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与朱丽叶
悲剧性的故事虽然多,但是却没有超过这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恋爱故事的……类似这样的慨叹,必然成为这个悲剧的结尾这一事实,也许是从两人初次相见时就决定了的命运。
因为是对罗莎林的单恋,虽生犹死的罗密欧,直到黎明到来之前,在森林里到处转悠,他白天关上窗户,拼命地思念那个本来没有希望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几乎发狂,所以他的朋友班伏里奥哀怜他说:
"悲痛到死的程度的悲痛,也会因别悲痛而忘记,让眼睛染上新毒而杀掉旧毒也不错。"劝他把目光转移到别的美人,正好在花的都城有花一般姑娘聚集的晚会在凯普莱特府上举行,这实在是幸事。他说:
"到晚会上去,如果用明亮的眼睛比较着看罗莎林和那些美人们,也许你就会觉得把乌鸦想象成心中的天鹅了。"尽管这么对他说了,但是罗密欧似乎没有想找其他的女人作为恋人,只是想看见罗莎林的美貌,才有去那个晚会的想法。所以,心境暗淡的罗密欧说,哪怕是拿着亮堂堂的火炬去也行,凯普莱特大人一定说:
"欢迎您,诸位。只要是脚上没打泡的姑娘,不论什么时候都愿高高兴兴地作您的舞伴。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带上假面,在美人的耳畔悄悄地说甜言密语的呀。"即使这样和蔼可亲受到迎接,或者同来的伙伴班伏里奥和茂丘西奥卷进花团锦簇的舞蹈丛里,他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面孔,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无意中抬头突然看到和一位骑士手牵手开始跳起来的小姐,这时的罗密欧就成了新的罗密欧了。
"噢,那位小姐的华贵,使辉煌的灯火更加辉煌了,暗夜中映照出小姐的美,仿佛黑奴耳朵上悬挂的宝石一样。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就像赛雪欺霜的白鸽,下到乌鸦群里一样。"
对罗莎林的爱恋就像并非爱恋一样,被这位小姐的姿色夺走灵魂的罗密欧,等不到舞蹈结束,带着那副未及摘掉的朝山拜庙者的假面具单腿跪在小姐面前时,拿过小姐那只手--那是连碰一下都担心把天上的花朵弄脏似的那只手--亲吻了一下。他以为他自己那般恭敬而高雅的寒暄,一定打动了小姐的心,刚刚想到这里,那小姐就被母亲给叫走了。一打听小姐的名字,罗密欧心醉神迷的梦境破灭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凯普莱特的女儿朱丽叶?啊,可怕,自己的命啊,就等于从敌人那里借来的东西啦。"
同样,朱丽叶也想,如果那人已经有了妻子,自己就只能到死也不嫁了,当她心里如此发誓的时候,才知道这位贵公子竟然是蒙太古的儿子罗密欧,这时候,他自言自语地说:
"无与伦比的恋情,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产生于可憎之家。怀恋可憎的敌人,这是可怜的因果报应之恋啊!"
这样的叹息,过错不在两个年轻人。意大利维洛那城门第相等的两个名门大家,即:凯普莱特和蒙太古两家,从很早以前就是仇家,现在互相仇视已经发展到两家的看门狗也互不相容,直到两家的下人以及远缘的亲戚,在和平的城市街道上多次流血冲突。因为朱丽叶太美了,罗密欧竟然忘了他自己是以假面溜进仇家的晚会的,他赞美小姐如何美貌的语声,竟然被凯普莱特大人的外甥提伯尔特听出来,甚至打算当场兵刃相加。
但是,即使在仇人的家里,罗密欧怎么能离得开把魂留住的地方?回来的路上,他趁朋友疏忽大意,跳过凯普莱特府邸的高高石墙。他仿佛有爱情的轻捷翅膀,一跃而过,朝着果树深处前进,他确实看到了爱的路标,而且朱丽叶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窗前。小姐的美好形象,好像升在东窗上的旭日一般,使明月也显得苍白,黯然失色,小姐那星星一般的眼睛如果是在天上,会使鸟们误当白昼,必将纵情高歌。看到小姐托着腮,罗密欧真想当小姐用来抚摸脸颊的手套。他在她的窗下轻轻倾诉着这些话。朱丽叶并不知道罗密欧在这儿,啊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乳母呼唤羊羔,也呼唤小鸟,家里提请她考虑和无可挑剔的贵公子帕里斯的结亲问题。但是她一概不听,她还是个刚刚十四的小姑娘,正因为这么年轻,朱丽叶虽然知道罗密欧属于她家的敌人,但也无法熄灭胸中的热情之火。此种情况可名之为初恋。
"啊,罗密欧,罗密欧,你为什么名叫罗密欧?你别认你的父亲,把你的姓氏也抛弃吧。你如果不愿意这么办,那就立刻发誓永远爱我。我就废掉凯普莱特这个姓氏。只有你这个名字才是我们的敌人。不是你的手,你的脚,你的双臂,你的脸,是名字!蔷薇花,即使把它换成另外的名字,它那香气也不变。罗密欧啊,扔掉不属于你的姓氏,非要不可的是我这个人,我的身心。"
听了这动人的爱的语言,罗密欧已经再也不能沉默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从今天起,把罗密欧个名字扔掉!小姐为偷听到男人内心秘密而吃了一惊,当她知道那是罗密欧的声音时立刻想到,如果他被发现很可能被杀,为恋人处境危险的担心先于她听了这番表白的喜悦。罗密欧无惧二十个敌人之剑,但他害怕不为小姐所爱,所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朱丽叶的脸颊有些红润地说,方才关于爱情表白的自言自语,是不是让荷叶给听去了?她想表现得毫不介意,但是毕竟已是深夜,不妨马虎一下,而且自己的内心独白已经被他听清楚之后,佯装毫不在意,也的确是少女之恋的一缕表现。至于罗密欧,他也不会以为小姐表现轻怫。
"小姐,对着在那结着果实的梢头而且把它照成白银色的月亮起誓吧……"
"每夜都要变换位置的月亮的形象,不能代表我的心。"
朱丽叶第一次见面的晚上起的誓,和转眼即逝的闪电一样,没有区别。
"这个爱的花蕾,有待五月之风抚育,在重逢之日以前开花。"
话虽如此,就像罗密欧想再一次听听爱的誓言一样,朱丽叶也想把自己的思想化为声音,当她把大海一般永远也酌不尽的恋心表白得清清楚楚之后,和小姐食宿与共的乳母从屋子招呼她。她马上回到窗子这里,认为罗密欧的心如果是真实的,明天他必然派人前来,定下婚礼的日子,和他约定这些事项的同时她又说:
"这样的话,我的一生将和你同行,即使天涯地角也一定相伴相随。"
朱丽叶屡次被乳母召唤,她边往这里走边说:
"天快亮了。就像任性的姑娘给小鸟的脚拴上丝线,刚刚放它飞一飞立刻就拉回来,然后再放它飞一飞,立刻又拉回来,既是让你回去,也想让我和你道别。"两人依依不惜别。
互道晚安之后就分手了。天已经快亮了,罗密欧不回家,高兴得胸脯挺得老高老高地,大清早去了教堂面见劳伦斯神父,提出要求:允许他和仇家的朱丽叶结婚。神父既同情他,因对罗莎林的单恋而生的苦恼,又为他一改过去的想法而吃惊。老神父一向受到凯普莱特以及蒙太古两家的信赖,很早以来就希望两家和睦相处。他想到这个婚姻可能使两家的僵持从此结束,所以答应罗密欧一定帮这个忙。
走出教堂的罗密欧,在大街上会见了朱丽叶派来的乳母。朱丽叶知道罗密欧的诚意之后,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很快前往教堂,立刻在那里举行了神圣的婚礼。但是老神父也不能不担心,这可能是火和硝的拥抱。不过老神父也使两个人的心火一般地燃烧起来。
朱丽叶一回到家,就像节祭前夜看着节祭穿的新衣等待节祭早晨到来的孩子一样,等待新郎攀着绳子溜进来的夜晚及早到来,她心情兴奋,等得心急,看看乳母,不知道她为什么烦躁不安。没有料到,告诉她的是从欢喜的顶端跌进悲痛深渊的可怕消息。
"啊,可悲呀,被杀了,死了!"乳母怯生地说了罗密欧和提伯尔特的名字,究竟是两人之中谁被谁杀,还是两个人全死了,开始朱丽叶毫无所知,但是,最宝贵的丈夫和最可敬的堂兄。如果失掉丈夫,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喊着说,愿和罗密欧同棺而去。
--那天刚过正午,正好是罗米欧和朱丽叶举行婚礼的时候,一方是蒙太古家罗密欧的朋友茂丘西奥和罗密欧的堂兄班伏里奥,另一方是朱丽叶的堂兄提伯尔特和走在他前面的凯普莱特府邸的党人,两拨意气用事、失去冷静的人街头相遇。提伯尔特忽然大骂茂丘西奥不该交罗密欧这样的朋友。偏偏凑巧罗密欧从教堂回来路过此处,提伯尔特又对罗密欧大发威风,骂他是无赖。但是罗密欧考虑到对方是朱丽叶尊重的堂兄,昨天还是敌人的凯普莱特这个名字,现在就跟自己的名字一样了,所以平静地以微笑相待。结果茂丘西奥误以为他是卑鄙无耻叛徒,立刻拔剑相对。罗密欧同班伏里奥展开激战,茂丘西奥想把他俩拉开的时候,却被提伯尔特的剑刺死。
亲密好友为了自己而且在自己眼前被杀,再加上目睹趾高气扬以胜利者自居的敌人,身为骑士的罗密欧大怒,拔剑而起。但是当发现倒在他脚下的竟是朱丽叶的堂兄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啊,成了自己命运的玩物啦!"他手里的剑几乎掉在地上,这时已经没有时间了,他急忙钻出了看热闹的人墙,赶快逃走。
这时,跟着许多随从的领主公爵,蒙太古大人夫妇、凯普莱特大人夫妇等等全来了。领主对于因两家之争以致自己的亲戚茂丘西奥为此丢掉性命而非常愤慨,下令把罗密欧从维洛那放逐出去。
朱丽叶从狼狈的乳母那里知道了事情的详细情况,对于堂兄之死,十分悲痛地说:
"花一般的容颜遮掩着蝮蛇之心,天使一般的恶魔,长着鸽子翅膀的乌鸦,本性属狼的羊羔,内心卑劣的贤者,高雅的恶棍。"她边哭边喊叫这些话,但是,这些矛盾的语言,她对罗密欧的爱与怨在心里搏斗的结果,但是当她发觉乳母也含着她的腔调一起骂,自己居然给结婚之后还不到三个小时的丈夫的名字抹黑,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信口开河,非常可耻。于是,一直为哀掉堂兄之死而流的眼泪,一下子变成为罗密欧保住性命而庆幸的欢喜的眼泪,忽然间又变成因罗密欧受到流放而为之悲伤的眼泪。一万个堂兄或父母的死都不如恋人流放可怕。朱丽叶把罗密欧交给乳母带来的绳子当作恋情的纪念,她自言自语地说:
"这无能的绳子啊,罗密欧把你当作通往我的睡房的道哪,现在呢,我居无定所只能以处女之身离开这个人世!好,绳子啊,乳母啊,我现在就走向婚礼之床吧。但不是罗密欧的床,而是把这身子委之于死神。"
看朱丽叶这令人痛心的形象,乳母不得不去寻找罗密欧。罗密欧此时正躲在劳伦斯神父的庵室里,揪头发挠脑袋,仰面朝天躺着长吁短叹,听候比死罪还难受的流放宣告。但是,这一对恋人还无从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们悲剧的序幕而已。
即使喜欢群集于腐肉的苍蝇,只要它在维洛那城,也想碰一碰朱丽叶白玉一般的手,也想亲一亲小姐刚刚合拢的、因为腼腆变成赤红的嘴唇。自认为比从本城流放出去的罗密欧幸福,还认为离开小姐所在的城市,就不会有别的什么世界的罗密欧,觉得劳伦斯神父悲悲切切地用道理宽慰自己,纯粹多余,用道理能做出个朱丽叶么?与其那样,莫如量量我的身长,给我定下墓穴的尺寸更好。为此他正在庵堂里闷闷不乐,朱丽叶打发来的乳母到了,把表明就是海枯石烂,小姐的心也不会变的指环交给了他,他这才重新振作起来。他趁着凯普莱特府的人们因为主人的外甥之死已被弄得精疲力尽,必定睡得早这种难得的好机会,溜进了新娘的房间。
这是无限喜悦和无限悲伤的一夜。婚礼的新床就是别离之处。何况初夏之夜本来就短。
"天还没有亮哪。那不是云雀,是每晚都到石榴树上来的夜莺。"朱丽叶为挽留他才这么说。她想一想就明白,罗密欧是一个已经定为流放罪的人,留到今天早晨还不走,就会被处以死罪。
"是早晨哪。确实是云雀。说云雀的叫声亲切那是假话,它把拥抱在一起的四只手臂扯开,把相爱的人赶走。"
"天是越来越亮了,两个人的心却是越来越暗了。"罗密欧说完留下最后一吻,在日光与黑暗交替之际,不得已离开了朱丽叶的房间。
每天相见,忧愁与辛苦终成过去的日子必定到来,依依惜别之后,朱丽叶站在楼上看着院子里的罗密欧,不知为什么,总像坟墓中的死人。罗密欧看到朱丽叶脸色那么苍白,总以为那是不祥之兆。罗密欧还没走远,朱丽叶就听到母亲呼唤她。已经是早晨了。
母亲误以为朱丽叶的泪是为哀悼被杀的表兄提伯尔特流的,就告诉她,要把罗密欧在他的流放地毒死。朱丽叶大吃一惊,就对母亲提出,她愿意配制那份毒药。已经刻不容缓,下一个难题正在等着她呢。和很早就谈过的结亲对象帕里斯的婚礼,就决定星期四早晨在圣彼得教堂举行。距那天只有两三天工夫的星期一早晨才知道这件事。和刚刚分手的罗密欧欢愉的气息,依然留在唇上。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朱丽叶脚下的土地仿佛被水冲跑一般,她只好找些理由要求延期,例如:年纪太小,表兄刚刚去世,总不能哭着去结婚等等。但是,在直到现在还根本不知道她已悄悄结过婚的双亲看来,领主是世世代代的名门,有很好的领地,况且和才艺兼备的帕里斯成亲,不仅是小姐之福,而且是家门的荣誉,凯普莱特大人说过,朱丽叶如果不答应这门亲事,就该自缢,就该死于荒野之地,亲子之缘至此已尽,因为在气头上,话说得很严厉,实际上就是强迫她结婚。即使是朱丽叶心腹之人的乳母,也认为和帕里斯比起来,罗密欧只是条抹布。事到如今,朱丽叶能依靠的只有劳伦斯神父一个人了。
"为了保持女人的贞操,即使伴着干燥得哗啦哗啦响的骸骨,腐朽得已成黄色的死骸,从夜晚直到天明,即使睡在新坟里刚刚下葬的死尸旁边,即使是足以让汗毛竖起的恐怖,我一概不在乎。"朱丽叶的表白,为爱情敢于赴死的精神,老神父是相信的,尽管后果危险,但他最后不能不把秘方授给她了。尽管那是一种可怕的手段,但是苦恋中的姑娘是无惧的。
朱丽叶一从教堂回来,就轻松地说:等到星期四未免太长了,声称自己愿意明天就同帕里斯举行婚礼,所以一家立刻高兴万分,凯普莱特夫妇为了安排明天的盛大宴会,已经忘了睡觉。筹备工作的纷纷攘攘还没平静下来,就到了大喜日子的早晨。他们想催朱丽叶快起来,催她梳洗打扮,说是帕里斯已经带着乐队来迎娶新娘了,等等。到她房间一看,只见幔帐低垂,她穿着新娘服装躺在床上,花一般的容颜已经褪色,朱丽叶已成一具僵尸。
喜乐变成了丧钟之声,婚礼的颂歌改唱葬礼的挽歌。往新娘头上撒的花改撒在停尸的灵床上了。贺喜的人成了吊唁的人,而且,朱丽叶再也不是为了新的未来而生活的人,而是作为对这个人世的希望已告终结的死人,必须运往教堂。失去了堪称自己生命也堪称宝贝的独生女的凯普莱特夫妇,当然既哀叹自己的命运,也哀叹这无常的人世。这些暂且不提,在流放之地惊闻朱丽叶已死的罗密欧是怎样了?
罗密欧被流放到曼多亚,他心急火燎地等待神父的信。昨夜梦见自己已经死了,朱丽叶出现于梦中并和他接吻使罗密欧苏醒过来当了皇帝,他但愿那梦成为事实。他的仆人仆仆风尘来见他的时候,他先是以为是使他心动的好消息,但是告诉他的却是朱丽叶已经死了,而且不论如何吻她也不能使她复生了。他只能怨自己的命运之星,同时在狂乱的头脑中出现了一个药材商的形象:卖毒药虽是死罪,但是他这样的药材商,因为贫穷所以敢于犯法的事。当他拿到能使力敌二十条汉子的人只要吃了便立刻倒地而死的毒药时,他罗密欧便快马加鞭,直奔维洛那的凯普莱特家族墓地而来。
在这纷纷扰攘之中,劳伦斯神父倒是十分沉着。但是,当知道曼多亚罗密欧那里送重要信件的神父,因为半路上受阻只好回来的时候,劳伦斯神父才大惊失色。他说:
"那信送不到,不知道要闯多么大的祸。在这个时候,朱丽叶大概醒了吧?这可麻烦了。小姐是成了活的尸首之后埋在死人坟墓里的。如果不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让罗密欧明白,小姐一定怨我,重新向曼多亚送一封信,在罗密欧回来之前,把小姐停在庵堂里吧。"他说罢便赶紧去了凯普莱特家的墓地。
正如劳伦斯神父所担心的那样,这对恋人的悲剧已经接近更加让人悲痛和落幕的时刻了。这悲剧就以满是凯普莱特的骸骨,也埋着浑身血污的提伯乐特,鬼火乱飞,死灵哭叫,充满死气的墓穴为舞台,而且是在半夜里展开的。
"我亲爱的花一般的妻子啊!把花给撒在你这新床上,要给这撒的草花每夜浇一些香的水吧。如果水用完了,就用被长叹挤榨出来的眼泪浇。和新娘夜夜共处的惟一办法只有给坟墓撒上花痛哭一番而已。"第一个来朱丽叶的坟墓的,就是携带草花和火炬,有侍童跟随的帕里斯。但是,当他怀着一颗真诚的心祭完妻子往回走时,听到对面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这伙人拿着火把照亮带着鹤嘴镐和撬棍,结伙而来,领头的就是罗密欧。他把下人们打发回去。同时把墓地的门撬开。当帕里斯知道他就是敌人蒙太古家的,而且当他知道此人就是从维洛那城流放出去的罗密欧时,就知道朱丽叶是因他而死,提伯尔特是被他杀的,于是大声吼道:
"喂,你这蒙太古家小子,你跑这里来是想污辱尸体吧?把两家之怨发泄到骸骨上,这是下地狱的畜牲干的。不能放过你,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决不能让你活下去!"
"正因为我活下来了所以才来到墓地。请不要惹我生气,让我罪上加罪!"
自杀之前的罗密欧,已经不管什么蒙太古家或者凯普莱特家了,只求对方快快离开此地,但是帕里斯不听他说:
"我得抓住你这个犯了重罪的家伙!"
"你是决心让我发火啦?那你就别想活!"两人拔剑交手之中帕里斯渐渐支持不住了。
"如果通情达理,请打开家庙,把我和朱丽叶埋在一起吧!"他痛苦地说着话就断气了。
"噢,当然知道!"罗密欧哀怜对方,仔细看看对方的脸,这才知道原来是帕里斯。从曼多亚出来,纵马飞驰的路上就听说是帕里斯和朱丽叶举行婚礼。现在总得埋了他才是。
"你也和我一样,应该并列在时运很差者的名单上。现在就把你埋在这崇高的坟墓里。"他边说边把他抱进朱丽叶的墓里。他看到整个墓穴像一座充满光明的欢宴的华堂。他为朱丽叶光彩照人不禁大吃一惊。
"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啊,把你气息之蜜吸尽了的死神也赶不上你艳丽多姿。你根本没有苍白之色,有的却是堪称美的标志的鲜艳红唇和双颊。噢,提伯尔特,你也血染此地。你的敌人我这个人哪,现在就用我自己的手杀了我自己而向你谢罪。噢!我亲爱的朱丽叶呀,你依然那么美丽,那个只剩骨头的死神可能仅仅迷恋你的色香,甚至于想把你美艳的身姿藏匿于这黑暗之中。眼睛啊,最后一次瞧瞧你的恋人吧。手臂呀,最后拥抱一下你的恋人吧。可怕的毒药啊,让在命运的惊涛骇浪中疲于奔命的小船赶快撞碎在chuan岩巨石下面吧。"他说罢一仰脖把毒药喝下去,跌倒在朱丽叶身旁。
啊,晚了。劳伦斯神父为了从墓中救出朱丽叶,拿着鹤嘴镐和锹跑来。此时的朱丽叶从假死状态中醒了过来。
"由于不可知的力量,我们的计划完全失败了。"确实如老神父哀叹的一样,罗密欧死了之后,劳伦斯神父以为声音即使漏了出去,朱丽叶反而会以为生是临时的生命,死才是永恒的生命,他并不想从墓里出来。朱丽叶看了看罗密欧喝了毒药之后的那只杯子,她说:"全喝光了,不给追随于后的我留下一滴,是不友好的人哪,既然如此,我就吸你嘴唇吧,那是沾着毒药的嘴唇哪!"她要吸那尚有余温的嘴唇时,众多的人声越来越近,她想必须赶快自己处理自己,便用罗密欧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前胸,从刚刚醒来又回到永久的长眠了。
因为帕里斯的传童跑回去报告,不论是领主,也不伦凯普莱特大人夫妇,蒙太古大人,都带领许多随从,番卒赶来,他们无不悲痛地呼叫。经过领主一番审讯,劳伦斯神父全都如实陈述,人们这才知道这是两个仇家发生的恋爱故事。朱丽叶奇妙的假死,是为了把她从和帕里斯二次结婚救下来,劳伦斯神父给了她安眠药的结果。同帕里斯结婚的前夜,朱丽叶喝了药以后被当作死人安葬,42个小时之后苏醒过来。罗密欧再到墓地来迎接。两人逃走。然后神父和领主再为两家调停。罗密欧因没有得到神父的这个计划,就来到了墓地时,悲剧发生了。领主从帕里斯的侍童和罗密欧的仆人得到证实神父说的不错,就对凯普莱特和蒙太古二位大人说:
"看一看你们两家结怨所得到的惩罚吧。天让你们的子女相爱,好像因为相爱却夺走了你们的喜悦。我也因为没有注意你们之间的争执,失去了两个亲戚。"
凯普莱特深深地低着头,想握蒙太古的手说这就是给他女儿的聘礼了。被他紧紧握住手的蒙太古说:
"用纯金给她铸一座像,只要维洛那存在下去,作为忠贞的标志,朱丽叶的像比任何金像都该受到尊崇。"
"也要造一座罗密欧金像,和我女儿的像放在一起。它象征着我们之间因仇恨造成的牺牲。"
领主目睹两家的和解,非常高兴地说:
"在这凄凉的早晨,太阳也愁绪万端不愿露面。大家都回去吧,说说为什么会有这无穷的叹息。尽管悲恋的故事很多,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恋爱故事,因为它特别动人心魄,必然流传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