉山、香山、植物园、碧云寺、卧佛寺,南有近年新建的万柳公园,北有与杨家将故事有关的百望山。
奔驰车缓缓驶进中央党校大门,迎面是"实事求是"四个大字,校园内山水相依,楼台掩映,溪水四布,草木葱茏,竹木并茂,鸟语花香,间有古木奇石点缀其间,令人有步步进入仙境之感。
就整体说,这里展示了北方园林开阔、粗犷的风格;就细部说,这里又不乏江南名园秀丽、精巧的特色。王元章、李为民都曾经在这里学习过,特别是贾朝轩在这里整整学习了一年,所以,丁能通对中央党校的校园太熟悉了。
前面的六合亭,丁能通与贾朝轩在那儿下过围棋。一想到贾朝轩,丁能通的心情一下子就灰暗起来。前几天白丽娜送给他一本杂志,打开一看,竟然有几幅贾朝轩与狱友下棋的照片。贾朝轩穿着蓝色甲克式囚衣,脚上戴着脚镣,两根手指夹着一支快燃尽的香烟,在水泥地上席地而坐,下棋的囚犯一脸的冷漠,丁能通看罢内心无限感慨,当时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俗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奔驰车停在一座小楼前,这是省部级领导干部的宿舍,陆力生先下了车,丁能通将车停好后谨慎地问:"陆部长,我还上去吗?"
丁能通这么问,是怕刘光大与陆力生谈干部问题,自己在不方便,其实,丁能通骨子里是很想陪陆力生一起上去的。因为刘光大可是清江省主管干部的省委副书记,这是多少在政治上有抱负的干部梦寐以求想结交的人。
丁能通虽然参与接待过这位亲手将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等一批腐败分子拉下马的省委副书记,但是还无缘深交,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陆力生似乎看出了丁能通的心思,微笑着说:"能通,光大同志对你很熟悉,一起上去吧。"
丁能通欣然地与陆力生走进小楼。
陆力生和丁能通敲门时,刘光大正在翻阅着最新一期《政治前沿》,听到敲门声,刘光大一边说"请进",一边起身开门。
"刘书记,"陆力生满面春风地说,"这中央党校可真是个学习的好地方,什么时候书记大人发话,让我也来深造深造。"
"力生,你说得容易,真想学点东西得耐得住寂寞,现在的许多干部忙惯了坐不住啊!哟,小丁也来了,快请坐!"
刘光大满面笑容,一脸的和蔼,丁能通心想,眼前的刘光大慈眉善目,和颜悦色,殊不知,多少腐败分子一听他的名字就闻风丧胆啊!
陆力生和丁能通坐在沙发上,刘光大微笑着问:"力生,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到我们党校食堂,尝尝学员饭?"
陆力生搓了搓手说:"刘书记,在飞机上吃了些零食根本不饿,还是领了指示再说吧。"
"什么指示不指示的,咱们现在有些省市领导特别喜欢什么指示呀,重要讲话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看是抖威风,摆官架子,脱离群众。"
7、殿堂(3)
刘光大说完,扔给陆力生和丁能通一人一支烟,丁能通赶紧给两位领导点上火。
刘光大看着丁能通微笑道:"你这个丁能通可是个人才,在北京闯荡得神通广大,连我们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都甘拜下风。我从东州抵达首都机场时,薪泽金破天荒地把车开到了飞机底下,还把我请进了首都机场贵宾室,我再三追问薪泽金,我到北京出差不下几十次,从来没享受过这么高的礼遇,你薪泽金怎么这次长本事了?人家薪泽金说是你丁能通的本事。"
刘光大的语气仍然和蔼却充满了揶揄,丁能通听得脸上直发烧。
"不过,你丁能通更让我佩服的不是你的神通,"刘光大语气一转,"而是你在'肖贾大案'中的表现,不容易,在那么复杂的反腐斗争面前能把握住自己,看来你丁能通不糊涂,还是讲原则的,不然闻天同志也不能力排众议,让你重新上岗!能通同志,经过反腐败斗争的洗礼,相信你对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都有了一番新认识,还是那句话,好自为之啊!"
刘光大的话语重心长,说得丁能通不禁汗颜。
"刘书记,您的话我都记下了,经过这次惊心动魄的反腐败斗争的考验,相信我会在驻京办的岗位上,站稳脚跟,为东州的改革开放守好桥头堡。"
"好啊!你有这个决心就好,最近中纪委会同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正在着手制定一份整改驻京办的方案,方案首先涉及五十二家副省级以上政府办事处和大型国企驻京办,老百姓对驻京办跑'部''钱'进的灰色身影久有诟病,希望这次整肃能改一改驻京办的功能,向公共服务方面转变,也触动一下中央各部委办局,该透明的透明,该放手的放手,该公开的公开,别再为驻京办跑'部''钱'进创造条件了。"
刘光大又换了一支烟说:"力生,周永年同志这次下派到东州挂职锻炼,中组部的领导非常重视,希望你们一定要安排好周永年同志的生活。永年同志和他爱人刘凤云同志都是东州人,这次他到东州任市委副书记很高兴,永年同志对李为民同志非常敬佩,这次上任很想为家乡人民多做点实事,东州市的领导班子又多了一位虎将,东州这届领导班子我是非常满意的,洪文山、夏闻天、周永年、林大可,个个都是好样的,只要团结一心,励精图治,东州这个老工业基地一定能够振兴。"
"刘书记,永年同志还有什么要求吗?"陆力生关切地问。
"要求嘛只有一个,就是永年同志希望分管为民同志曾经分管的工作,你回去和文山同志说一下,这也是省委的意思。"
丁能通非常理解周永年这个要求,周永年曾经带领中组部考核小组亲自考核过李为民,李为民抗洪抢险牺牲后,他亲自参加过李为民的葬礼。当时周永年被李为民的事迹深深地震撼了,丁能通更是终生难忘,因为他曾经和李为民并肩战斗在抗洪第一线上。
一想到李为民,丁能通就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而悔恨,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在驻京办干出个样来,决不能让市委市政府失望,特别是不能让夏市长失望。
8、后台(1)
黄梦然的车开进市政府大门时正是傍晚时分,市政府大院内已经是一片下班的景象。一辆辆奥迪一辆接一辆地往外开,却没有几辆往里开的,往外走的人也比往里走的人多。
黄梦然开着挂着京字牌照的奔驰车驶入市政府大院很显眼,他怕遇上熟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见市政府大楼雨搭下小号车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下了车。
黄梦然走进市政府大楼时,没坐电梯,而是选择了爬楼梯,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来见何副市长了,一旦见到熟人,第二天丁能通就能知道,官场上是最讲究信息的,黄梦然曾经当过驻京办信息处副处长,最懂得第一时间得到信息的重要性。
何振东的办公室在五楼走廊的尽头,当他爬到五楼时,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五楼走廊静悄悄的,走廊尽头的窗外射进一缕夕阳的残光,将面前的地板映得光斑波动,耳畔只有自己的皮鞋声咯噔咯噔地响着,黄梦然被夕阳的残光映得有些眼晕,心里充满了无限惆怅。
当黄梦然推开何振东办公室的门时,见何副市长正在和一位美女谈着什么,何振东见黄梦然来了,热情地对身边的美女介绍说:"小梅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驻京办副主任黄梦然。"
不错,与何振东谈话的正是罗小梅,罗小梅伸出纤纤玉手一副女老板的样子,甜津津地说:"何市长,你可是贵人多忘事,我当过皇县驻京办主任,怎么可能不认识黄副主任呢?"
黄梦然心里最清楚罗小梅与丁能通的关系,自己加着小心不想遇上熟人,结果在何振东的办公室却遇上了最不愿见到的人。
黄梦然只好佯装热情地说:"小梅,真巧啊!听说你发财了!"
何振东哈哈笑着说:"想不到你们这么熟,小梅现在可不得了,名副其实的女企业家。"
罗小梅客气地说:"何市长过奖了,既然您和黄主任有事,我先走了,改天我请您吃饭。"
何振东温和地说:"也好,刚才说的就这么定了,抽空我去钼矿检查工作。"
罗小梅与黄梦然打了招呼就走了。
何振东请黄梦然坐,自己也往沙发上一靠,指了指茶几上的软包中华烟示意黄梦然自己点上,黄梦然也不客气,自己点上了一支深吸一口。
"梦然,情绪不佳呀,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何振东深沉练达地问。
黄梦然唉了一声,说:"何市长,能不能在您主管的范围内给我找个位置,只要油水大副职也行,我在驻京办干够了,想挪挪!"
何振东笑了笑别有意味地说:"不是心里话吧,让你和能通斗确实难为你了,丁能通是什么人,卷进'肖贾大案' 的人,有几个人是什么事都没有脱身的?那小子绝对是个人精,不过,面对强大的对手,不一定都采取斗的方法,官场上最高的境界是捧。"
说到这儿,何振东呷了一口茶,看了黄梦然一眼,接着说:"捧可不是逢人说好话,点头哈腰,吹吹嘘嘘拍马屁,捧是需要大智慧的。"
黄梦然从未听过这样的高论,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如饥似渴地问:"何市长,怎样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
何振东云诡波谲地说:"你知道清朝的阿桂吧?那可是满洲人中少有的几个进士之一,曾经随乾隆皇帝南征北战,立过汗马功劳,阿桂最看不上的就是和珅的贪婪,一心想把和珅弹劾掉。可是,和珅采取了捧的策略,经常在皇帝面前称赞阿桂,阿桂被委以重任,几乎整年不辞劳苦地在各地奔波,再也没有机会弹劾和珅直至病死。梦然啊,读史可以明鉴啊!对于能力、地位、政绩和背景都比你强的对手,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捧起来,使之没有精力与你抗衡,这才是官场上最大的智慧呀!"
黄梦然懵懂地问:"何市长,您的意思是我还留在驻京办?"
何振东掐灭快吸完的烟说:"你在北京干了快十年了,舍得那块风水宝地吗?我看你还是面对现实,等待机会,丁能通在官场是有大抱负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在驻京办干长的,只要他干出起色,你就积极捧杀;只要市领导到北京,或者你到东州向市领导汇报工作,逢人就说丁能通的好,把他的成绩宣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的好日子就快到了。年初两会开幕式后,我第一个走出了会场,省市记者一下子把我围了起来,我说,林市长在后面呢,林市长是常务副市长,他谈的全面。所有记者一下子把林大可围了起来,结果林大可抢了夏闻天的头彩,夏市长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能看出来,夏市长很不高兴。梦然啊,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要想体味官场上无穷的乐趣,你还得悟啊!"
8、后台(2)
黄梦然听了何振东的话如大梦初醒,激动地说:"何市长,听您一席话真是顿开茅塞,晚上一起放松放松吧!"
何振东摇摇头无奈地说:"光吃吃喝喝没什么意思,我就喜欢洗洗桑拿,过去当皇县县委书记时,还敢进洗浴中心,现在当上副市长了,老上电视,谁他妈的都认识,连洗个澡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黄梦然圆滑地笑着说:"这有何难啊,我拉你去昌山市洗,昌山有一家洗浴中心,小姐的口活绝了,到那儿咱俩开个贵宾房,明早我给你送回来。"
何振东眉棱骨一耸高兴地说:"梦然,你不愧是搞接待的出身,吃喝玩乐的事难不住你,好,今晚我就交给你了。"
何振东说完打了一个电话,通知楼下在专车里等待的司机、秘书先走,今晚放他们假了,秘书和司机高兴地开车走了。
何振东上了黄梦然的奔驰车,大门两侧的武警战士看得清清楚楚,奔驰车驶出市政府大门时,两名武警战士向奔驰车行了军礼,何振东情不自禁地把头埋进了风衣里。
罗小梅离开市政府大院后,马上拨通了丁能通的手机,此时的丁能通正在首都机场准备送新上任的东州市委副书记周永年登机,前来送行的有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省委副书记刘光大、中组部的领导和同事,周永年的妻子刘凤云。
由于丁能通与周永年、刘凤云两口子有特殊的感情,丁能通决定陪同陆力生一道送周永年回东州。
丁能通并没把黄梦然去见何振东的消息当回事,他太了解黄梦然了,论搞阴谋诡计和钱学礼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量你黄梦然也翻不了天,倒是罗小梅听说丁能通要回东州特别高兴,邀请他回东州后一定要到皇县钼矿看看,她开车来接丁能通,丁能通特别关注罗小梅在事业上的发展,便满口答应了。
趁着周永年和中组部的领导和同事寒暄告别之际,丁能通走到刘凤云身边微笑着说:"刘大姐,周大哥走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言语一声,能通偕驻京办全体同仁愿效犬马之劳。"
"贫嘴,我现在愁的是冉冉读研一走,孩子又没人照顾了。" 刘凤云笑着嗔怪道。
"瞧您说的,凤云,我们头儿早就吩咐了,需要帮忙,尽管给我打电话,保证随叫随到。"白丽娜插嘴道。
"大姐,丽娜会常去帮你的。"丁能通殷勤地说。
"不用了,我同事正在帮我找保姆,你们呀整天迎来送往的,该忙什么忙什么吧。"
终于要登机了,刘凤云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白丽娜紧挽着刘凤云的胳膊,周永年向众人挥手道别,丁能通、陆力生陪同周永年一起通过安检后,走向登机口。
9、诉苦(1)
赵长征住在解放路六号,是一座修缮保养很好的法式小洋楼,前院大门正对着省政府北偏门,后院濒临黑水湾公园,公园内有一座不高不陡的英雄山,邻近的八号西班牙式小楼住着省委书记林白。
赵长征每天早晨有爬山的习惯,也许是昨晚下过雨的缘故,早上一出门,就透着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
此时的黑水湾公园还蒙在濡湿的水雾之中,整个公园借着山势起起伏伏的绿色愈加青翠葱茏,似乎一伸手就能在空气中捞住一把绵绵的雾絮。不时有大颗大颗的水珠自树叶上悠然滑落,滴答在潮湿的地面上,打在赵长征的肩上。
赵长征下意识地用双手搓了搓脸,用鼻翼深吸着浓郁而芬芳的空气,用目光远眺着青翠欲滴的绿色,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伸开双臂做了一个扩胸动作,踩着湿漉漉的石阶,向英雄山山顶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爬去。
远处是城市高高低低的建筑,以及如蛟龙一般贯穿东州的黑水河,晨雾中似有似无的黑水河像画一样缥缈。
赵长征极目远眺,为日新月异的东州城而兴奋,作为一省之长,他每天利用早晨上山之际都要反省自己工作中的利弊得失,昨晚省委常委会上研究整合全省经济布局,会开得太晚,他一宿没睡好,现在望着满山青翠,他更想闻闻松风,听听鸟语,欣赏欣赏山下的城市风貌和远处那条风姿绰约的黑水河。
快爬到人民英雄纪念碑时,突然有人喊:"赵省长,您终于来了,我等您快一个小时了。"
赵长征抬头一看,原来是东州市市长夏闻天。赵长征心中不禁暗笑,好个夏闻天早晨爬山你都不让我消停,知道我每天早晨爬山,竟然处心积虑地在这儿等着我!
夏闻天正是这么想的,他当过不到一年的副省长,了解赵长征早晨有爬山的习惯,所以,一大早他就在山顶上等,果然等到了赵长征。
夏闻天之所以不去赵长征的办公室,一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背着洪文山向赵长征汇报工作,二是省得见赵长征排号。
"闻天,怎么一大早就来堵我?有什么事不能到办公室谈?"赵长征略显意外地问。
"长征同志,想和你说点心里话,怕办公室不方便。"夏闻天与赵长征握了握手说。
"听你的口气好像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赵长征伸展着双臂问。
"赵省长,还真让您说着了,我就是想找你诉诉苦!"
"说说看,是不是工作上与洪文山撞车了?"
"长征同志," 夏闻天牢骚满腹地说,"简直一个瞎指挥嘛!只顾眼前,不顾长远;只讲局部,不看全局;只讲计划不讲规划,这样下去,东州这台启动全省经济的发动机非熄火不可!"
"闻天,冷静点,先不要给文山同志扣大帽子,说点具体的。"赵长征平和地说。
"当初肖鸿林为了他儿子的琼水花园,武断地把花博园的地址设在了琼水湖畔,今日危害已经日益显现,花博园已接待游客突破三千万人次,琼水湖周边房地产开发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带动这轮房地产开发的单位八成是省市各大机关的度假中心、培训中心,其实,都是在变相修建宾馆酒店,东州五百万市民的饮水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这种掠夺式的破坏性的房地产开发如果不及时制止,后果会不堪设想。我在市委常委会上及时提出了这个问题,希望引起常委们的高度重视,没想到文山同志说,受'肖贾大案'的影响,外商不来了,财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美国公开把东州列为高风险投资区,国内方方面面的人就更不愿意来了,老百姓很悲观,洪文山认为,东州经济至少要在低谷中徘徊三到五年,但是,东州老百姓不可能给我们三五年时间,一年都不会给我们的,如果今年遏制不住东州经济继续滑坡的趋势,我们就呆不下去了,所以,任何能迅速扭转东州经济发展被动局面的措施都是好措施,花博园的旅游业和房地产开发无疑让我们看到了启动东州经济的希望,利大于弊,所以不能遏制,要大力支持,任何有利于东州经济走出低谷的措施都是科学的,为此,我们必须背水一战!"
9、诉苦(2)
"这叫什么话,简直是急功近利的伪科学嘛。"赵长征目光犀利,严肃地说,"东州作为全国最重要的老工业基地,必须探索出一条新型工业化的道路,这就要求充分发挥科技进步和创新在经济发展中的巨大作用,如果不从根本上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能源资源都将难以为继,这个道理文山同志不会不懂的。闻天啊,党政一把手政见不同不利于班子团结,我也时常与林白同志观点撞车,怎么办?多沟通,多通气,文山同志对东州的现状着急,可以理解,但是越急越要冷静,回头我也找机会和他谈谈,不过最主要的是你们之间要好好谈谈,不怕意见相左,就怕闷着,越闷意见越大,越难沟通,闻天,你年轻要主动些,你是经济方面的专家,但是文山同志实际工作经验丰富,你们俩要配合好了,何愁东州经济不腾飞?"
赵长征的话语重心长,夏闻天心服口服。
"长征同志,我这个人在大学呆久了,身上书生气重,也许清高过了头,我会主动找文山同志谈的。"
"这就对了嘛,闻天,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最近省矿产资源厅厅长向我反映,皇县的钼矿乱采乱开、盗采盗开情况严重,皇县的钼矿是我省最重要的矿产资源,我希望好好整顿一下,要保障国有资产不能流失。另外,全国安全生产形势很严峻,应该说是矿难如麻呀,我不允许在清江省发生类似事件。"赵长征目光如炬地说。
"赵省长,您放心,关于皇县钼矿的整顿工作,我已经交代给主管副市长何振东,相信乱采乱开、盗采盗开情况很快会得到遏制。"
夏闻天上任以来,一直奔走于大中型企业之间,他深知中央和省委将他这个经济学博士安排在东州这个老工业基地当市长,是颇有用意的,在自己任期内,如果东州的大中型企业没有起色,就无法向中央和省委交代,更对不起八百万东州老百姓,因此,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皇县看看,今天赵省长明确提出要重视皇县钼矿的整顿工作,无疑给夏闻天打了一针清醒剂,他心想,万事开头难,绝不能在自己工作处处被动的情况下,让皇县钼矿节外生枝,毕竟安全猛于虎,责任大于天啊!
从山上下来,夏闻天钻进自己的专车悄然而去,赵长征目送夏闻天走后,深深陷入沉思。东州市如果不发生震惊中外的"肖贾"腐败大案,林白就会顺利上调中央,如果中央不空降一位省委书记,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接替林白任省委书记,当然,省委副书记刘光大当过常务副省长,党政工作都很熟悉,又比自己年轻,也有可能接任林白任省委书记,但是,更有可能在自己接替林白后担当省长一职。
政坛上本来就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反腐败斗争过后,肖鸿林、贾朝轩等人腐败掉了,也耽误了赵长征和林白、刘光大的政治前程。
按理说东州作为清江省的省会城市发生这么严重的腐败大案,林白和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好,中央并未各打五十大板,只是随着"肖贾"腐败大案的尘埃落定,本来可以更上一层楼的政治命运发生了改变。
由于赵长征是从东州一步一步干起来的,肖鸿林、贾朝轩等人与自己共事二十多年,都曾经是自己的老部下,突然腐败掉了,知情者骂他对老部下不讲人情,不知情的干部群众却说,若不是赵长征包庇护短,"肖贾"等人也不会走得这么远。这让赵长征陷入了舆论的被动。
其实,赵长征目送夏闻天上车时,被刚刚走出家门的林白看了个正着,林白怔了一下摇摇头微笑着上了车。
10、汇报(1)
坐在车里,林白想,这个夏闻天一大早就找到赵长征一定是诉苦求情来了,他早就听说东州的新班子党政一把手配合得有点不顺,洪文山这个市委书记是自己全力向中央推荐上去的,夏闻天却是赵长征同志力举的,洪文山政治经验丰富,夏闻天是年富力强的经济专家,本以为两个人是强强联合,东州的班子会成为最有战斗力、最团结的班子,没想到两个人搭班子没几天就传出了不和谐的风言风语,这让林白的心里萌生了一些隐忧。
清江省经济发展不平衡,南部地区已经迈过小康门槛,北部地区却还在温饱线上徘徊,但是,南北中间地带有以省城东州市为中心的清江中部城市群,以东州为中心的百公里半径内,汇集了超百万人口的特大城市东州、平川、昌山,人口在五十万以上的大城市有宁山、溪口、营阳、铜岭。
这七个城市总面积为6.5万平方公里,占全省面积近45%,人口2126万,约占全省人口的50%,GDP占全省近50%。由此可见,东州在全省经济发展中的战略地位。
赵长征这届政府上台后,提出了整合全省经济的设想:建设东州至各城市城际轨道交通,尽快形成经济区城际快速轨道系统。启动环经济区高速公路,打造七城市"一小时经济圈";产业依托七城市优势产业的龙头企业,重点推进经济区内装备制造业、汽车工业、钢铁工业、石油化工和精细化工等产业整合,加强产业链对接,增强配套能力,依靠市场机制,整合清江中部城市群整体崛起,从而带动北部地区大发展,用十年时间逐渐扭转南北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状况。
然而,就在这个计划实施的关键时刻,"肖贾腐败大案"爆发了,东州作为清江中部城市群的发动机突然熄火,给如火如荼的全省经济发展带来了无法估量的损失,特别是东州自身的经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今天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要来汇报工作,薪泽金为了这次汇报提前两天就在电话里做了预约。林白最初并不想听薪泽金的汇报,因为,中部城市群的几个市的市委书记都在试图预约向自己汇报工作。东州这台启动中部城市群经济发展的发动机一旦出现问题,其它城市必然受到重大影响。
然而,林白转念一想,省驻京办是清江省的信息源,莫非薪泽金打探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了,林白早就要求省驻京办要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中央对宏观调控的政策信息,这样可以避免决策上走弯路,其实,捕捉中央在各项政策方面的信息有时比跑"部""钱"进更重要。因此,林白决定听取薪泽金的汇报。
林白赶到办公室时,自己的秘书已经安排薪泽金在小会议室等候了。薪泽金的脸色看上去有点憔悴,显然睡眠不足,林白心想,看来这个薪泽金没少熬夜应酬呀。
"林书记,您推开各路诸侯,先见我这个不入流的驻京办主任,我真是没想到,我先谢谢领导的关怀!"
林白以为薪泽金说的是套话,没当回事:"泽金,少跟我装得可怜兮兮的,驻京办怎么不入流了?堂堂的正厅级干部,肩负着省里与中央沟通的重任,驻京办是地方政府的鼻子、耳朵、眼睛,但你们却只强化嘴的功能,快吃出花样来了,据说,各地的名吃都是通过驻京办传到京城的,是不是呀?"
林白不愠不火地一顿数落,薪泽金有些委屈,心想,我们不迎来送往行吗?我们就是领导们在京城的腿呀。
"林书记,我来就是想向您汇报一个重要情况,我得到可靠消息,中纪委会同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正在制定一份针对驻京办的整改方案,方案首先涉及五十二家省级政府驻京办和大型国企驻京办的整顿和改革。"
林白不动声色地问:"估计怎么个改法?"
薪泽金叹息道:"林书记,我担心国务院会不会下决心撤掉驻京办!"
林白沉思片刻,自己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说:"泽金呀,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驻京办的迅猛增长,正好契合了中央和地方分权的历史演变,其中尤以1994年中央与地方分税制改革之后为甚,自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以来,我国政府财政的集中程度不断提高。分税制的确立为中央政府的财政提供了制度性保障,也改变了中央政府在财政方面高度依赖于地方政府的局面。在财政不足的情况下,地方政府经济发展的任务和公共管理的职能却不断加重,财政支出的压力增大,这就使中央政府的财政转移支付,成了地方政府重要的收入来源。因此,驻京办兴盛的背后,是各部委资源配置权力太大,财政转移支付程序欠透明是一个重要原因,我认为驻京办不可能一撤了之。"
10、汇报(2)
"林书记分析得很透彻,应该说各地驻京办事处为北京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最近我看到一份调查报告,报告称各地驻京机构投资已经成为北京市继国外资金和私人投资之后的第三力量。驻京办怎么改革,中央会有办法的。"
林白心里很清楚,薪泽金在省驻京办工作了十几年了,老婆孩子都调到了北京,几乎以驻京办为家了,一旦驻京办整顿,第一个受冲击的就是薪泽金,因此薪泽金着急见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林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将清江省驻京办建成我省改革开放大业在紫禁城的桥头堡。"
林白看了一眼薪泽金哈哈大笑地说,"好了,泽金,东州市委书记洪文山在办公室等我呢,怕是要等急了。"
薪泽金不好意思地起身告辞,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说:"林书记,前几天,我请国土部一位司长吃饭,他向我透露,国家有可能要重拳整顿房地产市场,具体措施还不太清楚,我已经让驻京办信息处密切注意这方面的动向了。"
"泽金,这个信息很重要,要尽快摸清动态。"
"好,林书记,随后我让信息处把调查报告给您。"
薪泽金走后,林白心中蒙上了一层隐忧,他心里清楚,这些年房地产开发几乎成了一些地方政府的财政支柱,许多政府成了卖地财政,包括清江省的一些城市,一旦中央重拳整顿房地产市场,怕是有些地方官要坐不住了。洪文山到东州后,提出要以房地产开发为龙头,带动东州经济发展,会不会受到冲击?想到这儿,他心里一紧,赶紧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丁能通陪同周永年回东州之前就给罗小梅打了电话,言明这次回东州要去皇县看看她,罗小梅当时表示亲自开车到东州接他。
衣雪在加拿大得知丁能通又重新上岗的消息并未显得十分高兴,她领略了加拿大的生活后,价值观已经发生重大改变。衣雪认为东州官场发生的巨变,足以说明仕途之路的风险,衣雪不愿意再为丁能通提心吊胆,她多次打电话给丈夫希望他激流勇退,但是丁能通是个有政治抱负的人,根本听不进衣雪的劝,两个人每次通电话少了温存多了争执,时间一长,衣雪也懒得再劝了,当然电话也懒得打了。
衣雪认为一个男人有银子位子车子,但他如果不听你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小时候在山区奶奶家,走好几里路去上小学,奶奶家威猛的大黄狗一路护驾,便没人敢来欺负,每次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里去玩,大黄狗总是乐颠颠地跟着,衣雪那时就对奶奶说,长大了嫁个老公要像大黄狗一样,结果遭到表哥表姐们的耻笑。现在一晃自己都三十五六岁了,早已物是人非,可回头一想,小时候的想法竟一点没错!可是丁能通已经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大黄狗了,自己和儿子远在异国他乡,太需要一个像大黄狗一样忠诚的男人,为此,衣雪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对衣雪的想法,丁能通无法理解,他觉得男人天生就是为了征服这个世界的,怎么能像大黄狗一样没出息?劫后余生的丁能通铆足了劲儿想给曾经断言自己完蛋了的小人们看看,丁能通是打不倒的汉子,是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的勇士。
罗小梅读懂了丁能通心里藏着的这本书,这个痴情的女人原本以为丁能通的仕途之路终止了,所以才打算请丁能通出山与自己一起创造一个财富神话。
罗小梅没有想到,丁能通不幸中有万幸,新任市长夏闻天认为,像丁能通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洗礼,只是湿了鞋底没有翻船的人应该重用,这样的人再掌舵不仅不会翻船,而且不论遇上什么风浪都会闯过去。夏闻天起用了丁能通,丁能通是个士为知己者死的人,当然要乘风破浪济沧海了。
罗小梅既为丁能通高兴,又有些惋惜,高兴是因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又站起来了,惋惜的是不能共同创造财富神话了,但是罗小梅从来都不是强加于男人的小女人,而是喜欢与狼共舞的奇女子,她觉得自己有能力为丁能通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出一份力,这样更能赢得丁能通的爱。罗小梅面对丁能通时,永远会释放出猫一般的神情,她从来不在丁能通面前显示自己的强大,在这个空幻的世界上,有抱负的男人,特别是有政治抱负的男人更需要女人像猫一样的温情,在男人面前,女人什么你都会了,什么你都强了,那男人还要做什么?
10、汇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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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频道 > 连载:驻京办主任(二) > 正文 10、汇报(3) http://book.sina.com.cn 2007年07月23日 17:53
连载:驻京办主任(二) 作者:王晓方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所以得知丁能通到东州的消息,罗小梅立即恢复了猫的本性,灵魂摇摇摆摆地扑向丁能通,从前两个人的温存故事再一次川流不息地跳荡在思维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即将发生的故事令人感动,更令人缠绵......
春天的阳光暖起来,有些像卧在肩头酣睡的老猫的体温,温吞吞中一点一点加热,催人入睡,却又漫不经心地提醒着你,这是一种享受。东州的春天这样的日子不多,便愈发使人珍重这罕有的人生时光的停滞。
丁能通舒展地半躺在罗小梅的奔驰车里,车速不快,罗小梅惬意地开着车欣赏着公路两侧旖旎的风光。黑水河从市内就一直跟着,奔驰车驶出东州古城后,河面往左岸突然变得十分宽阔,河水漫到有草的河岸上了。水面在高涨,水波飞溅,冲击着沿岸的丛林,一股股清澄的春汛顺着许多沟渠和地面的裂隙,也喧嚣着窜到河流里面来了。太阳是明媚的,几只黄嘴鸭在阳光里闪着黑亮的羽毛,嘎嘎地叫着。
在向阳的地方,从土里欣欣向荣地长出一片片绿茸茸的嫩草,春风抚慰了丁能通的灵魂,就像奔腾的黑水河一样跃跃欲试......
11、陷阱(1)
以魏国山为首的十几个民工在花博园讨得夏闻天市长的一个纸条后,如获至宝兴冲冲地来到市社保局找局长房成高,结果连社保局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门卫赶了出来。
门卫根本不相信夏市长会给这十几个泥腿子写什么纸条,门卫知道即使纸条是真的,房成高局长也不可能见,因为一看这十几个泥腿子就是来找麻烦的,房局长是最讨厌麻烦的,一旦放进去,搞不好几个门卫的饭碗就砸了。
没办法,魏国山率领十几个民工只好在社保局大门外等,然而,房成高根本没坐自己的黑色奥迪车,他是坐林娟娟的红色宝马离开社保局的,离开时他还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十几个民工,然后漠然地摇上了车窗。
魏国山等人一直等到天黑,社保局的工作人员纷纷下班离去,社保局大楼人去楼空,魏国山等人才失望地离去。
林娟娟勾搭上房成高是在袁锡藩被双规以后,当时房成高是时任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洪文山的秘书,为了查清袁锡藩的问题,林娟娟经常被请到市纪委协助调查,当时房成高除了给洪文山当秘书外,还兼任市纪委三室主任,因此参与了袁锡藩案的全过程。
见到林娟娟的第一面,房成高就惦记上了,他暗自为林娟娟叫屈,没想到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竟便宜给袁锡藩这个糟老头子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林娟娟早就看透了房成高的心思,有一次房成高找林娟娟核实袁锡藩的犯罪情况,趁一同参与谈话的人上厕所的间隙,林娟娟妩媚地望着房成高深情地约房成高晚上一起吃饭,房成高受宠若惊,早有此意,碍于自己的身份一直没好意思开口,此时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房成高一口答应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吃罢烛光晚餐,林娟娟开车送房成高,车内弥漫着林娟娟玉体散发出来的馨香,车载CD播放着邓丽君久违了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林娟娟脉脉含情地开着车,房成高根本猜不透林娟娟在想什么,此时的林娟娟正在经历人生最大风雨的考验,先是黑社会老大情人陈富忠被捕判了死刑,紧接着就是身为东州市副市长的丈夫袁锡藩被双规,再加上肖鸿林、贾朝轩等东州市重量级人物纷纷落马,林娟娟的内心深处经历了血雨腥风的挣扎。自己原本是农村一名普普通通的农家女,是父亲含辛茹苦供养自己读了大学,就在自己对未来充满希望即将大学毕业走向社会之际,父亲得了尿毒症,生命垂危,为报父母恩,自己委身给陈富忠,继而陈富忠为了腐蚀袁锡藩又把自己送给了袁副市长当保姆,就这样,林娟娟步入了人生顶级殿堂,过上了奢侈的生活,更目睹了金钱的力量。
虽然身边的男人为了权钱一个个地倒下去了,林娟娟却觉得他们之所以倒下去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男人致命的弱点是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男人越强大,争斗起来就越激烈,结果是两败俱伤。自己是女人,漂亮妩媚且柔弱的女人,正所谓哀兵必胜,以前自己是依附男人过上奢华生活的,这种生活过上了就不能再失去,袁锡藩注定要老死在监狱中,自己这么年轻漂亮,绝不能为他苦守着。
林娟娟在袁锡藩被双规不久就与袁锡藩离了婚,这是袁锡藩意料之中的事,袁锡藩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林娟娟答应就同意离婚,条件很简单,保证袁锡藩在狱中的一切开销,林娟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成熟了,成熟的标志就是从今以后林娟娟学会了经营成功的男人。
林娟娟利用市纪委找自己协助调查的机会,瞄准了房成高,她觉得陈富忠、袁锡藩用股市上的术语讲只是短线,房成高则不然,不仅是潜力股,而且可以放长线,协助调查期间,她不放过一切诱惑房成高的机会,她诱惑的手段就是用自己楚楚动人的双眼凄婉地凝望房成高,这种动人心魄的眼神即使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被融化掉,何况房成高的心不仅是肉长的,而且长得像花一样。
11、陷阱(2)
坐在车里的房成高面对默然无语的林娟娟反倒惴惴不安起来,原来他小看了林娟娟,只觉得她是小鸟依人般的天使,原来,这是个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分量的女人。那双眼睛一旦沉静下来,仿佛蕴藏着一个偌大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一定有许多生动的故事。房成高心想,不管这双眼睛背后隐藏着什么,我都要闯进去看看。
"娟娟,为什么不说话?"房成高率先打破沉默。
"我在想,你是不是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林娟娟瞥了一眼房成高挑逗地说。
这一瞥摄魂夺魄,这一瞥似水幽深。
"男人都是心怀不轨的动物,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难道你喜欢柳下惠?望着你的美视而不见?"房成高毫不掩饰地说。
"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你平凡得让人过目不忘!"
林娟娟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深情地望着房成高说:"高哥,今晚我就让你记住我!"
林娟娟的话还没说完,房成高早就将一双薄嘴唇贴了上去,两个人情不自禁地缠绵在一起,而此时明月高悬,夜色如梦,远远望去,路边丛林旁停着一辆红色宝马,那辆宝马车在月光中像鬼火一样在微微颤动......
在魏国山率领十几个民工企盼见到房成高时,房成高坐着林娟娟的红色宝马车离开了市社保局,红色宝马车穿梭在车水马龙中,直奔北都大饭店。
北都大饭店是陈富忠被捕前与香港黄河集团联合开发的,其中北都集团占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自从房成高将林娟娟拥入怀中以后,他就给林娟娟出主意,陈富忠无亲无故,又判了死刑,除了被国家罚没了一部分财产外,涉及与外资合作的都没有被罚没,房成高让林娟娟隔三岔五去狱中看望陈富忠,陈富忠没想到曾经被自己利用过的这个女人这么有情有义,着实被感动了,于是把自己名下的所有企业全部转赠给了林娟娟,条件是让北都集团活下去,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改名字,只要北都集团的名头在,我陈富忠就没有死。林娟娟答应了,她如愿以偿地成了北都集团的掌门人,但是,她并没有守约,不久就将北都集团改成了林氏集团。
今天,林娟娟开车去接房成高是为了见一个人,这就是曾经引领贾朝轩、陈富忠、苏红袖以及丁能通登上东方公主号赌船的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
这是"肖贾大案"后水敬洪第一次来到东州,时过境迁,当年水敬洪到东州,常务副市长贾朝轩亲自到机场去接,十三辆摩托车、一辆警车开道,车队后还有一辆警车断后,场面真可谓是浩浩荡荡,从市委书记王元章到市长肖鸿林轮番宴请自己这个财神爷,东州市电视台头条新闻报道香港著名企业家水敬洪先生到达东州的消息。想不到如今物是人非,昔日的老朋友们,要么身陷囹圄,要么命丧黄泉,大陆官场上的事,简直是匪夷所思!
好在命运多舛的北都大饭店终于可以试营业了,水敬洪的心情还不错,商人毕竟以生意为第一要务,官场上的风风雨雨对他这个商人来说无足轻重。
此时,水敬洪站在北都大饭店顶楼总统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看着霓虹灯闪烁的夜色,想起昔日的老朋友贾朝轩和陈富忠,心中充满了无限感慨。
就在此时,水敬洪漂亮的女秘书引领房成高和林娟娟走了进来。这是房成高第一次见到水敬洪,水敬洪递给房成高一支万宝路香烟,又要递给林娟娟,被林娟娟拒绝了,她从自己的坤包里取出了一支女士摩尔香烟,燃起一支轻轻吸了一口,柔和的灯光极有分寸地显现出她如大理石雕像般棱角分明的脸庞,显现着她忽而温柔,忽而沉思,忽而微笑,忽而肃穆的眼神。宛若透过她的双眼可以看到一幅幅景色各异的风景。
水敬洪如饥似渴地望着林娟娟,贪婪地说:"林总真是美得惊心动魄呀!"
"水总,我可是受过伤害的女人,你要当心点!"
11、陷阱(3)
"为什么要当心?"
"水总,受过伤害的女人很危险,为了生存会不顾一切的!"
林娟娟傲慢地看了一眼水敬洪,轻轻地吸了一口烟,便擎在眼前。
房成高哈哈大笑地说:"水总,只有为了生存不顾一切的人才能获得成功,看来你们两个人合作是天意呀!"
"房局长此言有理,我这次到东州来就是想请房局长合作的!" 水敬洪诡谲地看了一眼房成高说。
"噢,此话怎讲?"房成高狐疑地问。
"房局长,我和林总特别看好东州的房地产市场。"
"为什么?"
"因为市委洪书记一上任,就提出了房地产立市的观点,并且以花博园周边房地产开发为龙头带动东州房地产市场全面启动,这可是难得的发展契机呀!" 水敬洪踌躇满志地说。
"水总,直说吧,你和娟娟看上哪块地了?"房成高开门见山地问。
"房局长真是个爽快人!我和林总商量过了,想联合开发药王庙社区那块地,建一座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 水敬洪单刀直入地说。
"水总,你们的胃口太大了吧?那块地可是东州市最值钱的地,住着三四千户居民,光动迁费就能建一座五星级酒店了。"房成高吃惊地说。
药王庙社区在市政府广场南侧,居住着三四千户居民,居民结构很复杂,其中有八九百户《清江日报》的职工,这里的楼房结构也很复杂,有八十年代末修建的,有九十年代中期修建的,也有九十年代末修建的。《清江日报》八九百户职工宿舍就是八十年代末修建的。
房成高心里清楚,动迁这块地成本太高了,弄不好就会造成群访事件。林娟娟看出了房成高面露为难之色,她柔媚地将手中的摩尔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从茶几上的烟罐中拿起一支软包中华香烟,温柔地递给房成高。
"高哥,东州有四百多家房地产公司,由于受'肖贾大案'牵连有两百多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逃到了国外,现在洪书记最大的心病就是招商引资,这个时候,香港黄河集团投资东州,建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这就等于在全球给东州作了个天大的广告,对东州招商引资有着很强的带动示范效应,何乐而不为呢?"
林娟娟的话让房成高震惊,眼前这个柔媚的女子竟然有这么独到的见解,这让房成高不得不刮目相看。如果真如林娟娟所言,对东州经济发展确是一件好事。
"水总,如果市政府同意兴建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你们能给老百姓一平米多少补偿?"
房成高很有心计,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在权衡这件事究竟对洪书记的政绩能起多大作用,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房成高不是个爱钱的人,但他除了好色以外,更爱慕虚名,他在政治上是有野心的,当然官场上打拼的人有几个没野心的。
"你放心,房局长,那块地周边新建的商品房每平米已经达到六千至八千元,我们每平方米补偿到一万元,相信老百姓不会有异议。" 水敬洪志在必得地说。
"好,水总,娟娟,这个忙我帮定了!"房成高胸有成竹地说。
房成高心里清楚,不要说一平米补偿一万元,就是补偿到五千元老百姓也不会有异议,政府每平米就会净挣五千元,再加上土地出让金,在这件事上,受益最大的是东州市政府。
水敬洪见房成高答应得很爽快,非常高兴,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林总,今天晚上我们好好敬房局长一杯。林总特意嘱咐大厨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佛跳墙,房局长,你可要一醉方休啊!"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房成高看了一眼林娟娟得意地笑了笑,大步向门外走去,水敬洪和林娟娟也相视一笑,一个巨大的陷阱已经给房成高挖好了。
12、心灵庄园(1)
丁能通到皇县后,在罗小梅的陪同下拜见了林大可的母亲,将自己见到智善大师的情景学说了一遍,听得老人十分高兴,丁能通把老人视为珍宝的念珠还给了老人,想和林大可通个话,林大可的手机没开机,只好和他的秘书作了交代。
傍晚,丁能通被县委书记张铁男拽到了县宾馆,过去叫招待所,张铁男任县委书记后,给起了个名字,叫前插宾馆,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宾馆坐落在千年古镇前插镇上。
丁能通与罗小梅的第一次就是在前插镇不远处山脚下的温泉里发生的,那是个月色如水的夜晚,触景生情,丁能通看着眼前已经换了身份的罗小梅,心中无限感慨。
看得出来,罗小梅在张铁男心中分量很重,张口一个罗总闭口一个罗老板,好像罗小梅是皇县的财神奶奶似的。
在宾馆包房落座不久,皇县县长牛禄山、县公安局局长黄跃文、县纪委书记王汉生都来了,县纪委书记王汉生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给丁能通写过匿名信的原县政府办公室王主任,后调到北京任皇县驻京办副主任的钱学礼的一担挑。
丁能通最烦这个人了,没想到他竟荣升为县纪委书记了,罗小梅任县驻京办主任期间被市纪委双规丢了差事,就是这个王汉生捣的鬼,罗小梅怎么会与这样的人搅到了一起呢?丁能通在心里情不自禁地画了个问号。
看见这些皇县重量级的人物见了罗小梅毕恭毕敬的样子,丁能通非常惊讶,心想,小梅这是抓住了他们什么把柄,这些人怎么对她这么恭敬?
丁能通心里明白,张铁男今晚叫来的这些人,酒量一个比一个大,张铁男的酒量,丁能通早就知道,喝半斤那样,喝一斤也那样,其他人的酒量看架势都不会比张铁男小,如果真放开了,五六瓶五粮液也挡不住,看来张铁男为自己准备的这顿接风洗尘酒是场硬仗啊!
果然,一上来每人面前就摆了一个大口杯,每人一满杯,足有四两多。
"能通,这是我们皇县的喝法,这样喝最公平,每次举杯喝多少都行,但最后我说干,必须全干,今天晚上每人三杯酒结束战斗,怎么样?"张铁男豪爽而练达地说。
"铁男,盛情难却,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丁能通毫不畏惧地说。
五粮液一下肚,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张铁男热情地说:"能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我敬你一杯!"
丁能通心想,张铁男还算朋友,没忘了从前的旧情。罗小梅见众人纷纷敬丁能通,怕丁能通扛不住,立刻成了护花使者,足足为丁能通扛了一大口杯五粮液。
"小梅,丁主任过去就没少帮我们皇县的忙,好容易有机会让我们皇县略尽地主之谊,你就给弟兄们一个机会吧!" 牛禄山喷着酒气说。
牛县长的话让丁能通暗自诧异,看看眼前这些父母官的反常举止,丁能通不禁心中一紧,莫非......?不可能!丁能通不相信罗小梅会那样做,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心想,"肖贾大案"让自己变得神经兮兮的,既然张铁男如此热情,自己压抑得太久了,干脆一醉方休!于是,丁能通反客为主,放开了酒量。
气氛越发活跃起来,什么小道新闻、荤段子,都上来了,县公安局局长黄跃文还讲了最近皇县扫黄专项活动中的一次壮举,抓获了一百多名妓女和嫖客,在县政府广场游街示众,有上千老百姓围观,场面十分壮观。
"老黄,"黄跃文讲完,王汉生恭维地说,"以这样的方式给扫黄行动渲染气氛,制造声势,既能展示警方的战绩,又能起到震慑潜在的违法犯罪分子的目的,可谓一石二鸟,锦上添花,再有这样的行动,县纪委和县公安局联合行动,一旦发现有违纪干部立即双规。"
罗小梅立即嗤之以鼻地说:"王书记,黄局长,你们这是执法犯法,目无王法。"
黄跃文不解地问:"小梅,我们怎么执法犯法了,难道那些妓女嫖客不该处理?"
12、心灵庄园(2)
丁能通插话说:"不是不该处理,而是不该公开处理,将未经审查,未经审判的犯罪嫌疑人公开处理,显然违背了法律程序,属于法外施刑,当然是法律所不允许的。"
张铁男赶紧接过话头说:"小梅、能通说得对,跃文啊,下不为例,同志们,皇县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来之不易呀,要珍惜,一定要珍惜!"
张铁男见丁能通默然无语,转换话题问:"能通,肖市长的秘书郑卫国去哪儿了?听说肖市长出事后,他被双规了,后来又被双开了,若不出事,现在说不定已经当局长或区长了。"
郑卫国给肖鸿林当秘书,接的是丁能通,说白了,两个人是师兄弟关系,自从"肖贾大案"后,两个人都自身难保,彼此失去了联系,还是听夏市长的秘书龙小波说,郑卫国在给林娟娟打工。丁能通重新走马上任驻京办主任后,忙得焦头烂额,还未来得及与郑卫国联系。
罗小梅插嘴说:"郑卫国是人精,这种人才有的是人抢着要,现在是一家私营企业集团的老总。"
"小梅,哪家私营企业集团?"张铁男饶有兴趣地问。
"说了你们别吃惊,听说是给林娟娟打工呢!" 罗小梅莞尔一笑说。
"林娟娟?不就是袁锡藩的小老婆吗?"牛禄山瞪着鱼泡眼问。
"他们早就离婚了。"罗小梅斜睨了牛禄山一眼说。
丁能通不动声色地听着,心想,以肖鸿林与袁锡藩的关系,郑卫国与林娟娟一定熟得很,郑卫国倍儿精倍儿灵的一个人才,被林娟娟起用绝对在情理之中,而且起用郑卫国当老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与政府各部门打起交道来真可谓是轻车熟路。丁能通不禁暗自佩服林娟娟的魄力与胆量。
牛县长深吸一口烟说:"小梅,我听说贾市长的秘书顾怀远最近出了一本书,搞得东州官场震动不小,已经到了人手一册的程度,有人说连省委书记林白和省长赵长征的办公桌上都摆着这本书。"
"牛县长,这是一本什么书?叫什么名字?" 丁能通颇感兴趣地问。
丁能通清楚,顾怀远是市政府办公厅第一才子,理学硕士,他写的书一定错不了。
"听说是以'肖贾大案'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叫什么名字我还真记不得了。"牛禄山拍了拍秃头说。
"你们真是孤陋寡闻,怀远最近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叫《心灵庄园》,我手里就有一本。"张铁男插嘴说。
"铁男,能不能借我先睹为快!" 丁能通兴奋地说。
"没问题,在我办公室放着呢。我这就让秘书给你拿来。"
张铁男说完,给自己的秘书打了手机,打完手机后他接着说:"怀远这小子胆够大的,书中的人物完全可以对号入座。"
"听说顾怀远在'肖贾大案'中连点毫毛也没刮着,可是市政府办公厅不给人家好好安排工作,这小子一气之下辞职了。" 王汉生抱不平地说。
"太可惜了,顾怀远绝对是从政的好材料!" 张铁男遗憾地说。
丁能通心想,顾怀远与自己是一起当的秘书,可是自己是正局级了,顾怀远还只是个正处级秘书,贾朝轩用人很自私,一切为我所用,根本没考虑过顾怀远的前程。看来这场腐败大案警醒了顾怀远,辞职离开市政府办公厅真得需要一点魄力和勇气呀!
在官场上,人人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因此跟领导走得太近了不行,离得太远也不行。跟得太近了怕站错了队,一旦大树倒掉,大难就会临头;离得太远了,好处永远轮不到你,坏事少不了,左边不是,右边也不是,此乃机关人员挥之不去的烦恼。一般工作人员可以有这种烦恼,贴身秘书就只好跟上谁就认准谁了。当秘书就像是一场赌博,赌对了人,飞黄腾达,赌错了人,大祸临头,郑卫国和顾怀远有今天的结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酒酣歌罢,张铁男的秘书送来了顾怀远的《心灵庄园》,丁能通拿到书后,提议杯中酒,张铁男诡谲地说:"跃文,汉生,能通今晚一条龙就交给你们了,千万要陪好!"
12、心灵庄园(3)
"铁男,有小梅陪,还用他们当灯泡?" 牛禄山开玩笑地说。
"对不起,小梅,"张铁男哈哈大笑地说,"我忘了罗总定的规矩,那好,能通,今晚就放你一马。"
丁能通心想,小梅定的什么规矩?看来这后面大有文章。
"今晚就到这儿吧,我和丁主任还有事谈,张书记、牛县长,明天我请能通到矿上看一看,你们二位谁抽空陪一陪?" 罗小梅一本正经地说。
丁能通连忙阻止说:"小梅,我也不过是随便看看,铁男和禄山该忙啥忙啥。"
"那好,能通不是外人,我们就不陪了,小梅,你陪能通把咱们县里有特色的地方都逛逛。能通,皇县这两年大力发展钼矿,钼矿已经占据了皇县财政的半壁江山,小梅可是我们的财神奶奶呀!"
张铁男的这句话,丁能通似乎品出了点弦外之音,看来小梅的钼矿左右着皇县的财政收入。
众人散去,丁能通有些头晕,罗小梅温柔地说:"通哥,我在山里有一套别墅,去我那儿吧!"
丁能通顿时清醒很多,心想,自己的前程刚刚有点转机,到现在自己身上还背着留党察看的处分,绝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想到这儿,丁能通佯装七分酒醉,推托说:"小梅,我喝多了,见风有些头晕,还是扶我回房间吧,我想喝点茶。"
罗小梅听出了丁能通的推托之意,心想,胆小鬼,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到了皇县由不得你!
"那好,就回房间。"
罗小梅说罢,扶着丁能通上了楼。
一进房间,丁能通一头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他是想用装睡骗走罗小梅,罗小梅心想,今天晚上,除了自己,每人都喝了三大口杯五粮液,自己虽然为能通扛了一杯,但丁能通也喝了两大杯,足有八九两,看来他是真喝多了,不由得心中暗自嗔怪张铁男,心中骂道:一帮见酒没命的土包子,坏了老娘的好事。
罗小梅给丁能通沏了一杯茶,又用冰凉的湿毛巾敷在丁能通的头上,望着酣睡的丁能通,怜爱之情油然而生。眼前就是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多少个夜晚自己为他魂牵梦绕,如今就在眼前,却仿佛相隔万里,能通啊,能通,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
罗小梅慢慢定下神来,觉得内心深处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出来,太多了就干脆不说了,因为仿佛空气中也流动着语言。她把目光投向丁能通的脸颊,丁能通不知道此刻罗小梅在想些什么,她在想些什么?丁能通佯装睡着,心里反复叨咕着一句话:"走吧,小梅,快走吧,小梅!再不走,我快把持不住自己了!"
大床的右侧是一扇拱形的窗,初春的夜空是蓝盈盈的,幽深处还透着朦胧的光,使夜变得有了质感,好像可以触摸得到。下弦月弯得很厉害,冰清玉洁地静静地挂在天空,好似要印证一个梦,一个不真实的却令人感动的梦。
弯月遥不可及地挂在夜幕上,像初生的婴儿般脆弱易受打击,望着望着,罗小梅有了一个错觉,仿佛把弯月握在了手里,因为脸上挂着的泪珠已然落在了窗台上。
罗小梅静静地望着丁能通坐了很久,终于拭干了脸上的泪走了,丁能通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才缓缓地从床上起身,他拿起小梅沏好的茶,一仰脖喝了下去,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丁能通知道自己伤了小梅的心,这次皇县之行,丁能通是怀揣一个疑虑而来的,他想弄明白,自己深爱着的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之富,他早就听说过,开矿可以一夜暴富,但是当今中国矿难如麻,究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无非是官商勾结,为了利益,置矿工生死于不顾。今天晚上张铁男为自己接风,众官员对小梅的态度,让丁能通内心深处多了一层隐忧。
丁能通起身脱光衣服,到卫生间洗了个澡,穿着睡衣斜倚在床头,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会儿,感觉身心舒畅了很多,他拿起顾怀远刚刚出版的长篇小说《心灵庄园》,开篇的文字就把他深深地震撼了:
12、心灵庄园(4)
行刑前,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吸了最后一支香烟。他戴的眼镜还是在香港配的那副一万多港币的眼镜,他现在正戴着这副眼镜望着天边的火烧云。他本来是想用这副眼镜的镜片插入自己的喉管的,但是他实在是下不了手。他太留恋这个世界了,眼前的草坪就足以让自己体味活着的美好。一切就快结束了,院子里一丝风都没有,六七个人看着他,表情麻木,他们看得太多了,理解不了一个要死的人此时的平静。他感到自己现在的平静有点豪迈,像个汉子,这大概是自己人生最后一次辉煌了。死对于他来说是幸运的,他是白山省首例被执行注射死亡的贪官。他坐在椅子上想,仅就这一点,自己是幸运的,起码比有些贪官幸运,自己贪了两千多万,执行的是注射死,而有些贪官只贪了几十万、几百万,却被枪崩了,法律真他妈的不公平。想到这儿,他越发平静了,脸上还带着笑容。在官场上混了二十多年了,任凭自己尽情地发挥想象,却从来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死去。他唉了一声,这是他行刑前最悲哀的表现,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官场心不由己是错误的,其实人在官场命不由己呀!
昨夜妻子来看自己,他在妻儿面前长跪不起,儿子看见父亲带着脚镣穿着囚衣吓呆了,妻子和儿子也跪在他面前,还给他磕了头,哭嚎声泣鬼神惊天地,他内心感叹人之将死啊!他没有哭,他在看守所里考虑了两年多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只能叫负隅顽抗。这两年多来,他害了太多的亲友。与妻子生离死别后,妻子的下半生就要在牢狱中度过了,儿子怎么办?想到儿子,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不是哭,而是嚎,那种山野中野狼般的悲嚎......
烟头儿快烧到手了,他舍不得扔掉,他恨不得让烈火烧掉自己,毁灭是一种快感。火烧云越来越红了,他却有一种深深坠入黑洞的感觉,自己是黑洞的制造者,现在却要坠入深深的黑洞,这是多么可怕的归宿。
"时间到了!"行刑者说。
他浑身开始冰冷,脚镣沉重得抬不起脚,蓝色的囚衣箍在身上,仿佛束缚了灵魂。他还能感觉到是几个人把他架到行刑室的。
行刑室是一间单独的隔离室,室内有一张床。法医让他躺下来,结果他动作僵硬,腿弯不下来。
"别紧张,你身体怎么这么硬?"法医冷漠地说。
"我不紧张。"他答道。
"我先给你注射一针镇静剂。"法医又冷漠地说。
他没有回答。
镇静剂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他进入半梦半醒状态,紧接着法医用胶管帮他扎起左臂,向其静脉注入药物。三十五秒,他彻底睡去了,他的灵魂坠入了深深的黑洞......
这分明是在写贾朝轩被判死刑执行注射死的过程,丁能通惊叹于顾怀远的胆量,看来这小子是想开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辞职后反倒洒脱了。
丁能通接着往下读:
张国昌死后不久,李国藩也死了,他是死于肝癌。李国藩死的那天,天下起了小雨,私下里还去了一些领导为他送行,尽管他被判了死缓,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有人说,害人先害己,李国藩遭了报应。有人说张国昌不去澳门豪赌谁也害不了他。我看着他们争斗了两年多,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两败俱死。
我一直试图总结点经验教训,在致命的漩涡中如何才能自拔,最后我发现秘书不过是政治漩涡中的一条小鱼,连哭都是无人察觉的,因为鱼在水里,即使哭也是无人能看到的。但是生活是水,水终于发现了鱼的眼泪。因为鱼不仅在水的心里,而且眼泪是咸的,水是淡的,眼泪增加了水的咸度。其实领导也是鱼,只不过比秘书这条小鱼大一些,是鱼就难免被卷入致命的漩涡。
我给张国昌做了两年的秘书,我发现秘书必须深谙政治的游戏规则,才能回避弄权的风险。不过,秘书与领导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使秘书很难摆脱"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窘境。
12、心灵庄园(5)
有人说我是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我庆幸自己牺牲了,当然,这种牺牲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我只能用沉默和反思自我疗伤。人有多坚强就有多脆弱,这种脆弱让我看清了自己,人们很少看自己,只顾看别人,这是我痛苦的收获。我本来还想继续在办公厅干的,但是,我发现无论是官本位、学本位、还是商本位,最终都是人本位。人是群居的,人永远不会群而不党,我辞职了。我不想再成为市长秘书,那种听领导念自己写的材料,还得扮认真状做笔记的小人物,无聊透顶。当然,做出这种抉择是痛苦的。这其实是一个心境炼狱的过程。
过去,张国昌任东州市常务副市长时,经常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的秘书。"听起来我像是他的私人财产。现在我才知道,我就是我自己,我谁的人也不是。这个认识越来越透彻,能有这种认识得益于我一直是一个精神上独立的人,我懂得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
我还有许多新的生路,我突然想到鲁迅先生在《伤逝》中的一段话:
"新的生路还很多,我必须跨进去,因为我还活着。但我还不知道怎样跨出第一步。有时,仿佛看见生路就像一条灰白的长蛇,蜿蜒地向我奔来,我等着,等着,看着临近,但忽然便消失在黑暗里。"
我其实已经跨出了第一步,跨出这一步时是清醒的。"但是,这却更空虚于新的生路,现在有的只是初春的夜,竟还是那么长。我活着,我总得向新的生路跨出去,那一步。"
张国昌的注射死是在春天进行的,李国藩的死也是在春天,死神选择春天接纳他们,大概是希望他们的灵魂再生。灵魂真的能再生吗?......"
很显然,这里的张国昌就是贾朝轩,而李国藩就是肖鸿林,丁能通几乎一夜没合眼,一口气读完了这部长达二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他掩卷长叹,看来顾怀远要重新选择另一种人生了。顾怀远虽然另类,但果然能成为一代文豪也不枉此生。想到这儿,丁能通心中生出几分羡慕之情,他连打几个哈欠,望了一眼窗外,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
13、盗矿(1)
就在丁能通酣畅淋漓地阅读顾怀远的长篇小说之时,十几个黑影扛着镐拎着锹,趁着夜色潜入了矿山,很显然,这十几个人对矿山的路线熟得很,即使没有灯光,他们也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早已被铁丝网封闭的坑口处。
他们撕开铁丝网跳下去,沿着一段三十多米的轨道来到第二道门,然后又扭断第二道门上的锁头。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你们进去尽管挖,我和小六子在上面给你们放风,狗日的罗虎不给我们工资,我们天天晚上来挖。"
进入巷道的十几个人中有人回应:"大哥,你就瞧好吧!"
眼看着十几个人沿着巷道看不见了,大汉和小六子回到了坑口。
"来,小六子,抽根烟。" 大汉瓮声瓮气地说。
小六子赶紧给大汉点上火,两个人一边抽烟,一边四处张望,山风吹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掩了掩衣襟。
"大哥,咱们得挖多少天才能卖出咱大半年的辛苦钱?" 小六子问。
大汉无所谓地说:"管他呢,小六子,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连市长的条子都不好使,咱只好自己动手了,我也想开了,只要咱们弟兄们心齐,够胆量,不怕不发财!"
小六子高兴地说:"大哥,要是真有了钱,你得帮我说上个媳妇!"
"没出息,娶什么媳妇,有了钱,城里的小姐都是你的。"
大汉把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然后踏上大脚,咬牙切齿地蹍了一脚。
早晨,群山环绕的前插镇掩映在一片雾霭之中,房舍古朴清朗,静谧幽深,早起的人们不紧不慢地走过街口,一份超然和闲适的心态跃然眼前。
昨夜罗小梅没睡好,早晨起来左眼皮一直在跳,老话讲,男左女右,女人左眼皮跳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惦记着昨晚喝多了的丁能通,一大早就开着奔驰车驶进前插宾馆大院。她想陪丁能通吃完早餐,领他去矿山看看。
罗小梅敲门时,丁能通还在酣睡,正梦见远在加拿大的妻子衣雪挎着薪泽银的胳膊逛街,丁能通气坏了,要上前理论,可怎么也拔不动腿,眼看着衣雪与薪泽银有说有笑地进了一家咖啡馆,他想喊,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正在呻吟之际,被门铃声惊醒,他猛然坐起身,头上渗出些许细汗。
"谁呀?等等!" 丁能通睡眼惺忪地喊道。
怪梦让丁能通有些不祥之感。
"通哥,我是小梅!该起床了。"
丁能通赶紧穿好衣服开门说:"小梅,你先坐,我洗把脸。"
丁能通说完,走进洗手间。
罗小梅从床头拿起顾怀远的长篇小说《心灵庄园》,随便翻着问:"通哥,你好像把这本小说看完了?"
丁能通从洗手间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说:"昨天晚上酒醒后,看了一宿,天快亮才睡。"
"写得怎么样?"罗小梅妩媚地问。
"写得挺灵魂的,说不定顾怀远因祸得福,将来会成为大作家。"
"既然你看完了,我拿回去看看。"
"不过,看完替我还给张铁男。"
两个人正说着话,罗小梅的手机响了。"罗虎,一大早打电话有什么事?"罗小梅不耐烦地问。
"姐,不好了,出事了!"
"瞧你慌慌张张的,死人了?"
"可不是死人了!昨晚有人盗矿被毒死了!"
罗小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想到自己的矿区居然有人敢盗矿,而且命丧矿井。
罗小梅挂断电话有些紧张地说:"通哥,你自己吃早餐吧,矿上出了点事,我得赶过去。"
丁能通从罗小梅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他关切地问:"怎么矿上死人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太清楚,我得赶紧赶过去。"
13、盗矿(2)
"小梅,我和你一块去。"
丁能通毫不犹豫地说完,拿起外套就走。
路上,罗小梅一边开车一边与张铁男、牛禄山、黄跃文等人通了电话,然后,油门踩到底,奔驰车飞速向矿山驶去。
赶到天沟乡矿山时,罗虎带着几个人正等在山下。
"张书记、牛县长到了吗?"罗小梅下车就问。
"还没有,县公安局黄局长到了,在六号坑口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小梅厉声问道。
"前些日子领头闹事的魏国山,是这次盗矿的组织者。"
"人呢?"
"已经跑了。"
"谁发现的?"
"是一个叫魏小六子的盗矿分子报的案。姐,这位是谁?"
"是驻京办的丁主任。"
"你好!丁主任,经常听我姐说起你。"
丁能通客气地与罗虎握了握手。
这时,县委书记张铁男和县长牛禄山的车也赶到了,张铁男一下车就对丁能通说:"能通,实在对不起,本来想让小梅好好陪你转一转,没想到遇上这种事。"
"铁男,到底死了多少人?赶紧组织营救呀!" 丁能通心急火燎地说。
"丁主任有所不知,"牛禄山不慌不忙地说,"井下的人一宿没上来,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张书记,我的意思就不请丁主任上山了,上面乱哄哄的。小梅,我看你继续陪丁主任,矿上有罗虎照应就行,善后有我和张书记处理。罗虎,黄局长到了吗?"
"在坑口呢!"罗虎回答。
"好,丁主任,我就不陪了。罗虎,我们走!"
牛禄山的话明显带有逐客的意思。丁能通心里很不高兴,但又不好说什么。
"能通,牛县长说得有道理,小梅,你还是陪能通吧!"
张铁男说完,跟手下耳语几句也上了山。丁能通顿时明白了,看来张铁男是家丑不想外扬啊,也不知道山上到底死了多少人,按说这种事应该马上向市政府报告。
罗小梅见丁能通若有所思赶紧走过来说:"通哥,既然张书记、牛县长亲自处理,我们转我们的。"
这时,丁能通的手机响了,是白丽娜打来的。
"丽娜,家里怎么样?"
"头儿,你快回来吧,昨天晚上市委洪书记进京了。"
"谁接的机?"
"是黄梦然,现在还陪着呢!"
丁能通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黄梦然这小子一直在东州,怎么突然回北京了,想必是事先得到了洪书记进京的消息,不行,得马上赶回去,别让这小子钻了空子,万一给我配点药,够自己喝一壶的。
丁能通挂断电话说:"小梅,洪书记进京了,我今天得赶回北京,矿上死了人是大事,给我留下一个司机,送我去东州机场就行,你赶紧去处理事故吧。"
"那好,让我的司机小刘送你,通哥,抽空我去北京看你!"
"好,小梅,多保重!"
丁能通上了罗小梅的奔驰,摇下车窗向罗小梅挥了挥手,司机小刘一踩油门奔驰车下了山。丁能通从后视镜里看见罗小梅依依不舍地望着奔驰车直到看不见人影。
一路上,丁能通心情很沉重,他越想越觉得这起盗矿死人事件来得蹊跷,丁能通心想,为了小梅,我也得把事情了解清楚,或许这个司机小刘知道真相,于是点上了一支烟,递给小刘。
"小刘,跟你们罗总多长时间了?"
"我们罗总干花卉餐厅时我就给她开车了。"
"矿上经常被盗吗?"
"别的矿上乱采乱挖比较严重,我们矿上很少发生这种事情。"
"为什么?你们罗总是个女的,也没长三头六臂。"
"我们罗总后台硬,县里市里都有人,罗总的弟弟罗虎是护矿队队长兼矿办主任,和县公安局黄局长是铁哥儿们,你想谁敢轻易上我们矿上找麻烦!"
13、盗矿(3)
"那为什么昨天晚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件?"
"你是说魏国山那个王八蛋,那是个刺头儿,在我们矿上干过,经常领头闹事,让罗主任收拾过,没想到这小子竟敢盗矿!"
"盗矿怎么会死人呢?"
"那十几个家伙镐刨锹挖干了一宿,一定是矿灯没电了,井下一片漆黑,有人点燃了井下废弃的塑料管照明,停产的井下没有通风,塑料燃烧后的有害气体很容易把人熏倒,以前的盗矿分子就这样被熏死过。"
司机小刘无意间透露了井下死者的数目,让丁能通倒吸了口凉气。果然死了十几个人,皇县县委县政府竟然不按规定逐级上报,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丁能通越发为罗小梅担起心来!
14、常务会议(1)
夏闻天趁洪文山进京之际召开了市政府常务会议,他以经济专家的嗅觉,敏锐地感觉到在房价居高不下,土地存量日益趋紧的情况下,国家很有可能采取刹车措施,抑制房价上涨,对乱占耕地、盲目开发,置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于不顾,只谋求地方利益的做法进行严厉查处。自己作为八百万人口省会城市的市长,如果不保持清醒的头脑,东州有可能遇上意想不到的大麻烦,东州的经济一旦骑到虎背上,想下来就困难了。所以常务会的主要议题是"肖贾大案"后,如何启动东州经济。
林大可是个带兵的出身,就任常务副市长以来,对党政一把手对东州经济如何发展意见相左,心急如焚,他觉得夏闻天年轻有为,不仅熟悉经济工作,而且有民生观念,干事也有气度,不知为什么就是和市委书记洪文山尿不到一起;洪文山政治经验丰富,嫉恶如仇,他当省纪委书记期间,栽在他手里的贪官不计其数,肖鸿林、贾朝轩就是例证,但是对经济工作确实不熟悉。
新班子运转以来,围绕着东州的发展,党政一把手一直在较劲,究竟谁的发展观科学,众说纷纭,但是姜毕竟还是老的辣,经过一番较量,还是以房地产为龙头的发展观占了上风。
林大可看出来夏闻天心急如焚,他也赞同以装备制造业立市、汽车产业先行的发展观,但是夏闻天毕竟是纯正的知识分子,在市委常委会上,心里不满,却总是隐忍,按林大可的脾气,真希望夏闻天和洪文山大吵一场,或许说开了,意见也就统一了,真理不辩不明嘛!
但是,夏闻天白皙的面颊上书卷气太浓,似乎总是压不住阵脚,关键时刻林大可没少为夏闻天撑口袋。夏闻天上任以来,与林大可之间配合还是蛮默契的,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今天的常务会,林大可率先开了火。
"关于东州经济如何启动的问题,从年初就开始争论,我觉得再这么争论下去就会丧失大好的发展时机,闻天同志看好装备制造业,特别是汽车产业,但启动汽车确实没有启动房地产拉动正在低谷中徘徊的东州经济来得快。最起码我们面临着没有自主品牌、研发能力薄弱、资金瓶颈制约等诸多问题。今年要完成生产五万辆自主品牌汽车的目标,确实比较困难。当然东州汽车这几年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装备制造业是东州市的立市之本,但是这与发展房地产业并不矛盾,无论是装备制造业,还是房地产业,都是支柱产业,两个轮子总比一个轮子稳当,问题的关键是东州需要什么样的房地产?目前以花博园周围房地产开发带动全市房地产业发展并不可取,我在市委常委会上也谈过这个观点,既破坏了环境,还会造成琼水湖的污染,我们要绿色GDP,不能要污染的GDP,更不能要带血的GDP,为了与市委保持一致,我建议我们好好议一议房地产发展问题,拿出统一意见后再上常委会讨论。夏市长,我们这个新班子和市委老唱对台戏不行,这样不利于东州经济的发展。"
林大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夏闻天与洪文山的矛盾焦点,副市长何振东主管城建工作,一向主张以房地产开发为龙头启动东州经济,私下里多次向洪文山汇报自己的想法,何振东以为东州的高楼越多,自己的政绩越大,东州的马路越宽,自己的口碑越好,林大可建议夏闻天向市委妥协的观点正中何振东下怀。
"大可同志的观点我非常同意,近年来,我市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长,直接或间接拉动了GDP增长,每年保持在两个百分点左右,土地出让金政府收益也有很大提高,房地产开发企业应交纳的营业税及城市维护建设税、教育费附加、土地增值税、企业所得税、印花税、房产税和财政契税等,均呈逐年递增的趋势,成为我市的重要税源之一,极大地拉动了经济社会发展。"
何振东正在夸夸其谈时,被副市长邓大海打断了:"振东同志,'肖贾大案'后,外商纷纷撤资,整个房地产业潜伏着一场致命的危机,就是资金缺血,由于资金异常紧张,许多房地产企业都是在苦苦支撑,某些急需资金的开发商已经开出了320%以上的年借款利率,资金窘境已经直接威胁到了我市房地产经济的持续发展。另外,全国房地产市场不仅投资过热,而且秩序混乱,国家不会坐视不管,一旦国家加强房地产市场的宏观调控,会使步履艰难的东州经济雪上加霜。我倒觉得一些新兴产业如生物医药、新材料、环境保护等产业在东州市经济发展中越来越活跃,应该大力扶持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14、常务会议(2)
夏闻天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大家充分发表完意见后,他说:"大可给我提了个醒,前一段我是与文山同志沟通得不够,房地产是要发展,但是怎么发展却值得商榷,政府发展房地产绝不是为了政府圈钱,更不能仅仅发展楼堂馆所和高档住宅,居民需要多层次的住宅保障体系,第一层级是全市不足10%的极低收入的家庭,由政府提供廉租房或公房,保证最弱势民众的居住权;第二层级是70%的中低收入居民,在政府的各种帮助下,通过市场来解决住房;第三层级是20%的高收入居民,他们的住房完全由市场决定,不纳入住房保障体系。花博园的房地产开发必须抑制,否则早晚要酿成生态灾难,这也是我与文山同志的根本分歧,中央反复强调科学发展观,什么是科学发展观?很简单,就是'人本位'发展观,就是以人的权利为核心,以人的需要为中心,以人的发展为宗旨,以人的发展为原则,重视发展经济的同时,重视保护环境,重视节约资源,重视社会进步,重视精神文明,重视人的发展。什么是非科学发展观?就是片面发展经济,它的表述是:'GDP是硬指标',这种经济至上主义,就是'物本位'的发展观,正是因为这种发展观导致生态恶化、资源紧缺......东州经济确实遇到了困难,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东州是个老工业基地,装备制造业是它的根本,东州经济要想真正走出低谷,必须坚持以人为本,从不可持续转向可持续,从失衡转向和谐。振东同志,你牵一下头,让市建委拿出一份房地产发展的可行性报告,等洪书记从北京回来我专门找他谈。"
"闻天同志,目前东州房地产开发大有遍地开花之势,缺少龙头项目,'肖贾大案'后,外资纷纷撤出东州,引进外资迫在眉睫,能不能想想办法,重树外商对东州的投资信心。"
何振东还没有说完,夏闻天打断说:"振东,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你的想法。"
"既然丁能通重新回到驻京办了,能不能充分发挥驻京办桥头堡的作用,丁能通是个很有能量的人,办事能力很强,而且与香港著名企业家黄瀚晨还能搭上关系,能不能让丁能通摸摸黄瀚晨的路数,夏市长再前往香港亲自拜访一下,只要黄瀚晨能在东州带头投资,一定会起到良好的示范效应。"何振东振振有辞地说。
"振东,你可有点赶鸭子上架,丁能通跑'部''钱'进、迎来送往是把好手,你让他搭桥见黄瀚晨,还不如找袁锡藩的小老婆林娟娟呢,她现在可是北都大饭店的大股东,与黄瀚晨的总经理水敬洪打得火热。"林大可笑着说。
"怎么回事?" 夏闻天不解地问。
"能通与香港黄河集团的关系还是贾朝轩搭的桥呢。" 林大可补充道。
"大可,别忘了北京花园既是驻京办,也是香港黄河集团的下属企业。"何振东提醒道。
"我去见黄瀚晨可以,但是必须有好的项目,没有利益商人是不会上钩的。" 夏闻天一筹莫展地说。
"夏市长,眼下就有一个非常好的项目。"何振东诡谲地说。
"什么项目?"夏闻天眼睛一亮,迫切地问。
"东州作为清江省的省会城市,清江省中部城市群的领袖城,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国际会展中心,我觉得启动国际会展中心项目迫在眉睫,而且黄瀚晨一定会感兴趣的。" 何振东得意地说。
"启动国际会展中心项目我也正在考虑,只是投资大,选址也很关键,振东,你让市建委牵个头好好论证一下,争取选一个科学合理的位置。" 夏闻天蹙眉说道,"另外,大海同志,我最近接到几封举报信,信中说皇县钼矿发生过死人瞒报事件,赵省长也提醒我目前全省安全生产形势不容乐观,你安排一下手头的工作,跟我去皇县走一趟。"
"我也接到过这方面的举报,已经叮嘱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密切注意皇县钼矿的动向,务必搞清楚事实真相。"邓大海解释说。
14、常务会议(3)
"好,大可,你和能通沟通一下,咱们就应该利用好北京花园这个桥头堡,抓住黄瀚晨这条大鱼,打开东州招商引资的被动局面。"夏闻天温和地说。
散会后,何振东拦住了邓大海,"大海,快下班了,有空吗?晚上我请客,去秦都鱼翅庄,咱俩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邓大海隐隐感到何振东请自己喝酒暗含玄机,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想:"何振东是皇县县委书记出身,莫非皇县钼矿......管他呢,总之,这顿酒得喝,最起码可以了解不少皇县的情况。"
"好啊,振东,论酒量市政府班子里,都说你是酒鬼,我是酒仙,咱俩却没论过高低,今天晚上我舍命陪君子,咱们一较高下怎么样?" 邓大海哈哈笑着说。
"就这么定了,不过,光咱们俩也没什么意思,得找几个捧场的。"
"那好,你找你的人,我找我的人,咱们晚上见。"
邓大海说完,大步走出会议室。
15、墨宝(1)
丁能通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林大可的电话:"能通,你小子对我这个常务副市长有意见呀?陪周永年回东州也不向我这个主管领导汇报工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动向,是不是被罗小梅接走了?"
丁能通知道林大可挑理了,连忙解释说:"林市长,实在对不起,本来到东州后我就要去市政府向您汇报工作,没想到张铁男非要拽我去皇县散散心,就派小梅半路把我截走了,我就顺便拜见了您的老母亲,您托我的事,我已经办完了,老人家很高兴。本想从皇县回东州后见您,这不洪书记到北京开会,我只好赶回来了。"
"老母亲已经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谢谢你!不过,能通,你小子可有点重色轻友,贾朝轩当常务副市长时,你可没少献殷勤,别忘了,我现在主管驻京办。"
"林市长,您可别吓唬我,我可是刚刚上岸气还没喘匀呢。您老大哥当了常务副市长了,拽我一把才够朋友,总不会推我下河吧!" 丁能通也不卑不亢地说。
"好了,别一口一个市长的,过去我当皇县县委书记时,你一口一个大哥喊得挺顺耳的,该叫啥还叫啥吧。"
"那可不行,还是称官衔显得恭敬,我身上带着处分呢,别让小人钻了空子!"
"随你便吧,我知道闻天同志很看中你,你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刚刚开过常务会,闻天同志希望你做做香港黄河集团的工作,希望黄瀚晨能带头在东州搞个大项目,给东南亚一带的外商起个示范作用,事情有眉目后,我们陪闻天同志去香港见见黄先生。"
"好的,林市长,这件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丁能通刚挂断手机,《上海滩》的曲子又响了,他的手机铃音设置的就是《上海滩》的主题曲。因为上大学时,他最爱看的电视剧就是周润发主演的《上海滩》,他很欣赏许文强的风度,和衣雪谈恋爱时没少模仿许文强。
丁能通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心里一阵激动,自从"肖贾大案"后,自己就没有见过金冉冉,想必已经考上人大的研究生了。
在丁能通的脑海里,金冉冉就像自己的亲妹妹,是自己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当年从网上认识她时,她还是个刚刚失恋有轻生念头的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后来自己建议她去刘凤云家做保姆,她老大的不情愿,如今在周永年和刘凤云的帮助下,已经成长为一名经济学硕士研究生。
"冉冉,好久没见了!" 丁能通感慨地说。
"哥,我知道你受了'肖贾大案'的牵连,我几次给你打电话你都关机,我想去东州看你,怕你出什么事,可是刘凤云大姐说,你不会有事的。前几天我去看凤云大姐,说你又回驻京办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哥,我想你了,我要请你吃饭。" 金冉冉甜津津地说。
"冉冉,哥知道你准惦记我,不过今晚不行,我们市委书记到北京了,我得陪同,倒出空来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咱们好好聊聊!"
丁能通其实特别想马上见到金冉冉,也不知道这丫头出息成什么样了,但是自己刚上任不久,洪书记又是在自己上任后第一次进京,陪好洪书记是头等大事!
走出候机大厅时,白丽娜亲自开车来接丁能通,丁能通上了车开口便问:"洪书记现在在哪儿?"
"去中央党校了。" 白丽娜一边开车一边说。
"谁陪着去的?"
"除了洪书记的秘书张小泉以外,还有黄梦然。"
丁能通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洪文山去中央党校一定是去看老搭档刘光大了,当年洪文山任省纪委副书记时,刘光大任省纪委书记,这两个人搭班子时,曾经让清江省的贪官闻风丧胆。可是,自从洪文山就任东州市委书记后,对自己好像并不太感冒,若不是夏市长在常委会上全力保自己,现在我丁能通还不知道被发配到哪里去了呢,发配到东州最穷的庙堂县当县长也未可知呀! 15、墨宝(2)
"头儿,我们现在去哪儿?"白丽娜为难地问。
丁能通没马上回答,他心里斟酌,洪书记这个人正得很,最讨厌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之人,如果现在直接去中央党校,会引起洪书记的反感。
思量再三,丁能通说:"丽娜,回北京花园等洪书记。"
"能行吗?梦然陪着,你一把手不露面,洪书记会怎么想?"
"听我的,回北京花园!"
丁能通有丁能通的道理,既然黄梦然从东州陪洪书记一直到北京,该说的就让他说透,自己临时赶过去显得更被动。
接待工作按理说是杨善水的,黄梦然明明知道自己陪周永年去了东州,却一点气也不通,明显跟自己藏心眼,看来黄梦然不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接待处长了,自己离开大半年,黄梦然主持了几个月的工作,成熟了不少,决不能等闲视之。
肖鸿林、贾朝轩在位时有什么风吹草动,秘书们都跟丁能通通个气,如今天变了,新上来的秘书乱了规矩,学会隔着锅台上炕了。
洪书记进京这么大的事,他的秘书张小泉竟然通知黄梦然不告诉丁能通,显然没把丁能通这个曾经的老秘书放在眼里,丁能通暗下决心一定要给这些刚上来的秘书们立立规矩。
白丽娜刚把车开到北京花园,丁能通就接到了省驻京办薪泽金的电话。
"能通,一会儿刘书记请洪书记在省驻京办吃饭,刘书记点名让你过来,你在哪儿呢?"
"我刚到北京花园,刘书记突然点我的名是不是有什么由头?"丁能通试探地问。
"这我说不好,反正是吃饭,来了你就知道了,快来吧,刘书记和洪书记已经从中央党校出发了。"
"好吧,我马上到。"
丁能通到达省驻京办时,领导们还没到,薪泽金正在省驻京办大门外迎候,见丁能通下了车要让白丽娜走,连忙拦住说:"能通,别让丽娜走,这顿饭没有女士不热闹。"
丁能通只好把白丽娜留下,白丽娜停好车风摆荷叶般走了过来。
"薪主任,不怕我这香风毒雾把领导们腐蚀了!"
"丽娜,别人我不好说,这两位领导什么香风毒雾见了,也得化成水蒸气。" 薪泽金风趣地说。
"丽娜,泽金说得对,谁不知道刘书记和洪书记做搭档时一个是轰天雷,一个是雷轰天,铁腕反腐,别说是香风毒雾近不了身,就是糖衣炮弹见了他们也得化成糖水。"
丁能通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
这时,一辆奔驰开了过来,开车的是黄梦然,车刚停下来丁能通便上前开车门,左边下来的是洪文山,右边下来的是刘光大,洪文山的秘书张小泉也从副驾驶的位置钻了出来。
刘光大一下车就开玩笑地说:"好你个丁能通,市委书记进京你这个驻京办的一把手竟敢不陪着,有胆量!"
刘光大的话让丁能通很难堪。
"刘书记,洪书记,我刚从东州赶回来,主要是没接到洪书记进京的通知。"
"文山,你进京,小丁主任不知道,你搞什么鬼?难道东州市驻京办转变职能了?"
洪文山看了秘书张小泉一眼,张小泉连忙解释道:"洪书记,当时黄主任在东州,我直接通知了黄主任,以为他一路陪过来方便。"
薪泽金连忙将手一让说:"刘书记,洪书记,还是边吃边聊吧。"
众人走进包房,按主次落座以后,薪泽金让服务生上菜。
一道道菜上齐以后,服务生又拿上来一瓶五粮液,刘光大一挥手说:"五粮液就免了,泽金,有东州大曲吗?我就好这口,可是在中央党校喝不着啊,正好文山同志也在,我知道他也好这口,文山,难得你来看我,今天咱们两个老搭档可得多喝几杯!"
"今天我就陪着老领导一醉方休!"洪文山呵呵笑着说。
15、墨宝(3)
刘光大三杯酒下肚打开了话匣子:"泽金、能通、梦然,你们都是省市驻京办的主任、副主任,今天特意到省驻京办请文山同志吃饭,也是想借机给你们上上课,不然,我就在党校门前的小饭店请文山了。前些日子国家审计署审计长给我们省部级干部培训班上了一堂审计课,听罢不寒而栗呀!在这堂课上,他着重点了驻京办,他说:现在,各省市区、地级市甚至县,都在北京设立办事处,有的驻京办目的就是跑'部''钱'进。跑是一个足字旁,还有一个包,要带包去跑。谁跑得多,部委情况了解多就可能多获得一些拨付款,这存在很大的随机性。据不完全统计,各地驻京办每年用在疏通关系上的'灰色经费'高达二百亿以上,文山,这二百多亿中也有咱们清江省、东州市送的吧?"
"刘书记,这里面也有个体制问题,板子不能光打在驻京办身上,国家部委办局的板子应该打得更重一点,都是各部委办局资源配置权力太大,财政转移支付不透明、不规范造成的。" 洪文山愤愤不平地说。
"这里确实有一个规范管理的问题,一些部委办局个别人决策决定一些重大项目的投资,但是我们要先从自己身上找毛病。最近在中央党校学习,我也做了一些调查研究,我发现香港驻京办值得我们学习,香港驻京办无论是组织构架还是工作职能,都和内地有着迥然的差异,香港驻京办成立之初就把自己的功能定位为:香港特区政府与内地机关之间的一道重要桥梁,香港驻京办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向中央人民政府、各省市部门和民间团体提供有关香港特区的资料,而内地驻京办的首要职能,大多是同中央国家机关加强联系,跑'部''钱'进;在工作内容中,香港驻京办主要是为香港居民服务,包括为身在内地的香港居民提供实物性协助和为身在内地的外国公民办理香港入境签证;而内地驻京办主要是为领导及家人服务,而不是为平民服务。我认为,这种差别的根子在体制和机制上,目前许多省市在香港学习反腐经验,我看学习香港反腐经验,不如从驻京办开始,不妨学习借鉴一下香港驻京办的平民特色,把政府以人为本和为公共服务的职能,贯穿落实到驻京办。"刘光大侃侃而谈。
"能通,"洪文山插嘴道,"刘书记说得很中肯,我建议你们驻京办到香港驻京办去取取经,拿出点了解国家部委办局司领导喜好的本事,好好研究研究香港驻京办是怎么为平民服务的。"
"洪书记,我上任之前夏市长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们驻京办搞个课题,驻京办的职能到底应该怎么改,我们正在调研。"丁能通谨慎地说。
"好,闻天同志这个想法我很赞同,报告出来后我要看。" 洪文山赞许地说。
"好的,洪书记,我一定拿出一份有建设性的报告。"丁能通讨好地说。
"洪书记,我看驻京办的主要问题在于官不官商不商,定位不明确,你说我们是官吧,我们还经营许多家企业,你说我们是企业吧,还有行政级别,组织结构是机关,你说是机关吧,除了基本工资外,所有的费用又靠自己自谋,职能模糊得官不官商不商,更像准官场,难免问题多多。" 薪泽金自嘲地说。
"泽金的话有一定道理,我们的社会官本位思想太严重了,不要说驻京办,连庙里也快成准官场了,不是已经有处级和尚、局级方丈了吗!" 洪文山感慨地说。
"是啊,前些年我带队去深圳考察,参观完一家民营企业后,老总请我们吃饭,他的办公室主任作陪,这位主任是从北京某高校下海的副教授,用餐期间,竟基本没吃上饭,而是拿着一个本本记下老总席间那些与工作基本无关的即席谈话!真可谓是老板旁若无人,秘书,就是那位办公室主任恭敬有加,原以为特区观念甚新,谁知封建的烙印如此之深!" 刘光大慨叹道。
"同样是企业,我带团去澳大利亚参加报业大王默多克的宴请,席间,该坐的坐着,该喝的都喝着,人人平等,没见过你说的特区民营企业的情景!" 洪文山补充说。
15、墨宝(4)
"如果驻京办再去沿用计划经济那一套,再去沿用封建色彩浓厚的官场那一套,显然大大落后于时代了,如果你们这些驻京办主任整天想着玩什么官场权术,整天醉心于官场位次或者搞点互相制衡之类的权术,驻京办想以人为本搞平民服务,就是痴人说梦。丽娜同志,你记什么呢?"
"没什么,我把领导们的指示都记下了,回去好落实。" 白丽娜恭维地说。
"看看,不过是请你们吃个便饭,怎么也学起那位民营企业的办公室主任了?不要记了,来,我敬大家一杯!"刘光大责怪道。
众人碰杯后,刘光大接着说:"文山,有个情况我得通报一下,来北京前省矿产厅的同志就跟我反映,说你们皇县钼矿管理太混乱了,目前,全国矿难频发,简直是矿难如麻呀,你老兄要抽空到皇县走走,千万别让重大矿难在皇县发生,给全省的安全管理工作抹黑呀!"
"刘书记,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只是受'肖贾大案'影响,东州经济一直徘徊在低谷,我是心急如焚啊!这一段竟忙着抓房地产了,安全管理工作确实有所放松!" 洪文山惭愧地说。
"文山同志,责任重于泰山啊!"刘光大语重心长地说。
丁能通听罢心里咯噔一下,其实,皇县钼矿已经出大事了,只是皇县捂着不报,按理来说,盗矿发生的矿难,没有皇县领导班子什么责任,怎么也捂着不报呢?可是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露馅的,何况那个民工头儿魏国山已经逃了。
今天酒桌上黄梦然一反常态始终一言不发,丁能通也没给他笑脸,两个人似乎暗自在较劲。
薪泽金很活跃,他敬了一圈酒后,满脸堆笑地说:"刘书记,洪书记,早就听说两位领导的书法各领风骚,难得两位领导聚在一起,能不能给驻京办留下墨宝。"
"你这个薪泽金啊,真会见缝插针,我听说你们省驻京办都可以办领导书法展了。" 刘光大揶揄道。
"刘书记,这话不假,多年来,驻京办就是在各级领导的鞭策和鼓励下发展起来的。" 薪泽金恭维地说。
"刘书记,难得薪泽金张一回嘴,泽金,笔墨伺候吧!"洪文山兴致勃勃地说。
薪泽金早有准备,一挥手,服务员捧上了文房四宝。
"刘书记先请!" 洪文山礼貌地说。
刘光大气沉丹田,略一沉思,写了四个大字:"以人为本",笔锋遒劲有力,众人鼓掌。
洪文山接过笔,胸有成竹地也写了四个字:"科学定位"。可是最后一个"位"字却少了一个点。
洪文山放下笔看了看丁能通和黄梦然问:"你们两个觉得怎么样?"
黄梦然连忙说:"洪书记的字大有二王的遗风啊!潇洒飘逸,力透纸背啊!"
洪文山看了一眼刘光大,两个人相视而笑,丁能通当时就看出了端倪,洪文山有意在试自己和黄梦然,以洪文山的智商,绝不会忘记在"位"字上少点上那么一点,好厉害的洪文山!
丁能通多精明,他当即冷静地说:"洪书记这四个字颇有深意,只是在'科学定位'方面我们市驻京办比省驻京办还差那么一点!"
丁能通说得含蓄,既没让领导尴尬,又指出了字的毛病,洪文山心里对丁能通顿时有了好感。
这时,白丽娜傻了吧唧地叫道:"洪书记,'位'字差了一点。"
薪泽金连忙打圆场说:"丽娜,洪书记还没写完呢,洪书记,我知道收笔的这一点最关键,您得把气运到腕上,您请!"
洪文山哈哈大笑,接过薪泽金递过来的笔,补上了那一点:"丽娜,做人做事做官就和写字一样,差那么一点可就差十万八千里了!"
黄梦然听了这话,脸腾地红了,黄梦然根本想不到,洪文山在得知黄梦然陪自己来北京开会,未与驻京办班子里任何人打招呼,就明白了黄梦然的用意,洪文山心想,想与我洪文山攀枝可以,但人品如何?挥毫泼墨间就验证了丁能通与黄梦然之间的差别,怪不得丁能通这小子在"肖贾大案"中可以全身而退,果然是块好钢,肖鸿林虽然自己走错了路,用秘书却没用错人啊!
16、请客(1)
就在刘光大与洪文山在省驻京办挥毫泼墨之际,在东州,何振东牵着邓大海的手走进了秦都鱼翅庄。
邓大海只带了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何振东则找了一大帮人,市社保局局长房成高、市建委主任武志强、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市电视台著名女主持人苏红袖,以及皇县县委书记张铁男,里里外外张罗的当然是秦都鱼翅庄的女老板林娟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何振东满面红光地说:"铁男,赶紧敬邓市长一杯,大海,我和铁男可是老搭档,我在皇县当县委书记时,他是县长,我升副市长以后,他接任了县委书记,某种程度上讲,皇县就是我的根据地,我在皇县当县委书记时,你除了主管公检法外,还主管区县 ,那时候你没少关照皇县,今后,你还得一如既往地关心皇县,爱护皇县啊!"
张铁男赶紧给邓大海斟满一杯茅台酒,"邓市长 ,皇县这几年靠钼矿一跃发展成为东州市各县区的首富,难免引起别人的嫉妒,给我们头上没少泼脏水,好在有邓市长、何市长,有你们这些开明的领导爱护着皇县,皇县才有今天良好的发展局面,为了感谢市领导对皇县人民的关怀,邓市长、何市长,我敬你们二位领导一杯!"张铁男说完一饮而尽。
邓大海抿了一小口说:"振东,今天的酒不像是你请,倒像是铁男请的。"
"大海,你别误会,酒肯定是我请,谁买单也不行,我亲自买单,但是铁男从皇县赶过来也确实是一片诚意!铁男,敬石支队一杯!"
"存山,从衣梅那儿论,我是衣梅的老领导,我离开金桥区时,特意给衣梅解决了副处级,现在也是办事处实职副主任了吧?从能通那儿论,咱们是哥儿们,我是你大哥,对吧?来,大哥敬老弟一杯!"
石存山听得心里好笑,但脸上未露破绽,因为来之前邓大海就嘱咐了,今天喝酒,就是为了察言观色,一切顺其自然。
"何市长,我听能通说,这次他能重新上岗,您没少给他说话,我替能通谢谢你!" 石存山说完,起身给何振东斟满酒敬了一杯。
"能通这家伙不简单,东州官场上东山再起的人不多,听说在'肖贾大案'中,被双规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从丁能通嘴里进去的,真让人敬佩!" 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说。
刁一德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就是下巴上长了颗黑痣,上面还有一撮黑毛,平时说话喜欢捻自己的这撮黑毛,因为他的名字与《沙家浜》里的刁德一就差一个字,所以人送外号"刁德一"。
这个外号并不名副其实,因为刁一德虽然看上去像"刁德一",说话做事却像胡传魁,不像市建委主任武志强那么精明,不过建口的干部有个特点,说话喜欢动粗口。
武志强接过刁一德的话说:"你狗日的刁德一现在敬佩人家了,人家出事时,你跑哪儿去了?"
刁一德也不含糊,"操,你也没在省纪委大门前守着呀!"
"奶奶的,存山,说心里话,我和能通是多少年的哥儿们了,他刚出事时,我没少给你打电话吧,当时东州有几个敢给石存山打电话问情况的?"武志强吹胡子瞪眼地说。
"两位领导别争了,要我说呀,凡是经过'肖贾大案'洗礼过的人都是真豪杰,娟娟,咱们别闲着,敬各位领导一杯!"
苏红袖说罢,林娟娟玉手执酒给每个人满上,两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扭摆间散发出阵阵香气,房成高敬过一圈酒后,一直没发表观点,只是在何振东去洗手间时尾随着一起跟了出去。
房成高今天就是冲何振东来的,因为他想请何振东一起说服洪文山同意拆迁药王庙社区,何振东是主管市长,他同意拆迁更容易引起洪书记的重视。
两个人一边撒着尿一边聊着天。
"何市长,有一件好事一直想向你汇报,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机会难得,席散了,咱们单独聊聊怎么样?" 房成高诡谲地问。
16、请客(2)
"成高,跟我还吞吞吐吐的,什么好事,快说!" 何振东打了个尿颤说。
"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找过我,看上咱东州一块地。"
"这是好事呀!"
"只是这块地动迁太费劲了,估计得动三四千户居民。"
"什么地方得动这么多户居民?国务院三令五申禁止城市大拆大建。"
"药王庙社区。"
"药王庙社区?那里的楼房老的也没超过十年,大部分是才建了七八年的楼,个别楼没超过五年,将近四千户居民呢,成高,这动迁难度可太大了,另外还有八百多户是《清江日报》的职工,搞不好这些人到处乱捅,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何市长,不难我就不和你通气了,市里不是要建国际会展中心吗,那个位置最合适了,只要动迁费给足了,不愁居民不搬。"
"他们要建什么?"
"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
"和国际会展中心两码事呀!"
"管他呢,先把这笔钱按住再说!"
"那好,哪天我见见这个水敬洪,听说他以前和贾朝轩打得火热。"
"可不是,去香港赌船都是他领着去的。"
邓大海觉得不太对劲儿,何振东和房成高撒泡尿这么长时间,于是他佯装内急也去了洗手间,刚好看见两个人站在尿池前商量着什么。
"成高,找何市长汇报工作也不能在洗手间啊!"
还没等邓大海说完,武志强、刁一德、张铁男都进来了。
武志强接着话茬儿说:"就是嘛,成高,你今天是怎么了,满腹心事的,没怎么喝呀!"
"老武,呆会儿回去我好好敬你几杯,也好领教领教你这个建口老大,到底有没有真功夫!"
"成高,你可别害我,咱们建口老大是何市长。"武志强一边撒尿一边说。
众人哈哈大笑。
大家重新回到席上,两位美女正在给大家的酒杯倒酒,苏红袖一边斟酒一边扭着纤纤细腰说:"何市长,房局长,我还以为你们顺着尿道跑了呢,一定要罚酒!"
"你们这么一走,我成了两位美女的主攻目标,左一杯,右一杯,险些被她们撂倒。" 石存山笑着说。
"你小子是得了便宜卖乖,小心身上沾了脂粉气,回家你老婆不让你上床。"
邓大海说完,众人哈哈大笑,不一会儿又喝了两瓶茅台。
这时,石存山的手机响了,接完后,他面容严肃地说:"黑河大桥附近漂着一具死尸,邓市长、何市长,我先告辞了。"
石存山驱车赶到黑河大桥时,桥上桥下已经停了十几辆警车,警灯在夜色中像鬼火一样忽闪着,石存山下了车,探长杜心海连忙跑过来汇报。
"心海,这尸体是怎么发现的?"石存山严肃地问。
"是在桥洞里过夜的乞丐发现的,尸体是从上游冲下来的,被桥墩挡住了,几个在桥洞里过夜的乞丐看见后捞了上来,扒下死者的衣服分赃不均打了起来,被过路的行人发现,这才打110报了案。"
"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了吗?"
"死者的脖颈上有勒过的痕迹,肯定是他杀!" 杜心海是山东汉子,长得膀大腰圆,满脸青胡茬子,说话像敲钟一样。
"走,过去看看。"
石存山仔细查看着尸体,死者因水泡的时间过长,白胖白胖的,脖子上被勒过的地方翻着白肉,被扒下的衣服是一件劣质的西服,石存山上下打量后,伸手掏了掏口袋,发现有硬硬的细末,他顿时警觉了起来。
"心海,这衣服口袋里的细末让技侦处赶紧化验,看看是什么东西。"
刚说完,石存山的手机响了,是邓大海打来的,石存山赶紧接电话:"邓局,我正在现场。"
"存山,有什么发现吗?"
16、请客(3)
"是一具男尸,他杀,具体情况等法医科和技侦处拿出报告后再向您汇报。"
"存山,今天晚上这顿饭吃得好啊!何振东明显在为皇县开脱,越开脱越说明有问题。再加上张铁男此地无银的表白,更说明关于钼矿死人瞒报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你们要密切监视皇县钼矿的动态,我做出一副关照的姿态麻痹他们,你抓紧时间展开调查,一定要搞清事实真相。"
17、天堂雨(1)
丁能通一直惦记着见见金冉冉,洪文山在北京一直脱不开身,终于把洪文山送上飞机了,丁能通也松了口气,他在首都机场候机大厅就给金冉冉打电话,请她去什刹海的酒吧一条街,金冉冉接到丁能通的电话异常高兴,两个人约好,丁能通开车到中国人民大学门前接金冉冉。
丁能通在停职反省的日子里才发现,自己与北京的感情是这么地深,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折射着他奋斗的影子。
当丁能通坐着飞机重返北京的时候,透过舷窗,他看到金色河流一般的长安街、平安大道、二环、三环、四环、五环,那壮丽的景色让他无法呼吸,他觉得北京城给了他思想,给了他灵魂。
夜色中的北京灯火辉煌,一串串流动的车灯,两边亮丽的建筑,北京不仅仅白天在前进着,夜里也在前进着。
金冉冉站在人大门前,时髦的白衬衫洋溢着一种日式的清雅气息,再加上荷叶滚边、绣花等细节的点缀,更衬托出几分甜美,帅气的牛仔裤散发出女研究生的书卷气。
"上车吧。"丁能通打开车窗说。
金冉冉面色绯红地上了车。
"哥,你瘦了,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金冉冉关切地问,一双美目脉脉含情。
"面对那么多人的生死,委屈对于你哥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从容地说。
"哥,人家心里可一直为你提心吊胆呢!"
"冉冉,你哥我是什么人,你心里还没数,有什么可提心吊胆的?"丁能通坦然地说。
"哥,你那个驻京办就像个大染缸,整天陪着领导们打牌、旅游、喝酒、听戏、买字画、送古玩,还做生意,官不官,商不商的,谁知道你能不能把握住自己,即便是你能把握住自己,还有那么多小人给你设陷阱,人家能不为你提心吊胆吗?"金冉冉娇嗔地说。
"哥知道你惦记我行了吧?快一年没到什刹海酒吧一条街了,你有没有中意的酒吧,哥想听听你丰富多彩的研究生生活。"
"有家酒吧我很喜欢,和同学去过两次,到什刹海就知道了。"
丁能通打开车载CD,悠扬的音乐伴随着冉冉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丁能通似乎又找到了一点昔日的感觉。
什刹海白天看起来不太洁净的湖面在夜色的掩映下,居然有些迷蒙之美。湖上有船,船上有若隐若现的丝竹之声,远远地传到岸上,让人心中忍不住泛起远逝了的涟漪。
丁能通最喜欢什刹海的盛夏,那些牵着狗穿着拖鞋和大裤衩子散步的当地居民与川流不息的中外游客混为一体,使后海看上去就像一幅北京风情画卷。
美女如云更是什刹海的另一道风景,成群结队衣着前卫的"艺术分子",总让人眼前一亮。美女美酒是天生的一对,少了哪一美,酒吧的味道就不鲜美了。
然而,什刹海真正动人的细节却是在一片灯火斑斓的夜色里悄然展露的,市井的气息与飘香的红酒相安无事,古老的院落与时尚的潮流各得其所,这就是什刹海别样的性感。
丁能通停好车,两个人进了银锭桥畔的一家叫欲望都市的酒吧,一进酒吧,歌者柔情低沉的嗓音便把暧昧的情绪送到了每一个角落。
在衣香鬓影里,丁能通找到了久违了的华丽而生动的感觉,硕大的吧台里翻飞的玻璃酒瓶,散发出慑人心魄的琥珀色的水蓝色光芒。
角落里有个举着芝华士的男人被金冉冉的美色所吸引,向她投来温暖的微笑。丁能通和金冉冉找准座位坐下,每人要了一杯浓情蜜意的鸡尾酒,很快唤起了两个人热烈而欢快的基因。
"哥,我写了一部长篇小说,一直找不到喜欢这本书的出版社。"金冉冉娇柔地说。
"叫什么名字?"
"叫《天堂雨》,是写爱情的,我把书稿带来了,你抽空看看,你朋友多,最好帮我找一家出版社出版了。"
17、天堂雨(2)
"怎么,想当美女作家?"丁能通有些揶揄地问。
"美女作家有什么不好?现在流行八○后,我也是八○后,并不比谁矮三分。" 金冉冉自信地说。
丁能通接过书稿,随便地翻了几页,生生被吸引住了:
那是我上网聊天的结果,她是一个北京女孩,在上海戏剧学院读编剧专业,研究生,网名叫"麦田守望你",我的网名叫"老鼠爱大米",我们在网上聊了一个多月,几乎天天都要聊上两个小时,还有几次聊了通宵,女孩的素质很高,天南地北知道的不少,观点深刻而单纯,与她聊天很干净,有一种净化的感觉,其实所谓聊天就是沟通,而且是一种心灵的沟通,通过这种沟通,很容易了解对方的内心世界,"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有一天她在网上突然问我。"爱就是一个人在心里总是想着另一个人。"我回答。"我现在就想着一个人,你呢?"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又惹了一身的麻烦。
"我要去东州见见你,行吗?"
我犹豫再三同意了。我想,见见面也好,或许可以留住一份友谊。她先从网上发来了她的照片,说实话,我看了照片就不想去机场了,照片上的'麦田守望你'实在太丑了。后来一想,人家只是个朋友,美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男人说话一言九鼎,答应去机场接人家就不能失言。
到机场见到她以后,我并没太失望,女孩儿的衣着修饰得无可挑剔,言谈举止流露着北京女孩儿天生的底蕴和上海女孩儿特有的幽雅。这是一个长相并不出众,但皮肤白皙、气质高雅、有品位的女孩儿。肩上挂着个时髦的包,手里拿着一本夏绿蒂·勃朗特的《简·爱》,〖JP+3〗似乎在告诉我简·爱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姑娘,但是,她通过爱情完满地走进了生活。〖JP〗
我拎起她脚下的行李,倒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很显然,我的形象与她想象的完全吻合,她很高兴,仿佛认识我很久了。
〖JP3〗 我开着车,她望着窗外的田野不停地感慨,她有点像个女诗人,说话也文绉绉的。一路上,她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我,就像一个爱了很久的情人......"〖JP〗
丁能通越看越觉得这里的我就是自己,这里的她就是金冉冉,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虽然是在北京,但与小说里写的差不多。
"冉冉,你好像在写我们。"
"是也不是。"
"你一个女孩,为什么以男主人公的口气写?"
"因为我想研究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纯爱,以男人的口气写更有感觉。"
"什么是纯爱?"
"就是心灵之爱,高于婚姻,高于情爱、性爱之上的极至之爱,这样的爱才是心有灵犀的爱情。"
"你说的好像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不全是。更像是一种灵魂之爱。"
"你说的纯爱好像与性无关?"
"对,爱到极至与性无关。"
"现实中有这样的爱吗?"
"纯爱是不需要现实的,因为这是一种住在灵魂里的爱,是真爱!"
"你们女孩子就喜欢编造这些爱情童话,殊不知女人创造了她的男人,但她却永远得不到她所创造的男人。"
"哥,你错了,纯爱是不需要得到对方的,纯爱不是欲望,也不是占有,是无私地爱着。"
"冉冉,哥小看你了,这本书打动了我,哥有位朋友原先给贾朝轩当秘书,贾朝轩出事后,他辞职了,最近他出了一本书叫《心灵庄园》,很好看,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出版社的路子。"
丁能通说完,拿起手机拨通了顾怀远的电话:"怀远,我是能通,最近怎么样?"
"是能通啊,祝贺你重新上岗了。"顾怀远平和地说。
17、天堂雨(3)
"我最近拜读了你的大作,很深刻呀,想不到'肖贾大案'逼出来一位作家。"
"能通,现在我终于搞明白了事业与职业的关系,他们是有本质区别的,你现在做的是职业,我现在做的才是事业。"
"为什么?"
"职业永远给别人做嫁衣,只有事业取得的成绩是自己的,职业是要退休的,事业永远不用退休。写作是个永恒的事业。"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有资格有能力做事业的毕竟是极少数人,大多数人还得靠职业活着,怀远,我有位朋友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我看了看,写得不错,但是没有什么名气,你能不能帮忙向给你出书的那家出版社搭搭桥。"
"过几天我去北京签名售书,到时候我们细谈。"
"太好了,好久没见了,你来吧,我好好陪陪你。"
"那就多谢了!"
两个人挂断了电话,丁能通深情地说:"冉冉,书放我这儿吧,顾怀远过几天来北京,让他搭搭桥,咱们想办法把那家出版社拿下。"
金冉冉听后非常高兴。
"哥,其实你对我就是真爱,不求回报,没有占有,处处为我着想,永远为我着想。"
"离你说的纯爱有多远?"
"纯爱是一种理想状态,只能把这种情感寄托在小说里。"
"冉冉,我真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的心灵还没有被现实囚禁起来,这样的心灵是最美的!"
"哥,你好可怜,心灵好像很苦,能跟我说说吗?"
"算了,我怕污染了你纯洁的心灵。"
"哥,其实我也把你囚禁了起来。"
"囚禁在哪儿了?"
"心里!你早就被我囚禁在心里了。"
"毛孩子,别瞎说!"
"没瞎说,哥,你看着我!"
丁能通没敢正视金冉冉火辣辣的眼睛,只是伸手摸了摸冉冉的纤纤玉手,他像摸到了滑腻的牛乳,周身顿时如同过电一般。
18、交流(1)
周永年自从就任市委副书记以来,一直对全市各县区进行微服私访,他想了解点真实情况,不走则已,一走收获颇丰。
东州这些年变化确实很大,成绩令人鼓舞,但是问题也不少,最主要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花博园周边房地产遍地开花,新建的一些宾馆、酒店、高档别墅区的生活污水全部排进了琼水湖,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另一个是皇县钼矿管理混乱,安全隐患极大,而且还嗅出了一些不正常的味道。
周永年这次挂职到东州锻炼是想干点实事,要不是老父亲得了脑血栓,妻子刘凤云心脏不太好,再加上大儿子是个痴呆儿,自己就不想回北京了,在东州市干到退休算了。在中组部地方局虽然很风光,但是却常常感觉找不到目标,特别是自己的前任市委副书记李为民牺牲在抗洪一线的事迹对他触动很大,他觉得自己在上面没有用武之地,越来越浓的忧患意识又促使他无法真正用一杯茶和一张报纸,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天天地消磨时光。
于是周永年向组织上提出了挂职锻炼的要求,组织上经过再三考虑终于批准了他的请求,周永年兴奋得一夜未合眼。
刘凤云非常理解丈夫的选择,知夫莫若妻,但是面对一大家子的重担,刘凤云还是流下了难舍难离的泪水。那夜,周永年惭愧地搂着妻子,一夜不愿意松手。
周永年一到东州就看出来,市委书记洪文山和市长夏闻天政见不合,但是周永年始终没有发表倾向性的意见,他觉得自己必须先摸清实情,经过深思熟虑,才可与洪文山和夏闻天沟通。
周永年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洪文山从北京回到东州后的第二天早晨,周永年走进了洪文山的办公室,这是周永年到东州后第一次走进洪文山的办公室。
洪文山亲自为周永年沏了茶,关切地问:"永年同志,到东州一个多月了吧?我听陆力生说,你一直在搞调研,好啊,这些年,我们的干部越来越没有调查研究的精神了,你一来就给大家带了好头!"
"文山同志,这一个多月我通读了《东州市志》,又走了所有县区,很想和你交流交流。"周永年呷了一口茶诚恳地说。
"好啊,我还真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在上面呆的时间久,看问题一定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全面呀!"
洪文山的话有一点恭维,因为市委书记是一正两副,他和既是市委副书记又是市长的夏闻天在施政方针上老尿不到一个壶里,周永年的态度当然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他很希望周永年能站到自己这一边。
"老洪,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高,我只是想向你反映点实际情况。从全国经济发展的态势来看,存在四个问题:一是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连续四年处于25%以上的过热区间运行,而且呈反复性,投资依赖型增长方式的体制性根源并没有消除;二是过度依赖外资和外贸出口推进经济增长;三是经济增长的资源、能源和环保代价增大;四是住宅投资过热及房价过高问题严重。房地产业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强大推动力,而房地产投资过快也是中国经济整体过热的原因之一。今年第一季度中国经济同比增长高达10.2%,对经济过快的担忧促使国务院在上个月将银行贷款利率上调了0.27个百分点以抑制贷款和投资。国务院担心过热局面有可能导致经济突然崩溃,年初,国务院就向地方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一并发出了警告,因为房地产商已经成为地方政府获取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很显然,房地产投资过热已经出现恶兆,我担心国家会进一步加大宏观调控力度。老洪,这个时候把启动东州经济的宝都押在房地产上,一旦国家加大对房地产的宏观调控力度,后果不堪设想啊!"
"永年,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东州经济在'肖贾大案'的影响下,与全省其它兄弟城市相比,一路走入谷底,外商不来了,美国公开把东州列为高风险投资区,外商怎么可能到东州来?国内方方面面的人就更不愿意来了,老百姓很悲观,他们认为东州经济至少要在低谷中徘徊三到五年,但是,东州人不可能给我们这么长时间,一年都不会给我们,如果今年遏制不住东州经济继续下滑的趋势,我们在东州还能呆下去吗?房地产投资在全国来说是过热了,但是对东州来说是太冷了。只要赶在全国宏观调控之前拉住几个大外商,搞几个大的房地产项目,就会遏制住东州经济下滑的趋势,房地产是对经济拉动时间短见效快的最佳产业,永年,你在上面呆的时间太长了,你真正从东州经济发展的角度想一想,就会理解我的心情,这次我去北京开会,也到相关部委走了走,探了探风声,没什么大不了的。"
18、交流(2)
"老洪,光想着东州也不行,市场经济全国一盘棋呀!"
"全国一盘棋,东州算什么?我们是地方领导首先要保护地方经济,地方经济我们不保护谁保护?反正东州的房地产已经启动起来了,想停也停不下,永年,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洪,可是花博园周围的房地产遍地开花,早晚琼水湖要受到污染,那可是东州八百万居民的饮用水源地,一旦发生重大污染事故,东州人就会喝不上水,到时候想治理都来不及了。"周永年苦口婆心地说。
"永年,你过虑了,市环保局局长沈天明已经给我立了军令状,确保琼水湖不遭到污染,否则引咎辞职。"
"老洪,大意失荆州啊,沈天明凭什么立军令状,他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了吗?决策不是拍脑门,要讲科学,再者说,新的经济增长方式很多嘛,比如说夏闻天同志提出来的装备制造业立市,汽车先行就很有魄力。"
"永年,我也同意装备制造业立市,汽车先行,但是没有个三年五载的能立得起来吗?"
"从东州这个装备制造业基地的长远发展战略来看,汽车先行没有错。"
"永年,闻天的书生气太浓,就怕播下龙种收获跳蚤啊!"
"老洪,你咋会这么想?"周永年心里一惊,目光犀利地问。
"搞汽车更要投资啊,世界汽车业的几大巨头分别被国内几大城市的汽车立市给立走了,我们搞自主品牌谈何容易!"
"老洪,关于东州经济如何布局,还是在常委会上议一议吧,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想和你沟通一下。"
"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皇县钼矿管理混乱,安全隐患突出,如果不加以整顿,非常容易发生大的事故。"
"我去北京开会,到中央党校看望刘光大同志时,他也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样吧,永年,我和闻天打个招呼,近期去皇县搞一次现场办公。"
"好吧,老洪,我一会儿去金桥区看一看,草河口风景区周边也开始效仿花博园了,周边房地产业也有启动的迹象,那里可是国家森林公园,是绝对不允许的。"
"永年,我们今天的谈话很有必要,尽管我们的观点尚不一致,但是出发点是一样的,目的也是一样的,你今天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老洪,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周永年不无安慰地说。
洪文山把周永年送到门口,看见房成高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成高,一大早到市委干什么?"
"洪书记,我就是来找您的。"
"有事?"
"有点事想向您汇报一下。"
"好吧,进屋说吧。"
房成高随洪文山进了办公室,秘书张小泉进来给房成高沏了茶。
"小泉,以后办事要按程序走,我听市委办公厅的人说,这次洪书记进京开会,你只通知了驻京办的黄主任,搞得丁能通很被动,这不好,按程序你应该通知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由秘书处通知市驻京办办公室,市驻京办办公室自然会通知主管副主任,主管副主任不可能不通知丁能通,要知道这是洪书记去了,再者说,洪书记去中央党校看望省委刘副书记,驻京办主任不陪同,甚至不知道,搞一个主管房地产开发的副主任陪同,你让刘书记怎么看洪书记,你这是明摆着让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说闲话,要知道你是洪书记的秘书,你的一言一行不代表你自己,代表的是洪书记,你这么不按程序办,外人还以为是洪书记的意思呢,影响多不好。另外,丁能通也是老秘书出身,是和我一拨的秘书,虽然肖鸿林腐败掉了,可是,丁能通是清白的,虽然带着处分重新上岗,不要对人家有偏见,丁能通身上有很多优点,需要我们俩认真学习。" 房成高劈头盖脸地数落张小泉一通,说得张小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18、交流(3)
"房局长说得是,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张小泉说完悻悻地走了。
洪文山递给房成高一支烟,房成高连忙掏出打火机给洪文山点上。
"成高,你是小泉的大师兄,说说他也无妨,不过你也要好好把握自己,你身为市社保局局长,管着全市老百姓的保命钱,责任重于泰山啊,一定要筑牢思想道德防线,常修为政之德,常思贪欲之害,常怀律己之心,真正做到为民、务实、清正廉洁,你刚才说小泉的一举一动代表我,你是我的第一任秘书,你的一举一动也同样代表我,你们要时刻记住,决不能因为是我的秘书就翘尾巴,就高人一等,这一点你们还真得和丁能通学学呢。"洪文山语重心长地说。
"洪书记,您放心,我跟您办过那么多腐败大案,脑海里经常闪现出贪官们痛哭流涕的嘴脸,反腐倡廉的弦一刻也不能放松,头脑始终是清醒的。"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肖贾大案'后,我认真进行了反思,总体看,绝大多数党员干部是过硬的,经受得住各种各样的考验,得到了人民群众的信任和拥护,但是在新形势下,也确实出现了一些不良风气,主要表现为:工作浮躁、闯劲不足;大手大脚、铺张浪费;治军不严,失之手软;有禁不止,明知故犯,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成高,你是我的第一任秘书,现在又管着全市老百姓的保命钱,全市的干部群众都看着你,你可要警钟长鸣啊,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说说社保基金的情况吧。"
"好的,我上任以来始终围绕着'扩大覆盖,强化征缴,规范支出,改善服务'的方针,努力抓好社保扩面征缴和待遇核发工作,为群众解决后顾之忧,局里要求各级社保经办机构将社保扩面征缴作为维护劳动者合法权益的重要手段,以三资、私营、个体工商户为突破口,采取社保稽核和劳动监察联动的方式,全面开展社保扩面征缴工作,使全市各险种参保人数大幅度增加,社保覆盖面明显扩大,全市社保基金的保障能力明显增强,由于严格按照企业离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足额发放,确保下岗失业职工基本生活的要求,努力实现养老金和失业保险金保持百分之百社会化发放,因此全市未出现拖欠社会保险待遇现象。"
"好啊,成高,看来你的工作思路是清晰的,社保基金是全市社会和谐稳定的'稳压器'和减震器,一定要加强监管,确保全市参保企业和职工的合法权益。对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说吧。"
"洪书记,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找过我,他们看中东州一块地。"
"这是好事呀,水敬洪为什么不来找我?"
"水敬洪曾经和贾朝轩、肖鸿林打得火热,还和黑老大陈富忠联合开发了五星级酒店北都大饭店,您又是'肖贾大案'专案组副组长,水敬洪见你还是有顾虑,这才找到我,想让我跟您渗透渗透,听听您的意见。"
"成高,你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处吧?"洪文山严肃地问。
"洪书记,你多次在全市干部大会上说过,全市干部群众人人都是招商引资的窗口,每位干部都要成为招商引资的主力军,我完全是为了招商引资,'肖贾大案'后,外商纷纷撤资,香港黄河集团撤走了在皇县钼矿的资金,如今人家回过味来主动来投资,多难得啊!"
"他们看中了哪块地?"洪文山非常感兴趣地问。
"他们看中的是药王庙社区。"
"我就知道让你出面找我一定有玄机,药王庙社区有三四千户居民,房子不仅新而且地点是全市最好的,如果拆迁这个社区,拆迁费给不到位,就会引发成千上万的人上访,会造成东州严重的社会动荡,这个问题你想过吗?"
"洪书记,水敬洪保证一定补偿到位。"
"他们要搞什么项目?"
"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
"他们能补偿多少?那块地周边的房价是全市最高的,已经涨到了每平米八千元了。"
18、交流(4)
"人家补偿到每平米一万元。"
"噢,这倒是可以考虑,我现在正愁没有外商来呢,没想到来了一条大鱼,抽空你安排一下,我见见这个水敬洪。另外,你和何振东通报一下情况,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何市长那儿我已经通气了,他非常赞同这个项目,就怕您不赞同,因为动迁风险太大。"
"是啊,稳定压倒一切,东州的烦心事够多的了,决不能在动迁安置问题上搞出群访事件来。"
19、老朋友(1)
顾怀远到北京事先没有告诉丁能通,他在出版社的安排下在王府井书店签名售书忙了一天,傍晚,他打车去了北京花园,快到北京花园时,他才给丁能通打电话,丁能通接到电话后,连忙下楼迎接。顾怀远已经下了出租车。
"怀远,也不打个招呼,我也好去机场接你!"丁能通有点挑理说。
"我现在是个自由人,来无影去无踪,不像你老兄,本来有机会获得自由,你却不愿意离开你的大染缸。"
两个人热情握手后,丁能通在北京花园安排了房间。一晃有两年时间没见面了,顾怀远瘦了许多,也增添了几分书卷气和沧桑感。
两个人见面分外感慨,顾怀远是和肖鸿林的秘书郑卫国与肖贾二人一起被双规的,分别被中纪委、省纪委、市纪委、省反贪局、市反贪局找过,后来丁能通也出事了,那段灰色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贾朝轩被执行注射死后,顾怀远的人生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根本的表现就是他被解除双规后,组织上安排他任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处长,他毅然决然地辞职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竟出版了一本轰动不小的官场长篇小说。
丁能通特意为顾怀远要了鲍鱼和鱼翅,他知道给贾朝轩当秘书时,顾怀远一天得吃两三顿鲍鱼和鱼翅,辞职以后,大概就吃不着了,世态炎凉,你顾怀远没有利用价值了,谁还舍得请你吃鱼翅、鲍鱼?
三杯红酒下肚,丁能通不胜感慨:"怀远,真没想到你怎么就辞职了呢,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呢!"
"能通,这话说得不对,我从来没有跌倒过,所以也不存在我爬起来的问题,贾朝轩倒下去了,但并不代表我也跌倒了,我还是我,只不过我厌倦了给人做嫁衣的日子,能通,无论是在市政府办公厅综合处工作时,还是给贾朝轩当秘书时,我每年写的材料,字数都在上百万,有什么用?自己连念的资格都没有,领导念时,我们还要认真地记笔记,如今我写小说,不仅可以想写最想写的,而且发表的作品永远是我的。以前是为别人的事业活着,现在我为自己的心灵写作。" 顾怀远滔滔不绝地说。
"怀远,你的选择可能是对的,苦难造就大作家,尽管这条路很艰辛,但是我知道你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丁能通敬佩地说。
"能通,你和我不一样,你在政治上一直很有抱负,我不行,咱俩同时当的秘书,你都升到正局了,贾朝轩还不放我走,没办法,给他当秘书的当天,他跟我谈话时就说了,'给我当秘书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别想离开我',说起来很可悲,我把我人生最宝贵的青春都浪费在贾朝轩身上了,如果他能像李为民那样做个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好官,我也值,可是如今这种结局,我实在接受不了,辞职是我最好的选择。"
"怀远,其实我也重新反省了我自己,过去我在官场上有野心,如今只想干点实事,干点有意义的事,干点让老百姓叫好的事!"
"谈何容易,你如果是个区长、县长还可以,可你是个驻京办主任,这地方政坛不政坛,国企不国企,和当今的文坛一样,是个准官场,干的都是迎来送往、跑'部''钱'进的事,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你要真想干实事,想办法运作一下,回东州干个区长、县长什么的,以你的能力,准能干出个样来。"
"可我身上还背着留党察看的处分呢,哪还有当什么区长、县长的奢望,组织上能重新起用我干这驻京办主任我就谢天谢地了。怀远,我的一个好朋友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我看了,写得不错,但是没什么名气,许多出版社都拒绝出版,你给我推荐推荐,作者很有才气的。"
"能通,怕不是普通朋友吧!" 顾怀远诡谲地问。
"只能说是红颜知己,没什么的。"
"真的?"
"真的!"
顾怀远微笑着接过书稿,"谁不知道你丁能通是个情种,千万别再因为女人摔跟头了!" 顾怀远善意地提醒道。
19、老朋友(2)
"放心吧,怀远,完全是因为这本书写得好,我才找你帮忙的。"丁能通辩解道。
顾怀远认真地翻着书稿半晌没说话,突然一拍大腿说:"好,果然很有才气,能通,我会全力促成这本书出版的。"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些官场上的旧事,都喝得有七八分醉意才散。
送顾怀远回到房间,丁能通想回房间冲个澡醒醒酒,薪泽银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地走了过来。
"能通兄,让我好找,丽娜说你陪客人吃饭,我找到餐厅,服务员说送客人回房间了,我又赶紧上来,终于找到你了。"
"泽银,你不是回加拿大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丁能通醉眼蒙眬地问。
"是啊,刚刚回来,总部希望夏市长近期能出访加拿大,能通,你老兄得帮帮忙啊!"
"泽银,东州经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现在上地铁不是时候啊!"
"洪书记、夏市长不是特别希望能有外商到东州投资吗?我们加拿大布朗公司是世界三大地铁公司之一,实力雄厚,此时夏市长出访加拿大招商,绝对有带动示范作用,能通,夏市长很欣赏你,你去给游说游说,一定能成。"
"好吧,我会尽力的。"
"就是嘛,你也好借机会去加拿大看看你老婆和孩子,自从你老婆孩子去加拿大后,你还没去过呢,再不去,你老婆怕是要红杏出墙了。"
"这话怎么讲?"
"开玩笑呢,衣雪不是那种人,就这样,能通,拜托了!"
薪泽银说完匆匆走了。
丁能通懵懵懂懂地站着,越想薪泽银的话越不是滋味,情不自禁地拨通了衣雪在加拿大家里的电话。
此时加拿大正是早晨,衣雪刚起床,正给孩子做早餐,她没想到是丁能通打来的电话,张口便问:"约翰,这么早就打电话,又想我了?"
丁能通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敢开口,连忙关了机,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薪泽银的话怕不是空穴来风,万一衣雪出轨了,自己该怎么办?丁能通不敢深想,耳听是虚,眼见为实,看来自己真该去一趟加拿大了。丁能通决心务必促成夏闻天出访加拿大,到时候给衣雪搞个突然袭击,一看便知。
想到这儿,丁能通心中涌起无限悲哀,和衣雪结婚快十年了,自己始终为事业不停地奔波,给肖鸿林当秘书时,每天晚上不到半夜十二点回不了家,当上了驻京办主任后更是夫妻两地分居,聚少离多,孩子这么小,衣雪就闹着给孩子办留学,结果不忍心让孩子吃苦,自己辞了东州电视台编导的工作也去了加拿大。这回离得更远了,这么多年苦了衣雪了,自己这个丈夫尽的责任太少了,即使衣雪真的出轨了,责任也在自己,然而,丁能通还是不敢接受这样的猜测。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十年的夫妻呢!想着想着,丁能通慨然长叹,酒往上涌,刚才喝的吃的一口喷在地上。
20、妥协(1)
上次市政府常务会上,林大可建议夏闻天在什么产业立市的问题上适当向洪文山让让步,这样有利于党政一把手的团结,夏闻天也觉得老这么顶着干不是一回事,其实,他骨子里并不反对把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只是由于洪文山急于让东州经济走出低谷,对房地产的发展过于放任,致使房地产市场秩序混乱,遍地开花,以至于继花博园周边房地产遍地开花之后,又蔓延至草河口风景区,整顿东州房地产市场迫在眉睫。
因此,在市建委拿出整顿方案后,夏闻天和林大可决定找洪文山沟通一次,之所以让林大可陪同,是因为夏闻天担心一旦与洪文山争执起来,林大可可以打打圆场。
早晨,夏闻天和林大可走到洪文山门前时,张小泉突然开门出来,他惊异地问:"夏市长,林市长,真巧,何市长也来了,正和洪书记谈话呢。"
林大可听说何振东背着市长和常务副市长一大早就来找市委书记很不满意 ,心里想着,嘴里便脱口而出:"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绕着我们找书记汇报?"
夏闻天连忙制止,"大可,既然振东同志也在,城建工作由他主管,我们就会同振东一起谈吧。"
张小泉刚要去通报,林大可二话没说就推门闯了进去,"洪书记,欢不欢迎我们两位不速之客呀?"
"噢,闻天、大可,你们不是不速之客,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振东,还是你老兄诡道啊!知道到洪书记这儿吃小灶!"林大可揶揄道。
"大可,这你就误会了,不是振东找我吃小灶,是我请振东来给我吃小灶的。"洪文山连忙解释道。
"闻天、大可,文山同志找我是想了解一下上次常务会咱们讨论要建国际会展中心的事。"何振东尴尬地笑着解释道。
"是啊,我看了市政府常务会议纪要,我发现你夏闻天对房地产也感兴趣了!" 洪文山话里有几分得意。
"文山同志,这段时间我对你的房地产立市的提法进行了反思,我觉得东州市目前先行启动房地产业确实有优势,但是必须规范发展,要按规划,决不能饥不择食,遍地开花。更不能把房地产市场当作大赌场。花博园周边的房地产开发应该立即叫停,草河口风景区周边刚刚启动的一些项目必须马上制止,坚决拆除。老洪,东州的房地产发展再不加强用地的规划管理,来者不拒,必然引起无序竞争,甚至是恶性竞争,表面看上去红红火火,其实,酝酿的风险必将是你我始料不及的。"
"闻天,我的意思是先让财政的口袋鼓起来再说,如果不违点规,怕是你这个市长连公务员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吧。" 洪文山固执地说。
"洪书记,夏市长,我劝你们两位领导各让一步,洪书记的房地产立市的初衷是好的,夏市长要规范科学地发展也是对的,我个人的意见是既同意大力发展房地产业,又主张科学健康地发展。你的意见呢?振东?"林大可直率地说。
"我是执行者,市委市政府怎么定,我就怎么执行。"何振东圆滑地说。
"屁话,你自己就没个态度?"林大可质问道。
"这就是我的态度。"何振东狡辩道。
"老洪,市建委这个报告搞得不错,我给你带来一份,我的意见是所有房地产项目用地必须符合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和土地利用年度计划,严禁违反土地利用规划审批用地,要加强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和开发的总量控制,建立健全房地产开发用地计划指标管理体系,必须严格执行房地产开发用地年度计划指标,未经批准不得突破。存量建设用地用于房地产开发的必须纳入计划管理,对存在违法行为的开发企业要严厉查处。"
夏闻天说完看着洪文山,洪文山自己先点了一支烟,沉思良久,他觉得自己也该让一步了,这个年轻的专家型市长够给自己面子了,要是与其他人比,如当年的腐败市长肖鸿林,早就把工作矛盾转化成个人恩怨了,反正房地产立市的观念在全市广大干部群众中产生了深刻影响,夏闻天不让步也不行了,规范一下也好,不然矛盾闹大了,让林白和赵长征知道,很可能转化成他们之间的矛盾,当初在用自己和夏闻天的问题上,林白和赵长征的意见是相左的,是林白同志力排众议向中组部建议由自己来担任市委书记,自己这个当班长的绝不能和闻天同志搞得太僵。
20、妥协(2)
想到这儿,洪文山和蔼地说:"闻天,既然我们对房地产立市都没有异议了,怎么发展就是你市长的事了,我的意见是草河口周边的房地产项目坚决叫停拆除,花博园的项目不再审批了,就维持目前的规模,我现在感兴趣的是国际会展中心能不能上,怎么上,前几天,成高找过我,说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有意在东州搞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只是选址太苛刻了,我让振东同志接触了一下水敬洪,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人家不答应,别的地方人家不感兴趣。"
"老洪,到底人家看中咱们哪块风水宝地了?"林大可瓮声瓮气地问。
"药王庙社区。"何振东插嘴道
"绝对不行!"夏闻天毫不犹豫地说,"药王庙社区有三四千户居民,几十家企业,那里最久的楼房也不过十来年,拆了不仅浪费不说,补偿太高,一旦补偿不到位,三四千居民集体上访,搞不好会惊动中央,老洪,中央三令五申严禁城市非公益性的项目大拆大建,盖什么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真要上马,老百姓要骂娘的!"
"但是我们也不能把到嘴的肥肉给吐出去呀,我看这么办,闻天,你想办法直接见一见黄瀚晨,看看能不能说服这位东南亚一带著名的房地产巨头不搞什么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而是搞成带有公益性质的国际会展中心,这要比搞什么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对东州的发展更有利。"
"老洪,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怕黄瀚晨不愿意呀!"夏闻天为难地说。
"闻天,事在人为嘛,黄瀚晨是具有远见卓识的投资家,我相信凭你的智慧一定能说服他。"
洪文山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在丁能通的授意下,市驻京办转变职能调研小组组长胡占发和副组长荣国库主动去香港驻京办取经,获益匪浅,三个人正在丁能通的办公室研究调研报告时,副主任杨善水兴冲冲地推门进来了。
"能通,有一个好消息,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先生要到北京来了。"
"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丁能通眼睛一亮兴奋地问。
"是港方总经理朱明丽告诉我的,你不是说夏市长想见黄瀚晨吗?没想到他们不请自到啊!"
"哪天到?"
"后天。"
"太好了,善水,你赶紧和朱明丽商量接待工作,我向夏市长汇报,请夏市长赶紧进京。"
杨善水兴冲冲地走了,丁能通接着说:"占发,国库,就按咱们商量的方案定,你们多走几家驻京办,不光走省市一级的,县一级的驻京办也要走到,省厅和国有大中型企业的驻京办都要走到,这次我们一定要搞出个像样的调查报告给夏市长。"
两个人答应着走了,丁能通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拨通了夏闻天的手机。
夏闻天接到丁能通的电话后,立即与洪文山进行了电话沟通。两个人都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闻天,有人说黄瀚晨是头仁慈的狮子,千万别被他的仁慈麻痹了,不管多么慈善,前提他还是一头狮子。"洪文山风趣地说。
"老洪,环顾亚洲甚至全球,只有少数企业家能够从艰困的童年克服种种挑战而成功建立一个业务多元化及遍布全球几十个国家的庞大商业王国,涉及的产业从房地产、通讯、能源、码头到化妆品直销店,对于这样的企业家来说,财富早就不是生活的目标了,他有一句名言:内心的富贵才是真富贵。我有信心说服他。"夏闻天自信地说。
"光有信心不行,要动点脑筋,讲点韬略,香港黄河集团不是慈善机构,不要怕人家赚钱,要让人家有利可图,这样才能吸引外商。"洪文山魄力十足地说。
"老洪,也要考虑让对方把钱赚得合理合法,并在我们承受能力范围之内。"夏闻天考虑问题一直比洪文山谨慎。
"总之,就是要让对方感到,咱们不怕人家赚钱,闻天,你智商比我高,应该懂得这张牌的政治意义比经济意义要大得多,黄瀚晨肯在东州投资,就相当于一颗原子弹,会辐射到美国、欧洲去。"洪文山有些激动地说。
20、妥协(3)
夏闻天放下电话,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自己上任东州市市长以来,没白没黑地干,却始终放不开手脚,与洪文山的关系始终紧张得一触即发,终于以自己的让步得到了缓和,接下来是这本经怎么念,仍然是重大考验。
东州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盛京古城,是一个值得睿智的头脑充分研究的深奥话题。在这里,尽管宫廷管弦化作了里巷谣曲,旧时堂燕飞入了百姓宅檐,那些雍容的步态和傲岸的眼神,却在市井勾栏之间镌刻着几许永远的得意。
历史进入了一个充满选择的时代,远去的辉煌不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攀缘未来的云梯,附庸于旧体制上的车轮,更无法变成腾飞的翅膀。
"肖贾大案"的阴霾让东州的脚步不再从容,这些年东州的楼高了,天蓝了,草绿了,大气中的工业粉尘减少了,而企业的经济效益却在滑坡,大量的下岗工人使工业区变成了度假村,车间里的上岗工人在逐渐减少,而马路上的无照商贩却与日俱增,东州在全国大城市的经济增长各项指标排位渐次后移,街头巷尾的言谈话语里平添了几许忧虑与惶惑。
冰天雪地不曾征服东州,天灾饥荒不曾征服东州,外族侵略不曾征服东州,连年兵燹不曾征服东州,眼下的困难就能征服东州吗?
东州作为一座具有丰富经济文化背景的城市,在完成自身的历史蜕变,并谋求与中国和世界经济接轨的全部过程中,出现的某种经济失重状态,是由不可避免的历史反弹和全国经济整合运动所决定的,并不是"肖贾大案"的必然结果,这一点夏闻天与洪文山的看法有着本质的区别。
从某种意义上说,东州经济失重状态是中国经济结构、体制和机制调整的必然结果,是动态的大格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种调整中,东州作为老工业基地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而且是沉重的代价。
调整一座失重的城市,必然抓住最关键的支点,要使东州腾飞,必须为它插上强劲的翅膀,在历史的漫漫进程中,某些人的思考和作为可能会随着时间长河悄然流逝,也可能成为历史最光彩的记载。
决策的重要性就在于一计兴帮或一言丧帮,正因为如此,夏闻天觉得自己这个八百万人口副省级省会城市的决策者肩上担的是历史的责任,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每走一步都有如履薄冰之感,忐忑不安的心绪郁积在胸,拂之不去......
21、卧虎(1)
夏闻天与林娟娟、郑卫国是同乘一架飞机到的北京,林娟娟从房成高嘴里得知夏闻天要进京说服黄瀚晨将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改成国际会展中心的消息后,连夜找郑卫国商议对策,林娟娟骨子里还是放不下与香港黄河集团合资建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的梦,但是她也清楚,洪文山与夏闻天定了要搞国际会展中心,改是改不了了,只有一个办法,赶在夏闻天见黄瀚晨之前说服黄瀚晨坚持搞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
自从与袁锡藩离婚后,林娟娟就搬出了市长大院,住进了黑水河畔水岸花都的一幢高级别墅,这里是东州市富人居住区。
郑卫国走进这幢别墅时,林娟娟正穿着一袭粉红色的睡裙,手里端着一杯法国红酒,透过落地玻璃窗眺望着黑水河的夜色沉思。
"娟娟,想什么呢?" 郑卫国试探地问。
"卫国,桌上有红酒自己倒吧,我望着黑水河想起了孔老夫子的一句话。"
"什么话?"
郑卫国给自己倒了杯法国红酒,走到林娟娟身边。
"逝者如斯夫!卫国,当年是你牵线搭桥把我从陈富忠的情人变成了袁锡藩的夫人的,这两个人一个执行了死刑,一个判了无期,我也从当年淳朴天真的女大学生变成了东州第一富婆,人生真是无常啊!"
郑卫国心里清楚,林娟娟最爱的是他郑卫国,不是什么陈富忠、袁锡藩,更不是房成高,但是郑卫国更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受肖鸿林牵连,郑卫国被开除了党籍,开除了公职,虽然林娟娟一往情深地聘他当了林氏集团的总经理,但是大有寄人篱下之感。
郑卫国之所以答应林娟娟出任林氏集团的总经理,无非是想借助林娟娟的财富,卧薪尝胆,东山再起;同时,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对洪文山报复。
洪文山一手查办了"肖贾大案",借助"肖贾大案"荣升东州市市委书记,害得自己大好前程毁于一旦,郑卫国怀恨在心,他要报仇,要把洪文山搞臭,让他身败名裂!怎么搞?郑卫国想到了林娟娟与房成高的暧昧关系,你房成高算个什么东西?如果肖鸿林不倒台,市社保局局长的位置就是我郑卫国的,你房成高不是好色吗?好,我郑卫国就利用你的软肋,把你干倒,再通过你让洪文山遗臭万年!你洪文山不是廉洁吗?是人就有软肋,我郑卫国一不用钱,二不用色,三不用权,我就利用你对经济狗屁不懂,瞎插手,瞎指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娟娟,这么晚让我来,不会是让我陪你抒情的吧?"
"瞧你,每次和我单独在一起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你当市长秘书时的亚洲雄风都哪儿去了?" 林娟娟娇嗔道。
"娟娟,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会展业与酒店业的关系!"郑卫国连忙转到正题上。
"你的意思是国际会展中心和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一起做?"林娟娟抿了一口红酒,高脚玻璃杯沿儿上留下玫瑰色的唇印。
"娟娟,会展业与酒店业一体化可以在相互协调中实现良性互动发展,会展活动中参展商、观展人员、管理者、媒体相关人员等都可能成为酒店主要客源,他们因为会展这一目的聚集在东州,并在酒店运用广告、新闻、互联网等媒介的营销推广成为酒店主要客源,进而在酒店完成住宿、餐饮、娱乐等消费单元,为酒店带来效益。甚至在酒店协助下,完成购物、游览等相关旅游行为,从而推动酒店与会展客人关系向前发展。另一方面,酒店提供优质服务必然在客人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有利于回头客的增加,同时,随着会展美誉度和知名度的增加,离不开酒店业的规模优势,如果药王庙社区变成了国际会展中心,周边酒店业很快会形成规模优势。但是这种一体化的发展离不开政府、行业协会等中介组织的支持啊。"郑卫国侃侃而谈。
"卫国,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酒店和国际会展中心一起做,我们占35%,资金缺口太大了,你知道林氏集团实际上就是北都集团,陈富忠黑老大的影响还没有彻底消除,银行给我们贷款很谨慎,到哪儿贷这十几个亿去?"林娟娟娇眉紧锁地问。
21、卧虎(2)
"娟娟,我给你想了一条康庄大道,就看你会不会用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一计了!"郑卫国诡谲地说。
"第三十一计是什么计?" 林娟娟不解地问。
"美人计!"
"什么意思?" 林娟娟疑惑地问。
"房成高管着几十亿的社保基金,闲着也是闲着,让他给我们贷十个亿,问题不就解决了嘛。"郑卫国居心叵测地说。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不过社保基金可是老百姓的保命钱,万一赔了还不上怎么办?" 林娟娟担心地问。
"宝贝儿,这么好的项目,又有香港黄河集团这么有实力的财团支撑,怎么可能赔呢!"
"卫国,东州经济太不景气了,在这儿办会展谁来呀?"
"娟娟,东州经济不景气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出现曙光。或许国际会展中心和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大项目启动之时,就是东州经济腾飞之日。"
林娟娟被郑卫国说得跃跃欲试,她从心里敬佩郑卫国,郑卫国的年龄与林娟娟相仿,至今还是孤身一人,林娟娟非常想倾心相爱,怎奈自己是靠男人吃饭的,为了勾住房成高这条大鱼,林娟娟不得不献出诱人的肉体。
林娟娟知道郑卫国是不可能娶她的,但是林娟娟又不甘心,在林娟娟心里,房成高是狼,而且是色狼,郑卫国是虎,一直卧着的虎,当然虎比狼有魅力,林娟娟很得意自己有能力与虎狼打交道,却忘了自己不是猎人,只是只站在虎背狼腰上的兔子。
22、老谋深算(1)
飞机没有靠廊桥,而是停在了停机坪上,驻京办的奔驰轿车已经停在了飞机底下,林娟娟和郑卫国都从舷窗看到了丁能通,他们坐在头等舱内一直没敢动,因为坐在普通舱里的夏闻天还没有下飞机,等夏闻天从头等舱排着队走下舷梯时,林娟娟和郑卫国才起身,直到夏闻天钻进奔驰车内,两个人才走出机舱。
这是自"肖贾大案"后,郑卫国第一次见到丁能通,物是人非,曾经多少次,郑卫国陪着肖鸿林走下舷梯,丁能通也是这样接肖鸿林。
郑卫国暗自为丁能通庆幸,保住了驻京办主任的位置,只要保住位置,将来就会助自己一臂之力,让洪文山身败名裂,毕竟都给肖鸿林当过秘书。想到这儿,一股暖流涌上郑卫国心头,他险些流出眼泪来。
"卫国,是不是想见见丁能通?" 林娟娟似乎看出了郑卫国的心思,温柔地问。
"没有必要,我跟他现在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郑卫国口是心非地说。
"卫国,亏你还是搞政治的出身,忘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常说的统一战线理论,我们要想把事业做大,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我所用!你和丁能通都给肖鸿林当过秘书,是同门师兄弟,应该找机会和他叙叙旧情。驻京办是个信息源,袁锡藩当年就特别重视驻京办这个桥头堡,正因为如此,才培养了钱学礼这个驻京办副主任,没想到老钱不争气,搞得袁锡藩也跟着栽了进去,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啊!"
"娟娟,你也太小看丁能通了,丁能通从来都不是钱学礼,当初连肖老板都看走了眼,你我加在一起也未必能玩过他,别忘了,他可是驻京办主任,在这个位置能坐得住的人,不是狐狸也会变成狐狸的,"郑卫国阴阳怪气地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在夏闻天见黄瀚晨之前,说服黄老爷子接受我们的方案。"
"我们同时到达北京,看样子夏闻天会直接去见黄瀚晨,怎么阻止他?"林娟娟焦急地问。
"你给水敬洪打个电话,让他拖住夏闻天,给我们见黄老爷子的时间。"
就在林娟娟和郑卫国商量之际,夏闻天坐的奔驰车已经驶出首都机场,奔驰在首都机场高速路上。
"夏市长,"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估计会有人和你同机飞了过来,都想见黄瀚晨先生。"
"能通,都说你比鬼还精,你说说是谁和我同机飞过来的呢?"夏闻天好奇地问。
"林氏集团的林娟娟和郑卫国。"
"怎见得?"
"拆迁药王庙社区的主意一定是郑卫国想出来的,说服了林娟娟,林娟娟又说服了水敬洪,水敬洪对东州是有感情的,黄先生之所以敢把目光投向东州,与水敬洪的影响有直接关系。"
"能通,这么说建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也是郑卫国的主意?"
"一定是他,我们都给肖鸿林当过秘书,我太了解他了。夏市长,别小看林娟娟的能量,如果这个女人赶在咱们前头见黄瀚晨,你再见黄老爷子会很被动。"
"能通,他们想干什么?"
夏闻天毕竟是个学者型的市长,根本没有想到其中的厉害。
"夏市长,香港黄河集团与林氏集团合资开发药王庙社区,要建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你劝人家改成国际会展中心,很显然影响了林娟娟的利益,她能不阻止你见黄瀚晨吗?"
丁能通这么一说,夏闻天也回过味来了,他有些焦急地问:"能通,你说该怎么办?"
"夏市长,幸好黄先生明天到北京,我们还有时间,我给北京花园总经理朱明丽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劝黄先生住在北京花园,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总统套,明天黄先生到京后,我想办法让您到廊桥上去接他,林娟娟和郑卫国进不了首都机场的廊桥,让他们见不着黄老爷子,半路我们就截走了。"丁能通狡猾地说。
22、老谋深算(2)
"好,能通,看来我让你重返驻京办没有走眼,就按你说的办。"
正说着,夏闻天的秘书龙小波的手机响了,龙小波接后,用手捂着手机小声地说:"夏市长,是水敬洪的电话。"
夏闻天警觉地看了一眼丁能通,意思是说:"好你个丁能通,果然让你说着了。"
"夏市长,"水敬洪在电话里抱歉地说,"黄先生明天到京后,原定上午十点在北京黄河大饭店的见面要取消,香港驻京办有个重要活动请黄先生参加,能不能把上午的见面改在晚上?"
"水总,我们昨天不是定好了吗?我只要半个小时,不会耽误黄先生在香港驻京办的活动。"
"夏市长,时间太紧了,晚上时间从容一些。" 水敬洪拉着长脸说。
"好吧。"夏闻天无奈地挂断电话。
"夏市长,一定是林娟娟一下飞机就与水敬洪通了电话,让他阻止你见黄先生,香港驻京办到底有没有邀请黄先生参加活动,我打个电话一问便知。"
丁能通说完,给胡占发打了个电话,让他了解一下香港驻京办明天上午有没有什么重要活动,不一会儿,胡占发打来电话说,香港驻京办明天上午根本没有重要活动,丁能通心里有了底。
"夏市长,你放心,明天咱们按原计划行动,林娟娟和郑卫国不会得逞的。"
丁能通低估了林娟娟和郑卫国的智商,其实他们一住进北京黄河大酒店就草拟了会展和酒店一体化的方案,通过传真传到了水敬洪的手里,此时,黄瀚晨正拿着这份传真站在自己办公室的半圆形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美丽的维多利亚港湾沉思。
办公室四面墙的两面分别挂着毕加索和张大千的作品,张大千的作品挂在办公桌的对面,书写着李白的《山中问答》:
问余何意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杳然去,
别有天地非人间。
还有一面墙上是平面液晶显示屏,它可以用来开电话会议,也可以用作电脑的显示屏。靠墙的立柜上,摆放着一个木雕的账房先生,两手间是一个玉制的算盘。
"敬洪啊,东州的经济滑到了谷底,我们现在投资东州就相当于炒股时在熊市上操底,对于中国经济发展的大环境来说,相当于股市的牛市,中国经济现在是牛气冲天,东州只相当于大牛市中的一支暂时摔到谷底的股票,'肖贾大案'的余波过去后,东州这支股票很快就会看涨,我们这时候进入是成本最小的时候。夏闻天要见我怎么说都是利好,至于在药王庙社区搞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还是搞国际会展中心,或者是会展与酒店一起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黄河集团投资东州这个装备制造业基地,会在香港股市上一石激起千重浪,会为我们的股票徒然增加许多凝聚力,这是我最看中的。"
"黄先生的意思是同意林娟娟的方案,可以酒店与会展中心一起搞,那夏闻天不同意怎么办?"水敬洪担心地问。
"敬洪啊,在大陆投资离不开政府的支持,林氏集团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也不要伤了和气。夏闻天来说服我们,我们将计就计,也说服他们,兵家之道,一张一弛,商家之道进退自如。在商界,进则取利,退则聚力;进必成,退亦得,有时退让更能海阔天空。明天先听听夏闻天的意思再说。"
"我已经给夏闻天打了电话,原计划明天上午十点钟见面推迟到了晚上,我们和林氏集团毕竟是合作伙伴,总得先听听林娟娟的意思才好一致对外呀!"
"让年轻有为的夏市长着着急也好,线放得越长,鱼钓得才越大呀!"
黄瀚晨说完取出一支雪茄,水敬洪赶紧掏出打火机。
23、谈判(1)
第二天早晨,林娟娟和郑卫国早早地就来到首都机场,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有比他们来得更早的,而且已经在廊桥上了。
黄瀚晨并未见过夏闻天,水敬洪虽然认识夏闻天,但并未直接打过交道。当黄瀚晨走出机舱时,丁能通赶紧迎上去介绍,因为丁能通在谈北京花园时,和贾朝轩一起去香港见过黄瀚晨。
"黄先生,这位是东州市市长夏闻天,特意从东州飞到北京来见您的!"
夏闻天不乏儒雅风度,文质彬彬地走上前说:"黄先生,我知道您此次进京行程安排得很紧,我只耽误您半个小时,我在机场安排好了贵宾室。"
水敬洪拦上去说:"夏市长,咱们昨天电话里不是沟通好了吗?黄先生中午有重要活动。"
这时,北京花园总经理朱明丽迎上来:"黄先生,明明我们和夏市长约好了今天上午十点,是我们先违约的,这才推迟到了晚上。"
"明丽,"水敬洪拉着脸问,"上午和晚上有区别吗?"
黄瀚晨一挥手说:"既然夏市长百忙之中拨冗要见老朽,那就请吧!"
黄瀚晨一口应下,是不想看到水敬洪和朱明丽打嘴仗,一个是黄河集团总经理,一个给自己当过多年的秘书,手心手背都是肉,别让外人看笑话。
本来黄瀚晨这次到北京,是想看看在北京投资的项目进展情况,见夏闻天原本就是在计划之中的,既然他接到飞机舱口了,可见诚意颇深。
黄瀚晨母亲早年在清江大学宗教系读过书,老母亲虽然九十六七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念念不忘在清江读书的岁月,丁能通当年为了能与香港黄河集团合作经营北京花园,对黄瀚晨的身世做过详细的了解,这次夏闻天进京前,丁能通出了一个金点子,让夏闻天为黄瀚晨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
大家在贵宾室就座后,黄瀚晨先给夏闻天一个下马威:"夏市长,既然我们见面了,我得先向你告状啊!"
夏闻天心里一紧,他没想到,黄瀚晨还会向他告状。
"黄先生,您尽管讲,只要是东州的事,一切好商量。" 夏闻天谦和地说。
"夏市长,我知道你这次进京见我的目的,无非是希望香港黄河集团在东州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去投资,以香港黄河集团在东南亚一带甚至全球的影响,只要我们去投资,一定会起到示范效应,这样东州经济就可以借船出海了,可是我本人原本不太希望在东州投资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肖贾大案'的影响,'肖贾'二人虽然是贪官,但并未影响东州的投资环境,现在贪官倒了,投资环境反倒变坏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黄瀚晨开口就给夏闻天一个尴尬。
夏闻天听得莫名其妙:"黄先生,东州投资环境坏在哪儿了呢?"
"我们香港黄河集团在东州的投资不多,一个是与原来的北都集团合作开发的五星级酒店北都大饭店,这也是我们在东州投得最多的一个项目,再就是在皇县投资的钼矿,现在我们已经将钼矿卖掉了,夏市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卖掉了吗?"
"为什么?"夏闻天不解地问。
"因为皇县县委县政府逼着我们卖给了罗氏公司,听说这个公司的后台很硬!"黄瀚晨的女助理插嘴说。
"夏市长,俗话说得好,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呀,我们只好卖掉了钼矿,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香港黄河集团是担心受'肖贾大案'牵连才撤资的,所以是不是在东州继续投资,我一直顾虑重重啊!"
夏闻天听罢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看来皇县出了问题了,不仅仅是小钼矿遍地开花管理混乱的问题,能把香港黄河集团挤对走,怕是有权力从中作梗,莫非皇县也像全国其它采矿区一样出现了官商勾结?这个问题紧紧锁住了夏闻天的眉头,但眼下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夏闻天舒展眉头微笑着说:"黄先生,实在对不起,我上任不久,情况还不太清楚,这件事我会认真处理的。丁主任,这个罗氏集团的老板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的能量?"
23、谈判(2)
丁能通听罢心里一阵发虚,前些日子去皇县,小梅说,是水敬洪主动要转让钼矿,找到了张铁男,张铁男出面找到小梅,她才出面会同几个大股东买下了香港黄河集团的钼矿,如今看来,罗氏钼矿背后大有文章啊!
当年林大可任县长时,罗小梅是皇县驻京办主任,为了能让香港黄河集团到皇县投资,罗小梅费尽心机,亲自游说自己和贾朝轩说服水敬洪去皇县考察,就在那次考察,丁能通拜倒在罗小梅的石榴裙下,想不到罗小梅当初招商引资开发的钼矿,如今成了她自己的,这其中一定奥妙无穷。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皇县遇到的盗矿矿难,丁能通更加为这个心爱的女人捏了把汗。
"夏市长,好像姓罗。" 丁能通诡谲地回答。
夏闻天听罢鼻子差点气歪,心想,罗氏集团的老板当然姓罗了,怎奈家丑不可外扬,夏闻天不想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水敬洪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水敬洪最清楚丁能通与罗小梅的关系,怎奈当着黄瀚晨的面不好发作。
黄瀚晨并不想把事情搞僵,不过是想给夏闻天来个下马威,好让自己回旋的余地大一些,其实那个钼矿虽然卖给了罗小梅,但并没有什么损失。
"夏市长,关于您此行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早年我的母亲在清江大学读过书,造福东州也是老母亲的宿愿。我对国际会展中心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只是我们更看好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的领袖效应,这不仅是个赚钱的项目,而且对黄河实业的股票有利,夏市长,能不能把两个项目捏在一起搞,会展和酒店业本来就是互相促进的。"
这是夏闻天没有想到的,因为,此次进京的目的是想说服黄瀚晨放弃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只搞国际会展中心,如果两个项目都搞对拉动东州经济当然是有利的,但是动迁的老百姓太多,补偿不到位,就会引发群访,几千户老百姓要是闹起来,不仅省里会问责,甚至会惊动中央。
"黄先生,我作为东州市市长,欢迎香港黄河集团到东州大展宏图,只是给老百姓的补偿一定要到位,因为东州经济发展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惠及老百姓,我不希望市民在动迁补偿的问题上受到委屈。"夏闻天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夏市长,我不喜欢中国的范蠡,我更喜欢美国的本杰明·富兰克林,作为中国春秋时期最重要的战略家与商人,范蠡不断地改变自己以迁就社会,他先是逃离了政治,在积累大笔财富后,又将财富赠给邻居,以减轻可能招致的嫉妒,但是富兰克林却利用他的智慧、能力和奉献精神建立未来的社会,他修建图书馆,为年轻人写箴言,参与美国宪法的制定,范蠡通过不断自我退隐,或许完成了对自身意义的追求,但是富兰克林却推动人们更有远见、能力、动力,在参与缔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中,他也获取了自身的意义。"
"黄先生,我听懂了您的意思,非常敬佩您有富兰克林的胸怀!我这次来给您带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黄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这时,龙小波捧上来一个精致的档案夹,夏闻天接过档案夹,亲手递给黄瀚晨,黄瀚晨打开一看,眼圈顿时红了,原来这是黄先生的母亲早年在清江大学读书时期档案的影印件,其中包括老人家在宗教系就读的档案、高中推荐信、入学登记表、成绩单等,大多是她亲笔写的字。
这份特殊的礼物对黄瀚晨来说太珍贵了,他激动地连声说:"谢谢!谢谢!"
夏闻天第一次领教了丁能通的诡谲,如果让水敬洪牵着鼻子走,事情办得不会这么顺利。
奔驰车疾驶在首都机场高速公路上,夏闻天的情绪非常好,丁能通觉得游说夏市长去加拿大考察的时机到了,便一边开车一边问:"夏市长,东州地铁工程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肖鸿林在任时就有眉目了,后来他腐败掉了,事情就搁浅了,地铁是全世界特大城市解决交通问题的必然手段,中心城市发展已经进入地铁经济时代,东州的地铁迟早要上。"夏闻天坚定地说。
23、谈判(3)
"夏市长,加拿大布朗公司一直对参与东州的地铁建设感兴趣,他们中国区总经理也就是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的弟弟薪泽银,一直想邀请您去加拿大布朗公司考察访问,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丁能通慎重地问。
"能通,你的意思呢?"夏闻天反问道。
"加拿大布朗公司在全球地铁公司中排名前三位,像这样有实力的公司,别的城市求之不得呢,我们不应该置之不理,何况他们对东州的地铁建设已经进行了可行性研究,我们报给国家发改委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就是布朗公司提供的。"
"能通,我听说你老婆孩子在加拿大,是不是想老婆了?"夏闻天一语道破,说得丁能通脸通红。
"夏市长,我可是出于公心,没有半点私念。"
夏闻天听罢哈哈大笑。
第二天丁能通陪夏闻天跑了几个部委后,下午去中央党校看望了省委副书记刘光大。傍晚,夏闻天乘飞机赶回了东州。
丁能通送走夏闻天走出首都机场候机大厅,想起了郑卫国,他从朱明丽那儿得知,这两天林娟娟和郑卫国一起陪着黄瀚晨。
丁能通觉得既然知道郑卫国到北京了,自己当大师兄的就应该主动请小师弟吃个饭,叙叙旧,毕竟自己处境比郑卫国要好,以郑卫国的智商,他一定会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他到北京了。之所以不与自己联系,想必对自己有想法。
想到这儿,丁能通拨通了郑卫国的手机,郑卫国接到丁能通的电话有些惊讶,因为自从自己被双开后,过去围着自己前呼后拥的人一下子无影无踪了,若不是林娟娟不嫌弃自己,聘为总经理,恐怕自己还为生计发愁呢。丁能通有今天的结局真是万幸,他敢主动与自己联系,说明丁能通是个有情有义有胆量的人,并没有一切以乌纱帽为中心,郑卫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很痛快地答应了。
郑卫国很长时间没来北京花园了,当他踏进北京花园时,他百感交集。丁能通在鹿鸣春餐厅订了一个小包房,点了四个清淡小菜,一瓶北京二锅头,两个人一杯酒下肚,郑卫国眼泪就涌了出来。
"通哥,人生真是命运无常啊,我在政治上一直踌躇满志,想不到今天却寄人篱下混饭吃了!"
"卫国,凡事往开里想,或许你经过这场劫难,能变成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人生都是祸福相伴的。"丁能通安慰道。
"通哥,难道你心中对洪文山就一点恨也没有?肖市长怎么说都是他害死的!"郑卫国咬牙切齿地说。
"卫国,话不能这么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洪书记是依照党纪国法办案,怎么说是人家害死的呢?"丁能通反驳道。
"通哥,你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也难怪,你虽然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头衔被拿掉了,但毕竟还是驻京办主任,我听说洪文山一直主张拿下你,是夏市长力保,你才重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像洪文山这种党棍,就应该让他身败名裂!"郑卫国恶狠狠地说。
"卫国,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我看你的情绪不对头!" 丁能通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提醒道。
"通哥,你放心,我不会做蠢事的,即使做了什么,也不会连累你的!"郑卫国冷笑着说。
"卫国,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心里似乎没藏什么好主意。我听说林娟娟对你挺有意思,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通哥,你觉得我和林娟娟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你自己定,反正哥希望你早点成个家。卫国,我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林氏集团与香港黄河集团合资开发药王庙社区,林娟娟占多少股份?"
"通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怀疑林娟娟的实力,她拿什么和黄瀚晨合资?"
"通哥,我们肯定要贷一部分款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香港黄河集团那么有实力,完全可以独立开发药王庙社区,干吗要与你们合资呢?"
23、谈判(4)
"通哥,黄瀚晨是个商人,他也希望利润独享,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从皇县钼矿被地头蛇强买事件中总结出一条在大陆投资的经验,强龙与地头蛇合作利益共享是最安全的。"
"他们不怕你们资金不足,拖了项目的后腿?"
"通哥,谁说我们资金不足,我们不仅资金足,而且是东州招商引资的功臣,别忘了没有北都大饭店项目牵着香港黄河集团,人家怎么可能关注东州这个烂摊子?"
"你错了,卫国,黄瀚晨是香港著名企业家,一向是有战略眼光的,他是把东州作为中国这个大股市上的一支暂时走低的股票,趁着中国经济牛气冲天来操底的。"
"通哥,无论怎么说,咱们都是兄弟,我希望你在政治上一路走好,当上东州市市长才好呢,到时候兄弟我好跟着哥哥沾光。我这一辈子只能靠挣钱实现自身价值了,用钱时千万别乱伸手,弟弟就是你的财政部长!"
郑卫国语气很动情,丁能通哈哈大笑:"兄弟,你也太小看哥哥了,你知道我从来不把钱看得太重,否则,我就闯不过'肖贾大案'这一关。卫国,你在同龄人中也算经过风雨了,应该认真反思一下,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没有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钱多得花不完,又有什么意义?我劝你向黄瀚晨先生多学学,他既有佛家的慈悲心,又有儒家兼济天下的热忱,兄弟,内心的富贵才是真富贵呀!"
郑卫国听了丁能通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揶揄道:"通哥,你还能升!"
24、四菜一汤(1)
石存山终于弄清楚了从黑河上游漂下来的浮尸的身份,尸检报告出来后,在皇县公安局的配合下,查实死者名叫魏小六,是皇县天沟乡农民,曾经在钼矿上打过工,而且是个盗矿贼。
石存山亲自与皇县公安局局长黄跃文通了电话,黄跃文分析死者魏小六是盗矿头目魏国山的同伙,可能是分赃不均魏小六被杀,目前皇县公安局正在缉拿盗矿嫌疑人魏国山。
石存山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觉得案情并不像黄跃文说的那么简单,因为既然是盗矿团伙,盗矿分子就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其他盗矿分子的材料皇县公安局根本拿不出来,石存山想起邓大海嘱咐自己的话越发警觉起来,一大早他就推开了邓副市长办公室的门,两个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石存山,一大早你急匆匆地来干什么?"
"邓局,你要出去呀!" 石存山是市公安局唯一一个不称呼邓大海邓市长的人。
"是啊,夏市长要去皇县检查工作,让我陪同,你来得正好,一起去吧,也好看看皇县钼矿有没有猫腻儿,我总觉得上次何振东请咱们吃饭,张铁男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也难怪,钼矿的油水太大了,怕是有些人要见钱眼开了。存山,夏市长这次去皇县很低调,轻车简从,并没有通知他们,你跟着去可能会有大收获,但有一条,少说话多观察!说说魏小六的案子吧。"
邓大海一边说一边锁门,在电梯里,石存山简单地汇报了魏小六的案子。
在市政府大院停了一辆市公安局警备处的前导车,后面停着一辆中巴车,当夏闻天、邓大海、石存山以及市政府办公厅、安监局、矿产办等部门的领导上车时,副市长何振东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前,望着两辆车驶出市政府大院,然后轻蔑地笑了笑,他转身抄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通知了皇县县委书记张铁男。
皇县县委书记张铁男和县长牛禄山等人面临夏闻天的突然袭击阵脚并没有乱,一切安排妥当以后,两个人带领王汉生、黄跃文等人在县界公路口迎候市领导。夏闻天坐在中巴车上,大老远就看见县界公路口有一排小轿车还有一堆人。
"大海,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夏闻天阴沉着脸说。
"闻天,我早就想到了,你就是微服私访坐牛车来,他们也会知道的。"邓大海戏谑道。
"为什么他们的神通这么大?"夏闻天警觉地问。
"闻天,你别忘了,皇县出了两位副市长,特别是何副市长对皇县干部更是爱护有加呀!"邓大海揶揄地说。
"怎么,你怀疑是振东透的信?"夏闻天追问道。
"是不是,慢慢你就知道了。"
"存山,给前导车打个电话,到了县界不停,直接去矿山。"夏闻天黑着脸说,车里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前导车和中巴车从张铁男、牛禄山等人面前呼啸而过,让张铁男、牛禄山有些措手不及,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很没面子,张铁男一挥手,众人都上了车,一排轿车跟了上去。
在前导车的导引下,中巴车后面一排小轿车,成了名副其实的车队。知道的是夏市长到皇县检查工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央领导来皇县视察呢!夏闻天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车队停到矿山脚下时,又有一群人拉着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夏闻天市长到矿山检查指导工作!"领头的正是罗氏公司董事长罗小梅。
"闻天,看来你这次突然袭击要无功而返啊!"邓大海笑道。
"大海,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张铁男和牛禄山都有什么花花肠子。"
夏闻天说完,第一个下了中巴车,罗小梅面若桃花地迎上来。
"夏市长、邓市长,真想不到你们在百忙之中会来矿山检查指导,我代表矿山全体员工热烈欢迎!"
罗小梅热情洋溢地说完,带头鼓起掌来,人群也跟着鼓了起来。
24、四菜一汤(2)
"你是......?"夏闻天不认识罗小梅温和地问。
"夏市长,她是罗氏钼矿有限公司董事长罗小梅,皇县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张铁男赶紧跑过来作介绍。
夏闻天一下子想起在北京黄瀚晨对自己说的话,看来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不简单啊,难道她就是黄瀚晨说的地头蛇?夏闻天看了一眼罗小梅灿烂的笑容,怎么也与地头蛇三个字联系不上。
"罗董事长,我们到矿上看看吧。"
罗小梅头前带路,众人跟着夏闻天往山上走去。一路上矿工头戴安全帽,服装整齐地夹道鼓掌欢迎夏闻天,到处都是安全生产的宣传牌子,走到一处井口,夏闻天站住了。
"罗董事长,咱们到井下看看吧。"夏闻天平和地说。
"夏市长,井下条件有限,还是我向您汇报吧。"罗小梅阻止道。
"是啊,夏市长,井下正在生产,乌烟瘴气的,还是让罗总向您汇报吧!"牛禄山劝道。
"怎么,井下不安全?"夏闻天意味深长地问。
"安全,绝对安全,夏市长,像皇县这样从来没发生过安全事故的矿山,全国绝无仅有。"张铁男满脸堆笑地说。
"是嘛,既然很安全,张书记,牛县长,咱们一起下去慰问矿工同志们,怎么样?"
罗小梅见劝不住,只好每人发了一顶安全帽,夏闻天戴上安全帽,在罗小梅、罗虎等人的引领下,向巷道内走去。
这是一条近三千米的巷道,工作面在地下近百米处,一看就是个管理优良的井,通风良好,设备完善,灯火通明,矿工们在紧张地劳作。
"师傅们先停一下,夏市长、邓副市长来看你们了!"罗小梅高声喊道。
矿工们停下手里的活,腼腆地聚过来。
"工人师傅们,你们辛苦了,我和邓市长来看看大家,市委市政府一直惦记着你们,我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工作环境安全不安全,你们的工资能不能及时领到,矿上有没有拖欠大家的工资呀?"
"没有!"矿工们异口同声地说。
看到这种情景,邓大海和石存山互望了一眼。
"看到你们能在安全的工作环境中作业,我很欣慰,大家知道,全国安全生产的形势很严峻,特别是矿难时有发生,那些逝去的生命和家属们悲伤的面容提醒我们,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今后我会常来看望大家,希望你们有什么心里话能及时跟我说,好不好?"
夏闻天说完,一一与矿工们握手。
从井下上来时,张铁男恭维地说:"夏市长,您是东州第二个下到矿井中的市领导。"
"那第一个是谁?"
"新来的市委周书记。"
"永年同志来过皇县?"夏闻天吃惊地问。
"是,半个月前来的,轻车简从,简直就是微服私访。"
"张铁男,这回我是领教了你的神通,听你的意思,永年同志来,你也事先得到了消息?"
"夏市长,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不会搞信息的领导干部肯定搞不好工作。夏市长,您还想看看什么?"
"什么也不看了!"夏闻天心想,看也白看,你张铁男早就有了准备,"还是到县里,你说我听吧。"
在县委会议室,夏闻天例行公事地听了汇报,晚上就住在了位于前插镇的县宾馆。张铁男诡道得很,他深知夏闻天、邓大海都不是喜欢大吃大喝的市领导,晚上的工作餐着实动了一番脑筋。
夏闻天、邓大海走进餐厅包房时,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众人坐下后,夏闻天微笑着问:"张铁男,墙上这幅画好像画的是朱元璋吧?
"夏市长好眼力,这幅画画的是四菜一汤的来历。" 张铁男自鸣得意地说。
"噢,这么说从元朝开始就有四菜一汤了?"夏闻天颇感兴趣地问。
24、四菜一汤(3)
"可不!" 张铁男煞有介事地说,"朱元璋当上皇帝以后,有一年遭了天灾,各地粮食欠收,老百姓生活十分困苦,可一些达观贵人却穷奢极欲,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出身贫苦、讨过饭的朱元璋对此非常恼火,决心予以整治。有一天,适逢皇后的生日庆典,朱元璋趁诸位大臣前来贺寿之际,有意摆出了粗茶淡饭宴客,以此警醒文武百官。当十多桌席位的人坐齐以后,太祖便令宫女上菜,第一道菜是炒萝卜,萝卜,百味药也,民谚有'萝卜上市,药铺关门'之说;第二道菜是炒韭菜,韭菜生命力旺盛,四季常青,象征国家长治久安;再就是两大碗青菜,以此喻言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最后上了一道极普通的葱花豆腐汤。宴后朱元璋当众宣布:'今后众卿请客,最多只能上四菜一汤,这次皇后的寿筵即是榜样,谁若是违犯,严惩不贷。'从此,四菜一汤的规矩便从宫内传到了民间。我让县文化馆一位有名的画家画了这幅画,挂在这里,就是提醒县里的干部宴请领导千万别忘了四菜一汤。"
张铁男洋洋得意地说完,以为夏闻天、邓大海等人会为之叫好,没想到,夏闻天却绷着脸说:"历史上可供后人学习的廉政楷模多了去了,何必瞄着骑在人民头上的皇帝老儿去取经,只怕是真经没学到,倒是沾染上了皇帝老儿身上的霸气、奢侈之气!"
"夏市长说得是,我明天就换上一幅海瑞的。"张铁男沮丧地说。
"好了,张铁男,先把你们准备好的四菜一汤给我们上来,填饱肚子再说吧。"邓大海不耐烦地说。
"夏市长、邓市长,你们来得突然,县里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就汤汤水水对付着吃点热乎的吧!"牛禄山苦着脸说。
"老牛,我和夏市长难得在一起吃顿饭,把你们皇县特产十里香上一坛,让夏市长尝尝!"邓大海爽朗地说。
很快菜就上来了,白斩鸡、红烧鲤鱼、盐水河虾、灯笼茄子、炒空心菜、炝拌干豆腐丝,菜并未过格,只是汤端上来时,汤汁鲜美,香味扑鼻,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服务员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石存山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问:"哎,张书记,这是什么汤,这么好喝?"
张铁男故作不知地问身边的王汉生:"老王,这是什么汤?"
"这是山珍汤,用香菇、粉丝、鸡肉等原料煨制的,加了点扇贝,还有一些中药。"王汉生一本正经地说。
"好,有点佛跳墙的味道,看来皇县不光有钼矿,还有美食嘛!" 夏闻天也赞叹道。
"是啊,铁男,青山,赶紧把十里香打开,让我们尝尝!"邓大海等不及地催促道。
服务员取来一坛酒,启掉封好的泥盖,顿时酒香扑鼻,每人倒了一杯。
张铁男举杯说:"夏市长、邓市长,诸位领导,我代表全县人民敬你们一杯!"
众人只好一饮而尽。
夏闻天不善饮酒,只抿了一小口。
邓大海豪爽,一饮而尽,喝罢赞不绝口:"铁男、禄山,都说皇县十里香不错,一直没有机会品尝,别说,还真有点茅台的味道。"
"黄局长,魏国山有下落了吗?"石存山一边吃一边问。
"还没有,不过这小子盗矿的贼心一直没死,我已经命令干警密切注意矿山动静,只要这小子敢露面,就没个跑。"黄跃文信誓旦旦地说。
"黄局长,既然是盗矿团伙,不可能只有魏国山和魏小六两个,其他团伙成员也没有抓到?"石存山继续问。
"没有,这帮小子鬼得很,风声一紧就没影了,说实在的,矿山太大了,死看死守有一定难度。张书记上任以来,查封了两百多个有隐患的坑口,皇县公安局安排了一百五十多名警力巡逻警卫,严防擅自生产和盗采资源的情况发生。但即使一百五十名警力全部到位,他们要三人一组'四班三运转',最多也就是十二个组在同时巡逻,这对于二百多坑口来说,明显力不从心。"黄跃文一副力不从心的表情。
24、四菜一汤(4)
"这里盗矿很猖獗吗?" 夏闻天突然问。
"是啊,夏市长,盗矿贼之所以铤而走险,是因为井下堆金藏银,近两年钼矿价格从每吨两万元直线上涨到每吨二十二万元,一个民工偷潜下井,盗采一天的矿产资源就能卖到一二百块钱,那些私挖盗采的组织者、选矿厂的收购者赚到的就更多了,今年以来,光是皇县公安局逮捕或刑拘的非法盗采人员就有八十多名,受治安处罚的六百多人,魏国山团伙一直是我们重点打击的对象,但是这伙盗贼不同其他团伙,太狡猾,几次抓捕都逃脱了。"黄跃文振振有辞地说。
"我听说一些矿主一天的生产利润就高达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在这里,一夜暴富的矿主买两百万元一辆的法拉力如同儿戏,女儿结婚唱一个堂会,请演员大腕就花几十万元。有的人在澳门豪赌,一次输掉数百万元眼都不眨,铁男、青山,我郑重提醒你们,在皇县绝不允许矿主发财、矿工遇难、政府埋单的情况出现!"夏闻天严肃地说。
"夏市长说得很对,安全生产归我主管,我也要提醒你们,要利用各种手段反复强调停产井下采掘的危险性,对那些组织外地农民私自下井的工头儿,要依法惩处。要发动群众,开展有奖举报,真正布下千里眼、顺风耳。"邓大海插嘴说。
这顿饭大家吃得都很满意。
第二天早晨返回省城的路上,夏闻天还在夸昨晚山珍汤味道好。
邓大海哈哈大笑地说:"闻天,你真以为那是山珍汤啊?"
"怎么,大海,难道有假?"夏闻天疑惑地问。
"鲍鱼、鱼翅、干贝、海参、鱼肚虽然剁碎了,但还是能吃出来的。我觉得昨晚的山珍汤就是佛跳墙。"
"怪不得粉丝那么短,难道是鱼翅?"
"当然是鱼翅了,不仅汤是佛跳墙,酒也不是十里香,是事先灌好的茅台。" 邓大海毫不隐晦地说。
"我一点也没多想,大海,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公安局长,那昨晚你为什么不点破呢?"夏闻天不解地问。
"闻天,我觉得皇县的情况很不正常,我让存山他们放长线,等钓到大鱼再向你汇报。"
邓大海的话让夏闻天心中一紧,心想,张铁男是怎样一个人?事儿做得天衣无缝,把别人拉下水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夏闻天弃学从政以来,发现不少像张铁男这样的官场老油条,简直就是官混子,这些人整天琢磨的就是乌纱帽,怎么可能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服务?
夏闻天望着车窗外绿油油的原野,陷入了沉思......
25、情变(1)
丁能通陪同夏闻天率领的加拿大地铁考察团在加拿大访问了半个多月,其间,他去了自己在温哥华的家。
为了给衣雪和儿子一个惊喜,他事先没告诉他们娘儿俩,可是丁能通的突然袭击并没有给衣雪带来惊喜,而是恐慌,因为房间里不仅有男人的鞋、领带,洗手间里还有剃须刀。
丁能通全明白了,为什么在国内每次与衣雪通话,都不欢而散,衣雪起初不断地打来电话,劝他辞职来加拿大,后来电话少了,每次通话都不冷不热的,但是无论如何丁能通也想不到,相濡以沫十年的妻子会红杏出墙,给自己戴了一顶外国绿帽子,丁能通陷入极度痛苦之中。
为了儿子,丁能通强忍痛苦住了两天,临走时给衣雪写了两份离婚协议书,离别时强忍泪水扔下一句话:"雪儿,既然我不能给你幸福,就还给你自由吧!"
当丁能通关上门时听到了衣雪撕心裂肺的痛哭......
从加拿大回到北京,丁能通躲在房间痛哭了一个晚上,他太委屈了,在丁能通的骨子里,不是个轻易否定自己的人,但是事实证明,他的婚姻失败了,尽管他仍然爱着衣雪,可是他无法接受那顶绿帽子。
就在丁能通情感世界跌入低谷的时候,罗小梅风情万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到北京是来参观国际车展的,同时送表弟罗虎到县驻京办上任,罗虎成了新任皇县驻京办主任。
罗小梅没住北京花园,因为熟人太多不方便,她给丁能通打电话时,正坐在凯宾斯基饭店的咖啡岛。爱情有着乘虚而入的习惯,丁能通太需要情感的慰藉了,他迫不及待地开车去了凯宾斯基。
柔和的灯光中,罗小梅穿着淡粉色的丝质吊带裙,正捧着一本时尚杂志随意地翻着,面前放着一杯咖啡,若隐若现的乳沟像是充满诱惑的陷阱,丁能通只有一个念头,跳进去,一定要跳进去。
"小梅,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丁能通按捺着自己的心跳,尽量显得从容地说。
"人家想给你个惊喜,瞧你又黑又瘦的,通哥,怎么驻京办主任当得不开心?"
听到"惊喜"两个字,丁能通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想起二十天前自己去加拿大也是要给衣雪一个惊喜的,然而惊喜却换成了两个人分手的痛苦。
对于男人来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戴绿帽子,丁能通戴过了,而且觉得自己像个男人,戴得很有风度。
回想起自己接触过的女人,罗小梅是最懂得包容的,她好像从来不懂得吃醋,她的胸怀里有着大地母亲般的情感天地。也许对于罗小梅来说,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幸福才是最大的幸福,她一生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幸福活着的。
丁能通坐下来,却没要咖啡,而是要了一瓶科罗娜啤酒。
"通哥,你情绪不太好,如果很想喝酒的话,我陪你,这次到北京就是想好好陪你几天的。" 罗小梅一挥手又要了五瓶科罗娜啤酒。
"小梅,你不是来参观国际车展的吗?"丁能通不经意地问。
"是想买几辆车,不过主要是想你了,如果只是为了买车,也用不着我这个董事长亲自来。"
罗小梅用柔嫩的舌尖轻舔了舔性感的嘴唇,整张脸顿时生动起来,丁能通抑制着自己要吻的冲动,平和地说:"小梅,为什么不把自己嫁了?"
"通哥,把自己嫁掉很容易,但是我不能保证不给他戴绿帽子,因为我被一个人囚禁了,我被他判了无期徒刑。"
"别傻了,小梅,我是个有家的人!"
"通哥,你知道什么是家吗?"
"什么是家?"
"有女人的地方才叫家,你的家在哪儿?在加拿大吗?别骗自己了,通哥,我坚信衣雪早晚与你分手!"
罗小梅的话让丁能通无地自容。
"小梅,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当初让她和孩子去加拿大是错误的,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25、情变(2)
丁能通说完,一口气吹了一瓶科罗娜。
"通哥,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快!" 罗小梅很伤感地说,但心里一阵阵窃喜。
罗小梅惦记丁能通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爱这个男人,罗小梅一向自恃高雅,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值得爱的男人并不多,有些傻女人只用金钱和地位作为衡量男人的标准,罗小梅精明得很,她深知在中国获得金钱和地位不是什么难事,厚黑学大师李宗吾早就指点了迷津。
罗小梅心目中的男人横而不流,可以诡秘但不鬼祟,可以忍辱含垢但决不苟且偷生,做人做事不张扬,喜欢不露声色地观察目标,有一种让人不容易发现的淡泊。这个男人她找得好苦,终于在自己当皇县驻京办主任时找到了,他就是丁能通。
罗小梅是个锁定目标永不放弃的女人,因为爱,她可以包容丁能通的一切,喜其所喜,乐其所乐,今天终于盼到了希望,罗小梅暗下决心,决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小梅,我对爱已经迷茫了,我怀疑,爱情不过是一种理想,连衣雪那么本分的女人都会红杏出墙,这世间还有什么情感是值得坚守的?"
丁能通又吹了半瓶科罗娜,神情中竟多了些委琐。罗小梅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怜爱,伸出纤纤玉手抚摩着丁能通冰冷的手。
"通哥,人生的全部遗憾就在于没有回头路,即使你回头了,也不是你要走的那一条路了,还是往前看吧,我愿意一直陪你往前走。" 罗小梅深情地说。
"小梅,我不配,我连自己的老婆都守不住,我不配有人爱。"丁能通沮丧地说。
"通哥,你过于自责了,我自己也不懂我自己,但是我懂你!" 罗小梅深情地说。
"可是,小梅,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香港黄河集团的钼矿拿到手的?"
丁能通突然转换了话题,这个话题一直藏在他心里如鲠在喉,他做梦都在为罗小梅担着心。
"通哥,怎么是搞到手的,完全是公平交易。"罗小梅嗔道。
"小梅,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可以收购这么有实力的企业?"
"通哥,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了,我是董事长不假,股东有十几个呢,再加上银行贷款,有什么不能收购的?当时'肖贾大案'刚刚发生,许多与'肖贾大案'有染的外资企业怕受到牵连,纷纷撤资,香港黄河集团也不例外,贾朝轩去香港赌博,每次水敬洪都陪着,水敬洪从贾朝轩身上没少捞好处,他当然怕受到贾朝轩的牵连,水敬洪卖钼矿时急得团团转,就怕找不到接盘的,当时县委书记张铁男找到我让我接,我说我实力不够,他说有十几个大股东,县里出面帮着贷款,我这才把钼矿接了。通哥,我瞒谁也不敢瞒你呀!要说有猫腻儿也是水敬洪为了捞好处故意压低价格,条件是给他个人一百万美金,县里按着市里的规定,算是按着外商引资奖励条例奖给他的,并无违纪违法之处。"
"小梅,你们矿上十几个大股东,都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有钱?"
"对不起,通哥,这是商业机密,除非你给我当总经理,否则我不会告诉你的!"罗小梅娇柔中透着诡谲。
"小梅,别怪我,我只是担心你被别人利用了。"
"通哥,都是我利用别人,想利用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罗小梅妩媚地一笑说。
"罗虎不是你们矿上的办公室主任兼护矿队队长吗?怎么突然进京当起皇县驻京办主任来了?"
"是我向张铁男求的情,想让他来北京历练历练,你知道,通哥,如果我不是在北京当了几年县驻京办主任,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更不会......"
罗小梅话没说完,脸色绯红地低下头。
"不会什么?"丁能通追问。
"傻瓜,北京是我俩的红娘,通哥,既然你想喝酒,不妨一醉方休。小姐!"
25、情变(3)
罗小梅一挥手,又要了五瓶科罗娜,丁能通许久没有面对美酒和美人了,索性放开量喝了起来,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喝着喝着头便晕了起来。
丁能通嘴里喊着衣雪的名字,已经有八九分醉意,罗小梅怜爱地扶着他上了电梯,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进罗小梅的房间,丁能通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罗小梅在洗手间投了一把毛巾,然后放在丁能通的额头上,又脱了他的鞋,丁能通说着梦话:"雪儿,你别离开我!"然后一把把罗小梅搂在了床上......
26、群众来信(1)
药王庙社区即将动迁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谣言四起,搞得药王庙社区里的老百姓人心惶惶的。
药王庙社区有近八百户《清江日报》职工,大部分是退休干部,其中也有原《清江日报》老总编杨仁泽,老先生对市政府打药王庙社区的主意很有想法,一封发自肺腑的信寄给了省委书记林白,林白看后有些坐不住了,他亲自用红色保密电话通知洪文山和夏闻天一起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洪文山和夏闻天是在省委办公大楼前碰上的,两个人的奥迪轿车几乎同时停在了省委办公大楼的雨搭下,两个人并不知道林白找对方,互相一通气才知道林白两个人都找,这才觉得问题不简单。
洪文山和夏闻天不同,毕竟是省委常委,平时有什么事林白在电话里就沟通了,林白是运用民主集中制的高手,凡事在不成熟之前都要主动与常委们通通气,吹吹风,做到心中有数后才上常委会。
今天林白留了一手,分别通知洪文山和夏闻天来一趟,是不想让洪文山和夏闻天事先沟通有准备,他早就闻听两个人磨合期还没过,经常擦枪走火。虽然夏闻天学院气足一些,能够忍让,但毕竟年轻气盛,林白也想借这次谈话之机给两个人上上课,讲一讲团结的重要性。
洪文山和夏闻天一边往省委办公大楼里走,一边揣度林白让东州市党政一把手都来会是什么事,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药王庙社区的事,因为这个项目尚未签约。
林白正在接待国家建设部的领导,他的秘书小郭安排洪文山和夏闻天在林白专有的小会议室等了一会儿,两个人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到了林白的朗朗笑声。
"老洪、闻天,久等了!"
"老林,我们也是刚到。" 洪文山笑着说。
走进林白的办公室,林白亲自给两个人沏了茶。
"我刚送走建设部的领导,房价太高了,老百姓承受不起呀,连建设部的领导都坐不住了。"
"房地产过热主要是因为投机需求快速增长,使住宅需求被过度放大造成的,一些高收入群体把住宅作为主要的投资品进行炒作,结果是房价越来越高,导致房价收入比不断上升,许多大城市已经高得十分离谱。" 夏闻天儒雅地说。
"是啊,这些年,房地产调控政策一直没能伤及过度投机炒作的筋骨。抑制住宅需求增长的政策,比如从严征收营业税,征收住宅收入所得税,这些政策实施的结果是将税赋转嫁到下家,对炒房者没有影响,结果不是抑制了房价,反而是抬高了房价。"林白感叹道。
"在人民币升值预期上升及炒房高收益的影响下,海外华人资金及其他外资将继续加快向中国房地产的流入,我倒觉得东州应该利用好这些流入的资金,以房地产为契机,重振东州经济。"洪文山兴奋地说。
"老洪,今天找你和闻天来就是想和你们谈谈东州的房地产发展,这是原《清江日报》退休老总编杨仁泽给我写的信,你们看看吧。"
洪文山接过信才明白林白找他和夏闻天来的目的,信中写道:
林白同志,您好!
〖GK2〗我是以一名退休老党员的身份给您写信,也是代表东州市中山区药王庙社区的老百姓给您写信。近来不断有传闻,东州市政府打着危房改造的名义,即将动迁药王庙社区,要盖什么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起初我不太相信,几经了解确有其事。
近年来,一些地方领导在城市建设上重地上,轻地下,热衷于建大马路、大广场,大搞人造景观、假古董,造成很大破坏和浪费,而地下基础设施建设却欠账很多,群众十分不满。
地方政府热衷于大搞形象工程,似乎已经成了中国城市化过程中无法治愈的顽疾。不论是中央的三令五申,还是社会各界的强烈批评,都无法抑制地方政府的这种冲动。
药王庙社区这次拆迁涉及三四千户家庭,以及七八十家企业,取而代之的将是高达四百米的全国第一高楼。药王庙社区从一九九五年后才开始集中盖楼房,这里面临中山大街这条东州市最宽最气派的城市中轴线,从东州国际机场出发,沿中山大街驱车,可以畅通无阻地直达东州市政府。其中,相当多的楼房建成不过几年时间,长一点的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根本不存在危房改造这样的说法,但就是为了这个'全国第一高楼'的招商引资项目,几千户居民就要牺牲自己的家园,搬离这一城市中心地区,这是典型的政绩心理在作怪!
26、群众来信(2)
近一个时期,由于房价上涨过快,中央要求地方不能大拆大建,在这种背景下,东州为何还要坚决上马全国第一高楼?外商的利益重要,政府的利益重要,那么市民的利益怎么办?
无论如何盖全国第一高楼都与人民急需解决的住房、教育、医疗等问题无关,相反还能制造当地房地产市场的非需求购房氛围。
在许多人看来,东州是个落后的城市,但原因并不在于它缺乏气派的高楼,而在于其文化的缺失。从秧歌节到花博会,我们也没有看到东州表现出一个清晰的城市文化诉求,相反,却看到了好大喜功,只做表面文章的诸多第一。我作为一名老党员想不通,希望林书记在百忙中能给予答复!〖HK〗
洪文山看后眉头紧锁并未说话,只是顺手递给了夏闻天,夏闻天看后无奈地把信放在了茶几上。
"二位看后有何感想啊?"林白温和地问。
"老林,看来这个杨仁泽,我应该亲自找他谈谈!"洪文山先开了口。
"谈什么?不会是兴师问罪吧?"林白不客气地说,"我看这封信说得有一定道理。闻天,你怎么看?"
"林书记,香港黄河集团确实看中了药王庙社区这块地,也想搞个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我和文山同志却觉得药王庙社区的位置更适合搞国际会展中心,东州作为全国装备制造业基地,的确需要一个与之匹配的国际会展中心,这个国际会展中心建成后,我们每年举办一次装备制造业国际博览会,对东州乃至全省装备制造业发展都是一个大的牵动。为此,我亲自拜访了黄瀚晨先生,老先生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酒店和会展中心一起搞,我和文山分别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会和市政府常务会议,认为方案可行,这个项目对经济低迷的东州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因为一旦黄瀚晨大张旗鼓地在东州投资,其他外商就会随之而来,全国第一高楼会起到良好的宣传示范作用。不过,目前还只是处于意向阶段,并未签约。" 夏闻天回答得客观谨慎。
"老洪、闻天,我理解你们一心想把东州经济搞上去的心情,但是眼睛不能只盯着GDP,我们抓经济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前两天《内参》上登了一篇文章,叫《中国为何国富民不裕》,发人深省啊!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各级政府以人为本,要高度重视民生问题,如今你们要打破几千户家庭安居乐业的日子,只是为了地方政府和外商的利益,一旦引起群访,影响会非常恶劣,所以我提醒你们,如果上这个项目,必须合理补偿拆迁费,药王庙社区地处东州的黄金地带,外商想赚钱可以理解,但是要按照老百姓能在附近买得起房子来补偿,绝不能出现人家在市中心黄金地带住得好好的,拆迁后在市中心买不起房,只能到郊区去买的情况。老洪,没有稳定,一切都无从谈起。另外,决不能克扣老百姓的补偿款,一旦出现要严厉查处。"林白的语气非常严肃。
"老林,这个项目虽然敏感,但绝对是启动东州经济的导火索,我们会把工作做细做实,东州经济搞不上去,老百姓的富裕就无从谈起,我相信道理讲清了,老百姓会理解的。"洪文山自信地说。
"理解?就怕是有的干部把经念歪了,前一段我在北都大饭店宴请客人,由于日本客人对一道菜的做法感兴趣,非要到后厨参观,我只好陪着去了后厨,结果我发现了后厨竟然挂着一张常客喜好清单,上面赫然写着东州市副市长何振东的大名,还有东州市社保局局长房成高,上面标明每个人喜欢喝什么名酒,喜欢吃什么菜以及经常用餐的包房,结账折扣等,非常详细,何振东不就是主管城建、房地产和社保基金的副市长吗?老洪,房成高曾经当过你的秘书,同志们,'肖贾大案'才过去多久,就有人忘记了!"
林白说得有些激动,他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接着说:"我建议你们市委召开一次党员干部警示教育大会,让袁锡藩、钱学礼等人现身说法,一定要让大家懂得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
26、群众来信(3)
"林书记,振东同志是从县里提拔上来的,在下面就养成了吃吃喝喝的毛病,我这个当班长的,平时过于顾及团结问题,该提醒的没提醒到位,我也有责任!"夏闻天诚恳地说。
"闻天啊,今天找你们来,不是听你们检讨的,还是那句老话,万事民为先,老百姓的事没有小事,我希望你们这届班子能以民生为主,脑袋里少考虑政绩,多考虑民生,切实给老百姓办几件漂亮的实事!"
27、车展(1)
星期六一大早,丁能通就开着奔驰车去凯宾斯基接罗小梅,两个人约好去国展中心买车。
丁能通走进酒店大堂时,罗小梅和罗虎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罗小梅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淡绿色恺撒小衫搭配一款白色短裙,让她演绎得异常高贵,也异常诱人,毫无装饰的裙款让人自然而然把目光集中在胸部诱人的乳沟,灵动的双眼,可人的面庞,加之清新完美的秀发,使罗小梅总是能够用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妩媚打动人。
"通哥,你来了!"罗虎先起身殷勤地打招呼。
丁能通不太喜欢罗虎,总觉得罗虎身上有一股邪气。
"罗虎,你也去?"丁能通不太高兴地问。
"通哥,听说车展上美女如云,我去开开眼。"罗虎大大咧咧地说。
"通哥,别听他胡说,今天我俩只看车,看中什么车让罗虎负责就行了。" 罗小梅妩媚地笑了笑说。
国展中心可谓是人头攒动,火爆异常,名车荟萃,美女如云,无论是热歌劲舞还是香车美女,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罗虎一进国展中心眼睛就不够使唤了,这家伙不看车,只盯着美女看,丁能通发现车越豪华,车模穿的就越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丁能通本就不是为了买车,虽然也象征性地看车,但眼睛也没离开美女。
在车展上,车模绝对是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日本车模穿得最少,许多人的相机镜头或摄像头对着车模的下身,还有些好色之徒借与车模合影之机,吃人家豆腐。
罗虎不时纠缠着丁能通给他和美女拍照,罗小梅对豪华车感兴趣,在"法拉利"展台摆放着法拉利新款车F430以及世界上最快的612SCAGLIETTI敞篷式跑车,一下子吸引了罗小梅。
罗小梅走到工作人员旁边说:"先生,这辆F430我可以试试吗?"
这种豪华车试车事先应该登记,参展商确认你有购买实力才可以试。工作人员仔细打量了一下罗小梅,显然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高贵气质所打动,点了点头。
罗小梅坐进车内,"呜呜呜",一阵尖锐的引擎声突然响起,车迷们如潮水般涌到法拉利展台,罗小梅坐在法拉利车内,曼妙的双腿被豪华的座椅衬得更加修长。
试完这辆红色的F430后,罗小梅让丁能通和罗虎等她一会儿,她一个人上了位于展台二楼的工作区,与车展商代表约谈了十分钟后,温文尔雅地走下楼梯。
罗虎赶紧上前问:"姐,你看中这辆法拉利了?"
"这辆车动感太强,我更喜欢那辆敞篷的。"
"姐,在矿山还是开悍马过瘾,我们去悍马展台看看吧。"
"好吧,不过,那辆敞篷的法拉利我也要了。"
罗小梅说得轻松,丁能通听得咋舌。
三个人来到悍马展台,车模妖艳高挑儿,电眼妩媚,罗虎见了一脸的贪婪,他为了吃人家的豆腐,主动凑上去与美女搭讪。
"小姐,这款车一辆多少钱?"
车模见罗虎一身匪气,根本没瞧得起他,用鄙夷的口气说:"这车很贵的,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罗虎听出来小姐根本没瞧得起自己,当时就被激怒了,他大声吼道:"今天我就让你瞧瞧,一般人是怎么把这辆车买走的,别说车了,你说吧,你值多少钱?我今天连你一起买走!"
罗小梅听罗虎的话太过分了,连忙上前制止:"罗虎,你胡说什么?小姐,对不起!"
罗虎的张狂引来许多人观看,参展商见展台围了许多人,便走了过来问丁能通:"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丁能通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参展商以为丁能通更像是一个买得起车的老板,罗小梅赶紧走过来说:"这款悍马,我们要五辆,具体事由这位罗先生与你们谈。"
罗小梅的话一出口,全场的人无不咋舌,参展商更是喜出望外,他用愠怒的目光瞪了车模一眼,意思是责怪车模乱说话,险些得罪了财神爷。
27、车展(2)
罗小梅交代完挽起丁能通的胳膊就走,她知道丁能通从心里讨厌罗虎,她不想因为罗虎破坏了与丁能通约会的情调,于是甩掉罗虎,两个人走出会展中心。
"通哥,中午了,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罗小梅风情万种地说。
"小梅,你今天变得我快不认识了,你买那么多悍马干什么?"
丁能通觉得罗小梅像个暴发户,没想到她出手如此阔绰,钼矿真的那么赚钱,他赚的钱里有没有矿工的血汗?
"通哥,你以为我买这些车是矿上用的?我是要捐赠给县委、县纪委、县政府和县公安局。"
"这些衙门并不缺车,为什么不把这些钱拿出来做点慈善事业?"
丁能通心里清楚,这么好的车捐给县委、县纪委、县政府和县公安局就等于捐给了张铁男、王汉生、牛禄山和黄跃文,这是变相行贿!
"通哥,我能有今天离不开县委、县纪委、县政府和县公安局等部门的大力支持,捐台车也是应该的。"罗小梅摇晃着丁能通的胳膊说。
"小梅,你想没想过,多少矿工的血汗换一辆悍马吗?即使你的钱是凭本事挣的,也不应该这么张扬,那个罗虎竟然在车展上口出狂言,连车模也要一起买走,这是北京城,到处是龙,遍地是虎,哪容他一个小小的县驻京办主任撒野!"
丁能通越说越激动,一甩罗小梅的胳膊向自己的奔驰车走去,罗小梅惟恐丁能通败兴,赶紧追上去温柔地说:"通哥,罗虎是个土包子,干吗跟他一般见识,我以后多捐善款就是了,别生气了,我们去燕莎的萨拉伯尔吧!"
丁能通望了一眼娇艳欲滴的罗小梅,心想,自己也是,人家有钱愿意买啥就买啥,与自己何干?便无奈地摇了摇头,钻进了奔驰车。
28、湖南人(1)new
为了让东州地铁早日上马,受夏闻天委托,林大可专程进京拜会了国家发改委领导,碰巧周永年回家探亲,两个人同乘一架飞机,这是周永年到东州第一次回京探亲,也是丁能通上任驻京办主任以后,林大可第一次进京。
自从周永年挂职东州市委副书记后,就与豪爽的林大可特别谈得来,周永年住单身宿舍,林大可下班后经常找周永年下棋。
最让周永年佩服的是林大可的一身正气,君子坦荡荡,这让他看到了当年牺牲在抗洪第一线的李为民的影子,周永年常用一句诗来形容林大可:"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两个人相处时间不长,便不知不觉间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在飞机上,周永年显得满腹心事,林大可看着不爽,他关切地问:"永年,回家看老婆孩子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大可,我到东州半年了,一直在下面跑,了解了许多真实的情况,'肖贾大案'刚过,一些人就忘了,有的人令人担心啊!"
"永年,看来你是听到什么了,能不能和我透透底?"林大可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
"大可,你在皇县干过县长,最了解那里的情况了,这几年皇县经济确实上去了,你刚去时还是个贫困县,现在已经是全国有名的百强县了,因为什么?因为钼矿啊,可是这两年皇县钼矿管理混乱,私采滥挖现象严重,我怀疑发生过大大小小多起矿难,但都被县里压下了,当地老百姓谁也不愿意谈钼矿,谈矿色变,好像钼矿背后有黑恶势力插手,老百姓都怕多嘴惹上麻烦,大可,官商勾结在全国煤矿、铁矿等矿中相当普遍,县里的钼矿会不会有这种情况?"
周永年的话让林大可心中一紧,林大可之所以当上这个常务副市长,就是因为在皇县摸爬滚打十几年,把一个贫困县变成了全国百强县,又成功打造了花博园,政绩突出上来的。何振东接了县委书记后,也是借了林大可创下的政绩光,被提拔到了副市长的岗位上,何振东还是省长赵长征提的名,当年赵长征在东州任金桥区委书记时,何振东是办公室主任,那时候赵长征就觉得何振东是个能干事的干部。
"永年,你不会怀疑我就是那个官商勾结的官吧?"林大可不悦地问。
"大可,你想哪儿去了,要不是你要问,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既然跟你说了,也是给你提个醒,对皇县的情况多留点心。"
"永年,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个带兵的出身,眼睛里从来不揉沙子,我在皇县时提拔了许多干部,但是何振东、张铁男接替我后,来了个大换血,现在跟我一起摸爬滚打的干部都不得烟抽,说实话,我对何振东的有些做法真不敢恭维。"
"大可,别看从你爷爷那辈就在东州生活,可是你骨子里还是个湖南人。"
林大可祖籍是湖南,爷爷当年逃难时逃到东州,一直扎根在皇县。
"湖南人咋了?"林大可不解地问。
"湖南人都有求索的精神,屈原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湖南人有先忧后乐的精神,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里写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湖南人还有牺牲精神,谭嗣同有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更主要的是湖南人还有敢于革命的精神,毛主席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多么豪迈!多有气势!"
周永年侃侃而谈,林大可听着听着,终于回过味来。
"永年,我想起来了,嫂夫人的老家在湖南,你这么夸湖南人,明显是想老婆了,对不对?"
"没有的事!" 周永年辩解道。
"永年,湘女多情啊,嫂夫人可是个美人坯子,你老兄艳福不浅啊!" 林大可开玩笑地说。
"大可,看不出来你个傻大兵还懂女人!"
周永年说罢,两个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28、湖南人(2)new
周永年和林大可走出首都机场后,丁能通和杨善水、白丽娜早就候在外面了。
"能通,你送周书记回家,我坐善水和丽娜的车回驻京办。" 林大可一挥手说。
"得得得,我是回家探亲,用公车不合适,我还是坐大巴吧!"周永年推辞说。
"永年,何必呢?顺路一起走吧!"
林大可话音未落,周永年已经登上了大巴车,回身向众人挥了挥手,丁能通、杨善水、白丽娜都觉得很尴尬。
"别愣着了,咱们走吧!"
林大可说完,上了奔驰车。
"林市长,周书记可真是个怪人,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市领导呢。"白丽娜一边开车一边说。
"丽娜,领导干部要都像周书记那样做人,公私分明,纪委就形同虚设了。"林大可感慨地说。
"周书记心中最佩服的人就是牺牲的李为民书记,听说他到东州后处处向李书记看齐。"丁能通感慨道。
"是啊,想不到为民同志会牺牲在皇县,要是当时我在皇县......唉!" 林大可惋惜地说。
"林市长,小梅也在北京,本来今天想回皇县的,听说你来很高兴,非要在北京请你吃饭。"丁能通低声说。
"好啊,罗小梅现在可不得了,是皇县最大的资本家,再也不是当皇县驻京办主任时候的罗小梅了!" 林大可的口气里充满了失望。
"林市长,你知道现在皇县驻京办主任是谁吗?"丁能通卖关子地说。
"谁?"
"罗小梅的表弟罗虎。"
林大可听罢,紧缩眉头说:"罗小梅是把皇县驻京办当成她钼矿的驻京办了吧!"
刚说完,白丽娜递过来一张报纸:"林市长,钼矿老板财大气粗,都上北京报纸了。"
林大可接过报纸翻着,第二版上赫然醒目的标题是:《清江钼矿老板财大气粗,不仅买车还要买人》。
林大可看罢,气哼哼地说:"清江钼矿老板,清江只有皇县有钼矿,这显然是皇县那帮土财主干的事。一下子买走五辆悍马,这得用多少矿工的血汗换呢!能通,这事不会是罗小梅干的吧?要不她来北京干什么?"
"林市长,你了解小梅,她哪能干出这么低档次的事,她到北京办点事,顺便看看我。"丁能通打圆场地说。
"能通,你为罗小梅险些丢掉了前程,我提醒你别重蹈覆辙呀!"林大可语重心长地说。
"林市长,不怕了,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了。"丁能通笑着说。
"怎么?你跟衣雪怎么了?"林大可吃惊地问。
"一言难尽,林市长,抽空我再向您汇报吧!"
29、课题(1)new
傍晚,林大可作为东州驻京办的主管市长特意宴请了驻京办的处以上干部,在北京花园驻京办的餐厅,摆了两大桌,林大可端着倒满二锅头的酒杯挨桌敬酒,非常平易近人。
晚宴后,林大可特意将丁能通、杨善水、胡占发和荣国库叫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要专门听听关于驻京办转变职能课题组调研情况的汇报。
"能通,闻天同志布置给你们的课题进行得怎么样了?"
林大可一人发了一支烟,丁能通赶紧给林大可点上,众人也分别点上,汇报就在平和的气氛中开始了。
"林市长,我到驻京办以后专门开了党员干部大会,又成立了课题小组,由占发和国库负责,他们已经跑了五十二家副省级以上的驻京办,地市级的驻京办也跑了将近三分之一,县驻京办也跑了十几家,还专访了香港驻京办,初步搞了一个调研报告。我看了,虽然有些建设性的意见,但是还不成熟,我建议他们再听听常到北京办事的企业家甚至到北京看病、送孩子、到北京上学以及农民工等一些老百姓的意见,这个课题既然搞了,就要与时俱进,有可操作性和普遍推广的意义。"丁能通踌躇满志地说。
"你们的想法很好,实事求是地说,驻京办事处在中国的确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机构,是中国特色的产物,在普通老百姓和一些地方干部心目中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甚至有些人会问,驻京办事处在北京都忙些啥?咱们这个课题就是要回答忙些啥的问题。驻京办最初的雏形是清朝时期的会馆,那是基于同乡需要自然产生的一种半官半民间的组织,当时会馆的核心功能是为进京赶考的士子提供住宿及后勤服务。有些边远的考生,考试不中,也不回家,就在会馆里一直住到下一科大考。后来,会馆的业务不断扩大,为旅居京城的各阶层同乡提供各种类型的帮助,比如经营同乡墓园,教育、义演、殡葬、慈善事业以及同乡需要的其它杂务。会馆的功能应该对你们驻京办有所启发呀!" 林大可吸了一口烟说。
"是啊,1905年中国废除了科举制,会馆这一国粹级的文化现象也随之衰落了。解放以后,中国成为一个高度计划的社会,人员不能随便流动,会馆基本宣告死亡。" 丁能通补充说。
"其实,老祖宗给我们留下许多好东西,现在很多人之所以那么愚蠢,完全是因为他们忘记了历史,驻京办转变职能这个课题,一定要拓宽视野,把心胸放远一些。" 林大可豪放地说。
"林市长,我们确实考虑了一些新的功能,在调研中发现,在市场经济不断发展、科学技术不断进步的情况下,一些驻京办以往收集信息的功能弱化了,然而,另外一种职能却在强化,那就是瞄准北京这个全国最大的人才库,从北京'挖人',有的驻京办已经成立了人才市场处,目的就是促进北京和当地人才资源的合理配置和跨区域交流,为两地的企业提供跨地区的人才服务,宣传展示当地的人才优惠政策,在北京了解全国最新的人才动态,反馈当地,以更好地指导当地的人才工作。"胡占发谨慎地说。
"好,这个职能转变得好,为有志于到东州这个老工业基地发展的各类人才提供咨询和联络,人才的视野要宽一些,包括应届毕业生、在职人员、离退休专家、留学回国人员等等,驻京办要有胆量在北京这个人才高地上安营扎寨,为东州建设源源不断地输送各类人才。有些人说,驻京办是滋生腐败的温床,应该撤销,我就不同意这种观点,我认为驻京办的功大于过,利大于弊,各地驻京办都为家乡的建设和首都的繁荣稳定做出了贡献。"文革"时期,各地驻京办被污蔑为盗取中央情报的特务组织,予以取消,不是也有'死不悔改'的,转入地下一直坚持到改革开放吗?" 林大可动情地说。
"是啊,改革开放初期,驻京办主要担负着接待当地政府官员和为地方经济建设招商引资、收集信息的任务,各地选派精兵强将,挥师京城,为当地的建设施展浑身解数,为中央政策的贯彻和落实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杨善水感慨地说。
29、课题(2)new
"善水,你就是改革开放初期到的北京吧?" 林大可饶有兴趣地问。
"是啊,当时我大学刚毕业被分配到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没几天,就被派到了驻京办,一干就是二十年啊!" 杨善水慨叹道。
"这些年,驻京办为东州可没少做贡献啊,远的不说,能通的前任老主任就争取了国家投资一百亿的五十万吨纸浆项目落户到了东州,还为东州钢铁厂争取到了三个亿的技术改造贷款和近一千三百万美元的外汇额度,为东州引进的外资和内资就不用说了,每年都在十亿美金左右。能通就更有本事了,在花博会开幕那天,竟包了一架波音737客机把包括有关领导以及经济界、文化界、新闻界的知名人士,著名专家,学者总计有一百四五十人的中央高层代表团送到了开幕现场,开创了东州有史以来对外交流和外事活动之先例呀!"
林大可说完,哈哈大笑,众人也附和着笑起来。
"林市长,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为进京的农民工服好务。目前东州进京打工的农民工越来越多,问题也应接不暇,驻京办应该在这个方面发挥作用,不仅仅要为地方党政官员做好服务,更应该为东州的农民工服好务。"荣国库补充道。
"国库说到点子上了,我建议驻京办专门设立个农民工服务处,专门为进京农民工解决实际问题,让咱东州的农民工打工有靠山!" 林大可很兴奋,他又续了一支烟说。
"林市长,其实,驻京办转变职能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国家也应该下决心改变各部委配置资源权力太大的问题。" 丁能通无奈地说。
"是啊,国家某些权力部门在宏观调控中沿袭计划经济时代的做法,看上去很奏效,但实际上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更有甚者,在运用行政手段的过程中,强化了部门权力,扩大了部门权力,有些部门甚至成了利益主体,权力部门化了,权力利益化了。这几年尽管国务院要求各部门减少审批手续,把一些不必审批的项目改为审核备案制,但实际上,除了那些无关紧要、早就过时的审批项目被废除了之外,那些'含金量'高的并没有废除,不仅如此,有些部门还借宏观调控,新立了不少审批项目,在这种情况下,地方政府不跑部就办不成事啊!"
"所谓跑'部''钱'进就是投其所好,某部某委某司某局的负责人有什么喜好,我们都了如指掌,这些年我可没少陪他们打牌、喝酒、旅游、买字画、买古玩。有一次为了搞定一位副司长,我都喝吐了血。之后还借着酒劲儿陪他玩了通宵麻将,当时真是苦不堪言啊!"杨善水牢骚满腹地说。
众人听到这儿都沉默了,丁能通递给杨善水一支烟,给他点上火说:"善水,越是这样,驻京办才越应该调整和改革,只有改革才能顺应时代发展的需要,更好地发挥促进地方经济建设的功能。"
丁能通话音刚落,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他看了一下内容,是罗小梅发来的,丁能通把短信给林大可看了看,意思是请领导决定时间,林大可见问题讨论得差不多了,又指示了几点意见,才宣布结束。
众人走后,林大可和丁能通才走出房间。
30、爱欲横流(1)
药王庙社区项目就要签约了,不日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就将抵达东州,林娟娟却为筹不到项目资金娇眉紧锁。
按着郑卫国出的主意,林娟娟早早地将红色宝马停在了市社保局大门的对面,她与房成高约好了,今天是林娟娟的生日,她要利用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房成高记住他们刻骨铭心的爱情,她要利用爱情让房成高为自己赴汤蹈火。
房成高这几天情绪很不好,他因为大名留在了北都大饭店后厨的喜好单子上,被洪文山叫到办公室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做梦也没想到省委书记林白会陪同日本客人跑到后厨去,人要点背起来放屁都砸脚后跟。
每当房成高苦闷的时候,他都想找林娟娟倾诉,他觉得自己与林娟娟的情虽然源于性,但止于爱,房成高确信自己的确爱上了这个妩媚的女人,赤裸的欲望,让房成高彻底迷失在人性与道德的十字路口......
房成高早早地就打发司机走了,他一直等到社保局大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拎着皮包上了电梯。
自从被洪文山骂过后,房成高收敛了不少,但是欲望犹如毒瘾,越想戒掉,瘾就越大,爱情也许有罪,但是可恕,房成高原本就不是浪荡成性的花花公子,他只是被林娟娟的媚给征服了,这个懂得各种做爱技巧的女人,充满了令人堕落的致命吸引力!
房成高不知道林娟娟的媚来源于她深埋在美丽外表下的野心和欲望,一个有野心的漂亮女人,她的媚就是充满快感的毒素,何况林娟娟的媚是从典雅端庄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不仅媚态撩人,而且洋溢着黑洞般的魔力。
房成高着魔了,他断定自己爱上了这个女人,自己注定要为这个女人生,为这个女人死,爱情的确是要死的,不是人死,就是心死,谁动了心,谁就会伤心。房成高情愿将来死的是自己,因为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能在花前死,做鬼也风流。
林娟娟开着红色宝马车沿着黑水河缓缓行驶在东州最具魅力的滨河路上,夕阳正挂在远方的豁口处,天空一片昏红,黑水河在日光反照下,显得无比璀璨。
"娟娟,生日想怎么过?" 房成高一见到林娟娟所有烦恼都会转化成雄性荷尔蒙,他一边吸烟一边踌躇满志地问。
"我想让你一次爱个够!" 林娟娟脸上荡漾着迷人的妩媚,挑逗般地说。
"听着像是要诀别!" 房成高漫不经心地说。
"别瞎说,怪不吉利的,人家今天可是过生日!" 林娟娟嗔得越发妩媚。
"娟娟,你知道生日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一生一世地日!" 房成高淫邪地说。
"讨厌!一点都没有美感,应该是一生一世地爱!"
"娟娟,我爱你!" 房成高突然认真地说。
林娟娟一踩刹车,宝马车停在了路边,林娟娟直勾勾地看着房成高,一双充满诱惑的媚眼,几乎将房成高电晕,为了这双眼睛,房成高可以豁出去一切。
"高哥,你能为我付出一切吗?" 林娟娟的目光开始迷离起来。
"哪怕是生命!" 房成高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傻瓜,我不想要你的命,你死了,我去爱谁?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成吗?" 林娟娟自信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接近目标了。
"说吧,什么事?" 房成高一副大丈夫的气概。
"药王庙社区项目,香港黄河集团马上就要与市政府签约了,原来只建五星级酒店,我的资金还能应付,现在多了个国际会展中心,我就应付不了了,可是,我又不想把这块蛋糕拱手让给别人,这个项目稳赚的,高哥,你得帮帮我!"
"你想让我帮你在银行贷款?"
"银行贷款太麻烦,条条框框又多,怕是来不及了,你管着几十亿的社保基金,存在商业银行多可惜呀,不如贷给我十亿,让它利滚利,钱生钱,社保基金越多,你的政绩越大,一举两得多好!" 林娟娟狐媚地说。
30、爱欲横流(2)
"行不行啊,高哥?" 林娟娟娇滴滴地问。
"娟娟,社保基金是老百姓的保命钱,万一砸进去,你我都自身难保啊!" 房成高为难地说。
"高哥,这么好的项目怎么能砸进去,还说什么你爱我,为我可以付出一切,贷点款都不行,全是骗人的鬼话!" 林娟娟性感的嘴唇一噘嗔怪地说。
"娟娟,我也没说不行啊,只是这件事太大了,要是让洪书记知道了,非吃了我不可。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办,只要何振东点头,事儿就好办了。他是主管市长,有权决定贷还是不贷。" 房成高诡谲地说。
"那怎么才能让何市长点头呢?" 林娟娟迫不及待地问。
"你不是和苏红袖是好朋友吗?哪天你让苏红袖约何振东出来,我们四个人打麻将,我们三个一起做何振东的工作,准行,何况苏红袖还有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
"温柔乡啊!谁能扛住苏红袖的丰乳肥臀啊!"
"坏蛋!你是不是也扛不住啊?" 林娟娟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揪住房成高的耳朵质问道。
"宝贝儿,我现在就快扛不住了......还是快回温柔乡吧。"
林娟娟咯咯笑着将车缓缓驶向水岸花都的别墅区,房成高的魂也跟着林娟娟的灵与肉走进了诱人的爱欲人生。
31、签约
签约仪式前,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再一次抵达了北京,在水敬洪的陪同下,打理完北京的业务后,在丁能通和北京花园总经理朱明丽的陪同下,乘机抵达东州国际机场。
为了造势,洪文山特意嘱咐丁能通带几家北京的媒体记者跟过来,丁能通不负重托,一下子带来国家级媒体记者三四十人。
黄瀚晨走出机舱时,被眼前迎接他的热烈场面惊呆了,迎面是大红横幅:"热烈欢迎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先生一行莅临东州",奔驰车队、鲜花、掌声、大红地毯,最先迎上来的是东州市市长夏闻天,他与黄瀚晨热情握手后,将黄瀚晨引见给市委书记洪文山。
洪文山握着黄瀚晨的手热情地说:"黄先生是个有战略眼光的投资家,欢迎黄先生到东州来投资,我代表东州人民欢迎你!"
"洪书记,太客气了,我的老母亲曾经在东州求过学,我对东州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啊!"
黄瀚晨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夏闻天一一介绍了赵国光、张宏昌、周永年、林大可、何振东、邓大海等市领导,黄瀚晨、水敬洪、朱明丽等一一与市领导握手。
洪文山陪黄瀚晨上了第一辆奔驰车,夏闻天、丁能通陪水敬洪上了第二辆奔驰车,其他领导也分别陪香港客人上了车。
奔驰车队在十三辆交警摩托车队以及市公安局警备处前导车的引领下,可谓浩浩荡荡,风风光光驶上东州机场高速公路。
欢迎晚宴在草河口迎宾馆举行,东州市四大班子领导都参加了晚宴,高规格的接待让黄瀚晨非常满意。
晚宴上,黄瀚晨郑重地介绍了药王庙社区的合作伙伴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娟娟和总经理郑卫国,郑卫国很低调,林娟娟风情万种地给每位市领导敬了酒。
气氛虽然很和谐,但是夏闻天的心头掠过一丝阴影,他觉得凭香港黄河集团的实力,完全可以独揽这个项目,为什么要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氏集团合作呢?
夏闻天很反感林娟娟身上散发出来的狐媚之气,他觉得为了不出意外,应该让丁能通通过郑卫国了解一下林氏集团的实力。
夏闻天叫过丁能通耳语了几句,丁能通点了点头,然后说:"夏市长,我一担挑找我有点事,我想先走一步。"
夏闻天点头同意了,丁能通如释重负地走出宴会大厅。
石存山得知丁能通回东州后,迫不及待地想找他谈一谈,原因很简单,衣梅得知衣雪与丁能通离婚的消息后非常震惊,特意让石存山找丁能通谈谈,看看两个人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丁能通也很长时间没见到这个既是老同学又是一担挑的好友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迎面碰上了从洗手间走出来的苏红袖。
苏红袖是来采访报道黄瀚晨一行的,同时负责陪同北京来的新闻记者们,苏红袖风摆荷叶般扭动着S型的身躯,略带醉意地问:"通哥,怎么当逃兵了?"
"有点急事!"丁能通敷衍着回答。
"通哥,听说你和衣雪闹离婚了,是真的吗?"苏红袖口无遮拦地问,一副长舌妇的嘴脸。
丁能通最讨厌别人谈及他和衣雪,没好气地扔了一句:"苏红袖,我离婚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转身走时,曾经的深爱触动了内心最隐秘的情感,晚风迎面吹来,泪水竟然濡湿了丁能通的眼睛。
32、《大拆迁》(1)
石存山和丁能通找了一家叫"吧嗒嘴杀猪菜"的小酒店,随便要了两个菜,又要了两瓶东州大曲,准备一醉方休。
石存山这段时间案子缠身,很长时间没痛痛快快地喝酒了,两个人都把不住自己,三杯酒下肚都打开了话匣子。
"能通,你和衣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存山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
"衣雪没告诉你们?"
"告诉我们什么?每次衣雪给衣梅打电话都哭得跟泪人似的。怎么,想当陈世美呀?" 石存山讥讽地问。
"我知道我在你和衣梅的眼里一直就是陈世美,不像你永远是英雄!"丁能通自斟自饮地说。
"我们什么时候把你当成陈世美了?我是在问你那么好的媳妇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石存山也干了一杯酒逼问道。
"别问了,存山,就算我对不起衣雪。"
"什么叫就算呢?你本来就对不起人家娘儿俩,大老远地你把人家娘儿俩扔在异国他乡,你整天花天酒地的,让衣雪整天守活寡,我要是衣雪非给你戴顶绿帽子不可!"
石存山不提绿帽子还好,一提绿帽子,丁能通一下子火了:"石存山,绿帽子我早就戴上了,而且是洋绿帽子,这下你满意了吧?"
石存山听罢,圆睁二目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衣雪会红杏出墙?" 石存山喃喃地问。
丁能通痛苦地端起酒杯连干了两杯,石存山缓和了一下口气,轻轻拍了拍丁能通的手,然后掏出烟递给丁能通一支,两个人互相点上火,半天没说话。
"能通,事儿既然发生了,就想开点吧,我听说那个罗小梅还在纠缠你,我提醒你,这个女人水很深,小心别把自己淹着!" 石存山深吸一口烟说。
"存山,你好像知道了什么?"丁能通警觉地问。
"反正你得加小心,色子头上一把刀,你现在孤身一人了,小心别掉进温柔井里淹死!"
"有这么严重吗?"
"等着瞧吧,狐狸尾巴早晚露出来!"
"存山,我也提醒你,常务副市长林大可和副市长何振东可都当过皇县父母官,没有证据可别乱怀疑人,弄不好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前程!"丁能通不愠不火地提醒道。
"能通,我也不是吓大的,当年肖鸿林、贾朝轩猖狂不,我都没惧,不照样栽在我手里。为什么?咱们行得正走得端啊!"
"存山,我提醒你,林大可和何振东是两种人,走的不是一条道。"
"这话我同意,林大可的司机和杜心海是战友,林市长的儿子在邻省的大学读书,有一次林市长从东州去邻省开会,正在家中休假的儿子想搭便车去学校,就上了车,林市长一上车看到坐在车里的儿子,毫不留情地把孩子从车上轰了下来。她媳妇上班远,又不会骑自行车,每天都挤公共汽车,林市长从来没用公车送过夫人上下班。"
两个人正说得起劲,丁能通手机响了,他接听后才知道是顾怀远打来的,顾怀远告诉丁能通金冉冉的小说出版社很看好,同意出版了,丁能通听罢很高兴。
"怀远,我回东州了,正在和石存山喝酒,你过来吧,我很想听听你这个大作家的心得。"
"我在电视里看见你了,好吧,你们在哪儿?"
丁能通说了地址,顾怀远说一会儿就到。
"能通,顾怀远这小子我很佩服,能够出污泥而不染,而且离开官场也能活,不简单,现在官场上有不少官混子,虽然地位熬得挺高,但是屁本事没有,离开官场让他养活自己,他连下岗工人都不如。"
"存山,你这话太偏激了,郑卫国就给林娟娟的林氏集团当总经理呢。"
"郑卫国给肖鸿林当过秘书,肖鸿林虽然腐败掉了,但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你丁能通不给肖鸿林当秘书也未必出息成这样!"
32、《大拆迁》(2)
石存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整天打打杀杀地出口伤人惯了,丁能通不挑他的理。
"我跟怀远不能比,怀远在市政府办公厅是公认的大才子,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有政治头脑,如果不是跟错了人,保证是个政治明星。"
丁能通正说着,顾怀远推门走了进来,石存山说:"说曹操,曹操到。怀远,这儿呢!"
顾怀远一挥手走了过来。
"你们哥儿俩好雅兴啊!" 顾怀远与丁能通、石存山握了握手说。
三个人重新落座,丁能通又重新要了酒菜。
"怀远,想不到冉冉的小说真的能出版,我替冉冉谢谢你,先敬你一杯!"
两个人一饮而尽后,石存山问:"能通,谁是冉冉?"
"一个朋友,在周书记家做过保姆,现在是人大的研究生。"丁能通轻描淡写地说。
"能通,跟存山还打马虎眼,我看是红颜知己吧,要不你为她的事会这么上心?" 顾怀远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丁能通脸泛红晕,连忙解释。
"丁能通,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在北京城一点也不老实呀,难怪你的婚姻走到了头......"石存山自知在顾怀远面前说走了嘴,连忙转移话题,"怀远,又写什么大作了?"
"最近正在酝酿一部新的长篇小说。" 顾怀远深沉地说。
"什么名字?"丁能通颇感兴趣地问。
"《大拆迁》。"
"怎么会想到这个主题?"丁能通不解地问。
"是受药王庙社区项目的启发,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自从市政府有意动迁药王庙社区后,那里的老百姓群情激愤。傍晚的东州新闻报道,今天白天市政府和香港黄河集团已经就开发药王庙社区的项目签了约,说明这件事板上钉钉了,我担心即将失去家园的老百姓会闹起来,我将全程跟踪这件事,以动迁药王庙社区为背景,写一部长篇小说《大拆迁》,专门揭示在拆迁过程中老百姓的苦辣酸甜、喜怒哀乐。" 顾怀远一本正经地说。
"这样的事情老百姓怕是不会有乐,也不会有甜啊!"石存山感慨地说。
"你们啊,纯属杞人忧天,这次开发药王庙社区,市政府已经和香港黄河集团达成协议,按周围市场价足额补偿动迁户,要让他们在附近能买得起房。"丁能通笑了笑说。
"能通,你在北京呆得太久了,整天接待的都是上层人物,根本不了解老百姓的疾苦,药王庙社区房龄虽然短则七八年,长则十几年,但是百分之八十的户型都是小户型,有的甚至只有三五十平米,而现在不要说市中心盖的新楼没有低于六七十平米的,你就是足额补发动迁款,一部分老百姓在附近也买不起房子,何况药王庙社区除了八百户《清江日报》的职工外,大部分都是下岗职工,人家三四千户老百姓在市中心住得好好的,你们为了一个什么狗屁项目就让人家搬到郊区去了,许多在市中心可以享受到的软环境怎么补偿?"顾怀远语气有些激动,好像丁能通就是决策者。
"顾怀远,你离开市政府才几天呀,怎么觉得你好像没在市政府呆过似的!" 丁能通揶揄道。
"我看怀远说得有道理,你比如人家的孩子在市中心最好的学校上学,走十分钟就到了,你给人家动迁了,人家只能在郊区买房子,孩子上学得挤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老人得了心脏病,十分钟到市人民医院抢救过来了,搬到郊区打车半个小时都到不了,死了,要是在国外,这种软环境的补偿比房子本身的补偿都高。"石存山打抱不平地说。
"国外是法治,我们还没有摆脱人治的羁绊呀!就说德国吧,德国皇帝威廉一世当年在距离柏林不远的波茨坦修建了一座行宫。有一次,他在登高远眺波茨坦市的全景时,视线却被挨着宫殿的一座磨坊挡住了。威廉一世非常扫兴,但他毕竟还是爱自己子民的,他想以一种公道的方式来解决,于是派人前去协商,希望能够买下磨坊。不料,磨坊主称这座磨坊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无论什么方式,他始终不肯搬。面对这样的钉子户,威廉'龙颜'震怒,派人把磨坊给拆了,磨坊主被拆迁时没有作任何反抗,而第二天,他便一纸诉状把国家元首告上了法庭,地方法院受理后,判决威廉一世败诉。威廉一世必须'恢复原状',以赔偿损失。尽管威廉一世贵为一国之君,拿到判决书也只好遵照执行。在历经了数个统治者后,如今,那个磨坊,作为德国司法独立的象征,仍像纪念碑一样屹立在德国的土地上。相比之下,我们不要说老百姓的房屋了,就是文物古迹又拆了多少?"顾怀远侃侃而谈。
32、《大拆迁》(3)
"怀远就是有见识,这些年我们的法律出台了不少,但是执行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开发商霸王拆迁,老百姓有几个告得赢的?"石存山愤愤地说。
"那东州的发展怎么办?身为东州的市民就不应该为东州的发展做点贡献?" 丁能通较真儿地问。
"能通,亏你还是驻京办主任,国家三令五申严禁大拆大建,要以人为本,关注民生,难道你不清楚?"顾怀远反问道。
"能通,我看怀远的观点你应该跟夏市长渗透渗透,夏市长毕竟来东州时间不长,对东州的情况了解不深。"石存山溜缝儿地说。
"能通,何况这个项目还掺和着林氏集团,林氏集团的总经理是郑卫国,报复心理很重,林娟娟又和洪书记的前任秘书房成高关系暧昧,我担心郑卫国在这个项目中不会起好作用,你还不知道郑卫国吗,一个野心勃勃的冒险家,做梦都想当市长、省长,现在他的政治野心破灭了,有可能利用林娟娟的林氏集团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顾怀远严肃地说。
"怀远,你有点危言耸听了,有那么严重吗?卫国的结局是惨了点,但也不至于干傻事呀!"丁能通护短地说。
"能不能干傻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顾怀远无奈地苦笑道。
三个人喝到半夜才散,顾怀远的话久久地萦绕在丁能通的耳边,好奇心驱使,他打车直奔药王庙社区。
夏末的微风透过车窗吹得丁能通酒往上涌,快到药王庙社区时,他实在忍不住了,让司机停了车,他扶着一棵树大口地吐了起来,吐净了以后,头不怎么晕了,可是胃里却空荡荡的,他扔给出租车司机十块钱,掏出了手纸擦了擦嘴,一个人像幽灵一样向药王庙社区走。
已经是半夜了,但是大老远就看到马路上三五成群,七八个人一堆,十几个人一伙地议论着什么,他往药王庙社区里面走,成帮结伙的人群更多了,老百姓真的睡不着了,他们正在为即将失去家园而忧心忡忡。
丁能通凑到人群里,想听个究竟,但是他凑到哪群人中,哪群人就不议论了,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看来老百姓很警觉,丁能通这才体味到顾怀远说得有道理。
33、警示教育(1)
第二天早晨,黄瀚晨和水敬洪一行便登上直飞香港的飞机,四大班子又是一番大张旗鼓地隆重送行。
下午,在市政府礼堂召开了党员干部警示大会,由于会议的严肃性,任何人不许请假。丁能通没有回北京,而且上午杨善水也从北京飞到东州参加会议,黄梦然由于一直在东州负责房地产开发,也参加了大会。大会由市委副书记周永年亲自主持,四大班子领导全部参加了会议。
周永年先来了个开场白:
"同志们,东州市发生的肖鸿林、贾朝轩等人腐败案件,其领导职位之高,赃款数额之大,涉案人员之多,在清江省是旷古空前的,不能不叫人震惊,这场腐败大案虽然尘埃落定了,但是留给我们的思考才刚刚开始。历史无数次印证着权力与腐败之间的某种不解之缘,道德沦落者职务越高,对社会造成的损害就越大,他们把商品交换到党内政治生活中来,开辟权钱交易的市场,以权力大小论价,以亲疏远近划定势力范围,把党风搞得庸俗不堪,乌烟瘴气。当党的原则被拿来称斤论两,人际关系商品化、庸俗化的时候,权力维系的团伙势力就会严重地侵蚀和影响党的政治生活质量,削弱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人的欲望离不开物质,这是唯物主义的必然昭示,但是人的欲望可以凭理性修养去控制,这才是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这些人的价值观在骄奢淫逸的生活中嬗变,认为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正是这种罪恶经验之谈的背向积累,才构成霉烂变异的私欲放纵,形成了对当权者腐蚀的毒素。肖鸿林在花博园建设上下了很大功夫,东州确实美起来了,但是,每一项工程的背后都有一笔肮脏的交易,都给肖大市长增加一笔不小的灰色收入,真可谓名利双收。贾朝轩在中央党校学习时,根本无心听课,在一年的学习时间内,多次去境外赌博,输掉了大笔公款,而他的考试成绩和论文竟然是优秀,知情者说,是秘书的捉刀代笔之作,他的假面具是优等生,他的真面目则是一个拥有可怕、阴暗心理的大胆赌徒。可惜了人家秘书同志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了一个赌徒身上。原驻京办副主任钱学礼工作敷衍塞责,十分热衷于灯红酒绿的场所,甚至成了酒店的常客,在那里与小姐勾搭成奸,不能自拔,整日声色犬马,追求低级趣味,先后与多个女人保持不正当关系,令人作呕,几年中在五个女人身上就耗费了九十三万之巨。袁锡藩在办公室的墙上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幅条幅:'为官云中雾,做人当自清'。其实,他一直在为官的云雾遮掩下大肆受贿,后一句则是供人观看、掩人耳目的自我标榜,当腐败分子们站在法庭上振振有词地深挖犯罪的思想根源时,人们大惑不解:这些懂得政策,通晓法律,有学识水平的官员们既然什么都懂,怎么就犯了罪了呢?就让他们自己告诉大家吧。"
第一个上台的是原东州市副市长袁锡藩,他面容苍白悲苦,情绪激动,声音颤抖,几近哭诉地说:
"今天我站在人民政府庄严的礼堂里,悔恨交加,无法用语言表达复杂的心情,台上台下,虽然是一步之遥,却是万丈深渊啊!......我出身在工人家庭......"
随着袁锡藩痛哭流涕的忏悔,丁能通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肖贾大案"案发时一幕幕的情景,当时的场面惊心动魄,仿佛就在昨天,耳畔又回响起了肖鸿林、贾朝轩的声音。
正当丁能通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候,袁锡藩已经在哭诉中结束了发言,紧接着上台的是原东州市政府驻京办副主任钱学礼。
钱学礼上台后,丁能通、黄梦然和杨善水深受震动,毕竟在一起工作多年,杨善水的表情更复杂,他和钱学礼都是驻京办的老人,大学刚毕业就被分配到了驻京办,风风雨雨二十年,把美好的青春都献给了驻京办,如今的钱学礼成了阶下囚,杨善水怎么能不感慨万千呢!
"我怀着深深的愧疚向政府、向东州人民谢罪。我辜负了党和人民的重托,愧对父母师长对我的教诲,也对不起多年共事的驻京办的〖JP+3〗同事和朋友,我所犯的罪行也使他们蒙受了耻辱和不幸,此时此刻,我撕心裂肺、追悔莫及。我之所以走上犯罪的道路,从主观上讲,是个人信仰上的变异......"
33、警示教育(2)
此时,杨善水向丁能通身边靠了靠小声地说:"能通,现在的钱学礼与以前的钱学礼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善水,我怎么觉得钱学礼不是在忏悔,倒像是在表演。"丁能通鄙夷地说。
"我听说上台忏悔一次能减刑两到三年,他和袁锡藩一个是死缓,一个是无期,这一上台,有可能改成二十年,所以被判的贪官都愿意上台忏悔!"
"还有这么一说?"
"不光有这么一说,我听说贪官和一般的囚犯待遇也不一样,袁锡藩和钱学礼都住的单间,可以在监狱的食堂宴请客人,而且还可以与外界通电话。"杨善水神神秘秘地说。
"别逗了善水,我怎么听着蹲监狱跟住宾馆似的呢!"丁能通不屑地说。
"信不信由你,说不定袁锡藩或钱学礼哪天会给你打电话,求你在北京给某某狱警的孩子找工作呢。"
"善水,你怎么说得跟真的似的!"
丁能通刚说完,黄梦然猛然从身边站起来走了,看样子像是去了洗手间,但是直到警示大会结束,也没见黄梦然回来。
丁能通觉得黄梦然的做派越来越像钱学礼,最近这阵子,没能当上驻京办一把手,心里不痛快,有点破罐子破摔。丁能通心想,决不能让黄梦然滑下去,应该找他谈谈了。
34、交易(1)new
就在警示教育大会的当天晚上,苏红袖开车把何振东接到了北都大饭店,房成高和林娟娟早就恭候在旋转门外,苏红袖的车刚停下,林娟娟就风情万种地开了车门。
"何市长,今晚三缺一,就怕您忙来不了,还是红袖有面子。"
"要不是成高老弟说有事相商,我还真不一定来,药王庙社区的老百姓怕是要闹事,娟娟,我这个主管市长得为你们开发商保驾护航啊!"
"何市长可真是日理万机呀!"林娟娟挎住何振东的胳膊,扭捏作态地说。
"成高,先陪我洗个澡吧,太累了,解解乏!" 何振东疲倦地说。
四个人进了北都大饭店的桑拿中心,房成高陪何振东进了贵宾室,两个人泡在冲浪浴池里,何振东感慨地说:"成高,你说这个副市长有什么意思?一点都不自由,走哪儿都有人认识你,哪像当区长、县委书记的时候,洗个澡也不像现在这样躲躲闪闪的。"
"大哥,话要这么说,我当秘书的时候,都觉得比当这个社保局局长风光。"
"那是啊,市委书记的秘书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啊!我那个秘书现在很快就把我控制了,电话他先接,文件他先看,情书他先拆!"
"大哥,就凭您这魅力,收几封情书很正常!"
"老弟,我身边净是俗女人,我最近喜欢上一位女明星,要是能和她睡上一宿,不枉此生啊!"
"大哥,演过什么,让你这么难忘?"
"就是专演言情片,外号小玉女,长得像韩国女明星全智贤的那个。" 何振东垂涎欲滴地说。
"王端端呀!大哥,这有啥难的。"房成高吊足胃口地说。
"老弟,你有办法?"何振东贪婪地问。
"大哥,娟娟向社保局贷款的事......"
"在社保局下属的企业年金发展中心拆借十个亿吧。"
"那担保企业找谁好呢?"
"在东州效益最好的企业就是钼矿,我出面找罗小梅的公司担保吧。"
"利率怎么定呢?"
"民间拆借怎么也得10%以上,既然老弟说话了,社保基金又不是你的自留地,就按6.8%吧,略高于银行利息。说实在的,这么多社保基金存在银行里,一年的利息最多只有2%,我早就想给社保基金找个钱生钱的路了。"
"可是国家规定得太死,只许存在银行,或买国债。"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哪个城市也没闲着,如果社保基金仅限于看守与消耗,基金就等于一天天在贬值;如果想让基金保值增值,就必须走投资这条路,目前在东州投资最好的项目就是房地产,不过,这毕竟是违规的行为,成高,要绝对保密!"
"放心吧,有你大老板撑腰,我保证把这笔钱用好。"
"好了,该办的事说完了,快说说怎么把小玉女搞到手!"何振东迫不及待地问。
"大哥,回头我让娟娟注册个影视公司,选个好剧本,让小玉女演女主角,多给点钱,还怕她不上钩?"房成高诡谲地说。
"真有你的,老弟,就这么办!"
何振东听罢,淫邪地哈哈大笑。
"大哥,你不怕红袖知道了吃醋?"
"成高,你千万嘱咐娟娟别向她露半点口风,这个小姑奶奶可得罪不起,你大哥我的事她知道得太多了。"
"大哥,想不到你也有怕的人!"
"没办法,谁让你大哥我好这一口,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你小子要不是林娟娟投怀送抱,会给她办这么大的事?这就叫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何振东说罢,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咱们出去吧,娟娟和红袖怕是洗完了,今晚咱们打八圈,看看你的手气。"
"成高,上次你可没少赢,你小子是情场赌场都得意,风水轮流转,今天大哥要好好露一手。"
34、交易(2)new
两个人说罢,简单冲了冲淋浴,穿着浴衣走出贵宾室。
35、痛风(1)new
三个月的中央党校学习生活终于结束了,刘光大回到东州刚上班没几天,就住进了医院,回到家没管住嘴,痛风的老毛病又犯了,脚肿得跟馒头似的,省委书记林白是第一个来看望刘光大的。
林白前脚刚走,省长赵长征紧接着就到了,他一进病房就喊:"老刘,怎么搞的,刚回来就趴窝了!"
刘光大正躺在病床上挂水,见赵长征来了,在秘书的帮助下,努力坐起来。
"长征,快坐,快坐,好几个月没吃老伴做的饭菜了。馋得很,一时没管住嘴,老毛病就犯了。"
"老刘,都吃一辈子了,还没吃够?" 赵长征笑着问。
"你还别说,我这辈子就得意我老伴做的饭菜。长征,我离开几个月,东州变化挺大呀,到处是工地,是不是房地产搞得过热了?"刘光大不无担心地说。
"是啊,起初洪文山和夏闻天关于东州经济如何启动的问题意见相左,两个人关系一度弄得挺紧张的,洪文山主张房地产立市,理由是启动经济立竿见影;夏闻天主张装备制造业强市,汽车开路,理由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但是洪文山不同意夏闻天的思路,为这件事闻天同志还找过我,希望我能做做文山同志的工作,让我撅了回去。党政一把手总要磨合嘛,我和老林刚开始搭班子时,没少擦枪走火,不也磨合过来了吗,这两个人一个政治经验丰富,老谋深算,一个是经济工作专家,年轻有为,他们要是磨合好了,何愁东州经济不腾飞呀!" 赵长征侃侃而谈。
"长征啊,我看你是过于乐观了,我和文山是老搭档了,这老伙计是个犟脾气,他认准的事,很难劝回头,除非撞了南墙,从目前东州经济发展的现状看,闻天好像妥协了,年轻人还是有胸怀的,他这是为了维护班子团结啊!东州是个老工业基地,装备制造业是立市之本,洪文山搞纪检工作是一把好手,但是他毕竟是从条条干上来的,从来没干过块块,搞经济工作的经验肯定不如闻天同志丰富,单纯的房地产立市过于急功近利了,谁不知道卖地赚钱快呀,但是不能盲目开发呀,掠夺式开发,地卖光了,怎么办?这是在卖家底呀!"刘光大语气有些激动。
"闻天也不是完全妥协了,最近与香港黄河集团谈成了一个大项目,虽然也是房地产开发,但与装备制造业能搭上关系。"
"国际会展中心?我在北京时就听省驻京办的薪泽金跟我说了。"
"国际会展中心搞成后,每年搞一次装备制造业博览会,对打造东州装备制造业基地的形象很有好处。"
"但是国际会展中心放在哪儿不行,非在药王庙社区搞?要动迁三四千户老百姓,弄不好非出乱子不可!"
"他们也是没办法,钓着香港黄河集团这条大鱼不容易呀,人家就认准药王庙社区这个黄金地段的黄金眼了。"赵长征理解地说。
"不是还要建全国第一高五星级酒店吗?会不会是形象工程啊?"
"你这是怎么了,老刘,让文山同志主持东州工作,你可是投赞成票的,我当时希望常务副省长梅红军同志与夏闻天搭班子,这两个人搞经济工作一个是实践高手,一个是理论专家,保证东州经济不走弯路,可是,老林考虑'肖贾大案'的消极影响,还是推荐了政治上更成熟的文山同志。老刘呀,你当时在省委常委会上可是举双手赞成的,听你现在的口气好像后悔了!"
"长征,我这是就事论事,我是担心这个不懂经济工作的'洪克思'瞎指挥,这些年经济专家们常挂在嘴边的是投资过热,通货膨胀,国家在宏观调控方面一直不放松,万一收紧银根,无疑会让处于低谷中徘徊的东州经济雪上加霜啊!"
赵长征觉得刘光大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也为东州经济的现状捏着把汗,可自己毕竟是从东州起家的,感情上情不自禁地为东州说话,刘光大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35、痛风(2)new
"长征,你可是清江这个经济大省的省长,东州经济搞上去是你的政绩,搞砸了也是你的责任,洪文山和夏闻天为了急于出政绩,会不会背着省里乱来呀!"
"老刘,难道你老兄听到什么了吗?"
"昨天省环保局齐局长来看我,担心琼水湖的水质会污染呢!"
"花博园周边房地产项目不是叫停了吗?"
"可是盖起来的楼堂馆所宾馆别墅,每天都往琼水湖里排放大量污水,情况令人担忧啊!"
刚谈到这儿,刘光大的老伴儿和护士进来给他换药,赵长征起身告辞,临走时,才想起来,"哦,对了,光大,我托人给你弄了点治痛风的好药。"
一招手喊过自己的警卫秘书小王,从包中取出药,"老刘,我得通风得的比你早,对付它比你有经验,这可是一位祖传老中医给你配的,这位老中医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你糊上这药能好得快点。"
"长征,让你费心了!"
从省人民医院出来,赵长征一直反思刘光大的话,这位主管纪检的省委副书记怎么突然关心起经济来了?受"肖贾大案"的影响,林白上调中央的消息一度消失了,近来这股风又刮了起来,从林白的情绪上看好像有些端倪。老刘对经济工作突然关心起来,莫非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得到了什么消息?如果林白上调中央,中央不空降一位省委书记,最有可能接替这个位置的就是自己和刘光大,当然刘光大也有可能接替省长,但是无论接替省长还是省委书记,老刘都要在经济工作方面有所表现,可是老伙计的话说得句句在理,又不像是为了在经济上显示自己。想到这儿,赵长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光大提醒自己关注东州完全是出于公心,自己也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36、争论(1)
金冉冉的长篇爱情小说《天堂雨》终于与出版社签约了,拿到出书合同后,金冉冉兴奋地给丁能通打电话,她不仅要把这个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心上人,还要约他出来一起庆贺一下。
最近金冉冉去看望刘凤云大姐的时候,得知丁能通离婚的消息,内心世界立即翻江倒海起来,过去丁能通是个有家室的人,自己压抑着对他的感情,与他兄妹相称,现在他成了一个孤独的人,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爱情是人生最奢侈的一件事,最珍贵的感情就在平静甚至平淡的生活中,金冉冉能够体会到丁能通对自己兄长般的爱,犹如陈年老酒,醇正而悠长。金冉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爱情的汹涌,脑海中充满了对爱情辽阔而灿烂的幻想。
丁能通接到金冉冉电话时正在开会,他小声告诉金冉冉开完会去接她,然后一起吃饭。会议的内容很简单,根据常务副市长林大可的指示,驻京办成立了两个新的处,一个是农民工服务处,由胡占发任处长;另一个是人才联络处,由荣国库任处长,同时,经市委组织部同意,任命胡占发和荣国库为驻京办主任助理,驻京办转变职能课题组继续调研。
散会后,黄梦然心灰意冷地走出会议室,他知道自己想当驻京办一把手的梦想彻底破灭了,他内心对丁能通恨得咬牙切齿,但黄梦然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他下决心与丁能通较量到底,哪怕是鱼死网破。
丁能通似乎看出了黄梦然的情绪不对头,黄梦然刚走出会议室,就被丁能通叫住了。
"梦然,这段时间我发现你的情绪不太对头,怎么,对我有意见?"丁能通开门见山地问。
"头儿,你多虑了,我能有什么意见!" 黄梦然尴尬地笑了笑说。
"没有意见,见了我像见了瘟神似的,我知道你上进心很强,上次回东州,我见到市委组织部陆部长还提到了你的级别问题,我建议市委组织部综合考虑你的能力,不一定局限在驻京办,陆部长答应会认真考虑,这次把善水的巡视员解决了,那是因为善水同志是驻京办的老底子,风风雨雨在驻京办工作二十多年了,副主任都当了十几年了,熬年头也该熬到了,梦然,你毕竟还年轻,可以说是东州政坛上最年轻的副局级干部,而且是实职,将来有你施展才华的舞台,不过,我年长你一两岁,以老大哥的身份提醒你两句,我从'肖贾大案'这场反腐败斗争中体会出两句话:人生的价值不在于当多大的官,而在于做多大的事!希望我们能共勉!"
"头儿,你可别逗了,驻京办这种伺候人的地方,整天迎来送往,跑'部''钱'进,能干什么大事?你当驻京办主任这么多年了,你去了多少次长城、故宫了?请国家各部委办局领导吃饭喝酒,你喝吐了多少回了?哪年过年过节的那些个掌握审批权的部委办局门前不是车水马龙的,都是谁在送?各地的驻京办!媒体的记者都写文章说驻京办是腐败的温床,人家拿着咱的,吃着咱的,喝着咱的,可没听说夸咱驻京办好!头儿,这种地方能办什么大事?何况崇尚官本位的今天,有多大权力才能办多大事!"黄梦然满腹牢骚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驻京办从诞生那天起就担负着为社会提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功能,具有浓厚的民本内涵,各地驻京办为家乡建设和首都的繁荣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成为社会和谐的润滑剂。当然,驻京办也存在着很多问题,正因为如此,市委市政府才让我们着力解决职能转变的问题。"
"职能转变,转变得了吗?有的官员说驻京办跑'部''钱'进,要是中央政府各部门的资源配置与项目审批的标准和程序完全公开透明,地方各级各部门不需要额外支付成本,就可以平等地获取相关信息,我们何必到处求人?再说,某些市领导或他们的家属到了驻京办,就像过去皇上到了'行宫'一样,驻京办要提供全天候服务,你不接待行吗?我当接待处处长的时候,你就多次告诫我们,市领导来京之前,就要把领导喜欢住的房间,喜欢吃的菜,出行车辆、随从人员以及来京日程事无巨细地安排好,要万无一失,不能有半点疏忽,驻京办一直是这样接待市领导的,突然转变职能了,哪个市领导能愿意?"
36、争论(2)
黄梦然的话的确触及了丁能通的隐忧,可以说,驻京办的职能转变,对于当事方来说,都是一种难言之痛。一方面必然会触动那些利用驻京办搞腐败的官员利益,至少他们通过驻京办搞腐败,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再就是地方政府的利益,地方政府可能不得不收敛自己的行为;三就是中央各部委办局的利益,驻京办如果规范了,某些中央部委办局就没那么多"油水"了。
"梦然,我坚信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国家各部委办局的审批权力会越来越公开透明,我们的职责是率先转变职能,给全国的驻京办带个好头,这件事做好了,你我也没白在驻京办干一回,你说呢,梦然?"
"头儿,想不到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别忘了,驻京办永远是小媳妇,不伺候公婆行吗?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下午我还要赶回东州,还是盖楼好,起码不用整天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的!"
黄梦然转身就走,丁能通望着黄梦然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37、吐露真情(1)
失败的婚姻让丁能通对神圣的爱情失去了信心,但是罗小梅和金冉冉的频繁出现似乎又逗弄起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之弦。一个是重重地弹奏,一个是轻轻地撩拨,让丁能通欲罢不能;一个笑得妩媚、隽永,一个笑得清丽、灿烂,让丁能通有些心驰神往,然而,丁能通毕竟是爱过、痛过、浪漫过的过来人,他对无欲无求如缓缓细水般爱情的期待,远远胜过对轰轰烈烈激情澎湃般爱情的向往,面对罗小梅和金冉冉,他注定要做出选择。想到这儿,他孤独的心灵开始冰释。
中午,丁能通接金冉冉来到位于燕莎友谊商城的萨拉伯尔,要了烤牛排、烤鳗鱼、烤五花肉、熏牛里脊、牛尾汤、葱煎饼,乐得金冉冉合不拢嘴。
金冉冉生就一张甜巧可人的脸庞,一双脉脉含情的凤眼,更拥有洁白细腻的肌肤和一头乌黑的秀发,她身材苗条,气质典雅,楚楚动人,看上去她是那样阳光,笑起来是那样灿烂,说起话来更是那样充满活力,一双灵动的眼睛顾盼之间天真无邪。
丁能通难得有今天这样的好心情,要了两壶清酒烫热,举杯说:"冉冉,祝贺你进入'八○后'作家行列,希望你以《天堂雨》为契机,一发而不可收,来,干一杯!"
金冉冉脉脉含情地抿了一口清酒说:"哥,真的很感谢你,你让我懂得了很多!"
"谁让我是你哥呢!"丁能通意味深长地说,语气中暗藏着伤感。
"哥,我恋爱了,我该怎么办?" 金冉冉直勾勾地看着丁能通说。
丁能通被金冉冉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蒙了,他故作从容地说:"你也该恋爱了,他是谁?"
"一个让我惦记,让我痛苦的人。"
金冉冉仍然凝视着丁能通,仿佛透过她的双眼可以看见她纯美的心灵。
"爱情本身就是折磨人的东西,让人心碎却又让人着迷,痛并快乐着。"丁能通闪烁其词地说。
"哥,我已经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人了,是凤云大姐告诉我的。"
"她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永年大哥是东州市委副书记,管着你呢!"
"冉冉,不谈这些,烤鳗鱼很好吃,别凉了!"丁能通遮遮掩掩地说。
"哥,你看着我,我心里只有你,我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金冉冉动情地说,眼泪含在眼眶里,晶莹欲滴。
"冉冉,我们之间对你是不公平的,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读你的研究生,你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丁能通觉得眼前的金冉冉吐着娇美,透着智慧,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相比之下,自己就像饱经风霜的枯树,他万万没有想到一顿饭吃得这么累,本来是想放松一下的,他从心里为金冉冉的书能顺利出版而高兴,他从金冉冉的才情上能看出当年与衣雪相爱时的影子。
衣雪大学刚毕业时,分配到东州电视台工作,也像冉冉这样有才情,可惜随着岁月的流逝,衣雪变得慵懒了,耐不住寂寞了,出轨了,这是自己一生永远也抚不平的伤痛!
冉冉是丁能通的一个梦,他不愿意打破这个梦,他宁愿把她当作妹妹守着她,也不愿意彼此受到伤害。
送冉冉回去的路上,冉冉一直沉默,来之前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为了调节情绪,丁能通打开了车载CD,却是莫文蔚的《你给我多少时间》:
HEY,
到底要多少时间,
才能真的互相了解;
OH HEY,
到底要多少思念,
才能抓住你的视线。
HEY,
我就在你的身边,
却又隔一光年,
究竟只差一瞬间或永远,
爱是两个人的原野,
可我一个人狩猎,
什么过眼,
在你消失以前,
你给我多少时间。
37、吐露真情(2)
HEY,
我就在你的身边,
可是你看不见,
究竟要走到海角还是天边,
才是两个人的终点。
可我一个人搁浅,
什么云烟,
我给你一切爱恋,
你到底给我多少时间。
HEY......
38、闹鬼(1)
罗虎最近经常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用沙哑的声音只说两个字:有罪!听得这小子晚上睡觉不敢关灯,三更半夜给丁能通打电话,姐夫长,姐夫短地叫着,让丁能通来陪自己。丁能通也觉得纳闷,为了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丁能通答应罗虎晚上陪他。
这几天,为了地铁立项审批的事,丁能通没少往国家发改委跑,但是始终没有眉目,却听到了一个信息,一周前,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发布报告称,楼价还将继续上涨,但两年后陷入低迷,房地产出现泡沫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对于一个已经出现泡沫的产业而言,泡沫早破比晚破要好,丁能通不禁为东州的房地产立市政策担起心来。
吃过晚饭后,丁能通开车去皇县驻京办,自从罗小梅离开皇县驻京办主任的位置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原皇县驻京办副主任王汉生写匿名信告罗小梅,罗小梅被市纪委双规,双规后,她辞职下海,开起了花卉餐厅,紧接着就是黑老大陈富忠被捕,"肖贾大案"发生,自己也受肖鸿林、贾朝轩的牵连而出事了,经过炼狱般的等待后,终于又回到了北京,重新走上了驻京办主任的位置,此时此刻的丁能通对失而复得的岗位倍加珍惜。
丁能通骨子里不是一个盲目的为官者,他对权力的向往在大学时代就开始了,他不遗余力地争取入党,竞选学生会主席,在同学中树立威信,这一切都是为了日后步入仕途、拥有权力做预演。
在丁能通心目中,权力不是丑陋的,而是充满了诱人的魅力,这种魅力不是来源于政治功能本身,而是来源于想成就大事的男人的野心,或者叫做鸿鹄之志。使用权力的快感与使用权力的人的野心是互相促进的,所以权力场上没有友谊只有利益。
丁能通的车驶进皇县驻京办大院时,罗虎正惴惴不安地站在大杨树下踱步抽烟,他见丁能通的奔驰停在了自己面前,赶紧上前开门。
"姐夫,你可来了,这几天快把我吓死了。"
"罗虎,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老姐夫姐夫地叫行不?我是你哪门子姐夫?"丁能通鄙视地说。
"姐夫,罗小梅是不是我姐,你们俩什么关系地球人全知道,还瞒我干啥,姐夫,说实话,皇县驻京办原来是不是乱坟岗子,埋在这里的女孤魂野鬼看上我了?" 罗虎胡言乱语道。
"罗虎,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小子是不是做过亏心事呀?"丁能通揶揄道。
"天地良心,姐夫,我罗虎可是个好人," 罗虎一边给丁能通递烟一边指天发誓地说,"你到皇县打听打听,谁敢说我罗虎的坏话?"
"罗虎,我听你的口气怎么像个黑社会老大呀?还谁敢说你罗虎的坏话,说你坏话怎么着,你还把人家嘴堵上啊!"
丁能通边说边往六栋八号走,这里做东州驻京办时,六栋八号是接待市领导的专用房间,是装修最好的房间,罗虎来了以后,就占为己有了。因为皇县的县领导每次进京,没有人住在这里,都住在五星级的北京花园。
两个人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罗虎让服务员沏了一壶龙井。
"我听小梅说,你也喜欢下围棋,不知道水平怎么样?"丁能通饶有兴趣地问。
"姐夫,我早就听我姐说你是围棋高手,当年与贾朝轩下棋,拿捏的火候绝对到位,可是我不是贾朝轩,你尽管放马过来,告诉你实话,我在皇县没对手!" 罗虎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说。
丁能通听罢哈哈大笑,"罗虎,皇县多大个地方,你小子不服,就把棋摆上。"
罗虎听罢,连忙取出围棋摆好战场,不下则已,你别说,罗虎的棋艺丁能通还真不敢怠慢。两个人下了两局,打了个平手,下到第三局中盘时,房间电话响了,罗虎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手中的棋子"当"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姐夫,鬼又来电话了!"
38、闹鬼(2)
"扯淡,哪有什么鬼,我来接,看看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丁能通说罢,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没等丁能通说话,电话里传出恐怖的声音:"有罪!"
"你是谁?"丁能通厉声问。
"有罪!"沙哑恐怖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谁,与罗虎有什么过节,现在是法制社会,装神弄鬼,你就不怕报警吗?"
一听报警,对方不说话了,丁能通继续说:"我是东州驻京办主任丁能通,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恨,可以找我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
丁能通随口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手机号,只听见电话里又传出恐怖的声音:"有罪!"然后对方撂了电话。
〖JP+3〗"姐夫,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轻易给他手机号呢,万一他......"罗虎脸色苍白地说。〖JP〗
"万一什么?瞧你小子吓得那个熊样,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丁能通呷了一口茶问。
"姐夫,你别吓唬我,我估计是我当护矿队队长时得罪的什么人。"
"罗虎,你到北京当皇县驻京办主任,我就有些纳闷,是不是跑到北京躲仇人来了?"丁能通恍然大悟地问。
"姐夫,你用不着诈我,我能有什么仇人,只是......"
"只是什么?我看这个打骚扰电话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报警吧!"丁能通劝道。
"不行,不能报警,传出去了好说不好听,这件事县驻京办的人谁也不知道。"
"那好吧,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丁能通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半夜两点了,"好了,鬼也见了,你把电话拔了,手机关了,睡觉吧,我不陪你了,换地方我睡不着觉。"
丁能通说完,夹起包就要走。
"姐夫,你别走啊,县里不让我关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着。"
"那你就换个新号码。"
"姐夫,换过了,我都换过两个手机号码了。"罗虎无奈地说。
"那就再换。"丁能通不耐烦地说。
"姐夫,不能再换了,再换县里的张书记就该骂娘了,还以为我欠了谁的赌债,怕要债的找我呢。"
"对呀,你小子到底欠没欠赌债呀?"
"姐夫,我欠什么赌债呀?谁不知道开钼矿的日进斗金呀!"
"既然你小子不愿意和我说实话,那你就自己扛着吧!"
丁能通说完,推门就走。
"姐夫,我送送你,我送送你!"
罗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丁能通不愿意理他,钻进奔驰车一打轮消失在夜幕中。
离开皇县驻京办,丁能通脑海中一直回响着那个沙哑恐怖的声音:"有罪!"这声音充满了仇恨和复仇的决心,丁能通断定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电话,这电话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惊人的隐情,会不会与罗小梅有关系?
丁能通再一次想起了自己去皇县遇上的盗矿矿难,罗小梅的司机透露死了十几个人,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没听东州市任何领导说起过,按理说因盗矿而死,应该算是刑事案件,不影响皇县领导的乌纱帽,为什么他们要瞒过这个案子呢?
丁能通越想越纳闷,罗虎原来只是个无业游民,由于罗小梅开了钼矿,一跃可以成为皇县驻京办主任、正科级干部。"小梅呀,小梅,你可真让我丁能通担心啊!" 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自言自语。
在罗小梅和金冉冉之间,丁能通骨子里其实是更倾向于罗小梅的,正因为有这份爱,自己遭遇的皇县盗矿死人事件没向任何市领导吐露过,他希望自己深爱的这个女人能够一生平安,可是今晚接的这个恐怖电话,让丁能通心头猛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39、一号工程(1)
这几天夏闻天一直感觉腹部隐隐有些痛,妻子宁彤希望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夏闻天哪里有时间,药王庙社区项目马上进入动迁操作阶段,这些天,市动迁办上报的信息,每份都说老百姓抵触情绪很大,他心里很清楚药王庙社区房屋结构复杂,居民层次、素质参差不齐,动迁难度非常大。
上午在市政府520会议室,市政府常务扩大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市建委主任武志强、市动迁办主任刁一德、中山区区长吴长发分别代表本单位汇报了前期准备工作。
何振东作为药王庙社区项目动迁拆迁工作总指挥、主管副市长,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创政绩的机会,应该说这个项目是启动东州经济的引擎,这个项目抓好了可以名利双收。
何振东一直从心里对林大可不服气,林大可在皇县当县长时,自己是西塘区区长,资历相当,目前同样是副市长,凭什么你林大可就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何振东做梦都要进常委,他觉得机会来了。会场能有七八十人,他点了一支软包中华烟,清了清嗓子说:
"药王庙社区的动迁拆迁任务量在东州城建拆迁史上是空前的,繁重而艰巨,毫无疑问,动迁拆迁工作是一场硬仗,这场仗怎么打,我提十六个字就是:'政治动员、行政统管、政策补偿、市区联动。'任何单位和个人,都要从大局出发,从全市的长远利益出发,只能出力、出血,不能借机揩油,对经说服教育拒不搬迁的,市、区政府要采取强制措施,对造成不良后果、影响工期进度的,要严肃追究当事人、企业法人和上级主管部门的责任,药王庙社区项目是促进东州经济发展的一号工程,这个项目将拉动东州经济走出徘徊的低谷,拆迁带来的暂时困难将会换来今后经济上的高效益,是划得来的,希望大家尽力克服困难,同心协力切实抓好动迁拆迁安置工作。"
林大可觉得何振东的话火药味太浓,他觉得,尽管药王庙社区的拆迁工作难度大,但是只要补偿到位,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改革开放二十几年了,哪次拆迁,东州老百姓不是舍小家顾大家?问题是不能再让老百姓舍小家了,没有小家哪有大家。
想到这儿,林大可语气凝重地说:"拆迁过程首先是对干部的一次考验和锻炼。不会做群众工作的干部不是好干部,没有高尚人格的领导也不是好领导,群众愿意信服的是实在话,群众乐于看到的是公仆形象,要切实做到两手抓,一手抓动迁安置工作,一手抓社会稳定工作,扎扎实实,毫不松懈地做好各项工作。我强调四点:一是把握工作力度。指挥部、拆迁办、中山区街道办事处要发扬敢打硬仗和持久战的精神,不畏艰难,不怕困难,忍辱负重做好工作。二是加强思想工作。要非常仔细深入、多角度、有针对性地开展居民思想宣传工作,使更多的矛盾在有效的思想宣传中得到化解。三是严格掌握政策。指挥部和拆迁公司要始终坚持'阳光拆迁'的指导思想,一竿子到底的动迁政策要在整个项目动迁中真正得到体现,并为今后的动迁工作积累经验。四是落实配套措施。要抓紧做好各项配套设施建设,把为老百姓服务的实事办好,让老百姓高高兴兴动迁。"
"我同意林大可同志的四点要求。"夏闻天环视了一下会场作总结性发言,"既然大家对药王庙社区动迁安置方案没什么意见,老刁,会后你这个副总指挥立即展开工作,振东同志虽然是总指挥,但是具体工作还得你们拆迁办做,我在这里强调动迁工作必须遵循八大基本原则:一是始终坚持依法动迁,切实保护动迁居民的合法权益;二是按市场的规则合理确定被拆迁房屋的补偿价格;三是为动迁居民提供充足的优质安置房;四是为动迁居民搬迁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五是对动迁居民和企业公开、公正、公平,一视同仁;六是政策透明,操作公开;七是严格纪律和管理,坚持文明拆迁;八是建立信访网络,居民的诉求回应务必及时。同志们,从今天开始,药王庙社区项目涉及到哪个部门,哪个部门都要一把手挂帅,指挥部要集中时间和人力,分片包干进入工作状态。"
39、一号工程(2)
散会后,何振东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他始终认为夏闻天是一个马谡式的人物,理论上一套一套的,实际操作能力不强,而且工作作风太软,还自命清高,按夏闻天的打法怕是要失街亭,他打定主意按自己的办法干。
40、念珠(1)
何振东刚走进办公室,黄梦然就跟了进来。
"何市长,开什么会了,开这么长时间?"
"研究药王庙社区动迁。"
"我听说老百姓抵触情绪挺大,有人把上告信都写到省委林书记那儿去了。"
"说好听点儿叫老百姓,说难听一点就是刁民,对待刁民就得以刁治刁,你越给他好脸,他越爬你鼻梁。夏闻天、林大可要搞什么以德拆迁、亲情拆迁、以法拆迁,拆得了吗?书生意气,纸上谈兵!"何振东阴毒地说。
"现在从上到下不都讲个以民为本吗!"黄梦然溜缝儿地说。
"以民为本?唱高调谁不会,真要以民为本,药王庙社区就不应该动迁,人家老百姓住得好好的,说动迁就动迁了,已经入秋了,这个冬天能把老百姓劝走就不错了。"
"何市长,我看东州市就忽悠您一个人呢,谁不知道城市建设、县区、社保等工作都归您管,现在市委提出房地产立市的方针不都得您主管市长操作呀!"黄梦然拍马屁地说。
"还是你老弟理解我呀,可是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蛋的。市委那个周永年闲得无聊,整天想找我的小辫子,没事就往皇县跑,名义上搞调查研究,实际上是想收集整我的证据,谁不知道,这家伙的老婆和林大可是湖南老乡,棋友,没事就在一起勾搭连环,这种人干事不行,整人一个顶俩。"何振东气急败坏地说。
"何市长,就凭您的政绩早就应该进市委常委了,谁不知道您在机关干部里是口碑最好的副市长,背后大家都叫您'及时雨宋江'。"
"过奖了,过奖了。做官就是做人,我有一个原则,谁有困难找到我这儿了,说明人家难得已经不行了,能帮上一把就帮一把,跟我干活的没有白干的,官场上最大的学问就是跟对人。"
"何市长,别看您不是我的主管市长,但是,我可是跟定你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给您带来了一件宝贝。"黄梦然神神秘秘地说。
何振东连忙将门关紧,顺手扔给黄梦然一支烟,黄梦然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何振东点上,"何市长,最近我和玩古玩的朋友去了一趟陕西,我这个朋友定期在盗墓贩子手里拿货,这一趟没白去,我淘弄到一个宝贝。"
黄梦然说完,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佛黄小包,他将佛黄布一层一层地打开,露出了一串五颜六色的念珠。
"不过是一串念珠,有什么稀奇的?" 何振东不以为然地说。
"何市长,这可不是一串普通的念珠,这是一件舍利子念珠,而且是从唐朝古墓中挖出来的。"
"是真的吗?"何振东圆睁二目将信将疑地问。
"我已经请北京法源寺的智善大师看过了,绝对是佛家圣物。"
"你花多少钱搞到的?"
"盗墓贩子急于出手,我花二十万就搞到手了。"
"实际值多少钱?"
"何市长,这是个无价之宝!"
"老弟,难得你惦记大哥,既然你与北京法源寺的智善大师是朋友,什么时候陪我去北京走一趟,我在法源寺许过愿,如今是该还愿的时候了。" 何振东意味深长地说。
"何市长,你许过什么愿呀?"
"求佛祖保佑我当上这个副市长,佛祖他老人家还真帮忙,所以我得谢谢佛祖老爷子,求他老人家保佑我步步高升吧。"何振东洋洋得意地说。
"何市长,我别无他求,只有一个愿望,拿下驻京办一把手的位置。"
"老弟,为什么对驻京办主任的位置这么感兴趣,比驻京办主任好的位置有的是,我主管的城建口哪个委办局不比驻京办强啊!"
"何市长,我在北京工作十年了,对北京感情太深了,我喜欢当驻京办主任的感觉,我是在驻京办成长起来的,我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献给了驻京办,我也只会当驻京办主任,到别的委办局我也不会干,干不了,何市长,我在北京可对你的用处会更大呀!"黄梦然激动地说。
40、念珠(2)
"可是丁能通那家伙不好对付啊,夏闻天、林大可都很赏识他,一开始洪文山不太得意他,最近洪文山对丁能通也另眼相看了,这种情况下,你绝对不能硬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丁能通走。"
"什么办法?"
"早就跟你说过,捧啊,老弟,官场上的捧可是大学问,捧能杀人啊!"
"道理我懂,怎么捧?还请何市长多指教。"
"老弟,慢慢悟吧,得权难,守权更难啊!"
41、野心(1)
这几天林氏集团总经理郑卫国心情不错,他预谋已久的计划终于实现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想不到房成高、何振东这些人这么愚蠢,瞪着眼睛往坑里跳,十亿社保基金已经到账,名义上是以委托运作的方式交给了林氏集团下属的投资有限公司,实际上就是挪用。
郑卫国心想:"洪文山,你不是清正廉洁吗?你的秘书扛不住美人计,把老百姓的保命钱借给了心上人,你再清正廉洁也脱不了干系,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老百姓就能把你吃了!一个问题富豪的背后是一串问题官员,房成高就是导火索,我就是爆破手,这个世界上凭什么我倒霉,你们升官?门儿都没有!"
郑卫国站在北都大饭店顶楼自己的豪华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望着秋意正浓的东州景色,心里盘算道:适当的时候,我得金蝉脱壳,怎么脱好呢?
就在这时,林娟娟风姿绰约地走了进来。
"卫国,想什么呢?"
"多美的秋色啊,娟娟,我不禁想起了林语堂关于秋的感慨:一阵新秋的金风掠过,木叶愉快地飞舞而摇落,你真不知落叶的歌声是欢笑的歌声还是黯然销魂的歌声,这是新秋精神的歌。平静、智慧、圆熟的精神,它微微笑着忧郁......"
林娟娟看了郑卫国一眼,嫣然一笑说:"卫国,今天你的心情好像不错嘛!"
郑卫国从窗前转过身来点了一支烟说:"是啊,娟娟,十亿社保基金已经到账了,难道你不觉得开心吗?"
林娟娟楚楚动人地说:"卫国,这还不多亏你谋划得好!"
"娟娟,我有了一个更大的谋划,这步棋走成了,林氏集团就会成为一艘商业航母,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到国际舞台上去乘风破浪。"郑卫国野心勃勃地说。
"卫国,你又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林娟娟柔媚地问。
"娟娟,有这十亿社保基金牵制房成高和何振东,社保局和银行就成了林氏集团的提款机,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林氏集团在香港上市的问题,安徽有一条高速公路,每年只收两三个亿,在香港上市之后很快被市场誉为优质红筹股,而收购这条高速公路的公司每年可以收二十五亿。"
"卫国,港交所审核起来很严格的,操作起来难度也很大。" 林娟娟为难地说。
"娟娟,别忘了,我是学资本运营的经济学硕士,我们通过社保局的企业年金中心获得资金,获得投资国际会展中心的'自有资金',然后以此作抵押,就可以从债权银行获得大笔的贷款,再通过打通关节投向相对垄断的项目,获取超额价值,借助香港黄河集团的支持,成功在香港上市之后,把社保局的贷款还清,我们就套现成功,然后再进攻美国纳斯达克谋求在美国上市,到那时林氏集团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国际集团。"
郑卫国侃侃而谈,眼睛在阳光的辉映下闪着智慧的光,林娟娟听得惊呆了,她接手北都集团后一直凭着感觉走,靠姿色打动有权势的男人来维持生意,想不到眼前这个曾经给腐败市长当过秘书的男人就像一头雄狮,目光是如此辽阔,他让她看到的不是枕木而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卫国,你太了不起了,是名副其实的船长,林氏集团这艘大船交给你来掌舵,我算找对人了。"
"娟娟,别急,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相信只要我们俩齐心协力,林氏集团这艘大船扬帆远航的日子就不远了。"郑卫国充满信心地说。
此时此刻,林娟娟深情地望着郑卫国,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多么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属于自己呀,可是他把情感这扇大门关闭得紧紧的,连一点缝儿也不打开,她始终吃不透郑卫国会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干,为了能笼住郑卫国,她给了郑卫国百分之十的股份,看来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是被自己拴住了。可是房成高却提醒自己说,郑卫国不是一个久居人下的人,她要防着他点。凭自己的姿色,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偏偏郑卫国见了自己心如止水,像个木头似的,难道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41、野心(2)
"卫国,你为什么不结婚?" 林娟娟突然转移话题问。
"爱情,是要死的,不是人死,就是心死。"
"这么说,你的心已经死了?难道在你的人生中受过女人的伤害吗?"
"娟娟,爱和恨是一对孪生姐妹,是相伴而生的,不是女人伤害了我,而是我不想伤害任何女人!"郑卫国的口气斩钉截铁。
"卫国,你不想伤害的女人中也包括我吗?" 林娟娟凄凄楚楚地问。
"娟娟,你这个人原本心地善良,不是做恶人的材料,你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你周围的恶人太多了。'肖贾大案'后,我像一匹孤独的狼,四处流浪,找不到事业的归宿,是你的善良收留了我,我的心中只有感激。"
"卫国,我不要感激,我是女人,我更需要爱!" 林娟娟眼里汪着泪说。
"娟娟,对不起,眼下不是我们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们只有卧薪尝胆,才能把林氏集团的大船打造起来。"
"卫国,你的意思是说,将来有一天林氏集团可以扬帆远洋了,我就可以投到你爱的怀抱了?" 林娟娟惊奇地问。
"娟娟,我提醒你,你现在的任务是死死缠住房成高,像西施魅惑吴王一样,我需要他给林氏集团这艘船加满油。另外,何振东不是看上了影视明星王端端了吗,影视公司我已经注册完毕,剧本正在选,顾怀远给我推荐了一部爱情长篇小说《天堂雨》,马上就要出版了,抽空我们去一趟北京,找作者把影视拍摄权买下来,再接触一下那个高傲的小玉女。只要把小玉女搞到何振东的床上,林氏集团这艘大船就会源源不断地得到燃料。娟娟,答应我,别伤心好吗?"郑卫国饱含深情地说。
林娟娟似乎明白了郑卫国的心意,她点了点头问:"卫国,怎么说王端端都是影视圈里的大腕,每次出门,光保镖就跟着三五个,片子一个接一个的,不知有没有档期,能不能请动啊?"
"我想好了,找丁能通,在北京没有驻京办办不成的事,何况丁能通在驻京办主任中是个人精儿,北京的那些部长大员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我当秘书时,肖老板想见谁丁能通都能联系上。"
"官场和影视圈毕竟是两码事。"
"在一个官本位至上的国家,影视圈也是个准官场,潜规则都是相通的,不信咱俩打个赌,丁能通保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联系上小玉女。"
"赌什么?"
"赌一双皮鞋吧,你输了你给我买一双意大利皮鞋,我输了也给你买一双意大利皮鞋。"
"我情愿输给你。"
"为什么?"郑卫国不解地问。
"过去我给你买什么你都不要,好像我是个脏女人,我如果输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你买一双皮鞋了,我会买一双世界上最好的皮鞋送给你。"
"娟娟,穿鞋不需要最好的,而是需要最合脚的。"
"合不合脚穿上才知道,我不信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懂你的女人!"林娟娟含情脉脉地说。
42、还愿(1)
何振东为了还愿和黄梦然、苏红袖一起利用周末时间去了北京,何振东走得很神秘,没乘飞机,而是坐的火车。此次北京之行名义上是还愿,实际上是想让法源寺的智善大师给预测一下前程。
其实,黄梦然结识智善大师还是通过丁能通。黄梦然任接待处处长时,肖鸿林去过法源寺,他有幸和丁能通一起陪同。从此,黄梦然结识了智善大师,智善大师有一位师兄在东州龙泉寺,最近智善大师托黄梦然给师兄捎过东西,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
由于法源寺位于宣武门外教子胡同南端的东侧,三个人便住在了宣武区内坐落在美丽的大观园景色中的北京大观园酒店。
虽然是四星级,步入大堂,却宛如穿过时光的隧道,置身于《红楼梦》中描绘的世界,典雅的建筑,清新的园林,似梦似真。迎面一幅对联:
假亦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何振东看罢,更是有一种置身太虚幻境的感觉。
黄梦然开了两个房间,给自己开了一套标准间,给何振东、苏红袖开了豪华套。坐了一宿的火车,可谓风尘仆仆,苏红袖迫不及待地去了淋浴间。
哗哗的流水声,伴随着淋浴的芳香刺激得何振东一阵阵地冲动,男人最赏心悦目的就是刚刚走出浴室洗尽铅华的女人。女人沐浴时心情最好,感觉最妙,仿佛置身于与世隔绝的梦幻中。
此时,苏红袖正迷离在自恋的梦幻中,正无所顾忌地享受着自己特有的美,她脑海中不时闪过金陵十二钗的影象,琢磨着自己要是《红楼梦》中的女人,更适合做谁?
想来想去,都没有自己可心的,因为自己是一个喜欢征服有权势男人的女人,相比之下,比《红楼梦》中的女人有气魄、有本事、有魅力。
苏红袖正沾沾自喜之际,洁白粉嫩的双乳被一双大手捏了一下,回身时已经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
"讨厌!吓人家一跳!"苏红袖千娇百媚地说着,就势投入何振东赤裸的怀中。
"宝贝儿,今儿是你的生日,晚上请你吃红楼宴怎么样?"
"亲爱的,我只想吃你!"
"你想吃我什么?"
"吃你的心!"
"可惜,我的心早就被人偷了!"
"你是说我是个偷心的人?"
苏红袖的皮肤在淋浴水丝的冲洗下,如白色光滑的缎子,何振东情不自禁地将厚厚的嘴唇吻在她如樱桃般的乳头上。
"不是吗?东哥,你是喜欢爱,还是喜欢性?"
"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有的人过着有爱无性的生活,有的人过着有性无爱的生活,最幸福的当然是既有爱又有性。"
"你觉得我们不幸福吗?" 何振东诡谲地问。
"振东,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又怕你不高兴!"苏红袖惴惴不安地说。
"什么事?跟我还客气!"
"东哥,我怀孕了!"
何振东听罢心里咯噔一下"红袖,不是打掉了吗?"
"又怀了!"
"多长时间了?"
"两个多月了!"
"赶紧打掉!"
何振东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坚挺的棒槌顿时疲软了。
"东哥,再打掉我可能就再也不能生了,我想要这个孩子!"苏红袖哀求地说。
"扯淡!孩子生下来没名没份的,算是怎么回事?" 何振东黑着脸说。
"东哥,我保证孩子生下来不拖累你!"
"宝贝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犯起糊涂来了。我现在的身份弄出一个私生子来,一旦张扬出去,我在官场还怎么混。你这不是害我呢吗?"
何振东用浴巾简单擦了擦身子,穿上睡衣走出淋浴间,苏红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一条毛巾将自己围起来委屈地跟了出来。
42、还愿(2)
"东哥,这可是我们俩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怎么了?不是打掉两个了吗?接着打不就完了吗!"
"何振东,你这个人真绝情!"
"红袖,不是我绝情,是环境不允许。听话,还是打掉吧,马上就要到年底了,药王庙社区动迁困难重重,你不会让哥在两会上惊爆丑闻吧?"
"我们俩的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苏红袖抹着眼泪说。
"红袖,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不是你哥我多么重要,是我的位置重要,远的不说,就说皇县的张铁男,资历跟我差不多,去皇县前,一个是金桥区区长,一个是西塘区区长,我如今当上了东州市副市长,他心里会舒服?如果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知要有多少匿名信寄给市纪委、省纪委甚至中纪委,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的教训还不够深吗?红袖,你要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生这个孩子!"
苏红袖擦干眼泪未置可否。
这时,黄梦然敲门,何振东说:"等一会儿。"
两个人赶紧穿衣服,苏红袖梳洗打扮后,何振东才开门。
"何市长,我刚和智善大师通了话,还真有缘,刚好在,咱们走吧!"
"有缘就好,有缘就好!"
何振东一边说一边打领带,苏红袖小鸟依人地给何振东梳了梳头,三个人走出大观园酒店,打车去了法源寺。
法源寺内古树参天,尤以丁香著称,老北京的花曾以悯忠寺的丁香、崇效寺的牡丹、极乐寺的海棠、天宁寺的芍药著称。
清代最盛时,法源寺内有紫丁香、白丁香等三百余株,号称"香雪海"。如今是夏去秋深,当然无缘目睹丁香花海的神韵。
三个人走进山门,穿过天王殿,迎面便是大雄宝殿。法源寺的大雄宝殿并不高,走上八级台阶,就是宝殿正门。正门看上去四扇,只是中间两扇能开。
殿前矗立着明清时代的石碑六座,其中清雍正十二年刻的《法源寺碑》是法源寺的一篇历史,殿内梁上,悬挂着清朝乾隆皇帝题写的"法海真源"匾额,此匾额阐明了取名"法源寺"的含义。
殿中供奉着明代塑造的释迦牟尼佛和文殊、普贤菩萨像。大殿两旁,排列着清代木雕十八罗汉像。
何振东上香后,往功德箱内投了崭新的一摞人民币,足有一万元,坐在旁边敲木鱼的老和尚眼睛一亮,紧接着又闭目念起经来。何振东和苏红袖虔诚地跪拜下去,嘴里默念着心语,许久两个人才站起来。
这时,黄梦然领过来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和尚,身着佛黄僧袍,慈眉善目。"何老板,这位就是智善大师,智善师傅,这两位就是我说的朋友。"
智善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跟我来吧!"
何振东也一躬身说:"有劳智善师傅了。"
三个人随智善大师走出大雄宝殿,在智善的引领下,参观法源寺,智善大师一边走一边介绍法源寺的历史,不知不觉走进了悯忠台。
"智善师傅,听说悯忠台又叫念佛台、观音殿,不知康熙皇帝御笔亲赐的'存诚'与佛教的'虔诚'有没有联系?"何振东望着观音殿中央悬挂的"存诚"匾额问。
"存诚虽然是儒家的思想,但是与佛教的虔诚不谋而合,意思是说做人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都要在内心保存一颗真诚的心,才能不愧于天地之间。"
"那么何谓法源呢?"
"满清立国后,朝廷崇尚戒律,在此设戒坛。雍正十二年,该寺被定为律宗寺庙,传戒法事,并正式更名为法源寺。乾隆皇帝御书的'法海真源'的意义表露得很清楚,千条万条戒律、刑律都是'流',内心存诚才是'源'。律宗是佛教发展到唐代,国家统一,佛教内部也需要实行统一的戒律以加强自己组织的情况下,由道宣创立的一个宗派。律宗把戒分为上持、作持两门:上持是'诸恶莫作',作持是'众善奉行'。这就应了那句俗话,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呀!"
42、还愿(3)
"大师讲的还是法,到底什么是源呢?"何振东煞有介事地问。
"施主不妨以法为源,识心达本源啊!"
"大师,佛家为什么说苦海无边?"苏红袖插嘴问。
"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便是苦海,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学佛是对自己的良心交代,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大师,那么什么是修行?"苏红袖继续问。
"你每天若看见众生的过失和是非,你就要去忏悔,这就是修行。修行就是修正自己错误的观念。"
"大师,怎样做才能功德圆满?"苏红袖虔诚地问。
"这个世界只有圆滑,没有圆满,自以为拥有财富的人,其实是被财富所拥有;自以为拥有权势的人,其实是权势的奴隶。"
"红袖,请教得这么细,想出家呀?"黄梦然开玩笑地说。
"讨厌!人家不过是随便问问。"苏红袖白了黄梦然一眼说。
何振东却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打掉苏红袖肚子里的孩子,他隐隐感到苏红袖要玩真的,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这辈子与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干系了,周永年、林大可这些人正找自己的把柄呢,一旦这孩子生下来,自己就死定了。想到这儿,他心一横,心想,死也不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大师,什么叫随缘?"苏红袖还在喋喋不休地问。
"随缘不是得过且过,因循苟且,而是尽人子听天命。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所以,你必须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何振东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本是想问问前程的,可是又不便当着黄梦然和苏红袖的面问,只好暗示道:"智善大师,我更关心人的将来,人的将来究竟是走向地狱还是天堂?"
"何施主是在问前程吗?老僧只为人讲禅,不为人看前程,不过何施主关心人的将来,老僧不妨送你八个字:这八个字我也曾经送给东州一位姓肖的施主,可惜他始终参不透天堂和地狱在哪里,终于迷了路,误入了地狱,其实,天堂地狱在我们的心上,我们的心,不知每天从天堂地狱要来回多少次。所以,这八个字是:以法为源,回头是岸啊!"
何振东听后不以为然地说:"大师,人生哪有回头路啊,所谓回头不过是人生的一种妄想罢了!"
智善听罢微笑道:"何施主与佛无缘,还是请回吧。"
智善说罢,转身拂袖而去,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此时,有五六个人路过观音悯忠台,其中一个人刚好看见黄梦然、苏红袖和何振东从观音殿中走出,她认识黄梦然,是通过丁能通认识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州市委副书记周永年的妻子、在中纪委工作的刘凤云。此时的刘凤云已经升任中纪委六室副主任,是陪到中纪委办事的某省纪委的同行到法源寺游览的。
"梦然,怎么是你呀?"
刘凤云这一打招呼,把黄梦然吓了一跳,心想,这次到法源寺来得诡秘,不想碰上任何熟人,怎么会有人直呼我的大名呢?
黄梦然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只好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打招呼,"哎呀,刘大姐,好巧!您是老北京了,也游法源寺?"
"陪几个朋友来的,这两位是?"
"刘大姐,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东州的何市长,这位是东州电视台的苏红袖。"
黄梦然介绍得有些尴尬,何振东倒显得很从容,"早就听说永年有一位漂亮能干的妻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凤云弟妹,幸会幸会!"
"真想不到何市长百忙之中还有佛道禅心,不过,法源寺的确是个参禅的好地方,当年唐太宗阵亡的两个将士都埋在一起,又盖了这座悯忠寺以慰亡灵,所以这里既是一个超度死者的地方,又是一个觉悟生者的地方。"
"想不到凤云也懂禅学,怪不得永年活得像个苦行僧,看来是得了妻管严!"何振东哈哈笑道。
42、还愿(4)
"我早就听说何市长活得潇洒,别忘了佛是讲因果的哟!梦然,给能通代个好。"
刘凤云说完,咯咯笑着转身离去。何振东呆呆地望着刘凤云的背影,心想,看来我的确与佛无缘啊!
43、托梦(1)
丁能通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躺在纪念堂里的毛主席又活了。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自己睡得正酣,突然长出了两个翅膀,丁能通一下子就醒了,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试试自己的翅膀能不能飞翔,结果,一展翅膀飞了起来,他飞呀飞,一口气就飞到了中南海。
偌大的北京城,丁能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情不自禁地飞到了中南海,他飞到了怀仁堂,想见见毛主席,可是毛主席不在,他又飞到了紫光阁,觉得毛主席一定是在这里会见外宾呢,结果在紫光阁也没见到毛主席。
丁能通只好围着中南海飞呀飞呀,突然发现勤政殿内灯火通明,他迫不及待地飞了进去,原来是总书记在伏案操劳,丁能通望着为全国人民呕心沥血的总书记,眼圈红了,心想,总书记太辛苦了,都下半夜了,还在为民操劳,便情不自禁地说:"总书记,您该休息了!"
总书记慈祥地望了丁能通一眼问:"小鬼,你怎么也不睡呀?"
"总书记,我想见毛主席,可是他老人家休息了。"丁能通失望地说。
"小鬼,他老人家怎么能休息?毛主席心里最清楚,只有他不休息,人民才能休息好!毛主席现在正在纪念堂开会呢,你如果想见他,顺便把这张答卷交给他。"
丁能通离开勤政殿,迫不及待地飞往毛主席纪念堂。
果然毛主席正在和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在一起开会,会议桌后面挂着一幅巨大的《祖国大地》绒绣。
毛主席披着深灰色的中山装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捏着烟说:"我这一生就是为了答好新中国这张答卷,解放全中国,我们从枪杆子里面找到了答案。但是建设新中国,我们从阶级斗争中确实没有找到答案,还是小平同志有远见,他摸着石头过河,找到了改革开放这条金光大道。"
邓小平一边抽烟一边说:"改革开放这张卷,我也只是画了个蓝图,还有许许多多问题没有解决。"
"我们是没有时间了,看看后来人怎么做吧!"周恩来插嘴说。
"我对后来人最大的担心是能不能解决腐败问题,我一再提醒全党要学会'慎独'!"刘少奇补充道。
"依我看,还是个先进性问题,要想不落后于时代,就要与时俱进啊!"朱德爽朗地说。
这时,毛主席发现了丁能通,慈祥地问:"小鬼,你来干什么呀?"
"总书记让我给你们送一张答卷。"丁能通惴惴不安地说。
毛主席笑着说:"老总,少奇,恩来,小平,看看我们的后来人答得怎么样?"
毛主席起身和蔼地从丁能通手中接过答卷,打开看罢满意地说:"好,好,你们担心的问题解决了,中国共产党就是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坚持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坚持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坚持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树立科学发展观,努力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邓小平仍然不放心地说:"主席,改革开放,实行市场经济,又使我们党面临执政的新的严峻考验啊!我们需要实行党的内部监督,也需要来自人民群众和党外人士对我们党的组织和党员的监督,特别是高级领导干部能不能以身作则,影响很大的。现在,不正之风很严重,要先从领导干部纠正起。我们要一手抓改革开放,一手抓惩治腐败,这两件事结合起来,对照起来,就可以使我们的政策更加明朗,更能获得人心啊!"
"小平说得对呀,我们的党决不能做李自成,决不能放任腐败现象滋长下去,决不能让千千万万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江山改变颜色!对于腐败现象,如果不加以彻底肃清,它们就要腐蚀我们的党,腐蚀我们的政府,腐蚀我们的军队,腐蚀一切财政经济机构和一切革命的群众组织,使我们的许多干部党员身败名裂,给我们的国家造成极大的灾难。一句话,这就有亡党、亡国、亡身的危险。也不知道我们的后来人能不能答好这张卷。"
43、托梦(2)
毛主席的话音刚落,丁能通眼前一黑,腾空而去,飞在空中,突然两个翅膀不见了,丁能通大惊失色,像一颗陨石一样坠落下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丁能通哎哟一声,浑身疼痛难忍,睁眼一看,自己竟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丁能通觉得梦做得虽然奇怪,但并不过瘾,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毛主席,最想请教的当然就是驻京办的职能怎么转变的问题,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太幼稚了,即使毛主席真的活了,他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以他老人家的胆魄,首要问题 一定是设法改正自己犯过的三分错误,哪儿有时间顾及小小的驻京办问题。
然而,丁能通确实想见毛主席了,心想,或许驻京办问题真的引起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重视,托梦要见他。
刚好是星期六,今天不仅是周末,而且毛主席纪念堂全天开放。早晨他匆匆吃了两根油条,刚要走,杨善水手里拿着馒头一边吃一边走了过来:"能通,你去哪儿?"
"善水,有事呀?"
"我想请假回趟东州,药王庙社区动迁,老百姓对动迁有意见,我爸退休前是《清江日报》的总编,社区老百姓推选他代表老百姓与政府对话,结果搞成了群访事件,还好,夏市长亲自接待了上访居民,只是那天下了雨,老爷子着了凉,得了严重的肺炎,一直住在医院里。"
"善水,你不说我倒忘了,你老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杨仁泽吧?他可是老人大代表了,每次开两会,他的议案都非常尖锐,连续几任市长对你老爸这个人大代表都很头疼。"丁能通敬重地说。
"能通,你就别提他了,你知道我妈一天到晚为他担多少心?好好养老好不好,非要没事找事!"杨善水无奈地说。
"这话我不同意,你老父亲可是一身傲骨,你还真得向老人家学习。好了,既然回去一趟就多陪陪父母,别老惦记着工作!"
丁能通说完,刚要走出餐厅,白丽娜迎面走了过来,"头儿,去哪儿呀?"
"去毛主席纪念堂。"
"陪客人呀?"
"谁也不陪,就我自己。"
"一个人好好的,怎么想起去毛主席纪念堂了。"
"不瞒你说,昨晚我梦见毛主席了。"
"真的,头儿,那我陪你去吧,周末一个人怪冷清的。"
"走吧,驻京办就咱们俩,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10月23日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从这一天开始,可以说北京就进入了真正的深秋。这段时间周末到香山赏红叶的游人能达到八九万人,使香山周边人满为患,交通堵塞。
其实,不只是香山红叶红似火,京郊门头沟、延庆、怀柔、房山等山区、半山区,同样也是红、黄、绿,层林尽染,美景如画。
深秋是北京最美的季节,这样的季节,又是周末,应该开车带着情人看红叶,丁能通却开车去毛主席纪念堂,想一想,白丽娜都觉得好笑。
"头儿,你这个人可太奇怪了,做梦竟然梦见毛主席。"
"这说明我也不是个凡人。"
"你不是凡人又不是伟人,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正常人!"
"还正常人呢,正常人现在都带着情人去香山、门头沟、怀柔欣赏枫叶呢!你的两朵玫瑰呢?"
"什么意思?"
"罗小梅和金冉冉啊,既然你离婚了,当然可以从这两朵玫瑰中选一朵了,你不会两朵都不要吧?"白丽娜开玩笑地说。
"丽娜,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丁能通刚说完,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头儿,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惦记,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你。"
"那打三个呢?"
"那是感冒了。"白丽娜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丁能通的额头,"还真有点烫,头儿,你发烧了。"
43、托梦(3)
"你别说,浑身还真有些疼,昨天晚上睡觉也不知怎么的,从床上睡到了地上了,能不着凉吗?"
白丽娜听后哈哈大笑,"头儿,咱俩去完毛主席纪念堂,我陪你去北京医院吧。"
"那好吧,我这个人最怕发烧了,一发烧浑身就疼得要命。"
两个人说笑间,已经远远望见了人民英雄纪念碑。
44、打胎(1)
苏红袖万万没有想到何振东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从法源寺回来的当天晚上,苏红袖过了一个非常浪漫的生日,不仅品尝了大观园酒店的红楼宴,而且有古琴伴奏。晚上,何振东和苏红袖又行了云雨之情。
可是第二天当苏红袖醒来时,何振东和黄梦然都不见了,打他们的手机竟然关机。她气愤地开门想到黄梦然的房间看个究竟时,却从门外走进来三个男人,苏红袖都不认识。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苏红袖的心里顿时害怕了,她想喊,可是门被关上了。
其中一个矮个子男人冷冷地说:"苏小姐,你看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帮你打掉呢,还是我们陪你去医院打掉?"
"是不是何振东派你们来的?"苏红袖壮着胆子问。
"谁派我们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得有自知之明。穿衣服吧,跟我们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就万事大吉了,否则我们动起手来可比在医院痛苦得多,我们毕竟不是医生。"
矮个子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把乌黑发亮的手枪在手里玩着花样。苏红袖望着黑乎乎的手枪,腿肚子顿时抖了起来,她知道这三个人什么事能干得出来。孩子是保不住了,还是跟他们乖乖地去医院吧,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自己只是个小女子。
苏红袖定了定神说:"好吧,我跟你们去医院。"
"听着,苏红袖,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到了医院,都放聪明点,否则,你躲过这一次,也躲不过下一次。或许下一次就不是让你打掉孩子这么简单了。"
说话的是坐在矮个子边上的瘦高个。
"明白,我明白!"
"明白就好,走吧!"
就这样,苏红袖和三个男人去了北京医院。上了车苏红袖才知道,第三个男人是开车的。
苏红袖不情愿地走进了手术室,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当她龇牙咧嘴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三个男人都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等着她。
苏红袖这个恨呀,不禁想起了贾朝轩曾经对自己的好,当年自己跟贾朝轩相好时,贾朝轩对自己就像对公主一样,可这个该死的已经去了极乐世界,本想指望何振东能够代替贾朝轩,自己仍然能像公主一样生活,没想到何振东竟是个心狠手辣的畜生,居然找来三个野男子绑架自己来打胎。狗东西,先忍下这口气再说。
开车的男子用手扶着苏红袖一步一步往医院大楼外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喊道:"红袖,你这是怎么了?罗虎,黄局长,王书记,你们怎么会和红袖在一起?"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丁能通,旁边还站着白丽娜。两个人从毛主席纪念堂回来后,丁能通烧得更厉害了,白丽娜是陪着丁能通来打点滴的。两个人刚挂完水要走,就遇上了这几个人。黄跃文、王汉生和罗虎遇上丁能通、白丽娜顿时面露紧张。
"丁主任,真巧!"王汉生心虚地说,"我和跃文到北京办事,住在县驻京办,结果感冒了,来看病,就碰上了苏小姐,她可是咱们东州的大名人啊!"
丁能通看了一眼痛苦的苏红袖,心里早就看出来这三个人和苏红袖在一起不太对劲,别人他说不好,可这个王汉生害过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心想,这次不能让他们把苏红袖带走。
"红袖是我的老朋友,每次到北京都住在市驻京办,你们皇县驻京办条件太差。红袖,既然病了,还是到北京花园住几天,我让丽娜照顾你。"
丁能通不容分说,看了一眼白丽娜说:"丽娜,快扶红袖上车吧。"
白丽娜心领神会,苏红袖更是巴不得快点脱离魔爪,王汉生、黄跃文和罗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强求。
黄跃文一脸假笑地客气道:"苏小姐,有丁主任关照我们当然放心了。丁主任,我们就告辞了,抽空到皇县玩,我们张书记、牛县长老念叨你啊!"
44、打胎(2)
"姐夫,你别一天到晚忙工作,抽空到皇县看看我姐!"罗虎惟恐天下人不知道罗小梅与丁能通有关系,一脸坏笑地说。
丁能通哭笑不得地向三个人挥了挥手,三个人走了,苏红袖这才一头扑在丁能通怀里哭了起来。
"红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丁能通关切地问。
苏红袖止住哭声,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白丽娜,丁能通说:"红袖,丽娜不是外人,你就说吧!"
"能通,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活该报应!"
白丽娜安慰道:"红袖,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刚做完人流。头儿,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回驻京办再说吧。"
"也好!"
丁能通心领神会地说完,两个人搀扶着苏红袖走出北京医院。
黄跃文、王汉生当天就乘飞机回到了东州,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逼苏红袖打胎的事会让丁能通碰上,挺漂亮的一件事办砸了,两个人不知道如何向何副市长交代,但不交代又不行,因此两个人下飞机后,在东州机场就与何振东通了电话。
何振东迫不及待地问,"跃文,汉生,辛苦了,事情办得顺利不?"
黄跃文苦着脸说:"还算顺利,想向您当面汇报一下。"
"那好吧,我在办公室等你们。"
黄跃文挂断了手机和王汉生一起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政府。何振东的心情也有些忐忑不安,苏红袖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这次对她痛下狠手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谁让你喜欢的是东州市副市长,你如果喜欢的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款,别说是生一个,生十个八个又有谁管?可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呀!
何振东惆怅地点了一支烟,望着围着市政府转圈的车水马龙,想起了苏红袖的许多好。苏红袖虽然是绝色美人,但是最吸引何振东的不是苏红袖的容貌,而是她玲珑剔透的双脚,苏红袖长了一双绝美的脚,这双脚不仅小,而且粉嫩粉嫩的。
每当何振东看见苏红袖的脚,就抓耳挠腮地不能自已,这是一双善于传情的脚,灵活、柔顺,比手更能让人愉悦,更能让人激起发泄暗藏在心底的情欲。
何振东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黄跃文和王汉生推门走了进来,两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一脸的惶恐。
"看你们两个人的样子,事情好像没办好?"何振东黑着脸问。
"老板,事儿倒是办成了,只是小嫂子打完胎后在医院被人截走了。"黄跃文无奈地说。
"谁这么大胆子,敢截走我的女人?"何振东醋劲十足地问。
"是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和接待处处长白丽娜。" 王汉生惴惴不安地说。
"什么?丁能通和白丽娜?你们怎么会碰上他们?"何振东恼怒地问。
黄跃文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丁能通和白丽娜,驻京办本来就是个信息源,丁能通还好一点,万一红袖把实情告诉了白丽娜,她那张破嘴还不满世界嚷嚷呀,你们俩真是一对笨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北京市那么多家医院,去哪家不好,非得去北京医院!"何振东气急败坏地说。
"老板,北京医院是罗虎领着去的,他说北京医院他有熟人,万一出岔子好应付。" 王汉生推卸责任地说。
"罗虎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啊?魏小六的事让他干得干净点,结果还是露了马脚,现在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成立了专案组,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跃文,那个魏国山找到没有?"何振东责问道。
"还没有,罗虎说了个情况挺重要的!"黄跃文机警地说。
"什么情况?"何振东阴毒地问。
"罗虎说有两个月了,一到半夜就有人给他打电话,用极恐怖的声音只说两个字:'有罪!'罗虎这小子被吓得快得精神病了,跟我们说,八成是魏小六的鬼魂来找他算账来了。" 王汉生插嘴道。
44、打胎(3)
"狗屁!这个情况很重要,跃文,密切注意这个电话,干脆找两个可靠的警察,就住皇县驻京办陪着罗虎,必要时你过去,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打电话的人,我估摸着八成就是魏国山干的,这家伙很有可能在北京,我最担心的就是矿上坍塌那件事了,要是让那小子知道了,早晚是个病,跃文,汉生,想尽一切办法除掉这个魏国山,否则你们都得一块完蛋!"何振东骂道。
"老板,常务副县长肖仁杰一直不安分,自从你离开皇县后,肖仁杰就独来独往,不听招呼,在老百姓中威信还挺高,我们的事,他可能知道了一些,这两年没少写举报信,我看这家伙早晚是块病!" 王汉生恶毒地说。
"也难怪这小子不听招呼,当年这小子和牛禄山争当皇县县长,让咱们略施小计给压下去了,省委组织部本来派他来挂职锻炼的,没想到他还把皇县当成家了,还非要在皇县干出个样来,这小子本来和咱们就不是一路人。汉生,是鱼就有腥味,你这个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是吃干饭的?不老实就双规他。我在皇县当县委书记时,为什么都老老实实的,就一个办法,'双规',这干部只要被双规过,没事也废了,你被纪委双规过,好说不好听啊,被双规过的干部还怎么提拔?汉生,找一找肖仁杰的小辫子,把他双规了,不信他不老实!"
"老板,你不知道,肖仁杰这家伙没有七情六欲,廉洁得跟海瑞似的,在老百姓中口碑又好,不好办啊!" 王汉生为难地说。
"笨蛋!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了,魏国山和肖仁杰的事一起解决,你们辛苦点,别忘了,在罗小梅的钼矿中,你们可都是大股东,不能光拿钱不出力吧。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黄跃文和王汉生走后,何振东无限惆怅地坐在沙发里,一边抽着闷烟,一边陷入沉思......
45、英雄煮酒(1)
东州宾馆位于市委后面,是一座三星级酒店,平时四大班子领导宴请客人除了经常安排在草河口迎宾馆外,一些不太重要的宴请基本都安排在东州宾馆。
周永年自从到东州就任市委副书记后,一直住在这里一套普通的标准间内。晚上,如果没有宴请,他就吃市委食堂,偶尔自己也在房间用电饭锅下点面条或方便面对付自己。
林大可在东州宾馆宴请完一位由兄弟城市副市长带队的装备制造业考察团后,打发走自己的秘书和司机,拎着酒菜信步走到周永年的房间,他知道周永年不像其他领导,从不接受吃请,又孤身一人,市委食堂的饭菜老也不换样,不是烧茄子,就是炒豆芽,估计这老兄早就吃腻了。
今晚,林大可特意为周永年要了条清蒸鲈鱼,敲开周永年房间的门时,他果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盒刚吃完的碗面。
"永年,我就知道你用方便面对付自己,我要了两个好菜,好长时间没和你喝酒了,我特意买了一瓶东州大曲,怎么样,咱哥儿俩今晚来个煮酒论英雄!"
"何谓英雄?" 周永年脱口问道。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林大可文绉绉地说。
"曹操说的英雄并不是英雄,而是枭雄。"
"那以你之见何谓英雄?"林大可一边倒酒一边问。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说得好啊,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英雄一定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英雄就是胸怀天下的人?"
"准确地说,英雄是那些天下为公的人!"
"好一个天下为公!永年,为英雄干杯!"
林大可豪爽地举起杯,周永年也被林大可的激情所感染,两个志同道合的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永年,如果以天下为公作为英雄的标准,在东州李为民算一个,可惜他牺牲了!"林大可伤感地说。
"大可,你也不亚于李为民啊,就说药王庙社区拆迁吧,何振东是主管副市长,可是拆迁居民就没在药王庙社区见过他,你和闻天同志每天早晨六点钟就从家里出来了,比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到得还早,几乎每天都要到拆迁现场走几趟,每天必听一次汇报,哪有急难问题就赶到哪里了解情况,及时解决。"
"永年,百姓太好了,也太难了,他们对拆迁有看法,想不通,我非常理解,我们付出的只是一点辛苦,可是被拆迁的企业职工和居民都受到很大的损失,我们苦点累点又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你和闻天同志到居民家中做思想工作,说不定老百姓能闹到省里甚至进京,由于你们工作做得细,收到了说服一家人带动一大片的效果,有的居民已经开始动了,不过,大可,不能光低头拉车,也要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有人搞你的小动作哩!"
"权力是一些人永远追逐的目标,为了达到目标那些玩弄权术的人不惜出卖人格,搞一些蝇营狗苟的小动作又算得了什么!"林大可义愤地说。
"大可,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不能回避权术呀,因为权术就是官场上的兵法,是战胜邪恶的谋略和手段,正如一位将军不能不懂兵法、一位商人不能不懂经营一样,作为政治家也不能不懂权术,所以,我们不能一谈权术就讳莫如深,有些人甚至将权术与邪恶等同起来,其实,权术作为一种手段,本身无所谓邪与正,关键在于谁来使用它、对谁使用它、怎么使用它、用以惩治邪恶,它就是正义的利剑,用以捣毁正义,它就是邪恶的凶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大可?"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更喜欢'政治智慧'这个词,总觉得权术不是忠正之人的立身准则,更像是官场小人耍玩的政治手腕。"林大可递给周永年一支红塔山,一边互相点着火一边说。
45、英雄煮酒(2)
"大可,你觉得何振东这个人怎么样?" 周永年一边深吸一口烟一边问。
"永年,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背后说别人的长短,不过,既然你问,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喜欢这个人!"
"为什么?他和你可都是从皇县干起来的。"
"但是,我在皇县没有和他共过事,我到花博会指挥部后,他才接任皇县县委书记的。"
"我知道皇县是你带领全县人民从一个靠国家救济的贫困县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大县的,何振东很会造势,他是借了你的光。"
"永年,话不能这么说,何振东和长征省长共过事,当时长征省长是西塘区区长,何振东是办公室主任,后来长征同志升了东州市市长、市委书记、省委副书记,直到省长,何振东也从区长助理、副区长、区长直到皇县县委书记、东州市副市长。"
"你是说在何振东升迁问题上,长征省长起了作用?"
"不一定是长征省长起了作用,而是何振东很会利用这种关系。我总觉得何振东很像一个人。"
"谁?"
"腐败掉的袁锡藩!"
"我和你有同感啊!大可,这个人你要小心了,他没少做你的文章,惦记做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活动到中组部去了,凤云告诉我,有一次在北京法源寺见过他,而且和苏红袖在一起。"
"谁不知道苏红袖是东州著名的交际花,贾朝轩的情人,怎么这么快就攀上了何振东了。女人活到这个地步可真够可怜的!"林大可揶揄道。
"大可,皇县有个常务副县长肖仁杰向我反映了不少皇县的情况,搞不好皇县要出大问题啊!" 周永年担心地说。
"肖仁杰我很熟,我当县长时,他是挂职锻炼的副县长,这个人很能干,无论在机关干部中还是在老百姓中,口碑都不错,皇县班子换届时,我以为他能接任县长呢,结果上来的是牛禄山。"
"怎么,牛禄山这个人口碑不好?"
"这个人当年任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时,擅自挪用市里拨的改造中小学危房专项资金,装修县教育局办公大楼,影响极坏,按理说,当副县长都不合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票会比肖仁杰高!"
"大可,我怀疑是贿选!"周永年不容置疑地说。
"有证据吗?"
"会有的,大可,我一直想和你聊聊皇县钼矿的事,钼矿是你当县长时发掘的,当时钼矿的审批权归哪个部门主管?"
"当时政府专门成立了国土资源办,由我主管,全权负责县矿产资源的规划、管理和审批。"
"你知道现在开矿归谁审批?"
"谁?"
"王汉生。"
"他是县纪委书记,手伸得太长了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据肖仁杰反映,在皇县机关,人所共知的秘密是王汉生得罪不得,甚至不能不顺他的意,否则,就很可能被找个借口双规起来。另外,如果哪个部门主管手中有王汉生相中的资源又不愿意交出,同样有被'双规'之虞。"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永年,你们市纪委为什么不查?"林大可气愤地问。
"大可,反腐败斗争复杂得很,哪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个干部到了县级,和市里领导甚至省里领导就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干部整天都往某一个人家里跑,这种关系其实非常密切,纪委办案必须充分考虑这种关系网的存在,一方面要除恶务尽,另一方面也别误伤了好人。"
"永年,我始终不明白,'肖贾大案'刚刚尘埃落定,袁锡藩、钱学礼等腐败分子的忏悔声还在回响,有些人就视而不见,竟敢铤而走险,看来廉政建设光靠教育是不行的,必须找到治本之策呀!"
"大可,教育能影响人们的选择,但还不能决定人们的选择,如果跑官要官买官能得手,就会有人去跑、去要、去买;如果讲假话、搞政绩工程可以得到提拔重用,就会有人去做;如果一把手说了算,就会有人在一把手面前卑躬屈膝、溜须拍马以取得一把手的信任和提拔,等等。所以,仅靠教育是不够的,只能靠制度导向。"
45、英雄煮酒(3)
"是啊,我国目前严重存在的腐败现象是依附在旧的体制上的,只有改革才能根治腐败,反腐败实质上就是和旧体制、旧机制的反复较量,凡是从制度上解决了的问题,其成果就能巩固。但是,总的来说,从根本上解决目前存在的体制问题,还要靠改革开放的深入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啊!"
不知不觉,一瓶东州大曲就见了底,两个人谈兴正浓,后来林大可叫号下围棋,要与周永年三局两胜,周永年借着酒劲棋瘾也上来了,两个人便在茶几上摆开了战场,果然是棋逢对手,第一局就胶着起来......
46、北京结(1)
金冉冉的长篇小说《天堂雨》终于出版了。由于出版社很看好这本书,出版过程中进行了精心的策划和宣传,书一经出版,便受到了几十家媒体的热烈追捧,金冉冉一夜之间就成了"80后"作家的领军人物。
丁能通得知金冉冉的《天堂雨》获得了巨大成功,心里由衷地为冉冉高兴,为了庆贺成功,丁能通心血来潮,约冉冉一起去登怀柔的箭扣长城。
早晨八点钟,从人民大学出发,奔驰车很快驶出了北京城。太阳照耀在斑斓的原野上,大地是五颜六色的,火红的高粱,金黄的谷子,干了胡子的棒子,老了荚的豆秧,连地边地沿上的野草都变成了墨绿色,结出各种果实的庄稼,全都显示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一路上,冉冉都放着一首叫《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的歌:
十月的天空,
依稀晴朗,
阳光下许多故事缓缓酝酿,
车来车往,
最后你是否看见天使在飞翔,
月儿高高,
黑夜长长,
匆匆你走了,
命运没有方向。
"冉冉,如果《天堂雨》拍成电视剧这首歌可以做主题曲。" 丁能通深情地说。
"哥,你说我的小说能拍成电视剧吗?" 金冉冉充满希望地问。
"别着急,凡事水到渠成,歌里不是唱了吗,命运是没有方向的。" 丁能通故作深沉地说。
"哥,你的朋友顾怀远最近又写什么了?"
"他好像要写一本《大拆迁》的书,是写官场的。"
"他的《心灵庄园》最近我看了,有点像卢梭的《忏悔录》,写得很灵魂!" 金冉冉敬佩地说。
"冉冉,命运的确没有方向,谁能想到顾怀远会成为作家,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哥,多亏你没有事,但是我和凤云大姐为你担心死了!"
"冉冉,经过这场劫难,我明白了人有两怕,一怕活得不明不白,二怕活得过于明白。"
"为什么?"金冉冉不解地问。
"活得不明不白太可悲了,活得过于明白太可怕了。我过去有些方面活得不明不白,有些方面活得过于明白,结果险些铸成大错。"
"哥,我看你都快成哲学家了,你们官场上的人活得就是累,为什么不学着做一头快乐的猪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属猪的。"
"哥,你不也是属猪的吗?"
"这么说这辆奔驰就是猪圈了!"
丁能通说罢,两个人哈哈大笑,却不知道有一辆悍马正尾随而来。
开悍马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县驻京办主任罗虎,车上还坐着两个皇县公安局的警察,都是黄跃文的死党,一个叫大李,一个叫老于,两个人是为查找魏国山的下落住在皇县驻京办的。
罗虎早就嗅到了丁能通与金冉冉的关系,罗小梅上次到北京交给罗虎一个任务:"虎儿,通哥是姐的,决不能让别的女人缠上他,姐不在北京,你时不时地帮我盯着他点,一旦发现有别的女人缠她,赶紧告诉姐姐。"
"姐,你放心吧,他要是敢找别的女人,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可不许胡来,伤了通哥,我可不饶你!"
"姐,还没嫁给他呢,就偏心眼儿了!"
"记住,他早晚是你姐夫。"
从那儿以后,罗虎经常开车尾随丁能通。很快就发现丁能通果然与一个女研究生打得火热,他还单独尾随过金冉冉,罗虎发现一个规律,丁能通一到周末就开车接金冉冉,罗虎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丁能通,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姐对你多好啊,你竟然背着她拈花惹草,小心点,找机会老子就把花给你掐了,把草给你拔了。"
机会果然让罗虎遇上了。周六一大早,他就领着自己的两个死党尾随丁能通,丁能通果然开车去了人民大学,但让罗虎没有想到的是,丁能通接完金冉冉,开车竟出了北京城。
46、北京结(2)
罗虎开车一路尾随,一直跟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箭扣脚下的西栅子村,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是游览箭扣长城的大本营。
丁能通和金冉冉停好车后,进了一家叫"赵氏山庄"的农家饭庄,罗虎怕把人跟丢了,没敢找饭庄吃饭,而是让大李到杂货店买了面包和香肠。罗虎见一户农家晒着白布单子,让老于偷来,大李和老于谁也不知道罗虎偷白布单子干啥。
"罗主任,偷这白布单子有啥用啊?"老于纳闷地问。
"我估计丁能通和金冉冉今天回不去了,吃完午饭爬长城,弄不好要夜宿箭扣了,还他妈的挺浪漫的,我要他们浪漫不成!" 罗虎恶狠狠地说。
丁能通和金冉冉在"赵氏山庄"饱餐后,两个人背着登山包走了出来。金冉冉今天装扮得格外美丽,一副专业登山队员的打扮。
丁能通的心情好极了,从坐落在土坡上的老赵家的院子里,向南望去就是"箭扣长城",向西南方向可以遥望到"北京结",那是丁能通和金冉冉此行的目的地。
几场霜后,漫山遍野姹紫嫣红,柿树、杏树、红枫都已经被秋霜染上了颜色,虽然白桦已经树叶凋零,但是,衬托在一片金黄或者火红之中,别具一番风韵。
古老的长城蜿蜒在五颜六色的群山之中,异常壮美!丁能通背着登山包,牵着金冉冉的纤纤玉手,向南出了村口,很快就来到了长城脚下。
经过一段爬升后,从一段坍塌的墙体的开口登上去,便开始走在起起伏伏的箭扣长城上了。放眼望去,是连绵起伏的苍茫野山,蜿蜒的长城在群山间跌宕起伏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哥,你在驻京办整天迎来送往,应该来这里很多次,怎么感觉像是第一次来呢?" 金冉冉忽闪着大眼睛气喘吁吁地问。
"当官的才不会来这种野长城呢,顶多陪他们或者他们的家属到八达岭长城看看。"
"为什么?八达岭的长城人工雕琢得就像故宫的城墙一样,哪里有这里的长城有气势,别看这里的长城经历千年的洗礼,变得残破、荒芜,未经后来人的修整雕琢,但抚摸这些残破的城砖,我能体会到千百年前它雄壮的气势,更能感受到长城所见证的那些金戈铁马的历史烟尘。"
"说得好!不愧是作家,但是官当大了都难免养尊处优,他们才吃不了这份苦呢,我给肖鸿林当秘书时,每次出差只去三个地方。"
"什么地方?"金冉冉好奇地问。
"五星级酒店、桑拿浴中心、KTV夜总会。"
"真无聊,难道去福州不去武夷山,到长沙不看张家界?"
"的确如此。"丁能通圆滑地笑了笑。
"唉,不到箭扣看日落,怎知人间有悲歌!" 金冉冉叹道。
"箭扣的日落很特别吗?" 丁能通不解地问。
"当然,箭扣这个名字本身就很特别,足以让所有长城地名中的岭、关、峪、台等字眼全都黯然失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箭扣在手严阵以待,多有气势,古朴、残破、雄奇、苍凉,再加上日落,难道不是一首人类历史的悲歌吗?"
"冉冉,你可真会联想,别说,还真有道理。不过,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浪漫,我看这长城就像横在中国山河大地上的一柄巨大的权杖,昭示的是权力至高无上的神秘力量,冉冉,只有权力才能有这么大的力量,移山填海都能做到,何况修筑万里长城了,帝王们把长城看作自家院墙,都想江山永固,可是到头来,哪个不是自毁长城,自掘坟墓。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官场就像这荡气回肠的长城一样,盘踞在人类社会之上,如同一座永不闭幕的人生大舞台,上演的永远是云诡波谲的争斗!" 丁能通一番感慨,让金冉冉颇为惊讶。
"哥,想不到你的话这么入木三分,真有点陈子昂登幽州台的感觉。"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幽幽,独怆然而涕下。" 丁能通大声朗读道。
46、北京结(3)
"哥,你很孤独吗?"
"冉冉,人是孤独的,能面对孤独的人内心是充实的,狂欢放纵是对孤独的逃避和恐惧,面对孤独会体悟到人生的另一种真谛:超然物外,敢问苍天。其实,人的尊严不是身居高官要职的显赫,也不是名利双收后他人的青睐,人的尊严是孤独地展现自我。"
"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就像一个仰天长叹的孤独英雄!"
丁能通拍了拍城墙上的青砖,恍惚间觉得长城活了,像一条苍龙在山脊上蜿蜒前行。
经过艰难跋涉,两个人来到北京结的两棵松,两棵松树既不高大,也不挺拔,却凛然屹立,北京结的两棵松树是箭扣的标志之一,这里是难得一遇的长城会合处,三个不同方向的长城在这里会合,北面往九眼楼的方向通向黑坨山;向西方向舒展而去的长城通向黄花城;由此沿着长城,向南转东就可以直达慕田峪长城了。三条巨龙般的长城沿着各处山脉汇集到此相交,这种气势恐怕只有站在北京结才能领略。
"哥,这两棵松树像不像一对天长地久的夫妻?"
"像,这两棵松长在北京结当然是永结同心了。"
"哥,爱情真的可以天长地久吗?"
"冉冉,人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惟有爱情是共鸣的!"
"人世间所有的爱情刚开始都是甜美的,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都会慢慢变得有些苦涩。" 金冉冉伤感地说。
"是啊,我曾经参加过一个天主教神父主持的婚礼,神父在弥撒当中,手持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问大家:'在场的人有想要它的吗?'全场没人出声......神父又说:'不要害羞嘛,想要就举手啊!'全场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举起了手,这时,神父将崭新的钞票揉成了一团后再问:'现在是否有人想拥有它?'仍然有人举手,但比刚才少了许多。接着,神父又将那钞票扔在地上,踩了几下,拾起来,再问大家:'还有人想要它吗?'全场只有三四个人举手,神父请其中一位男士上台,把一百元给了他,神父说:'这位先生三次都举了手!'全场一片笑声,神父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新郎说:'孩子,今天你迎娶心爱的新娘就犹如拥有一张崭新的钞票,岁月加上辛劳,就如残破的一百元纸钞一样,一些人中途变了心,而事实上,钞票仍然是钞票,它的价值是完全没有改变的,希望你可以像这位先生一样,懂得真正的价值和意义,别被外表牵着行走人生路呀!'这时,全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冉冉,真正的爱就像怀一场感情的旧啊!" 丁能通感慨地说。
"可是两个相爱的人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永远不见面,而是明明深爱着对方,却不能去靠近!"
金冉冉话音刚落,丁能通的手机响了,他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心里一阵发紧,心想,"罗小梅早不来电话晚不来电话,偏偏在我和冉冉最浪漫的时候来电话!"
丁能通万万没有想到,罗虎、大李和老于一直尾随着他们,并把消息告诉了罗小梅。罗小梅接完罗虎的电话油然而生醋意,"丁能通从来没带自己这么浪漫过,难道他和金冉冉......"罗小梅不敢深想,她埋怨自己太自信太大意了!
罗小梅以为丁能通离婚后,一定会投入自己的怀抱,可是事情并未沿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丁能通与自己若即若离,好像有一种警惕,以前见了自己就想上床,现在连床也不想上了,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想到这儿,罗小梅情不自禁地拨通了丁能通的手机。此时的丁能通与金冉冉正准备在北京结下宿营。
苍山如海,残阳似血,在这血色的黄昏中,太阳渐渐地向山后落下,它的光已经不耀眼了,山也暗淡了,云也暗淡了,树也暗淡了,丁能通的心也暗淡下来,当着金冉冉的面和罗小梅通话,丁能通觉得非常尴尬。
46、北京结(4)
"通哥,你在哪儿呢?" 罗小梅用吃醋的口气问。
"小梅呀,和朋友在一起呢。" 丁能通故作从容地说。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怎么,小梅,你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啊!"
"我也不会大方到把我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分享!深秋了,箭扣长城很冷吧?"
"小梅,你怎么知道我在箭扣长城?"丁能通警觉地问。
"通哥,天冷不是冷,心寒才是寒,我爱你,我当然能感觉到你在哪儿,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好了,不打扰你了,你也难得浪漫一次,这次就放你一马。通哥,你记住,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这儿抢走!"
"小梅,小梅!"
罗小梅突然挂断电话,让丁能通茫然若失。
金冉冉已经听出了端倪,她一脸醋意地问:"哥,你怎么还和这个女人来往?她把你害得差点丢了前程!"
"冉冉,爱情是无解的方程式,在人生的路上,我希望所有的真情都可以用来珍藏。"
"哥,我可不想被你收藏,如果爱情是一列火车,我想和你一起开往地老天荒。"
"冉冉,我是个离过婚的男人,不值得你为我这样!"
"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是天生为你准备好了的,我是惟一的一个!自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开始准备,我已经通过爱你学会了坚守。"
"冉冉,这对你不公平,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哥,你不接受我的爱,是不是因为罗小梅?" 金冉冉醋劲十足地问。
"离婚后我的心已经死了,你和小梅我都不想伤害。冉冉,别争了,我都饿了,你看月亮都升起来了,箭扣的夜多美啊!"
丁能通转移了话题,他在烽炲内支好帐篷后,从背包内取出面包、火腿,还特意带了一瓶红酒。
准备好后,丁能通拽了拽在旁边生闷气的金冉冉说:"怎么,快乐的小猪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吃饭了,为了庆贺《天堂雨》出版,我特意带了一瓶红酒。"
"你是根木头,我才懒得生你的气呢!哥,今夜我不关心人类,只关心你!" 金冉冉说完,钻进帐篷,"哥,夜宿箭扣长城太浪漫了,我要写一部新书,名字就叫《长城之恋》。"
"那好,为了你的《长城之恋》干杯!" 丁能通端起红酒说。
"什么叫我的《长城之恋》,是我们的《长城之恋》!"
金冉冉说完,咯咯笑着将红酒一饮而尽。
很多坚贞不渝的爱情是从两颗心碰撞的一刹那,就获得了永恒的意义。此时。金冉冉脸上泛着冷冷的美,美得入了骨髓,丁能通就是铁打的,也被金冉冉炽热的爱融化成了铁水,夜色如梦,丁能通的心突然涌上一股甜丝丝酸溜溜的感觉,有一种伤感般的快慰。
清白的月光从松针的缝隙中筛落在长城的青砖上,显得格外清冷,长在长城上的灌木丛和荒草,在秋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时而有一两只惊飞的宿鸟发出凄惨的怪叫,伴随着松涛低沉的呜咽,令人毛骨悚然!
金冉冉紧紧依偎在丁能通的怀里,两个人谁也睡不着,山风呼啸,发出稀奇古怪的叫声,丁能通甚至有些后悔,万一有什么野兽出没,自己倒无所谓,豁出去了,伤了冉冉怎么办?丁能通越想越害怕,情不自禁地搂紧了金冉冉。
"哥,我想出去方便一下!可是我害怕!"
"怕什么,有我呢,我也想方便方便,走吧!"
丁能通先钻出了帐篷,紧接着金冉冉也钻了出来,月牙儿挂在天上,天是暗蓝的,没有一丝云,苍苍茫茫的群山在清冽的月色中变得苍白而神秘,一层忧郁的银光,镀在像生了病似的起伏的山峦上,松林和灌木丛在月光中投下恐怖的阴影,黑乎乎的,就像后面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鬼怪。
两个人方便完,突然出现三个雪白的鬼影,一蹦一跳地向两个人逼近,金冉冉吓得一声刺耳的尖叫,一头扑到丁能通的怀里。
46、北京结(5)
"哥,有鬼!"
丁能通紧紧搂住金冉冉,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弄不清向自己逼近的怪物到底是什么,看样子像传说中的僵尸。
丁能通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心想,果然遇上鬼了!长城本来就是古战场,千百年来长城之上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厮杀,莫非他们就是战死在长城上的鬼?
此时的三个白色僵尸不仅越跳越近,而且发出狼嚎般的叫声,金冉冉把头埋在丁能通的怀里吓得瑟瑟发抖,丁能通转念一想,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鬼,有鬼也是人装的。
丁能通壮了壮胆子,大喝道:"站住!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丁能通这一嗓子声如洪钟还真起作用,三个白鬼顿时站住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笑声,尽管这笑声极尽伪装,丁能通还是听出了一种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子明白了,罗小梅在东州皇县竟然知道自己在箭扣长城,一定是有人跟踪而来,然后给她通风报信,这个人只能是罗虎。不管这三个人怎么伪装,其中一个一定是罗虎。
想到这儿,丁能通哈哈大笑:"罗虎,你以为你蒙个白布单子我就不认识你了,还不现原形!"
丁能通这一嗓子不要紧,三个白鬼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幕中。
"冉冉,没事了!" 丁能通用手抚摩着金冉冉的头怜爱地说。
"哥,到底是人还是鬼?" 金冉冉仍紧紧地抱着丁能通问。
"这个世界上人就是鬼,鬼就是人。想不到有人装神弄鬼吓唬我们,太卑鄙了!"
丁能通心里对罗小梅由爱生出几分怨来,他还无法判断,罗虎吓唬自己是不是罗小梅指使的,但是罗虎跟踪自己一定是罗小梅指使的。
丁能通心想,女人真是把双刃剑,最可爱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可怕的地方,看来自己真应该好好想一想和罗小梅的关系了。
47、批评(1)
两会结束后,洪文山接到省委组织部送来的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春季培训班入学通知书,这两天正在准备入学考试,一大早何振东便气哼哼地推开了洪文山办公室的门。
"洪书记,房地产立市是市委常委会定的大政方针,我只是执行者,如果我执行得不好,请洪书记批评指正!"
何振东一肚子委屈地坐在沙发上,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两会上发生的质询风波对洪文山震动很大,这两天他一直在反思房地产立市的思路是不是对。东州是国家重要的装备制造业基地,靠房地产立市能不能立得起来,或许夏闻天主张装备制造业立市、汽车先行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对于财政吃紧的东州市政府来说,再也没有比卖地更快的发展途径了,这也是当前做法。
洪文山打定主意,这次去中央党校学习,除了在理论上充实一下自己外,一定要向其他省市领导取取经。
"振东,既然你是来寻批评的,我就批评你几句。杨仁泽同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大代表,论年纪可以做你的父辈,你可倒好,接受人大代表询问,态度蛮横无理,竟然出口伤人,骂人家混蛋,影响极其恶劣,市政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洪书记,我丢市政府什么脸了?人家是对房地产立市提出了质疑,谁不知道房地产立市是你洪书记积极倡导的,是经过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的东州经济发展方略,也是市政府常务会上定的大政方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快使东州经济走出低谷,我作为主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在不折不扣地执行落实市委市政府制定的经济发展决策,我有什么错,我怎么就丢市政府的脸了?" 何振东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振东同志,我们现在谈的是你对人大代表的态度问题,人大代表代表人民行使权力,代表民意向相关部门提出要求和进行质询,询问是名正言顺的权力,你作为受人民监督为人民办事的人民政府的副市长就应该虚心接受人大代表的询问,耐心回答人民提出的问题,动不动就拍桌子瞪眼睛,还出口不逊,这是一位副市长应该有的态度吗?" 洪文山不留情面地说。
"我态度是有点问题,可是杨仁泽哪里是在询问,纯属公然向市委市政府挑衅,说市政府是在与民争利,带头违法,是在犯罪!"
"振东啊,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反思,我们的决策有没有失误,为什么人大代表反响这么强烈。应该说,这一年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是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起步的,面对诸多压力,东州经济正在逐步走出低谷。经过一年的努力,东州的形势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局面是非常不容易的,东州经济呈现出这样一个良好的态势,也是十分难能可贵的。现在可以说,今年的东州不是灾年,也不是平年,而是一个丰年。这一年,对外开放水平进一步提高,城市建设成果显著,社会保障体系逐步完善,科技创新步伐加快,社会事业全面进步。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全市经济结构调整进度不快,农业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不强,县域经济发展乏力,支柱产业不强,企业规模不大,工业经济运行质量不高,一些工业企业生产经营比较困难,城市下岗职工和农村剩余劳动力仍然数量很大,城市就业和农村劳动力转移压力很大,城建资金需求和供给矛盾突出,城市建设投资还没有进入良性循环。这些困难和问题,既有经济转轨时期的客观因素和东州特殊经济结构的历史因素。也有市委市政府工作思路不宽、开拓不够等主观因素,面对这些困难,我们有什么资格沾沾自喜?人大代表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既是压力也是动力,我们有什么资格向人大代表吹胡子瞪眼睛?振东,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我马上就要去中央党校学习了,我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反思一下东州经济发展思路,如果有问题,我会及时与闻天同志沟通的,我不在东州期间,希望你们政府一班人多辛苦一点,特别是你何振东,不仅主管城市建设和县区工作,还掌管着东州老百姓的社保基金,这可是老百姓的保命钱,一定要管好啊!" 洪文山语重心长地说。
47、批评(2)
"放心吧,洪书记,干工作咱啥时候给你丢过脸。不像有些人干活不行,整人一个顶俩!洪书记,你可心里有数,我可是你的人,做我的文章,不仅是做你的文章,也是在做长征省长的文章。" 何振东话里有话地说。
"振东,你这话可不大对劲儿啊,谁整你了?把话说清楚!" 洪文山正色道,"振东,你不要耍小聪明,以人划线,谁是谁的人啊?我们都是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嘛!长征同志在你的进步上是说过话,在提拔你任东州副市长的问题上,省委常委会上我也举过手,但这只能说明你的过去,将来你是个什么样,还是离不开实践的检验和人民的监督,东州四大班子领导,谁对东州没有一个沉重的责任?谁敢拿东州八百万人民的前途命运当儿戏?面对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谁还会只顾情面,不讲原则?如果有人这样做,那他就不配人民公仆的称号!"
"好好好,洪书记,这话算我没说,上午我到省政府开个会,我先走了。"
何振东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洪文山并没有送,他心里清楚,何振东说有人整他,指的是市委副书记周永年。
周永年自从就任东州市委副书记以后,就对何振东有看法。洪文山心想,周永年哪点都好,就是与自己老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看问题的方式老是不一致。刚到东州不久就对房地产立市提出了质疑,凡事喜欢借题发挥,最近可能在做何振东的文章,怀疑何振东经济上有问题,简直是乱弹琴!没有证据就乱怀疑,何振东能没有想法吗?不行,去中央党校之前,一定要找周永年好好谈谈!
48、第四极(1)
而此时周永年正在去夏闻天办公室的路上,本来夏闻天通过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打到周永年办公室,是想问问周永年在不在办公室,在,自己就过去一趟,不仅有事商量,也想听听周永年对下一步东州经济走向的看法。周永年哪肯让夏闻天亲自跑过来,他说,哪敢劳驾市长大人,还是我过去吧,夏闻天说,也好,周永年就驱车赶到了市政府。
周永年兴致勃勃地推开夏闻天办公室时,夏闻天正按着自己的腹部冒虚汗。
"闻天,你怎么了?" 周永年焦急地问。
"没事,老毛病犯了,挺一会就好了。"
周永年在饮水机上给夏闻天接了一杯水递给他,夏闻天喝了水后感觉好了许多,便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说:"永年,有一件事一直想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市长大人尽管说,不过,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周永年关切地问。
"就是肚子疼,老毛病了,每次犯的时候,挺一挺就过去了,没事!" 夏闻天满不在乎地说。
"你没去看怎么知道没事,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永年,两会刚刚结束,虽然政府工作报告通过了,但是我知道一些人大代表对政府的工作并不满意,特别是药王庙社区的动迁工作进展缓慢,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扶贫帮困送温暖活动刚刚开始,我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哪有时间上医院啊。我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由市纪委派几个人组成药王庙社区动迁安置监察小组,主要负责动迁安置款的纪检监察,防止被挪用挤占贪污,确保每一分钱都落在动迁户手中。"
"闻天,这个办法好啊,这样可以有效防止那些坑害国家和被拆迁人利益的勾当,防止国家补偿金被不法干部私分,杜绝动迁黑幕的发生。"
"永年,文山同志就要去中央党校学习了,你的担子不轻啊!省里对皇县钼矿安全生产问题一直很重视,我上次和大海检查过一次,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张铁男和牛禄山竟然用佛跳墙伪装山珍汤,用茅台酒伪装皇县十里香骗我和大海腐败了一把,我怀疑我上次搞突袭,张铁男和牛禄山事先得到了消息,整个钼矿区也做了伪装,我没看到真正的东西呀,我听说你也微服私访过几次,不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闻天,我怀疑皇县钼矿多次发生过安全事故,只不过瞒报而没有被发现。"
"有证据吗?"
"证据暂时还没有,不过,大海指示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利用查办魏小六一案之机,秘密查访,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永年,一定要用证据说话,大可和振东可都在皇县干过,调查过程中一定要注意班子团结。"
"这个你放心,我有分寸,不过纸里包不住火,等盖子揭开那一天,你会大吃一惊的!" 周永年正色道。
"永年,你对询问风波怎么看?"
"我认为人大代表询问得很有道理,不管振东同志态度如何,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琼水湖正在遭受严重污染,搞不好八百万东州市民将在一夜之间无水可吃。"
"这也正是我一开始阻止在琼水湖畔搞房地产开发的原因,我虽然是一市之长,但是在市委常委会上,市政府这边的常委只有我和大可,少数服从多数啊,尽管我对房地产立市有看法,还是得执行,其实东州作为老工业基地,走装备制造业立市、汽车先行的路子才是长远之计、立市之本啊!"
"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建国际会展中心是对的,搞国际世博会的想法也是对的,文山同志是固执了一些,希望他这次去中央党校学习能对什么是科学发展观有一个全新的认识。到东州以后,我研究了从赵长征时代,王元章、肖鸿林时代,到你和洪文山时代,我认为东州市政府工作的路子始终没有完全摆脱计划经济时代的思维方式,跑'部''钱'进向国家争取大项目,以为要来了大项目,税收就增加了,政府的财力就增加了,就可以干事了。但是,这个思路在现实生活中有问题:一是增加大项目非常艰难,真正好的项目是国家统一布局,不是想争就争得来的;二是争来的大项目,你要收它的税,需要五至八年的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三是企业有了钱,也应该把钱留给企业,让它继续发展,财政不能全部据为己有,不能杀鸡取卵;四是实际上有些项目站不住脚,很可能背上沉重的债务包袱,即使政府批准搞这个项目,往往也是政府行为,用大量的贷款搞起来的,还没有开张时已经是债台高筑,这种教训比比皆是啊。更可怕的是这种跑'部''钱'进的思维引进到招商引资的工作中,不向国家部委要大项目了,向外商要,结果不管项目多坏,连洋垃圾也引了进来。闻天,今年第一次常委会上,文山同志又提出今年是项目年,去年是房地产年,以此上溯是创新年、绿化年、开放年等等 ,好像每年不搞个名堂,不弄个由头就不能工作了,要我说,每年都应该是民生年,这才是政府的职责所在。我始终认为,政府要建设有限政府,提供有效服务,有所为有所不为,做那些不错位、不越位、不空位的事情。我现在的世界观就是以人为本,我的方法论就是实践至上。所谓以人为本,就是说首要的出发点是人民想什么,人民要什么,人民的愿望是什么。所谓实践至上,就是不管什么理论、思想和办法,必须经过实践检验才行,否则,就都是空读。"
48、第四极(2)
"永年,这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有些问题你比我这个市长看得清楚!"夏闻天赞许地说。
"你这是谦虚,你提出来的装备制造业立市、汽车先行的思想,很符合东州的实际情况,东州号称东方的'鲁尔',工业永远是立市之本啊,以地招商、引凤筑巢,这种做法实际是把土地一级市场的开发权拱手让给了开发商,名曰'造城引商',想演绎'草船借箭',其危害性后果是大量土地资源被少数企业垄断,低价造成国有土地资产流失。这种情况,中央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也是我忧虑的,目前东州经济格局是'东汽、西重、南文、北农',改革开放以来,遵循从沿海到内地的轨迹,中国经济发展呈梯次进行,珠三角、长三角和京津冀地区逐渐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三个增长极,在这三个增长极面临着产业发展空间有限、经济增长速度平稳之后,中国经济第四个增长极将随之出现。从经济实力和地理位置看,争取做第四增长极的'极点',东州不仅有实力竞争,而且是惟一的选择。目前,东部是汽车工业基地,南部是高科技产业区,北部是高新农业产业区,只有西部是发展重化工业的最佳选择,一是基础雄厚,二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西部污水河作为东州的排污口,长期承接着来自工业企业的废水和生产污水,周边土地逐渐改为工业用地。在国家严格控制工业用地的今天,污水河流域的大片土地反而成了难得的工业发展用地啊!"
"闻天,你这个想法好啊,我建议等文山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后,上常委会讨论一下,这个设想如果实现,东州经济何愁不成为中国的第四增长极。"
两个人正说得高兴,龙小波推门进来说:"夏市长,驻京办丁主任来了,说是有要事向您汇报。"
"年终岁末,这家伙该不是向市长大人要钱来了吧?"周永年开玩笑地说。
"请他进来吧!" 夏闻天笑着说。
龙小波出去了,不一会儿,丁能通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想不到周书记也在,正好向两位领导汇报一下,夏市长,往年年终岁末都是跑'部''钱'进的最佳时机,其他省市县的驻京办已经车水马龙地往国家各部委办局跑了,咱东州驻京办虽然增加了平民化功能,但是,往年都是往与东州有关的国家各部委办局送,今年突然没动静了,怕是不好吧,我自己不敢定,所以特意跑来向市长大人请示,东州驻京办该怎么办?"
丁能通说完,夏闻天看了看周永年,周永年也看了看夏闻天,两个人都没表态,搞得丁能通一头雾水。
"两位领导表个态吧!"丁能通无奈地说。
"闻天,就目前的情况看,从国家各部委办局直接得到资金与项目支持虽然可能性一年比一年小,但是往年都跑,如果今年突然不跑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驻京办转变职能也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刹车太急,我看一些目的在于联络有关部委感情的新春茶话会之类的活动今年还是要搞,别忘了东州地铁立项到现在还没批下来呢。而且我建议你亲自到北京主持!" 周永年认真地说。
"能通,你们驻京办的态度是什么?"夏闻天诡谲地问。
"夏市长,当着您和周书记的面,我还真想说说我心里的难处。驻京办功能无论怎么转,市领导和家属的接待工作我们都得做,迎来送往是驻京办的本分不是。现在,中央各部委除了预算资金外,还有一笔中央转移支付款项,这笔钱怎么花,人大不知道,老百姓更不清楚,只有驻京办最清楚,因为哪个驻京办跑'部''钱'进跑得勤,跑得快,跑得好,这个'小金库'里的钱哪个省市得的就多,我们今年不跑,别的驻京办跑了,人家心里都有数,好处自然是谁跑谁得的多呗!"丁能通客观地说。
"那么,你的意思还是应该跑了?" 夏闻天笑着问。
"我们听领导的,领导让我们跑我们就跑,领导不让跑,我们就不跑。"丁能通圆滑地说。
48、第四极(3)
"看来你丁能通想将我们的军呀!我看就按永年同志的意思办吧。能通,从东州出去的驻京领导副部级以上的有多少啊?"
"包不包括退下来的?"
"当然包括。"
"三十三位。"
"副司级以上的呢?"
"上百位。"
"我看把副司级以上的都请到北京花园来,包括一些帮过东州大忙的以及东州正有所求的,都请来,搞个迎新春团拜会,这样既解决了驻京办跑'部''钱'进之苦,又与国家各部委办局领导加深了感情,增进了友谊。" 夏闻天反剪着双手说。
"人家别的省市的驻京办车水马龙地送,咱们即使开团拜会,也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能不能准备点礼品?"丁能通试探地问。
"我看还是在团拜会的内容质量上下功夫,要让人家来了感到浓浓的亲情、乡情、友情,礼品就备一些东州的土特产吧。" 夏闻天斟酌再三地说。
"俗话说,亲不亲,是乡亲,砸断骨头连着筋。欠了人情,也应有所回报,送点土特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周永年附和道。
"能通,跑'部''钱'进的问题解决了,你的新功能都做了哪些工作?" 夏闻天微笑着问。
"这段时间驻京办有意识地弱化了应酬、公关和接待职能,强化了为民服务的职能,春节快到了,正在对东州进京务工人员的返乡日期、到站等情况进行汇总统计,准备报铁路部门统一办理团体票。另外,现在来北京上访的人,一般是由国家信访局和公安部门通知当地驻京办去接人,驻京办再通知当地乡镇一级政府来北京把人接回去。驻京办有责任维护首都的稳定、维护地方政府形象,这也是创造和谐社会的客观需要。"丁能通暗自得意地说。
"好啊,看来驻京办在转变职能方面确实有所突破,课题还要抓紧搞,一刻也不能放松。另外,洪书记过完春节就去中央党校学习了,能通,你要照顾好洪书记的生活,他有糖尿病,身体不好,秘书也不能老在身边,平时多往中央党校跑一跑,这可不是迎来送往,而是我夏闻天给你丁能通布置的工作,完成得好不好,我要考核的。"
说罢,夏闻天和周永年哈哈大笑。
"闻天,我看下次常委会应该专题研究一下副市级以上领导干部进京后的纪律,家属和子女,驻京办一律不准接待,一经发现,要给予党纪政纪处分,你看怎么样?"
"领导干部本身进京也要做出一些规定,比如用餐、用车标准,住宿标准都不允许超标,更不允许公车私用,公款请客办私事。" 夏闻天补充道。
丁能通听罢心中好笑,心想,两位领导天真得可爱,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过去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这些人进京根本不住驻京办,只要是副市级领导,身边都有一些大款朋友,领导还未动身,大款们早就到北京安排好了,领导们用驻京办关键是用驻京办的神通,各地驻京办每年用在疏通关系上的灰色经费在两百亿元以上,东州驻京办每年不低于一两个亿,这些钱都是通过驻京办主任的手花出去的,市领导用驻京办用的是关系,谁掌控着关系网?当然是驻京办主任。驻京办通过日常公关编织的人脉资源对于市领导来说是最大的财富,用好了,可以步步高升,所以驻京办就是一个"场",是由各种利益关系交织、延续形成的"场",这个"场"联络着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政治"通道"。有了这个"通道",地方官员才能分享集中于北京的政治、经济资源,转变职能,就要打破这个"场",这个"场"里牵涉着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切身利益,谈何容易啊!
49、绑架(1)
最近,罗虎的心情非常好,自从黄跃文把大李和老于安插在皇县驻京办以后,每天半夜骚扰恐吓罗虎的电话就没有了,大李和老于也觉得在北京呆着无聊,年前罗虎放了他们俩的假,回家过年去了。
晚上罗虎做东请东州其他几个县区驻京办主任喝酒,酒足饭饱之后,又请大家去欧洲风情俱乐部洗了桑拿,罗虎还找小姐放了一炮,这一炮他觉得放得很过瘾,好像把以前积淀起来的所有的恐惧都泄了出去,躺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地搂着小姐睡着了,鼾声中他梦见自己和大李、老于一起追杀魏小六的情景。
半夜时分,正下着大雨,魏小六被铐在天沟乡派出所的暖气管子上嚷嚷着要拉屎,当时罗虎和大李、老于还有另外一名警察在打麻将。
老于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魏小六的手铐,跟着这小子去了厕所。老于在厕所外等了半天,也不见魏小六拉完,便骂道:"魏小六,你他妈的掉屎坑里了?"
里面还是没动静,老于急忙踹开厕所的门一看,魏小六早就跳窗户逃跑了,老于赶紧大喊道:"罗虎、大李,不好了,魏小六跑了!"
罗虎一听就急了,骂道:"还不他妈的快追,要是人真的跑了,黄局长非吃了我们不可!"
于是,罗虎率领大李和老于追了出去,天沟乡派出所后面有一条山路,直通黑水河天沟乡大桥,只要过了桥就是通往东州的公路,随便扒一辆车就可以逃往东州。
一旦魏小六逃往东州去市公安局报案,天沟乡钼矿死人事件就会露馅,那么以前所有瞒报的矿难事故都将暴露,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掉乌纱帽,掉脑袋。
想到这儿,罗虎心里更急了,他和大李、老于拼命追赶,终于在快到黑水河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踉跄的人影在大雨中挣扎着前行。
罗虎脑海中闪过黄跃文狰狞的脸,"罗虎,只要这小子不老实,立即把他灭了!"
想到这儿,罗虎抽出自己的牛皮腰带大喊道:"魏小六,哪里跑!"
大李和老于也发现了魏小六,大喊道:"魏小六,站住,不然开枪了!"
罗虎连忙制止道:"别开枪,小心让人发现!"
在闪电的微光中,可以看见风雨中的魏小六已经筋疲力尽,湍急的黑水河在暴雨的肆虐中像无数脱缰的烈马抖动着黑色的脊梁,向前狂奔。
就在黑水河天沟乡大桥下,罗虎将皮带勒在了魏小六的脖子上。魏小六本来就累得气喘吁吁,呼吸困难,罗虎这一勒,魏小六没挣扎几下,很快就断气了。三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将尸体扔进了黑水河,尸体很快就被急流卷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大李才提醒道:"妈的,跑出来太匆忙,应该把他装麻袋里,里面多放点石头,这样尸体就会沉入河底,就这么扔到河里,过两天尸体被发现了,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不会的,这大雨天显然是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过两天还不知道冲哪去了呢,说不定冲到海里喂王八了呢!"
老于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趁着夜幕中大雨的掩护消失在黑暗中。
梦做到这儿,罗虎醒了,他握着躺在他身边的小姐白花花的奶子血往上涌,下面的家伙一阵一阵地发涨,小姐被他搓揉得也受不了了,不停地呻吟着,罗虎第二次勇猛,恨不得一生的性欲一次都发泄出去。
众人散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冬夜的北京城并不寒冷,与东州的冬天比起来只能算暖冬,一点个性也没有。
罗虎开着自己的悍马向航天桥驶去,下了航天桥驶向通往皇县驻京办的巷子里,悍马车的尾灯在漆黑空旷的巷子里划出一道明晃晃的亮光。
皇县驻京办大门前亮着两盏昏黄的红灯笼,这是因为快过年了,罗虎让人白天才挂上的,院子里寂静得像座巨大的坟墓。
罗虎把悍马开进车库时,在巨大的白杨树后面闪出三个人影,敏捷地向车库逼近。罗虎刚从悍马车上下来,三个人冲上去,二话不说,扭住就捆,还没等罗虎喊出声,一条脏兮兮的毛巾就塞进了嘴里,最后,还在他梳得油光发亮的脑袋上,罩了个像萨达姆临上绞刑架前戴过的黑头套。
49、绑架(2)
紧接着,罗虎就感觉没出车库,就在车库里被塞进了一个暖气沟,在暖气沟里,只能猫着腰走,这里空气不流通,罗虎感觉快被闷死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皇县驻京办的车库里明目张胆地绑架自己。
猫着腰走了五分钟才爬出了暖气沟,从暖气沟里钻出来,他感觉进了一个很空旷的地下室,罗虎从来不知道皇县驻京办还有什么地下室。
这时,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沙哑地说:"把头套给他摘了吧。"
罗虎这才看清了,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库,面前的三个大汉有一个面熟,其他两个不认识,其实这个巨大的仓库原先是部队的军火库,当初部队把军营租给东州市驻京办时,这里就被改成了放杂物的仓库。
皇县驻京办接手后,由于这个巨大的地下室没什么用,冬天食堂的后厨就在这里存储一些越冬的大白菜、萝卜、土豆什么的。
摘头套的大汉顺手拽出塞在罗虎嘴里的毛巾,罗虎长长地舒了口气,壮着胆子说:"几位大哥,大过年的缺钱了吧?缺钱了说一声,何必费这劲?你们说个数,就当咱们交个朋友,我也在道上混过,都不容易!"
面熟的大汉回手"啪"地扇了罗虎一个大嘴巴,沙哑地说:"少他妈的套近乎,想活就老实点!"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好像在哪儿听过,眼前的汉子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脸膛红中透紫,月牙形的扫帚眉包围着一双环眼,两个微微外突的眼球闪出刀锋似的目光。
"你不是后厨的王厨子吗,你他妈的也敢绑我,你妈了个×的,你不想活了!"罗虎一下子认出来眼前的大汉是皇县驻京办后厨的掌勺王厨子,此人平时少言寡语,憨厚得很。
"罗虎,你他妈的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到底是谁?"
"我是讨你命的阎王!"
紫脸大汉一把揪住罗虎的头发说,罗虎一下子看清了。
"魏国山,原来你一直在皇县驻京办装厨子,你想怎么样?"
罗虎恍然大悟,反倒不怕了,因为魏国山在钼矿打工时,被罗虎收拾过。上次魏国山因盗矿死人逃跑后,皇县公安局一直在缉拿他;东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发现魏小六的尸体后,怀疑是魏国山与魏小六分赃不均,魏国山杀了魏小六,也在缉拿他;自己之所以从钼矿躲到北京皇县驻京办就是因为怕石存山从魏小六的尸体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才被皇县公安局局长黄跃文安排到皇县驻京办的,想不到魏国山一直潜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罗虎一下子全明白了,恐吓电话就是魏国山打的,我说怎么换了好几个手机号,都没有用。原来,人家就躲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的一举一动人家都看得一清二楚,没在饭里给你下毒就是万幸!但是罗虎心里清楚,魏国山费这么大的心机潜伏在自己身边,一定是有备而来,这个土包子看来是要为魏小六报仇啊!
"罗虎,你也有今天,小五、小七,先给他上上课!"
魏国山话音刚落,小五和小七一下子把罗虎掀翻在地,将双脚捆上,用事先准备好的吊钩,往双脚间一挂,随着手动铁葫芦"哗啦哗啦"抽动起重链,罗虎转眼之间被大头冲下吊到了半空。
"魏国山,我操你妈!你快放我下去,不然我饶不了你!"罗虎歇斯底里地喊道。
"罗虎,你他妈就是喊出大天来,也没人能救你了,小五、小七,给小六报仇的时候到了,他过去在矿上是怎么折磨咱们的,都还记得吧?"
"记得!"小五、小七齐声答道。
"好,一样不落地给我走一遍!" 魏国山恶狠狠地说。
随着罗虎鬼哭狼嚎地阵阵惨叫,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罗阎王终于服软了,"魏大哥,两位兄弟,我在矿上时不就是欠你们工钱没给嘛,你们说个数吧,一百万怎么样?我给你们一百万,交个朋友,交个朋友吧!"罗虎哀号道。
49、绑架(3)
"狗屁!一百万?一百万能买那么多条死去矿工兄弟的命吗?我问你,魏小六是不是你杀的?今天你不说实话,我扒了你的皮!"
"魏大哥,这你可冤枉我了,小六兄弟可不是我杀的,我哪儿有那个胆呀,从小到大我连鸡都没杀过!"罗虎显然是在耍心眼,魏国山看得明白。
"小五、小七,把程序再走一遍,我就不信他不招!"
罗虎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这回罗虎可有些害怕了,因为快过年了,驻京办的职工,家在皇县的都放假回去了,剩下几个在北京招聘的,傍晚也都下班回家了,只剩下一些值班的客房服务员可能也都睡着了。这个该死的地下室,看样子平时连耗子都很少光顾,这下可惨了。最可恨的是魏国山和魏小五、魏小七不是为钱而绑架自己,完全是为了寻仇,弄不好这个地下室就是自己的坟墓。
罗虎越想越害怕,他嚎叫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小五一松手,起重链哗啦一声失去了控制,罗虎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50、阴谋(1)
晚饭后,像鹅毛般纷纷扬扬的雪花静悄悄地飘落着,喧嚣的东州城顿时变得宁静起来,空气虽然清冷,却包孕着过年的气氛。
一辆悍马车呼啸而来在常委大院门前停了下来,王汉生伸出头向门卫打了招呼,悍马车缓缓驶入常委大院。
这里虽然叫常委大院,但住的不都是常委,东州四大班子副市级以上的领导都住在这儿。王汉生下了车,钻进C座二单元径直上了五楼。
这里原来是袁锡藩的家,现在住的是副市长何振东。这套房子是三百多平米的半跃,客厅有五十平米,博古架上摆满了彩碗青瓷,玉石紫砂,何振东有个习惯,喜欢收藏古玩。
墙上挂着"天下为公"的金匾,两边有一对条幅:紫燕黄鹂相对语,朝花晚笋各生妍。虽然不伦不类,但绝对出自名家之手。
王汉生坐在沙发上,小保姆上了龙井,王汉生喝了口茶,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说:"老板,过年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多,整二十个。"
何振东的老婆前几年得绝症死了,有一个儿子在加拿大留学,所以家里只有他和小保姆。
何振东笑了笑递给王汉生一支软包中华烟说:"汉生,咱们的钼矿你觉得罗小梅管得怎样?"
"还行,这女人不仅漂亮,而且精明,天生做生意的料,天沟乡钼矿自从交给他以后,管得是井井有条,没出任何纰漏!" 王汉生狡黠地说。
"所以说,凡事关键在于用人,我到皇县接任县委书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皇县的官场重新洗牌,原先林大可的人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打入冷宫,不然你和禄山、跃文等一大批德才兼备的干部怎么能上来呢?"何振东得意地说。
"不过,肖仁杰最近与市委副书记周永年走得很近,老板,我担心这家伙要破坏皇县安定团结蒸蒸日上的政治局面啊!" 王汉生下作地说。
"看来这个肖仁杰是铁了心要做海瑞了,那就成全他吧,当今官场像这种为了贪恋清正廉洁的虚名而不惜破坏班子团结,破坏地区稳定的,不讲政治的虚荣小人,才是真正的腐败分子。这种人不是物质上的腐败,而是精神上的腐败,灵魂上的腐败。李为民当年又如何,肖鸿林、贾朝轩是被铲除了,可是东州经济却摔入了低谷。妄想名垂青史,简直就是堂·吉诃德吗!从古到今,所谓清官哪儿有得人心的,简直就是官场上的本·拉登。这些人走到哪儿,哪儿的官场就充满了恐怖,当年李为民反腐败采取的实际上就是自杀式恐怖袭击,跟你拼命,临死他都不知道,他是跟一架巨大的风车作战。现在有些人反腐败是假,清除异己是真,汉生,对待肖仁杰这种人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板,周永年和林大可都是肖仁杰的后台,现在要动他,还真不太好办呢。"王汉生为难地说。
"你不提林大可我倒忘了,年前你以林大可手下的名义去看看他的瞎眼老母亲,带点年货,顺便把这串念珠送给老太太,林大可的瞎眼老娘一辈子信佛,就喜欢收藏念珠,这串念珠送给她,老太太一定喜欢!"
"老板,皇县人都知道,林大可的老妈跟他一样,对自己约法三章,不帮人向林大可带任何信,不传口信,不接受任何礼品。"
"所以让你以林大可手下的名义,就说林大可让捎给她的,反正瞎老太太什么也看不见。"
"就怕碰上林大可的弟弟、弟妹呀。"
"他弟弟、弟妹不是跑运输吗,白天不一定在家,你去之前盯着点,他弟弟、弟妹不在家时你再去,务必把念珠送给老太太,这件事成了,不愁咱扳不倒林大可。"
"那周永年怎么办?" 王汉生继续问。
"周永年这种人属于不识时务者,在中组部地方局干得好好的,非要干什么实事,结果下来了,没见他干什么实事,天天琢磨整人,市委给他在常委大院分了一套三百多平米的半跃,他也不要,住在东州宾馆的普通套房里,我就不信他一个单身男人,正值壮年,会没有七情六欲,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不喜欢钱的,也确实有不喜欢权的,但是男人没有不喜欢女人的,你看从古到今,哪个英雄豪杰能过美人关,对付周永年这种伪君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美人计,不用别人,让红袖去保证把他拿下!"
50、阴谋(2)
王汉生听罢一阵淫笑,"老板,可真有你的!"然后小声问,"红袖,你舍得?"
"废话,舍得,舍得,不舍怎么得?房成高答应帮我搞定小玉女,苏红袖还有什么可稀罕的,女人嘛,生来就是供男人玩的,女为悦己者容嘛,现在是红颜辈出的年代,老在一条胡同里溜达,烦不烦啊!"
"精辟!太精辟了,老板,看来男人光会玩政治算不得完人,还要会玩女人,否则,人生除了勾心斗角,哪还有什么情趣!" 王汉生恭维道。
"汉生,男人玩政治,赌金钱,最终还不是都便宜了女人,对了,那个魏国山有动静了吗?"何振东和颜悦色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黑着脸问。
"老板,黄跃文派大李和老于在皇县驻京办住了一段时间,没发现任何情况,这不,快过年了,这俩小子就回来了。"
"糊涂,告诉黄跃文,过完年大李和老于还得回去,魏国山不除,始终是咱的一块心病。罗虎最近忙什么呢?"
"这小子这两天没开手机,往皇县驻京办打电话,都说没看见罗主任,不知道这小子躲到哪个野娘儿们的被窝里去了。"
"赶紧找到他,给他派个活儿,这个活儿非常重要!"
"老板,什么活儿?"
"春节期间,让这小子盯着点省驻京办的薪泽金和市驻京办的丁能通,看看省市主要领导进京拜年都去哪儿了,特别是市里的主要领导一定给我盯住了,汉生,知己知彼才能不摔跟头啊!"
何振东说完,换了一支烟,王汉生赶紧给他点火,何振东深吸一口,然后慢慢地吐着烟圈,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谁也没跳出他吐的烟圈,然而就在他和王汉生吞云吐雾之时,罗虎已经在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的严刑拷打之下,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51、坐而论道(1)new
丁能通一到东州就给石存山打了电话,石存山开车到市政府接他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石存山一边开车一边踅摸小饭店,就在这时,郑卫国打来了电话。
"通哥,我听说你到东州了,向夏市长汇报完工作了吗?"
"卫国,你这耳朵可够长的,连我向夏市长汇报工作都知道。"
耳朵长是当秘书的基本功,丁能通到驻京办工作后,要求手下个个都要训练一双好耳朵,这是做好驻京办工作的基本功。
看来郑卫国到林氏集团后不仅基本功没丢,还发扬光大了,很显然,市政府办公厅综合处室的处长、处调们,这小子没少收买,有人专门给他提供消息,恐怕这样的人还不少。
郑卫国现在是林氏集团总经理,人人都有傍大款的心理,市政府办公厅各综合处号称各位市长的办公室,在这里工作可以狐假虎威,而且对市长的行踪了如指掌,打听市长在干什么,除了向市长打听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向综合处的工作人员打听,提供了小道消息当然好处多多,可以找郑卫国报票子,可以免费吃请洗桑拿泡小姐,当然过年过节还可以收到不大不小的红包。
"通哥,没办法,信息就是商机呀!我和怀远都想见见你,如果你向市长汇报完工作,就到秦都鱼翅庄吧,我请你和怀远吃饭。"
"好啊,我和存山正踅摸小饭店呢。"
"太好了,石存山可是难请的人物,一定让他来!"
丁能通挂断电话笑着说:"存山,郑卫国请客,怀远也去,这顿饭可是'肖贾大案'后,我们三个市长秘书第一次相聚啊!"
"那我就不去了,你们仨好好叙叙旧。"石存山推辞道。
"你一定要去,我琢磨着去秦都鱼翅庄你会有大收获!"
"除了看几张腐败分子的嘴脸,还会有什么收获?"
"亏你还是搞刑侦的呢,透过腐败分子的嘴脸可以看到许多信息,说不定什么信息就是你破案的重大线索。"
"能通,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人精,我看你都快成妖精了!"
"驻京办主任不就是生活在人妖之间吗!存山,听说衣梅调到药王庙社区动迁安置指挥部去了,是不是比在街道办事处更辛苦?"
"可不是,能通,这些年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市政府搞建设本来应该为民造福,结果却是市政府得到了利益,开发商得到了利润,倒霉的总是老百姓,为什么非要牺牲老百姓的利益搞建设?如果搞建设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这样的建设、这样的政绩又有什么意义?"
"存山,你这个问题很尖锐呀,不是你我这个层次的干部所能回答的,不过,我觉得中央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不然不会提出要全党树立科学发展观,还提出了'以人为本',关注民生的思想。存山,衣雪常给衣梅打电话吗?"
"能通,看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衣雪呀,衣雪在加拿大生活得挺好,和一个老外快结婚了。"
"我不是放不下她,我是放心不下孩子!"丁能通伤感地说。
"孩子也挺好的,就是想爸爸。能通,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们迷信加拿大的教育,孩子那么小就去加拿大学习,办移民瞎折腾,你们这个家也不会毁!"石存山埋怨道。
"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说罢,丁能通眼圈发红,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丁能通没有想到,坐在石存山的车里,远远地就看到了郑卫国和顾怀远正站在华灯初放的秦都鱼翅庄门前等他,丁能通心想,这俩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对自己怎么这么虔诚,看来一定是有要事相求,会是什么事呢?
几个人寒暄后进了包房,郑卫国的打扮,让丁能通觉得这小子好像看破了红尘,过去的分头改成了板寸,金丝边眼镜,一身黑色唐装,脚上穿了一双老式北京布鞋,手腕上戴着一串精致的玛瑙念珠,抽烟还配上了金烟嘴,一副闲情逸致的打扮。
51、坐而论道(2)new
顾怀远则不然,过去梳得油光水亮的背头改成了过耳长发,有三分之一白了,由于不修边幅,显得有些落魄,正是大文豪的气质。
很快酒菜就上齐了,郑卫国上了一瓶上万元的洋酒路易十三,还扬言管够喝。三杯寒暄酒下肚,众人一边吃着干捞翅,一边侃大山。
"存山,听说黑水河上游漂下来一具男尸,案子破了没有?" 郑卫国不经意地问。
"卫国,这种小案子你这个大老板也感兴趣?"石存山用诱供的口吻问。
"别逗了,石存山,这案子还小吗?谁不知道这具男尸是从上游钼矿漂下来的,口袋里的矿石碎屑还是你发现的呢,对吧?" 郑卫国洋洋得意地问。
"那又怎么样?"石存山顿时警觉起来。
"怎么样?你们不是成立了秘密专案组了吗?我听说邓副市长亲自挂帅,有这事吧?" 郑卫国往金烟嘴里塞了一支烟,点上火慢慢悠悠地吸着问。
"卫国,你对这个案子怎么这么感兴趣?"石存山笑里藏刀地问。
"存山,我不是感兴趣,只是好奇,钼矿是个马蜂窝,你这一剑捅上,小心被马蜂蜇了!"
"卫国,听你这口气好像知道谁是马蜂了?"石存山步步紧逼地问。
"存山,你可别害我,我和通哥、怀远都曾经在马蜂窝里呆过,知道别人捅一剑的滋味,我不过是凭借第六感觉提醒老兄,江湖险恶呀!"
"卫国,你说的江湖在哪儿?"石存山也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地问。
"经过'肖贾大案'后我才发现真正的江湖在人的心里,心有多险,江湖就有多险;心有多恶,江湖就有多恶!"
郑卫国还没说完,丁能通接着话茬儿说:"这么说,心有多大,江湖就有多大了。我看呀,是你们俩武侠小说看多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江湖,江湖像鬼神一样,都是人杜撰出来,自己吓唬自己的东西。"
"江湖的称谓最早是由庄子提出来的,"顾怀远插嘴道,"出自《庄子·大宗师篇》,原句是'泉涸,鱼双与予处处于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庄子历来以寓言的形式阐述玄妙的真理,可谓寸字寸金。江湖不是小溪,也不是大海。之所以不是溪水,是因为溪水不能容纳更多,给人的感觉更是潺潺细水,清澈见底,我们不忍心看到它浑浊;之所以不是大海,是因为大海广阔汹涌,深不可测,心中只有敬畏,感觉望而却步。只有江湖,才能真正表现人的处境,江有溪之隽永绵长,而且有奔腾之势,复杂的水境泥沙混杂;湖有海的深沉,无穷的生命蕴涵其中。人之悲哀,就在于江湖。所以古龙先生在一本武侠小说中借杀手燕十三之口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什么是江湖?恩怨就是江湖。因为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江湖。再深一点说,在中国人心中,江湖早就成了一个具有独特文化内涵的概念。中国古代的隐士往往与政治有关,基本上有两种:一种因不能跻身朝廷和官场而退居江湖,一种因不愿为现实政治所束缚而退居江湖,前者基本是儒家隐士,后者基本上为道家隐士。他们都是正统社会的知识分子,属于所谓'士'的阶层。所以,隐士不管怎么隐退山林仍然是正常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隐居只不过是他们生活的一种状态,一种与入世相对的出世状态,算不得江湖。其实真正的江湖是指与正统社会相对立的一个秘密社会,这个秘密社会不一定有完全统一的组织形式、固定的法律规范,但它有形形色色的人物、五花八门的团体、相对稳定的规矩和道义原则、稀奇古怪的语言,它们共同构成了江湖这一充满神秘色彩的奇异世界。这个世界不再是一个地域,从地域上根本无法找到江湖,江湖与正常社会共有一个地域,那就是中国这片辽阔的土地,江湖之所以能独立成一领域,是由于它那为常人无法了解的秘密文化。通过这一秘密文化,江湖得以寄生在正常社会之中。"
51、坐而论道(3)new
"怀远,那按你的理论,官场就是最典型的江湖。"丁能通插话说。
"怎见得?"顾怀远感兴趣地问。
"官场上流行几千年的谋权、掌权、固权的潜规则不就是你说的秘密文化吗?"
"能通,你说的这些秘密文化都是腐败文化,是文化垃圾。"石存山不屑地说。
"但是腐败文化在中国却落地生根了。我给你们说个事,你们可能不相信,但确实是真的,林娟娟和袁锡藩虽然离了婚,但是没有袁锡藩,林娟娟也不会有今天,快过年了,娟娟让我陪她去昌山监狱看看袁锡藩。通哥,钱学礼和袁锡藩都关在昌山监狱。" 郑卫国叼着金烟嘴说。
"我知道。"丁能通回答。
郑卫国接着说:"你们想不到吧,袁锡藩和钱学礼竟然一边服刑一边办了个公司,公司虽然是以钱学礼小舅子的名义开的,实际上却是袁锡藩和钱学礼合开的,两个人在监狱以看病为名经常外出与亲友会面,接受宴请,处理公司事务,还可以使用手机与外界联系业务。"
"怎么会这样?"石存山愤怒地问。
"怎么会这样?因为袁锡藩和钱学礼按月给一分监区长和教导员发'工资',还给监狱长买了房子,所以这两个人服刑期间,不穿囚衣、不吃囚饭,可以出入宾馆酒楼,会见亲友,甚至可以回家过夜,可以在监舍存放现金和香烟,知道的这哥儿俩是在服刑,不知道的还以为外出度假呢!"
"这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名驱;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官场沉浮,世间百态;斗转星移,人来人往啊!"顾怀远感叹道,"大千世界,什么角落都有清浊之分,这倒让我想起贾朝轩和袁锡藩在任时,有一次在办公室闲谈,两个人都对历史上的清官嗤之以鼻,袁锡藩还说,中国历史上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清官,所谓清官不过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杜撰出来的,而且,凤毛麟角的所谓清官,死了以后连打补丁的官袍都穿不上。这官还有什么当头?这官就不会有人当!"
"袁锡藩纯属放屁!"石存山气愤地说,"历史上的清官之所以能够做到清廉自律、洁己爱民、秉公为政,与他们具有儒家提倡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信念密切相关。像人称'天下清官第一'的张伯行曾经对康熙皇帝说,自己之所以清廉都来自家教:'臣父在日,常训臣以廉谨报效朝廷,若受人一钱,不惟不忠,且不孝。'所以,他当官时,'不以妻子自随,斋用丝粟以上,皆运至于家。循分自尽,而人皆信之'。这可以说是'赔本'做官的典范吧!"
"我同意存山的观点,著名清官于成龙刚当官时就表示,'某此行绝不以温馆为念,所自信天理良心四字而已'。于成龙一生摒绝馈送,'凡在亲戚交游相请托者,概行峻拒。所属人员并戚友,一介不取'。康熙皇帝称赞他'服官敦廉隅,抗志贵孤洁',为'理学之真者'。清朝初期,实行的是低俸禄制度,官僚待遇非常菲薄,要做清官,就意味着要过清贫的生活,于成龙官至总督,每天还以青菜为食,以至于有'于青菜'的外号。像张伯行、于成龙这些清官,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境界,是无法承受这种艰苦生活的。"丁能通意味深长地说。
"存山,能通说得对呀,老百姓认不认可,是历史上鉴别清官的一个重要标志。因为清官的共同之处在于他们能够在某一方面或某些地区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做几件实事、好事,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人民的愿望和要求,因此,人民才赞颂清官,推崇清官,爱戴清官,欢迎清官!一位官员的所作所为,他的上司和下属也许被欺蒙而无所知,但是周围的百姓却有切身的感受,是任何美饰的言辞都遮挡不住的。"顾怀远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深沉地说。
"你们的观点我不敢苟同,历来统治者虽然扬清贬贪,但他们认为还有比清和贪更重要的东西,康熙皇帝说过一段颇为耐人寻味的话:'为官之人不取非义之财,一心为国效力即为好官。或操守虽清,不能办事,无论谕旨批驳于部驳之事,积年累月,概不完结,似此清官,亦何裨于国事乎?'可见,康熙认为能不能办事,是最重要的,在今天看来,评价一个封建官吏,首先应该着眼于他在历史发展中或社会改革中所起的作用。像明朝的张居正,《明史·张居正传》上记载:'自夺情后,益偏恣。其所黜陟,多由爱憎。左右用事之人多通贿赂。'不能算作一个清官吧,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否定他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改革的历史作用。我不是说清廉不值得肯定,但在封建时代清不清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其他问题交织在一起的,单独抽出贪与不贪这一方面是说明不了本质问题的。应该说,在封建社会,相当程度上是无官不贪的,但是究竟把哪个贪官抓出来,这就要服从皇权统治的需要。你不忠于皇帝,那我就把你抓出来,你就是贪官。和珅是贪官,乾隆皇帝是知道的,但他认为和珅是心腹,所以不抓他。乾隆死了,嘉庆要抓他,也并不是真要反贪污,而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另外,当时国库空虚,抓了和珅也可解燃眉之急。所以才有'和珅跌倒嘉庆吃饭'的说法。"郑卫国颇有见地地说。
51、坐而论道(4)new
"卫国,按你的说法,不管清官贪官能干事就是好官啦?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哪个不能干事?别忘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古训,让我说反腐败力度还应该加大,不用重典不足以遏制腐败逆流!"石存山义愤填膺地说。
郑卫国无心与石存山争辩,只是摇头苦笑了笑。
"存山,法律也应该讲人性,"顾怀远争辩道,"明朝初年朱元璋曾经从重从快地反贪污腐败,可以说用了非法制手段。这一方面有当时形势的需要,元朝末年太腐败了,有了这个教训,朱元璋就用严刑苛法来惩治贪污腐败,杀了不少贪官,贪污腐败之风一时有所收敛。但这完全是离开法制轨道的,是'法外之法',是不可取的,太残暴了。现在有的史学家为朱元璋辩护,那是毫无道理的,酷刑太可怕了,'剥皮实草',把人皮剥下来用草填充进去,然后把它挂在衙门口,朱元璋确实干过这种事。此外,朱元璋还使用过'炮烙'、'钩肠'、'刖足'、'凌迟'等酷刑。'凌迟'要割三千多刀,如果规定的刀数还没有达到,受刑人就死了,刽子手就要反坐。这些做法简直就是'国家恐怖主义',朱元璋这些做法在很长时间内给人留下非常严重的'精神恐惧症'。晚年,朱元璋有所醒悟,将酷刑都废除了,这段历史从反面告诉我们:反腐败一定要在法制的轨道上来进行,离开法制轨道的反腐败或许可以收到一时之效,从长远看,终究会给历史留下一声长叹的。"
"让我说呀,反腐败斗争说到底,仍然是一场权力与权力的较量,呼唤一点清官意识,维护一点清官形象,不仅是当前反腐败斗争的需要,也是老百姓衷心的愿望。领导干部要是都能通过清官这面镜子照照自己,以明得失,对清除腐败现象还是有好处的,但是清官他们不代表未来,在健全的民主、法制社会里,人们凭借民主和法制来保护自己,而无须只靠清官,因此,进一步扩大社会主义民主、健全社会主义法制才是当务之急!"丁能通画龙点睛地说。
"还是局级领导看得高,望得远啊,通哥,净和你高谈阔论了,差点忘了一件正事,怀远跟我说,你有个女朋友写了一本很不错的长篇爱情小说《天堂雨》,我特意买了一本看了,写得不错,能不能帮我和金冉冉搭个桥。"郑卫国嬉皮笑脸地说。
"干什么?"丁能通警觉地问。
"通哥,你别误会,我可不是看上她了,我办了一家影视公司,想买她这部小说的影视拍摄权,怎么样?"郑卫国笑着问。
"卫国,林娟娟做酒店、房地产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搞影视公司了?"丁能通疑惑地问。
"生意人嘛,哪里有商机就往哪里盯。"郑卫国搪塞地说。
"不会这么简单吧?"丁能通意味深长地问。
"通哥,你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复杂。" 郑卫国无奈地说。
"卫国,影视圈的水要多深有多深,一部戏选好了行,选不好可是血本无归呀!"丁能通提醒说。
"这么说,通哥对《天堂雨》拍成电视剧没有信心?" 郑卫国反诘道。
"这就看功夫用在哪儿了,如果功夫在诗内 ,绝对是一部好戏,如果功夫在诗外,就不好说了,现在有好多挂羊头卖狗肉的草台班子,打着拍戏的名义,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不在山水之间!"丁能通话里有话地说。
"通哥,什么事让你一说就复杂了,那你说醉翁之意应该在哪儿?" 郑卫国较真儿地问。
"在哪儿你心里知道,卫国,我毕竟长你几岁,又都给肖市长当过秘书,虽然他腐败掉了,但你我还活得好好的,要学会珍惜,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几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现在虽然不在官场干了,但是看得出来,你仍然留恋官场,其实,商场上更能体现男人的英雄本色,卫国,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位有成就的儒商,而不是红顶子商人,从古到今,商人与官打交道,最后倒霉的都是商人,钱再多也斗不过权的!"丁能通语重心长地说。
51、坐而论道(5)
"通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经历过'肖贾大案',都是劫后余生的人,你应该相信兄弟能把握好自己,搞影视公司完全是看好了电视剧市场,全国一年一万部集,林氏集团真是想分一杯羹,有怀远这个大作家帮着把关,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卫国诚恳地说。
"通哥,别的我不敢说,《天堂雨》好好拍绝对亏不了,这是一部打动人心灵的好作品。"顾怀远附和道。
"通哥,好剧需要好演员,国内电视剧市场上,演爱情戏最好的演员是小玉女,你这个驻京办主任还得努力想办法帮我搭上桥,我准备请她演女主角。"
"小玉女是谁?"丁能通一副孤陋寡闻的样子问道。
"王端端呀!" 郑卫国笑道。
"卫国,你小子不会是因为看上了小玉女才想拍电视剧的吧?"石存山不客气地说。
"天地良心,存山,这你可冤枉我,我作为制片人,完全是为了电视剧赚钱考虑的,商人嘛,永远以利为根本!" 郑卫国解释道。
"卫国,你以为我这个驻京办主任是玉皇大帝呀,想见谁就见谁?"丁能通不以为然地说。
"这我不管,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通哥,见小玉女的事就仰仗你了!" 郑卫国不依不饶地说。
"能通,我看搞不好你就成拉皮条的了!"石存山揶揄道。
"石存山,你什么意思呀,看我发财你难受啊?" 郑卫国鸡脾酸脸地说。
"卫国,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丁能通诡谲地说。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郑卫国豪爽地说。
"《天堂雨》这本书的影视拍摄权卖价要高一些。"
"你要是能为金冉冉做主,你就喊个价!"
"一百万!"丁能通狮子大开口地说。
"太高了吧,通哥,你以为我是开银行的!"
"少一分也不行!"
丁能通毫不让步,他心里有数,郑卫国必须接受这个价,尽管他很不情愿,因为郑卫国究竟为什么要涉足影视,绝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背后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要价再高一些,郑卫国也得答应。有了这笔钱,冉冉就可以去美国留学了,想去美国留学,冉冉和自己说了好几次了,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全额奖学金,有了这笔钱,冉冉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为了这个让丁能通魂牵梦绕的女孩,他愿意和郑卫国斗智斗勇。
金冉冉在丁能通心里始终是一块不忍心碰的美玉,冉冉爱他爱得越深,他越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前途无量的小才女,冉冉归宿不应该是自己,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因为真爱从来就不是自私的。
就在与郑卫国讲价的瞬间,丁能通一下子想明白了,罗小梅才是自己的归宿。一想到罗小梅,丁能通心头有一种难捺的感觉袭上心头,火烧火燎的。
罗小梅一直是丁能通心里的红玫瑰,热情似火,是丁能通心寒时寻找温暖的最佳去处;金冉冉一直是丁能通心里的白玫瑰,冰清玉洁,是丁能通志得意满喘不上气来时降温的好地方,相比之下,丁能通热的时候少,冷的时候多,所以,他心里最向往的还是罗小梅白花花温柔的怀抱,把头埋在她洁白粉嫩的双乳间,一切都是恩宠。正想着,手机响了,真是想谁是谁,电话正是罗小梅打来的。
"通哥,我在秦都鱼翅庄门外呢,我想死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你别管,我问你,回到东州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来得急,明天就得赶回去,所以......"
"借口,我知道你为罗虎跟踪你的事记恨我,小气鬼!我知道郑卫国吃完饭就得请你去洗桑拿,今晚谁也别想带走你,你永远属于我,我在车里等你!"
罗小梅说完就挂断了手机,郑卫国精得很,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通哥,是不是红颜知己呀?看来老弟今晚安排的一条龙服务泡汤了。"
51、坐而论道(6)
"卫国,我看就杯中酒吧,能通光棍一条,正是急需女人的芬芳滋润的时候,咱们就放他一马吧!"
顾怀远说罢,哈哈大笑。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52、真相(1)
席散时,石存山本想和丁能通单独说几句,突然接到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的电话,只好匆匆走了,顾怀远上了郑卫国的奔驰去北都大饭店洗桑拿去了,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缓缓开了过来,正是罗小梅在北京国际车展上买的那辆。
"亲爱的,上车吧!"罗小梅摇下车窗温柔地说。
丁能通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心上人了,或许是路易十三的作用,他心里欲火攻心,上车后丁能通心中爱意无限,忍不住捏了一下罗小梅的小鼻子。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秦都吃饭的?"
"我就知道你得刨根问底,告诉你吧,王汉生请何市长的秘书吃饭,人家看见你了。"
罗小梅慢慢地踩着油门,法拉利车缓缓离开秦都鱼翅庄。
"你的耳目可真多,看来我这辈子逃不出你的手心了!"丁能通充满柔情地说。
"你以为我是如来佛呀!"
"你就是如来佛,我也不想当孙猴子,我宁愿当猪八戒!"
"为什么?" 罗小梅咯咯笑着问。
"猪八戒比孙悟空懂女人!"
"猪大哥,这么说,你很懂女人喽?"
"小梅,不知怎么了,这些天每次做梦都能梦见你!"丁能通深情地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通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快过年了,还会是什么日子?"丁能通无所谓地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都忘了,还说天天做梦梦见我!" 罗小梅噘着小嘴佯装生气地说。
"哎呀呀,该死,小梅,年前太忙了,我一点也没有想起来,你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丁能通愧疚地说。
"我不要鲜花、不要生日蛋糕、不要山珍海味,也不要别人来祝福,我只要你!" 罗小梅动情地说。
"那我们总得找一个地方好好过过生日吧!"丁能通过意不去地说。
"到我家,我只想和你厮守在一起!"
"你在东州买房子了?"
"我在水岸花都买了套别墅,就在离黑水河不远的山坡上,风景特别美!"
"小梅,水岸花都是东州最有钱人住的地方,太张扬了吧!"丁能通善意地提醒道。
"通哥,钱是我凭本事挣的,有什么张扬不张扬的,我看你现在活得过于谨小慎微了,林语堂在《生活的艺术》里写过一个小故事:有一个人要离开地狱投生到人间,他对阎王说:如果你要我回到人间,必须答应我的条件。阎王问:什么条件?那人说:我要做宰相的儿子,状元的父亲,我的住宅周围要有一万亩田地,有鱼池,有各种花果,我要有娇妻美妾,她们都需好好爱我,我要满屋珍宝,满仓五谷,满箱金银,而我自己要做公卿,一生荣华富贵,活到一百岁。阎王说:如果人间有这样的人可以做,我自己也要投生,不由你去做了。通哥,连阎王都羡慕人间的荣华富贵,何况人了!"
罗小梅说话的样子娇态可掬,优雅的体香在车内缠绵缭绕,沁人心脾,丁能通早就被罗小梅特有的体香搞得神魂颠倒,哪还有心思管罗小梅的钱是怎么来的,他现在只想和罗小梅在一起做鸳鸯蝴蝶梦。
当罗小梅的法拉利车缓缓驶过水岸花都大门时,随后开过来一辆红色宝马跑车快速超过了法拉利,红色宝马跑车停在了不远处一座二层别墅前,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娟娟和房成高,想到郑卫国求自己给他搭上大明星小玉女的关系,丁能通不禁暗自叹服林娟娟,好一个厉害的女人,竟会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小梅,房成高经常来这儿吗?"
"房成高是林娟娟的钱袋子,当然不能白掏钱了!"
"房成高又不是开银行的,他怎么会是林娟娟的钱袋子?"
"亏你还是驻京办主任呢,谁不知道房成高管着几十个亿的社保基金。"
52、真相(2)
"那可是老百姓的保命钱,谁敢动?"
"通哥,看来你真是落伍了,用社保基金搞投资,总得想办法让钱生钱吧。"
"你是说房成高把社保基金贷给了林娟娟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何市长是主管市长都同意了,还让我出面以钼矿公司的名义做了担保。"
"贷了多少?"
"十个亿。"
"这十个亿林娟娟用来干什么?"
"投到国际会展中心的项目里了。"
"乖乖,小梅,这样的保你也敢担?弄不好是要坐牢的!"丁能通担心地说。
"通哥,国际会展中心那么好的项目,资金收回没问题。另外,林氏集团在香港黄河集团的帮助下正申请在香港上市,一旦上市成功,说不定资金会提前收回,没有把握的话,即使何振东出面我也不会担保的,傻哥哥,今晚我的心情好得很,千万别让我扫兴,不然我可要罚你。"
两个人下了车,罗小梅挽着丁能通的胳膊,无比幸福地走进了小洋楼,一开灯,客厅里欧式矮柜上摆了一个大花篮,十几种争相斗艳的鲜花,让一蓬像细碎小白云一样的满天星烘托着,漂亮极了,房间里弥漫着花香,沁人心脾。
丁能通知道,这个大花篮一定是罗小梅自己为了庆贺自己的生日特意买的。丁能通一走进这栋小楼,脑海中就浮现出罗小梅当皇县驻京办主任时,两个人躲在罗小梅在北京的家偷情,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现在想起来,丁能通的内心仍然充满无限向往!
男人最放心不下的,是有一个女人一直在等自己,其实,以罗小梅的条件,什么样的老公找不着,却偏偏为一个受过处分又离了婚的男人春心荡漾,女人最伟大的行为莫过于为一个男人守候岁月,罗小梅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你了,就会为你守身如玉,心无旁骛,全心全意地爱下去。
罗小梅这份执著,这份美丽,这份深情,丁能通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因为这份感情太重了,是日积月累下来的,容不得你有三心二意,爱是煎熬,从来都是凄苦的,丁能通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他一把抱起罗小梅就往楼上卧室走。
"亲爱的,要先洗个澡!"罗小梅用手勾着丁能通的脖子温柔地说。
"小东西,我快等不及了!"丁能通微微地喘着粗气。
"好饭不怕晚,乖,还是去洗个澡吧!"
丁能通只好放下罗小梅,卧室里温馨极了,丁能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他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浴室,急三火四地冲了冲,屁大的工夫就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此时的罗小梅已经换上了睡衣,丰满的乳房像两只小兔子一样若隐若现,看得丁能通火烧火燎的。
罗小梅妩媚地笑了笑,随手扔给了丁能通一个剥好的橘子,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散发着芬芳走进了浴室。
丁能通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一边往嘴里扔着橘子瓣一边想入非非,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都离不开一张床,床是表达爱情的最理想的场所,床不仅见证了男人和女人的鱼水之欢,也见证了女人的眼泪和男人的谎言。
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撩拨得丁能通欲火攻心,断断续续的水声让丁能通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在皇县温泉的那个夜晚,那是他和罗小梅的第一次,也是他一生中最销魂的一个夜晚。那种快感简直就是天人合一,月光下罗小梅洁白的躯体在温泉的雾气中像天使一样美丽,丰满的乳房高高耸起,把头埋进去仿佛能融化掉。
罗小梅穿着粉红色睡衣终于出来了,她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坐在了丁能通的身边,"通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北京找你了!"
丁能通一把将罗小梅搂在怀里说:"宝贝儿,我受不了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世界仿佛进入了洪荒年代,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52、真相(3)
"通哥,抱我去浴室吧!"
罗小梅闭着眼睛仿佛还在细细品味高潮的快感。
"梅,我还想再来一次!"丁能通喃喃地说。
"傻孩子,不要命了,抱我去洗澡吧。"
丁能通抱起罗小梅去了浴室,两个人冲洗完后回到了床上,丁能通这才想起还没有说最重要的一句话:"梅,生日快乐!"
罗小梅安静地躺在丁能通的怀里,温润的嘴唇散发着醇香的气息,深情地说:"通哥,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生日,真想躺在你怀里睡上一辈子!"
"我也想就这么睡下去,可是不行啊,宝贝儿,明天一早和夏闻天要回北京。"
"夏市长去北京干什么?"
"快过年了,往年都是驻京办跑'部''钱'进送年货,现在各地驻京办都在车水马龙地送,夏市长却让东州驻京办转变职能,让少唯上多唯下,我只好来请示,别的驻京办都在跑'部''钱'进,咱们还跑不跑,夏市长和周书记一商量,决定不跑'部''钱'进了,但一点动静没有也不好,怕人家挑理,所以让驻京办在北京花园搞一个团拜会,夏市长亲自主持,明天早晨只好起大早了!"
"真扫兴,人家打算让你多住几天呢!"
"小梅,要是你还在皇县当驻京办主任多好,我真怀念那段时光。"
"通哥,你觉得我现在不好吗?"
"不好,我一天到晚为你提心吊胆的,总怕你被别人利用了。"
"通哥,只有我利用别人,别人休想利用我!"
"小梅,你利用别人就更让我担心了,值得你利用的人只能是官员,商人和官员搅在一起,都是为了一个字:利!我也不问你经营钼矿的来龙去脉,小梅,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话,只有知道什么时候该歇手了,才能在生活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目前各地矿难如麻,有多少人为了开矿赚钱,置矿工的生死于不顾,带血的钱花着能安心吗?还有一些见利忘义的官员把黑手伸进了矿里,他们不仅有股份,而且为黑矿主充当保护伞,这些人早晚是要暴露的,小梅,你说实话,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控制了皇县的钼矿,是不是张铁男、牛禄山、黄跃文、王汉生这些人充当了你的保护伞?"
丁能通的话说重了,罗小梅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出来,"通哥,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住你,但是你说的也不全对,我有我的股份,我并没有占他们什么便宜,我只是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为这些人管理钼矿而已。"
"小梅,他们这么做是在犯罪,你要真爱我,赶紧歇手,撤出来,听哥的话没错!"丁能通苦口婆心地说。
"通哥,哪儿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想撤就撤,皇县钼矿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这张网是由利益编织而成的,网破的结果只能是鱼死,你知道我们钼矿最大的股东,也就是织这张网的人是谁吗?"
"谁?"丁能通预感到这一定是一个大人物,他更为心爱的女人担心起来,"肖贾大案"余波未散,竟然有人步其后尘,真可谓是前"腐"后继呀!
"副市长何振东!"
说实话,丁能通想到是何振东了,因为只有何振东最容易控制皇县,何振东当县委书记时,对林大可时代的干部进行了大换血,他又是主管县区的副市长,更让丁能通对何振东有所怀疑的是何振东的人品,他觉得何振东简直就是袁锡藩的翻版,小梅一旦被这种人控制,就相当于羊入狼口,结果只有一个凶多吉少啊!
"小梅,你可真糊涂啊!我跟你说实话,那次我去皇县发生了盗矿事件,你的司机告诉我,盗矿的人都被熏死了,当时我要?span class=yqlink>仙剑盘小⑴B簧剿俏裁醋柚刮遥俊倍∧芡ù蚱粕彻实降住*?/p>
"因为何振东当县委书记、张铁男当县长时,那个矿井发生过矿难,矿井塌方,砸死了十几名矿工,当时是正在考核何振东副市长资格的时候,他怕上报这起矿难影响他升官,就隐瞒了这起事故。"
52、真相(4)
"也没有采取抢救措施?"
"没有,因为当时十几名矿工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何振东当时下令封了这口井,没想到后来有人盗矿又进了这口井里,也被熏死了,他们怎么可能让你上山?"
"那些死者的家属怎么办了?"
"坍塌砸死的矿工大多是外地的,因为消息封闭得严密,没有人知道他们被活埋在井里了,后来被熏死的都是天沟乡农民,因为是盗矿,家属们也不敢声张,每家给了三万块钱就拉倒了。"
"尸体呢?"
"尸体由他们自己家的人下巷道背回去处理了。"
"这么说,何振东任皇县县委书记后就开始入股钼矿了?"
"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他用奖励外商投资的方法买通了水敬洪,促使香港黄河集团在'肖贾大案'刚发生时转让了钼矿,因为当时投资东州的外商纷纷撤资,水敬洪也是顺水推舟,他自己得了一百万美金。"
"小梅,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么精明的人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从今天开始,一切听我的,你把和我说的这些事都写出来,现在就写!"
"干什么?通哥?"罗小梅紧张地问。
"干什么?救你!小梅,不能再往里陷了,你把这帮王八蛋干的好事都写出来先放在我手里,然后你想办法往外撤,钼矿不能再干了,离他们越远越好,如果他们敢对你下毒手,我立即把你写的材料送到中纪委去,你别忘了周书记的爱人刘凤云大姐现在可是中纪委六室副主任,专门负责清江等省的反贪工作。"
"通哥,有这么严重吗?"
"小梅,你别犯糊涂了,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是何等精明的人,也没能逃脱反腐败这把利剑,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何振东、张铁男这些人被党纪国法严惩也只是时间问题,小梅,你已经搅到里面去了,而且成了为腐败分子理财的大管家,你现在赶紧抽身,能自保更好,不能自保也要争取宽大,小梅,你爱我就一定按我说的做,现在就写!"
此时的丁能通已经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急如焚,他只有一个心思,一定要想办法救小梅!
"通哥,万一我被抓进去了可怎么办?"
罗小梅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丁能通一把将罗小梅搂在怀里,罗小梅的玉体已经没有刚才温热了,手心里全是细汗,有什么比情人的怀抱更震撼的。丁能通心潮起伏,他深深体会到情是世上伤人至深的武功,他这一生注定要为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遭受内伤!
第二天早晨,罗小梅开车送丁能通去东州机场,路上,两个人都很伤感。随着年龄的增长,罗小梅越来越感到,女人最大的情敌不是第三者,而是岁月,再优秀的女人最后的依归,都是家庭和儿女,她越来越需要一个可以承受她重量的肩膀,这个男人就是丁能通。
然而,当罗小梅为这一切憧憬的时候,被昨天那个柔情似水的晚上给淹没了。、能通说得对,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被卷进了致命的漩涡。
丁能通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从致命的漩涡中去拯救罗小梅,这些年在官场上勾心斗角风风雨雨让他失去了太多宝贵的东西,他甚至失去了曾经的最爱衣雪,他深深体会到,珍惜是要学习的,不能眼看着心爱的女人被致命的漩涡卷走。
丁能通没让罗小梅送他到候机厅,因为丁能通和夏闻天一起进京,送夏市长的人一定很多。两个人在停车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罗小梅含泪目送丁能通走进候机厅,丁能通没有再回头,那样的话罗小梅会更伤感。
丁能通走进机场贵宾室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副市长何振东。何振东坐在林大可旁边,夏闻天正在与林大可说着什么。
见丁能通走进来,林大可微笑着说:"能通,这个年,周书记怕是回不了北京了,市委常委会决定,副市级以上领导全部下基层和生活困难的群众一起过年。夏市长这次去北京要代表市委市政府看看凤云同志,你陪夏市长去一趟,看看家里有什么困难,你平时也要多往周书记家跑一跑,凤云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不容易呀!"
52、真相(5)
"能通主任上任以来,东州驻京办变化很大,越来越亲民了,别的不说,东州进京打工的农民工就有上千人,咱们的丁主任也学会为农民工讨薪了!"夏闻天称赞道。
"我听说这次农民工回家过年买不到火车票,驻京办出面给买的团体票,还有一些回不了家的农民工到驻京办过年,看来东州驻京办要成为全国驻京办学习的榜样了。"林大可哈哈大笑地说。
"能通,快过年了,进京上访的人也不少,特别是那些拆迁户,动不动就闹着进京,信访办和派出所、街道办事处每天都要从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甚至机场拦回去很多人,但是防不胜防啊,万一有漏网之鱼,驻京办可要多加小心,这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千万别给市委市政府造成不好的影响,我看驻京办也应该派人死看死守,不然有损咱东州改革开放的形象啊!"何振东插话说。
"振东,驻京办可以多做一些进京上访群众的劝阻工作,但是最根本的工作还是在东州,就说药王庙社区拆迁上访问题吧,本来市委市政府通过的动迁安置补偿方案,补偿标准老百姓是满意的,为什么执行起来会走样呢?每平米补偿八千元是一视同仁的,执行起来却分成了三六九等,拆迁办还制定了土政策,什么一个月之内搬迁的足额补偿,晚搬迁一个月每平米降两百元,老百姓能不上访吗?"夏闻天毫不客气地说,"过完这个年,我就到药王庙社区动迁安置指挥部现场办公,专项治理政令不通、政令走样的问题!"
何振东听罢脸上有些挂不住:"夏市长,政策也要灵活掌握,拆迁办不过是搞了一些激励措施,目的是促使居民早点搬迁。"
"激励也要从正面多想办法,比如早搬迁一个月每平方米奖励两百元,要多为拆迁居民解决困难,而不是千方百计克扣补偿款,要设身处地地多想想拆迁居民的难处。"林大可插话说。
何振东刚要反驳,夏闻天的秘书龙小波走过来:"夏市长,该登机了!"
夏闻天起身与林大可、何振东握手说:"好了,工作上的事到常务会上去争,有些事情还真得吵一吵,真理不辩不明嘛。大可,我走后,家里的事你多操点心!"
"放心吧,闻天,"林大可说着把丁能通拽到了一边小声叮嘱道,"能通,最近夏市长经常肚子疼,到北京后,你劝他到医院查一查,北京的医院多,驻京办在北京各大医院都有关系,一定想办法把他拽到医院去看看,我真为他的身体担心啊!"
"林市长,你放心,这回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过检查结果一定要注意保密,千万不要声张,防止小人做文章。"林大可叮嘱道。
这时,何振东走过来拍了拍丁能通的肩膀说:"能通,团拜会上替我给国家建设部的张司长和国土资源部的谢副司长拜个年,东州许多事还得仰仗人家呀!本来我应该亲自跑一趟北京,可是药王庙社区拆迁的麻烦事太多了,还要访贫问苦,根本抽不出时间啊!"
丁能通一边满口答应一边与林大可、何振东握手告别,握完何振东冰凉的手,丁能通心里一阵阵发冷,他万万没有想到何振东竟会步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等人的后尘,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利用罗小梅做挡箭牌,让这个可怜的心上人很可能身陷囹圄。
丁能通默默地为罗小梅祈祷,希望小梅能早日从何振东编织的腐败网中逃脱。
53、地下仓库(1)
罗虎在地下仓库被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吊了三天,自己曾经折磨矿工的损招,魏小五和魏小七在魏国山的授意下在他身上用了好几遍。
罗虎实在受不了了,他感觉到了,魏国山领着这两个小子潜伏在皇县驻京办后厨,目的就是要自己的命来的,看来是难逃一死了,罗虎实在不愿意死,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钱再多,不花也不是自己的,只有自己花过的钱才真正是自己的,自己的钱太多了,要是真的死了亏死了,到时候都得便宜自己的老婆,这老娘儿们携巨款再找个小白脸,自己就得戴着绿帽子做鬼,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
罗虎苦苦哀求魏国山放自己一马,条件随便开,魏国山觉得是时候了,便和颜悦色地说:"罗虎,想活也不难,把你和你的后台一起做的坏事说出来,立刻就放你下来,否则,我们哥仨拍拍屁股走人,你就在这儿吊着,吊成人干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罗虎妥协了,答应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魏国山示意魏小五、魏小七准备好录音机,罗虎大头冲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在黄跃文的授意下,杀死魏小六的全过程,还道出了张铁男、牛禄山、王汉生和黄跃文操纵钼矿,实际上是钼矿真正老板的黑幕。
罗虎讲完以后,魏国山黑着脸问:"罗虎,别耍花招,该说的都说清楚,隐瞒是没有好下场的,我问你,张铁男、牛禄山上面有没有后台?"
"魏大哥,我真不知道,我当时只是个小小的矿办主任,护矿队长,哪里知道那么多!"
"小五、小七,再给他走一遍程序,看他说不说实话!"
"魏兄,魏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天地良心,我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罗虎哭爹喊娘地嚎叫着。
"好了,把这头死老虎放下来吧,罗虎,我看你还是改个名吧,你叫罗虎不太合适!"魏国山一脸横肉地讥讽道。
"国山大哥,你说,你说叫什么名字,我就叫什么。"
"叫罗猫吧,我看你连猫都不如,不如叫罗鼠怎么样?"魏国山拍着罗虎的脸说。
"好,这个名字好,我就叫罗鼠!"
"小五、小七,把罗鼠放下来吧,几点了?"
"大哥,晚上十点了。"魏小五看了看表说。
"小七,你去后厨弄点吃的,快过年了,咱们在皇县驻京办也藏了快一年了,今儿成就不小,也该慰劳慰劳自己了。"
罗虎终于被放了下来,但手脚仍然被捆着,这几天被魏国山他们折磨得几乎脱了相。
"魏大哥,给我也带点吃的吧,我都快饿死了!"罗虎坐在地上哀求道。
"滚!让你活着就便宜你了,还想吃东西,去吃屎吧!"魏小七踹了罗虎一脚骂道。
"小七兄弟,死刑犯临死前还给一顿好酒好肉呢,求求你们了!"
这时,魏小五拎着饭菜回来了,还拎了两瓶二锅头。魏国山打开一看,鸡鸭鱼肉还挺全,他把二锅头打开自己先抿了一口,然后咝咝咧咧地说:"好酒,真是好酒!"
魏国山又掰了一只鸡腿一边嚼一边说:"小五、小七,你们俩也GFDA4几口二锅头,过瘾,太过瘾了!"
小五、小七也分别捧着二锅头喝了几口,三个人一边吃一边看着罗虎,罗虎馋得直淌口水,"魏大哥,给我也喝一口吧,这二锅头太香了!"
"罗鼠,这二锅头比茅台怎么样?"魏国山一边嚼一边问。
"茅台哪能比得上二锅头啊,国山大哥,给我来一口吧!"
"放你妈的屁!谁不知道茅台好喝!瞧你那副癞皮狗的熊样,你喝茅台的威风都哪儿去了?"魏小七骂道。
"小七,把你手里的鸡屁股给他吃了吧,一包肉别浪费了。"魏小五不怀好意地说。
魏小七二话没说拧下鸡屁股起身就塞到了罗虎的嘴里,罗虎将近三天没吃什么了,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这个鸡屁股他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他嚼得满口流油,没吧嗒几下就没了。
53、地下仓库(2)
"小七兄弟,把那个鸭屁股也给我吧!"罗虎像饿猫一样乞求道。
"小七,给他吧,另外把那瓶二锅头给他,让他喝个够。"魏国山给魏小七使了个眼色说。
"好嘞!"
魏小七拧下鸭屁股,起身塞到罗虎嘴里,罗虎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魏小七二话没说,捏着罗虎的鼻子像灌辣椒水一样灌了下去,一斤白酒下肚,罗虎顿时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小七,给他把绳子松开吧,咱们也该消失了。"魏国山冷冷地说。
"大哥,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魏小七又踹了一脚醉得像死猪一样的罗虎说。
"咱们手里有了证据,不愁将来他不挨枪子,杀了他,脏了咱们的手,还得为这狗日的偿命,不值得!"魏国山嗤之以鼻地说。
"大哥,那咱们把证据给谁呀?公安局拿咱当盗矿分子正在四处找咱们呢,去公安局咱不是自投罗网吗?"魏小六担心地说。
"找谁我都想好了,不过还得观察一段,现在去找他还不是时候,因为我听说他和罗虎的表姐打得火热,不过当年他连对他有恩的肖鸿林也没偏袒,兴许能行!"魏国山深沉地说。
"你说的是谁呀?"魏小五、魏小七齐声问。
"我说的是东州驻京办主任丁能通,听一些东州的农民工兄弟说,这个人心眼不坏,在北京遇到困难的农民工兄弟他帮了不少,除了他,东州太大的官咱也见不着,太小的官又不管事,只有一条路了,小五、小七,收拾收拾趁天黑赶紧走。"魏国山催促着。
"大哥,这狗日的怎么办?"魏小七不依不饶地问。
"明天早晨他就醒了,死不了,走吧!"
魏小七解开罗虎身上的绳子又踹了他一脚,三个人悄悄走出地下仓库。
皇县驻京办大院一切如常,每溜儿平房门口都挂了一盏红灯笼,昏红的红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着,像鬼火一样。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县驻京办大院,打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54、发病(1)
在丁能通的精心安排下,夏闻天代表东州市委市政府答谢国家各部委办局的团拜会开得非常成功,团拜会是傍晚在北京花园举行的,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得知夏闻天进京的消息后,立即通知了他的弟弟薪泽银。最近薪泽银从国家发改委的朋友那儿获悉,东州地铁很有可能在春节后批下来,夏闻天进京,请他吃个饭,正好可以谈一谈加拿大布朗公司承揽东州地铁工程的事。所以接到薪泽金的电话后,薪泽银立即给丁能通打电话 ,希望丁能通斡旋一下,请夏市长到省驻京办吃饭。
丁能通没和夏市长商量就答应了。因为丁能通心里清楚,自从上次陪夏市长去加拿大后,夏市长对加拿大布朗公司的印象非常好,为了东州地铁早日上马,夏市长不会不见的。
果然,夏闻天忙完团拜会送走国家各部委办局的领导,便对丁能通笑着说:"能通,泽金同志一定等急了,给他打个电话,说我们马上到。"
丁能通也笑着说:"夏市长,电话不用打了,直接走就行了,团拜会一开始,薪泽金、薪泽银就在北京花园大堂等了。"
"刚才国家发改委的欧阳司长说,春节过后,东州的地铁工程很可能批下来,看来薪泽银是得到了消息,我们也要抓住机遇呀!"夏闻天兴奋地说。
夏闻天和丁能通走出电梯时,薪泽金先迎了上来。夏闻天与薪泽金一边握手,一边开玩笑说:"薪主任,看你的架势是要绑架我呀!"
"夏市长,我和泽银在这里死看死守,就是怕你被那些部长、司长给绑架了,你请的那些部长、司长多半是咱清江人,还有一部分是东州人,东州有求于人家,人家的亲戚朋友都在清江。在东州,也有求于你这个父母官呀!"薪泽金哈哈笑着说。
"是啊,乡音、故土、亲情像一根红线,一头系在北京,一头牵着家乡,思乡恋土是中国人固有的传统啊!"夏闻天感慨地说。
"驻京办所面临的任务离不开对这种故土乡情的'经营',哪个驻京办都有自己的《乡贤录》,有些省区甚至将科长以上的'在京同乡'都收录进去了,把'乡情'作为基础,把'能量'视为靠山,为的是把事情办好,理顺啊!是不是,能通?"薪泽金会意地说。
这时,薪泽银上前与夏闻天热情握手。"泽银,上次在加拿大领我参观的地铁盾构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夏闻天热情地说。
"夏市长,按照国内相关标准,地铁人工掘进的速度为每天一米五,也就是一个月掘进四十五米,而盾构机的掘进速度可达每月六百米,是人工的十多倍。而且盾构机进行隧洞施工具有自动化程度高、节省人力、不受气候影响、一次成洞,开挖时可控制地面沉降、减少对地面建筑物的影响和在水下开挖时不影响水面交通等特点,在盾构机施工过程中,地面上的桥梁、道路、交通、居民都不会受到影响,即使是机器就在您脚下作业,施工所产生的噪音也非常微小,不会影响您的正常生活。"薪泽银津津乐道地说。
"泽银,别三句话不离本行了,咱们今天来是请夏市长吃饭的,夏市长请吧!"薪泽金将手一让说。
"去哪儿呀,就在北京花园吃吧,我请你们,能通,准备一桌酒菜,今天我要借驻京办答谢泽银,感谢泽银在加拿大对我们的款待!"夏闻天爽朗地说。
"夏市长,我在昆仑饭店都订好包房了。"薪泽银为难地说。
"退掉吧,你们既然到驻京办了,我当然要做东。"夏闻天诚恳地说。
"恭敬不如从命"薪泽银看了一眼薪泽金,无奈地笑了笑。
在二楼鹿鸣春包房里,丁能通简单要了几个清淡的菜,由于夏闻天身体不好,只要了一瓶红酒,夏闻天今天情绪显得特别好,频频敬酒,丁能通因为罗小梅的事却显得心事重重。
薪泽金感觉到丁能通心里有事,开玩笑地问:"能通,我可听说你现在脚踩两只船,看你情绪不高,是不是左右为难了?"
54、发病(2)
"薪主任,拿老实人开心是吧,我现在可是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丁能通沮丧地说。
实际上,他一看见薪泽银就想起了远在加拿大的衣雪和孩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衣雪会红杏出墙,以至于两个人离了婚,心里虽然藏着红玫瑰和白玫瑰,可眼下红玫瑰让他担心,白玫瑰让他欲罢不能。
"能通,前些日子我回加拿大去看了衣雪和孩子,衣雪很后悔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她让我给你带了几张孩子的照片。"
薪泽银说完,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精美的小影集,里面都是儿子天真可爱的照片,丁能通翻了一会儿,眼泪险些涌了出来,他稳了稳情绪问:"我儿子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对衣雪和你离婚有意见,两个人关系很僵,孩子长期住校,不愿意回家。"薪泽银实事求是地说。
"能通,忙过这段时间后,我放你的假,去加拿大看看孩子,即便和衣雪离婚了,也用不着弄得跟仇人似的,男人嘛,大度些!"夏闻天同情地说。
薪泽金想不到一句玩笑搞得丁能通如此伤感,便举起酒杯岔开话题说:"夏市长,有个情况向您反映一下。"
"老薪,你有什么情况向我反映?"夏闻天笑着问。
"我先敬你一杯,然后再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反映的情况是私事,还望市长大人高抬贵手!"薪泽金说完,和夏闻天碰了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夏市长,我一担挑一家住在药王庙社区,两口子都下岗了,靠自己家在一楼开的小食杂店为生,这次药王庙社区动迁虽然补偿还算合理,但是他们告诉我一件怪事,我觉得有必要向市长大人反映一下。这次我一担挑家房屋补偿款应该是三十万元,但是拆迁办的人私下做他们两口子的工作,拆迁协议书上做成七十万,最后给我一担挑两口子三十五万元,其余的三十五万没给,我怀疑拆迁办有人将这三十五万私分了。听我一担挑说,这种情况在药王庙社区动迁户中还不少。"
"会有这种事?"夏闻天眉头紧锁地问,"老薪,为了防止类似事情的发生,来北京之前我特意找周永年同志商量了一个办法,由市委派一个督察小组,下到药王庙社区动迁安置指挥部,全程监督动迁安置过程,看来这个督察小组早一点派下去好了。"
薪泽银非常想和夏闻天多谈一些地铁合作的事,他对东州什么动迁、拆迁根本不感兴趣,"夏市长,别听我哥瞎咧咧,他那个一担挑是个大白话,说话不靠谱,来,夏市长,为了东州地铁早日上马,我们干一杯!"
"好,如果能在我的任期内,为东州人民把地铁建好,那么吾愿足矣!"
夏闻天兴奋地与薪泽银碰杯,然后一饮而尽,然而这杯酒刚下肚,夏闻天捂着肚子就坐在了椅子上,腹部阵阵绞痛,他咬着牙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夏市长?"丁能通关切地问。
薪泽金和薪泽银也有些慌神。"夏市长,用不用去医院?"薪泽银急切地问。
"没事,老毛病了,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夏闻天从牙缝儿中挤出一句话来,丁能通看夏闻天的样子,心想,在东州上飞机前,林大可就嘱咐过自己一定要带夏市长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来夏市长的确疼得不轻。
"老薪,泽银,我看今儿就到这儿吧,夏市长这两天太累了,我扶他回房间休息一下。"丁能通不好意思地说。
"那好,夏市长,咱们改日再聚!"薪泽金起身说。
这时,夏闻天觉得缓解了一些,尽量从容地说:"泽金、泽银,今天怠慢了,能通,替我送送!"
丁能通不放心地看了夏闻天一眼,这才将手一让,请薪泽金和薪泽银先走,然后他掏出手机打给夏市长的秘书龙小波,让他快过来扶夏市长回房间。
此时龙小波正坐在北京花园的大堂和白丽娜侃大山,接到丁能通的电话赶紧上了楼。丁能通回来时,龙小波正扶着夏闻天等电梯,此时夏闻天好像已经恢复了常态。
54、发病(3)
"夏市长,明天我陪你去301医院检查一下吧,那儿有个副院长我很熟!"丁能通关切地说。
"没那么严重,能通,你忘了,明天正好是星期六,咱们约好了去周书记家看看他爱人。"
"夏市长,丁主任说得对,到医院检查一下再去也不迟!"龙小波插嘴道。
"那怎么行,做人要言而有信,不用争了,明天上午去周书记家,下午赶回东州。"夏闻天认真地说。
"夏市长,我不同意,上午去周书记家看看可以,下午务必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没什么事,晚上我送你上飞机。" 丁能通坚持说。
"下午没别的安排去医院也可以,不过我不同意去301医院,太扎眼了,省市一些领导经常去301医院看病,碰上了不好,能通,还是找家普通的医院查查吧。"
夏闻天终于作出了妥协,丁能通也只好见好就收,答应到北京花园附近的万柳塘医院。
55、慰问(1)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丁能通、龙小波陪夏闻天到周永年家楼下时,刘凤云早早地就等在楼道口了,见丁能通开的奔驰车过来了,她连忙迎了上去。
夏闻天下车后一边热情地与刘凤云握手,一边说:"凤云啊,我代表东州市委市政府给你拜个早年!"
"夏市长,让您惦记了,快点上楼吧!"
丁能通、龙小波也寒暄着拜了早年,众人随刘凤云上了楼。
一进屋,夏闻天就被墙上的一幅字吸引了,这幅字是用楷书写的,一看就出自周永年之手。
夏闻天情不自禁地念道:"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做钩。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史册有遗训,毋遗来者羞。好,凤云,看来永年要立志做当代包公了。"
"夏市长,这首诗是谁写的?"龙小波好奇地问。
"这首诗是包公的言志诗,永年这不写了吗,这首诗出自《包拯集校注》卷一《书端州郡斋壁》,这可是包拯一生的座右铭啊,这首诗充分表明了包拯廉洁奉公,刚直不阿的从政为人的道德准则,也表明了他立志做国家栋梁、为民造福、留名史册的决心。包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无论是外任还是在朝;无论是做州县的小官,还是居于宰相的高位,他都把这首言志诗作为座右铭,言必信,行必果,表现出高尚的为官道德,做出了卓越的政绩,能通、小波,做官就应该向包拯学习呀!"夏闻天感慨道。
"凤云姐,我记得这里原先挂着的是雍乾时代的名臣孙嘉淦给乾隆上的一篇著名奏折呀?"丁能通纳闷地问。
"林市长一直向永年要字,永年就把那幅字送给了大可了。"刘凤云笑着说,"夏市长,快请坐!"
刘凤云说完,给每人沏了杯茶。
"凤云呀,孩子们去哪儿了?"夏闻天关切地问。
"在邻居家玩呐,老大虽然痴呆,但是不闹人,老二倍儿精倍儿灵的,闹人得很!"刘凤云一边给众人削苹果一边说。
"我给孩子们买了一套《童话大王》,也不知道孩子们是不是喜欢。"
夏闻天说完,龙小波从皮包里拿出一套精美的图书,放在茶几上。
刘凤云高兴地说:"谢谢夏市长,我那老二,最喜欢看这类书了,孩子们看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凤云,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自己平时工作又忙,永年的工作多亏你支持了!"夏闻天真诚地说。
"应该的,夏市长,我和永年都是喝黑水河水长大的,能为家乡人做点实事是永年的福气,如果没有孩子拖累,我就和他一起过去!"刘凤云认真地说。
"这话说得实在,不过中纪委的工作更重要,那可是我党反腐败的一把利剑啊!"夏闻天爽朗地说。
"夏市长说得是,当前反腐败斗争越来越复杂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呀,就说东州吧,虽然铲除了肖鸿林、贾朝轩等腐败分子,可是仍然有人在步其后尘啊!"刘凤云忧虑地说。
"噢,凤云,这么说,你们又掌握了什么情况?"夏闻天吃惊地问。
"夏市长,你心里有个数,有人在做林大可的文章,匿名信都递到中纪委领导手里了,估计过了春节就可能批复到省里。"刘凤云提醒道。
"凤云,大可同志我是了解的,永年和大可很投脾气,应该更了解一些,我认为像大可这样的好干部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夏闻天严肃地说。
"夏市长有没有想过,写匿名信的人想干什么?"刘凤云提示道。
"无论他想干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居心叵测!"夏闻天气愤地说。
"夏市长,这就是我说的反腐败斗争的复杂性,躲在暗处的腐败分子也会利用反腐败中伤好干部的。"刘凤云愤愤不平地说。
"谁会和大可过不去呢?"夏闻天一脸愁云地问。
55、慰问(2)
"夏市长,我在北京法源寺曾经看见过副市长何振东,还带着个情妇,驻京办副主任黄梦然陪着,当天晚上我给能通打电话确认了一下,问何副市长进京一事,能通说不知道,驻京办没接到通知,东州市副市长带着情妇秘密进京游法源寺,凭我多年办案的经验不会有什么好事。永年也跟我说过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夏市长,对这个人你们应该多个心眼!"刘凤云善意地提醒道。
听了刘凤云的话,丁能通一下子想起了苏红袖在北京医院被强行打胎的事,何振东竟然指使王汉生、黄跃文、罗虎用枪逼着苏红袖打胎,这种下流事何振东都干得出来,给林大可写匿名信八成也是他干的。丁能通回想起"肖贾大案",他觉得何振东的所作所为和袁锡藩如出一辙。
当年袁锡藩挑唆肖鸿林和贾朝轩之间的关系,背地里给贾朝轩写匿名信,还求人送到中纪委领导手中,以为扳倒了贾朝轩,他就能当上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结果是害人先害己,谁也没逃脱出恢恢法网。
如今的情形与当年袁锡藩与贾朝轩的情形太相似了,何振东一定打着扳倒林大可,自己就可以当上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如意算盘,何振东太阴毒了,比贾朝轩、袁锡藩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起心爱的女人罗小梅还被魔爪掌控着,他心里就一阵阵发紧。
"凤云啊,多谢你的提醒,你是反腐败专家,今后这方面的工作还要多向你请教啊,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告辞了,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丁能通。"夏闻天起身笑着说。
"夏市长,吃了饭再走吧!"刘凤云挽留着。
"不了,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凤云,希望你抽空去东州走走,也不能让永年做苦行僧啊!"
夏闻天说罢,哈哈大笑。
刘凤云歉疚地把三个人送到楼下。"夏市长,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和能通说几句话。"
夏闻天心领神会地和龙小波上了车。
"凤云姐,有什么事吗?"丁能通不解地问。
"能通,你跟姐说句实话,你对冉冉到底怎么想的,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弄得人家一天到晚神魂颠倒的,到我这儿哭了好几回了!"
丁能通不好意思地说:"凤云姐,冉冉在我心里一直是亲妹妹,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冉冉不合适,我比她大十多岁,又离过婚,还有孩子,再说冉冉是才女,一直想去美国留学读博士,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借口,年龄根本不是爱情的障碍,孙中山和宋庆龄年龄差得多不多,关键是你爱不爱人家?"
"姐,这事让我自己处理吧,我会处理好的!"丁能通圆滑地说。
"那好吧,不过冉冉那孩子太痴情,你别把人家伤得太深了。"刘凤云叮嘱道。
"放心吧,凤云姐,我有分寸!"
丁能通说完上了车,夏闻天又摇下车窗向刘凤云挥了挥手,说:"凤云,回去吧,我们走了!"
刘凤云也挥了挥手,奔驰车缓缓驶出社区,向位于北京花园附近的万柳塘医院方向开去。
丁能通陪夏闻天在万柳塘医院作了一下午的检查,为了检查,夏闻天早餐、午餐都没吃,等检查完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北京的交通让人头疼,丁能通本想安排夏闻天在北京花园吃完晚饭再走,但时间来不及了,好在丁能通提前让白丽娜赶到首都机场,在首都机场贵宾室经理的帮助下,办好了登机手续。
几个人赶到首都机场时,还有四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在机场餐厅,简单吃了一口饭,丁能通和白丽娜一直把夏闻天送到飞机上。
在飞机上,夏闻天小声叮嘱道:"能通,这次身体检查的结果无论好与不好,都要保密,到时候我会根据检查结果斟酌进退的,一定要防止有人利用我的病做文章,过完年洪书记就要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东州不能没有掌舵的,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趴窝,所以检查结果你一定要亲自去取,千万不能让其他人去取!"丁能通重重地点了点头。
55、慰问(3)
"放心吧,夏市长,我会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的!"
丁能通走出机舱后心情很沉重,因为他已经预感到夏闻天此次身体检查的结果不会太好,甚至可能还会很严重,他担心万一夏闻天病倒了,东州官场怕是又要发生地震了。因为不知有多少人对东州市长的位置梦寐以求呢!
在官场上,得病也得会得,病得是时候,可以免灾;病得不是时候,就得让位,夏闻天万一检查结果不好,不知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会大做文章。
丁能通心想,谁都知道自己这次重新被起用得益于夏闻天,这棵大树万一倒了,自己驻京办主任的位置怕也要岌岌可危,黄梦然不就一直在做自己的文章吗?
想到这儿,丁能通不禁想起辛弃疾《鹧鸪天·送人》行路难的慨叹:
唱彻阳关泪未干,
功名余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无穷树,
带雨云埋一般山。
今古恨,几千般,
只应离合是悲欢。
江头未是风波恶,
别有人间行路难。
此时,丁能通心里有一种无名的压抑袭上心头,让他无法挣脱,无法抗争,他感到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无奈!
果然,医院检查结果让丁能通大吃一惊,初步诊断是结肠癌,拿到诊断通知书后,丁能通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他一直拖到年后,迟迟没有把真相告诉夏闻天,只是在电话里说问题不大,是慢性结肠炎,丁能通是想让夏闻天好好过个年,年后亲自去东州找林大可商量怎么办。
56、增长道德(1)
春节刚过没几天,洪文山就到了北京,这是洪文山第一次到中央党校学习,丁能通亲自开车送他去中央党校报到。
一路上,洪文山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好像这个年过得很不开心。
"洪书记,您太累了,应该借着这次学习的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丁能通用恭维的口气说。
"能通,我这次到中央党校学习是带着问题来的,我对这次学习机会是倍加珍惜呀!"洪文山惆怅地说。
"洪书记,您是市委书记,有什么问题能难住您呀!"丁能通满脸堆笑地说。
"正因为我是市委书记,才有可能犯一言堂的错误啊,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什么是科学发展观,发展是硬道理不假,怎么发展,才是更硬的道理。'肖贾大案'过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我是临危受命啊!'房地产立市'让东州经济有了起色,但也带来很多问题。闻天同志主张装备制造业立市、汽车先行,我不同意,总觉得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看来,我是搞了'一言堂'啊!闻天同志为了维护班子团结做出了让步,可是经过这一年多的实践,'房地产立市'带来的许多问题不得不让我深思啊!能通,你是学经济的,谈谈你对东州经济发展的看法!"洪文山诚恳地说。
丁能通心里一阵紧张,因为他从骨子里赞同夏闻天的主张,如果亮出自己真实的观点,洪文山会不会不高兴,但是丁能通又不想像一般的势利小人那样一味地恭维,他觉得洪文山在去中央党校的路上,问自己这么有分量的问题,说明他确实在反思东州经济的发展,这个时候抛出自己的真知灼见或许能让洪文山刮目相看。因为洪文山毕竟不是只喜欢逢迎媚上的糊涂官,但是领导是有自尊心的,这可是领导身上不可触动的禁区,指责他'房地产立市'错了,会不会伤了洪文山的自尊心?丁能通迅速斟酌了一会儿,还是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洪书记,东州发展房地产没有错,关键看这种发展是靠生产率的提高还是靠土地资源的高强度投入。是赢利支持增长,还是增长支持赢利。每个地区的经济增长都能反映出增长的道德性,这种增长的道德性可以反映出当地领导的风格、人格和品质,增长不是把人工具化,不是把人变成增长的工具和财富的奴隶。经济发展也不是开运动会,谁快谁就好,一句话,发展不是打补丁,增长不应垒长城,关键是要找准和谐这个支点!"
丁能通说完,洪文山半天没有说话,丁能通以为自己说重了,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洪文山,发现洪文山双目微闭,面无表情,丁能通有些失望,心想,看来自己想错了,原以为洪文山与众不同,不喜欢奉承谄媚的小人,原来当官的都喜欢听"皇上圣明"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
丁能通正胡思乱想,洪文山突然睁开双眼说:"深刻,能通,太深刻了!增长是有道德性的,任何一个领导干部本着以人为本的思想,都应该反思一下增长的道德性,增长就是发展吗?增长就应该理直气壮吗?增长不仅要促发展,更重要的是促和谐,和谐才是增长和发展的最佳状态,才是最道德的。能通,你给我上了一课呀!"
洪文山的态度让丁能通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洪文山如此开明,便放开胆子说:"洪书记,现在地方政府有一个通病,在经济事务中'越位',在社会公共服务领域中'缺位',地方政府一方面缺钱,另一方面是财政资金资本化,都去投资了,所以投资热一直也降不下来。东州也是如此,经济发展没有做到以人为本。"
"你说说看,怎么才能做到以人为本呢?"洪文山颇感兴趣地问。
"科学发展观就是要满足人的需求,人需求什么?是消费结构升级,人的需求现在卡在哪里了?就是老百姓翘首企盼的,解决社会保障,要求医疗体制改革,要求解决住房,解决这些了,才是发展了。东州目前的发展观还没有转变到这上面来,还没有把这些当作发展,而是把上项目当作发展,把今年经济增长当作发展了。其实,社会保障度就是社会和谐度,按以人为本的发展观来解决就业、社会保障、教育、住宅等问题,这些问题解决了,社会保障到位了,大家就敢消费,其实GDP照样上升,而且是健康的、绿色的。"
56、增长道德(2)
"能通,当初市委常委会讨论是否重新起用你,我是投了反对票的,是闻天同志全力推荐你,你才重新当上了这个驻京办主任,还是闻天同志独具慧眼啊!我听说你们驻京办在如何转变职能方面做了一些有益的尝试,今年春节就没有跑'部''钱'进,闻天同志亲自进京搞了一个团拜会,效果怎么样啊?往年都跑'部''钱'进,今年突然不跑了,国家各部委办局对东州有想法吗?"
"洪书记,既然想改革就难免失去一些既得利益,驻京办转变功能,还真有点太岁头上动土的味道呢!"
丁能通说完,洪文山哈哈大笑地说:"好一个太岁头上动土,改革如果没有这种精神,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那就什么关也闯不过去!也不会有大好的改革局面!能通啊,我要在北京学习三个月,抽空我们多聊聊,我们有些干部,包括我自己在内,也有这个毛病,以为官大水平就高,其实,权力的大小和水平并不成正比,今天我听你丁能通一席话,就顿开茅塞呀!看来东州'房地产立市'的思路过于急功近利了,下一步应该多考虑规范的问题了。"
"洪书记,改革闯关走错方向,上帝是会原谅的,因为改革深入到今天,仅靠摸着石头已经过不了河了,水太深了,改革这艘大船已经离港扬帆远航,现在需要的是航海图和指南针!"
丁能通一路上和洪文山谈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奔驰车已经驶入中央党校大门了,"实事求是"四个鲜红的大字,每个字都犹如一个闪闪发光的太阳,照得人们心里亮堂堂的!
57、反扑(1)
石存山最近收获很大,他派杜心海带领侦察员潜入皇县钼矿,化装成矿工和基层民警,了解了不少有价值的情况,他向邓大海汇报后,邓大海觉得情况非常严重,魏小六的死很可能与皇县钼矿官商勾结有关,一起普通的杀人案背后是官商勾结的腐败大案。
邓大海觉得这个案子非同小可,一定要与周永年沟通一下。上午,本来省公安厅有一个会,邓大海应该亲自参加,他却派一位副局长去了,一大早就带着石存山来到周永年的办公室。
周永年因为在东州宾馆住单身宿舍,所以,每天早晨起得很早,晨练后,去食堂吃早餐,然后到办公室先浏览一遍报纸,再看材料。正忙着,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陆力生推门进来了。
"哟,老陆,这么早找我一定有事?"
周永年放下材料起身给陆力生倒水,陆力生眉头紧锁地说:"周书记,你不用忙,我找你就是想向你汇报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让你这个组织部部长都眉头紧锁?"周永年半开玩笑地扔给陆力生一支烟说。
"周书记,皇县可能出事了。"
周永年听罢心头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
"常务副县长肖仁杰被县纪委双规了!"
周永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陆力生一眼,心想,陆力生是不是开玩笑啊,转念一想,不对,陆力生不是善开玩笑的人,二十年的组织工作经历,让这位被人们称为东州的"吏部尚书"的组织部部长练就了出言稳重、点到为止的说话风格。
"老陆,消息从哪儿来的?"周永年谨慎地问。
"我的一位亲属在皇县纪委工作,昨天夜里他偷着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
"偷着打电话,为什么?"周永年不解地问。
"因为县委书记张铁男有话,谁走露了风声,就砸谁的饭碗。"
"一位常务副县长被县纪委双规,在全国也算是奇闻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我的亲属说,是受贿。"
"有证据吗?"
"听说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个皮箱,里面有二十万。"
"肖仁杰这个干部我了解一些,在皇县老百姓中口碑非常好,我的判断是有人栽赃陷害!"
"我也这么认为,问题是皇县党员怎么了,为什么都沉默?"陆力生忧虑地问。
"就是怕得罪人,特别是怕得罪'一把手',党员的沉默从反面说明了党内民主要加强,中央一直强调加强党内民主,就是这个道理。从横向来说,我们虽然建立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多党合作的政治协商制度,但如何使权力之间形成相互制约的有效机制,还做得不够,正是由于党员的沉默,才形成了腐败的黑色土壤,也就是说党员对腐败现象保持沉默,让腐败分子钻了空子。"
"目前皇县的情况更复杂一些,不仅是腐败分子钻空子问题,很可能有人打着反腐败的旗号,残害忠良啊!"陆力生担心地说。
"老陆,有我们在,忠良只能受点委屈,让我看,肖仁杰被双规得好!"
"周书记,你的意思我不明白。"陆力生不解地问。
"老陆,看来肖仁杰把一些人逼急了,不得不对他下手了。既然跳出来了,就让人家先表演着,我要好好看看皇县这场大戏怎么演下去!"周永年老谋深算地说。
"周书记,你既是市委副书记,又兼任市纪委书记,肖仁杰是我考核的,是一位难得的好干部,从爱护干部的角度,我建议市纪委介入此事,我们不能放过一个腐败分子,更不能让为老百姓干实事的好干部寒心啊!周书记,省里有个会,我先走了。"
陆力生走后,周永年陷入沉思,实事求是地说,正是由于制度上的不健全,才使某些潜规则得以盛行。长期以来,某些党组织内部,也受到了潜规则的侵袭,在有些人看来,党章规定只是贴在墙上、挂在嘴上、写在纸上的宣传,而真正用来指导言行的是彼此心照不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规矩"。这些"规矩"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调节着党内的关系,成为实际左右某些党组织内部状况的潜规则。按照潜规则办事,被称做"政治上成熟老练",相反被称作"政治上不成熟"。
57、反扑(2)
党内潜规则使公权变成了私权,变成了权为私所用,或为小集团所用。党内潜规则的存在,表明已有的制度本身有某些严重的缺陷,制度本身的漏洞和破绽给了潜规则生长的空间。
一些党员干部都默认了党内潜规则,到了这一步,腐败作为一个步骤的出现,已经不难用逻辑推导了。一些官员失去了谋求政治前途的意志,开始回望权力寻租的出口。
周永年惆怅地吸着烟,觉得陆力生提供的情况应该和邓大海通个气,刚拿起电话,邓大海和石存山就推门进来了。
周永年笑着放下电话:"大海,我正想找你呢!"
邓大海笑着说:"永年,是不是为了皇县的事?"
"怎么,皇县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周永年敛眉问道。
"永年,弄不好又是一场暴风雨呀!"邓大海慨叹道。
"暴风雨好啊,可以摧枯拉朽,把罪恶冲洗干净!"周永年豪迈地说。
"永年,依我看皇县的盖子应该揭开了。"邓大海冷静地说。
"看来你们已经拿到证据了?"周永年眼睛一亮问。
"让存山向你汇报吧!"邓大海看了一眼石存山说。
"周书记,我们的侦察员化装成矿工潜伏到皇县钼矿了解到,皇县钼矿发生过多起矿难,每年死难的矿工都在三五十人左右,可是皇县县政府既不救人,也不上报,外地的矿工死了就死了,本地的矿工死了也就给三五万块钱。县公安局局长黄跃文,老百姓背后叫他黄霸天,已经成了皇县一霸,动不动就抓人,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啊!黑水河大桥下发现的男尸,叫魏小六,真实身份是天沟乡的农民,曾经当过矿工,干了大半年,没拿到一分工钱,当时一个叫魏国山的矿工领着大家讨要工钱,结果被当时护矿队队长罗虎抓了起来,关在一口废弃的矿井里,每天都遭到毒打,魏国山、魏小六等人忍无可忍,千方百计地逃了出来,为了拿回自己的工钱,这才去盗矿,结果下到井里的十几个矿工都被毒气熏死在井下,事故发生后,魏国山出逃了,魏小六被护矿队抓获,关在天沟乡派出所。侦察员从天沟乡派出所了解到,魏小六被抓的当天晚上,天下大雨,魏小六以上厕所为由冒雨逃跑,民警大李和老于,还有护矿队队长罗虎同时去追,回来后都说魏小六失足掉进了黑水河。从尸体脖颈上的勒痕看,魏小六一定是先被勒死,然后被扔进河里的。最有可能杀人的嫌疑人就是大李、老于和罗虎。魏小六死后不久,罗虎就辞掉了护矿队队长,摇身一变成了皇县驻京办主任。罗虎突然离开皇县绝对不是偶然的。"
石存山还没说完,周永年插嘴道:"存山,大李、老于和罗虎抓到了吗?"
"怕打草惊蛇,还没抓,我琢磨如果人是被大李、老于和罗虎杀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他们为什么杀人、想掩盖什么都还是个谜!"石存山补充说。
"大海,你的意见呢?"周永年若有所思地问。
"永年,我的意见这三个人马上抓,我们就以这三个人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揭开皇县的盖子。"邓大海坚定地说。
"好,不怕打草惊蛇,蛇不惊就不会露出原形。另外,那个失踪的矿工魏国山也要想办法找到,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死难矿工的具体情况。"周永年深思熟虑地说。
"永年,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有个不祥的预感,搞不好皇县的班子一大半要烂掉了,据我了解,张铁男和王汉生沆瀣一气,县政府已经被架空了,张铁男将皇县的吏治、规划、经济、建筑等各种权力全部集于一身,王汉生把持矿产审批权,对向他们说'不'的干部,动不动就双规,人送外号王双规,搞得许多干部敢怒不敢言啊!"邓大海气愤地说。
"我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已经把常务副县长肖仁杰给双规了。"周永年冷笑道。
"什么?向市委汇报了吗?"邓大海吃惊地问。
57、反扑(3)
"这些人胆大包天,怎么可能向市委汇报?"周永年一拍桌子说。
"县纪委双规一位常务副县长竟然不向市委、市纪委汇报,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党的领导?"邓大海气愤地说。
"大海,先让他们表演一段时间,我相信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的!"周永年目光深邃地说。
"那好,存山,立即抓捕三个犯罪嫌疑人,争取早点撬开他们的嘴,永年,我和存山先告辞了。"
邓大海起身告辞,周永年不放心地叮嘱道:"大海,存山,大李、老于和罗虎抓到以后,要异地关押,千万不能让腐败分子钻了空子,文山同志不在东州,凡事更要谨慎!"
邓大海重重地握了握周永年的手说:"放心吧,永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啊!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陈富忠这些人狡猾不狡猾,不也都烟消云散了吗!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好戏还在后头呢!"
邓大海说完,转身和石存山走了,走廊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周永年心想,真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我们的干部要是活得都如此坦荡该多好啊!
58、姐夫(1)
林大可一直惦记着夏闻天的身体,年前他叮嘱丁能通,夏市长进京开完团拜会后,一定要陪他检查一下身体,也不知道查没查,丁能通这家伙也不通个气,林大可很不满,他打电话给丁能通,一副质问的口气。
丁能通本来是想回东州找林大可商量怎么办,既然林大可打电话来了,丁能通只好把检查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大可。林大可听罢,好半天没说话。
林大可没想到夏闻天病得这么严重,洪文山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了,东州的局面目前全靠夏闻天撑着呢,如果夏闻天再住进医院,东州官场可就群龙无首了。
林大可犹豫再三说:"能通,夏市长的病不能再拖了,你马上联系北京301医院,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我劝他进京住院治疗!"
"林市长,我没敢告诉他实情,他还以为自己得的是慢性结肠炎呢!"丁能通为难地说。
"实话实说,我来说,我相信闻天同志能扛住的,只是夏市长得病的消息一定要保密,否则东州要地震的,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马上联系北京301医院,夏市长住进医院后,你负责照顾他的生活。"
林大可千叮咛万嘱咐,惟恐丁能通走漏了消息。
"那好吧。"
丁能通心想,这种秘密是保不住的,到时候,东州驻京办可要热闹了。
罗虎被魏国山、魏小五、魏小七绑架后,被三个绑匪灌了断头酒,大醉,醒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三四点钟,他慢慢地爬起来,晃了晃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个绑匪居然跑得无影无踪了。
罗虎踉跄着走出地下仓库,被夜风这么一吹就更清醒了,罗虎想,真是他妈的福大命大造化大,竟然逃过了一劫!
罗虎走进六栋时,值夜班的女服务员正在打盹,罗虎没敢惊动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八号房间打开门,进屋时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罗虎走进洗手间照了照镜子,自己已经被折磨得脱相了,他脱掉一身肮脏的衣服,光着腚照了照镜子,自己这几天瘦了许多,他打开淋浴任水流尽情地冲洗着,越想越后怕。
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这三个王八蛋对自己刑讯逼供,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这三个王八蛋竟然录了音。一旦录音带落到警察或反贪局手里,不光自己死定了,被自己供出来的人都死定了。
越想越害怕,罗虎几乎瘫在了浴缸里,他心想,眼下只有一条道了,逃!对,国外,可往哪国逃呢?对,加拿大,赖昌星不是逃到加拿大去了吗,看来加拿大是个避难的好场所。估计魏国山等人即便手里有了录音带也不会轻易示人的,因为他们毕竟是通缉犯、盗矿分子,还背着杀人嫌疑犯的罪名,自己还有时间。怎么才能去加拿大呢?
罗虎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丁能通。丁能通能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送到加拿大,就一定有办法把自己也弄到加拿大,他决定春节过后就找丁能通。
丁能通刚和林大可通完电话就接到了罗虎的电话,罗虎在电话里姐夫长姐夫短地叫着,要晚上请他吃饭,丁能通心想,罗虎请自己吃饭肯定有事,自己正想通过他的嘴多了解点皇县的情况,就满口答应了。
此时的丁能通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怎么能把小梅从张铁男等人的控制中救出来,尽量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少受点牢狱之苦。
罗虎将晚饭安排在了东三环顺峰海鲜酒店,丁能通把奔驰车停好,望着门前依然如故摆着的那辆淡青色的劳斯莱斯,百感交集!好长时间没在这儿吃饭了,当年无论是给肖鸿林当秘书时,还是后来荣升驻京办主任,他不知道在这儿吃过多少次饭了,这里永远是有钱人摆阔的地方,罗虎在这里请自己绝不仅仅是为了摆阔,难道是代表张铁男等人请自己?正胡思乱想着,罗虎从门里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姐夫,我等你半天了,咱们在楼上。"
"罗虎,你小子早就该请我吃饭,上次那个骚扰电话,我一去是不是就吓得那鬼不再打扰了?"
58、姐夫(2)
丁能通专往罗虎腰眼儿上捅,罗虎心想,骚扰电话是不打了,可是鬼找上了门,险些要了我的命啊!
"姐夫,你就是捉鬼的钟馗,你一来就不再打了!"
罗虎一边恭维一边引领着丁能通上了二楼。
一进包房,丁能通眼前一亮,包房内坐着两位绝色美女,仔细端详,其中有一个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姐夫,还认识她不?"
罗虎得意地卖着关子,那女孩盈盈含笑,清丽纤美,并不言语。
丁能通摇摇头说:"看着面熟。"
"姐夫,你还记得不,上次我姐来,咱们到国际车展上买车,她瞧不起我,以为我买不起悍马,我要连着她一起买下。"罗虎得意地说。
丁能通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可不就是车展上的那个漂亮女孩。
"她叫袁紫薇,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丁能通点点头,心想,现在的女孩有意思,认钱不认人啊!
"这位小姐是......"丁能通颇感兴趣地问。
"这位是紫薇的同学,也是车模,叫王庄庄,她姐姐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玉女王端端。"
丁能通听罢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慨,心想,郑卫国托我办的事总算有眉目了,真是太巧了,之前求中国文联的朋友帮着搭桥,一直没回信,今天竟然在顺峰邂逅王端端的妹妹王庄庄,看来这是天意,《天堂雨》拍成电视剧不火都不行啊!
只见王庄庄果然有七分像小玉女,脸蛋如娇花照水,腰身如弱柳拂风,纤细优雅中透出几分妩媚。
"庄庄和端端是双胞胎吧,你们姐俩长得可太像了,庄庄、紫薇,认识两位美眉很高兴,我叫丁能通,是东州驻京办事处主任,这是我的名片。"丁能通一边发名片一边恭维地说。
"丁大哥也是驻京办主任,肯定比罗虎这个县驻京办主任有钱吧。"袁紫薇媚声媚气地说。
"怎么,你们觉得罗主任很有钱吗?"丁能通反问道。
"不光有钱,而且仗义大方,出手送我一辆悍马,不像我以前接触的男人,看着像腰缠万贯的大款,动真格的没有一个像罗哥有男人样。"
袁紫薇显然就是一个花瓶,满脑子是钱,只要钱给够了,做什么都可以,很显然,罗虎这个女朋友是拿一辆悍马换的。
丁能通瞧不起这样的女孩,但是为了给王庄庄留下好印象,他装出很随和的样子,不时和袁紫薇也搭讪两句。
菜很快上齐了,一盘清蒸苏眉鱼头让丁能通心里直咋舌,因为,一斤苏眉鱼七八百块,这盘清蒸苏眉鱼头怎么也得六千多块。
紧接着是红烧大鲍翅,干烤鲍鱼,清蒸大闸蟹,佛跳墙。菜上齐后,服务小姐启了一瓶价值六千多的轩尼诗XO,丁能通心想,小梅呀小梅,你怎么有这么一个败家的表弟呀,有这么个败家子,没灾也得惹出灾来。
皇县县委县政府能起用罗虎这样的人任县驻京办主任,显然班子出了问题,张铁男一直跟自己关系不错,如今却成了皇县钼矿的大股东,丁能通心想,铁男啊铁男,你利欲熏心,就不怕恢恢法网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丁能通开门见山地问:"罗虎,请我吃这么好的饭,肯定有事,说吧,什么事?"
"姐夫,老弟确实有事求你,但是这和请你吃饭没关系,再说,姐夫你什么饭没吃过,主要是冲我姐,你给我面子,姐夫,你知道我姐心里最疼你了,你出事那段日子,她整日吃不好睡不好,就怕你被牵进去,还好,老天爷被我姐的心感动了,你没出什么事,就冲我姐对你这份情,姐夫,老弟求你件事,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罗虎殷切之情溢于言表。
"到底是什么事啊,让老弟这么难于开口?"丁能通心里好笑,嘴上却认真地问。
"姐夫,我和紫薇想移民加拿大,你得帮帮我们!"
58、姐夫(3)
罗虎一开口,丁能通哈哈大笑地问:"罗虎,你在国内活得好好的,去加拿大干啥?再说,你要文凭没文凭,要特长没特长,又不懂语言,去了怎么活呀?"
"丁大哥,罗虎有的是钱,我们去了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活。"袁紫薇插嘴说。
"罗虎,这件事,你姐知道吗?"丁能通笑着问。
"姐夫,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她没关系,你就说帮不帮吧?"罗虎认真地说。
"罗虎,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丁能通纳闷地问。
"姐夫,你能把前嫂子和儿子送到加拿大,就能把我和紫薇也办过去。"罗虎诡谲地说。
"罗虎,衣雪是大学毕业,外语是通过雅思考试的。"丁能通点了一支烟说。
"丁大哥,我们不办技术移民,罗虎有钱,你可以帮我们办投资移民呀!"袁紫薇插嘴说。
"那得二百多万!"丁能通瞪大眼睛说。
"不就是一辆悍马吗?姐夫,这事你办成了,我送你一辆悍马,你现在就可以把我开的悍马开走。"罗虎慷慨地说。
"别别别,罗虎你可别害我,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我不敢打保票。"丁能通敷衍地说。
丁能通之所以答应想办法是想先拖着罗虎,好和王庄庄多套近乎!
"姐夫,你和加拿大布朗公司中国区总经理薪泽银关系那么好,你求他还不是一句话,其实,我这事挺急的,因为紫薇怀了我的孩子,我们想到加拿大去生。"罗虎步步紧逼地说。
"好吧,罗虎,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准信!"丁能通诚恳地说。
"姐夫,就冲你这句话,紫薇,来,咱俩敬姐夫一杯!"
罗虎和紫薇一起端起杯,三个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丁能通放下酒杯亲自给王庄庄斟了一杯酒,一脸和蔼地说:"庄庄,罗虎和紫薇的事说完了,现在我敬你一杯,也想求你一件事!"
"丁大哥,你求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啊?"王庄庄惊讶地问。
"咱们先干了这杯酒,然后你听我说,好不好?"
丁能通说完,诚恳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王庄庄疑惑地抿了一口,一时搞不清丁能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庄庄,其实我求你的这件事,对你姐来说是件好事,我有个朋友最近要拍一部电视剧,题材非常好,是根据目前很火的长篇爱情小说《天堂雨》改编的。"
还没等丁能通说完,王庄庄兴奋地叫道:"哎呀,是金冉冉写的《天堂雨》呀?我最喜欢这本书了。"
"就是这本书,我的朋友想请你姐姐出演女一号,价钱由你姐姐说,请庄庄给搭个桥,希望促成我朋友和你姐姐签上约。"
"丁大哥,实话实说,我姐姐现在档期太紧,真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不过她很喜欢金冉冉的《天堂雨》,如果在这部戏里演女一号,她会认真考虑的。"王庄庄兴奋地说。
"太好了,这件事就拜托庄庄了,事成后,我的朋友对你也会有酬谢的。罗虎,今天这顿饭我还得感谢你,来,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丁能通高兴地说。
"等等,姐夫,我可得提醒你,你离那个金冉冉最好还是远一点,要是让我姐知道了,她可不高兴!"罗虎一本正经地说。
"罗虎,你小子做人可不地道,上次在箭扣长城,半夜你装神弄鬼吓唬我和金冉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我和谁在一起还得向你请示呀?"丁能通绷着脸说。
罗虎有求于丁能通,赶紧满脸堆笑地说:"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帮我把移民加拿大的事办成了,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在加拿大眼不见心不烦。"
"我看你小子有奶就是娘,好了,我现在是酒足饭饱,咱们杯中酒吧!"丁能通扫兴地说。
"别价呀,姐夫,咱们还有节目呢。"罗虎阻拦道。
58、姐夫(4)
"你小子还有什么花花肠子?"丁能通揶揄道。
"姐夫,你难得放松一回,杯中酒后,老弟还想请你去伯金翰洗浴中心舒服舒服。"
其实丁能通很想和王庄庄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多熟悉熟悉,一个是丁能通对这个女孩印象不错,另一个还是想通过她多了解一下小玉女的情况。因为丁能通心里实在是想借着金冉冉刚出版的《天堂雨》这本书的势头,一举把金冉冉捧成当红作家,冉冉虽然有这个实力,但是包装策划好了,会更上一层楼。
丁能通对金冉冉的爱是藏在骨髓里的,他不忍心让这个前途无量的女孩将才情浪费在自己身上,爱不一定两个人非要生活在一起,萨特和波伏娃就是个例证。
萨特是波伏娃最爱最敬重的人,波伏娃是萨特最宠爱的"小海狸",他们俩超越世俗的协议契约式的爱情一直被人们传为佳话。他们定下的原则是,在灵魂上相互忠诚,在身体上是自由的,关系要透明。直到1997年,波伏娃和美国作家尼尔森的《越洋情书》出版后,才改变了世人对他们的印象。
丁能通希望与金冉冉保持萨特与波伏娃式的关系,而金冉冉却像波伏娃追求博斯特那样追求着自己,对自己一往情深,热情似火,清纯迷人,倾诉衷肠,自己刚刚爬出政治漩涡,又陷入了罗小梅与金冉冉之间的感情漩涡。
王庄庄似乎对丁能通很有好感,去伯金翰洗浴中心的路上,她没有坐罗虎的悍马,而是坐在了丁能通的奔驰车里,车里顿时弥漫起阵阵花香的气息。
"丁大哥,我也想求你一件事,行吗?"王庄庄娇柔地说。
"当然可以,只要我能办到。"丁能通爽快地说。
"你能介绍我认识金冉冉吗?我想和她成为好朋友!"王庄庄殷切地说。
"为什么?"丁能通有些不解地问。
"读金冉冉的小说有一种蚀骨的悲哀,她领悟的爱与痛是相生的,爱是湖面,痛是暗流,眼前仿佛繁盛着一树一树的花,一瓣一瓣轻缓地飘下,在空中飞旋,划出优美的弧线,树下是缤纷的落英,这样一种凋零的美丽,华美得让人心痛,你怎么可以抵挡呢?忍不住要低下身去拾。我想金冉冉的爱情一定不是一帆风顺的,她的心路历程和我很像!"
王庄庄说完,丁能通不禁偷偷地打量了王庄庄一眼,心想,这女孩的性格太像冉冉了,美得出尘,却还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气息。
此时,丁能通的脑海里浮现出金冉冉的样子,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似有似无的情意,看上去是个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却善良敏感得让人怜爱,〖JP+3〗丁能通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根红线拉着他和冉冉的心灵,他们的心宛如两个陀螺,这根线像鞭子一样,他甚至都听到了鞭子抽打陀螺的声音......〖
59、沟通(1)
夏闻天得知自己得了结肠癌的消息,心里很难过,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闷了大半天,谁也不见,林大可劝他赶紧去北京做手术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里萦绕。
夏闻天何尝不想赶紧去北京做手术啊,早做当然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他心理很不平衡,自己到东州后真是想大展宏图,然而由于自己与洪文山意见总是相左,为了维护班子的团结,自己虽然在经济发展大政方针上做了一些让步,但是房地产立市绝不是自己的本意,如今东州到处是工地,开发商资质良莠不齐,急需规范整顿,琼水湖畔的房地产开发虽然叫停了,但是已经建成的项目正在威胁着东州人民的饮用水安全,人大代表杨泽仁提出将琼水湖畔所有楼盘全部炸掉清除的议案是正确的,却遭到了洪文山的反对,自己到东州工作得太压抑了,真想对洪文山拍桌子骂娘,没见过这么固执的搭档,全然不把我这个市长放在眼里,眼下洪文山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离开东州进京做手术,东州群龙无首会不会出乱子?
夏闻天不敢深想,但是他也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掉,总不能壮志未酬身先死呀,他痛苦地抽了一包烟,抄起了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打给了省委书记林白。
省里开完两会后,林白就一直想找夏闻天谈谈,因为在两会上,人大代表对东州这台启动清江经济腾飞的发动机议论纷纷,有些意见很激烈,矛头直指房地产开发,特别是琼水湖畔由于搞了一个花博园,宾馆、别墅、培训中心如雨后春笋般增加,琼水湖畔的生态环境令人担忧。
夏闻天拨通林白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时,林白已经知道了夏闻天的病情,他是昨天夜里知道的,消息是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洪文山透露的。
林大可从丁能通那儿得知夏闻天的病情后,思虑再三,用电话向洪文山做了汇报。洪文山听后非常吃惊,他连夜就把这个消息向省委书记林白做了汇报。
林白很清楚,夏闻天是累病的,决不能让一个好干部就这么倒下去,必须让夏闻天马上住院治疗,可是东州党政一把手都离岗了,群龙无首也不行,他觉得应该跟赵长征通个气,他刚拿起电话,赵长征却推门进来了。
"长征,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看来咱哥儿俩还是心有灵犀呀!"
赵长征哈哈大笑着说:"老伙计,是不是为东州这台发动机上火了?"
"是呀,年前文山同志接受《清江日报》记者采访时说,东州市在土地、劳动力等方面资源丰富,优势明显,特别适合房地产等产业的大发展,我觉得文山同志的思路不对头啊,东州作为老工业基地经过这些年的改革振兴,装备制造业始终是东州最大的产业优势,靠卖土地资源谋发展,这不是发展,是在卖家底呀。"林白一边给赵长征泡茶一边说。
"老林啊,你终于看出端倪了,东州经济发展的根本还是工业,具体来说就是装备制造业,闻天同志的思路是对的,可是老洪太固执了,搞了一言堂,觉得卖地搞房地产抓钱快,就不惜一切代价搞房地产,房地产投资的过度膨胀正在造成两个不良后果:刺激了产能过剩行业的发展和抑制了亟待升级的装备制造业的发展,房地产投资过热及房价居高不下导致资源在产业之间配置极不合理,老林,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国家很有可能对房地产实施强有力的宏观调控。"赵长征一语破的地说。
"我也有这个担心啊,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价格在资源配置中处于核心地位,在一定程度上,价格形成机制直接决定着利润分配的格局。〖JP3〗这不,省财政厅给了我一份报告,我省房地产企业隐瞒利润情况非常严重,39家企业会计报表反映的平均销售利润率为12.22%,实际却达到了26.79%〖JP〗,实际利润比账面利润多了一倍,个别企业的利润率甚至高达57%。东州的情况尤为严重。与之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尽管装备制造业的强弱直接关系到我省核心产业竞争力的大小和自主创新能力的高低,但是行业平均利润率目前不足3%。"林白感慨地说。
59、沟通(2)
"这正是洪文山弃装备制造业大搞'房地产立市'的原因,一方面是关系到国家产业安全的装备制造业平均利润率极低,正面临被外资'斩首式'收购的危险,另一方面房地产行业坐拥30%以上的超高额利润不断吸引着大量的资金流入房地产业,在主要金融机构新增长期贷款中,对制造业贷款的比重仅占10.6%,而房地产贷款比重则占为20.2%。房地产持续过热特别是其高利润机制,使过量的社会资金和资源向房地产集中,对亟待升级的装备制造业产生的抑制作用,将促使国家下决心对房地产业采取更强有力的宏观调控措施,为了避免过大的损失,我们有必要给过热的房地产降降温,东州可是全省经济发展的发动机,一旦遭到国家宏观调控的重创,我这个省长也担待不起呀!"
"长征啊,你有这份清醒就好,你是省长,经济工作由你主管,你又是从东州上来的,对东州有一份特殊的责任和感情,我看你抽空跟文山同志通个话,不能不顾宏观调控的大背景蛮干啊!我们不能播下金种子却收获灾难啊!"林白的话语重心长。
"老林,我建议你也给闻天同志打打气,工作上老怕擦枪走火不行啊,太迁就文山了,不能眼看着文山往火坑里走啊,班子团结当然重要,但是东州经济发展方向更重要,这是个原则问题。"
"长征啊,我找你就是想和你谈谈闻天同志的事。"林白沉重地说。
"怎么了?听你的口气好像闻天出什么事了?"赵长征担心地问。
"昨天晚上,文山同志从中央党校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情况,夏闻天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林白忧心忡忡地说。
"病了,什么病?"赵长征的心紧了起来。
"癌症,是结肠癌!"
"在哪儿查的,会不会搞错?"赵长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年前去北京开了个团拜会,顺便检查出来的。"
"那还不赶紧住院治疗,还等什么?"赵长征心急火燎地说。
"还不是因为工作脱不开,文山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了,闻天迟迟没有向我们汇报自己的病情,看来是担心自己一住院,东州党政一把手都不在,工作局面会不会出现问题,特别是房地产会不会失控,你知道闻天对过度投资房地产一直持不同意见。"
"老林啊,我看闻天的担心是多余的,市委有副书记周永年,市政府有常务副市长林大可,这两位同志都具有一把手的素质和潜力,独当一面没问题。另外,在文山同志学习和闻天同志住院期间,省委省政府的工作重点也可以向东州倾斜一下,你我也多操操心,我的意见是赶紧让夏闻天同志住院,而且要进京治疗。"
"我同意你的意见,回头我和光大同志再沟通一下。"
刚说到这儿,林白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林白拿起电话一接才知道,电话是夏闻天打来的。
60、香雪海(1)
丁能通一直没倒出空,把郑卫国要购买《天堂雨》电视剧拍摄权的好消息告诉金冉冉,他想给傻丫头一个惊喜。
年前陪夏闻天去看刘凤云,刘凤云提供了一些重要信息,黄梦然陪何振东、苏红袖去法源寺见过智善和尚,黄梦然是通过丁能通认识智善的,想不到黄梦然和智善走得这么近,这让丁能通心里很不舒服,他决定见见智善,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丁能通坚信,何振东出事只是早晚的事,既然黄梦然与何振东走得这么近,就不可能出污泥而不染,黄梦然可是一直在做自己的文章,自己当然也不能任人宰割。当然,黄梦然不是钱学礼,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和自己叫板,但是暗算一旦伤人,就是致命的,自己不得不防啊!
周日上午,丁能通约金冉冉一起去法源寺,金冉冉很兴奋,因为她从来没有正面与高僧接触过,和尚、尼姑在金冉冉的心目中就像金庸小说里的一灯大师、灭绝师太一样神秘。
丁能通一边开车金冉冉一边问:"哥,你认识的那个智善大师是不是武功很高?"
"我看你武侠小说读多了,智善是我的朋友,是一个修行很好的和尚。"
"能讲经吗?"
"当然能,和智善谈话能顿悟很多道理。"
"哥,你是怎么认识智善的?"金冉冉好奇地问。
"喏,"丁能通打开副驾驶座位前的储藏箱,里面露出一本书,"看了这本小说后,我就对法源寺产生了兴趣,去的次数多了,就认识了智善。"
"《北京法源寺》,李敖写的,头一次听说李敖还写小说,哥,给我看看吧。"
"送给你了,冉冉,今天约你出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丁能通卖着关子说。
金冉冉心想,让自己痴情的这个男人,不断地送给自己惊喜,其实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爱自己,莫非他想接纳自己了?但口气不像。
"哥,是我的好消息,还是你的好消息?我更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傻丫头,你的好消息就是我的好消息!我告诉你,一家影视公司要买你的《天堂雨》影视拍摄权,我给你开价一百万,他们答应了!"
"天呐,这怎么可能!"金冉冉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没开玩笑吧?"
"哥像开玩笑吗?"丁能通笑眯眯地问。
"这是真的?哥,这么说,我有钱自费去美国留学了?"金冉冉兴奋地说。
"当然,你可以圆你的留学梦了!"
丁能通说完,心里空落落的,但脸上仍然挂着笑,他知道金冉冉早晚会飞的,她不属于自己,与其将来有一天两个人痛苦地分手,不如彼此默默地为对方祝福。
"哥,什么时候签约?"金冉冉迫不及待地问。
"这是影视公司老板郑卫国的电话,你抽空和他联系一下,可能你得去一趟东州,我就不陪你去了。"
"郑卫国?不是肖鸿林的秘书吗?他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影视公司老板了?"金冉冉警觉地问。
"他现在是一家私营企业集团的总经理,集团下面有一家影视公司,自信一点,《天堂雨》值这个价!"丁能通平和地说。
奔驰车刚刚驶进宣武门外教子胡同,空气中就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正值初春季节,丁能通最喜欢在丁香花开的季节探访法源寺这座千年古刹。因为寺院里铺天盖地的丁香树,不仅激发了当年谭嗣同"休怀粉身念"的从容赴死的悲壮,也激发了丁能通寻古访今的情结。
法源寺内每一砖每一瓦都包含着深厚而浓重的文化底蕴,历史上许多著名的事件都或多或少地与法源寺相关联,这里简直就是中国文明的汇集点。
与熙熙攘攘的京城相比,这里太静,恰应了大隐隐于市的那份洒脱。上午的阳光似乎并未给这座千年古刹带来多少生机,静谧的胡同、默然的石狮,斑驳的山门,只有三个铜黄的大字"法源寺"熠熠生辉。
60、香雪海(2)
金冉冉是第一次来法源寺,既虔诚又新奇,随丁能通过了天王殿,布袋和尚、护法韦驮像在任何寺庙都一样,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恶煞凶神。
来到大雄宝殿前,两个人烧香拜过佛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能通,久违了!"
丁能通回身一看正是智善师傅,双手合十,立于身后。
"智善师傅,好久不见了,您身体好吗?"丁能通关切地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能通偕红颜知己,一定是为了满园的丁香而来的吧?"
"智善师傅,每当丁香花开的时候,我便想起杜甫写的那首诗:'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深栽小斋后,庶近幽人占。晚堕兰麝中,休怀粉身念。'丁香是朴素而内秀的花中君子,丁香之芳可与兰花媲美,我是官场上的俗人,既需要在庄严的梵呗声中静静心,也需要用这圣洁的花香洗涤一下灵魂啊!"丁能通颇有感悟地说。
"能通,你有这番感悟真是难得!丁香花姿容媚秀,花繁香浓,大概是由于花朵纤小文弱,枝条细长柔软,又经常缠绕在一起,很容易给人一种情思百结之感,因此,历代骚人墨客留下了不少有关'丁香结'的诗句,这才又给它取了'情客'、'百结'的雅名。我见这位女施主眉间有婉约的惆怅,怕是为情所困,结了心结。" 智善和蔼地笑道。
"智善大师,那些百结的花儿是枝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哀婉、惆怅的情愫让那些花儿变得那么沉重吗?"
金冉冉犹如细叶浮毛,疏花素艳的丁香天生有一种自然颤动的风韵。
"智善师傅,我这位红颜知己叫金冉冉,是一位作家。"丁能通补充道。
"金施主,谈到丁香有一段凄美的传说,讲的是宋代有位书生,进京赶考,在一客栈住宿,传呼茶房小姐上酒。姑娘斟酒时说:'冰冷酒,一点二点三点,请先生适饮',并请赐对。考生本欲对答,无奈才疏学浅,终未对上。冷酒伤肝,一命呜呼。茶房小姐十分内疚,故在清明祭祀时节,为其扫墓,竟然发现坟头上长出一棵丁香花。小姐回家后,当晚梦见考生对她说:'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供小姐欣赏。'小姐悲喜交加,醒来后就作了一副对联祭奠墓前:'生前痛饮冰冷酒,含恨九泉;死后饱赏丁香花,流芳百载。'一树百枝千万结,不能承受也得承受,沉重也就在所难免了,所以,五代南唐后主大词人李煜才说:'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智善师傅,法源寺是一部历史书,冉冉是第一次来法源寺,您给她介绍介绍法源寺的历史,说不定她会写出另一本《北京法源寺》呢!"
丁能通说完,智善笑道:"好好好,两位施主这边请!"
就这样,丁能通和金冉冉跟着智善,一边走一边听和尚讲解,说话间,三人走进第三重殿,丁能通不期然与一尊立佛对面而视,佛像是铜铸的,双手合十,身披明黄的袈裟,面容雍容,呈半月形的眼梢与微微上翘的嘴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慈悲为怀的心态。
智善微笑着问:"能通喜欢这尊佛像?"
丁能通点点头说:"这尊佛像铸得真是精美,虽是铜铸,看上去仿佛紫檀的一般。"
金冉冉接着话茬儿说:"我觉得这尊佛像兼备了包容与坚忍,历劫与愉悦的双重气质。智善师傅,我说得对吗?"
智善哈哈笑着说:"金施主,眼睛所见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啊!他叫阿难尊者,是释迦牟尼的堂弟,称多闻第一,记忆力极好,佛祖说法都是由他记下才得以流传后世的,他最先提出男女平等,劝佛陀让女人也可以信佛,为此,佛的正法减去五百年寿命。当然,也因为他的相貌俊逸而坠入色劫,多亏佛祖及时发现,派出文殊师利保护才免于劫难!"
"智善师傅,我们是凡人,怎么才能得到文殊菩萨的保佑呢?"金冉冉虔诚地问。
60、香雪海(3)
"我看金施主很有佛缘,我教你一句文殊菩萨增长智慧的咒语好吗?"
"智善师傅,真是求之不得。"
"你听好了,嗡啊惹,巴扎纳德。"
"嗡啊惹,巴扎纳德。"金冉冉学道。
"智善师傅,诵这句经文有什么用处?"丁能通纳闷地问。
"平时常念此咒能使你于空灵中慢慢开启智慧大门,事事如意!" 智善师傅慈眉善目地说,"好了,两位施主,请到茶堂用茶吧!能通是最喜欢喝法源寺的丁香茶的。"
"丁香茶一定很好喝吧?"金冉冉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单独冲泡丁香茶会像中药汤一样不好喝,一般把丁香和其它花草混合饮用。智善师傅泡的丁香茶,可是茶中极品。"
丁能通说完,偶有微风袭来,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茶堂很小,摆设简单,朝南是一面窗,窗台下摆着太师椅,太师椅两面夹着茶几,茶几两边转成直角,各有太师椅一张,分别东向西向。北面墙上有书橱,书橱上全是佛经,橱中间伸出一张方桌,上面有文具,两面有椅子,看来好像是客房兼做书房,后面墙上最招眼的是一幅条幅,写的是南宗六祖慧能一首名传后世的偈语:
菩提本非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丁能通深深地被这个偈语吸引了。
"能通,领悟到了什么?"智善坐在太师椅上笑着问。
"我只记得慧能师傅的大师兄神秀禅师也有四句话,'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不知这两个偈子谁说得更有道理。"丁能通若有所思地说。
"让我看,神秀仍困在二元对立之中,只知道让心空,不知道心本是空。"金冉冉笑着解释道。
"金施主果然聪明过人,其实尘在外,心在内,常拂之,心净无尘;心中有尘,尘本是心,何思心中尘,无尘亦无心。二位还是用茶吧。"
丁能通和金冉冉坐下品茶,茶入口中有微甜的辛辣味,金冉冉问:"智善师傅,茶里除了丁香花,还有什么?"
"还有绣线菊、甘菊和香蜂草,常喝有缓解腹部气胀,增强消化能力的功效。"智善一边品茶一边说。
"智善师傅,最近黄梦然来找你干什么?"丁能通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罪过,罪过,能通,黄施主不知从哪儿搞到一件佛家至宝,让老僧开光,被老僧婉拒了。"
"什么宝贝?"丁能通吃惊地问。
"一串用舍利子缀成的念珠,看年代好像很久远了,舍利子是佛教信徒们崇拜的圣物,是佛和有德行的高僧勤修戒、定、慧等的功德所形成之物,二十一颗有道高僧的舍利子缀成了念珠,是佛家的至宝,已经是佛光普照了,还开什么光,让老僧担心的是,这种至宝流入俗世,落入欲望之徒的手中,会玷污了圣物啊!" 智善师傅惋惜地说。
"这么说,这件念珠不仅是佛门圣物,而且是珍贵的文物了?"丁能通进一步确认道。
"正是。"
丁能通听罢,内心一阵莫名的欣喜,心想,好你个黄梦然,果然让我抓住了把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追究起来怕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丁能通看看手表,快十二点了,他最后喝了一杯茶说:"智善师傅,不早了,多有打扰,改天再来看您!"
"吃了斋饭再走吧。" 智善师傅挽留着说。
"不了,恕我直言,我嫌你们的饭菜太素了。"丁能通毫不掩饰地说。
"我就喜欢你这份直爽,那我就不远送了。"
"智善师傅请留步!"
"出庙门还有一个湖广会馆,你和金施主不妨到那里吃个便饭,会馆可是你们驻京办的前身啊!"
丁能通听罢哈哈大笑。
61、会馆(1)
丁能通和金冉冉走出山门,向东没走多远,就到了北京湖广会馆,六个大红字贴在青砖墙上,一大片装修一新的仿古建筑,看上去很气派。
由于这里已经开辟为戏曲博物馆,所以会馆门前的广场上竖立着巨大的红黄黑白交叉在一起的京剧脸谱雕塑。
"冉冉,这里有两家私房菜馆,咱们进去尝尝吧。"
丁能通说完,抬腿跨进湖广会馆的大门。
"哥,看来你常来这里!"金冉冉跟在后面说。
"哥是驻京办主任,北京的景点当然熟得很,你在北京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没来过这里吧?"丁能通得意地问。
"没有,人家是穷学生嘛!"
"湖广会馆最值得一看的就是大戏楼,走,过去看看。"
丁能通拉着金冉冉的手信步来到大戏楼前,戏楼前的一副对联很有气象,上联是:魏阙共朝宗气象万千宛在洞庭云梦;下联是:康衢偕舞蹈宫商一片依然雪白阳春。横批是:霓裳同咏。
"哥,这副对联很有气魄,洞庭、云梦就是指湖南、湖北吧?"
"还是我妹妹聪明,冉冉,这座大戏楼号称世界十大木结构建筑之一,梅兰芳、谭鑫培可都在这里演出过。"
"哥,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你在这里看过他们的表演一样。"
"是啊,我就是在这里了解到会馆就是古时候的驻京办。古时候,南方人进京必经广安门,特别是到了清代,每三年都要在京城举行一次考试,各省的举子进京应试,他们都希望能有个既便宜又便于同乡情谊的住处,于是宣南的会馆也如同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光绪年间,这里的大小会馆已经发展到三百五十多处,别小看了这些会馆,这些会馆大都与著名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紧密相联,也使得会馆更加具有某种特殊的纪念意义。"
"不就是为应考的举人提供住处,为进京办事的同乡提供方便嘛,顶多是一些文人雅士在这里吟诗会友,能有什么特殊纪念意义?"
"远的不说,就说这湖广会馆就是孙中山先生当年在北京从事反清活动的重要场所。1912年8月25日,中国国民党成立大会就是在这里召开的,来头不小吧,这里是国民党的诞生地。"
"除了孙中山还有什么?"
"坐落在菜市口米市胡同43号的南海会馆,当年康有为住在北跨院中间的院子里,因院子里种有七棵树,所以,叫七树堂。北房是康有为的书房,因房屋外表很像船形,所以又叫'汗漫舫'。那里是康有为'公车上书'的重要活动场所。还有位于宣武区南横街小学校址上的粤东新馆,是当年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策划'戊戌变法'的议事堂。位于贾家胡同的福建蒲阳会馆,民族英雄林则徐曾在那居住过;南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鲁迅先生在那里住了七年之久,写了著名的《狂人日记》及《孔已己》等作品;盆儿胡同的浙江郢县会馆,李大钊和邓中夏在此发起创立了'少年中国学会';毛主席在烂漫胡同的湘乡会馆,组织召开了'湖南各界驱逐张敬尧'大会;还有位于菜市口的安徽泾县会馆,陈独秀领导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每周评论》编辑部就在那里。怎么样,想不到会馆里会有这么多历史人物的遗迹,会和那么多重大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吧?"
丁能通口若悬河的一番卖弄,说得金冉冉目瞪口呆。
"哥,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会馆就是过去的驻京办,那么我们的后人会怎么评价现在的驻京办呢?"
金冉冉不经意的一句话把丁能通问傻了。他心想,如今的驻京办除了迎来送往,就是跑"部""钱"进,成了地方官员与京官联系的纽带,越联系越灰,越联系越黑,如今人们已经把驻京办评价为"蛀京办"了,后人会怎么评价驻京办呢?
不过,有一点丁能通心里是清楚的,在现有体制环境下,驻京办不可能像会馆一样寿终正寝,取消驻京办也是不现实的,如果强行取消,肯定还会出现一种不叫驻京办的驻京办,但实际上相当于驻京办的机构。当今之计,一方面要加强对驻京办的监督和管理,另一方面要敦促驻京办像香港驻京办那样,功能向亲民化方向转变。但这也只是丁能通自己的理想,驻京办存在的腐败问题只是腐败中的一个点,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于政治上实现民主,官员的任免权真正由当地的公民来决定;经济上真正建设市场体制,政府不再掌握土地、资金、项目等市场要素,真正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主导性作用。华盛顿没有驻京办,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要做到这一点,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想到这儿,丁能通摇摇头笑了。
61、会馆(2)
"冉冉,咱们别杞人忧天了,我都饿了,咱们吃饭吧,你爱吃辣的,咱们就吃湖南菜吧!"
"好啊,这里的湖南菜一定地道。"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博物馆餐厅,进了月亮门,一个别致的四合院,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的餐位上坐好,丁能通点了几个地道的湖南菜,菜上齐后,香气扑鼻,两个人也没要酒,只要了一壶茶,便大吃起来。
"哥,女人不坏,男人不爱,我和小梅姐谁更坏一些?"金冉冉一边吃一边俏皮地问。
"冉冉,你是不是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毒了?"丁能通对金冉冉的诡谲有些紧张。
"范柳原说,一般的男人,喜欢把好的女人教坏了,又喜欢感化坏的女人,使她变为好女人,我觉得我原本是个好女人,却被你教坏了,罗小梅原本是个坏女人,却被你感化成好女人了。还是白流苏说得对,男人都是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别人面前做一个好女人,在他面前做一个坏女人,无论恋爱,还是婚姻中的好女人,下场几乎都是以泪洗面,而让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都是那些坏女人,哥,看来我还不够坏,不然你为什么忘不了罗小梅?"
金冉冉的话让丁能通哭笑不得,丁能通心想,女人的坏确实是为男人量身定做的,坏女人大多聪明伶俐,懂得展现魅力,借坏女人的魅力,搭配乖女孩的柔顺,散发出女人独特的风韵、女人的魅力。
女人不可以天真,但可以假天真,可以不漂亮,但必须千娇百媚,有时候,乖乖女不讨人喜欢,男人宁可喜欢一个永远捉摸不透的小魔鬼,但罗小梅和金冉冉都不是这种小魔鬼。
罗小梅是个有漫不经心气质的女人,这种气质让丁能通充满了神秘感;金冉冉是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当然冰清玉洁是对别人的,挑逗性是取悦自己的。
"冉冉,你是不是认为我是脚踩两只船的坏男人?"
"我和小梅姐是两只船吗?"金冉冉半认真地问。
"冉冉,你又来了,我们不谈罗小梅好不好!"
"不谈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吃完饭我们去凯宾斯基。"
一提起凯宾斯基,丁能通心里就紧张,因为丁能通就是在凯宾斯基认识金冉冉的,丁能通吹自己是当代柳下惠,金冉冉不信,要考验他,结果两个人开了房间,却干靠了一宿。起初丁能通是想欲擒故纵,后来听了冉冉的身世,起了同情心,两个人便一直以兄妹相称。其实从那天晚上开始,金冉冉就爱上了丁能通。
显然,金冉冉提出去凯宾斯基是有备而来的,如果自己要再装柳下惠怕是要伤冉冉的心,丁能通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想到罗小梅的处境,丁能通心里着实矛盾,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讨谁做老婆的问题,既然金冉冉逼自己逼得这么紧,干脆锄禾日当午算了。
62、水煮河豚(1)
夏闻天进京非常低调,只有妻子宁彤和秘书龙小波陪同,当天就住进了北京301医院。住院手续都是丁能通亲自办的,丁能通与一位副院长是朋友,特意安排的单间病房。
夏闻天是以进京开会的名义离开东州的,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一个拥有八百万人口的副省会城市的一市之长病了,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皇县县委书记张铁男,他是从副市长何振东的秘书口中知道消息的。夏闻天病了,东州市副市级以上领导干部中最高兴的就是副市长何振东,何振东还不知道具体病情,但是他隐隐感到夏闻天怕是病得不轻,有可能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何振东觉得应该把夏闻天住院的消息散发出去,让东州副局级以上干部都知道,这样就会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送礼大军涌向北京,你夏闻天不是廉洁吗?看你这回怎么办?你不收,得罪的可是全东州的领导干部,我何振东就不信你夏闻天是他妈的特殊材料制成的。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秘书,让秘书隐蔽地把消息传出去,张铁男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张铁男早就想攀上夏市长这棵大树,论资历、能力自己哪一点也不比何振东差,都是他妈的肖鸿林在位时不识真假人,明明是何振东在花博园选址的问题上怂恿西塘区农民打着金桥区农民的旗号到省里上访,肖鸿林竟然不弄清事情真相,把板子打在自己身上,还硬是把自己与何振东都调到了皇县,结果极其不负责任地让自己屈居县长,排在何振东这个县委书记之后。如果当初调个个儿,东州市副市长的位置就是我张铁男的,哪轮得上你何振东指手画脚的。
但是,给夏市长送点啥呢?张铁男犯了愁,送钱肯定不行,送高级营养品吧,也不好,夏闻天是个拒腐蚀永不沾的人,送什么大有学问了,送好了锦上添花,送不好适得其反。
想得头都大了,张铁男也没想好送啥能给夏闻天留下深刻印象,让夏市长对自己充满好感。想来想去,他心里一亮,想到了丁能通。
丁能通号称东州官场上的小诸葛,又是夏闻天最信任的人,不如向丁能通请教请教,说不定这小子能给出点好主意。
丁能通接到张铁男电话,并不意外,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夏市长病了,这不仅对想攀高枝抱大树的领导干部是个机会,对想发财的生意人也是个机会。张铁男要看夏市长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送礼大军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因为丁能通这个驻京办主任不知陪多少副市级以上领导在北京看过病,这种场面见多不怪了。
最让丁能通终生难忘的是,肖鸿林曾经在301医院做阑尾手术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当时丁能通还是肖鸿林的秘书,浩浩荡荡的探望大军让肖鸿林应接不暇,当时肖鸿林的老婆关兰馨一天就收了一百多万,到后来肖鸿林记不清东州官场究竟谁送过礼。
张铁男要来北京看望夏市长,丁能通觉得是个机会,他一心想把罗小梅从张铁男的掌控中解放出来,看来可以利用张铁男见夏市长心切要挟他一把了。
丁能通在电话里卖了个关子,他告诉张铁男,你进京后再说吧,保证让你收到满意的效果。张铁男听罢很高兴,他迫不及待地坐飞机飞到了北京。
丁能通派白丽娜接的张铁男,当时他在医院照顾夏市长根本离不开。夏市长的爱人宁彤自从知道丈夫得了结肠癌后,心情一直很沉重,吃不好睡不好,丁能通虽然请了两个护士,但是宁彤心疼丈夫就是不放心,日夜守在医院,人都快累脱相了。
丁能通也是没白没黑地跑前跑后,夏闻天住院后还要再作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夏闻天也想通了,既然住院了就好好休整自己,否则对不起省委林书记和赵省长的关心,也对不起东州八百万人民,更对不住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张铁男进京后,丁能通没让他直接到医院看夏市长,而是先让白丽娜安排他住在北京花园。傍晚,丁能通回到北京花园后,在餐厅里安排了个小包房,往常东州的区长、局长、县长进京,丁能通宴请都要叫上白丽娜、朱明丽等人调节一下气氛,今天晚上,丁能通谁也没叫,他想和张铁男好好谈谈。
62、水煮河豚(2)
张铁男一走进包房就觉得有点压抑,因为丁能通连服务小姐都不让进屋。
"能通,善水、丽娜他们呢?也不出来陪陪我,光知道陪市领导,不把我们县领导放在眼里呀?"张铁男半开玩笑地说。
"铁男,你到北京干什么来了?"丁能通明知故问。
"看夏市长呗!"张铁男理直气壮地回答。
"怎么看夏市长?"
"等你丁大主任给拿主意呢!"
"还是的,商量这种事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对对对,还是你老弟想得周到。"
"铁男,自从你老兄当上了县太爷,守着钼矿当土财主,我重返驻京办的岗位后,你老兄还是第一次来北京。今晚咱哥儿俩好好喝几杯,来,我先敬你一杯!"丁能通亲自给张铁男斟满酒,然后举杯,两个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能通,咱哥儿俩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你跟我交个底,夏市长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我听何市长的秘书说,好像是癌症,到底是不是?"
"铁男,到底是不是癌症现在还不好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领导的病情不是我们做部下可以乱猜的!"
"那是,不过夏市长为人清得像白开水似的,你老弟给出点主意,探望夏市长到底送点啥好?"张铁男迫不及待地问。
"铁男,在弄清楚这个问题前,老弟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兄能不能答应?"
"能通,就凭咱俩的交情,你还在我面前卖什么关子,有什么事尽管说。"
"铁男,你知道我现在是钻石王老五,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小梅是和我走得最近的女人,她现在追我追得挺紧......"
"好事呀,老弟,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她同意了,不过你老哥得点个头。"
"能通,罗小梅可是个不错的女人,现在也是东州响当当的企业家,你小子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铁男,我就是对这个响当当的企业家的名号很反感,想让她从钼矿生意中撤出来,到北京来陪我,你知道我和衣雪就是因为两个人老不在一起,才离婚的,我可不想再过两地分居的日子了。"
丁能通的话一下子让张铁男警觉起来,"能通,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铁男,我知道小梅这个董事长兼总经理不过是众多股东的大管家,她那点股份按理说是当不上这个企业法人的,老兄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其他股东将小梅的股份吃掉,另选高人做董事长和总经理,老弟我不胜感激!"
丁能通说得既婉转又直白,但张铁男很清楚,丁能通一定知道了钼矿股份的内幕,张铁男半天没言语,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说:"能通,你小子是人精,什么事也瞒不了你,和你老弟说句实话,这事我说了不算,我得找何振东商量!这条船真正掌舵的是他!"
"铁男,我不管掌舵的是谁,我现在求的是你,你老兄在这艘船上,不是船长,也是大副吧?还是放下一条小船让小梅上岸吧!"丁能通说得隐晦,但很形象。
"能通,我知道你是个滴水不漏的人,既然你发现了这条船,我希望你不要透露了船的行踪,这可涉及到一大批人的身家性命啊!"张铁男近乎乞求地说。
"铁男,一切取决于小梅能不能上岸,你知道男人大多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我可是为了美人可以舍弃江山的人!"丁能通隐晦地威胁道。
"那好,老弟,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条件的,这次进京,大哥不虚此行,看望夏市长的事还请老弟指点迷津!"
"夏市长是个正直善良又嫉恶如仇的人,视金钱如粪土,给他送钱等于给自己送手铐,送物也不行,所以只能送心。"
"能通,这话怎么讲?"
"铁男,你要信我的话,明天早晨找一家花店订个花篮,把花篮放下,说几句心里话,比送什么效果都好。"
62、水煮河豚(3)
"能通,这能行吗?"张铁男半信半疑地问。
"不行你找我算账,不过你得快,这招先去看望的人使行,估计后去看望的人连花篮都送不进病房的。"丁能通诡谲地说。
"为什么?"
"因为夏市长一旦发现看他的人多了,他会谢绝探望的。"
"总不会连门都不让进吧?"
"你以为呢?夏市长的爱人可是贤内助,她真敢翻脸不认人!"
"能通,人都有欲望,你说像夏闻天这样的人的欲望是什么?"张铁男不屑地问。
"他需要的东西太多了,荣誉、地位、信任、赏识、拥护、爱戴、威信、爱情、鲜花......但就是不需要钱!"
"为什么?" 张铁男不解地问。
"因为他不想做第二个肖鸿林、贾朝轩!"丁能通斩钉截铁地说。
"我明白了,能通,你知道为什么夏市长得癌症吗?"张铁男轻蔑地问。
"为什么?"
"因为他太累了,他就像堂·吉诃德一样整日里与风车作战,倒下的一定是他!"
"我不明白!"丁能通点上一支烟说。
"能通,道理很简单,风气的力量太强大了,谁反潮流,谁就是异类,做这个异类必须有大智慧,能够把一切不正常的现象摆平,智慧不够还要硬做,结果是必然倒下。"
"那么,夏市长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丁能通笑眯眯地问。
"光荣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大的政治野心,夏闻天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副省级省会城市的市长,政治前途不可限量,这也是他要做异类的根本原因。"张铁男自以为是地说。
丁能通心想,铁男啊铁男,想不到你会误入歧途,我是没能力救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铁男,人无完人,欲望也分好的欲望和坏的欲望,像老子、庄子说的那种无欲无为的人是神仙而不是人!"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原因,不同的江湖有不同的规矩,比如说收礼吧,收下还是不收下,这绝不简单是个廉洁不廉洁的问题,一般的人都是为了减少麻烦而收下了,这样做比较安全,你就团结住了人,你的人际关系就会好,谁愿意冒风险,把人际关系搞坏了,那不是自己孤立自己吗?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丁能通心想,简直是赌徒心理,收了钱和拒收钱,哪个风险大,表面是在考验人的品质,实则是制度与潜规则的较量。
"铁男啊,"丁能通用手指了指眼前的水煮鱼,"鱼是河豚,水煮河豚是北京花园的一道特色菜,诱惑就像这巨毒的河豚,很多人冒险一品美味,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品尝河豚肉质细腻鲜美,更多的是为了一种虚荣,以为吃了河豚自己就不平凡,其实,我每次吃完心里都发虚!"
张铁男听罢哈哈大笑:"能通,今天你请我吃饭,除了这条河豚有点刺激外,就没别的刺激了?"
"铁男,这叫什么话?你想要什么刺激,咱们有什么刺激,只要你老兄身体扛得住。"
"能通,我听说你们驻京办有个欧洲风情俱乐部,里面的项目够刺激,不请老兄享受享受?"
"没问题,在官场上满足不了的野心,在欧洲风情俱乐部全都可以满足,要不要尝试一下最流行的时尚玩法杀人游戏?比赌可刺激多了,可以考验你老兄是不是智勇双全!"
"杀人游戏算不得刺激,用来消遣高级白领还可以,对我们这些久经官场的人来说,杀人的确是一种游戏。"
"铁男,杀人游戏给了我一个启示,玩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成功者经常是一些被忽略的人。低调和被忽视的人最容易成功,而成功的人又会在以后的游戏中经常被干掉。"
"能通,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现在就是成功的人,很容易被暗藏的力量干掉,但是你别忘了,人一旦进入一个阴谋,并被阴谋牢牢套住,你是有口难辩的。现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们谁没有被套牢?能通,还是得过且过吧!来,杯中酒。"
62、水煮河豚(4)
张铁男说完与丁能通一碰杯一饮而尽。
丁能通陪张铁男走进欧洲风情俱乐部时,演艺大厅夜总会的喧闹声正一浪高过一浪,尖锐的口哨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两个人站着看了一会儿,二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秀着肚皮舞, 裙袂飘扬,婀娜多姿。
"能通,这儿的小姐可真漂亮!"张铁男情不自禁地说。
"铁男,你还号称老江湖呢,没看出来?没有一个是姑娘,全是泰国人妖。"丁能通笑道。
"真的呀?那他妈的整得也太像美女了,能通,够刺激!"
"铁男,是看一会儿还是先泡个澡?"
"泡个澡,我还是喜欢一条龙!"
丁能通陪张铁男正泡着冲浪浴,一个搓澡工谦卑地走过来问:"两位先生搓个澡吧?"
"搓一个,搓一个!"张铁男一边嚷嚷一边起身,却觉得肚子一阵胀痛,"不行,能通,你先搓着,我肚子有点疼,先蹲一会儿去。"
"铁男,是不是河豚闹腾的?"丁能通笑着问。
"河豚那点毒能闹腾我?我他妈的五毒俱全,可以以毒攻毒!"
张铁男一边说一边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往洗手间跑。
这时,搓澡工低声问:"你是丁主任吧?"
丁能通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眼搓澡工,眼前的搓澡工膀大腰圆,十分健壮。"怎么,你认识我?"丁能通狐疑地问。
"小七,去盯着点!" 搓澡工示意叫小七的盯着点张铁男,"丁主任,我一边给您搓澡一边说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怎么样?"丁能通只好随着搓澡工走进搓澡间。
"丁主任,我原来是皇县钼矿的矿工,叫魏国山,手里有一件十分重要的证据想交给您,不瞒您说,我一直在这儿等您,我估计您一定会来这儿的,今天终于把您等来了。" 搓澡工一边搓一边说。
"什么证据?"丁能通警觉地问。
"张铁男、牛禄山、王汉生、黄跃文、罗虎等人的犯罪证据。"
"魏国山,你是不是喝酒了?"丁能通更警觉了。
"丁主任,我很清醒,我再说一遍,我手里有张铁男等人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的犯罪证据想交给你!"
"为什么是我?"
"丁主任,很简单,我们信任你,你在'肖贾大案'中独善其身,一定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人!"
"兄弟,你高看我了,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我们兄弟躲在北京一年多了,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为东州进京的农民工办了不少好事,连过年回家的火车票都是你给买的,你要是个贪官,才不会管农民工的事呢!你就答应了吧,我们兄弟遭黄跃文等人陷害不能现身,我是代许多屈死在矿下的矿工兄弟们求你,张铁男他们是喝矿工血的畜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这时魏小七走过来咳嗽了一声,魏国山赶紧说:"丁主任,一会儿张铁男找小姐按摩时,我再把证据给你!"
正说着,张铁男走了进来,"兄弟,搓澡!"
魏小七赶紧笑嘻嘻地说:"好嘞,您慢点躺下!"
"爽了铁男?"丁能通半开玩笑地问。
"后面是爽了,前面还憋着呢!"
"别急,一会儿让你当皇上!"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澡就搓完了,两个人换上浴服,丁能通叫过来一个领班耳语了几句,然后对张铁男说:"铁男,你先去按个摩,然后休息大厅做足疗,我跟领班交代完了,一会儿你得爽死!"
"能通,你不陪大哥爽一爽?"
"我可不行,这儿的人都认识我,等什么时候去皇县,再陪老兄当皇上。"
"好好好,兄弟,那我就先爽为快了!"
张铁男跟着领班上了楼,丁能通又返回来找魏国山。
"老魏,东西呢?"
62、水煮河豚(5)
站在旁边的魏小五早就准备好了,迅速塞给丁能通一个包,丁能通打开一看是一盘录音带,丁能通恍然大悟地说:"老魏,给罗虎打恐吓电话的是不是你们?"
老魏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说:"有罪!"
丁能通用手指了指魏国山说:"你们可真够诡道的!"
"丁主任,没办法,都是被他们逼的!"
"盗矿也是被他们逼的?"丁能通严肃地问。
"他们欠我们大半年的工资,我们找他们要,罗虎就动用护矿队抓我们,把我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我们逃了出来,在花博园拦了夏市长的车,夏市长写了条子让我们找社保局局长,那个狗屁姓房的局长连见都不见我们,我们连社保局的大门都没进去,就想盗矿抵工资,没想到......"
"没想到死了那么多弟兄,对不对?"
"丁主任,你也知道这件事?"魏小五吃惊地问。
"你们出事的当天,我刚好在皇县。"
"乖乖,我们就更找对了人了,丁主任,一切都拜托您了!"魏国山含着眼泪说。
"你们老实在这儿呆着,好好给客人搓澡,说不定哪天我会回来找你们的。"丁能通嘱咐道。
"放心吧,丁主任,东西交给你了,我们死而无憾了!"魏国山松了口气说。
63、情敌(1)
金冉冉去东州,签约的事办得很顺利,郑卫国见了金冉冉,心里暗叹丁能通有眼光,能把这么有档次的女孩泡到手,想到自己到现在还孤身一人不免有些失落。
郑卫国很诚恳地请金冉冉在北都大饭店吃了饭,还想邀请金冉冉逛逛东州城,被金冉冉谢绝了,金冉冉来东州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定要见见罗小梅,找她好好谈谈,金冉冉是想劝劝罗小梅知难而退,丁能通只属于她一个人!
准备见罗小梅之前,金冉冉给周永年打了电话,想看看周大哥,不巧的是周永年正在庙堂县检查工作,周永年没想到金冉冉会来到东州,两个人通电话后,周永年才知道林氏集团竟然要拍电视剧,买下了《天堂雨》的影视拍摄权。
周永年一时还想不明白,林娟娟和郑卫国要搞什么名堂,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事情一定不简单,妻子刘凤云办过许多大案要案,她曾经跟自己讲过,不少腐败官员对女明星垂涎欲滴,不惜以重金甚至下三烂的手段达到目的。难道林氏集团突然拍电视剧也是为了满足什么人的淫欲?
自从与香港黄河集团合作开发国际会展中心项目之后,林娟娟和郑卫国在东州可成了响当当的人物,最近林氏集团又在忙着在港交所上市,资金实力雄厚得令人咋舌。
周永年早就对林氏集团的资金实力产生了怀疑,他嘱咐金冉冉注意安全,早点回北京就挂了手机。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金冉冉情不自禁地拨通了罗小梅的手机。
罗小梅接到金冉冉电话时正在和苏红袖一起在蒙娜丽莎美容院做美容,苏红袖自从上次被何振东强行堕胎后,多亏遇上了丁能通,她在北京花园呆了一个多星期,才回东州。
爱可以是暂时的,恨却是长久的。苏红袖下定决心要报复何振东,对丁能通却深藏了一份感激。女人被伤害以后,太需要向男人倾诉了,哪怕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何况丁能通不仅不陌生,而且当年贾朝轩想通过自己给陈富忠送毒酒,是丁能通提醒自己才没被贾朝轩利用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以前丁能通在苏红袖眼里简直就是韦小宝,现在丁能通在自己眼里简直就是佐罗。
在北京花园,苏红袖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何振东的一切都告诉了丁能通,苏红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担心哪天自己不明不白地死了,没有人给自己伸冤。
当时,丁能通听了苏红袖所说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他觉得何振东已经堕落到没有良知的地步。丁能通鼓励苏红袖回东州后多接触周永年,找机会把跟自己说的一切都告诉周书记。
苏红袖很清楚,周书记对自己这种女人是不屑一顾的,她羞于见周永年,倒是与罗小梅越来越投缘,两个人越交越火热,经常一起做美容、泡吧。
苏红袖很清楚罗小梅在丁能通心目中的地位,她对丁能通的崇拜与感激都灌注到了与罗小梅的友情之中。
罗小梅做梦也没想到金冉冉会给自己打电话,而且到了东州,声称要与自己谈谈,罗小梅预感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自己也正要找金冉冉谈谈呢,想不到她送上门来了。
罗小梅是比较大度的女人,既然小妹妹远道而来,一定要让她感到宾至如归,既然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说明我们有共同之处,有共同之处就有共同语言,绝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样抢男人跟斗鸡似的。
"小梅,谁的电话你那么紧张?"苏红袖脸上敷着深海藻泥,像小鬼一样露着两只亮闪闪的大眼睛问。
"通哥的女朋友。"罗小梅漫不经心地说。
"啊!"苏红袖一下子坐了起来,把正在按摩的小姐吓了一跳,"小梅,那你是通哥的什么人?"
"大惊小怪,像通哥那么优秀的男人,追他的女孩当然少不了,再说,没有女孩子追的男人我也不喜欢!"
"嘴硬是不,人家都找上门来抢老公了,你还嘴硬!"苏红袖揶揄道。
63、情敌(2)
"不是嘴硬,这说明通哥有魅力,找上门来的女孩叫金冉冉,是个研究生,还是个作家!"
"金冉冉?写《天堂雨》的那个金冉冉?"苏红袖惊讶地问。
"对呀,通哥交的女朋友哪有白给的。"
"惨了,惨了,小梅,这下你可遇上对手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给你助助威?"
"不用,你自己慢慢享受吧,她住在北都大饭店,我去接她。"
"小梅,晚上房成高请客,何振东也参加,林娟娟、郑卫国都去,你不参加不好吧?"
"你去吧,他们问我,就说我公司有事,回皇县了。"
金冉冉上了罗小梅的法拉利时,东州城刚刚华灯初上,罗小梅没有请金冉冉吃什么鱼翅鲍鱼海鲜大餐,而是把车开到了位于黑水河畔的一家非常火的肯德基店。
"下车吧,冉冉,这里的东西你肯定爱吃!"罗小梅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笑眯眯地说。
"小梅姐,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肯德基?"金冉冉纳闷地问。
"你们小女生不都喜欢吃肯德基吗!"
罗小梅不经意间用了小女生这三个字,让金冉冉很不高兴,她觉得罗小梅有些轻视自己。
"小梅姐,你如果认为我是未成年少女的话,那就是承认自己已经很老了!"
"好了,别斗嘴了,我很老吗?"罗小梅一边下车一边自信地说。
说心里话,金冉冉对罗小梅的美很惊讶,若不是自己年龄小她五六岁,真没有信心站在她面前。
两个人走进肯德基店,找了一个面对面的座位,罗小梅让金冉冉先坐,自己亲自去点了一大堆汉堡、炸鸡翅、上校鸡块、劲爆鸡米花、炸薯条,还要了两杯可口可乐。
"饿了吧?快吃吧!"罗小梅端着托盘一边摆着吃的东西一边关切地说。
"小梅姐,让你破费了!"
"什么话,谁让你管我叫了一声小梅姐呢!"罗小梅端起可口可乐说,"来,冉冉,欢迎你来东州!"
金冉冉也大大方方地端起杯子,相视一笑,每个人都抿了一口。
"小梅姐,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没想到!"
"我来的目的不用说你也明白了,我知道你爱通哥不亚于我,但是你和通哥在一起不合适。小梅姐,如果你真爱通哥就退出吧!"金冉冉郑重地说。
"冉冉,你太可爱了,怪不得通哥喜欢你,那么你说说我怎么不合适了,你又为什么合适?"罗小梅口气轻慢地说。
"小梅姐,我知道你不仅漂亮,而且聪明,但是英国有个作家王尔德说,只有聪明的女人,才会犯骇人听闻的错误,你觉得这样的女人能给心爱的男人带来好运吗?"
金冉冉的话深深地震撼了罗小梅,她心里非常清楚金冉冉指的骇人听闻的错误是什么,自己目前的处境就像粘在蜘蛛网上的一个虫子,想逃比登天还难,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事,通哥会怎么办?难道让他在铁窗外等我吗?他会等我吗?金冉冉可真厉害,专门往我的腰眼上捅,通哥,是我毁了我们的爱情,冉冉是对的,我不能连累你!
想到这儿,罗小梅苦笑了笑说:"冉冉,爱和具体的生活是两回事,其实,我们俩都不适合通哥,我太实际了,你太浪漫了,我们俩合成一个人才是通哥心目中理想的爱人,但是,我们谁都不会改变,事实上,爱情不是激情,一开始是蹿跳的火花,日子久了慢慢就成了一只温暖的火炉,你现在是蹿跳的火花,而我是温暖的火炉,你觉得通哥更喜欢火花还是火炉?"
"小梅姐,你还不如问我,男人更喜欢性还是爱,我可不是靠性留住爱的蠢女人,在我心目中,爱比性重要得多。"
"冉冉,正因为如此,你的爱情首先得不寻常,但是通哥早就过了不寻常的年龄,或许他现在只要婚姻。"
"你是说这份婚姻可以没有爱情?"
63、情敌(3)
"当然,婚姻是体现爱情的一种形式,但是失去了爱情也依然可以保持婚姻。或许我可以给通哥一份婚姻,你可以给通哥一份爱情,你觉得哪个更长久?"
"小梅姐,你说我浪漫,我看你比我还浪漫,你觉得你能给通哥一个婚姻吗?除非你放弃你的钼矿,但是你能放弃吗?即使你想放弃,你的合伙人又能让你放弃吗?"
金冉冉的话深深刺激了罗小梅,面对金冉冉的步步紧逼,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对方抓住了自己的七寸。
自从上次丁能通从罗小梅的别墅离开后,罗小梅就下决心摆脱粘住自己的巨大的蜘蛛网,但是面对这张网,自己太弱小了,根本不可能逃脱得了。想到这儿,罗小梅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冉冉,或许你是对的,我只会连累通哥,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希望你好好爱他!"
金冉冉没想到罗小梅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望着以泪洗面的罗小梅,自己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两个痴情的女人的纤纤玉手握在了一起,肯德基店内响起了背景音乐,竟是张靓颖的《如果爱下去》: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这城市华灯初上。
多两个人悲剧散场,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看着他们我就湿了眼眶,
不回头两个方向。
流着泪的破碎脸庞,
仿佛我们昨天又重放。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曾在你温柔手掌。
不需要想象,
以后我漫长的孤单流浪。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毫无疑问爱情当作信仰。
可是生活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64、天机(1)
自从夏闻天住院以后,东州的大小官员就像赶集的一样涌向京城,驻京办成了大本营。张铁男刚走,紧接着皇县县长牛禄山就来了,还给夏闻天送了两万块钱,气得夏市长抄起电话就给市纪委打,吓得牛禄山只好把钱收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接下来就是市建委主任武志强、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同样每人带了两万块钱,被夏闻天顺着病房门扔了出去,正好被刚刚赶来的房成高看见了,房成高本来带了五万块钱,一看这架势没敢进病房,诡谲地离开了医院。
房成高买了个大花篮,又重新返了回来。一进病房,就赶紧表白:"夏市长,我到北京开会,顺便看看你和洪书记,也没什么好买的,送您一个大花篮,祝您早日康复!"
"成高,去看洪书记了吗?"
"还没呢,想看完您再去看洪书记。"
"见了洪书记给我带个好,就说我暂时趴窝了,市委那边有永年,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政府这边有大可,请他放心,不过这几天我在病床上又反思了一下全国房地产发展的形势,太热了,国家不会坐视不管的,东州应该收一收了,否则一旦宏观调控措施出台,损失可就大了!"
"放心吧,夏市长,我一定把话带到!"
"成高,中央越来越重视民生了,今年上半年全国要完成农村低保建制,你这个社保局局长要抓紧拿出方案,等洪书记回东州后,马上上常委会讨论,加快农村社会保障体系建设,逐步使农民享受与城市居民平等的社会保障待遇,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必然选择,也是当前广大农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问题,你这个社保局局长管着东州老百姓的保命钱,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夏闻天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夏市长,社保基金是高压线,我知道它的分量,我一定管好,不辜负您和洪书记的重托!"
"不是不辜负我和洪书记,而是不辜负东州老百姓的重托!"
房成高走后,来探望夏闻天的官员一天比一天多,但都听说了武志强、刁一德送钱被扔出来的事,来的人再也没有送钱送物的了,而是全部送花,搞得病房里到处是花篮,连床底下也摆满了花篮。
夏闻天真是不堪其扰,他痛苦地对妻子说:"宁彤,我还没死呢,就提前躺在鲜花翠柏间了,你在我身上盖一面党旗,我就可以去见马克思了!"
宁彤抹着眼泪说:"别瞎说,到底是不是癌症还没结论呢,万一万柳塘医院诊断错了呢!"
"但愿如此吧,反正我自己并不乐观,不然我腹部怎么这么疼!"
"闻天,来看你的人越来越多,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也休息不好啊!"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把医院大门锁上不让人家进吧!"夏闻天无奈地说。
"闻天,一会儿能通来,让他出出主意吧,我看丁能通诡道得很,他一定有办法!"
宁彤话音刚落,丁能通就夹着包走了进来。
"能通,你来得正好,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我不受打扰,睡个好觉?"
"夏市长,嫂子,你们真听我的?"丁能通诡谲地问。
"当然,我和你嫂子是黔驴技穷了!"夏闻天苦笑道。
"只有一个办法,断了这些人的念想。"丁能通认真地说。
"快说,能通,怎么个断念想法?"宁彤迫不及待地问。
"夏市长、嫂子,这些人来看您,是因为您是一市之长,掌握着这些人的前途呢,他们不是来看您,是来看您市长这个位置来了,断了念想就是让他们觉得您再也不能回去当市长了,掌握不了他们的乌纱帽了,这些人就再也不会来打扰您了!"丁能通一针见血地说。
"我这个样子能不能回去当市长,还真不好说呢!"夏闻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夏市长,谁也别想抢您的位置,刚才我找院长问了问给您会诊的情况,初步诊断为慢性胆囊炎加胆结石,结肠癌基本排除了。"
64、天机(2)
"能通,这是真的?"夏闻天和宁彤异口同声地问。
"可不是吗,慢性胆囊炎加胆结石和结肠癌的症状差不多,不过您的胆结石很严重,得做胆摘除手术。"
"能通,快说说你想出来的办法?"夏闻天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好了起来。
"很简单,我把您得癌症的消息散发出去,而且说癌细胞扩散到全身了,没救了,这些人保证不再来打扰您了!"丁能通道破天机地说。
"能通,这叫啥主意,这不是咒我们家闻天呢吗?"宁彤不高兴地说。
"宁彤,你别说,能通说得还真有道理,对外就说我病入膏肓了,咱们就检验检验世上有没有真情在!"夏闻天感慨地说。
"那好,夏市长,我就按您的意思办了,我保证您每天都能休息好,甚至会感到冷清、寂寞!"
夏闻天听罢哈哈大笑,这是夏闻天住院以来第一次这么爽朗地笑。
65、证人(1)
晚饭后,丁能通突然接到了石存山的电话,说他人到北京了,要见个面,丁能通让他到北京花园。
石存山说:"能通,那里人太杂,还是到皇县驻京办吧。"
丁能通纳闷地问:"存山,你怎么不到我市驻京办住,跑到县驻京办装什么廉洁?你不就是来看夏市长的吗?"
石存山笑了笑说:"来了你就知道了。"
丁能通只好开车去皇县驻京办,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心想,存山八成是冲罗虎来的,这么说东州市公安局已经掌握了罗虎犯罪的证据?丁能通心里一紧,开始对罗小梅担心起来。
丁能通其实早就想见石存山,因为夏闻天、洪文山都在北京,他实在不敢轻易离开北京,所以一直没回东州,石存山突然进京,说明副市长邓大海开始注意皇县了,皇县的盖子一旦揭开,东州会不会像"肖贾大案"一样闹一场大地震?
丁能通不敢深想,他开着奔驰车驶进皇县驻京办时,院子里一切正常,丁能通非常纳闷,要是罗虎被抓了,皇县驻京办不会这么平静,怎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丁能通刚把车停在六栋门前,石存山穿着便装慢慢悠悠地迎了出来。
"存山,你小子八百辈子不来北京找我一回,好不容易来了,竟然不住北京花园,你什么意思呀?"丁能通一边下车一边说。
"进屋再跟你解释!"
石存山拉着丁能通的手走进楼口。
房间里还有两位干警,其中一位丁能通认识,是探长杜心海,另一位石存山介绍是老邢。杜心海、老邢与丁能通寒暄后,回自己房间了,石存山不慌不忙地给丁能通倒了一杯茶。
"罗虎,我们今天抓的,关在西城区刑警支队了,来北京之前,大海副市长和永年副书记都嘱咐和你聊聊,主要是你和罗虎的表姐罗小梅的关系不一般,一定知道不少情况,能通,你不会有什么顾虑吧?"
丁能通拿出自己的熊猫烟,递给石存山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石存山给丁能通点上火,丁能通深吸一口说:"存山,其实我早就想找你,只是工作太忙了,你知道,洪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夏市长在301医院住院,两位领导的秘书东州北京两头跑,他们不在时,我就客串秘书,再加上驻京办正在研究转制,忙得不可开交啊!"
"夏市长的病怎样了?"石存山关切地问。
"够戗,癌细胞都扩散了,医生说还能活半年!"
丁能通诡谲地说完心想,以石存山的为人,把这个消息带回东州,没有人不信,这回夏市长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了。
"有这么严重吗?不行,明天我得去看看!"石存山焦急地说。
"存山,夏市长这些天已经不堪其扰了,你就别凑热闹了,你们在什么地方抓的罗虎,怎么皇县驻京办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丁能通转移了话题。
"抓这小子的时候,他正陪着女朋友逛赛特,所以皇县驻京办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也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住进来的,一个是了解一下皇县驻京办的情况,另一个这儿的住宿便宜!"石存山一本正经地说。
"还有两个人,不知道你们抓没抓?"丁能通肃然问道。
"哪两个?"
"皇县公安局天沟乡派出所的干警大李和老于。"
"能通,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石存山惊讶地问。
"你听听这盘磁带就清楚了。"丁能通从皮包里拿出一盘磁带,递给石存山说。
石存山从皮包中取出办案用的小录音机,把磁带塞进去,一按开关竟是罗虎求饶的声音,紧接着是罗虎的陈述,不仅供认自己伙同大李老于杀害魏小六的事实,而且说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让石存山听得目瞪口呆。
"能通,这个东西从哪儿搞到的?"石存山警觉地问。
"三个搓澡工给我的。"
65、证人(2)
"搓澡工?"
"对,这三个人的名字叫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
"魏国山?盗矿头子,杀人犯罪嫌疑人,我们到处找他呢,他在哪儿?"
"魏国山领头盗矿不假,但是他们有苦衷啊,魏小六的死是罗虎等人所为,与魏国山无关,魏国山是无辜的,为了洗清自己,这一年多,他隐姓埋名躲在北京城,始终没忘记给魏小六报仇,这盘带子就是他们绑架罗虎,逼着罗虎供认的。"
"绑架?这个魏国山可真是个人物,在哪儿能找到他们?他们可是重要的证人啊!"石存山迫不及待地问。
"欧洲风情俱乐部。"
"能通,你可帮我大忙了!今晚咱俩就谈到这儿,我得和杜心海、老邢马上赶到欧洲风情俱乐部,找到魏国山等人,皇县公安局一直在找他们,黄跃文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我怕他们有生命危险!"
"那好吧,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了,能通,你好好保重自己,等你回东州,咱哥俩好好唠!"
此时,一阵沉闷的雷声响起,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窗户上,丁能通心想,北京很少听到春雷声,看来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春天!
第九章 谁主沉浮
66、调度会
药王庙社区动迁进行得十分缓慢,一个冬天过去了,只动迁走了一半的居民,老百姓家园难离,还在观望,香港黄河集团对动迁缓慢十分不满,水敬洪特意从香港飞到东州,见何振东催促动迁进度,何振东拍着胸脯向水敬洪保证一个月内动迁完毕。
水敬洪走后,何振东亲自坐镇市拆迁办,也就是药王庙社区项目动迁指挥部,每天晚上都在市拆迁办会议室调度动迁进展情况。
这些日子,洪文山、夏闻天不在东州,何振东大有如鱼得水的感觉,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至于周永年、林大可,何振东根本没放在眼里。
晚饭后,调度会又开始了,这已经是第五个晚上开调度会了,何振东一边抽烟一边环视一圈与会者。
“一德,你先谈谈进展情况吧!”
“好的。自从何市长亲自坐镇指挥部调度指挥以后,动迁工作每天都有新进展,在市建委、土地、交通、房产、工商、公安、法院、信访等部门通力协作下,拆迁办集中力量,积极主动地开展工作,化解了大量拆迁中的矛盾。这些部门严格掌握政策,不随便开口子,不随意增加一个从业人员,扩大一平方米的拆迁补偿,十八个拆迁服务组分片包干,深入到老百姓家里面做工作,收到了说服一人带动一片的效果。”
刁一德还未说完,何振东就不耐烦地问:“一德,挑主要的说,目前的难点是什么?主要问题是什么?”
“难点就是《清江日报》的八百户居民有组织、有计划地与政府对抗,领头的就是《清江日报》退休总编、市人大代表杨仁泽,这个人又臭又硬,提出的主要问题就是为什么市拆迁办擅自更改补偿标准,凭什么晚搬迁一个月每平米扣二百。这和夏市长承诺的完全不一样,扬言要到省政府上访!”刁一德揉了揉鱼泡眼,沮丧地说。
“杨仁泽的问题通过他儿子就能解决,他儿子就是东州市驻京办副主任杨春水,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调动与拆迁户有血缘关系的党员干部去做动迁户的思想工作,一来这些干部了解市里的政策,二来他们更容易取得拆迁家属的信任。从今天起凡是在药王庙社区有血缘关系的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都要求做药王庙社区拆迁项目拆迁对象中自己亲属的‘四包’工作,就是在规定期限内,也就是一个月内,包完成拆迁补偿评估工作,包签订好补偿协议,包腾房并交付各种证件,包协助做好妥善安置工作,不无理取闹、寻衅滋事,不参与集体上访和联名告状,否则,实行两停处理,就是暂停原单位工作,暂停发放工资。对纵容、默许亲属拒不拆迁、寻衅滋事、阻挠工作的,坚决开除公职。从现在开始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指挥部要进入攻坚阶段,打一场硬仗,各新闻单位要根据‘政治动员’的原则,配合动迁拆迁工作,集中采编力量,突出重要版面,抓住重要时段,大力加强国际会展中心项目的宣传报道工作,要做到天天跟,天天有,不断线,铺天盖地,惊天动地,形成强大的舆论氛围。宣传的口号是:坚决服从和服务于市委、市政府重大决策不动摇;谁不顾东州的面子,谁就被摘帽子;谁工作抹不开面子,谁就要换位;最重要的是,谁影响东州发展一阵子,我就影响他一辈子!”
何振东一番慷慨陈词后,立即引起了市纪委监督小组组长、三室主任石志平的质疑。
“何市长,请问凭什么对未完成'四包'任务者停职停薪甚至开除公职?这是严重的错误行为。在动迁安置问题上,政府应该切实维护群众的合法权益!”
“作为党员干部和公职人员,组织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玩忽职守,组织上就有权对他免职!”
“何市长,你拆的是老百姓的房子,这跟玩忽职守是两码事!”石志平据理力争。
“我们都是党的干部,流血牺牲的事都有做,拆迁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何振东强硬地说。
“何市长,我记得你刚当黄县县委书记时,大柳河发大水,我们的好书记李为民同志就牺牲在抗洪前线,他生前说。群众的事情无小事,群众的利益重于泰山,你别忘了,我们是人们的公仆,政府是人们的政府!”石志平声情并茂地说。
何振东毫不让步,“你放肆!你这是在跟市领导说话吗?想教训我,你还没有资格,志强,一德,明天就向那些钉子户下发《行政强制拆迁通知书》”何振东蛮横地说。
“何市长,我以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安置指挥部市纪委监督小组组长的名义保留意见,并将向市委副书记周永年同志汇报!”石志平激动地说。
“石志平,你随便!别忘了,我是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安置指挥部总指挥!”
石志平还没等何振东说完就和几名市纪委监督小组其他成员愤然离场,调度会在充满火药味的争执之后继续进行。
67、小玉女
丁能通通过王玉庄终于搞定了王端端,小玉女对《天堂雨》这部戏里的女一号很感兴趣,她同意和制片人见个面。
丁能通赶紧通知郑卫国进京,郑卫国接到丁能通的电话喜出望外,本来定好和林娟娟一起飞香港见水敬洪斡旋公司上市的事,但是小玉女的事,何振东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
目前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安置工作已经进入攻坚阶段,此时如果把小玉女拿下,让何振东如愿以偿,说不定还会从市社保基金的账户上划给林氏集团十几个亿,这对林氏集团在香港上市十分有利。
近年来,随着民营企业占内地经济比重越来越高,民营企业家社会地位也日益提高,民营企业到香港上市成为时尚,郑卫国想抓住这个时机,力争在香港主板上市,一旦成功,自己就将成为在资本市场的非线性迷乱和全球一体化经济大潮中真正的弄潮儿,将成为林氏国际企业集团这艘大船上真正的船长。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何振东爬到小玉女的床上,他和林娟娟商量好,林娟娟飞香港,郑卫国约顾怀远陪同一起飞北京。
为了避人耳目,丁能通把与王端端见面的地点安排在欧洲风情俱乐部,因为这里是会员制,来的人都是成功人士。
丁能通和郑卫国、顾怀远早早地就来到了欧洲风情俱乐部总统包房,大红土耳其地毯在水晶吊灯的映射下,格外华美,典型的欧式豪华装潢及家具倍显尊贵气质,直径三米六的桌上配有金色餐具,房内还设有娱乐设备沙壶球、三角钢琴、酒吧台,可谓是金碧辉煌,高雅气派。
“能通,驻京办越来越别有洞天了,我和卫国当秘书时,你可没有露过这地方。”顾怀远半调理半羡慕地说。
“这都是黄梦然主政时的政绩,市领导除了何振东,谁也没有进来过,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目前这里承包给一家港资公司经营,会员制,来这里消费的大多是各界精英。”丁能通得意地说。
“通哥,这里的入会费是多少?”郑卫国颇感兴趣地问。
“一万八千美金,卫国,我可以介绍你加入。”丁能通逗趣地说。
“怎么,加入还要介绍?”顾怀远略显惊讶地问。
“当然,北京城内几大富人俱乐部基本上不对外做广告,新加盟基本都是会员介绍,而俱乐部也会对会员有基本的背景调查,当然,最好加人世界经理人俱乐部,与其他富人俱乐部不同的是,那里是一个以商务交流为主的俱乐部,除了和其他俱乐部一样均提供优质餐饮、娱乐和健身设施以外,更强调提供会员商务扩展平台的优势,你这个东州商界的后起之秀,如果想加入,我也可以介绍,那可是商务主流社会的一个殿霉。”丁能通炫耀地说。
“卫国,我觉得能通说得有道理,这对你们企业在香港上市也有好处。”顾怀远附和道。
“目前民营企业在内地上市的最大问题是法人股不能流通,而在香港上市就可以套现,所以,很多民营企业宁可付出更高的融资成本,获得少一点的融资额,也选择到香港上市。我们北京花园的总经理朱明丽曾经跟我说过,民营企业在香港上市有一个怪现象,那就是规模大、资金雄厚的民营企业并不急于上市,而那些规模小、经营出现困难、资金紧缺的民营企业在排队等待上市。这在经济学上称作‘负向选择’,通俗地说,就是‘劣币驱逐良币’,也就是选择到证券公司上市的公司,质量不如没有上市的公司,大部分民营企业在香港上市的主要目的还是融资,卫国,林氏集团急于在香港上市有没有洗钱的嫌疑呀,据我所知,林氏集团的贷款可不是小数目呀!”
丁能通的话让郑卫国心里一紧,心想,什么也瞒不过大师兄的法眼,怪不得人家背后都叫他“小诸葛”,我看他简直就是人精!
“通哥,积点口德好不好,民营企业可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占据了国民经济的半壁江山!”郑卫国反驳道。
“好好好,算我没说!”丁能通摆了摆手说。
“通哥,你还真以为驻京办主任能当市长啊,从有驻京办那天起,你听说哪个省市的驻京办主任在政治舞台上大红大紫了,你知道为什么吗?”郑卫国揶揄道。
“为什么?”丁能通笑着问。
“因为驻京办也叫‘蛀京办’,驻京办要办成清水衙门,看谁还来当这个主任!”郑卫国每人发了支烟一边点火一边讥讽地说。
“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眼中有尘三界窄,心中无事一床宽。”丁能通酸溜溜地说。
“通哥,你就酸吧,我看你自从出事后,脑袋就进水了,水进得都可以养鱼了。”郑卫国揶揄道。
“我记得纪伯伦有句话,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你们俩别忘了,佛祖拈花,只有伽叶微笑。”顾怀远笑着说。
“怀远,我看你自从当了作家以后……”
还没等郑卫国说完,顾怀远插嘴道:“脑袋也进水了。”
三个人哈哈大笑。
“怀远,佛祖拈花,只有伽叶微笑,是什么意思呀?”郑卫国笑着问道。
“相传佛祖在灵鹫山为众弟子说法,有大梵天王献金色菠萝花表示敬意。佛祖拈花示众,众弟子不知何意,只有伽南尊者当下破颜微笑。在伽叶眼中,佛祖的拈花动作如画般美丽,伽叶的眼里纯净得没有搀杂任何邪念,众人皆不知佛祖拈花为什么,只有伽叶以纯心对待,单纯得只看到花的美丽,只为美而微笑,笑的是花之美,而不是佛祖拈花动作之美,佛品味的也是伽叶品味的,于是佛祖高兴地宣布:我有正法眼藏,涅槊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付与摩诃伽叶。这是对待生命的纯粹态度,佛笑的是因为伽叶看到的花之美,也就是生命之美,直指真如。真如是佛教用语,是指人的真性情,也就是在生命长河中的圆通自如。直指真如,与道家讲的合于道相类似,先明白真性情,然后依据性情,不惑不迷,不失不忘。”
顾怀远文绉绉地说完,丁能通和郑卫国哈哈大笑。
“怀远,”丁能通一边笑一边说,“你说的这句话跟法源寺的智善和尚给我讲的一个故事是一个意思。有一天,老和尚带小和尚去化缘回来,经过一条小河,河水上涨还没有桥,一个姑娘想过去又怕水深,老和尚就背着姑娘过了河,回到寺里,小和尚问:师傅,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那你怎么还去背姑娘?老和尚说:我背女人过完河就把她放下了,你怎么现在还没放下呢?”
“通哥,你的意思是在街上看到漂亮妹妹,记得多看几眼,不过看完后要把她彻底忘记。怀远,你的意思是看到一个漂亮妹妹头上插着一朵花,要记得对她微微一笑,并对她说你头上的花真的好漂亮!对不对?”郑卫国憋着笑问。 ’
“对呀。”丁能通和顾怀远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看你们俩脑袋都进水了!”
三个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时,服务小姐推门进来说:“丁主任,您的客人到了。”
郑卫国小声说:“这回看你们谁能放得下!”
丁能通连忙迎出去,刚走到门口,王庄庄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个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女人,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迷离的神采,忽远忽近如狐媚般游离的气息,让人琢磨不定又难以释怀,标准的瓜子脸,杏核形的大眼睛,挺秀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双唇,玲珑水韵般地诱惑着三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王庄庄介绍说:“丁大哥,这就是我姐姐王端端。”
“端端小姐,我叫丁能通,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见笑见笑,这位是制片人郑卫国,这位是作家顾怀远。”
郑卫国抢先伸出手说:“端端小姐,非常希望我们合作成功,《天堂雨》的女主角非你莫属!”
王端端落落大方地笑着说:“那要看郑老板是不是真的有实力!我的档期紧得很,贵公司在影视圈里还没有名气,要想一炮打响,除了有好本子以外,女主角是重中之重,我很喜欢《天堂雨》,我以为女主角非我莫属!”
“只要端端小姐喜欢,这部戏,一切都好说。”郑卫国满脸堆笑地说。
“卫国,咱们边吃边谈吧,端端、庄庄,里面请!”
丁能通将手一让,众人落座后,丁能通示意服务小姐上菜。
王庄庄娇柔地说:“丁大哥,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可还没兑现呢!”
“庄庄,你是指……”丁能通懵懂地问。
“把金冉冉介绍给我,我要交她这个好朋友啊!”
丁能通哈哈笑道:“庄庄,你放心,我绝不食言。端端,我听庄庄说,你喜欢吃辣的,特别是麻辣火锅,所以今天除了燕翅鲍肚参外,还特意给你要了麻辣火锅,配料的厨子可是北京城最好的!”
丁能通话音刚落,服务生端上来麻辣火锅。王端端果然喜欢这口,一脸兴奋地说:“丁大哥真是有心人,我就喜欢这一口,有的人吃辣的,身体会有一些反应,比如长痘痘,我也会长很多,但是没办法啊,嘴太馋了,哈哈,管不住自己。拍戏一回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火锅店吃火锅,不吃火锅觉得在北京呆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原来我以为端端是大明星,架子一定很大,今日一见如此随和,倒让我更加刮目相看了!”顾怀远恭维地说。
“我觉得顾大哥把明星想得太高了,明星也是人,有七情六欲的普普通通的人。比如我虽然拍电视剧,但是我却是哈日派,特别爱看日本偶像剧,觉得他们将爱情拍得很美,很纯粹,永远都是手拉手,很真挚,极能打动人的那种。《东京爱情故事》、《同一屋檐下》我都看过。”王端端一边吃火锅一边说。
“端端,我保证《天堂雨》的爱情拍出来也会很纯粹,很真挚的!我们聘请的导演是日本的内腾胜。”郑卫国得意地说。
“太好了,内腾胜可是拍青春偶像剧的高手,说实在的,一部戏能否成功,编剧搭骨架,导演铸灵魂,演员补血肉。”王端端兴奋地说。
“不过,内腾胜在日本可是有名的色导演。”王庄庄插嘴说。
“国内的色导演是不是也很多?”丁能通饶有兴趣地问。
“娱乐圈中的‘性交易’是一巴掌拍不响的,大家心知肚明。我在娱乐圈中打拼了这么多年,见到的这类事情太多了,一些有姿色、有心计的女演员,为了出人头地,可以把羞耻抛到脑后,其实,在这个圈里,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谁是靠什么上了什么戏,都明白,有的演员出道时先傍一大款,再用大款的钱当‘敲门砖’,用自己的身体贴近导演,漂亮的演员多的是,导演凭什么非得用你?不投怀送抱能行吗?”
郑卫国听了王端端的表白,心中暗自得意,心想,没准你就是靠投怀送抱起家的,待我试探试探再说。
. “端端,听说娱乐圈有许多潜规则,难道漂亮的女演员只能靠‘献身’才能出名吗?”郑卫国不怀好意地问。
“潜规则哪个行业都有,你们商界没有潜规则吗?丁大哥,好像跑‘部“钱’进就是你们驻京办的潜规则吧?顾大哥,你如果写一本小说,就叫《驻京办主任》,一定能吸引很多读者。”
顾怀远哈哈笑着问:“恕我直言,如果你不够幸运,也会选择潜规则吗?”
“这样的选择完全取决于个人,我是那种不会因为客观原因就放弃梦想的人,为了梦想,我会选择承受!”王端端倔强地说。
“佩服,佩服,端端,事业有成的人身上都有你这种执著,来,通哥,怀远,咱们敬端端和庄庄一杯!”郑卫国倡议道。
众人一饮而尽,就在这时,丁能通的手机响了,是杨善水打来的。
“善水,什么事?”丁能通从容地问。
“能通,你在哪儿?我有点急事想跟你谈谈!”杨善水的口气非常着急。
“善水,卫国、怀远来了,我正请他们吃饭,不能明天谈吗?”丁能通推托地问。
“能通,你在哪儿请他们呢?我过去等你!”
“我在欧洲风情俱乐部呢。”
“那好,我在大堂等你!”
“你别等我,你到了给我打手机,我下去找你。”
“那好!”
丁能通挂断电话,心里一阵狐疑,善水一向稳重,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丁能通怕杨善水着急,拱了拱手说:“端端、庄庄,我有点事,关于电视尉的具体细节你们谈,卫国、怀远,我先走一步。”
郑卫国酸溜溜地说:“通哥,杨善水能有什么屁事,还值得你下去一趟?”
“善水的口气像是出了什么事,抱歉抱歉!”。
丁能通又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总统包房,他刚走到大堂咖啡吧坐下,杨善水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丁能通扬了扬手,杨善水就走了过来,丁能通又让服务小姐加了一杯咖啡。
“善水,出什么事了?把你急成这样?”丁能通平和地问。
“能通,何振东简直就是他妈的政治流氓!”杨善水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然后骂道。
“何市长怎么了?”
“刚才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劝劝我爸,赶紧在动迁合同上签字,还威胁说,如果我老爸执迷不悟,不知悔改,一味寻衅滋事,我这个驻京办副主任就别干了,还扬言谁影响拆迁一阵子,他就影响谁一辈子,简直是他妈的土匪!”
“何振东想干什么?好好的一个招商引资项目怎么会弄成这样?上次你老爸带头上访,不是和夏市长谈得不错吗?怎么又闹上了?”丁能通不解地问。
“何振东是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项目的总指挥,他要严格按照市委市政府定的补偿标准执行了,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刁一德为了给拆迁办盖办公大楼,想尽一切办法挤占动迁安置补偿款,晚搬走一个月每平方米扣二百,你想想,那些一时想不通的老百姓越往后拖越吃亏,他们能不闹吗?”杨善水哭丧着脸说。
“看来洪书记和夏市长一离开东州猴子要成精了!善水,你别急,你是东州市的局级干部,想撤你,得上市委常委会,再说,还有洪书记和夏市长呢,何振东想撤你,没那么容易!不过,你说的情况很重要,我们明天一起去一趟中央党校,把情况向洪书记汇报一下,不然的话,老百姓再上访,就不是闹市委市政府了,去省委省政府甚至进京都有可能。”丁能通打抱不平地说。
“家里不是还有周书记和林市长嘛,怎么能由着何振东胡闹?”杨善水愤恨地问。
“他们都是副市级,很难制衡啊!”丁能通惆怅地说。
“能通,夏市长的病到底咋样了?前一段东州官场上的大小官员车水马龙地进京,咱们驻京办都快成大车店了,这会儿听说夏市长癌细胞扩散了,没救了,一个也不来了,人怎么能势利到这种程度?”杨善水气愤地说。
“应该说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其实,夏市长根本没得什么癌症,不过是慢性胆囊炎加胆结石,做了胆摘除手术就没事了,把病情说得没救了,是夏市长的计策,目的是让那些想借机买官的人死了心,他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丁能通狡猾地笑着说。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为夏市长捏着把汗,心想,这么好的市长怎么这么年轻就不行了呢,原来是大喘气,吓死我了,不对,应该说,太好了,老天有眼,好人一生平安啊!”杨善水激动地说。
“所以,有洪书记、夏市长在,谁也撤不了你的驻京办副主任,把心放肚子里吧,只是老百姓受委屈了,你看着吧,何振东这么搞,早晚把老百姓惹急了,弄出人命来,看他怎么收场!”
“能通,弄出人命来,就晚了,我听黄梦然说,何振东向水敬洪拍了胸脯,一个月内动迁完毕,我爸告诉我,凡是在药王庙社区有亲属的党员干部,本单位的领导都找他们谈了话,劝亲属搬迁是政治任务,完不成任务取消一切评奖资格,取消一切奖金补贴,甚至停发工资,直至开除!简直就是法西斯!”杨善水骂道。
“善水,你的名字来源于老子的《道德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谁是水?老百姓是水,你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丁能通慨叹道。
“还是你想得比我远!”
“善水,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觉得何振东不会走得太远了!”
“能通,借你吉言,不过,何振东可不是肖鸿林、贾朝轩,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不是还有那句话吗,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不信咱们走着瞧!” .
丁能通说着扔给杨善水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一支用舌头舔了一下,点上火,诡谲地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68、民心
周永年和陆力生到皇县之前,肖仁杰被县纪委双规的消息一直没有透露出去,周永年和陆力生到达皇县的当天,这一消息就在县机关干部中传开了。
这些年,经常发生县级四大领导班子连根烂掉的腐败案件,皇县的情况究竟怎样,周永年真是捏了把汗。因为如果皇县腐败案很严重,就不可能不触及到东州市的领导。
目前,东州市的主要问题是房地产发展盲目冒进,发展秩序混乱,投机行为泛滥,周永年已经嗅到了国家宏观调控步步紧逼的气息,恰恰此时东州市的党政一把手都不在。
皇县很可能主要领导出了问题,近年来,一些基层的纪检委形同虚设,甚至成为腐败分子的保护伞!成了打击和排挤优秀干部的工具!好干部被双规的深层次原因究竟是什么,的确值得深思啊!
周永年和陆力生来皇县之前,并没有通知皇县,但当黑色奥迪轿车即将到达皇县时,远远就看到五六辆小轿车列着队停在马路边,张铁男、牛禄山、王汉生、黄跃文等一大堆皇县领导在县界迎接他们。
“力生,这就是皇县,无论你怎么隐蔽,他们都会在这里迎候你!”周永年讥讽道。
“这说明皇县在东州有顺风耳呀!”陆力生笑了笑说。
“力生,这就是问题,你到皇县永远看不到真实的情况,他们事先都做好了准备,他们怎么这么心虚?他们想掩盖什么?”
“这也是他们双规肖仁杰的原因,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肖仁杰是一颗炸弹,随时都可能把盘踞在这里的既得利益集团炸开一个口子!”陆力生一语中的地说。
“力生,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里的既得利益集团已经形成了势力,他们纠结在一起,盘根错节,还有相当一部分好的或比较好的干部受利益驱动混杂其中,想铲除这些势力,非得有利剑不可!”
“是啊,我听我那位在皇县纪委工作的亲戚说,在皇县机关送红包成风,不送红包不收红包都被视为异类,这里已经到了当官不敢清廉的地步!可见,这里的不正之风何等猖獗!”
这时,周永年的秘书问:“周书记,快到县界了,咱们的车停不停?”
“不停,告诉张铁男,直接去县委。”
周永年的秘书用手机跟张铁男等人通了话,陆力生回头看了一眼,张铁男等人赶紧上了车,很快超过了周永年的奥迪,几辆轿车在前面引路,半个小时后车队驶入县委大院。
周永年一下子就发现县委办公大楼后面的小山上,新建了一座仿古六层宝塔,看上去怪怪的。
“铁男,你们皇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周永年用手指着那座仿古宝塔问。
“周书记,这是无为塔,是为了提升县城的文化品位而建的。”张铁男满脸堆笑地解释说。
“噢,什么寓意呀?”周永年黑着脸问。
“无为就是不妄为,这是老子思想的核心观念之一,就是要求党员干部不要有太多的欲求,不要勉强去做,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张铁男振振有辞地说。
“铁男,我可听说这是一座镇邪塔,你们县委县政府专门请风水大师来设计建造的,对不对?”陆力生不客气地问。
“陆部长,你听到的绝对是别有用心的人造的谣言,这年头干事的人不多,乱嚼舌头的人到处都是。”牛禄山插嘴说。
“你们俩少跟我唱双簧,心里没鬼,镇什么妖,避什么邪?谁是妖?谁是邪?要我说,对于党的事业来说,腐败就是最大的妖,最毒的邪。反腐败靠风水先生不行,靠你们这座镇邪塔也不行,只有依靠群众的力量,依靠党纪国法!”
周永年说完,快步地走进县委办公大楼。
在县委常委会议室,一次特殊的常委会开始了,这次皇县常委会不是由县委书记张铁男主持,而是由东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陆力生主持的,县常委座无虚席,惟独少了常务副县长肖仁杰。
会议的主题是听取常委们对肖仁杰问题的看法,各位县委常委发言之前,陆力生作了开场白:
“同志们,我和周书记这次到皇县是专程为肖仁杰同志的问题而来,肖仁杰同志五年前是作为优秀后备干部由省委组织部下派到皇县任县委常委,挂职锻炼副县长,后被选为常务副县长。五年来,他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为皇县老百姓干了不少好事实事。据市委组织部县区干部处掌握的情况,他为了减轻农民负担,解决‘三农’问题,几乎走遍了全县的三十一个乡镇,前前后后共考察了三百五十多个村子,就在被县纪委双规前夕,他还发动县机关干部为死难矿工家属捐款捐物,帮助那些特别困难的孤儿寡母度年关。据我了解,肖仁杰除了和农民矿工交朋友以外,从不拉帮结伙,从不吃请,为了不让人家指责自己是飞机干部,蜻蜓点点水就走,他把爱人的工作调到了皇县,孩子在东州最好的学校上学,也转到了县中学,他一到皇县就爱上了这块土地,他把心都掏给了皇县人民,我不相信这样的好干部会受贿二十万,既然双规肖仁杰是你们皇县县委班子定的事,定这件事的时候,各位县委常委都举了手,那就当着市委主管干部和纪检工作的副书记周永年同志的面,说说你们为什么举手吧!”
陆力生的话有理有据,饱含感情,让许多县委常委为之动容,也给张铁男、牛禄山和王汉生一个下马威。
张铁男心里很清楚,周永年和陆力生是来保肖仁杰的,如果让他们得逞,自己在皇县不仅威信扫地,而且还会带来更大的隐患,因为放了肖仁杰无异于放虎归山。
想到这儿,张铁男计上心头,只要做足那二十万元受贿款的文章,你周永年、陆力生在证据面前也得低头。
“周书记、陆部长,我先说几句,首先我澄清一个事实,我们皇县钼矿从来没有发生过矿难,哪来的死难矿工家属?很显然陆部长调查的情况与皇县的实际情况有些出入,我承认肖仁杰同志为皇县人民做了许多有意义的工作,但是请不要忘记,肖鸿林和贾朝轩也为东州老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到现在为止,即使他们已经受到了法律的严惩,他们在老百姓中的民愤也不大,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在贪的同时,还给老百姓干了许多实事好事,善良的老百姓把对干部的要求已经放得很宽,再不像以前那样,干部吃顿酒席也义愤填膺,他们对腐败已经有了很大的承受力,老百姓的道理恨朴素,在你贪的同时,让我们老百姓也多得点实惠,你就是和好官,这就是老百姓的逻辑。有些腐败分子就是利用了善良的老百姓包容的心理,作政绩秀,廉政秀,拉拢民心,收买民心,应该说反腐败斗争越来越复杂了,千万别被腐败分子惯用的障眼法给蒙蔽了!”
“张铁男,你以为人民群众是那么好拉拢的?民心是那么好收买的?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共产党靠的就是得民心才坐了天下,毛主席早就说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好谁坏他们心里有数得很,一个党的干部,如果不是真心实意地为党工作,为人民谋福利,人民群众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拥护他?张铁男,你听好了,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在这种力量面前,任何腐败势力都不会长久的!”
周永年的话铿锵有力,张铁男环视一圈,牛禄山、王汉生等人的脸色都灰突突的,张铁男暗中提醒自己,镇静,一定要镇静,你现在是军心,军心一乱,满盘皆输。 ’
“周书记,县纪委就是在接到举报信后按图索骥,才在肖仁杰的办公室找到二十万受贿款的,这是铁的事实,面对这二十万受贿款,肖仁杰必须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说清楚,双规肖仁杰是县委常委会集体讨论的结果,肖仁杰到底腐败没腐败,我相信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的。”
张铁男的话音刚落,窗外就喊起了口号:
“人民拥护肖仁杰!”
“把好县长肖仁杰还给人民!”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在喊,很快就喊成了片,震耳欲聋!
“请周书记给皇县人民做主,决不能让好干部受委屈!”
张铁男气急败坏地问:“怎么回事?” 。
王汉生赶紧起身向窗外张望,“是群众上访,已经把县委大院围了起来。”
这时,黄跃文气喘吁吁地推开会议室的门恶狠狠地说:“张书记,牛县长,几千名上访群众要求给腐败分子肖仁杰翻案,怎么办?”
“这是皇县群众自发地在为肖仁杰同志请愿,如果是上访告状来的人不会这么多,张铁男、牛禄山,各位县太爷,走,咱们出去见识见识人民的力量!”
周永年说完,起身向会议室外走去,众人也随着周永年、陆力生走出会场。
坐在会议室里不知道,来到县委大院才发现,十里八村来为肖仁杰请愿的群众足足有上万人,而且好像还有人不断地往县委赶,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知肖仁杰被双规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周永年是为肖仁杰而来的。请愿的群众把县委大院围得水泄不通,上百名公安干警死守着县委大门。
“周书记,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政治事件,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王汉生别有用心地说。
“当然是政治事件,群众心目中的好县长被双规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政治,王汉生,你说有人操纵,有本事你操纵一个我看看,这是民心,你操纵得了吗?”周永年毫不客气地说。
这时,人群中举起一个大横幅,上面写着:
“周书记,为了皇县百姓,请救救肖县长!”
周永年和陆力生无不震惊,在他们的从政生涯中接待过成百上千的上访群众,他们都是告官的,这次则不然,群众自发地为一个好干部请愿,这种情景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看来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褒奖,肖仁杰的确是有口皆碑的好干部,绝不能委屈了好干部伤了老百姓的心。
周永年一边命令警察打开县委大门,一边走进人群中高声说:“乡亲们,你们的常务副县长肖仁杰不会有事,我就是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看望他的,你们的心愿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心愿,也是党的心愿,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支持,我们的领导干部才会顶天立地!肖仁杰同志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敢于坚持原则,敢于同腐败分子做斗争,敢于为民请命,敢于坚持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立场和信念,为了党和群众的利益,他宁可牺牲掉自己的一切,我们不能让这样的好干部再受委屈了,我现在代表市委市纪委宣布,解除皇县县委县纪委对肖仁杰同志双规的错误决定,立即恢复工作!”
周永年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时,陆力生高声说:“乡亲们,大家都请回吧,皇县是人民的皇县,是党的天下,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人牺牲党和人民的利益,也绝不让党和人民的利益受到任何的伤害!请大家放心,党不会让好干部受委屈,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腐败分子!”
陆力生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人潮渐渐地退去了,周永年黑着脸问:“张铁男、牛禄山,肖仁杰是皇县人民心目中的焦裕禄,你们现在还认为他有问题吗?”
“周书记,也许我们搞错了,但是那二十万到底是谁送的,肖仁杰一直没有说明白。”张铁男无奈地说。
“到现在你们还执迷不悟,坏人想害好人什么下三烂的招法想不出来,真相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你先说说,你们把肖仁杰关到哪儿了?我现在要去看看他!”周永年严肃地说。
“在前插镇的县宾馆。”牛禄山满脸堆笑地插嘴说。
“好吧,你们该忙啥忙啥,不用陪我,力生,我们走!”
周永年说完,和陆力生一起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69、山雨欲来
上午,国家建设部部长到中央党校大礼堂给省部级学员们作了一场精彩的报告,强调指出,目前的房地产市场秩序仍不完善、不规范、不成熟,哄抬物价、欺诈和恶意炒作仍大量存在,需要严格监管,真正落实房地产市场的科学发展观,在房产空置率不断攀升的情况下,房价却连续以超过两位数的速度高涨,无疑是房地产市场蕴蓄着巨大泡沫的征象,如果任其发展,一旦泡沫破裂,房地产市场将遭受重创。
尤其是房地产市场关联性强,上下游相关部门产业很多,所以房地产市场一旦失控,将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就会像癌细胞一样吞噬整个中国经济,因此,必须加强对房地产市场的宏观调控。
建设部部长的讲话透出一条很重要的信息,国家将在近期出台对房地产市场的宏观调控措施,洪文山听了这个报告内心很受触动,特别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和反思,他渐渐警醒,东州的房地产发展必须解决急功近利的问题。
上午建设部部长的报告,针针见血。其实,近几年,国家没少出台对房地产调控的举措,之所以屡屡收效不大,说到底是因为一些地方政府扮演了并不光彩的角色。如果不能斩断地方政府伸向房地产市场的利益之手,出再多的调控举措都难免要被架空。如今一些地方政府不但不在房地产调控上积极作为,甚至还采取种种不正当手段逆流而为,这里面是不是也包括东州市呢?如果这里面包括东州,那么自己作为清江省委常委、东州市的市委书记,是不是政绩观出现了问题?有时候或许一个决定一个政策不违规,也不违法,但是既损害了国家利益,也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有的政策从短期看没什么问题,但是从长远看损害了国家和群众的利益,这就是错误的政绩观,这种错误的政绩观比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的政绩观来得更隐蔽,所以造成的损害可能更大。想到这儿,洪文山不禁打了个寒战。
晚饭后,洪文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林大可的电话。
“大可,你心里有个数,国家可能最近要出台对房地产市场的宏观调控措施,估计来势凶猛,东州的房地产市场要抓紧整顿秩序,规范发展,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审批新项目,我担心国家会铁腕收紧银根,银行资金迅速回流,到时候东州房地产泡沫破灭,烂尾楼遍地,无法收拾啊!”洪文山开门见山地说。
“洪书记,你终于想通了,现在全国房地产投资以30%的速度增长,已经超过国内生产总值7——8%增长率的几倍,疯狂投资的后面是高房价。目前,东州市中心房地产价格已经飚升到北京、上海甚至香港的水平,这绝对是不正常的!”林大可声音洪亮地说。
“是啊,还是闻天同志有远见啊!可惜当初我固执己见,这回怕是要撞到国家宏观调控的枪口上啊!”
“洪书记,你也别着急,俗话说,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国际会展中心的项目。”
“你担心国际会展中心的项目资金不足?不会的,以香港黄河集团的实力,即使国家采取宏观调控措施对这个项目也不会有冲击。”
“我不是担心这个项目资金有什么问题,而是担心动迁拆迁有问题!”
“这也是我担心的,我听丁能通、杨善水说,何振东背着市委市政府定的动迁拆迁方案另搞一套,必须立即制止,否则必然激起大规模的上访。大可啊,什么是腐败?脱离群众,漠视群众利益,对群众的冷暖冷酷无情,就是最大的腐败!心中没有群众利益,那就只有个人利益、圈子利益、家族利益、宗派利益、小团体利益,跟群众利益完全背道而驰的既得利益!何振东的做法必将给市委市政府造成极其恶劣的政治影响,昨天晚上,我已经跟他通了电话,责令他立即纠正错误做法,大可,闻天同志病倒了,我又不在东州,你和永年同志的担子很重啊!我知道何振东爱搞小圈子,与你一向不和,你的话他有可能不听,但是他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当儿戏,其中利害他应该心里有数。大可,非常时期,咱们随时保持联系,记住,群众利益无小事,责任重于泰山啊!”
三天后,针对房地产业发展中存在的严重问题,为进一步加强市场引导和调控,建设部、发展改革委、监察部、财政部、国土资源部、人民银行、税务总局、统计局、银监会联合制定下发了《关于调整住房供应结构稳定住房价格的意见》。
国务院召开电视电话会议,会上,国务院领导指出,当前要坚决抑制固定资产投资过快增长,关键要切实把好土地闸门、信贷闸门、市场准入门槛,继续加强房地产市场调控,推行符合国情的住房建设模式和消费模式,坚决遏制部分城市住房价格的过快上涨。
在国务院召开的电视电话会议上,国务院着重点了几个房地产发展急功近利、房价上涨过快的城市,其中就包括东州。
开完国务院电视电话会议后,清江省省长赵长征坐不住了,自己是省长,对省内各地区的经济发展负责,何况东州市作为副省级省会城市,是清江省经济发展的发动机,宏观调控重创东州经济,必然对全省经济发展产生严重影响,对这轮宏观调控各省都要向中央表态,各市要向省里表态,弄不好对刚刚爬出低谷的东州经济又是一场灾难。
正当赵长征忧心忡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他赶紧拿起电话,电话是林白打来的,林白也得知了国务院电视电话会议精神,担心这场宏观调控风暴重创东州经济,很想和赵长征通通气。赵长征说:“老伙计,我也正想和你谈谈呢!”便放下电话,要车去了省委。
走进林白的办公室,没想到刘光大也在,刘光大黑着脸,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赵长征开玩笑地问:“光大,又发现腐败大案了?”
“长征,还真叫你说着了,”林白将手中的一份材料递给赵长征说,“这是中纪委领导批转给省纪委的一份举报信,你看看吧。”
“举报信?举报谁?”赵长征接过材料圆睁二目问。
原来这封举报信详实地反映了林大可利用春节之机收受贿赂,为了满足老母亲信佛的嗜好,受贿古玩舍利子佛珠价值两百多万的事实。上面有中纪委领导的亲笔批示:“责成清江省纪委查明真相。”
赵长征看后摘下花镜心情沉重地说:“老林、光大,你们怎么看?”
“我看,在事实还没弄清之前,不可枉下结论!”林白若有所思地说。
“前两天周永年向我汇报,在老百姓中口碑极好的皇县常务副县长肖仁杰同志被县纪委双规了,上万名群众自发地包围了县委大院为肖仁杰请愿,周永年说,皇县不仅存在着严重的矿难瞒报情况,而且地方宗派势力和腐败势力联手渗入到钼矿,官商勾结情况严重。”
刘光大没说完,赵长征插嘴问:“你的意思是说,肖仁杰是被陷害双规的,很可能是腐败分子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坏人告了好人?”
“不仅如此,皇县公安局局长黄跃文已经成了当地一霸,想抓谁就抓谁,想杀谁就杀谁,公然让手下死党杀害无辜矿工,就因为人家掌握了他们瞒报矿难的证据,简直是猖獗至极!好在邓大海正在着手抓捕黄跃文。”刘光大气愤地说。
“我估计抓捕黄跃文以后,皇县钼矿的盖子很快就会揭开,各地的煤矿、铁矿,只要是矿就涉及官员入股,我怕皇县也不能例外呀!”林白感慨地说。
“林大可就是从皇县起家的,目前他的老母亲和弟弟全家仍然住在皇县,皇县可与林大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呀!”赵长征意味深长地说。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刘光大接过话茬儿说,“国家对房地产宏观调控的措施刚刚出台,东州党政一把手都不在,正是林大可挑大梁的时候,想不到中纪委会转来这么一封举报信,真是该来的全来了。”
“光大,关于林大可的调查能不能等文山同志学习回来再进行,总要由他来应对这场宏观调控风暴啊!”林白委婉地说。
“没有一点举措怕是不好向中纪委交代,还是先找他谈谈话吧!”刘光大建议道。
“这样比较好,让林大可有个心理准备,监察部协助房地产业宏观调控,既是明确的信号,也是警告啊!”林白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这次国家对房地产的宏观调控就像踩刹车,监察部介入,显然是要动干部的!”赵长征呷了口茶说,“这次九部委之所以加入了监察部,意图很明显,如果地方政府对九部委意见执行不力,监察部到时候将会出面予以干涉,看来,这次中央是要下决心保证政令畅通了,不会允许政策上打折扣。”
“东州这次被国务院领导点了名,想打折扣也打不了了,银行资金回流,一些中小开发商首当其冲!”
林白的话音未落,窗外响起了嘈杂之声,好像有成千上万的人。
“怎么回事?”林白向门外的郭秘书问。
郭秘书赶紧推门进来说:“林书记,东州药王庙社区的动迁居民来了上千人,将省委大院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搞的?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补偿方案夏闻天向我汇报过,补偿非常合理,老百姓不应该有任何意见呀!”赵长征问道。
“老百姓喊的是‘打倒何振东!’‘何振东滚出东州!’‘谁影响老百姓一辈子,老百姓就把他赶下台!”’郭秘书说。
“看来问题出在何振东身上。”
赵长征说完,抄起林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给何振东打。
“何振东,你是怎么搞的?你干了什么不得人心的事了,老百姓要打倒你?”
此时何振东刚刚得知药王庙社区居民到省委上访的事,领头的又是杨仁泽。何振东正在电话里大骂杨善水。
“杨善水,你他妈的驻京办副主任是不是不想干了?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你当耳旁风是吧,有本事你和你老子一起当梁山好汉!”
何振东正骂得起劲,赵长征打来了电话。他赶紧挂断杨善水的电话,接赵长征的电话,“赵省长,我能干什么不得人心的事,老百姓闹事无非是想多要点补偿款,我们可是严格按照市委市政府定的补偿方案执行的,主要是有个别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机破坏稳定,破坏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
“谁是别有用心的人?我看你才是别有用心的人!我可警告你,最近有些城市因为大拆大迁诱发了一些恶性事件,个别地方甚至酿成了流血冲突,影响恶劣!我省决不允许出现类似事件,否则,我拿你是问!”赵长征口气严厉地说。
何振东连声应道:“是是是,我知道,我会负责任的,不过赵省长,请您跟《清江日报》领导班子打打招呼,他们那儿有个退休的老总编,叫杨仁泽,简直就是精神病,这次闹事就是他领的头!”
“这叫什么话,你对群众还有没有丝毫的感情,杨仁泽在我们省新闻界德高望重,是省劳动模范、市人大代表,杨仁泽是一个反映民意不遗余力的人,他能带头上访,一定是东州动迁部门忽视群众的根本利益,工作方法简单粗暴,对群众的质疑置若罔闻,装聋作哑,从而引起群众的不满,你现在立即赶到省委处理这起群访事件。要把政策跟群众讲清楚,慎重处理,希望你们以这起群访事件为教训,在工作中一定要做到民有所呼,我有所应;民有所困,我有所助;民有所求,我有所为;民有所盼,我有所办。只有这样才能杜绝群访事件的发生。”
就在赵长征与何振东通话之际,东州市常务副市长林大可已经赶到了省委大门前,他握着杨仁泽的手说:“杨老,居民同志们,对不起,市政府对不起你们,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
“林市长,群众理解市委市政府的难处,从肖鸿林时代起,市政府就热衷于拆迁,以危房改造和美化城市的名义,以极低的价钱将拆迁居民强制性地安置到偏远郊区,然后将地块变为商业开发用地,市政府和开发商从中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牺牲的总是老百姓的利益,药王庙社区拆迁补偿总算按市场价合理补偿了一回,可是何振东等人背着市委市政府另搞一套,想趁机揩油挤占补偿款,为市拆迁办盖办公大楼,还扬言谁影响政府一阵子,他何振东就影响谁一辈子,林市长,你听听这是人民政府副市长该对人民群众说的话吗?”杨仁泽情绪激动地说。
“杨老,居民朋友们,我现在郑重承诺,东州市人民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与人民站在一起的,市委市政府定的动迁拆迁安置补偿方案不会变,请大家放心,如果补偿得不公平,可以直接给我打电活,我的电话是……”林大可高声喊完自己的电话号码后接着说,“站在我身边的是市纪委特派到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指挥部的监督组组长,叫石志平,大家有什么情况也可以直接找他反映,他会直接反映给市委周副书记和我,我和周永年同志都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大可一边做着耐心细致的工作一边暗骂何振东,你何振东对人民群众如此冷酷,群众的呼声和眼泪唤不醒你一点点良知,你还有没有人性?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共产党员!
就在这时,十几辆警车鸣着警笛闪着警灯威风凛凛地带着二十几辆公交大客开了过来,车队停下后,从车上下来上百名警察不容分说就开始半推半搡地往大客上赶上访的群众,指挥的是中山区区长吴长发和区公安分局分局长康飞。
林大可高声制止道:“住手!吴长发、康飞,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如果这里面有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你们也这么干吗?心里还有没有群众?还要不要党的形象!”
吴长发和康飞根本不知道林大可在这儿,见林大可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林市长,是何市长让我们派人派车,立即把上访群众接回去的!”吴长发解释说。
“你们这是接吗?”林大可质问道。
“吴区长、康局长,既然是何副市长下令抓我们,那我们只好上警车了!” ’
一位刚才被推搡过的老人嘲讽地说完,就往警车里钻,康飞赶紧上前拦住:“老人家,您老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抓你们的,我们是来接你们的!”
“接我们派这么多警车警察干什么?拿我们当什么人了?”另一位老人情绪激愤地喊道。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对,我们不上客车上警车!”
“坚决要求何振东向药王庙社区居民赔礼道歉!”
这时,杨仁泽挥了挥手问道:“请问吴区长、康局长,今天的局面是怎么造成的?他何振东作为主管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的副市长,凭什么不露面?他不是要影响我们一辈子吗?我倒要看看,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他怎么影响老百姓一辈子!”
吴长发哭丧着脸说:“杨老,您是省劳动模范、市人大代表,德高望重,您老说句话,让大家撤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市政府、区政府懈决,这么多人围着省委,对东州影响多不好!”
“吴区长,究竟是谁在影响咱东州的形象,咱们问问林市长。”
还未等杨仁泽说完,林大可用洪亮的声音说:“居民同志们,东州是东州人民的,谁要是妄想把我们的党和政府放在人民的对立面,那他必将是共和国历史上的千古罪人!”
“说得好!”
杨仁泽带头鼓起掌来,人群中掌声雷动。
林大可接着说:“政府的权力是人民给的,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滥用行政权利,损害群众利益,总书记多次强调,各级领导干部要‘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可是有的领导干部置若罔闻,这样的人已经不配再做人民的公仆。居民同志们,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市政府郑重承诺,市委市政府定的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安置补偿方案不会变,什么晚搬迁一个月每平方米扣二百元,根本不算数,从今天起,大家记住我的电话,在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安置过程中,任何公职人员有违纪违法行为,我林大可第一个不答应!大家请回吧,既然吴区长给大家准备好了公交大客,还有康局长用警车给大家开道,这可是中央首长来了才有的规格,不坐白不坐啊!”
林大可的一句玩笑话,致使上访群众哈哈大笑,众人在杨仁泽的带领下,上了公交大客。
一场惊心动魄的群访事件被林大可化解了,可是他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他站在省委大院门口等上访的群众散尽,才上了自己的奥迪车,他回头望了一眼省委大门内影壁上“为人民服务”五个鲜红的大字,心头不禁一阵酸楚,胀满的胸臆间,顿时异常沉重起来……
自从夏闻天同志病重住院以后,自己殚精竭虑主持着市政府的大局,无奈,这两个月来自己就像走进了沼泽地,步步泥泞,处处险滩,自己就好像卷入了一场无影无踪的战争,这场战争没有硝烟,没有炮声。
林大可觉得有一股势力翻江倒海,八面呼应,齐心协力地向他袭来,林大可在部队带过兵,上过老山前线,自认为是一个有魄力、有能力统揽全局、运筹帷幄的人,在洪文山和夏闻天回东州前,他和周永年密切配合,保持东州的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不应该有问题,却不承想何振东背着市委市政府另搞一套,致使发生了一场不该发生的群访事件。
这是自己严重失职吗?林大可从心里却不愿意承认,因为周永年多次提醒自己,何振东惦记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为此,他在背后没少做手脚,这种人为了自己怦然膨胀的“乌纱帽情结”,什么国家、民族、事业大局的安危利害都可以抛开,其实这种人骨子里根本就不是共产党人,甚至连政客都配不上,只能称之为政治流氓。
既然你是政治流氓,就只好卡住你损民肥私的黑手了,只要林大可在东州,你何振东这只硕鼠就别想在政治上经济上占半点便宜。
想到这儿,林大可告诉司机去市委,他要找周永年好好谈谈,这次群访事件必须有人向省委承担责任,如果不让省委了解真相,板子只能打在自己身上,林大可不是不敢承担责任,只是猫怎么能替老鼠背黑锅呢?
林大可觉得即使不考虑自己的政治前程,就是为药王庙社区的老百姓伸张正义,自己也应该给何振东点颜色看看,更何况还有让林大可更头疼的事,这就是他还没有做好应对国家房地产宏观调控的准备,风暴就提前到了,林大可心中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慨!
70、开机仪式
郑卫国这几天非常得意,王端端就像一条美人鱼,一点点地上钩了,自从丁能通在欧洲风情俱乐部搭桥让郑卫国与王端端认识后,郑卫国抛出两百万的诱饵,使王端端顺利地签约《天堂雨》剧组。
剧本是由顾怀远完成的,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开机仪式安排在了北都大饭店国际会议厅。大红地毯铺就的主席台周围是男女主人公的巨幅海报,海报上用金黄色的大字写着“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天堂雨》”字样。
为了造势,郑卫国请了近百家媒体记者,场面之隆重不亚于国家领导人召开记者招待会,主席台右侧,升降臂将摄像机高高举起,摄像机上盖着一块大红绸子,日本导演内滕胜,韩国男主角金承宇,中国女主角王端端,制片人林娟娟、郑卫国,编剧顾怀远以及众多男女演员盛装出席开机仪式。
主席台下领导席位上坐着东州副市长何振东、市社保局局长房成高以及省文化厅、省文联、省广电局、市文化局、市文联、市广电局的主要负责人,主持开机仪式的是东州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苏红袖。
苏红袖手持话筒,举止端庄,一脸灿烂的笑容,吐气如兰,不愧是东州名花,主持风格华丽大气,大有与王端端一决高下的意味。
坐在台下的何振东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一样,因为他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就站在眼前,他直勾勾地在台下盯着王端端那双会说话、笑盈盈的眼睛,情人苏红袖无论怎样迷人,都成了衣服上粘的一粒饭粒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王端端刚好成了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王端端身上的一袭白裙,更是白得“床前明月光”。
这一切郑卫国看得最清楚,何振东和王端端不过是自己棋盘上的两粒棋子,他早就和王端端暗中达成协议,一百万陪何振东睡一宿,王端端是很懂潜规则的,开的竟然是市场价。
两个人谈价时,郑卫国不得不佩服王端端的妩媚,这种极具杀伤力的妩媚显然是久经沙场才调教出来的,做婊子还拿捏得触手欲碎,如平滑丝绸般微抚,如小猫抓心般地轻扫,虚虚无无,让人痒得恰到好处。郑卫国心想,何振东遇见这样的女人是死定了。
何振东以市领导的身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辞,紧接着是制片人林娟娟讲话,导演内滕胜发言,然后是男主角金承宇唱了一首韩国歌曲。
当王端端出场表演舞蹈时,全场沸腾了,王端端海藻般摇曳着手臂,仿佛路径没有泥泞,铺满华光,在舞蹈中,琐碎的现实与凡俗的表情都被裁掉了,只剩下了剪影,王端端美丽得像一棵树、一尾鱼、一只鸟、一条蛇,她在与自己交流、融合、颤动……仿佛心灵已经进入梦游状态。
舞蹈中的王端端与现实中的判若两人,一个是冰清玉洁,一个是狐媚诱人,女人的两面性在小玉女的身上演绎得惟妙惟肖……
开机仪式随着林娟娟和郑卫国一起揭下摄像机上的红绸子而宣告结束,紧接着就是盛大的招待酒会。
在酒会上,少了两个人,一个是《天堂雨》的女主角王端端,声称不太舒服回了北都大饭店的总统套,另一个就是东州市常务副市长何振东,他就像螳螂捕蝉一般,早就轻车熟路地溜进了总统套。
王端端经常与一些著名导演共度良宵,与副市长还是第一次,这一百万似乎比演戏挣得容易,在五星级酒店总统套享受一个晚上,可以挣一百万,对一般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做明星真好,做漂亮的女明星更好。
刚刚沐浴过的小玉女心情好极了,她对着镜子嫣然一笑,用手轻拂脸庞,说不尽的柔媚,薄纱般飘逸的睡裙哪里遮盖得了她柔媚入骨的美丽。
房间里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美食,王端端似乎还不太满意,她又特意要了一煲汤,这是一煲特殊的汤,曾经让无数导演竞折腰,面对这煲汤,小玉女的笑意更浓,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媚意化作如水的眼波,似乎决心要淹死何振东。
王端端美滋滋地品着红酒,不知不觉竟有了三分醉意,凝脂的脸颊似红玉一般,甚至连她白皙的脖子竞也有了淡淡的红色。这真是酒增媚意,人艳如花。
送汤的服务生刚走,何振东就溜了进来。
“端端,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了?”何振东色迷迷地坐在盘龙宝座上微笑着问道。
“何市长,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道药膳叫做仙人掌杞鞭壮阳汤,很补的。”王端端风情万种地坐在何振东身边说。
“噢,是什么鞭呢?”何振东往王端端身边凑了凑问。
“当然是牛鞭了。”王端端妩媚地说。
“不怕我吃了得疯牛病?”何振东话里有话地挑逗着。
“瞧您说的,您就是得了疯牛病,我也能治。何市长,你知道牛是怎么病的吗?”小玉女火辣辣的媚眼若十面埋伏,燥得何振东胸部起伏,直喘粗气。
“牛为什么病的?”何振东按捺不住地问。
“这个问题牧场主最清楚。”
说话间,小玉女的双眼似闭微闭,脸上红晕渐渐变浓,几乎像是从她凝脂般的肌肤中透出来一般,万种风情之中眼波盈盈,让人望一眼便要心醉。
“为什么?”何振东痴痴地问。
“哎呦,何市长,您怎么跟牛一样笨,您想啊,假如您每天被抚摩乳头会不会疯?”
何振东这才明白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猛然将小玉女搂在怀中,喃喃地说:“端端,今晚就让我做一回农场主吧!”
“人家想做你的小奶牛行吗?”
“行……”
何振东已经将厚嘴紧紧地贴在王端端的香唇上,两个人从盘龙宝座上滚到九龙毯上,此时,尾随而来的郑卫国,将耳朵贴到门上细听,却是小玉女的淫声浪语:
“往下一点,我的亲哥……”
郑卫国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诡谲地一笑,反剪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了。
一切都按着郑卫国的计划进行着,酒会后,忙了一天的郑卫国十分兴奋,他亲自开车送林娟娟回水岸花都,在车上,林娟娟却一脸的惆怅。
“卫国,王端端真的答应和何振东上床了?”
“这还有假,你就瞧好吧,我要利用这个王端端再让何振东在社保基金中给咱们挤出十个亿,国家对房地产突然刮起了宏观调控风暴,银行纷纷收紧银根,咱们以前从几家银行贷的款,人家催得急,只好拆东墙补西墙了,如果再从社保基金中挤出十个亿,咱们就能度过这场宏观调控危机,到时候香港上市的事也有眉目了,娟娟,林氏集团这艘船能不能冲出东州,走向世界在此一举了!”郑卫国充满自信地说。
“卫国,仅凭王端端陪何振东睡一觉就能贷到十个亿的社保基金,太容易了吧?”林娟娟半信半疑地问。
“我哪儿有那么傻,何振东是螳螂捕蝉,我是黄雀在后,他是除禾日当午,我是汗滴禾下土,各取所需!”郑卫国诡谲地说。
“卫国,你在耍什么花招,我怎么听不明白?”林娟娟迷惑地问。
“我在总统套里安装了针眼镜头,可以录下何振东和王端端‘那个’的全过程,有了这个法宝,不怕他们不就范,以后何振东就是咱们的钱匣子,王端端就是咱们的遥控器,想拿下谁就拿下谁!”郑卫国踌躇满志地说。
“卫国,你可够损的,你不会也这么对付我吧?”林娟娟警觉地问。
“娟娟,你说什么呢?我这可是为了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你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害你呢?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向我伸出了友爱之手,我一生一世也忘不了你,我郑卫国这辈子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那些曾经让我倒霉的人,我一个也不能放过!”郑卫国咬牙切齿地说。
“卫国,我爱你,我不要你报恩,我只要你爱我,我知道你嫌我,可是我和王端端不一样,她是心甘情愿地以色换钱,我可是被命运推到悬崖边上的。”
林娟娟说着说着,委屈的眼泪像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流下来。
“娟娟,你放心,今天我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在我心目中就是西施,我就是范蠡,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东州,像范蠡和西施一样,泛舟五湖,远离俗世红尘,哪怕官场、商场、情场斗得洪水滔天,和我们都没有关系。”郑卫国柔情似水地说。
“卫国,你真的这么想的?”林娟娟喜出望外地问。
“真的,这是我的心里话!自从‘肖贾大案’后,我就开始明白了,这年头官场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反腐败失民心,反腐败失官心,做生意不搞官商勾结别想做大,在欲望横流的现实里,没有什么人是安全的,表面上看着莺歌燕舞,左右逢源,其实到处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娟娟,再从社保基金里挤出十个亿,你就可以逐渐疏远房成高,他离倒霉的日子也不远了,别让他刮着碰着你!什么时候离开东州,我心里有数,我已经办好了我们移民加拿大的手续,娟娟,那里才是咱们一起生活的世外桃源!”
郑卫国一番掏心窝子的表白让林娟娟十分感动,她从心里感到自己没有爱错人,自己虽然历经了三个男人,但是自己真正爱的是这个机敏诡谲、聪明绝顶,又敢恨敢爱的郑卫国,果然能和这个男人厮守终生,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林娟娟无限怜爱地看了郑卫国一眼,觉得心爱的男人像一头雄狮,自己就是驾驭雄狮的天使!
71、变数
昨天晚上,黄梦然和几个朋友喝酒,其中有一个是省纪委的,席间透露,有人向中纪委举报了东州市常务副市长林大可,林大可涉嫌文物受贿,据说是一件价值两百万的舍利子佛珠,中纪委领导非常震怒,责成省纪委严查,林大可很快就会被双规。
黄梦然听到舍利子佛珠,心头一阵发冷,心想,这会不会是自己送给何振东的那串佛珠?如果是,怎么会到林大可的手里?以何振东和林大可的关系,两个人也不可能有经济上的往来呀,莫非是何振东……
黄梦然不敢深想,因为如果这串佛珠果真是自己送给何振东的那串,一旦追究起来,势必溯本求源,整不好就查到自己的头上,那可是行贿罪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黄梦然决定去找何振东探听探听。
此时的何振东刚刚从昨天晚上与王端端的云雨情中醒过来,正在为黄跃文被抓感到震惊!黄跃文是昨天到市公安局开会,会后直接被市刑警支队给拿下的,消息是市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透露的,邓大海亲自下令抓的,连人关在哪儿都是个谜,因为抓黄跃文,邓大海事先没和局班子任何成员通气,人直接由石存山、杜心海带走了。
何振东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黄跃文不开口则已,一旦开口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在东州的政敌无非是林大可和周永年,林大可已经自身难保了,怎么才能扳倒这个周永年呢?
思来想去,只有美人计最好,可是和苏红袖说了好几次了,这个臭婊子却迟迟不下手,自从上次逼着她打了胎以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也难怪,女人是要哄的,王端端毕竟只能做露水夫妻,一夜情后,何振东还是觉得苏红袖更经济实用。
苏红袖的乳房虽然不像王端端的不大不小一把抓,挺而不拔,柔而不坚,但是苏红袖的乳头上翘,乳根拔起,走起路来,左右摇曳,高傲而风骚,让人欲罢不能!
周永年要不是有病,苏红袖送上门去不怕他不动心,夏闻天得了绝症,就是能保住命,政治上肯定是完蛋了,在东州最有实力与自己竞争市长位置的就是林大可和周永年。
官场如战场,如果能战胜这两个对手,说不定能登上东州市市长的宝座,登上这个台阶,凭自己的年龄,说不定五十岁左右或许能登上省长甚至省委书记的位置,官场上的事只要敢想,变数就会成为定数。
畅想到这儿,何振东又恢复了自信,眼下只有两步走了,想办法堵住黄跃文的嘴,在洪文山回东州之前,解决掉所有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问题。
洪文山是最希望这个项目早日上马的,哪怕宏观调控风暴致使东州两千四百多个工地一半停工了,只要国际会展中心早日开工,自己的政绩就是最突出的,拆!必须尽快拆掉药王庙社区。
但是以杨仁泽为首的几个老顽固太难缠了,只有一个办法——杀一儆百,抓!杨仁泽是市人大代表,暂时抓不得,其他人可以抓,只要把几个老顽固解决了,别人就老实了。
其实补偿款一分不少地发下去,药王庙社区的居民早就搬迁了,但何振东偏不这样做。
官场上就是这样,干多了就成了众矢之的,专门有一批像周永年这样的王八蛋不干事专整人,自己也只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了!
何振东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远望着药王庙社区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黄梦然悄悄地推门进来了。
“梦然啊,我估计你该来了!是不是为那串佛珠的事?”何振东毫不掩饰地说。
“何市长,我是到办公厅办事,顺便来看你!”黄梦然避开何振东的话题说。
“你小子不实在,明明是为佛珠的事而来,是不是想知道怎么跑到林大可的手里了?”
黄梦然没敢搭茬儿,只是给何振东一支烟,并亲自给他点上火。
“梦然啊,对那些不遵守官场游戏规则的人,惟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出局,可惜了那串佛珠啊!那可是佛家的宝贝。”
“何市长,只是不知道那佛家的法器是保佑林大可,还是保佑我们自己?”黄梦然话里有话地问。 .
“梦然,你小子是怕一旦上面深查起来会牵连到你,放心吧,这件事林大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何振东洋洋自得地说。
“何市长,现在只是谣传,上面并没有动林大可呀!”
“没动他是因为洪文山、夏闻天都不在,这两个人有一个在的,林大可早就消失了,夏闻天病人膏肓,回来回不来意义都不大了,这次国家对房地产业铁腕调控,东州城有一半工程成了半截子工程,这个责任只能由洪文山来负了,因此,洪文山即使回来,这一大摊子残局就够他收拾的,弄不好上面还要追究责任,梦然啊,这场博弈,你不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吗?”何振东的口气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何市长,你还不知道,夏市长得的不是癌症,只是慢性胆囊炎加胆结石,手术做得很成功,都快出院了!”
“你小子不是说得的是结肠癌,全身扩散了吗?”何振东惊讶地问。
“那都是丁能通施的障眼法,放的烟雾弹,目的是阻止大伙去看夏市长,你没听说,武志强和刁一德去看夏市长,气得夏市长把礼金都扔出了门外!”
“高,太高了!我小看夏闻天这个白面书生了,估计他还有多长时间出院?”何振东显然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
“一个星期吧。”
“这么说他肯定知道国家对房地产宏观调控的消息了?洪文山不在东州,我猜夏闻天会借宏观调控风暴强力规范东州房地产市场,从而把‘房地产立市’的方针转变到装备制造业上去。梦然啊,看来洪文山和夏闻天的博弈又开始了,前一轮是洪文山占了上风,这一轮对夏闻天有利,但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何市长,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就是市场经济中那只看不见的手,把手伸得长长的,四两拨千斤就行了!”
何振东深吸一口烟,目光阴毒地看了一眼黄梦然,黄梦然仿佛被刀割了一下,激灵打了个冷战,何振东哈哈大笑。
72、探望
由于学业太忙,洪文山一直没倒出空去看望夏闻天,当得知国家对房地产实施宏观调控的消息后,洪文山坐不住了,周末一大早,他就给丁能通打电话,让丁能通接他去医院看望夏闻天。
丁能通本来定好去人大接金冉冉一起去看望刘凤云,只好改变计划。丁能通陪洪文山走进夏闻天的病房时,病房内没有人,两个人正纳闷时,白丽娜走了进来,夏闻天住院期间,丁能通委托白丽娜给宁彤打下手,负责与医院沟通,所以白丽娜抽空就往301医院跑,帮了宁彤不少忙。
白丽娜一见洪文山很惊讶,“呀,洪书记,你怎么来了?”
“丽娜,我听能通说,夏市长住院期间你很辛苦,我代表市委谢谢你了!”洪文山认真地说。
“洪书记,瞧您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白丽娜不好意思地说。
“丽娜,夏市长和嫂子呢?”丁能通温声问道。
“在院子里散步呢,医生说下床活动可以预防手术合并症。”白丽娜指指窗外说。 。
“能通,走,咱们也陪闻天散散步。”
洪文山说完,走出病房。
夏闻天没想到洪文山会来,这几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出院,因为他从电视新闻中得知国家对房地产实施了宏观调控措施,东州还被点了名。房地产商大多依托银行贷款,国家收紧银根,银行资金必然回流,东州岂不是有半数的工地要停产,妻子宁彤正劝他不要着急时,洪文山和丁能通迎面走了过来。
“闻天,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是不是急着出院了?”
“哎哟,老洪,这可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我这心里憋得难受,就想找你唠唠呢!”夏闻天兴奋地说。
“伙计,我知道你为啥急,想急着回东州挤泡沫是不是?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身体是挤泡沫的本钱!”洪文山开玩笑地说。
“老洪,你还有心开玩笑,九十年代初,我多次去海南考察,亲眼目睹了海南房地产从大繁荣到大萧条,泡沫破裂后的满目疮痍,今天东州的一切似曾相识,我心里真是不寒而栗呀!”
“是啊,前年我去海南出差,坐在中巴车内,一栋栋烂尾楼不时映入眼帘,它们就像一个巨大的城市黑洞令人触目惊心啊!”
“当年,海南房地产高潮的时候,海南经济增长率高达40%,泡沫破灭后,海南经济陷入低迷。1997、1998年,海南的GDP总量下降到仅占全国的0.5%。老洪啊,我早就提醒你,大量房地产投资带动经济增长很可能换来的只是短暂的繁荣,政府批了那么多项目,显然是在拔苗助长,同时又造成地稀价高,加剧市场的盲目性啊!”夏闻天用埋怨的口气说。
“这次到中央党校学习,我才看清自己发展观上出了问题,科学发展观是以人为本,我们是以政绩为本,把GDP看得太重,投资冲动就无法遏止,由于我主观冒进,急功近利,搞了一言堂,才造成了东州今天十分被动的局面啊!”洪文山诚恳地自我批评道。
“老洪,稳定增长是房地产宏观调控的目标,过快增长反而会造成资源的极大浪费。亡羊补牢吧!”
这次东州被点了名,连监察部也加入进来,看来中央这次下决心牺牲个把小卒,也要换来个政令畅通、令行禁止的局面呀!所以,我的意见是你出院后,要雷声大,雨点也要大,坚决落实中央宏观调控精神,东州绝不能重演海南当年的惨剧!”
“洪书记、夏市长,海南是中国房地产行业的第一所学校,如今活跃在房地产行业的富豪们,三分之一的第一桶金来自海南,有人说,避过海南房地产泡沫的人,如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但是,海南是个很特殊的市场,如果当年不进行宏观调控,后果会更惨!东州今天的经济实力、社会需求与当年海南的情况不可比,当年海南的金融机构都被房地产掏空了,即使东州繁荣背后有泡沫,如果措施得当,海南房地产泡沫的悲剧不会在东州上演。”
“能通,你太乐观了,房地产泡沫给海南的遗产是数目不详的金融不良资产,积压房地产的背后是金融资产,满目疮痍的房地产其实是钢筋水泥的货币,积压房地产就是积压了银行的钱,银行到底有多少钱扔进了海南,形成了大量的泡沫资产?这个谜底一直无法揭晓,金融机构为海南的房地产泡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个惨痛的教训,投资东州房地产的金融机构不会不知道,银行纷纷撤资,撤不出去就形成不良资产,东州出现烂尾楼是板上钉钉了,只是不知道能出现多少,还有没有盘活的可能!”夏闻天一边咳嗽一边说。
“闻天,该回房间打点滴了,洪书记,能通,到病房坐坐吧!”宁彤客气地说。
“算了,弟妹,闻天很虚弱,需要休息,就不打扰了!”洪文山笑着说。
“老洪,不怕,这次手术把我的胆摘除了,天就是我的胆,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夏闻天话里有话地说。
“好啊,金庸的武侠小说里有句话叫无招胜有招,你夏闻天如今是无胆胜有胆,只要是按科学发展观办事,不怕你胆大包天啊!”
洪文山说罢,夏闻天哈哈大笑!
73、火车站
丁能通把洪文山送回中央党校后,开着奔驰沿着京密运河往回走,望善清澈的河水,想到金冉冉的柔情,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这段时间,丁能通励精图治,让驻京办发生了可喜的变化,不仅得到了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驻京办管理司和国务院农民工办的表扬,在北京驻京办圈子里名声大震,而且逐渐被进京办事打工看病的东州百姓认可,自己留给洪文山和夏闻天的印象也越来越好了,自己留党察看的处分前些日子也被撤销了,真可谓官场得意。
只是情场上仍然陷入两难境地,最近一段时间,丁能通的感情天平越来越倾向于金冉冉,这丫头爱自己爱得太本真了,太纯粹了,不像罗小梅,纠缠在官场商场之间,对自己的爱多了一些功利色彩。
更让人担心的是罗虎被捕后,会不会牵涉到小梅?听说皇县公安局长黄跃文也被东州市公安局抓了,看来罗虎、大李和老于都开口了,他指使杀害魏小六的事犯了。
如果是经济上的事,应该市纪委先双规,弄清情况后,由市检察院批捕,现在是市刑警支队先抓人,显然是刑事犯罪,黄跃文落在石存山手里,他死定了。
现在最心慌的一定是张铁男了,自己真是天真,想让张铁男放罗小梅一马,怎么可能呢?何振东也不会答应!看来离鱼死网破的日子不远了。
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突然手机响了,他以为是金冉冉约自己晚上一起吃饭呢,一看手机号码竟然是罗小梅。
丁能通接通手机责怪地问:“小梅,十多天没有给我打电话了,忙什么呢?”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了白玫瑰,就忘了红玫瑰了?”罗小梅反唇相讥。
“什么白玫瑰红玫瑰的,洪书记夏市长都在北京,市里的领导走马灯似的往北京跑,我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这不刚刚陪洪书记去301医院看完夏市长,刚才白丽娜来电话说,市政协主席张宏昌明天又要来北京开会,顺便看望洪书记和夏市长,你又不是没于过这摊子活,应该知道其中的苦!”
“我又没说什么,你就发了这么一大堆牢骚,通哥,别看我没打电话,可是我心里不知有多想你,只是我答应过冉冉不再打扰你,但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通哥,这些日子我心里好怕!”
“小梅,冉冉找过你?”丁能通吃惊地问。
“我答应过冉冉离开你,可是我后悔了,通哥,这段时间我心里好怕!”
“小梅,你怕什么?”
“罗虎被抓了,黄跃文也被抓了,通哥,你知道吗?”
“我知道,小梅,别怕,罗虎做的事都是背着你干的,你又没让罗虎去杀人,是黄跃文指使的,小梅,我承认我很爱冉冉,但是,我和你的生命是融在一起的,我们早就水乳交融了,不是你说分手就能分手的,冉冉劝你离开我是她的一厢情愿,你放心,小梅,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罗小梅从来没这么软弱过,丁能通顿生怜爱之心,他觉得决不能在小梅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她,“冉冉,哥只好对不起你了!”
想来想去,丁能通都觉得太爱罗小梅了,由此就更恨何振东、张铁男等人了,是他们联手让罗小梅钻进了套子里,好端端地毁了自己的心上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通哥,你什么时候能回东州?”
“夏市长很快就出院了,他一出院我就回去,小梅,你好好的,记住,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挂断了罗小梅的电话,丁能通似乎看到罗小梅哀哀婉婉的目光,他太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了,而现在惟一能帮她的就是自己的爱。
想到这儿,丁能通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冉冉,如果拒绝了冉冉,冉冉会伤心欲绝的,丁能通的心里矛盾极了,由于痛苦,他的眼睛便情不自禁地湿润了起来。
车到北京花园门前时,手机又猛然响了起来,丁能通没急着接,他停好车后,一边下车一边接听:“喂,哪位?”
手机里传出周永年焦急的声音:“能通,我刚刚得到消息,杨善水的父亲杨仁泽因不满何振东强迁药王庙社区,带着一百多位上了岁数的居民已经登上了进京上访的火车,估计明天要去中南海,你马上找到善水,现在就去火车站等,一定要拦住他们,做好劝慰工作,请转告杨先生,东州市委市政府有能力解决药王庙社区问题,对强迁中给群众造成的损失,政府会给予合理的补偿。能通,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将矛盾化解在驻京办,至于少数干部对群众麻木不仁,冷酷无情,一定会受到党纪政纪惩处的r
“周书记,是北京站还是北京西站,东州进京的火车,这两个站都停啊!”丁能通紧张地问。
“那就兵分两路!能通,这是政治任务,关系到市委市政府的形象,更关系到药王庙社区群众的切身利益,我已经派市信访办王主任立即赶往北京,他已经在飞机上了,估计他一个多小时后就能到首都机场,你们驻京办和信访办密切配合,把市委市政府的政策向上访群众讲清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务必将上访群众安安全全地带回东州!”
丁能通万万没想到,药王庙社区居民会进京上访,老百姓的利益如果不是受到极大的伤害,怎么可能进京上访?
在东州驻京办没有改革之前,遣送进京上访人员是惟一亲民的行为,各省市县驻京办无不如此。群众进京上访直接影响了地方政府在中央政府心目中的形象,不管什么时候,维护首都稳定、维护地方政府形象都是第一位的,因此,加强驻京办的信访工作,从来都是一把手总负责,指定专人联系,责任到人,制订信访工作预案,确保在接到国家信访局和北京市公安局通知后,迅速到位,妥善处理。
丁能通心想,冲这一点,驻京办也不能取消,他立即给杨善水打电话,要求杨善水带胡占发、荣国库等去北京站,即刻出发!
杨善水气愤地说:“能通,我接到了何振东的电话,他他妈的在电话里指责我,说这次上访行动是我和我爸一起策划的,说我要对这次上访事件负责任,你说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丁能通冷静地说:“善水,你先忍一忍,现在不是讨论谁的责任的时候,还是先把老人们接到驻京办后再说!”
丁能通和白丽娜等人到达北京站时正是傍晚时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大家谁也没顾上吃晚饭,白丽娜给大家买了面包香肠垫了垫。
半个小时以后,东州市信访办王主任带着两位处长也赶到了,王主任和丁能通互通了情况,大家便进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因为事发突然,搞不清楚杨仁泽带着一百多位老人上了哪趟火车,但很可能是明天早晨六点钟到的那趟,为了万无一失,大家只好在火车站熬一宿了。
丁能通纳闷地问:“王主任,林市长是主管驻京办和信访工作的副市长,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给驻京办打电话呢?”
王主任低声说:“听说林市长被举报了,正接受省里审查呢。”
丁能通一下子想起了和夏闻天春节前看望刘风云,刘风云提醒夏闻天的话,“有人在做林大可的文章,匿名信都寄到中纪委领导的手里了”。丁能通心想,看来林大可面临一劫呀!
凌晨时分,杨善水给丁能通打了手机,说六点钟到达北京站的火车从西站开过去了,没有发现上访群众,丁能通让杨善水带人立即赶往北京站加强力量。
果然,东州开往北京的火车,六点钟准时开进了北京火车站,丁能通、王主任都紧张地等候在出站口,下车的人熙熙攘攘地走出了出站口,却不见上访群众的影子。
等这趟车的人都走光的时候,丁能通眼前一亮,杨仁泽一马当先领着上百名上访老人走了过来。丁能通和王主任在北京火车站民警的配合下,赶紧迎了上去。
“杨大爷,你们辛苦了,是市委周书记让我来接你们的!”丁能通热情地握着杨仁泽的手说。
“怕是给何振东当帮凶来了吧?”杨仁泽冷冷地说。
“杨大爷,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善水吗?善水一会儿就过来!”丁能通继续解释。
“我不用你们接,你们该忙啥忙啥吧!”
杨仁泽固执地一甩手领着大伙出了接站口。
这时杨善水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爸,先领大伙到驻京办歇歇吧。”
“到驻京办干啥,我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杨仁泽气哼哼地说。
“对,我们不去驻京办,我们是来告何振东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上访群众情绪激动地说。
“杨老,居民同志们,市委周书记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特意派我来接大家,大家反映的问题周书记十分重视,他代表市委市政府承诺,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王主任苦口婆心地说。
“算了吧,常务副市长林大可也承诺过,结果连自己都被坏人陷害了,周书记也不一定是何振东的对手,他们的官一般大,谁也管不了谁,我们还是找国务院领导反映东州的情况,问问国务院领导,《宪法》修正案第二十二条规定,公民的合法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为什么地方政府打着发展经济的名义,到处拆老百姓的房子,我们的财产屡屡受到侵犯?”一个老人激动地说。
“丁主任、王主任,还有善水,你们听好了,”杨仁泽严肃地说,“《宪法》第四十一条明确规定:公民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的违法失职行为,有向国家机关提出申诉、控告或者检举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压制和打击报复。可见,上访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没有权利对我们进行赶、围、追、堵、截,否则你们就是违法!”
“爸,您别再闹了,您怎么也得为我想想吧!”杨善水激动地说。
“儿子,你怕了,我不怕,我倒要看看,何振东能不能蹦出共产党的手心!”
“杨大爷,您听我说,洪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夏市长也快出院了,都可以出面解决问题,我还可以把中纪委六室的刘主任请来,也就是市委周书记的爱人,有什么委屈尽管和他们说,问题一定会解决的。”丁能通诚恳地说。
“夏市长不是得癌症了吗?怎么快出院了呢?”杨仁泽纳闷地问。
“那是误传,夏市长只是做了胆摘除手术,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按夏市长的话说,天就是他的胆,谁是天呢,老百姓是天!”丁能通大声说。
“说得好,老哥哥、老姐姐们,既然夏市长没得癌症,病好了,快出院了,咱们的事就有救了,既然问题能解决,咱们也就不麻烦国务院领导了,咱们就去市驻京办等夏市长,好不好!”杨仁泽目光炯炯地说。
“听老杨的!”
“听杨总编的!”众人纷纷附和道。
“那好,大爷、大叔、大妈、大姨们,跟我来吧!”
丁能通引领着大家,好说歹说劝大家上了驻京办的几辆大客车。
在车上,丁能通分别跟夏闻天和刘风云通了电话,两个人都要马上到驻京办,丁能通派杨善水去接夏闻天,派白丽娜去接刘凤云。
丁能通之所以要请刘风云是觉得救罗小梅惟一的途径是扳倒何振东,让刘风云听听东州老百姓对何振东的反映,更有可能引起中纪委对何振东的重视。另外,罗小梅写的那份材料丁能通迟迟没敢拿出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给刘凤云更合适。
何振东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树大根深,关系盘根错节,甚至和省长赵长征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这份材料如果给错了人,不仅扳不倒何振东,还会反受其累,害了小梅。
74、出院
安排老人们吃完早饭,把大家请到了会议室,夏闻天和刘凤云刚好到了,两个人热情地与大家握手。
老人们非常关心夏闻天的身体,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杨仁泽率先发言:“夏市长,市委市政府动迁药王庙社区的补偿方案,原则上我们是同意的,按市场价补偿在东州动迁史上也是破天荒的,可是,有好政策还要有好的干部去执行,像何振东那样的副市长,何止是把经念歪了,简直是黄世仁在世,一座楼还有一个单元的居民没有搬迁,他就敢拆楼,楼拆得就剩下一半,根本置居民的死活于不顾,社区内还有一千户居民没有搬迁,他就命令将社区所有柏油马路的沥青都起了下来,老人孩子们根本都走不了路,对未搬迁的居民极尽恐吓之能事,今天停水,明天断电,后天停气,还不允许老百姓聚在一起议论,弄了十几辆警车见三五成群的就驱散,老百姓苦不堪言,几个看不下去的老人和他们理论,光天化日之下以妨碍执法的罪名就抓人,夏市长,我想问问您,东州还是共产党的天下
吗?”
杨仁泽说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听得夏闻天、刘凤云脸都白了,特别是夏闻天作为东州市一市之长,老百姓的话就像是钢针一样,扎得他心疼。
这些年来,一些既得利益集团打着组织的名义,为了个人的利益、小集团利益、圈子利益、宗派利益,置群众的利益于不顾,让党和政府的形象受到无法弥补的损害,如何保证党的先进性,如何让国家长治久安,是每个党员尤其是领导干部应该认真思考的。
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对人民群众充满感情,不是侧隐之心,而是政治责任;不是策略安排,而是价值取向;不是权宜之计,而是根本要求。最重要的就是要对群众“一枝一叶总关情”,真正地执政为民,绝不是挂在口头或是高高在上,指手画脚,而是走到人民中间,与人民共甘苦,心里要常默念郑板桥的“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人间疾苦声”,真正关心群众的喜怒哀乐!
一些地方党群关系紧张,归根到底,就是有的党员干部对人民群众缺少真正的关爱和感情,甚至冷酷无情,以至于伤害人民群众的感情,把自己摆在官老爷的位置上,甘当公仆只是一种口号,甚至是作秀,这就使党群关系、干群关系形成一种对立,对群众冷酷无情的干部即使不是一个腐败的干部,那也绝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干部!政府是人民的政府,决不能利益市场化,成本社会化,好处小众化,负担大众化。
想到这儿,夏闻天饱含深情地说:“杨老,居民同志们,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大家道个歉!”夏闻天说完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坐下接着说,“我们党历来强调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怎样解决群众的切身利益,看来这不只是个工作方法,时间分配和资金多寡的问题,重要的是对人民群众有没有感情!遗憾的是,我们东州出现这样的党员干部,他们掌握着人民赋予的权力,却丝毫不关心群众的冷暖和疾苦,心中根本没有群众,更谈不上和群众的感情,这些问题,在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安置过程中充分暴露了出来,这些人惟独只想着自己的乌纱帽。他们把所谓的‘政绩’看得比什么都重,绞尽脑汁上工程,挖空心思傍大官、傍大款,把‘关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顿饭吃一头牛,一屁股坐一栋楼,这些人早就不是人民心目中的党员干部,这一点群众看得很清楚,一个对群众有感情的干部,不会对群众的冷暖疾苦麻木不仁的,不会在群众面前颐指气使,更不会动辄以强硬手段对待群众,群众有苦心里难甜;群众有难心里难安;
群众有冤,心里难平。那些妄想折腾老百姓一辈子的官老爷,老百姓就会让他遗臭万年!”
“说得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并热烈鼓掌。
“今天,我向大家保证,从现在开始,药王庙社区的一切事务都由我亲自抓,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陪大家一起回东州,咱们请驻京办丁主任给我们买团体票,我陪大家坐火车回家!”夏闻天诚恳地说。
“夏市长,您刚做完大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回医院休息吧,反正您也快出院了,我们就再忍几天!”杨仁泽动情地说。
“不行,我一天也不能让你们忍,你们难受一天,我就难过一天,我身体基本好了,很久没坐火车了,你们年龄和我的父母差不多,今天就当你们是来接儿子出院了,好不好!”夏闻天深情地说。
“好,既然夏市长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就一起回东州!”有的居民感动地说。
“那好,丁主任、王主任,马上去火车站订火车票,上火车之前,先安排一些房间让老人们休息。”夏闻天关切地说。
“不用了,夏市长,我们人太多了,让他们搞点折叠床来,我们就在这会议室休息了。”杨仁泽感动地说。
于是,丁能通开始排兵布阵,全力安排老人们休息,同时派接待处处长白丽娜去购团体票。
这时,刘凤云走过来关切地问:“闻天,真难为你了,赶紧跟宁彤通个电话吧,她一定着急了,还不知道你要陪老人们回去呢!”
夏闻天这才想起来还没和妻子商量,只好硬着头皮打了手机,让宁彤立即办出院手续,和自己一起回东州,宁彤无奈地同意了。
夏闻天挂断手机,对刘风云说:“凤云同志,关于何振东的问题,希望引起中纪委的重视,什么是腐败?脱离群众、漠视群众利益就是最大的腐败!何况何振东很可能是带病上岗的,有人举报他担任皇县县委书记期间有严重的卖官和官矿问题,而且很可能瞒报了一起比较大的矿难,何振东在东州经营多年,利益集团盘根错节,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剪除这股势力,仅靠东州自己的力量还不行,必须借助省委、中纪委的力量啊!”
“关于何振东的情况,永年也跟我说过一些,我会向中纪委领导反映的!”刘风云坚定地说。
刘凤云离开时,在电梯里,丁能通经过再三考虑,终于把罗小梅的材料交给了刘凤云。
75、精神状态
面对东州的严峻局面,夏闻天下火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副市长们从昨天晚上就不约而同地接到了开常务会议的通知,无不为夏闻天的起死回生而惊奇。
东州官场上的大小官员们也都震撼了,那些听说夏市长病人膏肓、没救了而根本没有进京探望的人追悔莫及,少数侥幸进京探望过夏闻天的人暗自窃喜。官场上的变数太大了,扑朔迷离,稍纵即逝,人们无不感慨造化弄人,夏闻天明明没救了,怎么又活了呢?让夏闻天最感叹的是:人有病,天知否?
由于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提前出院,又坐了一晚上的火车,不时还要照顾那些身体不好的上访老人,几乎一宿没合眼,这对于一个刚做完胆摘除手术不久的人无疑是一种摧残,夏闻天甚至感到不堪重负,他的眼圈有些发黑。
大家心里有数,这是一次不寻常的市政府常务会议,会议室的气氛庄严而沉重,在场的副市长们、秘书长们、市政府办公厅主任们以及为市长服务的综合处处长们,面对夏闻天的冷峻表情都很震撼,因为这是夏闻天上任东州市长以来从未有过的表情。
会议室静极了,简直可以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主要解决政府班子的精神状态问题,班子的精神状态问题解决不好,一切都无从谈起,今天的主要议题就是谈谈我们对人民群众的感情问题。”夏闻天的开场白单刀直入,“我对药王庙社区居民发生的集体进京上访事件感到震惊!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党员干部,对群众的感情不只是建立在一般人性的基础之上,更重要的是,共产党的性质和宗旨决定了我们的感情倾向和感情基础。但是,药王庙社区居民集体进京上访事件实实在在地告诉我们,有的干部对群众不仅毫无感情,而且麻木不仁,冷酷无情,对群众的呼唤和眼泪无动于衷,唤不醒一点起码的良知!这种感情上的冷漠带来的不仅是工作方式上的粗暴,工作作风上的霸道,有时甚至将我们干部队伍中的一些人推向与群众的对立位置。在药王庙社区动迁安置过程中,如果对群众尚有一些基本的感情,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又怎么会进京上访!我们应该反躬自省,我们对群众的感情哪里去了?”
夏闻天话还没说完,林大可气哼哼地说:“哪里去了?让狗吃了!”
何振东一拍桌子,气急败坏地反驳道:“林大可,你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擦净呢,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何振东,我身上抹的是狗屎,难道你不知道?”林大可的口气咄咄逼人。
“林市长,谁能证明狗屎是别人抹的,不是自己拉的?”何振东也毫不示弱,他阴阳怪气地说。
“你!” ’
林大可气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夏闻天吼道,“看看你们还像不像人民公仆!”
“夏市长,”何振东反戈一击地说,“谈到对人们群众的感情问题,我也想说几句,现在有些干部不干事,光整人,干事就难免出问题,出了一点问题就上纲上线,一棍子打死,谁干事谁倒霉,今后谁还敢干事?那些耍滑头不干事的、装老好人的伪君子,专挑别人的毛病,这种风气盛行起来,东州改革开放的事业怎么能兴旺发达?”
“振东,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任何人都要对工作中出现的问题负责,造成重大损失的,还要追究领导责任。有的同志不适合动迁工作岗位,就要把他换下来,对工作对本人都是好事,否则,很可能把一个干部葬送掉!”
“夏市长的意思是我不适合做这个总指挥,那你看谁行。我让贤!”何振东一副撂挑子的口气。
“闻天同志,国家对房地产宏观调控,致使东州房地产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你作为东州的一市之长,理所应当在非常时期肩负起城市建设这副重担,亲自主管主抓陷入困境的房地产业,以国际会展中心项目为龙头,带动其他项目走出困境,东州的房地产业决不能因此背上沉重的历史包袱!”林大可毫不隐晦地说。
其他副市长也纷纷对东州房地产发展发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慨叹。
最后,夏闻天说:“我最担心的是东州房地产泡沫破灭,那么房地产泡沫在什么情况下破灭呢?我以为有三个条件,就是银行超额贷款、社会流动资金枯竭和人们对市场的预期发生变化,东州并未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目前最需要调整的是把银行对房地产的直接支持分散到其他渠道,建立一个更加平衡的、多元化的房地产金融渠道和平台,以抵御风险。目前东州房地产业暴露出来的问题,在改革的诸多问题中具有典型性,这个病灶正在发作期,表现十分充分,房地产行业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应,不单是一个经济问题,而且是一个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政治问题。马克思在谈到资本的属性时,引用《评论家季刊》中的话说:‘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的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
危险。’所以,由于某个行业有过高的利润,大家蜂拥而入时,很难保证这个行业会不出问题,出现问题不怕,积极地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也许是深化改革的一个契机,事实上,中国的改革开放多少年来已经经历过不少挑战,或许国家这次宏观调控,能使东州梳理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一条闯越险滩的经验来,反而是坏事变成了好事。”
散会后,夏闻天刚回到办公室,正想找林大可聊聊,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就响了,夏闻天拿起电话,便听到省委副书记刘光大的声音。
“闻天,身体好利索了吗?”
“刘书记,还好,虚惊一场,只是胆摘除了。”
“林书记跟我说了,他可一直为你保密来着,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了,虚惊一场好啊,我真担心你这次闯不过这关呢,看来马克思看你太年轻了,不忍心收你呀!”刘光大哈哈笑着话锋一转,突然严肃起来,“闻天,你回来就好,东州这艘大船不能没有船长啊,你有个思想准备,省纪委已经做出对林大可同志双规的决定,希望你能正确理解省纪委的决定,做好东州的稳定工作。”
“刘书记,会不会搞错了,凭我对林大可的了解,他不可能在经济上有问题。”夏闻天辩解道。
“闻天,你的心情我理解,经济是把双刃剑,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双规林大可的。”
“证据是什么?”
“中纪委批转给省纪委的举报信上着重举报了他收受舍利子佛珠的事,估计市场价值在两百万左右,这可是巨额受贿,省纪委非常重视,特意派两位女同志去皇县看望了他的母亲,他母亲手里果然有一串舍利子佛珠。”
“大可的母亲有没有说佛珠是怎么来的?”
“大可的母亲是盲人,身体不好,我们也不好探问。总之,这问题需要林大可同志本人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说清楚。”
“刘书记,我还是那句话,大可同志不可能在经济上有问题,我们决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决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不能发生腐败分子战胜勤政廉洁干部的悲剧!”
“闻天,你怀疑有人栽赃陷害林大可?”
“只是怀疑,查一下也好,还林大可同志一个清白,同时也别让真正的腐败分子逍遥法外!”
夏闻天挂断电话,心情很沉重,他想给林大可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把拿起的电话放下了,他不知道该和大可说什么,自己住了一个多月院,没想到东州的情况变得这么复杂。
夏闻天思绪混乱,驱之不散,他往沙发上一靠,想眯一会儿,头却昏昏欲裂,要论政治经验自己不是洪文山的对手,由于洪文山的一意孤行,致使东州房地产业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但是面对复杂的政治斗争,夏闻天还真盼着洪文山在中央党校的学习快点结束。如果文山同志在,阿猫阿狗们一定会有所收敛,眼下这场反腐败斗争是越来越复杂了,老鼠对猫下手了,羊和狼都卷了进来,大大小小的动物面目不清,看不清是羊披了狼皮,还是狼披了羊皮!
76、双规
林大可对省纪委即将双规自己有心理准备,因为前些日子,省纪委书记刘光大专门找自己谈了话,让他感到委屈的是那串念珠明明是有人在栽赃自己,自己却有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悲哀!
省纪委的决定并没有错,赃物在那摆着,当然要向组织说清楚。据母亲回忆说,春节前有人打着自己手下的旗号,给母亲捎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这串念珠,还说是自己出差特意给母亲带的,母亲真以为是自己送的,每天在菩萨面前念经时,这串念珠都不离手。
父亲死在抗美援朝的前线上了,母亲哭瞎了眼睛,为了不让两个儿子受委屈,她老人家守了一辈子的寡,含辛茹苦把自己和弟弟拉扯大,又送自己参了军。母亲一生信佛,有佛亲近,在困难的日子里,母亲才不会怯懦,不会孤独!
林大可开完市政府常务会议就接到了省委办公厅的通知,省委书记林白找他谈话,请他到办公室来一趟,林大可隐隐感到这次谈话非同一般,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说实话,林大可希望省纪委双规自己,因为只有组织上介入调查,才能还自己的清白,也才能把陷害自己的小人揪出来。
林大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与何振东有关,因为整垮自己,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何振东,而且何振东为人一向蝇营狗苟,这种下三烂的伎俩只有他能够使出来。不过这只是林大可的预感,自己并没有证据。
林大可的车开进省委大门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被火烧云映得格外鲜艳。
这些年为了追求GDP,许多地方政府的信誉被透支了,政府只关心GDP的增长和资本的处境,而不关心劳动力的处境和其他人的福祉,为此,林大可在上任之初,就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了确保“零就业”家庭至少有一人实现就业,并设立棚户区“失业警戒线”,一旦棚户区回迁居民中的下岗失业人员数量接近“失业警戒线”,便启动援助预案,对失业人员实施就业、再就业援助。东州老百姓形象地称之为“贴心工程”,仁政换来的是感恩,而服务换来的是信任,服务重建的正是政府的信誉。
但是,命运似乎革了幽默的命,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向勤政廉洁的林大可被当作腐败分子双规了,这只能说明反腐败斗争的形势越来越复杂,腐败分子也学会了请君入瓮。
想到这儿,林大可无奈地摇摇头,昂首走进了省委办公大楼的电梯。
林白的办公室在十一层,走出电梯,走廊里静悄悄的,似乎蕴涵着某种深刻的寓意,林大可第一次感到从走廊尽头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像液体一样,是流进来的,几乎可以听到阳光流淌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玄机和变数。
这时省纪委的同志已经等在了林白办公室的门外了,林大可强作笑脸地与省纪委的两位处长礼貌地握了握手,一句话也没说,在两位处长的引领下,林大可走进了林白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
果然林白和刘光大都在,两个人正说着什么,见林大可走了进来,相互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起身。林白意味深长地先开了口:“大可啊,看样子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说明前几天光大同志和你谈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林大可勉强笑了笑说:“林书记,我还是那句话,我林大可被人陷害了,这就是那串念珠,也就是刘书记所说的赃物,我今天带来了,交给组织,我对省纪委对我实施双规没有意见,只是希望尽快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林大可,我看你有意见,而且意见还不小呢,难道这串价值不菲的念珠不是赃物?”刘光大面容严肃地说。
“是赃物不假,但是不是我的赃物!”林大可正容说道。
“不是你的赃物怎么就跑到你家去了?”刘光大步步紧逼地问。
“我怎么知道,刘书记,我多次被省纪委评为全省廉政模范,这您是最清楚的。”林大可辩解道。
“廉政模范怎么了,那只能代表过去,我就不信这么贵重的礼物送到你家你会一点也不知道?”刘光大再次逼问道。
一股受辱的感觉袭上心头,林大可冷冷地看了一眼刘光大正声地说:“刘书记,你现在不认我这个廉政模范可以,但是我现在再向您重申,我林大可从部队转业到皇县,历任皇县副县长、县长、花博园建设部部长、东州市副市长、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以来,可能犯过很多错误,但是从没有做过任何一件贪赃枉法的事,这串念珠不是飞到我家的,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送给我双目失明的老母亲的,这是陷害,有人在做我的文章!”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林白怔了一下,呵呵笑道:“大可同志,先别激动,说句实话,我也觉得事情蹊跷,送礼的人为什么不把礼物直接送给你或你爱人,而送给了你双目失明的老母亲,这的确值得深思!这一点,我和光大同志私下里也沟通过,省纪委决定对你双规实际上是一种政治上的保护,先在省迎宾馆休息一段时间,我相信省纪委的同志一定能找到送念珠的人。”
林大可觉得林白的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充满了人情味,不像刘光大,说话的口气好像在审讯。
“林书记,我说过我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首先,我相信组织,其次,我坚信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的!”林大可冷冷地说。
“大可啊,”刘光大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这次对你双规,你要正确对待,希望你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对组织忠诚老实的态度对待这次双规。”
“刘书记,你别忘了我是从老山前线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党员,对党和祖国的忠诚是受过枪林弹雨考验的!”林大可理直气壮地说。
“正因为如此,林大可同志,才希望你理解组织上的决定,不要意气用事!”刘光大说着一挥手,对省纪委的两位处长说,“你们要照顾好大可同志的生活,出了问题组织上拿你们是问!”
两位处长面无表情地引着林大可走出门去,突然林大可又转身推开门说:“刘书记,我再重申一遍,我用我的党性和人格做保证,我是被人陷害的,既不会绝食,也不会自杀!”
77、三寸金莲
夏闻天回到东州后,何振东心情一直很郁闷,虽然林大可被省纪委双规了,但是夏闻天做了一次胆囊摘除手术仿佛变了一个人,一向儒雅的夏闻天,变得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无论是市政府常务会,还是市长办公会,一改以前温和的作风,拍板定事不容置疑,总是一副斗争脸,发现问题即使是副市长也不留情面。
最让何振东丢尽脸面的就是夏闻天回东州的第一天就撤掉了自己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安置总指挥的头衔,夏闻天亲自担当,药王庙社区的老百姓竟然放鞭炮庆贺。
目前药王庙社区动迁拆迁工作进展十分顺利,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先生亲自打电话给夏闻天表示满意。
何振东失落之余,也暗自高兴,因为毕竟林大可被双规了,自己一下子排在了夏闻天的后面,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使你林大可能侥幸翻身躲过此劫,你被双规过,也不适合再做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了,很可能调任省里某厅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何振东觉得应当去一趟北京了,他想到了北京的牛老。
牛老是黄梦然介绍何振东认识的,在“海里”做保健医,在中南海工作的人都称自己在“海里”工作。牛老前后给三位首长做过保健医,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在医学界德高望重,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仍然与“海里”关系十分密切。
黄梦然认识牛老是通过大学的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在国家卫生部工作,黄梦然当时是东州市驻京办接待处处长,接待处处长的职责是驻京办工作的核心,不仅要笼络政治资源,还要笼络很多诸如教育、医疗等方面的重要资源,盘踞在首都的一流大学、医院,都是黄梦然公关的目标,无论是医疗,还是教育,都是最能在关键时刻体现其特殊价值的,要不然,领导的子女进京就学、家属生了病进京就医怎么办?
当然,“海里”的保健医是炙手可热的双重资源,不仅医术好,而且能直接和上面说上话,黄梦然和牛老处出了交情,是因为黄梦然摸透了牛老的一个特殊的爱好,老人家喜欢收藏三寸金莲,几双小鞋送去,两个人就成了忘年交。
何振东也喜欢收藏,但他和牛老不同,他是什么好收藏什么,只要是好东西,都在他的收藏范围。何振东对自己的爱好颇为满意,认为收藏应该成为所有领导干部的雅趣。
但是,尽管何振东爱好收藏,人们大多送的还是青瓷、玉石、书画、金佛,没有人送他三寸金莲,还是第一次在北京贵宾楼请牛老吃饭时,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喜欢收藏三寸金莲。从那时起,何振东就让黄梦然想办法淘换一双明清时期的三寸金莲极品送给牛老。
为了这双小鞋,黄梦然跑遍了大半个山西,因为缠足之风曾蔓延大半个中国,尤以山西为最,并有“从来脚小说山西”之说,而山西又以大同为最。
相传从明代正德年间至民国初,每年农历六月初六,大同都要举办赛脚会,也就是小脚展示会。评选时,只限于纤足,而不许窥视容貌,参加大赛的女子将一双小脚露出,由官员和专家依瘦、小、尖、弯、香、软、正等标准,进行品评,获得前三名者分别被冠以“主”、“霸”、“后”。何振东了解这些知识,还是上次请牛老吃饭学到的。
黄梦然不负重托,搞到了一双明末清初的三寸金莲,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古玩了,何振东和黄梦然商量,周末进京看望牛老。
为了稳妥,黄梦然先行回京安排。
晚上,黄梦然从北京来电话,说牛老听说何振东要进京看他,很高兴,何振东听罢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整整一宿,何振东都睡得很香,但是做了一夜的梦,梦见自己不停地往山上爬,山高得很,怎么也爬不到头,累得他气喘吁吁,周围传出许多讥笑之声,当他仰头看时,发现牛老在山顶上哈哈大笑地指了指他,一挥手乃下一双三寸金莲,他穿上后身轻如燕,竟然一步登了上去。
何振东到北京直接住进了北京贵宾楼,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牛老喜欢吃贵宾楼的蟹黄翅。傍晚,黄梦然开车将牛老接到了贵宾楼的明园。
包房内弥漫着古香古色的情韵,何振东找到了一种类似于昔日皇帝的尊贵感觉,地上铺着古朴雅致的图纹地毯,墙上装饰着松鹤墨画,花梨
木的明式家具配丝绸坐垫,透着绵绵古意,幽静恬然。
牛老一向仙风道骨,颇有大医精诚的风范,一进包房,便爽朗地笑道:“振东,难得你还记得老朽爱吃蟹黄翅,特意从东州飞来让老朽饱口福!”
何振东赶紧迎上去与牛老热情握手说:“牛老,您老是‘海里’的蛟龙,什么没见过,您这是给振东面子啊!”
何振东一边说一边扶牛老坐在了上席。黄梦然向服务员示意走菜,三个人坐定,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振东啊,听梦然说,东州又出事了?”牛老一边用热手巾擦脸一边问。
“可不是嘛,排在我前面的常务副市长林大可被省里双规了。”何振东佯装惋惜地说。
“收了多少钱啊?”牛老抿了一口茶问。
“听说是收了一串价值不菲的舍利子念珠,还是明代的。”何振东唏嘘地说。
牛老咋着舌说:“我最近发现一个官员腐败的新动向,就是从‘俗贪’向‘雅贪’嬗变。”
“牛老,什么叫俗贪?什么叫雅贪?”黄梦然纳闷地问。
“‘俗贪’就是贪财贪色,雅贪就是贪古玩字画。就像明人沈德符《万历野获编》里记载严嵩所为:‘碧玉、白玉围棋数百副,金银象棋亦数百副……然收藏书法名画最多,至以《清明上河图》特起大狱而终不得。’沈德符总结道:‘则贪残中,又带雅趣。’如今的官员也学会‘雅贪’了。”
牛老刚说完,菜上齐了,牛老虽然年事已高,但一生酷爱茅台。
何振东一边给牛老斟茅台一边说:“牛老,我觉得‘雅贪’和‘俗贪’还有本质的区别,‘雅贪’严格来说只能算附庸风雅,我倒觉得沈德符称之为雅趣更妥。”
“振东,你这话我不敢苟同,‘雅贪’也好,‘俗贪’也罢,本质上都是一些手握权力的人,利用职务之便,为满足个人私欲,收取他人贿赂,并为他人谋取不正当利益。这些贪官对社会的危害并不在于贪的是什么,而是用手中之权破坏了社会秩序,损害了国家利益或他人利益,为贿赂者谋取私利开了绿灯!”
牛老说完抿了一口茅台,又从餐桌上拿起软包中华,抽出一支,黄梦然赶紧给牛老点上火问:“牛老,既然要贪,直接贪钱多痛快,为什么要‘雅贪’?”
“这些年,我们党反腐败工作力度不断加大,纪检监察部门和群众监督形成一种高压态势,贪官们虽然贪欲不减,但心存恐惧,敛财方式不得不更加隐蔽呀!不是有人说,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吗,现在一些领导干部看到不少权倾一时的人物纷纷落马,不得不在金钱美色方面提高警惕,严格自律,行贿人用这些平常手段打动不了腐败对象,只好从官员们的其他爱好上下手,而有书法、绘画、收藏等爱好的领导干部往往被誉为修养好,格调高,与贪污受贿扯不到一起,于是行贿人就看准了这个‘突破口’,猛攻强取,你们的常务副市长林大可不就中箭了吗!”牛老意味深长地说。
“牛老,林大可这次中箭的确很可惜,不过对于何市长来说可是个进步的好机会!”黄梦然一语道破天机。
牛老笑了笑说:“振东,我已经猜到了这层意思,不过,我毕竟是‘上岸’之人,‘海里’的事已经很少过问了。”
何振东心想,老东西刚才还高谈阔论,痛斥“雅贪”,看来也只是过过嘴瘾。想到这儿,何振东满脸堆笑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牛老,我知道,您老两袖清风,一辈子酷爱‘莲学’,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孝敬您的,就给您淘换了这双小鞋,我是个外行,也不知道能不能入您老的法眼。”
何振东说完,牛老眼前一亮,满脸笑容地说;“振东,看来你是来给我穿小鞋的。”
牛老说罢,迫不及待地打开紫檀木盒,露出一双“鹅头金莲”,大红的鞋面绣着金线图案,极富喜庆色彩,牛老迅速从口袋里取出放大镜兴奋地照起来。
“好啊,振东,这是一双‘踩堂鞋’呀!”
“牛老,踩堂鞋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讲究吗?”黄梦然明知故问。
“这你们就不懂了,‘踩堂鞋’也叫‘喜鞋’,是姑娘们出嫁时穿用的,这双鞋是明末的,可谓鞋中神品啊,你们看这精美的刺绣,绚丽的色彩,充分体现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艺术创造啊!”
“牛老,难道这三寸金莲也像乌纱帽一样分九品不成?”何振东笑容可掬地问。
“当然,乌纱帽有九品,三寸金莲也有九品呀,这九品就是神品、妙品、仙品、珍品、清品、艳品、逸品、凡品、赝品,你们说巧不巧。”牛老饶有兴趣
地说。
“牛老,缠足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正所谓‘小脚一双眼泪一缸’,旧时候的女人为什么要遭这个罪呢?”黄梦然不解地问。
“女人缠足的习俗在中国延续了一千多年,我称它为丑陋的国粹。相传五代南唐后主李煜有一宠妃,身轻善舞,后主命令工匠制作了一座六尺莲花高台,用珠宝绸锦装饰,然后命这个宠妃以帛缠足成弯月状,再穿上素袜在莲台上翩翩起舞,活像仙女下凡,宠妃的纤纤细足立即引起宫女们的羡慕和效仿,很快传至宫外,在民间风靡起来。宠妃缠足跳舞本来是为了增进舞姿的优美,制造表演上的美感,只可惜天下的愚妇们东施效颦,却把它推向极端,使中国近一半人口变成了残疾,这就跟现代的女人为了美而割双眼皮、隆胸、束腰是一个道理,爱美的女人为了维持美的外表而忍受着对自己的残忍,从古到今,莫不如此呀!”牛老一边把玩手里的小鞋一边兴致勃勃地说。
“牛老,您是首长们健康的‘瓦西里’,您的长寿秘诀不会是把玩这三寸金莲吧?”黄梦然饶有兴趣地问。
“毛主席的长寿秘诀是跳出三界外,又在五行中,我在海里干了二十多年,这句话对我一生影响最大,既然我还在五行中,振东的事当然还要关照了,人嘛,总是要讲感情的。”牛老把三寸金莲放人紫檀木盒中,抿了一口茅台慈祥地说。
何振东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他心想,只要牛老肯说话,自己进市委常委的事就算成了。
想到这儿,何振东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控制着激动的心情,感动地说:“牛老,我也是想给老百姓多做点事!”
“好,振东,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来,为你这句大实话干一杯!”
牛老举杯,何振东和黄梦然恭恭敬敬地与牛老碰杯,整个晚上牛老第一次举杯一饮而尽!
78、要挟
黄梦然送走牛老后,何振东飘飘欲仙地往房间里走,手机突然响了,他心想,这么好的夜晚,如果能和小玉女进入太虚仙境,那可真是人生红楼梦啊!但他知道电话不可能是小玉女王端端打的,因为王端端正在《天堂雨》片场与韩国男主人公金承宇缠绵悱恻。
可是当何振东接听手机后,简直喜出望外,这真是天使降临,丘比特暗箭伤人,手机里娇滴滴的声音甜得让人心醉!
“何大哥,猜猜我是谁?”
“小美人,真的是你!”
“怎么,想我了!”
“可不咋的,我可是天天想,夜夜想,时时想啊!”
“人家也是恨不得立即、马上、现在就见到你!”
“宝贝儿,你不是在香格里拉拍外景呢吗?”
“对呀,前一段太累了,剧组放了我两天假,人家现在在北京呢!”
“宝贝儿,大哥我也在北京呢!”
“真的呀?这可真是天意,大哥,你住哪儿了?”
“贵宾楼。”
“大哥,你等我,我马上去看你!”
王端端挂断手机后,何振东像做梦一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玉女像仙女下凡一般主动来投怀送抱,人要是走桃花运,挡都挡不住。
想起小玉女洁白香嫩的胴体,何振东身上一阵燥热,他回到房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荷尔蒙在体内像海潮般澎湃起来。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何振东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时政新闻,一条会议新闻闪过一排红光满面、肥头大耳的要员,何振东最腻歪这种镜头,因为自己每天就这么生活。只好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京华时报》,斜躺在床上看了起来。
看了几分钟,因心不在焉,也不知所云。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何振东一下子跳了起来,三步两步就开了门,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弥漫进来,何振东的下身胀了起来,王端端便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何大哥,人家想你了,你就来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缘分、缘分,端端,哥哥做梦都想再见到你!”
何振东痴痴地看着王端端喃喃地说完,一下子抱起王端端就往卧室里走。
“我的心肝哥哥,先别急,我先洗个澡。”王端端风骚地说。
“端端,哥等不及了!”
何振东迫不及待地抱着美人腾云驾雾般地进了卧室,王端端双手缠在何振东的脖子上,眼神妩媚得让人神魂颠倒,撕心裂肺。
何振东像剥橘子皮一样,剥下王端端的衣服,洁白如玉,温润香嫩的肌肤,像充满水分的橘子瓣一样,含在嘴里会被幻想迷醉。
何振东把脸埋在小玉女的怀里贪婪地喘着粗气,小玉女便轻歌曼舞地呻吟起来,呻吟的声音就像动听的音乐让何振东膨胀,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充满气体的气球,胀得快要爆炸。
此时的欲望已经蹿至云端,何振东一头扎下去,王端端便惊天动地地喊叫起来,刺激得何振东愈发狂野,两个人变换着各种姿态,胶着着,粘连着,起落着,奔腾着……
何振东瘫软地压在粉白香嫩的胴体上,想睡上一千年,过了许久,何振东才不情愿地醒来,王端端却将数码摄像机连在了电视上。
“端儿,该不会让我看三级片吧?”何振东开玩笑地说。
“不是三级,是一级,看看你就知道了。”
王端端柔媚地说完,打开电视机重新回到床上,将头埋在何振东的胸前。看着看着何振东惊呆了,欲火开始转为怒火,电视屏幕里两个赤条条纠缠在床上的胴体,正是何振东和王端端。
“端端,这是怎么回事?”何振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问。
“何大哥,你先别急,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也就是在北都大饭店总统套里做爱的录像。”王端端平静地说。
“录像?谁录的?”何振东警觉地问。
“郑卫国,郑老板!”
“妈的,他想干什么?”
“何大哥。《天堂雨》从头到尾都是个圈套,先套我后套你。”
“圈套?郑卫国想干什么?”
“他想让你从社保基金中再贷给他十个亿。”
“他做梦!妈的,敲诈起老子来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何大哥,认了吧,我都认了,就凭你我的身份,这盘带子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们都得身败名裂!”王端端用玉手抚摩着何振东的胸膛,妩媚地说。
何振东怒火中烧,他一把推开王端端,拿起手机就拨通了郑卫国的电话。
郑卫国是尾随何振东进京的,他住得离何振东不远,就在北京饭店,此时他躺在床上一边欣赏着何振东和王端端的录像一边品尝着橘子,他知道何振东肯定会来电话,他已经耐心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郑卫国,你他妈的够狠,老子打了一辈子鹰,想不到让鹰啄了眼,老子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小子这样害老子?”
“何市长,您别急,我不过是为了让王端端永远陪您,要不然她能这么听话吗?说什么时候陪您,就什么时候陪您?”郑卫国洋洋得意地说。
“少他妈的跟我来这一套,郑卫国,跟老子玩你还嫩了点。”
“何市长,我现在正欣赏您和王端端的床上戏呢,说实话,您的功夫真不怎么样,三下五除二您就交枪了,可惜了我那一百万了。”
“郑卫国,你小子想怎么样?”
“何市长,很简单,国家对房地产业宏观调控,林氏集团资金太紧了。您再高高手,从社保基金中再贷给我们十个亿,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郑卫国,你小子胃口太大了吧?小心别把自己撑死!”
“何市长,看样子您是不同意了,那就算了,我困了,想睡了。”
“别别别,妈的,老子答应你就是,不过,那盘带子你必须彻底销毁!”
“何市长,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十个亿换大明星一世情缘,值!我希望这笔钱直接转到我在香港的账户上,林氏集团在香港一上市马上归还,何市长,端端最迷人的是丰乳肥臀,好好享受吧!”
郑卫国说完挂断了电话,何振东大脑一片空白……
第十章大江东去
79、自首
自从丁能通求张铁男放罗小梅一马后,张铁男对罗小梅就警觉起来,特别是罗虎、黄跃文被抓后,张铁男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张铁男和牛禄山、王汉生商量,要想不出事,必须走两步棋:第一步是架空罗小梅,撤掉她总经理的职务,只保留董事长,以便一旦东窗事发让她当替罪羊,为了严防这个女人关键时刻反水,派王汉生的小舅子任总经理,掌握实权,主持钼矿大局;第二步是想尽一切办法让黄跃文闭嘴,好在牛禄山的女婿在东州看守所担任副所长,黄跃文有严重失眠的毛病,晚上睡觉离不开安眠药,可以让黄跃文永远睡过去。
王汉生的小舅子接手矿山后,不顾矿工死活,将存在安全隐患的停产矿井全部恢复生产,罗小梅严词斥问,与王汉生的小舅子发生了激烈争
执,无奈王汉生的小舅子因为背后有王汉生撑腰飞扬跋扈,出口不逊,气得罗小梅连扇了王汉生的小舅子两个耳光,然后扬长而去。
事后,王汉生臭骂了自己的小舅子,会同张铁男、牛禄山请罗小梅吃饭,王汉生声称让小舅子当面给她赔礼道歉,罗小梅怕是鸿门宴,断言拒
绝,并且开着自己的法拉利直奔北京。此时此刻,罗小梅只有一个想法,趴在丁能通的怀里大哭一场!
罗小梅刚到北京花园时,丁能通会同杨善水、白丽娜等人在首都机场送洪文山,洪文山已经结束了在中央党校的学习,归心似箭。
洪文山登机前,丁能通将黄梦然到法源寺见智善大师开光舍利子念珠的事,向洪文山合盘托出,本来想将罗小梅写的材料内容也告诉洪文
山,但是材料中牵涉到房成高,房成高毕竟给洪文山当过秘书,丁能通怕伤了和洪文山的感情,忍住没说。
反正材料已经给了刘凤云,如果房成高果然动用十个亿的社保基金,在东州也算是惊天大案,足够引起中纪委领导的重视,何况皇县钼矿官商勾结严重,虽然罗小梅是法人代表,但是真正的幕后老板却是何振东。
因为何振东将罗小梅引入歧途,丁能通恨透了何振东,他从心里盼着中纪委能派调查组赴东州,像当年收拾肖鸿林、贾朝轩一样一举铲除何振东、张铁男、牛禄山、王汉生等人,使小梅不至于彻底葬送在这些人的手上。
不过,虽然丁能通绕过了房成高擅自挪用社保基金的事不提,但是他还是将皇县的事合盘托出,包括罗虎被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绑架,在欧洲风情俱乐部魏国山等人给了自己一盘录音带,皇县不仅发生过多起矿难,而且存在着严重的官商勾结等问题。洪文山听罢,眉头紧锁,当年彻查“肖贾大案”的威严油然而生!
在得知林大可遭栽赃的真相以后,洪文山立即与省委副书记刘光大通了电话,将丁能通反映的情况与刘光大作了汇报,挂断手机后,洪文山语重心长地说:“能通啊,经过这两年大风大浪的洗礼,你在政治上越来越成熟了,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欣慰,看来当初我是小看你了,还是闻天同志慧眼识英才啊,我们国家为了履行《联合国反腐败公约》所规定的义务,加大预防腐败的力度,将组建成立国家预防腐败局,目前‘三定’方案已经通过中央编制委员会批准,国家预防腐败局向正式成立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在这个国家级预防腐败的专门机构成立之后,各地方政府亦将对应设置相应级别的预防腐败机构,能通,对这个即将成立的机构感不感兴趣呀?”
“这说明国家将下决心从源头上防治腐败,预防胜过治疗,香港廉正公署就是以调查、教育和预防‘三管齐下’的综合性策略,全面治理贪污腐败的,只是我越来越喜欢驻京办主任这个职位了。”丁能通委婉地说。
“为什么?”洪文山笑着问。
“自从夏市长指示驻京办尝试向亲民化方向转变职能以来,我重新认识了驻京办主任这个岗位的价值,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觉得这个岗位越来越充实,越来越有干头了。”
洪文山听罢哈哈大笑,他指了指丁能通说:“能通啊,人家都说你小子精明得十个猴都不换,依我看呀,你小子就是个大滑头!”
飞机起飞后,丁能通和杨善水、白丽娜等人才离开首都机场。洪文山在北京学习期间,驻京办的工作人员都很紧张,特别是丁能通,隔三岔五就得往中央党校跑一趟。
洪文山很清楚,驻京办是个信息源,丁能通鬼得很,每次去中央党校,丁能通都能让洪文山有意外的收获,所以,丁能通成了洪文山了解东州情况的收音机。
为了让洪文山满意,丁能通每次去中央党校之前都要动一番心思,所以,洪文山一走,丁能通有一种翻身农奴得解放的轻松。
丁能通正开着车,接到了罗小梅的电话,她说已经到了北京花园了,丁能通内心一阵惊喜,好久没和小梅温存了,洪文山走得真是时候,丁能通很兴奋,他决定和小梅好好放松放松!
罗小梅在北京花园开了一间豪华套,这是她第一次堂而皇之地住在这里,当丁能通敲开门时,罗小梅刚刚洗完澡,穿着洁白的睡衣,秀发披在肩上散发着阵阵馨香,粉嫩的脸庞含着浅笑,但笑容里隐着淡淡的忧郁,让人看了既感曼妙可人,又油然而生怜香惜玉之情。
两个人痴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抱在一起吻了起来。
“小傻瓜,出什么事了不打招呼就来了?”丁能通吻了一会儿,把小梅揽在怀里,坐在沙发上说。
“心里烦,就想趴在你的怀里大哭一场!”罗小梅说完,眼泪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怎么了?小梅,不会是张铁男他们对你下黑手了吧?”丁能通警觉地问。
“和下黑手差不多,王汉生把他的小舅子派到矿上任总经理,这个混蛋为了钱,拿矿工的生命当儿戏,把因安全问题关闭的矿井全部恢复了生产,通哥,搞不好要出事,出事就是大事!我一气之下找这个混蛋理论,这个混蛋狗仗人势出口伤人,让我扇了两个嘴巴,通哥,我一时糊涂,为了钱,被何振东、张铁男他们利用了,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罗小梅抽泣着说。
“小梅,容我好好想想,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你在北京先住几天,让他们先折腾吧,我估计他们也折腾不了几天了!”丁能通劝慰道。
“通哥,我心里好怕,我和他们无论如何也择不清的,是我不好,我把我们的爱情给毁了!”
罗小梅说完趴在丁能通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丁能通紧紧抱着心爱的女人,任她放声哭泣,他知道这个坚强的女人快撑不住了,她来北京就是为了放声大哭的,此时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小梅的委屈积压得太久了,不哭出来会把她逼疯的。
丁能通紧紧抱着浑身颤抖的罗小梅,怜爱地用手抚摩着她的后背,好像怕她化成水从手指缝流走似的。
小梅哭了一大阵,渐渐止住了哭声,丁能通温柔地说:“宝贝儿,去洗把脸,咱们去吃海鲜。”
“通哥,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让你陪着我!”
罗小梅直勾勾地看着丁能通,仿佛怕他跑了一般。丁能通只好打了送餐电话,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了。
服务员走后,丁能通倒了两杯红酒说:“小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全力帮助你,因为我爱你,我的一生不能没有你,为了我,你也要坚强,来,宝贝儿,让我们为爱干一杯!”
罗小梅听了丁能通暖心窝子的话,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通哥,我知道你心里爱的是冉冉,不要为了我骗自己,我再也不是你心中的红玫瑰,红玫瑰已经被铜臭熏得枯萎了!”罗小梅哀怨!地说。
“小梅,相信我,冉冉在我心中永远是妹妹,你才是我想要的妻子!”
丁能通虽然深情地这么说,但是内心深处为即将放弃冉冉也隐隐作痛。
“通哥,我可能要坐牢,你这是何苦呢!”罗小梅凄婉地说。
“小梅,无论发生什么,你在我心中都是冰清玉洁的。小梅,我想好了,我们要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所以,你回东州后,直接找周书记,把你知道的一切,合盘托出,在东州只有周书记能与这股恶势力抗衡,我怕夜长梦多,我们要争取主动!”
丁能通果断地说完,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此时的罗小梅内心百感交集,她望着手中浓艳的红酒,情不自禁地哼唱起电视剧《红楼梦》中的《葬花吟》:
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罗小梅哼唱得凄婉动人,丁能通听得心如刀绞,他不禁想起小梅常唱的《枉凝眉》,这真是“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冬流到夏!”
罗小梅哼唱完饮尽杯中红酒,柔情似水地说:“通哥,今晚我要你好好地给我一次,我要让你死去活来地享受一回!”
罗小梅说话的眼神像个发情的小母兽,表情痛苦而生动,她牵着丁能通走进卧室,水乳交融地吻在了一起,吻得丁能通心痴迷离。
场面完全被罗小梅掌控了,两个人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惊涛骇浪,时而纵情起伏,时而汪洋恣肆,丁能通享受着罗小梅从未有过的狂野和迷醉,在罗小梅痛并快乐的喊叫声中,像波浪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地涌进。
在一次又一次的涌进中,丁能通有一种临近崩溃的快感,这种快感逗着他有一种豁出去的狂野,两个人像两条蛇一样纠缠着,汗水一遍又一遍地把身体打湿,一次又一次地燠干,整张床仿佛发生了大地震,天摇地动后,丁能通像山洪爆发一般狂泄出去,世界在洪水滔天中崩溃了,坍塌了……
罗小梅在北京住了三天,情绪完全恢复了过来,第三天两个人商量好一起去恭王府转转,在餐厅吃罢早餐,丁能通陪罗小梅回房间换衣服,刚进房间,丁能通的手机响了,显示的号码是石存山的。
“存山,你来电话准没好事!”丁能通打趣儿地说。
“能通,让你说着了,罗小梅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石存山口气严肃地问。
“她是我的未婚妻,和我在一起犯什么法了?”丁能通不高兴地问。
“能通,你听好了,昨天下午皇县钼矿发生了冒顶事故,死亡六人,常务副县长肖仁杰在检查钼矿安全生产时,遭遇冒顶事故牺牲了,罗小梅是钼矿董事长,她要为这起矿难负责!”
丁能通听罢顿时惊呆了,“存山,肖仁杰怎么会遭遇冒顶事故?”
“钼矿总经理已经承认,他将已经封闭的采场非法承包给他人开采,非法承包人不清楚采场上方是一个多年废弃的采空区,造成大面积冒顶,当时肖仁杰正在这条矿井里检查,当场牺牲!”
“存山,那个他妈的狗屁总经理是王汉生的小舅子,王汉生、牛禄山、张铁男才是真正的老板,你也不是不知道。”丁能通极力为罗小梅辩解道。
“能通,肖仁杰的牺牲震动很大,惊动了省委省政府领导,省委林书记,赵省长都有重要批示,目前常务副省长梅红军、洪书记、夏市长、周副书记、邓副市长、何副市长都赶到了皇县,罗小梅是钼矿的法人,却不知去向,实话告诉你,能通,黄跃文反侦察能力很强,一直不开口,是牛禄山帮了我们的大忙。”
“怎么回事?牛禄山怎么可能帮你们?”丁能通不解地问。 :
“东州看守所副所长是牛禄山的女婿,黄跃文险些被灭口,抢救过来以后,黄跃文终于开口了,现在张铁男、牛禄山和王汉生已经正式被省纪委和市纪委联合调查组双规了,杜心海凌晨就带着干警进京了,你好好做做罗小梅的工作,让她赶紧投案自首,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罪行!”
石存山挂断电话后,丁能通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儿,一下子把小梅揽在怀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
罗小梅早就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端倪,她伏在丁能通的怀里,异常平静地说:“通哥,这几天在北京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知足了,我这就回东州自首!”
丁能通面对小梅的冷静,心如刀绞。“小梅,东州市刑警支队的干警很快就到北京花园了,我陪你到大堂等。”
“不用,通哥,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被警察带走的样子,让我好好看看你,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见面!”
罗小梅用冰冷的玉手仔细地抚摩着丁能通的脸,仿佛要将丁能通刻在心里一样,丁能通心都碎了,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罗小梅一边给丁能通擦着眼泪,一边说:“哥,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丁能通重重地点了点头.罗小梅简单地收拾了东西,面带笑容地拎包着,深情地看了一眼丁能通,转身推门走出房间,刚走出房间。罗小梅的眼就夺眶而出……
罗小梅走出房间不久,丁能通就透过房间的落地玻璃窗,看见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带着一辆红色法拉利缓缓驶入车水马龙之中,丁能通百感交集,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喊着小梅的名字,人已经瘫在了地上……
80、狡辩
就在皇县腐败案盖子揭开之际,国际会展中心破土动工了,水敬洪亲赴东州参加了动工仪式。让人欣慰的是,人们在动工仪式上,再次看到了常务副市长林大可的身影,而且仪式是由林大可主持的,省纪委是在洪文山到达东州的第二天解除对林大可的双规的,与此同时,省纪委对黄梦然实施了双规。
国际会展中心和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破土动工的当天晚上,郑卫国与水敬洪一起登上了飞往香港的航班,何振东代表市委市政府前往机场送行,送行的还有林娟娟。
郑卫国登机前,破天荒地拥抱了林娟娟,感动得林娟娟热泪盈眶,郑卫国抱得很紧,仿佛是在告别,林娟娟却以为是自己的爱打动了郑卫国。让林娟娟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郑卫国的确是在与她告别,因为何振东刚刚贷给林氏集团的十亿元社保基金,已经打在了郑卫国在香港的个人账户上,这是郑卫国酝酿已久的大动作,如今一切都按自己的计划实现了,他已经嗅到了东州官场即将地震的气息,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之所以深情地抱了抱林娟娟,是因为自己利用了林娟娟对自己的爱,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就是林娟娟,这一走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郑卫国眼睛里甚至闪出了泪花。
就在郑卫国和水敬洪乘坐的飞机起飞之际,从首都机场也起飞了一架飞往东州的班机,班机上坐着以刘凤云为组长的中纪委查处东州社保基金专案组成员,这预示着东州反腐风暴继“肖贾大案”后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送走水敬洪后,何振东就接到了洪文山亲自打来的电话。洪文山说要和周永年一起找他谈谈,请他到市委来一趟。
何振东心里很清楚,洪文山和周永年找自己谈话没安什么好心眼,但是,何振东的神情极为冷静,有一点他心里有数,即使张铁男、牛禄山和王汉生、黄梦然被双规了,也不会这么快开口,自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应对一切。
在车上,何振东让司机打开车载CD,竟然是齐秦的那首《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
抱以两声长啸。
不为别的,
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何振东眯着双眼靠在车背上,伴着悠扬哀婉的旋律,奥迪车疾速驶入市委大院……
何振东下了车,环视一周后走进市委办公大楼,洪文山和周永年的办公室在五楼,何振东走出电梯时,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洪文山的秘书张小泉。
何振东强作笑脸地和张小泉打了招呼,张小泉也不多说什么,头前引领着,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洪文山的办公室。
何振东走进来时,洪文山正在沏茶。茶是丁能通送的丁香茶,恰恰是法源寺智善大师亲手制的,也是智善送给丁能通的,洪文山在中央党校学习时丁能通借花献佛送给了洪文山。
“振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可是北京法源寺智善大师亲手制的丁香茶,来尝一尝!”
何振东听到北京法源寺几个字,心里微微一颤,他马上联想到黄梦然送给自己的那串念珠,心想,看来洪文山已经察觉了什么,这是故意拿丁香茶来试我呀!便故作从容地接过茶品了一口。
“老洪,永年,你们二位这么晚叫我过来,不只是为了一起品茶吧?”何振东先人为主地问。
“人生如茶,振东,坐在一起品一品茶也未尝不可。”周永年接着话茬儿说。
“是啊,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说,懂茶之人必定是‘精行俭德人’,我们今晚就一边品茶一边‘俭德’。振东,我和永年早就想和你好好谈谈了,我去中央党校学习期间,东州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影响很坏,比如药王庙社区居民进京上访事件,比如皇县腐败案,还有林大可遭人陷害一案,这些事情无论是机关干部还是东州百姓都议论纷纷,振东,议论的焦点就是你,我们也接到不少关于你的举报材料,趁组织上对你还没有采取措施之前,我希望你襟怀坦白地说出来,争取主动,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组织负责!“洪文山字斟句酌地说。
“老洪,这是政治陷害,我何振东扪心自问,上对得起党,下对得起东州百姓,我承认药王庙社区居民进京上访我有责任,但是港商催得紧,对老百姓不采取点措施,他们根本不可能搬,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至于皇县腐败案,完全是张铁男带坏了队伍,不要因为我担任过皇县县委书记就认为我与皇县腐败案有联系,林大可也在皇县工作过,前一段省纪委还对他采取双规措施,实践证明,有人陷害嘛!”何振东盯着周永年说,“东州就有一些人,自己不干事,也干不成事,整天琢磨整人,我看这种人是惟恐天下不乱!”
“你这叫什么话,”周永年不客气地说,“皇县钼矿是林大可在任期间发现并开发的,为什么皇县老百姓没有称他为‘林矿长’,偏偏背地里都称你为‘何矿长’?”
“那是因为我任皇县县委书记期间,重拳整顿钼矿秩序,得罪了一些人!”何振东辩解道。
“我到东州任副书记一年多,接到关于你是罗氏钼矿有限公司最大保护伞和股东的举报信快一麻袋了,难道全是空穴来风?”周永年质问道。
“周永年,你少拿什么狗屁举报信吓唬人,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
哪个想干事的干部没有举报信?有本事你就查,用不着在我面前装包公!”何振东毫不示弱地说。
“你……”周永年气得一时语塞。
“振东,永年的话可能太直了,但是都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正确理解。”洪文山缓和了一下气氛说。
“老洪,这不公平,如果你们觉得我有问题可以双规我嘛,话又说回来了,谁没有点问题,面对东州房地产泡沫,你老洪就没有责任?当初是你一意孤行,搞房地产立市,我是执行你的决策,出了问题,你们一推六二五,责任都成我的了,这公平吗?就拿花博园周边的房地产开发来说,国家三令五申,有《环保法》的,你老洪听吗?如今国家宏观调控了,你们才感到决策失误了,晚了!今天上午市环保局局长沈天明,把市环保监测中心站最新监测报告给了我,琼水湖告急,水面已经发现成片的蓝藻,琼水湖是东州城八百万居民的饮用水,是东州惟一的一盆净水,如果严重污染,东州将成为无水之城,这个责任你洪书记不负谁负?”何振东不依不饶地说。
何振东的话让洪文山吃了一惊,他心想,琼水湖果然像何振东说的那样,我洪文山岂不成了东州的罪人?
“什么原因造成蓝藻成片繁殖?”洪文山急切地问。
“什么原因?琼水湖周围建起那么多楼堂馆所,每天排人大量的生活污水,遭遇宏观调控后,许多工程停建,大量建筑垃圾排人湖中,蓝藻繁殖只是刚刚开始,一旦发生水华现象,湖里的鱼就会因窒息而成群地死亡,到那时琼水湖就是一盆臭水,请问洪书记,到时候老百姓喝什么?”
洪文山感到事态非常严重,他一时哑口无言。
“够了,何振东,房地产立市是市委常委会定的,要负责任,每个常委都脱不了干系,但是造成琼水湖今天这个局面的,恰恰是你这个主管副市长。两会期间,市人大代表联名就琼水湖周边房地产开发问题发出质询,你当时在询问会上,怎么对人大代表说的?你骂人家杨仁泽混蛋。两会前,市委常委会上,文山同志亲自定的,琼水湖畔不再批新项目,老项目治理整顿,是你何振东一意孤行,又批了五六十个项目,如今都成了半拉子工程,这一池清水如果污染了,至少有你一半责任!”周永年打抱不平地说。
“周永年,你少在我面前装得两袖清风,你一到东州就在我身上做文章,想反我的腐败先看看自己干净不干净!如果真要查起来,你会没问题?别的不说,为东州地铁项目,你带着驻京办的丁能通多次跑‘部’‘钱’进,这算不算行贿?哪次在迎宾馆迎来送往,五粮液、茅台你少喝了,这算不算大吃大喝?”何振东振振有辞地问。
周永年虽然很生气,但是仍然压着怒火说:“你听好了,何振东,在迎宾馆迎来送往,是正常的公务接待,那跟腐败扯不上边,至于为东州跑地铁,我只动用了我的关系,但并不存在行贿问题,不像有的人滥用职权,私欲膨胀,当官做老爷,大搞不正之风。共产主义的信念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何振东听罢哈哈大笑,“周永年,你清醒点吧,还共产主义信念,哄鬼去吧,什么叫共产主义?物质极大丰富,按需分配,地球上的不可再生资源正在枯竭,可再生资源也不可能丰富得按需分配,我告诉你,在地球爆炸之前,共产主义是不可能实现了!”
“住嘴!”洪文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义正辞严地说:“怪不得从你嘴里能说出‘谁影响政府一阵子,我就影响他一辈子’的话,一个连理想信念都不要的共产党员,心里怎么可能装着老百姓,关于我犯的错误,我已经向省里递交了请求处分的报告,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和皇县腐败案的关系,你和苏红袖的关系,你与林大可陷害案的关系必须向组织说清楚!既然你把身份和理想都忘光了,我们之间就根本没有必要再谈了,我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吧!”
何振东听罢冷冷地笑了笑,把手中的半截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然后猛地转身摔门扬长而去……
81、分手
罗小梅自首那天,当她离开丁能通走出房间后,含泪给金冉冉发了一条短信:“冉冉,我走了,我把通哥还给你,答应我,好好爱他!罗小梅。”
金冉冉接到短信时正在上课,她预感到罗小梅出事了,金冉冉担心罗小梅会像上次被双规一样牵连了丁能通,她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下课快点见到丁能通。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了,金冉冉赶紧给丁能通打手机,竟然关机,丁能通从不关机,这让金冉冉更加担心起来。
下午上课时,金冉冉的心思全在丁能通身上,老师讲什么根本没听入耳,只是偷偷地不停地拨打丁能通的手机。
下午三点多下课后,终于拨通了丁能通的手机,却始终没人接听,气得金冉冉小嘴撅得老高,终于有人接听了,却是个女孩的声音。
“你找谁?”
“你是谁?”金冉冉醋劲儿十足地问。
“我是金冉冉。”
“你是金冉冉?”金冉冉哭笑不得地问。
“对呀,丁老板给我起的名字。”
“你让丁老板接电话!”金冉冉催促道。
“他听不了,他喝多了,正趴在罗小梅的怀里打呼噜呢。”
金冉冉听罢,心想,丁能通啊丁能通,你可真行,找两个小姐喝闷酒,竟然给人家起名字,一个叫金冉冉,一个叫罗小梅,在你心中,什么时候只装我金冉冉一个人呢?
“你们在哪儿?”金冉冉没好气地问。
“在保利大厦夜总会包房。”
金冉冉挂断电话,不顾一切地跑出人大校园,打车直奔保利大厦。
一进包房,只见丁能通喝得烂醉如泥,正趴在一个小姐洁白的大腿上酣睡,另一个小姐拿着麦克风正在唱《枉凝眉》。
金冉冉一下子全明白了,肯定是罗小梅出事了,通哥难受跑到这儿发泄,喝多了。金冉冉打发走两位小姐,把丁能通抱在自己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哥,你醒醒,我是冉冉!”
喊了好多遍,丁能通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好,虽然喝了很多酒,酣睡一觉,丁能通清醒了不少。
“冉冉,你怎么来了?”
丁能通头有些疼,他从金冉冉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哥,小梅姐怎么了?让你难受成这样?”金冉冉关切地问。
“钼矿发生了矿难,被公安局抓走了。”丁能通点上一支烟痛苦地说。
“要坐牢吗?”
“牢是坐定了,只是不知道要坐多少年!”
“哥,我早料到小梅姐会有这么一天,我们能帮她做什么?”
“冉冉,你不用管了,该做的我会去做!”
丁能通的这句话,让金冉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预感到罗小梅要坐牢了,所以丁能通怜香惜玉,感情的天平明显倾斜了。
“哥,小梅姐的事,我要和你一起去面对!”金冉冉倔强地说。
“冉冉,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冉冉,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我如果现在离开小梅,她一辈子就完了!”
“那我呢?你就不怕离开我,我一辈子就完了?”
“冉冉,你能不能不这么任性?我现在特别需要你理解我!”
“哥,正因为我理解你,我才要和你一起面对这件事!”
“冉冉,哥不适合你,我们在一起生活不合适,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小梅判多少年,我都等她!”
“哥,早知道如此,我也去坐牢!”
“冉冉,对不起,哥一辈子对不起你!”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丁能通,你听好了,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金冉冉说完,抹着眼泪跑出了包房。
丁能通的表情既痛苦,又如释重负,他拿起一瓶科罗纳,一口气吹了下去……
82、水华污染
正值初夏季节,许多东州市民携家带口到琼水湖畔游玩,然而,原来清澈见底的琼水湖,几乎全被浓得像油漆一样的绿覆盖了,湖面上像铺了一层绿地毯。
这种绿,色泽鲜艳,发黏发稠,微风拂面,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味迎面扑来。所有来过这里的市民无不恐慌,因为他们每天喝的就是琼水湖里的水,如今这里的水腥臭难闻,很显然琼水湖被严重污染了。
琼水湖被污染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人说湖水里有毒,有人说湖水致癌,各种说法弥漫了全城。东州市自来水总公司在琼水湖畔有十座水厂,水厂技术人员想尽一切办法对湖水进行了紧急处理,但是由于处理过程中大量藻类的死亡,使自来水中带有“腥味”,市自来水总公司水质投诉电话几乎被打爆了,老百姓骂什么的都有,许多人家开始囤积桶装水、纯净水,水荒说在东州城像幽灵一样弥漫开来……
面对老百姓对琼水湖作为饮用水的恐惧,洪文山立即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会议,会上,市长夏闻天就目前琼水湖大面积爆发“水华”现象的成因做了分析。
“同志们,所谓‘水华’,就是水体中藻类大量繁殖的一种现象,水体呈蓝绿或暗褐色,是水体富营养化的一种特征。主要由于生活及工农业生产中含有大量氮、磷的废污水进入水体后,藻类大量繁殖成为水体中的优势种群,‘水华’现象便会随之出现。‘水华’主要发生在池塘湖泊等静态水体中,对饮用水威胁很大,长期饮用这种水,对人体健康十分不利。危害人体的主要是蓝藻中的微囊藻毒素,这种毒素是继肝炎病毒、黄曲霉素之后,又一大导致肝癌的因素,而且具有强致畸性,因此,必须立即采取措施,保证居民的饮用水安全!”
“闻天,琼水湖历史上从未发生过‘水华’现象,是什么原因导致湖水被蓝藻污染了?”市人大主任赵国光不解地问。
“赵主任,都是急功近利发展房地产惹的祸,琼水湖里毒蓝藻大量繁殖,主要是由于周边楼堂馆所排出的生活污水和建设这些楼堂馆所时,由于管理不善导致大量建筑垃圾卸入湖内造成的,大量的石头、工程渣土卸入湖底,木头等泡在水里,时间长了自然会腐烂发臭,蓝藻是靠光合作用繁殖的浮游生物,大量建筑垃圾遗留在湖底后导致河床抬高,距离水面2一15厘米的深度就成为营养区,为蓝藻提供了既有营养又有阳光的环境。因此生活污水和建筑垃圾破坏了湖底淤泥的稳定性是导致蓝藻生长的主要原因。”夏闻天忧郁地说。
“闻天,大可,目前被蓝藻毒素污染的湖水,每天都在危害着老百姓的;健康,当务之急是如何采取措施,尽快恢复琼水湖的水质。”周永年焦虑地说。
“我已经组织市环保局和市自来水公司的专家,会同中科院东州应用生态研究所的院士们进行了研究,专家们认为,目前各水厂所采用的净水工艺对高藻水源水的处理无特效,为保证出厂水水质符合国家生活饮用水水质标准,一方面十座水厂的取水管全部伸到了湖中心,另一方面,增大投氯量,投矾量,厂自用水量,缩短滤池运行周期,尽管如此,由于处理过程中有大量藻类的死亡,自来水中仍然有‘腥味’。”林大可无奈地说。
“这只是权宜之计,有没有根治的办法?”市政协主席张宏昌问。
“根本的办法就是关闭琼水湖畔的楼堂馆所,或者像年初两会上人大代表建议的那样,拆除全部污染湖水的楼堂馆所,根除生活污水,同时,清除湖底建筑垃圾。一句话,要彻底解决水质恶化问题必须全面截住进入琼水湖的所有污染源,恢复它的生态功能。”林大可掷地有声地说。
“其实,治理琼水湖,我们缺少的绝对不是方法和技术,而是有没有科学发展观的问题。”洪文山百感交集地说,“同志们,由于我脑袋里缺乏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观念,一意孤行,造成了东州市房地产泡沫和琼水湖生态灾难,教训是惨痛的!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我就进行了认真的反思,我认为是我一手促成了东州不科学发展的势头。我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四方面的原因:一是发展是硬道理,是不可阻挡的大潮流,我作为决策者虽然身在大潮中,但对潮流本身缺乏清醒的正确认识;二是我头脑中还保持着‘大跃进’的思维模式,没有真正树立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三是头脑中不正确的政绩观和脱离实际、急功近利的不良意识在作怪;四是作风不民主,只听得进相同的意见,听不进、不采纳、甚至压制不同意见,致使东州经济发展不仅被国家宏观调控亮了红灯,也被自然生态系统亮了红灯,我作为东州市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加上皇县腐败案,我已经向省委递交了请求处分的报告,在省委的处分没有下来之前,我想戴罪立功,争取将东州的损失降到最小!”
洪文山的表情悲凉,语气悲壮。看到此时的洪文山,夏闻天心中很不是滋味,当初在以房地产立市还是以装备制造业立市的问题上,自己如果再咬牙坚持一下,也不至于让东州陷入如此困境,更不会让洪文山像马谡一样失街亭,想来自己作为主管经济工作的市长,更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文山同志,我是一市之长,该打板子的是我,如果省委非要斩马谡的话,就让他们斩我吧,不过眼下不是争责任的时候,我的意见是坚决拆除琼水湖畔的楼堂馆所,恢复琼水湖畔原有的生态环境!”
“我完全同意闻天同志的意见。”洪文山举起右手说。
“我也同意!”
周永年也举起了手,紧接着林大可、赵国光、张宏昌、陆力生等常委全部举起了手,常委会在一片悲壮气氛中宣布结束。
常委会刚结束,洪文山就接到了省委办公厅的通知,说省委林书记请他到办公室去一趟,通知没说什么事,洪文山心头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83、行动
郑卫国去香港后,一个电话也没给林娟娟打,林娟娟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都没开机,林娟娟非常纳闷,便与水敬洪通了电话,水敬洪说,当天到香港下飞机后就分手了,也不知道郑卫国的去向,林娟娟有些慌神了,她给林氏集团香港分公司的负责人打电话,那位负责人说,根本没见过郑总来,林娟娟问,刚打过去的十个亿呢?那位负责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有这笔巨款的事。
林娟娟一下子蒙了,她赶紧给房成高打电话,让他到水岸花都来一趟,房成高还以为林妹妹想他了,美滋滋地开车直奔水岸花都。
房成高一进大门就嚷嚷道:“娟娟,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顾上你,是不是想我了?” :
林娟娟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不安,甚至恐慌。
“成高。我可能被人骗了!”
房成高一把将林娟娟搂在怀里,手在林娟娟的胸前胡乱地摸着,“你精得像个小妖精,谁能骗得了你呀?”
“成高,是真的,郑卫国失踪了,怎么也联系不上!”
房成高听罢,不老实的手立即抽了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参加完国际会展中心项目动工仪式他就和水敬洪一起去了香港,这段时间我一直委托他忙香港上市的事,最近刚打进去一笔巨款,可是香港分公司的负责人根本不知道有这笔巨款,你说郑卫国会不会……”林娟娟越说越紧张,以至于没有勇气说出结果。
“问没问过水敬洪?”房成高也紧张起来。
“问过了,两个人下飞机就分手了,水总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糟了,那笔巨款有多少?”
“十个亿。”
“是不是何振东最近从社保局企业年金中划走的那笔款子?”
“就是这笔钱!”
“娟娟,你好糊涂!我早就跟你说过,郑卫国不是个省油的灯,让你防着点他,现在可好,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房成高埋怨道。
“人家叫你来是让你帮着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责怪我的!”林娟娟嗔道。
“对,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娟娟,必须严密封锁郑卫国失踪的消息,同时要把这个消息尽快通知何振东,或许他有补救的办法。妈的,本来这第二笔款我是不同意贷给你们的,可是何振东也不知吃什么药了,非要贷,这下可好,鸡飞蛋打了不是,搞不好大家一起完蛋!”
房成高一边说一边给何振东打电话,何振东的手机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就在这时,有人按门铃,林娟娟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女的四个男的。
“你们找谁?”林娟娟见来者不善,下意识地问。
“你是林娟娟吧?”
“是我。”
“我们是中纪委和省反贪局联合调查组的。”
林娟娟顿时慌了神,但她脸上仍然表现得很平静。
“请进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几个人随林娟娟进入客厅,房成高还在拨何振东的电话,见林娟娟领进来几个不速之客,便不客气地问:“你们找谁呀?”
“你是房成高吧?找的就是你。我是中纪委东州社保基金案专案组组长刘风云,房成高,你被双规了,跟我们走吧,林娟娟,你也得跟我们走,协助调查。”
刘风云语气很严厉,不容置疑,房成高顿时瘫在了沙发上……
其实,洪文山开完常委会后,去省委的路上,心中一直十分沉重,他觉得自己作为东州市的一把手,是不称职的,辜负了中央、省委的期望和全市人民的重托,他的口袋里早就写好了一份《辞职报告》,他觉得,引咎辞职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洪文山心情沉重地推开了林白办公室的门,林白和刘光大正在和一位女同志交谈,这位女同志洪文山认识,她就是周永年的妻子刘凤云。
看到刘凤云,洪文山一头雾水,心想,皇县腐败案有省纪委、市纪委联合办案,力量足够了,无论如何也用不着中纪委呀!
“凤云,你怎么来了?”洪文山勉强笑着问。
“洪书记,我是为东州社保基金案而来的。”
刘风云说罢,洪文山头嗡的一声。
“东州社保基金怎么了?”
“文山同志,风云同志现在的身份是中纪委东州社保基金案专案组组长,是专奔房成高、何振东而来的!”林白语气平和但是很威严。
“老林,有证据吗?”
洪文山特别不愿意听到的名字就是房成高,因为房成高是自己的第一任秘书,如果房成高出事,自己作为东州市委书记,至少有用人失察之责呀!“
“没有证据,中纪委、省纪委会动这么大的干戈吗?证据还是你们那个驻京办主任丁能通提供的呢!”
刘光大的语气明显对洪文山没管好自己的秘书有些不满。洪文山心想,好你个丁能通,我从中央党校毕业时,你送我上飞机,把皇县腐败案都说了,甚至涉及到何振东,就是没提房成高一个字,整个一个韦小宝嘛!
“凤云,金额有多大?”洪文山心寒地问。
“目前掌握的是十个亿。不过,很有可能要超过这个数字!”刘风云肃然说道。
“那为什么还不双规这个混蛋!”洪文山意气用事地说。
“房成高、林娟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只是何振东不知去向。”刘凤云担心地说。
“文山啊,房成高抵触情绪很大,他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你和他谈谈,看看他知不知道何振东的去向。”刘光大诚恳地说。
“光大,都是我疏于管理,监督不力呀!”洪文山惭愧地说。
“实践证明,选拔任用干部,必须严把用人的政治标准和道德素质关,我常说,用人要看干部的大节,可什么是大节?思想政治素质和道德素质就是最根本的大节。事实证明,有德无才办不成事,有才无德坏大事呀!”林白深有感触地说。
“老林,我建议立即在东州的机场、火车站、汽车站、交通要道口设卡,严防何振东出逃!”刘光大焦急地说。
“以我看,来不及了,何振东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东州,洪书记,当务之急是让房成高开口,看看平时与何振东密切来往的都有哪些人。”刘风云冷静地说。
“房成高被双规在哪儿了?”洪文山心如刀绞地问。
“武警招待所。”刘凤云说。
“那好,我们走吧!”
洪文山随刘风云等专案组成员离开林自的办公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房成高在房间里脸色苍白,神情呆滞,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省纪委的两名同志面无表情地陪着他。
这时,门开了,刘风云先走进房间说:“房成高,洪书记来看你了!”
房成高眼前一亮,仿佛绝望中捕捉到一线希望。他一下子站起来,捋了捋头发,用忐忑和委屈的表情看着走进来的洪文山,嘴角动了动,想打招呼,可还是咽了回去。
洪文山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说:“成高,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洪书记,我确实不知道何振东的去向,我也想找他呢,他背着我贷给郑卫国十个亿,打到了香港,被郑卫国卷跑了,如今郑卫国不知去向。”
房成高说罢,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个新情况,刘风云立即和刘光大通了电话。
洪文山再也压不住怒火吼道:“房成高啊房成高,我真后悔把你这只硕鼠带到了东州,二十个亿,那可是东州老百姓的保命钱,你也敢动,你就不怕掉脑袋!”
“洪书记,谁都怕掉脑袋,事到如今,我仍然认为不是我的错。”房成高辩解道。
“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洪文山反问道。
“你还敢狡辩,明明是你贪恋美色,拿东州老百姓的保命钱换你一时欢愉,成高啊,你跟我多年,也曾经办过不少腐败大案,难道就对你没有一点警示作用?”洪文山气愤地说。
“洪书记,大跃进思维、拍脑门子决策、不科学发展观造成的恶果猛于腐败,不是对你也没有丝毫警示吗?”
“你!”
洪文山气得一时语塞。
“我什么?英国历史学家阿克勋爵有句名言: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让我说,绝对的权力不仅导致绝对的腐败,更导致一言堂的决策,洪书记,其实,我们俩都是东州人民的罪人,只是作案手段不同罢了!你们要想找何振东也不难,只要找到苏红袖,就找到何振东了,他们之间不仅是一对野鸳鸯,也是一对冤家!”
房成高说完往床上一躺,脸冲墙,不再理睬任何人。
洪文山望着自己曾经用心栽培的秘书,内心世界不仅恼羞成怒,更是气急败坏,但是他忍住了,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眼下抓住何振东是主要矛盾,房成高已经不可救药了。 ;
当洪文山走出房成高被双规的房间时,他痛心之余,浩然长叹一声。
84、金蝉脱壳
何振东在东州经营多年,有一张复杂的关系网,这张网在关键时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刘风云率领的专案组刚到机场,何振东就得到了消息,想起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的结局,他不寒而栗,决不能像他们那样坐以待毙,何振东丧偶多年一直未娶,他在加拿大早就成立了公司,由儿子在那里打理。如今最让自己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他为了与儿子团聚早就谋划好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何振东早就用假身份证给自己和苏红袖办理了真护照,而且通过薪泽银办理了加拿大绿卡,卡上的姓名非他们的真名。
之所以带着苏红袖,是基于两点考虑。一是苏红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得不带走;二是必要时可以作为人质,如果没有意外,到国外后结婚,就可以享受下半生了。
何振东给苏红袖打电话,只说让她陪自己到北京散散心,苏红袖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为了掩人耳目,何振东既没有选择乘飞机,也没有选择坐火车,而是让苏红袖开着红色本田车一路上优哉游哉地进了京。
两个人住在了离首都机场最近的空港花园。何振东平时最爱住昆仑饭店,苏红袖与何振东在昆仑饭店不知进入过多少次太虚幻境,如今住进了空港花园,苏红袖情不自禁地警觉起来。
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苏红袖有些疲惫,她洗了个澡,穿着粉红色的睡衣,袅袅婷婷地走出了淋浴间。
苏红袖一边拢头发一边试探地问:“东哥,每次都住昆仑饭店,这次怎么住空港花园了?”
何振东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傻丫头,你不是做梦都想移民加拿大吗?你就要如愿以偿了!”
“怎么,东哥,莫非是你想带我出逃加拿大?”
苏红袖拢头发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早就办好了加拿大的绿卡,红袖,加拿大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国家,我们到加拿大后,会生活得很幸福!”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连点准备都没有!”苏红袖一下子火了,责怪道。
“你嚷什么?早告诉你,你能跟我走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打掉孩子后,你就对我耿耿于怀,我让你把周永年拿下,你迟迟不动手,害得老子不得不金蝉脱壳,背井离乡。”
“何振东,亏你想得出来,你拿我当什么人了?跟谁都可以睡的妓女,还是你击败对手的工具?”
“我拿你当貂禅、当西施,希望你助我成就一番大业,可你除了花老子的钱,就是想生儿子,老子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何振东气急败坏地说。
“花你的钱,给你生儿子是我做女人的本分,我有什么错?”苏红袖眼泪夺眶而出。
“好了红袖,”何振东把苏红袖揽在怀里,诡谲地说,“我把钼矿挣的钱都转移到了加拿大,几辈子都花不完,到加拿大后咱们就结婚,愿意花钱,你就花;愿意生儿子,你就生,好不好?”
苏红袖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在魔爪中,不顺从,被何振东搞死在房间里也说不定,何振东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能成功出逃,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想到这儿,苏红袖小鸟依人地说:“东哥,你可不许骗我,人家是女人,就想给你生儿子,将来我们有了儿子,培养他读博士,当企业家,这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红袖,你的希望也太容易实现了,你不是一直羡慕丁能通的老婆衣雪移民加拿大吗?这回到了加拿大,她该羡慕你了。”
何振东说出丁能通三个字,让苏红袖心里一阵紧张,她心想,眼下只有丁能通能救自己了。
“东哥,为什么选择从北京出境,太危险了,你就不怕碰上熟人?”苏红袖试探地问。
“傻丫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就叫灯下黑,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明目张胆地从北京出境,何况我们坐的是夜航,好了,我们到餐厅吃点东西吧,我饿了,想必你也饿了吧?”
苏红袖穿好衣服,准备陪何振东去吃饭,突然坤包里的手机响了,苏红袖刚想接,被何振东一把夺了下来,连忙关掉了手机,不仅如此,他还取出手机卡,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洗手间,将手机卡扔进了马桶,一按冲水钮,手机卡打了几个旋儿冲走了。
苏红袖生气地问:“东哥,你这是干什么?”
“红袖,从现在起,不能与任何人联系,安全第一!好了,咱们吃饭去。”苏红袖嗔怒地扭了扭身子,无奈地跟着何振东去了餐厅。
85、胜利
金冉冉虽然一直在准备着去美国留学,签证早就办下来了,但是她心里放不下丁能通,一个骄傲的女孩在自己所爱的男人面前,死心塌地地投降了,然而,换来的却是一粒失效的春药,失恋的痛苦让金冉冉决定去美国留学。
金冉冉本来想不辞而别的,从此让丁能通永远也找不到自己,以此作为对他的惩罚,但是在她默默地哭过之后,突然发现丁能通选择罗小梅正是自己最爱这个男人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上,遍地是不敢担当的小男人,丁能通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却是个敢担当的大男人。金冉冉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与丁能通换个个儿,自己也会选择罗小梅的,总不能看着一朵玫瑰无情地凋谢吧。
金冉冉忽然间理解了丁能通,而且觉得丁能通更可爱了,因为她终于明白,丁能通正因为太爱自己了,才选择了罗小梅,否则,他那天不会痛苦地醉卧在夜总会。
如果自己像罗小梅那么不幸,这个看上去诡谲的男人一定会选择自己的,只有懂得牺牲和付出的爱才是伟大的,因为真正的爱情不是使人变得自私,而是使人变得善良和悲壮。
很显然,丁能通选择了善良和悲壮。这就是命运,命运阻止自己与丁能通再牵手,但是并没有阻止自己与心爱的男人心连心。
想到这儿,金冉冉再也忍受不了即将离别的痛苦,痛痛快快地哭完后,还是决定让丁能通送自己。
在首都机场,金冉冉双手吊在丁能通的脖子上,泪眼婆娑,在丁能通心里,金冉冉一直是清丽温婉的,一颦一笑都旖旎动人,如今这个让自己欲罢不能的心尖尖,真的要走了,丁能通内心有一种幻灭的感觉,他望着楚楚动人的金冉冉,感到如此地无助和悲凉,不由得发出天茫茫,地茫茫,心也茫茫的感叹。
“哥,我走了,再也不会烦你了,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自己!”金冉冉泪水涟涟地说。
“到了美国孤身一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处,给哥打电话。”丁能通动情地说。
“哥,小梅姐怎么样了?”
“案子还在审理,现在关在皇县看守所,你走后,我就去看她!”
“哥,会判很多年吗?”
“也许吧,不过小梅虽然是法人,但是真正的矿主是何振东,何振东才是害小梅的真凶!”
“哥,何振东在东州是最有实权的副市长,与他斗你可要千万加小心啊!”
“我知道,好在小梅在自首前,写了一个揭发何振东和皇县钼矿官商勾结的材料,我已经交给了风云大姐,俗话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何振东能翻了天!”
“哥,再抱抱我吧,我这一走,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见面,你自己一个人在北京,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想想我就想哭!”金冉冉不能自已地说。
“傻丫头,别为哥担心,哥一个人在北京呆惯了,再说,哥也有机会去美国出差的,到时候我去看你。”
金冉冉重重地点了点头,终于将缠在丁能通脖子上的手松了下来,刚转身要走,猛然转身又扑到丁能通的怀里,将樱唇贴在了丁能通的嘴上,深情地吻了下去,吻得丁能通快窒息了。
吻了许久,金冉冉才一步三回头地抹着眼泪走了,丁能通的心都快碎了,他本来想把金冉冉送到飞机上,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往里送了。
金冉冉这一走,或许能寻找到自己的事业、理想,还有新的爱情,丁能通祝福之余,仍然无法释怀,他爱冉冉,刻骨铭心地爱,但是为了小梅,他必须放弃这份沉甸甸的爱,人生照例是不能长久的,不圆满的,尤其是爱情。冉冉走了,丁能通的手还在挥着,因为冉冉留给他的爱,让他怅惋,更让他低回。
丁能通怀着惆怅的心情走出首都机场候机大厅,茫然若失,顾盼之余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响了,竟吓了他一跳。
丁能通以为是冉冉发给自己的,赶紧拿出手机看,看罢这条短信,丁能通惊得目瞪口呆!短信很简短:“通哥,快救我,何振东要逃,在北京空港花园。红袖。”
丁能通看罢短信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何振东会选择在北京出逃。而且挟持着苏红袖。丁能通定了定神,觉得事情太重大了,重大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
丁能通思考片刻,拨通了周永年的手机。
“周书记,我是丁能通,有个重要情况向您反映,何振东挟持苏红袖准备外逃,目前正在首都机场附近的空港花园。”
“能通,你的消息太重要了!何振东涉嫌重大经济犯罪,中纪委已经;决定对他立案调查,但是今天一早他就失踪了,我们判断他有可能正在外逃,但没想到他选择在首都机场出境,太猖狂了!苏红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你赶紧把这个短信转发到我的手机上吧!”
丁能通挂断电话,把短信发给周永年。但是丁能通并没罢休,他心想,应该去空港花园看看,万一何振东、苏红袖不在怎么办?
想到这儿,丁能通赶紧去停车场取车。丁能通开着奔驰不声不响地开到了空港花园门前,此时已经是华灯初放。
丁能通还没有下车,就见何振东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拉着苏红袖的手从大堂里走了出来,丁能通赶紧把车开到了隐蔽处。
何振东挥手要了一辆出租车,拉着苏红袖上了车,出租车缓缓向首都机场驶去,丁能通赶紧跟上,然后又拨通了周永年的手机。
“周书记,何振东和苏红袖已经离开空港花园,打了一辆出租车,正往首都机场去,我开车在后面跟着呢,怎么办?”
“能通,好样的!我们已经通知了首都机场公安局配合抓捕,他跑不了!”
丁能通挂断手机,继续跟在红色出租车后面,出租车停在了一号航站楼国际出港大厅前,丁能通也赶紧停了车,他猛然下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将苏红袖拽了过来,何振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从国际出港大厅冲出五六个警察将何振东团团围住。
“你是何振东吧?”一个警察厉声问道。
“你们认错人了,我叫范文杰。”
“没错,找的就是你,你涉嫌偷渡,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时何振东才看清拽苏红袖的是丁能通,他恶狠狠地说:“丁能通,想不到老子会栽在你这个小小的驻京办主任手里!”
“何副市长,你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丁能通轻蔑地说。
“红袖,你是怎么出卖老子的?”何振东绝望地问。
“何振东,你以为把我手机毁了,我就不能与外界联系了,我告诉你,在餐厅里吃饭时,我去洗手间正好碰上一位好心的女士,我用她的手机给能通发了短信。去加拿大和你一起过好日子?鬼才相信呢!”苏红袖讥讽地说。
“这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啊!”何振东叹道。
“你是苏红袖吧?”警察严肃地问。
“对,我就是苏红袖。”
“一起走吧!”警察厉声地说道。
“通哥,我……”苏红袖无奈地看了一眼丁能通说。
“去吧,没事!”丁能通挥了挥手笑着说。
几名警察带着何振东和苏红袖走了,丁能通如释重负地钻进车里,觉得自己就像金庸小说里的侠客,他打开车载CD,听着周杰伦吐字不清的《东风破》,轻踩油门,奔驰车驶进夜幕之中。
86、教训
为了落实科学发展观,林白主持召开了省委扩大会议。会上通报了东州社保基金及皇县钼矿腐败案和由于发展观不科学导致的房地产泡沫和琼水湖生态灾难,他还代表省委、省政府作了报告。
林白在报告中总结了东州房地产投资过热造成的损失以及琼水湖生态灾难的经验教训,强调了省委坚决贯彻执行国家对房地产宏观调控政策的鲜明立场。
林白严肃地说:“……同志们,目前东州流行一句话:既怕领导贪污腐败,更怕领导决策拍脑袋。从这句顺口溜,能听出群众对决策失误、发展观不科学的痛恨,一些党员干部喜欢用‘交学费’来为决策失误、发展观有问题辩解,似乎由此造成多大损失都不为过,因为‘出发点是好的’,于是乎,大量的决策失误得不到追究,一些党员干部就不断‘交学费’,使国家和人民的财产蒙受巨大损失。教训是深刻的!更让人痛心的是,老百姓的保命钱竟然成了腐败分子的‘提款机’,成了小团体和其他利益小圈子共同分享的‘蛋糕’!事实证明,哪一个领域缺乏对官员权力的刚性约束,这个领域就可能成为饕餮者的盛宴!社保基金的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必须解决的地步,动用老百姓的保命钱就是犯罪!中国有句老话叫‘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社保基金就是老百姓的保命钱。1970年,我国平均六个工作的人养活一个退休老人。到2040年,我国一个工作的人则要养活两个老人。对中国这样一个快速老龄化的国家来说,社保基金是社会发展的‘安全阀’和‘减震器’,擅自动用社保基金就是偷走了老百姓的未来和安全感,因此,社保基金是任何人都不能碰的高压线。中纪委严查东州社保基金大案,就是因为腐败分子触动了这条高压线。我奉劝那些认为自己的地位足以‘随心所欲,越矩也无所谓’的人,不要无视共产党整肃吏治的决心,无论你地位多高,背景多深,只要触及‘红线’,再大的老虎也敢打,窃用天下公器谋一己之私,无异于在自己的脖子上缠绕一圈一圈的绞索。肖鸿林、贾朝轩等人是如此,何振东、房成高等人更是如此。我必须警告那些‘欲腐败者’赶紧住手,悬崖勒马,否则后悔莫及!要记住,坦坦荡荡,泽被公众,才是人间正道!”
林白的讲话一结束,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散会后,赵长征和刘光大乐呵呵地走过来,赵长征说:“老林,讲得好啊,老百姓不仅痛恨腐败,也痛恨不科学的发展观啊。”
“是啊,畸形的发展观是对科学发展观的反动,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其核心是利用有限的资源,建立可持续的发展、循环发展的机制,是建设节约型社会。可是,老洪为了不切实际的房地产立市,竟下令拆除了一座使用寿命百年的体育场,就因为地块被开发商出了高价,刚刚使用了十八年就被迫拆除了,这不符合建设节约型社会的要求啊!”林白笑着说。
刘光大笑着点了点头,“按这种逻辑搞建设,这块地上的新楼如果几年后建成,又有另外开发商出更高的价钱买下这块地,东州市有关方面是否会批准把新楼拆掉?开发商竞价买地是商业行为,无可指责,而政府部门对国土资源和社会资源的管理,则包含着更丰富的内涵,其出发点应该是科学发展观嘛!”
“老林,文山同志情绪很低落,抽空你应该找他好好谈谈啊!”赵长征提醒道。
“文山同志情绪低我能理解,这次虽然没给文山同志什么处分,但是从省委常委、东州市委书记的岗位上调任省政协副主席,他不会没有触动啊!”林自感叹道。
“其实,对文山同志的这个调动有些不公啊,在何振东的进步上,我多多少少起过一些作用,是我用人失误啊!”赵长征自责道。
“最近老百姓对你老赵可没少议论啊,心里不太舒服吧?”刘光大打趣地说。
“中国的老百姓都是民间政治家,何振东毕竟和我共事多年,突然腐败掉了,老百姓有些议论也很正常。”赵长征自我解嘲地说。
“我看你还是当当明星吧,在电视上多和群众见见面,也辟辟谣!”林白半开玩笑地说。
“老林、光大,你们俩成心挤对我是不?”赵长征嗔道。
林白和刘光大哈哈大笑。
洪文山调离东州后,周永年被任命为东州市委代书记,陆力生升任东州市委副书记。不久,东州市委下发了《关于学习肖仁杰先进事迹的决定》。
中纪委东州社保基金专案组冻结了林氏集团全部资产,郑卫国仍然下落不明。顾怀远第二部长篇小说《大拆迁》出版,再次引起轰动!一个月后,国务院批准东州地铁上马。
87、理想
七月中旬,丁能通恢复了市政府副秘书长的职务,同时东州驻京办转变职能调研课题形成正式调研报告,丁能通拿着这个报告,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东州向市长夏闻天汇报。
夏闻天看了报告后,欣慰地说:“能通,这个报告写得好啊,仅仅整治驻京办,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啊,这个报告好就好在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根子确实在于政府转变职能严重滞后,对于跑‘部’‘钱’进现象来说,仅仅问责地方和驻京办,有失公道啊!解决驻京办现象的治本之策,在于理顺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在于政府要加快转变职能,实现从建设型政府到公共服务型政府的转型。”
“夏市长,要理顺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丁能通感慨地说。
“能通,中央的问题由中央来解决,我们现在只能强化内功,你们提出驻京办应该更多地为地方百姓服务的思路很好,如今东州进京的人越来越多,问题也应接不暇,特别是农民工问题,连国务院都成立了农民工办,东州市驻京办务必为进京农民工的各种协调服好务。一句话,弱化为领导服务,强化为地方百姓服务;弱化驻京办公关和接待职能,强化驻京办公共服务职能。变‘个别服务’为‘公共服务’,变‘特殊化’为‘均等化’。”
“夏市长,会不会太理想化了?”
“丁能通,共产党人是最讲理想的,理想是指路明灯,没有理想就没有坚定的方向;没有理想,就会束手无策,寸步难行;有了理想,才会有奋斗的激情啊!”
夏闻天的话很有煽动性,以至于丁能通走出市政府大楼时心情还很激动,如火的太阳让丁能通有些恍惚,远处国际会展中心和全国最高的五星级酒店正在拔地而起,他情不自禁地给石存山打了电话。
在北京丁能通就跟石存山约好了,这次回东州石存山安排丁能通去看罗小梅。丁能通打车去了市刑警支队,石存山正站在一辆警车前抽烟,丁能通下了出租车向石存山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两个人上了车,石存山将一盒烟扔给丁能通,驱车向皇县看守所驶去。
一路上,时不时就看到由于房地产泡沫破灭造成的半截子工程,简直是满目疮痍,丁能通内心非常震撼,他万万没有想到东州市轰轰烈烈的房地产投资狂潮会是这么个结果,更让丁能通吃惊的是,许多超市、商店门前挂出了矿泉水、纯净水售完的牌子,一些水站也高高竖起了无货的字样。车很快驶进了琼水湖风景区,石存山建议在湖畔找个小饭店吃完饭再走,丁能通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于是两个人找了一家小饭店停了车,刚下车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老乡,这是什么味呀?这么臭?”丁能通不解地问。
“琼水湖病了,湖水病了能不臭吗?”店主老头无奈地说。
丁能通放眼向不远处的琼水湖望去,往日清澈的湖水在阳光映照下染成了油漆般的翠绿色,丁能通捂着鼻子往湖边走,临近湖畔时,他惊呆了,湖面上白花花漂着一层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