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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官日省录  (清)觉罗乌尔通阿 编辑

  ●目录

  序

  自序

  凡例

  卷之一

  卷之二

  卷之三(卷首有逸文)

  卷之四

  卷之五

  卷之六

  跋

  ●序

  序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学与仕相因而实相成者也未仕须学既仕尤须学不学而仕则以庸劣谫陋之资而忝居人上胸无一物而任性妄为其不至误国计病民生者鲜矣仕而不学则挟我成见而于时势之殊境地之异风土人情之不同未尝一一参酌而欲执一己之私心狃平日之见闻以辨论是非兴革利弊其不至误国计病民生者亦鲜矣甚哉学不必皆仕仕未有不需学者也且夫仕之需学岂惟是诵诗书谈道德拘拘焉效腐儒之云为已哉必将取古人所仕之事参观焉裁酌焉古之所有不必皆今之所无古之所无未必非今之所有类而推焉以此达彼不蔑古亦不泥古则古人之贶我良多而于庶政之张弛众类之取舍斟酌尽善而犹有误国计病民生者呜呼亦鲜矣余夙观列史每欲集古人之可法可戒者汇为一帙用资观省嗣因滇南蓟北七赴公车道途迢递安砚日少遂至所愿不成壬子晤同年胡理生太史于都邸促谈之下理翁出乌润泉司马所辑居官日省录六卷示余其体例仿从政遗规等书而所引或正史或外史或古人训诫或今时传闻总以有益法戒为主统曰居官而下至郡县上至督抚以及公卿宰辅靡不兼赅披读之下窃喜先得我心流连不能释手余未见司马见司马之书如见司马之为人且见司马之为政矣呜呼世之不学而仕者不必深论亦有夙有博雅之名一行作吏而颠倒乖谬上误国下误民以至于官谤丛集陷于罪人者大抵不知仕之需学也使获司马之书置之座右事事省时时省念念省当必迥不相侔矣敬以告司马曰请付诸梓以公天下之为民上者

  咸丰二年岁次壬子八月望日赐进士出身翰林院庶吉士前国子监学正古滇萧培元拜识

  叙

  润泉司马宰建昌之四年时在道光庚戌余侄世华之巡检任余同往每接其邑士大夫则交口称长官贤询所为则曰地本沙漠民情朴野未立 文庙祀 先圣于书院后殿两庑均未建乃倡捐督造祀典克明崇文教也书院虽创而制未备乃广学舍增膏火优礼文士励以品学岁科两试扃门校艺必得真才此吾邑数十年罕见隆作养也邑去府学较远妇女节孝多湮没乃采访必徧旌表下逮幽隐鸠工立祠敦风化也向无农坛典礼阙焉乃卜地东郊捐资筑其宇造屋如制设位于中遵行耕藉重农事也境绵亘二千余里东北多盗太平社者仿保甲而为之顷者冒严寒而按所部申约令督缉捕往返四十余日获盗无算安良善也他邑流亡则留养有局向以二月止者为捐俸以宽其期至三月止广仁惠也道有异服肆有淫画立予惩禁市井聚博向惟县官舆夫恃势敢于设局穷民负质衣至露体冬月毙于道者多博徒察其弊撤乘舆而易以车市中遂无聚博者禁奇衺也不惟是也初至之日尽逐流娼搜其家得幼女十一人谕邑中耆老好善之人作义女养之比长择良昏配必报官验明其人以杜他弊今十一人者俱已得所矣岂非拔之苦海之中而予以再生哉他若惜字纸禁私宰善政无微不至古之召父杜母何以加焉余闻而心志之近得读其所辑居官日省录乃知官箴治谱无不得力于兹喜请于司马曰某闻善与人同盍付梓以公诸世司马曰事多习见言多习闻此敝帚耳奚堪示人余曰不然人心犹吾心也凡足以自警者即足以警人天下习见习闻者一引伸则义理出常浏览则触发多若必求崇论愽辩则载籍虽富岂若兹之便于寓目哉其必有益于当世也明甚司马曰善乃属记斯言于简端

  咸丰二年壬子六月赐进士出身翰林院庶吉士青浦胡履吉拜识

  叙

  余虽不读书粗知大义常于幽独闲居整襟危坐未尝不叹情不为物迁理不为欲夺之甚难其人也何意承乏河朔见有觉罗乌公之居官日省录其条分缕晰之详可以为箴铭可以为至论既惬理而餍心亦怡情而悦目细按其存心之正树德之精盖将以居仁为居居敬为居官场之靡丽毫厘不染于胸怀且将以省心为省省身为省日用之纷华几微已除于座右良吏纯儒兼擅其美循规蹈矩交尽其修无惑乎政成而几于虎徙珠还化洽而邻于麟游雉驯不矜才不使气树以四维而民知教不立异不鸣高比于三善而俗以成郇伯之膏雨何殊甘棠之遗爱未艾于以证天姿之高超羣类而独成美秀学问之正拔庸愚而特逞英华仕路闲以绳墨宦海不废诗书行其经无迂腐之气济以权有儒雅之风穆穆然君子渊渊乎古人苟非六乐以陶其性五礼以防其情何能不迷于物诱不惑于胥徒不移于权势不溺于荣华若是之真而有守毅而有常哉是诚能情不为物迁理不为欲夺者也向之所谓难其人者今则遇之目而不觉废然返矣始知坐井之见守株之愚何足以量天下士哉诚宜付之梓人公诸同好俾居官者皆能如是以居官日省者皆能如是以为省苍生有托命之原国家得贤良之佐矣罔识鄙陋谨为之序

  咸丰元年岁次辛亥冬十一月钦命热河兵备道长白菊山甫定保拜志

  ●自序

  古人遇物留铭朝夕观览盖人心善恶之几有触斯动触善则善念生触恶则恶念生善莫要于劝惩劝惩莫备于闻见顾第泛泛焉罗列古今繁称博引于考据记问之闲噫史册纪载更仆难尽其于身心日用又奚禆乎圣贤教人为学曰切问曰近思事无取乎闳博义无取乎精深苟有一二言一二事足以警觉提撕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此予日省录之所以辑也尝论之士当未经筮仕以前止一身一家之事一旦宰方隅膺民社发一念苟善亿兆人实受其利发一念稍不善亿兆已受其害静夜自维怵惕何巳非有诱掖于前防闲于后何以使此心得主而不迁乎予服官八载深愧学殖浅薄又疏于谙练爰摘前史中善恶事迹格言及四方友朋传述邮寄辑为一帙凡官箴民事兴利除弊以类畧登明知挂一漏万不免贻讥然触目扪心用以警觉提撕者皆切身近己朝夕不可离之事也又各缀数语于篇首俾清眉目非敢云叙敝帚自珍厯有年所适邑尉胡君世华莅任其叔理生太史偕来见而赏之力劝付梓以公诸世所冀大雅君子加以删削正订匡予所不逮俾成有用之书岂非予之厚幸也哉

  咸丰二年岁次壬子七月初吉觉罗乌尔通阿题于柳城官舍

  ●凡例

  一从政遗规居官寡过录诸书皆先官事由巨及细是编悉依为次故以莅任居首而检身治心之道特置简未以重归宿

  一各条事迹或以先劝后惩为次或于劝之中取其心迹尤纯者冠之或一类中微分两件者于中另起要取意义畧有贯串阅者便于寻绎故不以时世为序若事无差别则仍序其时世

  一是编语不求绮丽事不尚新奇但取有补于心性有益于官事有利于民生者或诸书习见或迹近稗官备登之以为法戒

  一各条自治治人外于吏役积习风俗流弊闲亦登记一以练达人情一以备劝谕之用

  一大易为寡过之书然其中阴消阳息莫重于积善余庆积不善余殃二语故是编于善恶多陈果报以为身心儆惕

  一古人言行正史所载外轶事多见他说传钞不一近代人事尤属传闻互异难免于讹冀为法戒之用不足当智者一笑尔润泉谨识

  ●居官日省录卷之一

  觉罗乌尔通阿润泉编辑 男溥斌 煜斌

  受业胡世华岫桐 仝校

  青浦胡履吉理生 参订

  莅任

  延幕友

  事上官

  和同寅

  待胥吏

  驭衙役

  考代书

  ○莅任

  昔者子产为政。初行之日。民歌虿尾。久之乃有众母之称。古今无不可整之风俗。亦无不可饬之纪纲。惟作事当谋其始。始事从严。则人以犯法为惧。而无不奉行。若始事一宽。则人多玩心。日后虽欲振作。而积习难返矣。后人不及子产之才。不必学其更张。不可不学其严厉。一官初到。未讲兴利。先讲防弊。弊所从生。莫甚于蠹吏奸民之窥伺。我以严厉自持。则言语不苟。嚬笑不轻。使人无从伺我之喜怒。虽有巧伪。奚敢相尝试哉。若夫民生利害所系。果有必应更张者。亦当筹其至善。毋以急功近名之心。参杂其中。一念粗疏。或不免矫枉而过正。变本而加厉也。且才即如子产。犹且访然明之议。采乡校之谈。盖虚衷可以集益。甫履其任。于地方人情土俗。因革兴除。岂能尽悉。非在在留心考察。一朝贻误。百弊丛生。大可虑也。是以莅任之始。气欲其静。而心欲其精。气静则上下惕然而不敢玩。心精则巨细厘然而不能淆。异日举措。皆迎刃而解已。

  下车首政三十二条(伍燕堂先生作)

  前明苏州太守况公下车各政凡十七条

  事迹

  格言

  △下车首政三十二条(伍燕堂先生作)

  入境私访。广耳目也。稽察宅门。严出入也。仆从谨朴。防弊窦也。易服查街。树风声也。峻拒请托。励节操也。清理庶狱。伸冤抑也。勤宣讲约。先教化也。敦崇士品。维风化也。振励书院。崇实学也。和协同寅。集众长也。虚询耆庶。宣幽隐也。盘查仓库。免后累也。严惩盗贼。安善良也。访拿讼棍。清讼源也。痛锄撞骗。除扰害也。查拿娼赌。端风俗也。申禁鸦片。保民生也。裁革官价。防冒滥也。约朿书差。惩蠹弊也。裁汰冗役。减扰害也。传审定限。省拖累也。亲查饭店。防淹讼也。肃清街道。新气象也。编连保甲。弭盗贼也。拯恤孤贫。广慈惠也。慎恤监狱。防逃越也。普修桥路。便行旅也。禁止演戏。惜财费也。禁宰耕牛。重民依也。劝课农桑。足衣食也。开筑堤堰。防旱涝也。严禁奢侈。裕民财也。

  △前明苏州太守况公下车各政凡十七条

  一州县府道等官。到任之时。宜猛以济宽。日久应宽以济猛。下车之日。清查仓库。以免日后赔累。仓谷石数。库银成色。均应亲自过眼。以防胥役欺诈。

  一清查积案。冤者伸之。应死者拟抵。减流者减流。庶囚犯无久系囹圄之苦。

  一私立班馆。诈取钱财。极为可恨。下车之日。访着即重办。

  一班房乃看押要紧人证之所。可以取保即释之。须防差役。应押者私放。应放者私押。该管官每日或间一日。于四五更时。亲往班房照簿一查。有私押私放者。即将该役重办。

  一讼棍访着即办。须在下车时。迟则无济矣。

  一编查保甲。城内及各镇热闹去处。尤宜亲查亲到。不凖住一行踪可疑之人。庶无大盗来境。及邪匪串通等事。

  一编查保甲。须防胥役勒索钱财。及奉行故事。

  一下车之始。有利必兴。有弊必除。

  一严查家丁撞骗。幕友须有品方延。匪人勿请。

  一娼赌乃盗贼之薮。到任即将此种人逐出境外。少无数的事。

  一书院月课认真。士子教以作人。勿写状子。

  一百姓爱之如子。遇有旱涝。即应请赈。

  一厯代荒政应留心。

  一厯代水利应留心。

  一厯代保甲应留心。

  一厯代积储应留心。

  一厯代贤吏遇变守城应留心。

  △事迹

  杜正献公衍。有门生为县令者。公戒之曰。子之材器。一县令不足施。然切当韬晦。无露圭角。不然无益于事。徒取祸耳。门生曰。公平生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诲某以此。何也。公曰。衍厯任多。厯年久。上为帝王所知。次为朝野所信。故得以伸其志。今子为县令。卷舒休戚。系之长吏。长吏之贤者。固不易得。若不见知。子乌能伸其志哉。予非欲子毁方瓦合。盖欲求和于中也。

  邵伯温初入仕。请教于程明道曰凡奉行官司文书。于其急处能宽一分。民受一分之赐。真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廖德明朱文公之高弟也。少时曾梦一神题其谒刺云。宣义郎廖某。后登第果受是职。思及前梦。恐官止此。遂不欲行。文公谕之曰。人与物不同。如笔止能为笔。不能为砚。剑止能为剑。不能为琴。故其成毁久速。有一定不易之数。惟人则不然。虚灵知觉。万理兼备。有朝为跖而暮为舜者。有恶人而斋戒沐浴可祀上帝者。故其吉凶祸福亦随之而变。难以一定言也。今汝赴官。惟是起心处。动念时。先当充广德性。力行善事。前梦不足以为芥蔕。德明顿释所疑。拜而受教。后果官至侍郎。

  武林张恭懿公瀚。释褐。观政都察院。其时台长为仪封王廷相。一见即器重。延坐语之曰。昨雨后出街衢。一舆人蹑新履。自灰厂厯长安街。皆择地而蹈。兢兢恐污其履。转出城渐多泥泞。偶一沾濡。更不复顾惜。居身之道。亦犹是尔。倘一失足。无所不至矣。公佩服其言。终身弗忘。

  昔有士人初拜官。将行。其兄戒之曰。人言官品定于生初。我谓人品定于官初。作官全在立脚之始。起处不失脚。便终身不错趾。

  新昌有士人。少年负气。筮仕得岩邑。濒行。谒梁石门请教。石门曰。清慎勤。乃居官三字符也。子力行之。夫复何言。士人曰。天德王道之要。独不可闻乎。石门微笑而答之曰。言忠信。行笃敬。天德也。不伤财。不害民。王道也。士人退而语人曰。石门议论平平尔。越三年。士人以不检罢官。归里中。语人曰。吾不敢再见石门先生。

  胡公宿。知湖州。前守滕公。大兴学校。费钱数千万。工未讫罢去。羣小斐然兴谤。皆以滕用钱不明。自通判以下。皆不肯书其簿。胡于坐中折之曰。诸君佐滕侯几时矣。假有不臧。奚不早告。俟其去。今始讦之。岂美事乎。一坐大惭。

  △格言

  薛文清云。正以立心。廉以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信以接物。宽以待下。敬以处事。居官之七要也。

  颜茂猷曰。居官者孰不知廉谨足尚。而一入仕途。愈有愈要。贪婪无己者。不过为自身安乐计。与子孙久远计耳。孰知冤债相寻。尽成孽报。虽幸免于王章。难脱漏于天网。利令智昏。岂非左计乎。抑吾更有慨焉。古之人其将入仕也。为父兄师傅者。无非以清廉谨慎为朂。故虽有不肖。亦莫不勉为好官。今也不然。士人一有地方。亲族辄代为屈指曰。此缺一年分规当得若干。粮条火耗当余若干。地方供应当进若干。民间词讼当取若干。无非以规例羡余之多寡。为缺之美恶。而民生吏治不问焉噫筮仕之始。习见习闻。无非利之一事。安有货贿当前。而能淡定不动者哉。无怪墨吏之日益多也。

  徐太守九思。尝谓人曰。我昔为句容县令时。初入境。县中百姓满路迎我。或趋前。或拥后。或更番以轿抬我。己而至堂上。敷公座坐我。百千余人。跪伏阶下。不论老少。皆以爷称我。尔时我悚然内省曰。嗟嗟。此百千人者。其形体与我无异也。乃高年白发。亦相率呼我曰爷。彼固以我为父母云尔也。如何乃可以当此父母之称哉。为之惭愧悚惕者数日。观徐公之言。则为民上者。虽时加爱护。犹恐实不副名。倘再肆轻蔑。岂不丧天良而速官谤乎。

  不循法律。不守规矩。事本可也。而必欲创一政以新人耳目。意本无奇。而必欲别一调以耸人听闻。致使人人嗟怨。道路以目。可不痛哉。然此扰乱之祸。大约多出于聪明才辩之士。妄作妄为。毫无忌惮。岂知前人创建之事。已经多少损益参酌。果有不善。当必早为更改。何待我事后饶舌。

  李昌龄曰。幼而学之。壮而行之。贵行己也。况登仕版。又与处乡不同。忠直公廉。乃本分内事。今也求迁。而先济以巧诈。则心术已自不端。置之廊庙。能忠直乎。出而临民。能公廉乎。

  刘忠宣与吴献臣书曰。居官以正己为先。不特戒近利。尤当戒近名。吾子利固澹然。苟有意近名。则凡事皆有为而为。持此而欲政善民安。恐未可得。又语陆吉士深云。初入仕途。不可受人知。知己多。则难为立朝。

  袁司李曰。为官切莫恃才。一任聪明。往往多有错误。悔无及矣。又曰。风俗之相安者。虽事不近理亦须从容感化。猝而更张。反足致怨。鲁人猎较。夫子亦猎较。方是大圣人作为。张懋谦曰。士大夫一饮啄。一言动。则当为世道虑。为地方风俗虑。万不可只顾目前。徒逞己见。冯小山曰。凡入仕者。不可有立异心。不可有好名心。纔好名便要立异。纔立异便要紊乱旧章。旧章既紊。不免便要破败。惟平易二字。可终身行之。胡瑗教人曰。心中疑事便不要做。华阳范氏曰。民莫不恶危而欲安。恶劳而欲息。以仁义治之则顺。以刑罚治之则拂。故治天下在顺之而已。又先贤曰。政事尽宜古而不宜今者。则损益二端。亦治天下所不可少。但须实见得道理明白。合乎人情。宜乎土俗。斟酌尽善。方可次第改革。若师心自用。无补于民。不如仍守旧章为愈。诸先达所言。确有至理。好事喜功者。得不少为动念乎。

  士君子济人利物。宜居实。不宜居名。居其名则德损。士大夫爱国为民。当有心不当有语。有其语则毁来。

  嘉靖中京师缝人某姓者。擅名一时。所制长短宽窄无不□度。尝有御史令裁公服。跪请入台年资。御史曰。制衣何用如此曰相公辈初任要职。意高气盛。其体微仰。衣当后短前长。任事将半。意气微平。衣当前后如一。及任久欲迁。内存冲挹。其容微俯。衣当前短后长。不知年资。不能称也。

  寡过录曰。新官初到。一切人役来接。众目攒视一官。视其所喜者何在。后即思所以承顺之。视其所恶者何在。后即思所以掩饰之。视其所疑者何在。后即思所以惑乱之。视其所畏者何在。后即思所以恐动之。此时凡百举动。不可不慎。而其要尤在于少说话。

  汪氏学治臆说曰。官声贤否。去官方定。而实基于到官之初。盖新官初到。内而家人长随。外而吏役讼师。莫不随机尝试。一有罅漏。羣起而乘之。近利以利来。近色以色至。事事投其性之所近。阴窃其柄。后虽悔悟。已受牵持。官声大玷。不能箝民之口矣。故莅任时。必须振刷精神。勤力检饬。不可予人口实之端。

  受前官交代。是到任先务。其时官亲长随急欲自见。往往盘量仓谷。百计搜求以为出力。甚有不肖长随。借刁难为由。从中需索。一信其说。便着刻薄之名。迨监交持平。说亦终归无用。此等人便须留意。不宜委以事权。平庸幕友。大处不能察核。每斤斤于些小节目苛驳见长。亦不可轻听。第同监交官三面核算。正项亏缺。断难接收留抵。如有详案。自不妨斟酌承受。其它杂项短少些微。直可慷慨出结。此实品行攸关。勿效宦情纸薄。

  告示一端。谕绅士者少。谕百姓者多。百姓□不省文义。长篇累牍。不终诵而倦矣。要在词简意明。方可人人入目。或用四言八句。五六言六句韵语。缮写既便。观览亦易。庶几雅俗共晓。令行而禁止乎。

  剽悍之徒。生事害人。此莠民也。不治则巳。治则必宜使之畏法。可以破其胆。可以铩其翼。若不严治。不如且不治。盖不遽治。若辈犹惧有治之者。治与不治等。将法可玩而气愈横。不至殃民罹辟不止。

  财赋繁重之地。印官初到。书吏之有仓库职事者。闲有馈献陋规。若辈类非素封。其所馈献。大率挪用钱粮。一经交纳。玩官于股掌之上矣。无论不能觉其弊也。觉之亦必为所挟持。不敢据实究办。谚云。漏脯救饥。鸩酒止渴。非不暂饱。死亦及之。其斯之谓欤。顾官既洗心。则门印亦难染指。必且多方怂惥。非有定识定力。不惑者尠矣。

  人情俗尚。各处不同。入国问禁。为吏亦然。初到官时。不可师心判事。盖所判不协舆情。即滋议论。持之于后。用力较难。不若熟访人情风俗。然后折中判断。自然情法兼到矣。

  裁陋规。美举也。然官中公事。廉俸所入。容有不敷支给之处。是以因俗制宜。取赢应用。忽予汰革。目前自获廉名。迨用无所出。势复取给于民。且有变本而加厉者。长贪风。开讼衅。害将滋甚。极之陋规不能再复。而公事棘手。不自爱者。因之百方掊克。善良转难乐业。是谁之过欤。陋规之目。各处不同。惟吏役所供。万无受理。他若秤余津贴之类。可就各地方情形。斟酌调剂。去其太甚。不宜轻言革除。至署篆之员。详革陋规。是谓慷他人之慨。心不可问。君子耻之。

  人无全德。亦无全才。所治官事。必不能一无过举。且好恶之口。不免异同。去官之后。瑕疵易见。全赖接任官弥缝其阙失。居心刻薄者。多好彰前官之短。自形其长。前官以迁擢去。尚可解嘲。若缘事候代寓舍。有所传闻。必置身无地。夫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不留余地以处人者。人亦不留余地以相处。徒伤厚德。为长者所鄙。

  州县政务殷繁。一官交替。断不能一律清结。巨细无遗。接任者。或恃才。或挟怨。往往不问案情轻重。一味平反。虽出入之愆。咎归前任。而小民何辜。徒遭枉纵之冤。有伤天理矣。即或案情未确。必得细心研鞫。恐新任匆迫。不若旧任之熟悉也。切勿存利己损人心。以博能名。若案中果有冤抑。于事实堪病民。又不当一概论也。

  凡牧宰之治州邑。如主翁之治家。无论大事经心。即琐屑亦须留意。所以家道渐致兴旺。门庭气象。亦自整饬可观。以治家之勤而有才也。每见牧宰于钱谷刑名而外。多非所计。如艺果木。植桑榆。禁淫祀。严邪教。礼耆德。恤孤贫。立义塜。平治道涂。建立坊铺。修葺馆署。严饬关津。禁溺子女。育养婴儿。禁止妇女烧香。凌锢仆婢等事。皆于政教风俗。煞有攸关。固当亟为留意者也。昔成汤解网。西伯瘗骨。皆属末节。一以觇大圣之仁。一以动诸侯之慕。至今史册称之。可知事切民风。政关治体者。即偶尔寓目。未可忽畧放过。

  ○延幕友

  尝谓名士有虚名。名幕无虚名。何也。幕道中以刑名钱谷为重。其知名者。皆由夙昔互相推重。曰某人向馆某郡某邑凡若干年。事本确据。一经访察便知。故延幕之法。当访其夙昔之声名。勿徇情于上官同寅之推荐也。然刑钱事件。关系极重。服官者。亦应自己讲求明晰。不得专恃幕友。若使自己不能明晰。又何以辨幕友材能之优绌乎。接谈一二次。从容商确。则才学人品。皆可窥见。然后聘请。庶几十不失一矣。抑有虑者。端方守正之人。岁修而外。他无所入。故致望于修脯者。其数必丰。有需于馈送者。其期必早。为居停者。要当曲体其隐衷。如愿以应之。否则内不足以安其心。而欲其尽力以佐我。恐贤能之士。难于久留。佐理苟不得人。贻误于公事者岂浅哉。择之以明。待之以厚。斯宾主相得。劳怨不辞。居官者乃克收其效也。至籍隶本地之人。所宜避忌。不可延请。即使本人品行谨饬。或亲友借名滋弊。亦不可不防其渐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乾隆壬子间。绍兴郡人乐姓东杰者。夙习刑名。修脯岁以千计。年四十五。妻妾三人。生子多不育。因乞道士请乩。以卜休咎。 吕真君降坛云。汝因作幕不行善事。不但无财无子。并有罪孽。东杰跪祷云。弟子未敢狥私受贿。何为不善。乩云。不尽心民事。即是罪孽。尚欲狥私受贿耶。东杰云。弟子今后永不作幕。典卖田地。以行善事。未识晚否。乩云。何必不作幕。惟作幕则行善愈易。善愈大也。何也。天下之最便于为善者。莫如为官为吏。生杀利害在己。倘存心行善。则积德易如反掌。然为官无论才具短长。必资幕友而决断。凡官吏生杀之权。皆存幕友掌握之中。千词万状。由幕友以定其死生曲直。吾尝见年月日时四位功曹。以暨空中往来神祇。时常在幕友室中窥视。如见断案恰当。则喜记其功。否则怒录其罪。甚有自恃无私。好执偏见。不能虚衷。人命大事。尚不敢忽。至寻常可即断结之案。以为不甚紧要。拖累无辜。因有小事而使经年累月不结者。又有最恶之幕友。狥情贪利。以致沉冤莫雪。此作幕最易损阴德。亦最易积阴德之关键也。汝若从今日起。存仁爱公正之心。为济人利物之事。亦不必典卖田地。即从作幕时。平心以察其隐微。公心以定其虚实。常施法外之仁。勿狥一己之见。大事加慎。小事速完。律毋或枉。讼毋久羁。事事处以虚心。件件求其实效。行之有恒。必获善报矣。吾去也。后东杰为幕。凡判定□□悉以恤民艰为念。惩诬安良。除强扶弱。诛巧拔愚。有屈必伸。无冤不白。尤加意于鳏寡孤独。亦无虐于贵族富家。事事一秉大公。行之未及二年。妻产一子。家业日隆。后二妾又生二子一女。东杰自知挽回之报。悉赖作幕虚心行善之力。勉益加勉。后一子入泮。一子举孝廉。一子作幕。东杰寿八十七岁。无疾而终。愿天下幕友。以此为积德之鉴。

  陆补梅为浔州太守。□和奸自尽一案。县详到府。文卷在案上。将批如详核转矣。其晚幕友房中起大风。宛然一女子立而不言。五更始去。友以告太守。适太守奉调上省。谓其子曰。汝胆大。今晚可至幕友房伺之。公子遵父命。宿幕友书房。果如前风起。幕友又见此女。即告公子。而公子无睹也。因大声问曰。汝何为者。女泣曰。吾即几上案中人也。因拒奸致死。父母受贿。证成和奸。污我名节。前诉之县。县受贿不为申理。所以来此诉冤。公子大骇。即以其言具书驰告太守。太守从省归。必经是县。因札致幕友。将原案发回本县。归途县令来迎。太守不宿公馆。先往城隍庙行香。谓令曰。吾访闻前奸案事有冤。信乎。县据其父母口供。抗辞请质。太守无如何。即宿城隍庙中。传犯人及邻证等于大殿后陪宿。阴伏人于后察之。夜深。邻证等不成寐。出怨言。有骂其父母之无良。怜其女之贞烈者。听者取笔记之。至天明。先盘诘邻证。取夜间所书示之。俱服。遂以强奸致死定案。旌其女入节孝祠。

  孙景溪令吴桥时。幕客叶某一夕方饮酒。忽仆地。厯二时而苏。次日闭户书黄疏。赴城隍庙拜焚。莫喻其故。越六日又仆如前。良久苏起。则请迁居署外。自言八年前。在山东馆陶□。有士人告恶少调其妇。本夫请主人专惩恶少。不必妇对质。而同事谢某。欲窥妇姿色。怂恿传讯。致妇投缳。恶少亦抵法。今恶少控于冥府。谓妇不死。则渠无死法。而死由内幕之传讯。馆陶城隍。因移牒来拘。昨具疏申辩。谓妇本应对质。且造孽者为谢某。顷又移牒。谓传讯之意。在窥其色。非理其冤。念虽起于谢。而笔实操于叶。谢既拘到。叶不容宽。余必不免矣。越夕而殒。

  △格言

  毛穉黄曰。人生极伤天理。最坏阴德。不可不戒者有四。以不可信之师。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子弟。不可信之医。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生命。不可信之堪舆。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先骸后荫。不可信之女子。而以私情媒之。使人托以宗庙之主。家道之重。继世之大。四者媒为尤甚。盖一事而祖宗父母兄弟子孙皆所关切故也。予谓此四戒之外。更有甚者。以不可信之幕友。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生杀之权。官得处分是小。出入人命。颠倒是非。所关甚大也。故特附之。

  凡事见得是。于例有碍。自己有担当。幕友多拘于法不肯为。然识见既定。亦可曲行吾意。凡遇事有可原。可保人身家性命者。皆是。

  每事当前。虽见得是。还须细心讨论。不可固执。幕友或不暇致详。或不肯虚衷。然为民父母。岂容膜视乎。如自己不肯耐心体察。虚衷讲求。幕友更不无潦草从事。其中本有可施之恩泽。而不能施。有可保之身家性命。而不能保矣。例者法之正。曲行吾意者。用法之权。正欲委曲不背乎例。以济人而集事。非高下其手。违例以沽名也。

  学治说云。有司之职。礼士勤民。迎来送往。谒上官。接僚属。日有应理公事。簿书凌杂。虽能者亦须借佽幕友。况省例不同。俗尚各别。惟习其土者知之。故到省先宜谘访贤友。聘请入幕。同寅推荐不宜滥许。上官情势有必不可却者。可如数赠修。隆以宾礼。勿轻信妄任。驯致误事。

  又曰。人之气质。大概不同。毗于阳者刚。不免伉直忤物。毗于阴者柔。类多和易近人。然非平日究心律例。断不能高自持议。较之随波逐流。胷无定见者。遇事终可倚赖。择友自辅。当无求软美也。

  又曰。幕宾固不可不重。一切公事。究宜身亲习练。不可专倚于人。盖已不解事。则受理词讼。登答上官。仓猝自有机宜。非幕宾所能赞襄。不能了然于心。何能了然于口。耳食之言。终属葫芦依样。底蕴一露。势必为上所轻。为下所玩。欲尽其职。难矣。

  ○事上官

  朱子注誾誾云。和悦而诤。此事上官之道也。和悦则极恭极慎。诤则无少唯阿。无稍隐匿。盖上官之前。仪节不可有愆。而言语尤不可有错。仪节一愆非取上司之憎。即启旁人之侮。至于言语之际。尤为紧要。语寒暄。必有先后之序。禀公事。必有简切之方。或蒙诘问。宜委曲而详明。倘语他人。勿搀词而越次。毋多言。多言必失。毋轻诺。轻诺难成。若有启事。袖中书折。临见时温览以免忘。若询及他邑官声政迹。最宜隐恶扬善。若询及风闻。苟非灼见真知。惟有实对以不知为是。此皆恭慎之道也。然恭慎二字。与谄媚不同。谄媚者迎合趋承。令色足恭。在自己则失品。而有识之上司。亦必心薄其人矣。若夫地方公事。利害所在。或面陈可否。或意见不同。有宜详尽进言者。有宜委婉而达者。不可以唯唯诺诺了事。使下情壅塞。他日得失分明。上司必怪我之不尽言也。故贵有用诤之道也。世风日薄。仕路流品不齐。乃有露才取巧之人。往往于上司之前。乘间进谗进谤。揭人之短以显己之长。孰知升沈荣辱。皆由天定。挟诈怀私。徒为丧德。倘上司借此以探心术人品。则求荣反辱。亦非智者之为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明太祖召宋学士濂。问廷臣臧否。濂但言其善者。上复问否者为谁。对曰。其善者与臣交。故知之。否者纵有。然不与臣交。又焉知之。卒无所举。

  任延迁武威太守。光武戒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履正奉公。臣子之节。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中官金英奉使南京。公卿俱饯江上。独薛文清不往。英至京言于众曰。南京好官唯薛瑄。

  杨文定公溥在内阁时。其子至署中。备言所过州县官。迎送馈遗之勤。惟江陵知县范理。颇不为礼。溥闻而异之。后廉知其贤。即荐知德安府。再擢布政司。或劝理宜致书谢。理曰。宰相为朝廷用人。非私于理。后闻溥卒。乃祭而哭之。

  刘大夏之父刘仁。令瑞昌。与高安令严某同入觐。时杨溥当国。与刘严皆姻亲也。杨遣人往瞰。还报曰。严富厚。雅称一官。刘草席布被。瓦盆煤灶。犹然穷人耳。杨心识之。严先见。贽以金帛。杨麾之。刘嗣见。具茗一袋。蜜一缶耳。杨嘉纳之。寻擢仁为御史。居恒六七人。共一马。更迭出入。除岁享同僚。一枯鱼而已。后杨公展墓还朝。便道造刘。问其子大夏曰父在否。曰在道中。母安否。曰在邻家磨面。乃至其家。诣寝室。见床上惟蒲席布被。喜曰。可称真御史矣。

  胡书田为广西某县。有上宪嬖人过。向县取夫。胡不与。嬖人怒。唆激上宪。以他事诬劾下狱。胥吏无一顾者。独守门役张祥。日入狱询候。胡素贫。饮食不给。祥每有所得。辄市肥鲜以进。踰年弗怠。人讶其过曰胡爷好官。负屈至是。吾义属旧役。坐视其毙而不救。忍乎。后胡以昭雪复起。感其义。召其子入署。课以诗书。竟成名。

  刘璟为某郡太守。以刚直忤侍御。侍御恚。欲按以贪婪。拘刘诸掾拷之。掾畏刑皆诬服。独周禋者。力辩其冤。榜掠数四无完肤。始终不二辞。或曰。此上司意。何自苦。禋曰。赃罪安在。如君言。天理灭绝矣。越日。侍御复召鞫。禋曰。死即死耳。何敢诬上。且前者属令某。张盖入太守门。太守恶其无礼。庭挞其从者。使果贪婪。安能有此气骨耶。侍御悟。事得解。后禋为乐年县主簿。

  曹怀朴河南解元。宝应朱文定公。及陈恭甫编修。所取士也。作令于闽有循声。宰闽县时。值新廉访莅任。故事闽县与侯官分办署中磁器。侯官费至洋钱千圆。而曹以百圆了之。司阍者不纳。且毁其器之半。曹乃怀器单及各碗式。亲呈于廉访曰。以大人上下人等计之。无论侯官所办若干。即卑职此一单。已足敷厨房茶灶之用。今为阍人毁其半。亦愿补行送入。若必求多且精。只有取之于民。非卑职所敢出也。廉访无如之何。转奖慰之。一日于途中遇两人争辩。执而问之。其一人曰。某拾得银一封。约重五十两。持归家呈母。母曰。银数太多。倘此人急需此项。失之恐有他变。亟应守其地而归之。某因到此守候。果遇此人寻至。即以原银还之。其人熟视许久曰尚有五十两。汝应一并还我。盖其人即欲藉此讹诈也。曹诘失银者曰。汝所失银实是百两乎。曰然。又语得银者曰。渠所失系百两。与此不符。此乃他人所失。今其人不来。汝姑取之。复与失银者曰。汝所失之百金。少顷当有人送还。可仍在此候之。其得银者持银竟去。失银者嗒然不能复置一辞。途中围观者咸称快。曹之断狱明决类此。曹面貌枯槁而少须眉。相者谓其终身无子。今五旬外。已举一子。且擢淡水同知。论者谓廉明之报云。

  嘉庆初有进士作令于闽者。贪与酷兼。而才复足以济之。初任晋江县。适大吏以巡阅过境。距县尚数十里。即有村间民妇提筐跪献道左者。问其何以知我来。则曰小民那知有大人过此。昨闻本县官将到。官爱我等若子。又素不受馈赂。计惟田园中所有蔬菓。可藉以展芹忱。今适遇大人。因思县有好官。皆出自大人之赐。理应先献大人。后再补送县官也。大吏笑受之。如是者络绎数十起。乃悉令随舆至城中领赏。及至行馆。见某令大奖异之。因筹所以赏提筐者。则某令已代备银牌百面。随传命分给之。各欢声雷动而去。大吏又大称快。而不知皆此令所预为之也。不数月。即擢厦防同知。为闽第一优缺。莅任之日。适报一命案。有本辖富绅捐部郎者。因起造园亭。亲督工匠。自坐一圆椅。旁置灯火。以供吸食鸦片烟之用。俄一匠亦携潮烟筒向灯吸火。富绅叱之甚厉。匠负气出。乘仆从不在侧。携斧劈其背立毙。匠亦旋被执送官。自认不讳。即收禁。牌示明日早堂听审。而夜遣人语匠。令供指使者。翼日匠供主人之妾某氏。签拘某妾晚堂听审。某绅家急使客以万金赂得免。复使人语匠曰。某妾不肯到官。恐指使别有人。明日覆讯当另供。又越日覆供。事出某妾而其意实起于其妻。签拘某妻。则复使加赂万金。案遂定。盖受篆甫三日。已干没二万金。而于案情并无出入。于是人皆畏其贪酷。而亦羣服其才。大吏益贤之。旋擢守泉州。后屡缘事复递降为令。盖厯任所为率类此。终至辗转褫职。有所任干仆。阴记其前后所入。不下五十万金。皆随手散去。罢废之后。两目旋瞽。两子皆纳赀为郡丞者。亦相继亡。贫无以自存。竟客死。

  同时有莆田令者。汉军人。亦工逢迎。值某大吏过境。午憩于涵江驿馆。莆中山水本佳。而涵江风景尤好。驿馆中一楼。最擅溪山之胜。某大吏颇喜吟咏。因即景成七言绝句一首。书纸粘壁而去。越旬余旋节。复憩此楼。见壁上有墨搨山水一横幅。结构颇佳。幅左有诗欵。就视之。即前所作绝句也。适某令进谒。大加称谢。并询墨榻如有余纸。拟带数幅回省垣。以分贻知好。则早已榻成二百幅。精裱装匣。随辎重发行矣。于是大吏复称谢不已。握手郑重而去。旋有兴粮厅缺出。已拟题升某令。闻其暴卒而止。某令挥金如土。自奉极奢。而身后欠负累累。同寅极力襄助。仅得归去。近有公交车为某宦带信物至京。亲交某令宅中者。则所居极湫隘。仅一嫠妾应门而已。

  △格言

  沈氏弋说。今人初释褐作吏。虚憍恃气。自负清廉。动与上官龃龉。此与孔氏之训违。孔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又往往以后进陵先进。齮龁一二死灰之乡绅。以自鸣其猛。此与孟氏之训违。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夫谐媚纤趋。丑行也。而事上亦自有礼。搏击豪强。美名也。而处同袍亦自有体。矜奋之士。习气用事。最易蹈之。后悔何及。

  事上贵诚敬。言貌亦不可苟。然至辨论公事。如自己见到十分。正当委婉力陈。未可将顺。若曲意依阿。迨及事或不效。公正上官。必且见薄。

  事上务在诚敬。总须将事理之是非虚实。再四审慎。得其确切。上司虚心。固当直陈。即或别有成见。亦宜婉达。至于因此生厌致怒。不妨暂顺。随后仍伸前说。上司自然见允。不至因此为难。久后更当见重矣。居官动谓迫于上官不得不从者。毕竟自己无真见而有私心也。

  隐恶扬善。盛德事也。上官前尤当检点。一言误对。或有关碍于人。故上司愈重吾言。则言凡有涉于人者愈宜慎。惟有益于地方者。则宜尽言耳。

  在上司前。论人与论事。微有不同。论人则善善宜长。恶恶宜短。隐恶扬善。取长节短。难以固执。至于论事。则是非利害。尽言无隐。难容含糊迁就。维不昧本心。求合公道。方尽事上不欺之谊。

  寡过录云。获上是治民第一义。非承奉诡随之谓也。为下有分。恃才则傲。固宠则谄。皆取咎之道。既为上官。其性情才干。不必尽同。大约天分必高。厯事必久。阅人必多。我以朴实自居。必能为所鉴谅。相浃以诚。相孚以信。遇事有难处之时。不难从容婉达。慷慨立陈。庶几可以亲民。可以尽职。

  上官之贤者。使人固必以器矣。虽非大贤。未必不用守正之吏。我向稳处立身。办本分之事。用亦可。不用亦可。舍己狥人断断不可。

  属吏受上官之知。可展素蕴矣。然先受知者忌之。将受知者嫉之。求知而不得。必伺隙而挤之。百密一疏。谣诼生焉。上官不一。不能无爱憎之别。即皆爱我矣。保继者之取舍一辙乎。骆统有言。疾之者深。谮之者巧。受宠若惊。唯阅事者知之。

  上官之前。要人不可为矣。然则作吏必不可迁调乎。曰非也。所论止争公私之别耳。出于市恩。断不可受。出于抡才。若之何不受。士为知己用。况重以职守哉。报上官即所以尽职守。不敢告劳。致身之大义也。否则进而危。不若退而安矣。

  纵不躁进。而有喜功之念。亦非所以自立。身膺民社。皆见过之端。无见功之处。克尽厥职分也。偶叨上官赞誉。扬扬得意。必将遇事求功。长坂之驰终虞衔橛。

  多言不若寡言。华言不若质言。论及公事尤不可率陈。率陈之故有二。一则中无把握。姑餂上官意趣。一则好为夸张。冀博上官称誉。不知案情未定。尚待研求。上官一主先入之言。则更正不易。至驳诘之后。难以声说。势必护前迁就。所伤实多。

  天下无受欺者。矧在上官。一言不实。为上官所疑。动辄得咎。无一而可。故遇事有难为。及案多牵窒。宜积诚沥悃。陈禀上官。自获周行之示。若诳语支吾。未有不获谴者。苍猾之名。宦途大忌。

  事有未惬于志者。上官不妨婉诤。幕友自可昌言。如果理明词达。必荷从听。若不敢面陈。而退有臧否。交友不可。况事上乎。且传述之人。词气不无增减。稍失其真。更益闻者之怒。惟口兴戎可畏也。故待上司之幕友。宜诚实无伪。

  ○和同寅

  同寅二字。始于虞书。寅字之义。训作同其寅畏。盖言同此敬天敬君之心。用以协恭。用以和衷。期于同舟共济。然或人之品类不齐。方正也而近于圭角。圆通也而涉于奸邪。又或庸懦无能。一旦任以要务。贻误多端。是以同寅之弊。往往方正者多相忌。圆通者多相蒙。至庸懦者。则又轻而玩之矣。以此共事。事能济乎。夫国家设立印官。原为庶司表率。一县同寅。皆为我之辅佐。辅佐之暌与合。视我之表率而已。和之云者。非徒情意款洽也。我自平其意气。人必不以圭角相加。我自处于端方。人必不以奸邪相试。其人有善。亟为之称扬。人有不能。徐为之教导。迨至心腹相共。臂指相联。一邑之中。何事不可治哉。他如文武异途。勿生异视之心。微员困苦。尤重相赒之谊。皆推诚相与之作用也。和之一字。有义有恩。实心任事者。所当细玩而力行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太尉王旦荐寇莱公。屡称其长。欲以为相。准于上前数言旦之失。上一日谓旦曰。卿虽极称准美。准专谈卿短。旦曰。理故当然。臣在位久。政事阙失必多。准对陛下无所隐。益见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准也。上由是益以旦为贤而加敬。

  寇莱公为枢密院。王旦在中书。吏倒用印。寇公即行惩责。后枢密吏亦倒用印。中书吏亦欲王惩责。以报前怨。王公问众吏曰。汝等且说他当初责尔等是否。众吏曰。不是。公曰。既不是。岂可学他不是。陈镒王文同为御史。每入院。陈或后至。王辄命鸣鼓集诸道御史升揖。诸道与堂吏皆不服。一日陈先至。堂吏请击鼓。陈曰。少待。岂可学他。王至愧甚。曰。吾自知气质浮躁。不及陈公远矣。

  韩琦与范仲淹议西事不合。仲淹径拂衣去。琦自后把其手云。希文。国家事便不容商量耶。和气满面。仲淹意亦解。只此一把手间。消融几许异同。任大事者当若此。

  韩魏公与范希文韩彦国同在守府。上前争事。下殿不失和气。当时三人正如推车子。盖其心期于车行而已。岂为己哉。

  司马君实与范景仁相得欢甚。用舍大节。皆不谋而同。所论三大事。其言若出一人。尝曰。吾与子生同志。死同传。又曰。吾与范景仁兄弟也。不同者姓也。及论钟律。则反复相非。终身不能相一。君子谓二公之同。非苟同也。

  刘贡父生平不曾议人长短。人有不韪。必面言之。王安石用事。诸人承顺不及。惟贡父屡面言之。然退与人言。未尝出一语。人皆服其长者。虽安石亦敬服之。

  冯当世。孙和叔。吕晦叔。薛师正。同在枢密。三人屡于上前争论。晦叔独默不言。上顾问之。晦叔方为开析可否。语简而当。上常纳之。三人亦不能违也。出则未尝语人。当时讥晦叔循默。不副众望。晦叔亦不辩。同僚或为辩之。

  赵康靖公槩。初与欧阳文忠公修。同在馆阁。槩重厚寡言。修颇轻之。及修以其甥秽事连逮。上怒狱急。二府皆欲文致其罪。羣臣莫敢言。槩独慨然上疏曰。欧阳修以文学为近臣。不可以闺房瞹昧事。轻加污蔑。臣与修踪迹甚疏。修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体耳。

  尚书李公泽。风度凝远。与人有恩意。而遇事强毅。不为苟合。初善王荆公。荆公当国冀其助。而抵之乃力于他人。荆公常遣雱谕意曰。所争者国事。盍少存朋友之义。公曰。大义灭亲。况朋友乎。自守益确。

  湛甘泉。霍渭厓。同为南部尚书时。府学训导邓德昌。二公同社友也。相见之礼。序齿不序爵。途中相遇。与之并行。后邓死。湛霍制朋友之服。经纪其丧。

  杨荣从文皇北征。与胡广。金纯。金幼孜。失道。入穷谷中。幼孜堕马。胡金不顾而去。荣下马为整鞍辔。不数步。幼孜复堕马。鞍尽裂。荣即以所乘马让之。自乘骣马。从夜至旦。不胜其疲。翌日幼孜谒上奏之。上嘉荣之义。荣谢曰。僚友之分。谊所宜然。上曰。广独非友也耶。何以不顾而去也。

  方克勤知济宁府。同列以事夺禄。因会饮。投案大诟去。及酒解来谢。克勤阳不知曰。昔之夜。吾亦大醉。不识君何谢也。

  武则天时。禁天下屠杀采捕。拾遗张德生男。私杀羊会同僚。补阙杜肃。怀肉以奏。后召德谓曰。闻卿生男甚喜。德拜谢。后曰。何从得肉。德叩头伏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预。自今召客。亦须择人。出肃表示之。肃大惭。举朝欲唾其面。

  李梦阳代韩文草疏劾刘瑾。瑾以他事械梦阳至京。将置之死。时翰林修撰康海有才名。瑾慕之。数召不至。或谓梦阳曰。公非康子。殆无生路矣。因以情告康。康曰。我岂靳恶人之见。而不为良友求生路耶。遂诣瑾曰。公释梦阳。海愿为公留饮十日。瑾许之。康遂解带欢饮。李得释归。

  林霆为兵曹。与赵不羣同僚。时有监司欲逞私憾。有所嘱于赵。赵谋于霆。霆曰。吾人初委质。岂可以一生名节。狥他人。及赵知建州。谓霆曰。某终身不堕小人之域者。赖公一言。

  陆王出知常德。以才调武昌。寻徙岳州。先有巨木飘入郡界。前守不知为皇木。送侍郎方锐起坊。督木使者误论王。王不辨。人或讽之奏白。王曰。三公皆贤者。奏则彼将得罪。吾负罪以归可也。久之得白。以一默而全三贤。陆公之盛德至矣。

  三国吕岱。荐徐原为侍御史。岱有过。原必力争之。原死。岱哭之甚哀。曰。德渊。岱之益友。今弃世矣。岱复何由得闻过耶。

  张可。与李仲方。鲜于伯机。同仕于朝。既而张除浙省郎中。李除都事。鲜于除浙东宣慰经厯。胥会于杭。欢甚。李卒于官。张移书鲜于曰。仲方殁矣。家贫子幼。吾辈若不为之经纪。则孤寡何所依也。吾以一女许配其仲子矣。公以为何如。鲜于闻讣。哀祭成礼。亦以一女许赘其长子。即从善也。后官至绍兴推官。仲子字复初。官至淮安总管。张后官至中书左丞。

  锺离瑾。宰德化县。将以女嫁邻县许公。命胥买一婢随嫁。一日锺视事归。见婢于屏间掩涕。问其故。对曰。吾父亦曾令是邑。不幸与母俱亡。妾方五岁。无亲可依。育于胥家。今明府欲得婢。胥以妾应命。适见明府视事。回念先人。不禁悲悼耳。公闻言。大为恻悯。即为易服饰。以书达许公曰。前令之女。谊同一体。何忍异视。今将撤小女妆资。先嫁此女。令嗣婚期。尚求缓待。许公亦恻然覆书曰。君侯能抑己之女。而拔人之孤。予有季子。愿以为配。遂同女偕归许。锺梦一绿衣丈夫拜曰。不图贱息。过蒙君赐。已转请于帝。俾君禄寿无穷。锺果厯十郡太守。终江淮转运使。寿九十八。子孙多仕于朝。

  梁禋。病。语家人曰。朋友中。惟同年陈汝同。可托子女。梁病笃。汝同往视之。巳不能言。惟指以手。左右具述其言。汝同垂涕诺焉。后梁氏凡居第嫁娶等事。皆陈经纪之。至冒谤毁。始终如一。

  李献吉与张主事凤翔。同举于乡。张夭殁。献吉疏言凤翔抱才未究。居官清苦。客死殡殓。咸资友朋。其母妻孤儿。不免冻馁。乞依近时李仑孔琦例。敕有司月给米一石。养赡终母妻之身。得请如例。

  △格言

  灵璧先生曰。夫人既为臣。则身为君有。而非己之所可私也。身既非我有。而与君所用之人。尚有畛域之不化哉。故凡为朝廷所倚重者。其同乎己。异乎己。不计也。知其能佐乎朝廷而已矣。凡为朝廷所特简者。其怨于我。欢于我。不计也。知其能益乎朝廷而已矣。此臣之职也。

  凡州邑俱有营弁驻防。大约非都守则千把总也。为牧令者。每有轻觑营官。而营官亦自恃管兵。不能无愤。遇兵民相哄。各自护持。而民往往为兵所欺凌。或值地方偶警。弁先混报。而地方往往为弁所骚扰。此皆文武不和之故也。故营官无论大小。俱宜优礼相待。岁时筐篚见遗。樽罍相招。以申情欵。至于队长进见。慰以甘言。兵丁跟随。犒之酒馔。则合营上下。未有不感悦者矣。地方有事。必先商确而后行。卒伍相安。不敢以强而生事。州邑之百姓。受福多矣。此又非文武和睦之明效也欤。

  刘基曰。同寅贵和衷。同寅所以不和者。只为夺宠争能。不知世界事。非一人所能独任。独则无效。并乃有功。古来名人。俱以相翼而成。如召公不悦。周公留之。光弼负惭。子仪释之。寇准褊急。王旦恕之。希文怒去。穉圭挽之。此皆是圣贤平心无我。不怀妬忌。故数公皆位极人臣。福崇年永。名垂万古。乃知同寅和衷。为居官第一善也。

  袁氏世范云。人之性行。虽有所短。必有所长。与人交游。若常见其短。不见其长。则时刻不可同处。若常念其长。不顾其短。虽终身与人交游可也。

  朋友易合者。到利害之际。都不得力。其落落难合者。到利害之际。反有得力处。

  胡嘉栋曰。书云。汝无面从。退有后言。夫对面唯唯。背后啧啧。心口相违之人。以事君则不忠。以事亲则不孝。以交友则不信。以临下则不义。世多此辈。乃不自耻。而方谓得计。诚人貌而兽心者矣。何龙图曰。心口皆是。纯吉之人也。即心口皆非。人犹得而防之。惟言称尧舜。心同桀纣。情契金兰。恨深吴越。誓设山海。变在顷刻。以此而陷同列。诳庸愚。卖亲友。世道大蠹。端在此辈。死而抽肠拔舌。其又何说之辞哉。

  有善相引。有过相规。名位相让。功过共事。久而不渝。远而不疑。故朋友之谊正。而后君臣之道备。使为人臣者。自私其身。不任一人。不举一事。上谀其君。下悦妻子。则佣隶之所治也。儒者以善公之人。以贤分之友。以爵禄公之天下。人君以是取臣。则朋党之疑消。汇征之途辟已。

  说人之短。乃护己之短。夸己之长。乃忌人之长。皆由存心不厚。识量太狭耳。能去此弊。可以进德。可以远怨。

  东谷赘言。朋之合簪。谁无情谊。必要其终。然后见君子小人之用心。昔东坡谪海南。故人巢谷。年已七十三矣。自蜀往唁之。死诸途。于此见君子交谊之真也。伊川编管涪州。或讽其故人邢恕救之。恕曰。便斩程颐万段。恕亦不救。于此见小人反复之速也。

  同寅相见。无非面谀。甚觉无谓。若知得彼处有某事未行。或彼身有某事久缺者。必须微言规劝。倘彼因此而有作为能填补。即如我躬行一般。更因此而得显名。被荣擢。即如我身受一般。如此庶可言友谊。

  同官相见。祗见颂谀。不见规戒。退后持论。祗闻指摘。不闻救正。此官场之恶习也。论往来交际之仪。平人朋友。不如官场之厚。论劝善规过之谊。官场朋友。不如平人之厚。有愧友道多矣。

  学治臆说云。事由专办。自可慎始图终。若以数人会办一事。心术难齐。才畧亦异。尤宜细细协恭商酌。万一意见龃龉。或罪关出入或案有支离。当将利害关键。剀切明言。言之不听。不妨直抒己见。向上官委婉禀陈。切不可附和雷同。昧心分谤。转自居于理绌也。

  同城文武。休戚均之。捕盗缉私。事皆一体。小分畛域。动多窒碍。原厥所始。半由兵役不睦。偏护成嫌。其道先约饬衙役。和辑兵丁。如兵丁多事。则传唤至署。剀切劝谕。切勿知会营官。全其颜面。既免革粮。又不被责。一丁感而众丁渐化。营官性情爽直居多。遇有事故。推诚相白。时时以礼接之。断无芥蔕之理。至武职养廉之外。别无赢羡。总比文官拮据。少有通融。量力应付。自然情投意洽。休戚相关矣。

  守土之官。治不越境。似也。然遇邻境命盗重案。一有风闻。即宜星火缉防。稍分畛域。受之以需。致犯得远窜。已失敬公之义。其或假道境内。终且牵连被议。岂非自取之乎。

  ○待胥吏

  衙门文案。悉属胥吏掌管。逐日送签画诺。与本官最为亲近。惟文案在手。故得以舞智逞奸。与官密迩。故能窥伺喜怒。而百计中之。胥吏之害。昔人论之详矣。窃谓待之之法。先须持己以正。何谓正。不在声色之威厉。而在公私之防闲。其或乘间以私情干请。切勿允许。即应以公私大义剀切晓之。俾知惧而又知感。又或伺吾所好而投之。亟应拒绝。彼犹不悛。当置之闲散之地。俾计无所施而自止。此持己以正之法也。又须遇事必察。案卷冗杂之中。或常行公事之内。居官者多疏忽不甚经意。胥吏售奸之术。往往在此。是以事无巨细。逐件自首至尾。皆应寓目留心。毌任丝毫蒙蔽。一切作奸。皆不惩而自戢矣。老成之吏。宜优待之。贫乏之吏。或体恤之。恩威兼至。而犹不革面革心者。未之有也。且若辈中。亦大有才能。果能留意辨别。加以训诲。而成就之。是又居官者种德之一道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张禹之子名勋。为清河令。宽明自任。待吏如僚友。视役如家人。吏有失缪者是正之。弛慢者勉励之。贪饕者觉察之。惟曲法戕民。以白为黑。事干人命者。使自理之。辞穷心尽。然后付之于法。若初情可悯者犹宥之。诸吏自相戒曰。官长宽仁如此。我辈革心。奉公守法。不忍欺也。

  包孝肃公尹开封。初视事。吏抱文书以伺者盈庭。公徐命阖府门。令吏列坐阶下。以次进所持案牍。徧阅之。既阅即遣出。后或杂积年旧牍其间。诘问辞穷。盖公素有严明之声。吏用此以试。且困公。公悉峻治之。无所贷。自是吏莫敢弄弊。文书益简矣。

  况锺守苏州。初至佯不解事。吏抱案请判。锺顾左右。吏欲行止。锺辄听。吏大喜。谓太守愚。越三日。锺召吏诘曰。某事宜行。若顾止我。某事宜止。若顾欲我行。缚诸吏重加拷掠。吏大惧。谓太守神明。不敢欺也。吉水滑吏。于令始至。辄诱民数百讼庭下。设变诈以动令。如此数日。令厌事。则事常在吏矣。葛源摄令事。立讼者两庑下。取其状视。有如吏所为者。使自书所讼。不能书者辄曰。我不知为此。乃某吏教我所为也。悉捕劾致之法。讼日以少。

  陈霁岩为楚中督学。初到任。江夏县送文书数十。书办先将照详照验分为两处。公夙闻前道有驳提文书难以报完者。必乘后道初到时。贿嘱书吏从照验中混缴。公乃费半日功。将照验文书逐一亲查。中有一件驳提。该吏书者混入其中。先暗记之。命书办细查。戒勿草草。书办受贿。竟以无弊对。公摘此一件而质之。重责问罪革役。后照验文书。更不敢欺。

  商辂之父为严州府吏。生平周急济危。容过悯孤。积善好施。人多称其隐德。在吏舍。尝劝羣吏奉公守法。不可舞文害人。诸县囚解府者。公委曲申救。多所全活。一夕太守遥见吏舍有光。翌日问羣吏。夜来有何事。对曰。商某生一子。太守异之。语其父曰。子必贵。命抱来看。看讫。命张黄罗伞覆送还家。后三元及第。

  杨自惩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一日县宰挞囚流血满前。怒犹未息。杨跪而解之。宰曰。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杨叩首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喜且不可。而况怒乎。宰为霁颜。后生二子。皆为吏部侍郎。次孙四州宪长。

  陈贯为三司副使。恶一胥狡猾。欲逐之。胥奉事弥谨。岁余并无坏事。贯亦竟善待之。贯偶宴客付钱令办。胥明日携十岁女卖于东华门。扬言曰。陈副使请客。所需十未付一。今不得已卖此女也。因密结逻者使闻于内。贯以此罢官。后胥恶死灭门。

  张廷俊起家牙侩。行事刻薄。后为县吏。如虎添翼。诈吓愚懦。武断乡曲。为闾里之患。由是家益富饶。廷俊尝谓人曰。善人没粥吃。恶人有马骑。如今世道。那里还存得天理二字。后一年之间。遭回禄者二。遭讼事者三。亲丁死亡者七。家业破散。毫无所有。寻以忧死。存一孙。不克自立。为乞丐。

  何应元为苏州府吏。生子名绅。方四岁。同乳母夜往母家。路由凌家山。时巳更余。忽见人马灯火自北而来。行既近。闻前导转报曰。何爷在此。于是人马灯火转西而去。乳母惊异。归述其事。应元以己子必贵。不胜欣喜。年十七目忽双瞽。闻直塘道士某。能召神。因请祷。神附乩书曰。汝子本应少年科第。但汝作吏。不合造款单陷某某于狱。上帝震怒绝尔嗣。此子将生有德家矣。未几绅死。果绝嗣。此恶吏之报。非患贻隔世。即殃及子孙。可不畏哉。

  湖广盛某为县刑吏。素性险恶。人号黑心。家富欲造堂楼。苦地窄。与邻张姓言。不允。盛密令大盗扳张。张不能辩而死于狱。妻竟以地售之。楼成。得一子。六岁尚不能言。一日盛在楼中。其子匍匐而至。盛曰。吾为子孙计。故设此谋。今尔如此愚蠢。奈何。其子忽厉声作色曰。尔何苦如此。吾非张某耶。尔以无辜杀我。谋我之地。我来此正图报耳。盛大惊倒地。七孔流血而死。其子费尽财产亦死。

  △格言

  柳子厚言。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率。其间等威贵贱。迥不相侔。而其事则皆敷政理民。以辅佐天子者也。试看今日檄行。不曰该管官吏。则曰官参吏处。事无大小。有主持之官。即不能无承行之吏。苟明于陈殷置辅之义。吏益知所以自重爱。而不肯知法而犯法矣。

  居上位。便当爱恤下僚。有官守。便当爱恤百姓。至于兴利二字。尤须严禁吏胥。何也。吏胥狡猾。不利无事。无事则法行令熟。何所生衅。故往往以为国兴利之说。怂谀官长。而增丁核饷。及税亩丈量。种种克剥之道。遂非一端。上开一孔。下钻百窦。纳贿一身。丛谤万口。甚矣利不可言也。城市富豪之家。犹能支持。乃若山谷僻陋。目不识文告。耳不辨官音。舌不解敷陈。手不能诉写。见里长则面色青黄。望公门则心胆惊战。桀鷔之吏。皆得望风索骗。幻弄侵吞。其为凌虐岂可数计。每见上人抚循至意。不得已而开利端。其初孜孜叮咛。惟恐有失。然予权任事。则情势不能无假借。而假借之下。复有假借。则侵渔之外。复肆侵渔。于是告讦日烦。狱讼日滋。罪罟日长。愁怨日盈。而太平之风。索然尽矣吁亦岂无有心人而坐此者哉。

  朱玑曰。弃法受赂。岂惟官长。其源多出自书吏衙役。夫为公役者。惯张文网。习鞭挞。如人业屠相似。积久杀机日盛。生意日微矣。故有初入衙门。犹有人心。老年积猾。遂忘前性。又有自己尚是好人。大众一攻。竟堕恶道者。故术不可不慎也。甚者狐假虎威。争夸胆智。而不知累造恶业。子孙受之。来生偿之。亦何益乎。毋论其远。即观耳目前害人过多。索骗过甚。为万民共侧目者。其谁不罹宪网哉。

  一行作吏。惟舆台幕客之与俱。下床履地。诖误初不及微尘。而久之积諐崇于邱山。深于坑堑。虽吞刀刮肠。洗以纯灰三百斛。嗟何及矣。

  官吏张罗而待者。讼也。讼者既至。则以为奇货可居矣。当公票未行而下吏争任焉。隶执其票。则居然有司也。躁跳之状。目不堪视。嚣呌之声。耳不堪闻。虚张事势。妄逞威风。金多则诺。金少则勃然而发狂。及其伺鞫。则奔走于阶前。伺候于公门。拖累多人。而饔飧烦费。旷日持久。而旅馆萧条。茶居酒肆。着处皆耗金之地。内胥外役。何莫非索镪之人。支吾东西而力罄。逢迎左右而囊空。称贷求情。市产悦吏。一口之气未伸。全盛之家几破矣。

  严以驭书役。此不易之法。然纪纲贵肃。不在猛也。如谓此辈不足惜。有心作践。未免矫枉过正。其要惟笑言简重。赏罚严明。则人无不用命。

  官不能不用书役。祇不宜假以事权耳。至于言词赏罚。更须加意检点。郑重出之。若视若辈为吾所役使。或有心作践。或轻意嫚骂。不能服其心。使彼含怨。自亦损德。有远虑者不为也。

  老成之吏。多知顾惜颜面。颜面既伤。其蠹弊且甚于少年。既已用之。须曲为体恤。度其才力不能胜任。将来难免笞挞之事。既慎之于先。不以驱遣。或应驱遣。则明示以此意。使之知所感畏。自能实心图报。获效不尠。

  宽以待百姓。严以驭吏役。治体之大凡也。然严非刑责而已。赏之以道。亦严也。以其才尚可用。宜罚而姑贷之。即玩法所自来矣。有功必录。不须扺过。有过必罚。不准议功。赏罚严明。使之有以自效。知刑赏皆所自取。而官无成心。则人人畏法急公。事无不办。姑息养奸。驭吏役者所当切戒。

  堂事毕后。精神倦。稍有疏畧。则猾吏黠役。乘隙尝试。此时尤宜细心检校。勘结案件。应发文劵议照之类。面给两造领回安业。倘不及取领状附卷。即于谳后标明发字。不必令其再经吏役之手。藉端需索。致滋守候。其它遵依甘结等项。并可类推。至两造供词。起讫钤缝处。皆须一一过目。朱笔点钩标示。以免他日猾吏抽换增减之弊。断不可草率退堂。贻民讼本。

  堂事簿者。值堂书登记所理之事也。凡谳断颠末。及谕办公务。勾摄保羁一切。如不逐日摘叙。一有遗忘。则吏役朦混。百弊丛生。故必于堂事完竣之时。取簿览察过朱。携置案头随时检阅。可与内号参考互稽。丛脞之虞。庶几可免。

  官之一身。实丛百务。精神稍不用到。即开左右窥伺之机。宜设粉版一方。将应办事件。随手登记。办一条。抺一条。自无遗忘之患。事须谨慎者。或密书手折志之。总不必阳诩精明。授人罅隙。

  ○驭衙役

  衙役一途。又与胥吏不同。胥吏多由世业。或幼时从师学习而成。其中亦有正士。有才士。他日吏满之后。皆可出仕。至于皂卒隶役。则皆不农不工。游手无着。然后充当。其出身本不务正。一入其中。又为恶习熏染。居心止知为利。为利无非虐害小民。故居官者驭他人皆可宽。惟驭役不可宽。官严则畏威而敛迹。官宽则胆大而妄行。一签到手。分肥者何止一人。一票下乡。受累者已有数户。驭之之法。慎勿轻假词色。慎勿轻听怂谀。有功必赏。以服其心。有过必罚。以生其惧。积威之下。庶几不敢横行耳。犹未必能守法也。若稍有庇护之见。一涉宽纵。则借威恐吓。彼无知小民。受其迫胁。以致倾家产。系班房。而本官犹未闻知。城狐社鼠伎俩。何所不至哉。

  事迹

  格言

  △事迹

  宋有梵公。为邑皂隶。邑令刑峻。杖责血流方止。公用物藏血匿杖中。杖易见血。受杖者多得活。一日令见公行不履地。询知其阴德。大异之。梵公亦遂置皂隶不为。修炼山中。后为大神。

  湖州韩某。忠厚好善。尝为府中皂隶。时一官甚酷。每行杖。必命三板见血。受杖者不胜其苦。韩乃密钻杖下一孔。藏猪血于中。复以片竹镶好。使人不知。持以行杖。不及三板而猪血溅出。人阴受其福者不少。又凡于衙门中随事救人。见胥役诈索人财。往往为之解劝。终身不倦。后生子为参政。孙又为状元。

  侯官令张姓者。湘阴人。其父本充县役。尝语人曰。公门中好修行。吾侪随事皆可造福也。生平喜为人解纷。不肯逼人于险。人咸称为张长者。因解犯至省垣卒。即葬于城外官山。地势低洼。每春夏月必为水潦所浸。家本贫不能起迁。听之而已。后其子某由科目出身。又以此为吉穴。不肯起迁。及作令于闽。声名狼籍。不恤人言。宦橐既充。即遣所亲旋楚。将先基之周围用土填高。以免水患。乃不数月遽以不谨被劾去官。其乡人颇疑为修墓之故。或曰其地本鲇鱼穴。得水则活。水涸则死耳。时陈枫阶摄令湘阴。闻之。慨然曰。一胥役而行善。遂得贵子。一邑宰而贪墨。不免失官。天道无私如此。人不察天心之所在。而徒哓哓于地理。岂非傎哉。

  池州邵道。充郡皂隶。索取财物。满意则喜。不满意则拳殴之。官命行杖。极力施刑。毙杖下者不可胜数。后得异病。手足窘朿。遍体肿决如板痕糜烂。痛不可言。因自呼曰。善恶终有报。桥南看邵道。卒至皮肉俱尽。仅余骨在床。气方绝。

  浙江臬司门役俞某。善伺上官意旨。巧为弥缝。内衙上下。亦曲致承奉。无不堕其术中。词讼必以贿请。忤意者必阴挤下石。刑辱具于其口。不二十年。赀积巨万。后萧宪长知其恶。治以罪。毙于三木。产付官卖。人民快焉。

  臬司差役陈某。与一盗善。盗谓陈吾有刼银二千埋密处。公为我营救。万一得脱。不敢忘报。陈许之。而爰书已定。营救无门。然心利其赀。欲直言不可。绐言已妥。问埋金处。尽取之。实未尝费分文也。部文至。盗伏法。陈享用十余年。金已垂尽。一日出外。遇盗鬼于途。为鬼所殴。人救得归。俄而冥差至。命设酒食。自称有辩。先见土地。被责三十板。最后曰。今辩不脱矣。遂死。

  △格言

  孙可庵曰。衙门中人。见利不顾生死。一得宠。则不计利害。官若假以词色。便到处骗人。其门如市。假势横行。四民畏之如虎。凡有身家之念者。俱礼之为上宾。大家宦族。俱畏之如蛇蝎。而若辈扬扬自得。目中且不知有天日。又乌知有法纪。士民切齿。人言鼎沸。甚可畏也。

  柳子厚曰。近世以来。隶役之恶。亦已甚矣。蒙蔽上官。生事兴扰。逢迎附会。票令纷纭。而悉索之事逞焉。由是借官威恐吓愚民。何比比也。夫乡野之农。视官长如神灵。见公差如鬼剎。闻名胆丧。望风股栗。故里中之奸猾者。常挟此以诈财焉。况乎隶之衔命而往者。其迫胁不更甚乎。为隶者苟能持平等之心。捐诈諕之习。懦者勿侵。愚者勿欺。待之以和颜。示之以正路。事可息则息之。失可弥则弥之。取无过索。适可而止。抑又何罪焉。若以迫胁为强。未有不身遭刑戮。祸及其家者也。

  公役中少有端人。此辈下乡。势如狼虎。勿轻签差为是。或传近日有原役。号役。改役。加役。拿役。之名。换一役多一费。民何以堪。其实准无不审。则一票已足。示期不到。自可比责原役。何烦别添役名。乃役催屡屡。案终不审。徒张役威。饱役蠹。为民父母之义安在。且屡催不到。非原告情虚规避。即被呈胆怯在逃。例得暂行注销。追呼不已。又何为者。

  ○考代书

  代书所以代民书状也。乡野愚民。孤婺老弱。身负冤抑。不能书写。爰诉于代书以写状。斯时代书而正人欤。察其事故。无甚紧要。即行劝止。一言之下。释嫌息讼矣。若代书而不肖。怂恿架词。装点情节。愚民当负气之时。一心求胜。不知诬捏之罪。于是情伪百出矣。息讼兴讼。全在代书为人邪正。官府初到。例应考试代书。窃以为不但择其文理。还当觇其人品。或状貌善良。语言醇正。方许充当。又谕其遇有民间细故来讼。必先劝止。劝之不从。然后书写。不得一字添捏。收呈之日。查问原告供词。若状纸中多属代书装点。即行斥革另换。俾伊等知所儆惧。不致以唆挑图利。案情亦多真实。是亦清讼之一法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刘安民县吏也。持心平正。素为吏民所敬。民有讼不即诣县。必先诣刘陈曲直。决可否。然后行止。一县之讼。为之少息。其后二子皆相继登第。长子汲。官至朝散大夫。少子湜。官至朝议郎。直秘阁。

  萧兰玉山人。家贫。居县前。以书写为生。逢人写状。先为苦口劝息。不听者必叩其情实。然后下笔。尝数日不举火。宁忍饥。不为人妄造一语。后发愤习武。官至总戎。

  苏州黄鉴父善舞文。起灭词讼。荡人产业。既而生子鉴。弱冠登正统进士。以青年才美。宠眷非常。苏人咸曰。积恶若此。而贵显若彼。天道谓何。后正统北狩还。被禁南宫。复位。以旧恩待鉴。升大理卿。一日上御内阁。见风飘一本。命取观。乃鉴劝景泰禁锢正统疏也。上怒。族诛之。

  湖州蒋某。为人阴险。有刀笔才。凡非理之事。一经其饰说。便足夺人之听。平生所害不一人矣。后得一奇疾。发时辄自咬其指。必鲜血淋漓。方得少愈。十指俱破。伤风而死。

  又一秀才。惯与人代写呈状。临考误以呈稿置卷袋中。入场为搜检者察出。以夹带禀之监临。时科场正严作弊。遂将此生褫革枷责示众。气愤而死。

  乾隆间。有许胖子。衡州人。在云南昭通府充代书。其民愚朴。知例者少。许一人为之颠倒是非。无恶不作。获利甚厚。后事发革役。求乞街坊。夜卧城下。肚腹胀破而死。

  晋陵王姓。以刀笔起家。兴灭词讼。巧取民财。多致破家丧命者。晚年子不肖。狱讼是非。岁无虚日。赤贫而死。

  △格言

  可以一言而救人之危。雪人之冤。此亦不必过为退避也。但因以为利。则市道矣。

  夫代书一流。未闻有己身发达。子孙昌盛者。此何以故。盖讼者凶事也。熟习此道。则变诈百出。翻乱是非。使无辜者受冤。有罪者漏网。官长被其欺瞒。黎庶遭其陷害。种种弊端。难以枚举。每见此种人与讼师。天报甚惨。或曰。作状代人伸冤。岂尽无救人之功欤。答曰。果能据情直书。不颠倒是非。自属无过。若遇有刁讼无辜。及有关名节者。能竭力劝止。不致成讼。则不惟有救人之功。更积大德也。然若辈既入是非之场。必以多事为利。有功者百中无一。造孽者比比皆然。功又何能敌罪哉。是以百艺皆可学。此道不可学。所谓矢人惟恐不伤人。故术不可不慎也。凡业此者。皆当洗心改过。绝去利心。凡作一状。不可轻下一字。虽为一人伸冤。时时存一救众之心。虽代他人作状。刻刻有一修己之念。果然如此。实力奉行。自然转祸为福。终必有善报矣。

  学治说云。放告须在日中。可以从容阅讯。令代书旁伺情节不符。即可根问保戳及做状之人。立究讼师。不致被诬者受累。安民之道。莫善于此。

  ●居官日省录卷之二

  觉罗乌尔通阿润泉编辑 男溥斌 煜斌

  受业胡世华岫桐 仝校

  青浦胡履吉理生 参订

  忠君

  爱民

  当官功过格

  教养

  荒政

  保甲

  ○忠君

  忠者。尽己之心也。官无论大小。地无论亲疏。各有所职。即各宜自尽乃心。况牧令之官。朝廷以百姓付我。国家以考成望我。何等郑重。言念及此。地方必求安谧。仓库必求充盈。刑罚必求平允。教化必求修明。即曰才有未逮。竭我智力以勉之。即曰势有难为。相其机宜而行之。能尽一分心。即尽一分忠。庶几酬高厚之恩于万一。否则敷衍场面。避过就功。不思处分可免。清夜疚心能免耶。疚心之处。可仰答朝廷耶。古人事君如事天。行一事毌谓天不见而可欺。毋谓君不见而可欺。时时刻刻以此存心。身家之计可轻。久之并功名之念亦可淡。乃至利不能诱。威不能怵。死生荣辱不能夺。见理明。赴义勇。忠而纯者出焉。忠而烈者亦出焉。莫非克尽其心也。人臣大节。彪炳史册。后人取法者。但事事问心。要求无愧。斯可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尹焞字彦明。为讲官。每赴讲前夕。必沐浴更衣。斋居静室。几香再拜。定乃就寝。或问之曰欲以所言动君父。敢不敬乎。又曰。人君其尊如天。所言得入。则天下蒙其福。所言不入。则天下受其祸。敢不敬乎。

  宗泽字汝霖。知相州。时太原失守。官两河者。率托故不行。泽曰。食禄而避难不可。即日就道。缮城浚隍。募义勇。抚疮痍。金人不敢犯境。又自奉甚薄。一心王事。穷居时饘粥不继。吟啸自如。晚年俸入稍厚。亦不异畴昔。食不兼味。衣敝不易。常曰。君父方卧薪尝胆。臣子乃安居美食耶。

  张方平。平生未尝不衣冠而食。尝暑月。与其壻王巩同饭。命巩解带。公衫帽自如。巩顾见不敢解。公曰。吾自布衣诸生遭遇至此。一饭皆君赐也。重君之赐。敢不敬乎。子自食某之食。虽解衣无害也。

  夏忠靖公。与蹇文定公。同饮于所契家。夜归值雪。过禁门。有不欲下车者曰。雪大寒甚。公曰。君子不以冥冥堕行。公之盛德。虽在缘事纳忠。而其本则由于敬慎尔。

  赵抃为御史。范镇为谏官。因论公事有隙。熙宁中王安石执政。衔镇。欲害之。一日上问镇于安石曰问赵抃便知其为人。上问抃。抃曰。忠臣也。上曰。卿何知其忠。曰。嘉佑中。仁宗违豫。镇首请立皇嗣以安社稷。非忠臣乎。及退。安石曰。公不与镇有隙乎。抃曰。何敢以私废公。某所以直言者。先国家而后私仇也。安石大惭。陶安字主敬。少敏悟。有大志。博涉经史。太祖命安知黄州。谕曰。善抚苍赤。安奉上命。为之宽赋税。省繁役。勤课士。减刑罚。民皆悦服。复召为学士。迁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无事不尽心竭力以副上命。及卒。上亲撰文致祭。赐谥荫子。子孙俱位至卿佐。

  药崧天性朴忠。家贫为郎。尝独直台上。无被枕。止食糟糠。明帝每夜入台辄见崧。问其故甚嘉之。拜南阳太守。

  魏知古深州人。官黄门侍郎。时盛夏创玉真观。工程严迫。知古切谏罢之。睿宗嘉其忠。宋璟曰。叔向古遗直。子产古遗爱。兼之者其魏公乎。

  柳公权为翰林侍书学士。上见公权书迹爱之。问曰。卿书何能如是之善。对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笔谏也。

  黄忠宣公福。在宣德时。一日传上命观戏。对曰。臣性不好戏。又命之围棋。对曰。不能。上曰。何以不能曰幼时父师严。只教读书。不学无益之事。所以不能。上默然。

  徐有功为大理时。后尝加刑一人。有功据法廷争不已。后大怒。令拽出斩之。回顾曰。臣虽死。法终不可易。寻免为庶人。其子预选。有司皆曰。徐公之子。可拘以常调乎。张文成为有功赞曰。蹑虎尾而莫惊。触龙鳞而不惧。凤峙鸱枭之内。直以全身。豹变豺狼之间。忠能远害。

  杨德干为万年令。高宗朝。有宦官恃宠。放鹞践人禾稼。德干杖之二十。悉拔去鹞头。宦者涕泣袓背以诉帝。帝曰。情知此汉狞。何须犯他百姓。

  张庄僖公自束发及盖棺。日以名节砥砺。居官清誉彻遐迩。而忠鲠之概。尤迥绝人羣。入阁后。严分宜以公刚肠嫉恶。将中伤之。而公自律严谨。卒无其隙。

  杨继宗典浙江试。得二卷。即具服焚香再拜。同事者诘之。答曰。人臣以得士为功。二子皆奇才也。他日当大魁天下。吾为朝廷得人贺耳。及折卷乃王华李旻也。华辛丑状元。旻甲辰状元。

  嘉靖间倭寇苏州。城门闭。避倭者聚哭不得入。同知任环按剑开门。全活数万。前后击败倭。斩俘甚众。寻擢兵备。后赠光禄卿。

  程香岩荫贵。四川大竹令。有政声。金川用兵。委办科多跕。程子烈随行。西军失守。贼及科多。程死守数月。贼积薪纵火。程出战。手刃二贼遇害。其子亦不屈死。事闻。赠衔祭葬。荫赉如例。可谓忠孝萃于一门矣。

  明卢忠烈公象升寄内书曰。余厯郡守监司。以及治郧抚楚未尝有负君民。不敢私于妻子。家无长物。室鲜冶容。今督旅入关。危苦万端。成败利钝听之天。是非毁誉付之人。顶踵发肤归之君父。惟愿作吾匹者。体吾心。以媳代子。笃其妇规。以母代父。敦其家教。俾二亲怡于堂。四稚习于业。吾愿足矣。他何望焉。又寄子弟书云。古人仕学兼资。吾独驰驱军旅。君恩既重。臣谊安辞。委七尺于行间。违二亲之定省。流氛未靖。艰危备尝。此于忠孝何居也。愿吾子弟。思及父兄。勿事交游。勿图温饱。勿干戈而俎豆。勿弧矢而鼎彝。名须立而戒浮。志欲高而勿妄。殖货矜愚。乃怨尤之咎府。酣歌恒舞。斯造物之僇民。庭以内悃愊无华。门以外谦卑自牧。非惟可久。抑且省愆。凡我子弟。共佩老生之常谈。若我一身。自听彼苍之祸福。按忠烈以督师死戎间。观此二书。而忠孝节义之气凛然矣。

  宋按察蒙泉言。某公在明为谏官。尝扶乩问寿数。仙判某年月日当死。届期无恙。后入 本朝至卿列。适同僚家扶乩。仙又降。某公叩以所判无验。又判曰。君不死。我奈君何。某公愕然。盖所判正甲申三月十九日也。

  △格言

  人臣事君。止此一念耳。所以分其念。使不顾君父者。有数端焉。曰身家。曰爵位。曰权势。曰恩怨。曰名誉。身家爵位之念。出于庸人。其坏事犹小。权势之念。多生于奸人。往往关天下国家之利害。而害亦终及于奸人。至于恩怨名誉。虽世之号为君子者。亦多不免。唐宋以来。朋党之祸是也。唯忠则尽其心而无欺。无欺则至诚。至诚则可以感天地。动鬼神。尚有数端之私得而间之哉。

  忘身总论曰。夫忘身何关于为善也。不知居官经世。大是非大利害处。往往关着性命。平日虽能持经守正。到此时嗫嚅依违。杀人以媚人者有之。否则模棱首鼠。败坏国事者有之。古来干事豪杰。成大功名。大人品。俱从真金百炼。万死一生中来。而后国家始受其用。如郭令公之单骑见敌。李临淮之置刀鞾中。韩蕲王之十指存四。刘顺昌之积薪待尽。彼出入万军中。矢石交下。神气不动。默然制胜。岂易易哉。盖此身已早寘为国家有矣。又如徐有功。狄梁公。俱陷大辟。裴晋公韩魏公。委身剑侠。然卒以不死。勋满天地。名悬日月。彼固于此舍得尽。而后大用随之耳。至如王衍殷浩崔司徒等。其始也亦自负壁立万仞。衒声四海。然见草而悦。见狼而战。羊之质故在也。一遇事变。则嘶声丧胆。一筹不展。为天下笑。故须于此处急宜打得清净。即不幸而为岳武穆文丞相之死。视韩侂冑贾似道何如哉。人孰无死。哥舒翰萧至忠王涯贾餗辈。奄奄趋附。图保首领。而当其大限到时。玉石无遗。早知如是。何不烈烈轰轰。顶天立地。做将去乎。于此学得。方是真学。于此舍得。方成真舍。进之则一丝不挂。无名无功。道德作用。应念而满矣。

  何苍玉曰。忠是诚心。良是善念。人之所以为人。在此二字。不忠不良。则有人之名。无人之实。在生业与禽兽无异。死后焉有不堕入畜道耶。今人亦知忠良是好事。而到底不肯力为者。只因看得果报虚无。鬼神渺茫耳。不知此是自家性命事。即无果报鬼神。亦当时时存养省察。不敢少懈。况鬼神昭察。果报森然。有厯厯不爽者乎。夫忠良是载福的根本。减去一分忠良。即少却一分福泽。故斲削之至。往往有富贵胎元。竟至易为贫穷躯壳者。岂不可惜。

  苍玉又曰。人之成名甚难。损名甚易。往往文人学士。一旦遭诬。终身沦陷。良可痛也。至于忠孝节义。尤世所难。见闻者。正当表扬宣着。以彰潜德。而后生小子。偏好求全责备。讥谈无忌。地狱之设。非为是人而谁为耶。

  潘仲谋曰。人生天地父母之外。君恩最大。无论平时践土食毛。莫非皇恩。当胶庠造就。以至厯官受爵。显及祖宗。荣施三党。或待以腹心。隆以司牧。不过欲得养士报耳。人非草木。孰不动心。若身受国恩。惟知自顾身家。问心何忍。然臣道不一。为宰辅。则以格心佐治为忠。为言官则以谏诤匡弼为忠。为刑官则以执法平允为忠。为有司。则以爱民勤职为忠。为武臣。则以宣力靖乱为忠。当荐举。司文柄。则以为国得人为忠。事难枚举。务期真实对君。举动一念。全不为自己身家起见。不避豪强。不狥情面。不惜功名。并不求忠直声誉。或委曲济事而非阿附。或执法不回而非矫激。只要实有益于国计民生。且视吾君真是为尧为舜之君。不敢萌悠忽念。如是。始可以报君恩。至于大节不夺。见危授命者。代不乏人。如关壮缪。张睢阳。岳武穆。文文山。于忠肃。杨椒山者。其尤着也。运际坎坷。抱恨千载。固为臣子者所不忍言。亦不过了得臣子本分内事。然撑万古之纲常。存两间之正气。又不仅食人之禄。死人之事云尔也。

  ○爱民

  父母之于子也。多方保护。训诲成全。甚至虑及细微。计及长久。如此故谓之爱。夫官即民之父母也。百姓望我保护。求我成全。事事与家庭无异。稍存隔膜之见。民已受苦不堪矣。膺民社者。不必广求施济。但询其利害所在。害民之事。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利民之事。早兴一日。则民多一日之安。委曲以行吾术。恳切以尽吾心。视黎元之众。皆吾孩提。四境之远。犹吾一室。斯爱民如子。一切善政。自能次第举行。而造福为靡涯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唐太宗营造宫室。征讨四出。民力寖竭。张文瓘谏曰。王者养民。逸则富以康。劳则怨以叛。秦汉广事四彝。创建宫室。二世土崩。武帝末年。户口减半。民罔常怀。怀于有德。无使劳而生怨。帝善其言。卒为罢役。夫恤民不在临事。苟能念念不忘。则随时调剂。一言可以造无穷之福。慎勿曰我闲曹也。冷局也。小官也。而竟置之于不问也。

  任昉义兴守。岁荒以月俸治粥。活饥者。禁民产子不举。有孕者助其资。全活数千家。

  韩愈为潮州剌史。州人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则没入之。愈悉计其佣。得赎所没归之父母者。七百余人。奏请于朝。遂着为令。

  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惟务德化。先是以男女质钱。约子本相当。则没为奴婢。柳宗元与民设法。悉令赎归。衡湘以南。民皆怀其德。

  韦温为陕虢观察使。民当输租而麦未熟。吏白督之。温曰。使民货田穗以供赋可乎。为缓期而赋办。

  顾云程。由淳安调嘉兴。岁大稔。谷贱不售。故事征赋以十月始。云程缓至岁尽犹不征。部使者恠之。次年正月。云程集耆老问曰。谷价视冬时几何。曰石益一镮矣。云程曰。若是趣完赋。耆老曰诺。五日而入四万金。部使者大惊曰。他邑征三阅月未上。公何以得此于民哉。

  天顺中朝廷好宝玩。内侍言。宣德朝遣三保下西洋。获宝无算。上命内侍至兵部查西洋水程。尚书项忠令吏检故牒。时刘大夏为郎中。先检得匿之。吏检三日不得。被笞。刘终不言。事遂寝。后项呼刘诘之。刘曰。三保下西洋。劳军役民。死者万计。纵得珍玩何益。案虽在。亦当毁之以灭其迹。公尚欲追究有无耶。项闻言降位逊谢。指其座曰。公阴德不细。此位不久属公矣。刘果为尚书。

  蔡君谟守福州。上元日令民家点灯七盏。陈烈作大灯题诗其上曰。富家一盏灯。太仓一粒粟。贫家一盏灯。抠却心头肉。风流太守知不知。犹憾笙歌无妙曲。王济为龙溪主簿。时调福建输鹤翎为箭羽。鹤非常有之物。有司督责尤急。一羽至值数百钱。民甚苦之。济取鹅翎代输。驿奏其状。诏可之。敕旁郡并如济遵行。汀州银冶构讼十年不决。逮狱数百人。使济往鞫。七日尽得其情。坐仅数人。余皆释之。后官至安抚使。子孝杰亦贵。

  王恕巡抚云南。不挈僮仆。惟行灶一。竹食箩一。日给乳豆二块。菜一朿。悬示云。欲携家僮随行。恐致子民嗟怨。是以不恤衰老。单身自来。意在洁己奉公。岂肯纵人坏事。人皆录其辞。焚香礼之。

  本朝钱邑令芮公讳复传。爱民如子。不利于民者。必去之而后快。尝谓邻邑某公曰。为官固贵急公。亦须积些阴德留与子孙。以某公酷虐其下。特有感言之耳。某公答曰。那里顾得子孙。我只图自己受用。未几芮公以廉节厯升浙省宪副。某公为抚军所劾。罢任而去。

  宋郑清臣为槐里令。虐使小民。民甚衔怨。后移任归。合邑之民。遮道唾骂。清臣以部民侮辱官长上闻。真宗曰。为政在得民。民心如是。尔政可知。贬其官。此皆轻蔑天民之报也。

  宋王安石欲开黄河。并修河堤二百里。范子渊迎其意。自表荐往。数年间糜费钱粮百万。溺死者一千余人。竟无成功。廷议论罪。以为更浮于鲧。贬死峡州。

  钱塘稽先生某。尝谓新贵者曰。公己作人中龙矣。愿为行雨龙。无作毒龙扰害人世。旨哉斯言。真地狱中救苦咒也。服官者肯各书一通贴于座右。则触目警心。自无虐下取功之事矣。

  △格言

  夫爱民之道。必先除弊以悦民心。然后兴利以造民福。盖除弊以解悬。民心即喜。兴利便须用民财。劳民力。非得其心。则民将生怨。故二者当有先后。然非真知利弊之详确。则是非混淆。吾以为利而兴之。而不知其为害。以为害而除之。而不知其为利。或兴除之际。未得其法。则弊随生而害又起。故又在于广询博访。取决贤智。不专一己之见。而求通舆论之公。古人所谓合人情。宜土俗。而不失先王之意。然后兴除得当。而德泽及于民矣。

  急公奉上之事。捉民当官夫。征徭差役。虽小民分所宜然。但亦须顾其力量何如。若不计闾阎疾苦。硬差强派。民力有限。其何以堪。即云当官亦有工食。不知呼唤之初。即有分规。发银之际。又有扣克。民之所拜惠者。不及数之半也。为民上者。必须体恤物情。深自裁制。不然。几点银朱。费却许多血汗。一张牌面。剥却无限脂膏矣。

  居官全活者。有有形之全活。有无形之全活。有形者巳然也。当其颠困欲毙。鹄面鸠形。起沟中之瘠。而予之生全。其为德诚大。然能视民如伤。先事区处。不致颠顿危急。尤为妙手。盖凡饥寒流离。救之未然。则生理不失。力半而功倍。教化亦然。止恶未萌。则不至刑辟。俗美而民安矣。

  天非私富一人。盖托以众贫者。天非私贵一人。盖托以众贱者。贫贱人食力营产。自家血汗。自家消受。天之鉴察反宽。富贵人担爵食禄。万民血汗。一人消受。天之督过更重。

  当官处事。务合人情。忠恕违道不远。未有舍此六字。而能有济于民者。尝思有恩以及人。而以方便为上。如差科之行既不能免。则就其间求所以便民省力者。不使骚扰重为民害。其益多矣。

  陶文僖公曰。吾辈一列仕籍。即念念济人。尚不能免罪。况敢漫不加意乎。忆吾往昔奉差赴越。往返数千里。水路陆路。所用夫役不知凡几。念兹小民。皆人子也。或当暑月蒸汗淋漓。或值寒天冲霜冒雪。由是而染病道路。委填沟壑者。何可胜数。此等罪孽。皆由我造。如释氏果报之说不诬。能无惕然于心乎。

  王梅溪十朋守泉州。宴邑宰。有诗云。九重天子爱民深。令尹宜怀恻隐心。今日黄堂一杯酒。使君端为庶民斟。真西山守长沙。宴十二邑宰于湘亭。有诗云。从来官吏与斯民。本是同胞一体亲。既以膏脂供尔禄。须知痛痒切吾身。此邦素号唐朝古。我辈当如汉吏循。今日湘亭一杯酒。更烦散作十分春。一时听者悚然。二公真贤郡守哉。

  学治臆说云。治无成局。以为治者为准。能以爱人之实心。发为爱人之实政。则生人而当。谓之仁。杀人而当。亦谓之仁。不然。姑息者养奸。刚愎者任性。邀誉者势必徇人。引嫌者惟知有我。意之不诚。治于何有。若心地先未光明。则治术总归涂饰。有假爱人之名。而滋厉民之弊者。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故治以实心为要。尤以清心为本。

  又曰。先儒有言一命之士。苟留心于爱物。于物必有所济。身为牧令。尤当时存此念。设遇地方公事。不得不资于民力。若不严察吏役。或又从而假公济私。扰累何堪。故欲资民力。必先为民惜力。不惟弭怨。亦可问心。

  又曰。如之何而可不得罪于羣黎百姓。曰诚而已矣。三代直道之风。今犹古也。为治有体。焉得人人而悦之。一有沽名邀誉之私。其奉我以虚名虚誉者。即导我以偏好偏恶。而便民之事亦且病民。惟出之以诚求。尽吾心焉。有隐受吾庇者。虽奸胥蠹役讼师地棍之类。谤声交作不足恤也。

  爱民之实。发于至诚。则才识胆。皆因之而生。仓卒之际。一语而可以格天。可以造福。惟其诚也。乾隆五十余年  春巡畿甸。突有邨民犯  跸。手携兵器为扈从侍卫所格。立被执。诘之曰直隶人。   纯庙震怒曰。朕每年春秋两巡。累及近畿。百姓固应怨我。然两次所免钱粮。积数十年计之。亦不为少。竟不足以生其感乎。是殆有主之者矣。时总督方恪敏公观承。已于卡伦门外接 驾。一闻此事。飞骑追上。而 乘舆已前行。公疾趋伏道旁。大声呼曰。臣方观承奏明。此人是保定村中一疯子也。   上闻稍回顾。而  乘舆已入宫门。甫  降舆。即传军机大臣入  对。   上曰。顷犯跸之人。据方观承奏是一疯子。不知究竟如何。军机大臣碰头奏曰。方观承久于直隶。据所奏是疯子。自然不错。   上曰既系如此。即交尔等会同刑部严讯。作疯子办理亦可。军机大臣碰头谢出。即日在行帐中定案。当是时众情危惧。不知此案将如何株连。乃以恪敏公词组回  天。其事骤解。如浮云之过太虚。真所谓仁人之言。其利溥哉。今恪敏公之子勤襄公维甸。亦继武为直隶总督。 国恩家庆。其原有自来矣。此事蒋砺堂节相。曾向梁中丞章巨述之。并云恪敏在直隶功德甚盛。此其逸事。行状墓志。所不载。我辈宜笔之于书也。

  ○当官功过格

  序

  事迹

  格言

  当官功过格

  △序

  马惠我先生当官功过格序

  太微仙君功过格。莲池大师取而增定之曰自知录流传久矣。自卿相以及编氓。皆可奉为蓍蔡者。友人又贻我当官功过格。予览未竟而惊起曰。当官之重如此哉。一笔而判生死。一言而召灾祥。一念而分寒暖。行一善。胜寻常人百千万亿善。行一恶。胜寻常人百千万亿恶。正所谓高原之水。天下之大利大害也。德易以滋。忍亦易以滋。每见天资刻薄之人。风霆在手。横逞胷臆。又见勉强好善之人。云霄得意。顿换肺肠。嗟乎。富贵功名为时有几。一朝失足。便堕泥犁。莫谓进贤冠皆福报也。以之种德。则进贤即九品莲台之阶级。以之酿恶。则进贤即三涂苦趣之津梁。语云。当官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不趁当官时。鬯宏深之愿力。开普渡之慈航。更待何时哉。盍取此功过格。悬之座隅。宦海茫茫。紧操篙舵。浮尘碌碌。痛下针锥。止期利民济物。安问升铨陟谏。朱幡皁葢。何时不可默质神明。青琐黄堂。是处皆堪猛提性命。上报君父。下泽子孙。隐忏諐尤。显消怨詈。皆在此格中矣。则谓功过格。即人鬼关可也。即黑白业可也。排衙人散之后。讼庭花落。鹤署风清。一静间。今日所为。功耶。过耶。当懔懔有照胆镜临之。

  △当官功过格。

  纪功凡五十九条。此阴司之纪功。较上司之纪功。效验更神。催征有法。劝谕乐输清楚。完欠多少。恩威并用。不烦敲扑而钱粮毕办。算百功。

  审编里役。差遣均平。使合县受福。算百功。

  清核地亩钱粮。井井有条。使吏胥保歇不得欺隐。致累小民。算百功。

  遇大灾大荒。能早勘早申。力请蠲赈。设法救活多命。算千功。

  遇兵盗窃发。能豫为防范。力加捍御。免百姓被难。算千功。

  力行保甲。亲编亲查。不扰民而盗自弭。邪教奸宄自息。算百功。

  较准大小法马。严加防范稽查。使吏胥不得出轻入重。算百功。

  设法征解。缓急有叙。不苦粮书保长。不累赍解员役。算百功。

  遇残苦地方。能申请减赋停征。算千功。

  惜福俭用。无累地方。且使侈俗还淳。算百功。上司能裁减供应者。倍算。劾告府州县贪酷正官一人。算千功。府佐算六百功。县佐算三百功。

  能禁戢势宦豪奴。使不敢凌虐小民者。算百功。

  出冤枉死罪一人。算百功。军罪算五十功。徒罪五年者算二十功。三年者算十五功。二年者算十功。一年者算五功减罪者减半算。

  祈祷竭诚有应。免水旱疾疫之灾算百功。

  严禁佐贰不得擅系犯人。算百功。

  热审寒审多放轻罪。算百功。

  遇大寒大暑大风大雪。钱粮停比。词状停审。一次算十功。

  惩治讼师扛证。不得刁唆构衅。保人身家。一人算十功。人命立时亲验。假者坐诬。真者随即亲审。或故或误。为首为从。分别定罪。不致游移干连。一命算十功。

  缢死投水服毒死。审非真正威逼。情可痛恨者。不加重罪。以长轻生之习。亦不断给葬埋。以长刁风。一事算十功。

  词状少准一日算三功。妇女非关紧要即为抹去。一名算一功。

  人犯投到即审不烦守候。一词算一功。

  耐烦受诉。使两造各尽其情。一事算二功。

  不嗔越诉。只平平照常理断。一事算五功。

  听审不受嘱托。一事算一功。

  重惩诬告。以息刁讼。一事算二功。

  重治不孝。一人算十功。重治叛奴。一人算十功。重治访行赌行打行。一人算十功。

  听讼得平。一事算一功。能诲诱顽民。平其忿心。使息争省讼。算十功。

  用刑有方。老幼醉病。及妇女非犯奸不打。尊长告卑幼。百姓告衙役。虽失实弗打。已桚已夹。要枷弗打。一人算一功。

  不偏护原告。算一功。不喜奉承迎合之言。算一功。

  不时错枉。片念拨转。不吝改过。算十功。

  事到据理直断。及到别衙门随其展辩。不以成心怒翻案。一事算五功。

  供招自为检点。不容吏胥上下其手。一事算一功。

  审无重情。免供逐出一事算一功。

  追赃有法。禁攀害亲友以保无辜。以赃之多寡算功。能为开豁者。五两算一功。出己财代完者倍算。

  和合婚姻。一事算十功。

  亲讲乡约。劝惩有方。一日算十功。

  劝戒同僚行善止恶。以事之大小算功。劝戒上司倍算。盗贼拿到即审。务得真情真赃。不许捕役私拷。不委衙官混供。不许扳累无辜。不专靠极刑招承。无枉无纵。一次算十功。

  严戢捕役牢囚。飞诈良善。算十功。

  重犯无家属者。照例申请囚米。一人算一功。例有不合。自为设处。一人算三功。

  严禁狱卒牢头。勿肆凌虐。使囚得安守。一人算一功。

  牢瘟缠染。命狱官狱卒。扫除积秽。多燃苍术。盛凉水。冬天给草荐姜汤。使囚得方便。一人算一功。

  犯无重情。及赃罪易完者。容保在外。勿轻送狱。热审冷审。年终放出轻犯。一人算一功。

  禁恶俗。如淹女。火葬。宰牛。酒肆。掠卖。打鸟。等类。一日算十功。

  给发役从工食。养济口粮如期。并禁吏胥克减。一次算十功。

  考较公明。不阻抑孤寒。一名算一功。

  开报生员优劣。采访的确。使人知劝惩。一名算二十功。

  用物照价平买。不倚官势亏民。每物算一功。赈济得实。十人一功。

  瘟疫疟痢。盛行。开局施药。一人算一功。垂死而得生者。算十功。葬一死人。算三功。

  收养孤老。一人算十功。劝其亲戚收养者。倍算。禁止民俗妄费。省十两算一功。

  役使地方人。及衙门人。概从宽厚。一人算一功。

  远来人役。早发回文。一日算一功。

  接文士下僚。有礼无慢。一人算一功。

  下僚非得罪地方。不轻加责逐。一人算十功。

  修葺学宫。启圣。及乡贤名宦祠。神庙。佛殿。仓房。狱舍。桥路。费十两算一功。劝人乐助者同算。

  表章先贤。旌举贞孝。一事算十功。

  故旧经过地方。厚待加礼。一人算十功。若患难死丧而加抚恤者倍算。同僚下司身故。失位而家贫者。助一两算一功。劝人共助者同算。

  祭祀诚敬。一次算十功。

  纪过凡三十七条。此阴司之纪过。较上司之纪过。利害更大。催征无法。任书吏欺隐。保歇包侵。不能清楚。乱拿乱责。追呼愈急。完欠愈淆。合县不安。算千过。

  擅自加派增粮。使小民永受赔累。算千过。

  地方利病。明知应兴应厘。不肯出身担任。推卸后官。图便一时。罔计永久。算千过。

  点役不公。任吏胥作弊。合县不服。算百过。

  保约奉行不善。轻委衙官。反致骚扰。算百过。

  风土异宜。时势异尚。不虚心参酌。强不知以为知。见一偏而不见全局。算百过。

  遇灾荒不早申请。使民心弗安。上泽不究。算千过。

  劝地方好义。救荒。积谷。练兵等事。不虚公详慎。偏听率性。苛派不堪。算千过。

  纵护衙门人。使小民含怨。算百过。

  听信左右指拨害人。算百过。

  滥准词状。一词算一过。

  多问罪赎。以肥私橐。以媚上司。一罪算十过。

  借地方公事为名。滥罚者。一两算一过。

  受人嘱托。枉善良者。小事算十过。大事算百过。受人嘱托。故纵应罪者。一人算一过。纵真命者。一人算百过。纵大盗及豪强奸蠹者。一人算百过。若受赃而故纵者倍算。

  考试不公。使孤寒不得上进。一名算十过。

  开报生员优劣不确。使劝惩无益。士习日漓。算百过。

  好长夜饮酒。登山玩水。耗费人财。累地方下役守候。一次算十过。

  祭祀不尽诚。一次算三过。水旱不早祈祷。及祈祷不尽诚。惟以虚文塞责。算百过。

  好为奢侈。伤财害民。阴坏风俗。一事算十过。

  罪招本有生路。不开一线。只求上司不驳者。一事算二十过。

  上司怒人。明知其枉。不敢辩救。一事算二十过。

  事关前任及别衙门事。明知其枉。而泥成案。徇体面。不与开招者。一事算三十过。

  获盗不即亲审。得其真情真□。□黠盗漏网。扳累良民算百过。

  纵奸捕借盗指赃诈害良善。一事算五十过。

  人命不即检验伤正定案。致招情出入拖累多人。一事算十过。如审非真命。而轻易发检。使死者不得全尸。生者多般受累。一事算五十过。

  服毒投水悬梁。图赖人命。审无威逼。辄断葬埋。以长轻生之习。一人算十过。

  不禁溺女宰牛赌博。一日算十过。

  慢文士。慢下僚。一次算一过。用刑不当。以多寡算过。罪不致死而杖毙者。一命算百过。

  纵刑杖人。打下腿湾。任他索诈。一日算十过。

  事不即决。淹禁停留。使讼中生讼。破人身家。一事算十过。

  听审人犯已齐。因懒惰饮宴。轻为更期。累众候费烦苦者。一事算一过。

  宠任衙门人。使诈骗人财。一人算一过。

  开报贤否失当。随官之大小。人之善恶。算一过。

  纵容左道惑众。及聚众赛会。不行严禁者。算百过。

  门禁不严。致家人通同衙役作弊。一日算十过。

  沽名干誉不顾前官者。算十过。

  出入行牌不信。使官役守候劳苦。供应耗费者。一次算十过。

  △事迹

  袁黄遇云谷禅师。授以功过格。发愿行三千善。及成进士。授宝坻知县。夜梦神人告曰居官行善。极易极大。即如钱粮一节。若肯请减。其善岂有涯耶。袁悟。因力请上台。查其侵牟飞诡。减至大半。邑人咸颂德焉。其后擢升比部。子俨亦成进士。

  赵康靖公概。居恒置一瓶。及黑白二豆于案间。起一善念。投一白豆于瓶。起一恶念。投一黑豆于瓶。初则黑豆甚多。既而渐少。久而善恶二念俱忘。瓶豆亦置而不用。后入相。

  徐文靖公。学康靖公所为。以二瓶贮黄黑豆。每举一善念。道一善言。行一善事。投一黄豆。不善者以黑豆投之。终身如是。虽贵不辍。

  会稽陶石篑先生。其祖父皆行功过格。每日置一空格于榻前。临卧时逐事稽查。善者画一圈。不善者画一乂。月终总较一月功过。年终总较一年功过。对神前证盟。两世力行不怠。后生石篑中会元。文誉重天下。子孙科甲。至今不绝。

  陆聚冈先生南阳。平生力行功过格。其法髣髴与陶同。后以贡为县尹。享大耋。子完学登进士。官兵部尚书。四世皆封一品。

  武林钱养庶。初参莲池大师。师以太上感应篇授之曰此吾儒安身立命之学也。钱自此矢心奉行。公交车宦辙。必携带敬奉。风波盗贼中。辄着灵应。官至按察副使。

  常熟蒋春圃公。家虽富饶。而一生勤俭如寒士。见有劝善书文。必令子孙钞录。亦不吝钱财。盖天性纯粹人也。其子孙亦祖武克绳。敦善不懈。如玉厯感应戒杀放生等书。积年钞刊。送传无数。生孙蒋棻。登科。曾孙蒋伊。康熙癸丑登科。蒋陈锡。乙丑登科。蒋廷锡。癸未登科。位至大学士。蒋涟蒋浻。己丑同科。蒋溥。雍正庚戌科。亦位至中堂。蒋栏蒋楷。丙午同科。蒋■〈木鼎〉乾隆辛未登科。遵信善书。其科甲显贵连绵若此。

  △格言

  蒋文清云。欲以虚假之善。盖真实之恶。人可欺。天其可欺乎。善机不可不充。恶机不可不绝。

  许鲁斋诗曰。万般补养皆为伪。只有操心是要规。人心皆有所安有所不安。安者义理也。不安者人欲也。然私意胜而不能自克。则以不安者为安矣。又云。无欲如至清之水。秋毫必见。有欲如至浊之水。虽山岳之大。亦莫能鉴矣。

  参知政事郑清之字德源。拟作感应篇赞。踰年未果。忽得目眚甚异。乃斋心研思。日裁数章。疾遂已。赞成为表以进曰。窃观大易一书。包罗天地万物之变。而自始至终。称必者仅四语。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曰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曰阴疑于阳必战。阳则为善为君子。阴则为不善为小人。自古及今。天下治乱不一端。人物贤否不一律。而所以为治乱贤否之分者。善恶而已。至于善积而庆锺。恶稔而殃集。感召之机。随触而应。施报之迹。以类而从。则曰非我也。天也。夫亏盈益谦。消息之理也。天非有所厚薄而增损焉。栽培倾覆。逆顺之势也。天非有所好恶而予夺焉。视听明威。非早暮督察之也。吉凶影响。非祸福惊动之也。行之于己。则効着于物。过萌于心。则咎形于事。此作而彼应。有不期然而然。易之所谓必者。盖善恶报应之际。断乎其不可易。此感应篇之所由作乎。理宗御书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二语。冠诸篇首。赐禁钱百万。助工墨费。后清之封魏郡王。谥忠定。

  枚乘曰。磨礲砥砺。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

  吾乃署神。大凡有一地即有一神。家有家神。官署则有署神。世传廨神是也。掌廨中善恶。一月一更。新者到。旧神将一月事奏报上帝。故宦海茫茫无定。盖作事善与不善。冥中已为权衡也。善贵无心。恶诛有意。此先世例文。今人心日坏。东岳奏明。以诛不胜诛。量宽使予自新。故请无心之恶不罪。有意行善记功。若仍恶多善少。不修己德。徒邀人誉。以及口是心非。损人妬嫉。种种诈为者夺算。付畜道轮回。万劫不减。慎之。

  ○教养

  粤稽古盛时。刑以弼教。政在养民。教养二字。诚治民之全策。州县为亲民之官。此二字亟应讲求。不可以为迂阔而置之也。教有二道焉。庠序横经。齐民读法。欢欣鼓舞。使斯民知吾教之宽。宽则易从。禁止讼端。防闲恶习。约法明文。使斯民知吾教之严。严则不敢越。养亦有二道焉。劝课农桑。招徕商贾。所以开其源也。源开则瘠土亦可充饶。杜绝奢靡。整备积蓄。所以节其流也。流节则荒歉不能为害。二者相辅而行。皆有不容偏废之势。窃以为教养之法。固应遵循。然必有实心而后有实政。否则奉行故事。习为虚文。于百姓毫无利益也。试观汉唐以来循吏。皆有诚意恳挚之处。贯乎其中。故史册偶载其一二事。令人感激流涕。何也。其教养之心。发于真实。则随时随事。皆成善政。后之览者。其亦仰体古人。俯视赤子。则勃然有动于中。而不能已矣。

  事迹

  格言

  附丁丽生先生劝戒各十歌

  附原刻孝弟引言并序

  △事迹

  韩延寿守颖州。承赵广汉苛察后。欲以礼让化民。乃厯召郡长老。设酒具食。问疾苦。为陈和睦亲爱。消除怨咎之路。令学校官率诸生行婚丧礼。一郡化之。及为左冯翊。出行县。至高陵。民有昆弟相与讼田。延寿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咎在冯翊。因闭阁思过。于是讼者自悔。愿以田相让。终死不敢复争。延寿恩信周徧二十四县。世称良吏。

  陈留仇香为蒲亭长。民陈元母诉元不孝。香至其家。为陈人伦孝行。授孝经使读之。元深自感悟。到母床前谢罪。母子相向泣卒为孝子。考城令。王奂谓之曰。不罚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耶。香曰鹰鹯不若鸾凤。黄霸为颖川太守。力行教化。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宣帝征为京兆尹。制曰。太守霸治民。道不拾遗。狱无重囚。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后拜丞相。

  鲁恭拜中牟令。教化大行。吏人怀服。郡国大蝗。惟中牟不入。河南尹袁安闻之。使掾视焉。恭随行田间。与坐桑下。有雉止其傍。儿狎之。不捕也。问何故曰雉方得雏。掾谓恭曰。府君欲察政迹。今蝗不入境。一异也。雉不惧人。二异也。童子不攫生。三异也。还报。尹大嘉之。上书言状。帝征为侍御史。迁侍中。再迁光禄勋。选举清平。京师贵戚。莫能枉其正。久之为司徒。卒年八十一。弟丕亦郡守有声。迁侍中。再为国三老云。

  陈实平心率物。尝有盗入止梁上。实夜起整冠。呼子孙训之曰。人不可不自勉。不善者未必本恶。皆由习坏取咎。梁上君子是矣。盗大惊。投地请罪。实复徐谕之。遗绢二匹。令其省改。自此一邑。盗风顿改。

  王丹京兆人。好施周急。每岁农时。辄载酒殽于田间。候勤者劳之。其懒惰者耻不与。皆兼功自励。邑聚相率以致殷富。其浮荡废业者。辄晓其父兄黜责之。有遭丧忧者。待丹为办。乡里以为常。行之十余年。其化大洽。风俗以笃。以邓禹荐。为太子太傅。

  张堪拜渔阳太守。视事八年。劝民耕种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穗两歧。张君为政。乐不可支。

  阎宪字孟度。为绵竹令。一男子夜行。得遗锦若干匹。求其主还之曰县有明君。何敢相犯。

  北魏房景伯为清河太守。贝邱妇人列其子不孝。景伯母崔氏。召其母与之对榻共食。使其子侍立堂下。观景伯共食。未旬日悔过求还。崔氏曰。此虽面惭。其心未也。且置之。凡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母涕泣求还。卒以孝闻。

  许逊字子敬。许昌人。少尝从猎。射鹿子。子堕。鹿母犹顾舐之。未竟而毙。因感悟。即折弃弓矢。刻意为学。博明经史。徙居逍遥山。乡党化其孝友。交游服其德义。尝有售铁灯檠者。因夜燃灯。见其漆剥处。视之乃金也。访其主还之。起为旌阳令。诚吏胥。去贪鄙。除烦细。脱囚絷。悉开喻以道。吏民悦服。咸愿自新。其听讼必教以忠孝慈仁。又择秀民之有德望者。与耆老之可语者。委之劝率。故争竞日销。又活流民数万计。邻邑归者如市。启行之日。送者蔽野。有至千里始还者。有随至其宅。愿服役而不返者。乃于宅东隙地。结茅以居。多改氏族。以许君之姓。故号许家营焉。

  梁彦光为相州剌史。州自齐亡后。衣冠士人。多迁关内。惟技巧商贩。及乐户之家。移实州郭。由是人情险诐。妄起风谣。彦光欲革其弊。乃用秩俸。招致山东大儒。每乡立学。非圣哲之书不得教授。常以季月召集之。亲临策试。有勤学异等。聪令有闻者。升堂。设馔。其余坐廊下。有好争讼堕业无成者。坐之庭中。设以草具。及举行宾贡礼。于郭外祖道。并以财物资之。于是人皆克励。风俗大改。有滏阳人焦通。性酗酒。事亲礼阙。为从弟所讼。彦光弗之罪。将至州学。令观孔子庙中韩伯愈母杖不痛。哀母力衰悲泣之像。通遂感悟。悲愧若无容者。彦光训喻而遣之。后改过励行。卒为善士。吏人感悦。畧无争讼。

  张全义唐人。治东都。出见田畴美者。辄下马与僚佐共观之。召田主劳以酒食。有蚕麦善收者。或亲至其家。悉呼老幼赐以茶彩衣物。民间言张公不喜声伎。见之未尝笑。独见佳麦良茧则笑耳。有田荒芜者。则集众杖之。或诉以乏人牛。乃召其邻里。责使助之。由是比户丰实。称富庶焉。

  许荆桂阳守。有兄弟争财互讼者。荆叹曰。荷国重任。而教化不行。咎在太守。遣吏上书陈状。兄弟感泣。各求受罚。一郡化之。率归礼让。

  真宗时。农器有税。吕夷简知滨州。以河北边境。徭赋繁重。当劝民力田。请除农税。帝曰。务穑劝农。古之道也。岂独河北哉。诏诸路并除之。时王旦为首相。王曾由三元致位中书舍人。德望隆重。尝与旦论人物。旦曰。有知州吕夷简。当与舍人共相。时王曾颇自负。不甚以为然。问其故。旦曰。尝观其请除农税一书。委曲周浃。存心天下。真宰相器也。后夷简知开封府。严肃有声。真宗识姓名于屏风。将大任之。未果。帝崩。刘太后临朝。遂擢居参政。寻平章事。果与王曾并相。凡执政二十年。

  吕思诚官景州。李氏愬其弟匿羊。思诚叱之退。有王青者兄弟友爱。思诚造其家。取酒劝酬。欢其骨肉李之兄弟各悔过。析居二十年。复还同爨。

  曾泉谪典史。莅任善教养。兴学校。督农事。稽女工。贫窘无牛具者。贷与耕种。无木棉者。借与纺绩。时厯乡村。察其勤惰。又率民垦荒田。以积麦谷。树材木以备营造。通商贾以完逋税。官有储积。民无科扰。厯任三年。家给人足。

  张需佐勋州。州有水渠淤塞。近渠之田。废而不耕者数十年。需甫至任。太守偶言及此。需即往视。言于太守曰。得人若干。疏之三日。即可成功。守讶以为妄。需请聚人得其数。亲督其工。三日渠果通。太守大惊。以为神助。后为霸州守。见民游食者多。每里置一簿列其居。每居各报男女大小口数。出示晓谕。派其合种粟麦桑枣之数。与畜养豚鸡之数。稍暇即下乡。取其户簿验之。缺者有罚。盈者有赏。于是民皆勤力。无敢偷惰。行之三年。生息富庶。两州之民。皆祠祀焉。

  诸城刘弢子棨。文正公之父也。年十一补诸生。康熙乙丑进士。出知长沙县。迁宁羌州。关中大饥。刘请于监司。假厅仓粟以活州民。宁羌民故贫。多逋税。遂听民便。蜜栗笋蕨。悉充税。而自卖家中田代之输。下车之日。城中民仅七家。期年而辐辏矣。一日出郭。见山多槲树宜蚕。乃募里中善蚕者。载茧种数万至。教之蚕。教之织。州人利之。名曰刘公绸。

  △格言

  能吏多以教化为不足为。不知其日计不足。月计有余也。如讲经书。行乡约。所以雍容揖逊。令人欲平躁释者在此。又如旌奖孝义节烈。择举乡饮大宾。视为无紧要事。着意举行。自有风励意思。要须品真意真。使耳目常触。精神不倦尔。至于训习童子。尤为吃紧。若劝化其父兄。因而考较其子弟。不八九年。儿童已成伟器矣。其成就岂浅鲜哉。

  言行汇纂曰。农工商贾。目不见九重宫阙。心忘帝力何有。殆亦戴天而不知天之高也。然试思蚩蚩之众。得以相安相乐。以恬以熙。羣享太平无事之福者。谁贻之耶。劳农劝相之必勤。桑麻树畜之必讲。鱼盐山海之公其利。时使薄敛之着为经。以为民开衣食之源。而仍节其源者。谁之赐耶。为之条教而兴孝兴弟。为之诰令而节性防淫。俾亲亲长长之各安其性。鼠牙雀角之各释其争者。谁之政耶。害至而为之御。患至而为之防。去强暴以安良善。修武备以固疆宇。偶有水旱灾祲。即视为己饥己溺。而不使一夫失所者。谁为之谋出万全耶。兴言及此。担夫牧竖。织妇耕夫。处处皆君恩。时时皆帝力。吾愿芸芸而生者。不待勉强诰诫。应油然而生忠爱之心。肃然而起忠敬之意。农工商贾。各安其业。早完国课。守公奉法。不作奸慝以干刑宪。不逞私智以乱王章。敬官长即所以报君恩。凛国法即所以酬帝德。粒食安居。悉戴吾皇之赐。山陬海澨。共祝天子万年。此正普天率士无一人非臣。无一人不忠。所谓王民之皞皞。事君如事天者也。

  又曰。三农九谷之外。足以佐日用之需。为生财之计者。天地间不一而足。其乘天之时。因地之利。而实收其益者。全视乎尽人之力。如桑棉之植。无地不宜也。南山之茶。无远不届也。高原之树植。若枣若栗若杮若梨。以及桃李林禽诸杂菓。田园之播种。若芋若瓜若姜蒜若萝卜。及各种时蔬。水泽之滋培。若菱芡莲藕等类。无一不足以佐盘飧而通财货。外此而枝元橘柚。虽地各有所宜。而为利亦溥。至桐桕之为油。竹木之利用。种难尽列。而利更难以数计。全赖有人焉。因其地之所宜。种植有方。树艺如法。栽培灌溉之必勤。调护照看之维谨。毌惮烦劳。毋厌碎杂。毋欲速苟且而责效于一时则。致勤于一种。必收一种之利。小之可以充口腹。供日用。大之可以通商贩。致富饶。此树艺之足资生计者非鲜少。而耕读之家。应知天地之生物以养人。与吾之藉物以为养者。原不一而足。要不可使人有遗力。则地无遗利也。至若闻种烟之利。更倍于他种。吾谓烟之为物。前古所未闻。似无裨于生人饮食之常。而食之者一家一日之费。反甲于盐油之上。且种烟之地。既需膏腴。而奋力更倍于他种。若以艺烟之地与粪。移之于稻粱菽麦。则合天下一岁所收。不下多数千万斛矣。奈芸芸者日逐而不知返。何哉。

  陈芳生曰。小民拘于其习。不能傍通耕法。囿于其地。不能广购嘉种。限于其力。不能多得农师。惟有因循故辙。聊免饥寒。一遇水旱。别无求生之道矣。所恃有远见。具大量。肯耐烦之仁人君子。博访之。远觅之。厯试之。详教之。使民知可播者非一谷。可树者非一果。可耕者非一地。可蓄者非一物。于以尽人力而趋天时。庶几仰事俯畜。由此得以无憾乎。

  言行汇纂曰。经营二字。须看得大。如耕农织妇行商坐贾。无一非经之营之也。必要平心公道而利有自然者。惟其然。则无妄念而不冒险。如蓄有米而望米价贵。蓄有布而望布价增。则其心不平。如大入而小出。造假以混真。则其道不公。不平不公之利。皆出于私心逐利。非由天道自然。未必即如其意。空起刻薄心肠。即或偶遂其意。获利致富。天道福善祸淫。未必久享其利。所以世间私刻成家。未见有若子若孙。享有后泽者。良由此也。

  言行汇纂曰。人家一岁所入。百金之财。止用七十金。则留余既多。财渐充足。是谓富家。不必千仓万箱始称富也。一岁所入百金。费用八十。所余平常产业虽多。止名中富。谓蓄积无多也。若一岁百金之入。用九十金。所余微渺。是谓贫家。一旦有婚姻丧葬旱涝火盗之事。无所取资。不免于借贷鬻产。故曰贫也。若夫所出之数。与入相等。毫不留余。一旦事至。朿手无措。鬻居废产。不能免矣。甚且饥寒迫身。所为之事。有不堪言者。此其人殆未知理财成法者也。

  △附丁丽生先生劝戒各十歌

  劝尔民。要孝弟。百行此为根本计。常念亲恩大似天。手足情深须切记。

  劝尔民。要诵读。读书岂但求科目。但教人识数行书。气质平和能载福。

  劝尔民。要力作。三时劳苦充囊橐。全家衣食可无忧。偶遇荒年亦安乐。

  劝尔民。要树木。尽将闲地成林麓。栽培不过十年间。到处多材取用足。

  劝尔民。要教子。子肖自当家业起。稍失防闲便破家。万顷田园何足恃。

  劝尔民。要守分。须把良心常自问。士农工贾有专门。不义之财有报应。

  劝尔民。要睦族。同为一本须联属。倘因小事到公庭。尔祖尔宗都玷辱。

  劝尔民。要和邻。同居异姓亦相亲。偶然小忿须容忍。势孤同里作仇人。

  劝尔民。要行善。逢人到处行方便。救灾恤患是阴功。胜诵弥陀千万遍。

  劝尔民。遵九劝。浅近之言皆至论。此事人人都可行。日望尔民如我愿。

  戒尔民。勿抗粮。早完国课得安康。莫待奏销期限迫。追呼连日到家乡。

  戒尔民。勿健讼。小忿岂同仇不共。讼得赢来累已多。那知能忍常受用。

  戒尔民。勿唆讼。律法从来分首从。收呈先究主谋人。新例加严不稍纵。

  戒尔民。勿诬赖。须知反坐罪名大。纵逃国法有天诛。到底害人还自害。

  戒尔民。勿争鬬。逞强往往难宽宥。试看世间凶恶人。轻则徒流重监候。

  戒尔民。勿习匪。虽善藏头终露尾。一经发觉定遭刑。法网能逃曾有几。

  戒尔民。勿诓谝。鼓舌摇唇虽善变。举头三尺有神明。莫谓奸谋人不见。

  戒尔民。勿嫖赌。无论被拘到官府。废时失业耗家赀。因此便成破落户。

  戒尔民。勿奢侈。唐魏遗风须继美。莫教从此渐纷华。转眼饥寒空到底。

  戒尔民。遵九戒。不肯奉持终必败。千言万语括其中。警惕时加心莫懈。

  以上各歌。文理显豁了当。乡愚都解。极能感动民心。整顿风俗。余在建昌。用以钞录。榜示城乡。并捐赀刊印数百本。遍发境内各学塾。谕令各塾师训蒙童等诵读。又将书板发坊。听其刷印发卖。以广传播。兹附载告示一则云。为特申劝戒事。照得建邑地界边陲。客民杂处。人情不一。讼案滋多。本分府下车三载。时念民瘼。凡兴教重农等事。次第举办。原期闻风向善。与尔民共庆平康。其读书敦品之士。无烦委曲晓谕。诚恐乡野愚民。目不识丁。耳不闻善。以致家庭细故。戚里小嫌。因而滋生事端。涉讼破家。深为可悯。为此钞录前山西丁县尊劝戒各十歌。发贴城乡各处。若有明白文义之人。即将歌词口授乡民。随将文义讲明。务令彼此传诵。心解力行。各守安居乐业之恒。毌为干纪犯法之事。庶仰体本分府劝戒苦心。即尔民各保身家之计也。除俟发坊刊刻刷印。订成书本。分给阖境各学塾。谕令各塾师。将歌词教蒙童诵读外。先行钞录特示。

  以上劝戒十歌。 司马于钞示后。即刊印成本。发交通邑书塾。又敬谨钞录   圣谕广训四言韵文一本。及朱柏庐先生家训一本。孝弟引言一本。同时刊发。令课蒙者各授其徒。以便家喻户晓。兹将孝弟引言。并订于左。胡履吉记

  △附原刻孝弟引言并序

  人生以孝悌为先。教化以敦伦为本。余莅兹土。见士行淳良。民情朴质。颇慰于心。但披阅案牍之时。其中兄弟争讼者。不胜枚举。余心实恻恻焉。盖孝悌之心。人所同具。而诱掖奖劝。莫要于童蒙。尝见杨欲仁先生所著孝思歌一篇。显豁了当。极能感动人心。惟悌道尚未详及。特属同志者拟补悌道歌一则。合并付刊。颜之曰孝悌引言。刷印订本。分与各塾中。令童蒙幼而诵读。长而习熟。兴让兴仁。各安职分。而孝悌之风。油然以起。则此一书。庶几端本穷源之一助也。余于尔士民有厚望焉。时咸丰元年岁次辛亥嘉平月长白觉罗乌润泉书

  孝道

  悌道

  孝道

  干元资始。坤元资生。身体发肤。受自双亲。父母生育。覆载同恩。水源木本。莫不有根。况乎为人。万物之灵。五常百行。惟孝独尊。上自天子。下至庶人。修身之本。始乎孝亲。生事葬祭。随分尽心。事亲之大。尤在守身。不忘所自。孝思乃纯。全归所受。战战兢兢。俯仰愧怍。刻刻在心。一行有玷。累及亲身。舜之大孝。德为圣人。武周达孝。不失显名。善事父母。地察天明。原其造端。不出户庭。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太和气象。顺乎亲心。亲心克顺。大化斯行。仁民爱物。本立道生。苟或不孝。推之不行。纵有勋业。树立无根。假仁假义。万世罪名。朝荣夕萎。枉费精神。是以古训。惟孝谆谆。门内克尽。家国教成。家齐国治。天下斯平。光于四海。通于神明。允为治本。无间古今。至德要道。必待其人。降而士庶。不易其经。登高行远。卑迩是循。贫富贵贱。素位而行。力耕负米。竭尽乃心。鼎锺禄养。须逮亲存。三年怀抱。乳哺辛勤。瞻言鞠养。罔极恩深。左右就养。定省晨昏。先意承志。无形无声。婉容愉色。执玉捧盈。毌负君国。不忠伤亲。毌虐百姓。不慈伤亲。毌慢神祇。不敬伤亲。毌乖骨肉。失和伤亲。毌傲乡党。不恭伤亲。毌凌孤弱。不仁伤亲。毌发隐私。口过伤亲。毌违师范。废学伤亲。毌欺朋友。爽信伤亲。毌蹈淫恶。丧德伤亲。毌喜争鬬。损身伤亲。毌好游戏。废业伤亲。毌贪博饮。坏品伤亲。毌逞骄奢。荡产伤亲。毌即污贱。忘耻伤亲。毌谋吉地。停榇伤亲。人生碌碌。富贵功名。穷通安命。扬名显亲。亲有遗体。我身即亲。亲在竭力。亲没守身。修身俟命。莫大孝行。孝思锡类。没世称名。允矣不匮。明善诚身。

  悌道

  父母生我。谁为至亲。乃兄乃弟。是为天伦。孝思不匮。悌道须醇。事亲敬长。理本相因。至情至性。不外一真。幼同出入。长共劳辛。惟兹手足。赖以扶身。若无兄弟。得失谁陈。胡今之人。竟昧斯旨。弗恭厥兄。弗友于弟。同被称贤。阋墙非礼。始而情乖。继而言诋。兄弟参商。有伤亲意。清夜问心。愧应有泚。有泚无益。当慎始基。少皆相爱。长遂相欺。为求原本。起于情私。彼妇之口。翦尔连枝。惟厥哲妇。岂尽枭鸱。全尔孝友。联尔埙箎。惟彼丈夫。善自修持。考厥古今。殊途同轨。棠棣歌诗。紫荆称里。傧豆兴思。让梨可喜。长枕偕眠。爰有姜氏。百忍传家。张公九世。百犬同食。陈氏义至。九世己稀。况十八世。帝旌其门。名垂青史。克协天和。乃符人纪。何庸愚者。罔顾大体。或云继出。或云庶子。非我亲兄。非我胞弟。孰知嫡庶。皆父所遗。自父视之。无分尔彼。我有子息。惧其乖离。何于兄弟。偏有分歧。推之伯叔。皆我宗支。相关一脉。岂容偏私。脊令急难。物且有知。矧伊人兮。反自狐疑。愿尔伯仲。共相扶持。勿失既翕。勿效相犹。勿忍煮豆。然萁弗留。勿疑灼艾。分痛即瘳。勿逞忿怨。勿重财赇。勿争祖业。绍尔箕裘。勿听妇言。慎尔贻谋。兄宽弟忍。寡悔寡尤。周笃懿亲。咸敦骨肉。树之风声。罔不诚服。兄蔚兰馨。弟蒸桂馥。遹迈五常。堪追二陆。古训是遵。序尔雁齿。兄弟分居。如鸟折翼。何如共爨。有所依倚。由是观之。人当勉力。让则有余。争则多忌。和气致祥。乖气致异。厚尔宗盟。崇尔友谊。父母增欢。可谓养志。悌本孝推。孝因悌至。不惟成仁。抑且成智。兄弟行焉。子孙法式。念兹在兹。以倡后嗣。

  ○荒政

  地方不幸。适遇灾荒。民间疾痛之苦。莫甚于此时。故司牧拯救之力。莫亟于此时。荒政。始于周礼。厯代善法皆有可取。然成法虽在。必得实心而后可行。如蠲征发赈。募籴平粜诸务。其中百弊丛生。本官之耳目难周。吏民之奸伪各出。利多中饱。泽靳穷乡。有救荒之名。无救荒之实。起视四境。强者肆行劫掠。弱者饿莩于途。年壮守分之民。转徙他方。流离满目。殊可伤也。若能事事实心。即能事事精察。则委用皆必择人。人亦感发天良。自有不忍欺不敢欺之处。然后实惠及民矣。抑救荒之情若出之水火。小民望救。迫不及待。往往文报上下。辗转需时。而民已委诸沟壑矣。故当岁已告歉。民未及饥之际。或便宜行事。设法安集。目前之食。先有以贷之。将散之众。先有以慰之。然后遵行办理。俾无贻误。况蝗蝻骤集。山水暴涨。尤出于顷刻之间。为申报奉文所不及。若无权宜应变之方。又何以慰彼黎庶哉。夫救民于既荒之后。又不若救民于未荒之前。地方官果能于常平社仓诸务。先事预图。古人云。有水旱而无菜色。斯则荒政中第一策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富郑公为枢密副使。除知郓州。继知青州。时大水。饥民就食者。不可胜数。公乃择所部丰稔者三州。虚己以情劝民。得粟十余万斛。以廪储之。又得公私庐舍十余万区。散处其人。山林河泊之利。可取为民生计者。任流民取之无禁。官吏皆书其劳。使他日得论绩受赏。五日辄以酒食款劳之。出于至诚。人皆尽力。流民病者济以药饵。死者为大冢收葬。谓之丛冢。更为文祭之。饥民从者如归市。且募为兵者万计。或谓公非所以处疑弭谤。祸且不测。公曰。吾岂惜以一身易此五六十万人之命哉。行之愈力。明年麦大熟。流民各以远近给粮而归。感德之声轰然载道。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中。蒸为疾疫。或待哺数月不得一粥。因而弊者多矣。名为救之。而实害之。惟公此法简便周悉。仁宗遣使劳公。拜礼部侍郎。不受曰此臣职也。敢受赏乎。后官至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公。年八十余卒。

  赵清献知越州。熙宁八年。吴越大旱。乘民之未饥。为书问属县被灾者几处。乡民待廪者几人。沟防兴筑可僦民治者几所。库钱仓粟可发者几何。富民可募出粟者几家。僧道所食羡粟书于籍。乃录孤老病不能自食者。人三万余。故事岁廪穷民当给粟三千石。公简富民所输。及僧道羡余。得粟四万八千石。自十月朔。人日受粟一升。幼小者半之。忧其众相蹂也。使男女异日而人受二日之食。忧其且流亡也。于城市郊野为给粟之所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给。计官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在职而寓于境者。给以禄而任以事。告富人无得闭籴。诸州皆榜禁米价。又令有米者任增价粜之。自解金带籴米以施。为吏民倡。又发官米平价予民。凡五万二千余石。为粜粟之所凡十有八。以便籴者。又僦民修城四千一百人。为工三万八千。计其佣与粟再倍之。明年春。人疫病。为病坊处疾病之无归者。募僧二人属以视医药饮食。令无失时。死者使在处收瘗之法廪穷人尽三月止。是岁五月止。事有非便文者。一以自任。不累其属。应上请者。遇便宜辄先行。早夜惫心力。无巨细必躬亲。故大旱而继以疫。州无失所。卒相神宗为名臣。

  明道末。天下旱蝗。知通州吴遵路。乘民未饥。募富室得钱几万贯。分遣衙校航海籴米于苏秀。使物价不增。又使民采薪刍。官为收买。以其直籴官米。至冬大雪。即以原价易薪刍与民。官不伤财。民且蒙利。又建茅屋百间。以处流移。出俸钱置荐席盐蔬。有疾者给药以治之。其愿归者具舟馈食还之本土。是岁诸郡率多转死。惟通民安堵不知其凶岁也。故其民爱之若父母。明年范文正公安抚淮浙。上吴治状。颁行诸郡。王竑巡抚两淮。诸郡岁饥。死者相枕籍。竑尽救荒之术。既而诸道流民猝至。竑擅发官储赈之。近者饲以粥。远者散以米。流徙者给米为粮。被鬻者赎还其家。择医四十人。空庾六十楹。处流民之病者。死者给以棺。为丛冢葬之。有所委任必至诚诫谕。人为尽力。或述其行事为救荒录传世。先是淮上大饥。帝于椶轿上阅疏。惊曰。百姓饥死奈何。后得竑擅赈疏。大言曰。好御史。不然饥死我百姓矣。

  陈尧佐知寿州。岁大饥。自出米为糜以食饿者。吏民以故皆争出米。共活数万人。尧佐曰。吾岂以是为私惠耶。盖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乐从耳。后为两浙转运使。钱塘江石堤辄坏。尧佐令下薪实土。堤乃坚久。移并州。汾水暴涨为灾。尧佐筑堤。植柳万本。作柳溪。民赖其利。迁谏议。拜枢密。寻平章事。寿八十二。谥文惠。兄弟皆显官。

  范忠宣公知庆州。岁大饥。公谓发官仓赈之。众官曰。须奏请乃可。公曰。人七日不食即死。何能待乎。诸君勿虑。有罪我当之。即日开仓发赈。全活无数。公享高寿。子孙贵盛。此能开仓赈民者也。夫借粟济民。限于功令则奈何。有一法焉。减免苛征。招来客商。奖劝富民出粟。救荒政之善也。

  彻里帖木儿。议赈饥民。其属以为必县上府。府上省。然后以闻。帖木儿慨然曰。民饥死者已众。乃欲拘以常格耶。往复累月。民存无几矣。此盖有司畏罪。欲归怨于朝廷。吾不为也。大发仓廪赈之。乃请专擅之罪。文宗闻而悦之。

  韩忠定参赞南枢时。属岁饥。米价腾涌。死者枕籍。韩咨户部预支官军粮俸三月。度支辞未得命。韩曰。救荒如救焚。民命旦夕。安能忍死以待。即得罪吾请当之。遂发米十六万石。米价渐平。人赖以济。

  朱文公首立社仓法。其自叙云。干道戊子。余居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时大饥。予与进士刘如愚。劝豪民发粟减值赈济。里人获存。俄而盗发浦城。近境人情大震。藏粟亦且竭。则以书请于府。知府徐公即以常平粟六百石泝溪来。予率乡人迎受之。饥民以次受粟。欢声动傍邑。于是浦城之盗无复随和。而束手就擒矣。及秋。王公淮来代守。适丰登。民愿以粟偿官。王公曰。岁有丰歉不常。其留里中而上其籍于府。倘后艰食。无前运之劳。予奉教。又明年请于府曰。山谷细民无积。新陈未接。虽乐岁犹称贷豪右。而官粟积无用。将红腐。愿岁一收敛。收息什二。既以纾民之急。又得易新储。广积蓄。即不欲者勿强。岁少饥。则弛半息。大饥。则尽捐之。着为例王公报可。又以粟分贮民家。于守视出纳不便。乃损一年之息。为仓三间以储之。十有四年。已将原米六百石还府。其见管三千一百石。则累年所息也。申本府照会。永不收息。每石只收耗米三升。皆予与乡官士人同共掌管。遇敛散时。即申府。差县官一员监视出纳。以此一乡五十里内。虽遇凶年人不阙食。其法以十家为甲。甲推一首。五十甲推一人通晓者为社首。其逃运及无行之士。衣食不缺者。并不得入甲。得入者又问其愿与不愿。愿者开具大小口若干。大口一石。小口五斗。五岁以下不与。置籍以贷之。以湿恶还者有罚。淳熙八年。奏请以其法推广行之他处。令随地择人。随乡立约。申官遵守。实为久远之利。上布其法于诸路。民甚赖之。史玉涵曰。若论简便。计惟一二乡绅富户。纠合同志。乘粟贱之岁。或百石。或数十石。率先倡输。其小富善良愿助十石数石者。或听设法掌管。仿朱子之法以行之。十年之外。获粟十倍。一乡有之。一乡永不饥矣。一邑有之。一邑永不饥矣。

  张忠定再镇成都。虑民艰食。或复为盗。于诸邑田税内。岁折米万斛。至春则籍城中细民。计口给劵。依原价粜之。由是一城之民。虽遇荒歉。不至甚饥。

  王仆射为谯幕时。因按民田。见岁饥而流亡者数千家。乃力谋安集。上疏论列。乞贷以耕具牛种。朝廷皆从之。一夕次蒙城驿。梦空中有紫绶象简者。以绿衣童子送之。曰汝本无子。上帝爱汝有爱民深心。特以此为宰相子。后果生一男。王累官至宰相。

  杨继宗治郡。有远识。于丰岁即虑凶荒。劝民积粟于公处至数万。后值大荒。即发粟赈之。全活甚众。又移羡余以赈他郡。此继宗自行善政也。后郡复大饥。即发公储粟赈之。不及申督储。参政怒。行郡按其事。方展牍。旋风起揭牍空中。鹰鸟乘之爪去。参政骇异。遂止。昆山徐公先为苏抚记室。三吴大水。公具疏稿请赈饥。抚军意未决。卜之。公谆嘱卜者以吉对。乃请于朝。全活无算。其子为明季诸生。值寇乱。掠妇女数百寄其家。公不忍其被虐。尽释之。累世贞正。从不淫一妇女。后生三子。长干学庚戌探花。次彦和癸丑探花。三元文已亥状元。同胞三鼎甲。孙曾科第林立。

  万厯间。秀水姚思仁巡抚山东河南等处。严刑拷死者众。一日被摄至冥。羣鬼索命。冥王诘之。姚曰。某为天子执法耳。王曰。法必当罪。尚有哀矜勿喜之心。汝居心刻毒。羣鬼有无罪者。有罪轻不应死者。汝一类拷死。应判入地狱。即有恶鬼擒拿。姚复禀曰。某固知罪。但前两省饥荒。某上疏乞赈。所活甚众。独不能相准乎。王复检簿。谓曰。此尔募客贺灿然特作疏稿。力劝尔上者也。己注其中年大富贵矣。尔原无此心。何可冒认耶。姚曰稿虽贺作。疏由我上。独不能分其半乎。王笑依其言。命还阳。因得复生。贺灿然亦秀水人。四十成进士。仕至礼部尚书。

  淳熙间。林机为给事官。其妻乃王少卿之侄女也。是日在母家早起。哭曰。林氏灭矣。叔问故。女曰。适梦朱衣人持天符至。言林机论事害民敕灭其家。天符犹彷佛在吾目中矣。叔慰以梦不足凭。毌得过戚。早食后。送侄女到林家。问机近日所奏何事。机曰。蜀郡饥荒。奏请拨米十万石赈之。上允奏。我以米数太多。道难行。因封还敕旨。请查实而后与。上谕宰相曰。蜀道往返万里。若待再报。已无及矣。姑与之半去。此近日之奏章也。王愕然。未几机病死。二子继亡。立近亲为嗣亦死。

  王尊东郡守。河决金堤。尊投白马祀水神。亲执圭璧。请以身填堤次。吏民数千人。争叩头救止。因露宿河干。俟水却方还舍。

  李崇守淮南。大水入城。屋宇皆没。崇与兵泊城上。水增未已。乘船附于女墙。城不没者二版。州府劝崇弃州保北山。崇曰。吾受国重恩。忝守藩岳。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脚。百姓瓦解。扬州之地。恐非国有。昔王尊慷慨。义感黄河。吾岂爱一躯。取愧千载。但怜兹士庶无辜同死。可置桴筏。使人规自脱。吾必死守此城。州人因乘大水谋欲为乱。崇皆击灭之。是时非崇则淮南不守矣。崇沈深有将畧。宽厚善御众。在州凡十年。尝养壮士数千人。寇贼侵边。所向摧破。号曰卧彪。贼甚惮之。宣武帝雅相委重。屡赐玺书慰勉之。赏赐珍异。诸子皆为县侯。

  韦景骏为肥县令。县界漳水。连年泛溢。景骏审其地势。增筑堤防。遂无水患。后迁赵州长史。经过肥县。人吏惊喜。竞来犒饯。留连弥日。有童幼数人。年甫十余岁。亦在其中。景骏谓之曰。计吾北去。此时汝辈未生。既无旧恩。何殷懃之甚也。咸对曰。比闻长宿传说。县中廨宇学堂馆舍堤桥。并是明公遗迹。将谓古人。不意得瞻覩。不觉欣恋倍于常也。

  范文正公令兴化时。海水为患。田不可耕。公乃筑堤于通泰海三州界。长数百里。以卫民田。岁享其利。

  程明道先生摄邑掾。盛夏时塘堤大决。县当言于府。府禀于漕使。然后计工调役。非月余不能兴作。先生曰。如是苗淹矣。民将何食。救民获罪。所不辞也。遂发民塞之。岁得大熟。

  胡文恭公宿为扬子尉。适大水。民多漂溺。公出私钱雇舟以济。已溺而复活者数万。

  陈渭九宰江西石城县。秋潦水溢。骤长三丈余。陈将城门关闭。令百姓至城上躲避。未几水势益横。去城雉仅二三尺矣。百姓惊惶。陈亦计无所出。有老吏禀曰。前明季时。闻老人言曾遭此厄。有异人指示云。此县数合沉没。可将县门扁额。抛入水中以压镇之。水必退。如其言果效。今急矣。何不请再试之。陈即将石城县匾投之水。时方申刻。至三鼓。水果尽退。此康熙四十六七年间事。

  陈尧佐治广南。岭南风俗不服药。惟祷于鬼。病多死者。尧佐悉出家藏集验良方。刻石于桂州驿舍。士人赖之。至呼为佛。

  宋邓元发知郓州。时淮南东京大饥。邓虑流殍日聚。蒸为疫疠。先相度城外空地。劝宦家富室。各助银若干。搭草屋。并置备卧席。一夕之内。成二千五百间。民至如家。遇疾即为医治。全活五万余人。后为龙图学士。年八十五无疾而终。

  曾中书巩知洪州。适大疫。曾自州及县。乃至市镇亭传。皆置汤剂以待病者。兵民有病而无舍可居者。皆以官舍舍之。

  苏文忠公知杭州。遭大疫。公出私橐作汤剂。遣吏挟医分方救疗。兼作病坊以处病者。所活者数千。

  查道字湛然。休宁人。淳化中赴试。贫不能上。亲戚醵钱三万赠之。行至河南。过父友吕翁家。翁丧。贫无以葬。母兄将鬻女襄事。道倾囊中钱与之。且为择婿嫁其女。又遇故人卒。贫甚。女卖为婢。道赎之俾嫁士人。是岁罢举。次年登进士。迁龙图阁待制。出知虢州。岁蝗民灾。道不候报。出官粟赈之。设粥以救饥者。又给官麦四千石。散民为种。所活万人。尝梦神告曰。汝位至郎官。寿五十七。后竟享寿七十七。子宁循之亦贵显。

  魏时举。巨鹿人。家多田产。积谷有余。时值岁歉。谷价腾贵。因发仓库出粜。价惟取时之半。曰凶岁之半价。即丰岁之全价。虽少取之不为损也。族人亲故贫约者。更相与周之。一郡多赖以济。子收官仆射。谥文贞。

  苻雅为人乐施。乞人填门。每曰天下财物无定。吾今日富。后日贫。如转环耳。忽一日不施。则意不快。时人为之语曰。不为权兴富。宁作苻雅贫。后官至尚书令。

  陈燧晚年家贫。益急于行义。尝戒其子曰。遇贫者宜随力赈之。不必计多寡。若待富而后行。恐终无济人之日也。

  朱冲多买敝衣。择市妪之善缝纫者。成衲衣数百。当大寒雪。尽以给冻者。

  △格言

  备水备火。思患豫防。职在有司。一劳永逸。泽莫大焉。苟为有司者。因循怠忽。致民居有漂没涂炭之灾。四境有颠沛流离之苦。较之决水放火者。夫岂有异焉。

  宜兴吴颐山为督学。致政归。尚无子。有李生献种子方曰。方今岁荒。殆天假公以会也。乃列数事。一贫民钱粮有欠。数不满一两。而卖妻鬻子以完者。代为完纳。二遇荒歉之年。其粮食贵籴贱粜。赈给贫民。尚有极贫者。复设粥济之。三普施应验汤药。救人疾苦。四施棺木。周给无力津送之家。五女使长大。不计身钱。量给衣资。听其适人。六专一戒杀。救护众生。遇有飞走物命。买赎放生。七寺观损坏者为修理之。圣像剥落者为装饰之。或桥梁道路。沟渠不通者。咸为整理。八族属姻党。以及相知故旧。有贫不能赡者。时常馈遗。周其困乏。九有远乡之人。客旅流落者。酌量远近。助以裹粮。保全还乡。十不论居官居乡。凡遇枉抑。必与辨明。每推己及物。济困扶危。锄强扶弱。吴欣然行之。后连举三子皆登第。

  寡过录云。天灾流行。何代蔑有。所恃为民父母者。以君之民。为己之民。即以民之命。为己之命。一值灾伤。即恳告申请。请而不得。以官殉之。于民活一命。则于己增一福。乃人往往讳而不言者。则以既报之后。必要检踏。有委员。则己不免有迎送之费。既验之后。必行蠲免。蠲免无征比。则己又安有耗羡之资。利于民不利于官。故匿而不报者有矣。即或迫于百姓之号呼。不得已而具报。亦多浅淡其词。半含半吐。下以谢草野之哀求。上以俟宪台之裁夺。其或允也。则矜为己之功。其或驳也。则诿为上之咎。袖手高坐。而视万民之辗转于沟壑。流离于四方。如越人视秦人之瘠而不加戚。恶在其为民父母也。畏天之威。畏君之法者。断断不肯出此。

  屠赤水先生救荒策云。一曰行官粜之法。以资转运。夫境内灾伤。野无青草。将议赈济。则恐官府之囷廪有限。议劝借。则恐地方之殷户无多。最善之策。则有官籴一法。官发帑银若干。转籴于各省外郡丰熟之处。归而减价平粜于民。委用老成员役。分头往粜。每发官银一千两。先籴五百两至。而粜于饥民。即发后五百两往籴。先五百两粜完。而后五百两继至。后五百两将尽。而先五百两复来。如此转运无穷。循环不已。则百姓虽遇凶岁。实与丰年无异。积谷之家。虽希踊贵。而官府平粜之粮。日日在市。彼即欲独高其价。势有不能。渐近有秋。闭藏无用。则亦不得不平价而出粜矣。如他处米谷不足。则杂买豆粟薷薥麦荞蕨粉芝麻之类。并足充饥。民恃无恐。况丰熟而还帑。官银不亏。挪移以救民。民饥获济。若委用得人。必无他虞。即劝富民自以己资。来往粜籴。彼必乐从。较劝输财助赈为何如也。若附近州郡无丰熟之处。不妨稍远。所贵见灾而惧。先事预图。惟出粜之时。须设法禁约。籴者必系真正饥民。人不许过三石。毌为商牙揭贩者所欺。尤当严戢胥吏诛求。役人抑勒。此不能禁。事瓦解矣。

  二曰劝富户之赈。以广相生。夫百姓垂毙。而吾安享饶腴。万一民穷盗起。戈矛相向。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故富者虽有所积。未关躯命。饥者稍得所济。实延余生。以吾未关躯命之粮。而为彼实延余生之助。官府敬之。百姓感之。而又有阴德。何苦不为。又须悬赏格以劝民。颁科条以鼓众。或量其所捐。而优以礼貌。风以折节。奖以旌匾。荣以冠带。彼见吾之中心款诚。调停详妥。好义者必争先。贪吝者亦勉应矣。但惟宜行劝诱。听其自愿。不宜妄行科派。强以不堪。其最要者。在有司先自捐俸。鼓舞倡率。使士民乐输者。则在此也。

  三曰详村落之赈。以遍穷檐。夫颠连无告之民。城市尚少。村落为多。有司之行赈济。往往弥缝于城市。而疏脱于乡村。城市之中。饥民稍有赈济。以为观美。而不知穷乡僻野之间。横于道路。填于坑谷者。不知凡几。必也多方抚循。加意周遍。无远无近。皆吾赤子。近处则正官亲临。辽远则委用廉干。而详于防范。严于稽察。使无不均之叹可也。

  四曰戒抑价之令。以来商粜。夫民情之趋利。如水之流下。顺而道之则通。壅而遏之则决。荒年谷贵。民诚不堪。有司不忍谷价日高以病小民。乃令抑减时价。定为平粜。此令一出。则他处之兴贩者。畏沮而不来。本境之有谷者。闭籴而不出。民食愈乏。人情益慌。强则有劫掠。弱则有饥死而已。故贵设法调停。令谷价听时低昂。不强抑减。渐近食新。则谷价不减而自减矣。

  颜茂猷曰。匹夫存心爱物。于人必有所济。但足衣食者。不知寒饿之苦。视为可已。泛泛置之。及见病卧道涂者。又以为危笃不能复振。遂坐视其死。即行道有心人。忾叹焉耳。其它则侧目之。屏逐之矣。不知缘饿得病。病既不能求乞。则愈饿愈深。此不过一二升米调护之。累日便能求趁。既能求趁。便有生色。或乘其菜色将病时早救尤妙。在富人过宿之一费。足救十命矣。师巫之一费。足救二百命矣。千金之子。粒十损一焉。岁月之衣服饮食。十啬一焉。足救千命矣。甚轻而易举也。若得数人共结此会。置一空屋。积草荐其中。以居贫病者。使免风餐土宿之患。则调养易愈。寒天尤急。第须得一善人以掌管之。四门有此。则夭札者鲜矣。充之而四方有此。而旅魂绝稀矣。盖人当病时。无人照管。则益一病。风雨暴露。则益二病。空乏忧危。则益三病。岂有再生之望哉。设身处此。痛苦何如。何惜损太仓一粒。不以惠此。且均是人耳。我辈幸得自足。又欲享丰席盛。为子孙计长久。而眼前救一人。一钱不舍。不知水火盗贼疾病横灾。皆能倾我家业。稍稍福分。亦是天地庇之。岂一俭啬钱癖能致然哉。一旦身死。只供子孙酒色赌荡之资。于是一掷足救千命者有之矣。何如积德邀庇于天之为厚也。此理至明。铜臭染身。真思量不到此耳。

  陈龙正曰。文公社仓之法。利赖无穷。其最要在不愿置立去处。官司不得抑勒二语。孝宗仁明。诏任从民便。敛散之事。州县不得干预。至矣哉。社仓之事。蔑以加矣。若必强民置立。敛散由官。即与荆公青苗无异。此经世之学。最贵于圆通也。

  明张瑞图书编社仓议。社仓之制。乃古人良法。特患上之人。不知所以倡之耳。有父母斯民之责者。果知民为邦本。食为民天。水旱之凶荒不时。官仓之积谷有限。思为备荒之善策。须酌社仓之事宜。乃计之得也。合于各保甲乡约中。各创立社仓。或捐俸金以为倡率。或罚抵赎以便上纳。且诚心劝谕各村士民。使咸知以义相尚。不待督责。而出谷皆其情愿。徐因仓置簿。登记其数。凡出谷多者。则破格旌奖。民其有不以义相从者乎。况因时制宜。随俗劝诱。或禁止神庙赛会。定为香钱。或违犯乡保规条。畧示惩罚。由此日积月累。则一村之谷。自足以养一村之民。每年青黄不接之时。令其出息止加二。小饥加一。大饥免息。成熟之年。仍令各村量行添入。此法若行之有常。三数年间。各村之谷。殆将不可胜食。但民之诚伪不一。而官司之意向不同。若非出纳有经。奸民或因之以为侵渔负骗之私。官司或移之以补官仓积贮之数。是非惟无益于民。而且有害于民也。然使经官查盘。则又重为民累。合无免其查盘。止于府县给印文簿。付乡约正副。每岁稽查。其各村管理收放。即于本乡每年轮一公直殷实者。以司出纳。量与免其火夫丁差以示酬劝。如此则奸民不得以负骗。官私不得以那移。即遇水旱凶灾。复有官谷以济之。自是贫者不患于阻饥。富者可免于劝借。而盗贼亦因以潜消。地方之民。永有赖矣。

  一社仓之设。本以为一乡也。谷以义名。则当以义相先。斯为善俗。除捐俸并发抵赎以为之倡。及士民尚义出谷多至百十石者。不可为例外。大凡当秋熟之时。或每亩量出谷半升。或通乡各户。富者以石计。贫者以升斗计。俱报数约正副登簿。保长收入社仓。每春有阙食者。量准借与。就于保长处会同约正副。批立合同。登计簿籍。候秋收之日。加息二分纳还。但借谷者亦不得多至十石以外。恐一人奸顽无耻。催收稍难。则将并一乡之义举而坏之也。

  一每遇年荒。大户例有劝借。葢官谷有限。各村又无义谷故也。若使村村有谷。则一乡之积。自足以供一乡之人。加以县仓积有官谷。劝借之事。以后可免。且尚义出谷。而使本乡之人。俱感其惠。亦处富和邻之一道也。不然。富本众所忌也。积心悭吝。因之阻坏义举。设遇凶荒。安能独保其富哉。

  一出谷虽非贫者之事。而岁时丰稔。或一斗或二三斗。亦可量力出办。准荒年揭借义谷。亦有数倍之利。若丰收之年。斗谷不肯出者。荒歉之年。义谷官粮俱不准与。

  一各乡旧有土神庙。即有社祭之礼。但俗尚奢侈。因而迎神赛会。花费之赀。不特亵渎神明。幽有鬼责。致怠事端。且明有人非。从今乡约举行。一切禁止。或有情愿施舍。冀神佑助。即宜准作香钱。自家告诸神明。登记乡约簿。积为义谷以济人贫。不且神人两得之乎。每岁春秋祈报。买办猪羊酒果香烛等项。即于义谷内支用祭毕举行社饮。申明约法。和睦乡里。庶彬彬然成礼让之俗矣。或有贫不能存。丧不能举者。亦于义谷内量给以助之。会众公议。而后动支。各明白登簿。以便稽查。毌得狥私滥支。

  一各村纳谷。或社仓末备。权借民间空房收贮。待置仓后再行收入。或乡村空旷。苦于看守。不愿立仓者。即公议积贮。亦从其便。

  一给借固贵均平。亦虑陷失谷本。每年支借之时。须会众公议。量其可借方准托保借与。敢有轻借游手无赖之人。以致负骗。及强梁奸贪之徒。以市私恩。俱于收管人名下追赔。其收管人敢有捏开花名。私取规例者。众共呈官追罚。若出入公明。每年亦宜量给。以酬收管之劳。

  ○保甲

  保甲之法。善用之足以安民。不善用之足以扰民。何谓扰民。徒恃牌票行查。公差征召。乡里屡供使费。户丁稽核不真。以致守夜巡更虚应故事。盗发则互相推诿。其或明知匿盗。亦以避怨防仇。不敢举首。尤甚者。甲长举非其人。横行闾里。虐害平民。何所不至。则有害而无利矣。何谓安民。奸宄无可容留。盗贼不忧窃发。守望有相助之资。行旅无戒严之事。四民乐业。全境帖然。民之福。即官之利也。自奉行不善。但见其扰。不见其安。于是因噎废食。而保甲因以撤去。不思弭盗之法。无出保甲右者。但能去其扰民之端。即可以收安民之益。古人寓兵于农。今惟此事犹得遗意。一乡一里之内。纪律森然。尚何有宵小之窜迹哉。夫无事而安良。有事而应变。守士之官。亦不可不知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兖州旧多劫盗。及李崇为剌史。乃村置一楼。楼悬一鼓。盗发之处。双槌乱击。四面诸村。闻鼓皆守要路。俄顷之间。声布百里。其中险要。悉有伏人。盗窃始发。便尔擒送。由是盗绝。

  李肃之因河决寇氏堤。府檄修治。功成不扰。民德之。请为宰。邑多盗。肃之令比户置鼓。盗发辄击。远近皆应。盗遂息。父老颂曰神君。

  程明道为晋城令。奉行保甲。度乡村之远近。令联络为保伍。使患难相恤。故奸伪无所容。凡孤寡残疾者。令亲党赒之。使无失所。行旅出其途者。或有疾病。捐俸调治之。邑几万室。三年间无强盗及鬬伤者。

  王守仁抚贑南时。令居城郭者。十家为甲。在乡村者。村自为保。于是立十家牌。使每甲自纠甲内之人。不得容留盗贼。平日讲信修睦。寇至务相救援。盖贼盗皆起于奸细。此法行而奸细无由藏迹矣。 【 以上辑保甲】

  魏志。荆州未定。张辽屯长社。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火起。一军尽扰。辽谓左右曰。勿动。是非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动乱人耳。乃令军中曰。不反者安坐。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阵而立。有顷即得首谋者斩之。

  唐段秀实为泾州剌史。营将王童之谋乱。期以警鼓起兵。秀实觉之。召鼓人阳怒失节。戒曰。每筹尽当报。因延数刻四鼓而曙。童之谋遂败。

  宋虞允则尝宴军。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饮酒不辍。少顷火熄。悉瘗所焚。密遣吏持檄瀛洲。以茗笼运器甲。不浃旬兵器完足。人无知者。枢密院请劾不救火状。真宗曰。允则必有谓。姑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宴而焚。必奸人所为。若舍宴救火。事当不测矣。

  张咏在成都。民有诉主帅帐下卒。恃势吓取民财者。其人闻知。缒城夜遁。咏差衙校往捕之。戒曰。尔生擒得。则连衣扑入井中。作逃卒投井报闻。是时羣党讻讻。闻自投井。故不复言。

  文潞公彦博知成都。大雪会客。帐下卒有谇语。共拆丹亭。烧以御寒。左右以闻。公徐曰。今夜诚寒。亭敝矣。正欲改造。更有一亭可尽拆为薪。乐饮如常。明日乃究问先拆亭者。杖而流之。

  苗刘之乱。张魏公浚在秀州议勒王之师。一夕独坐。忽一人持刃立烛后。公知为剌客。徐问曰。得非苗刘遣汝杀我乎。曰然。公曰。若是则取吾首去可也曰我亦知书。安肯为贼用。恐公防闲不严。有继至者。故特来相告耳。公问欲金帛乎。笑曰。杀公何患无财。然则留事我乎曰有老母在河北。未可留也。问其姓名不答。摄衣跃登屋。屋瓦无声。时方月明。去如飞。明日。公命取死囚斩之。曰夜来获奸细。

  狄武襄征侬智高。兵出桂林。道傍有神庙。众素钦其灵应。武襄驻节祷之。因取百钱祝曰。此行果大捷。投此钱尽面。左右谏止。不听。万众方耸视。挥手一掷。百钱尽红。众军欢呼。声震林野。青亦大喜。命取百钉。随钱疏密布地钉之。加青纱笼覆之。手自封焉曰俟凯旋来取。后破智高师还。取钱与幕府诸将共视之。乃两面钱也。

  苏文忠知密州。有悍卒因捕盗入境。势甚凶暴。以禁物诬民。争鬬杀伤。民诉于公。公投书不视曰焉有是耶。悍卒闻之。颇自安。不知公已使人招出戮之矣。守徐时河决曹村汇于城下。富民争出避水。公曰。吾在是。尔何忧哉。使复入。乃杖策入武卫营。呼其卒长告曰。事急矣。虽禁卒且为吾尽力。皆曰。太守且不避泥潦。吾侪敢不效命。乃率其徒持畚锸以出。筑东南长堤。至今遗址未坏。

  明之季年。京畿盗起。声言欲据通州仓。议者欲举火烧仓。恐贼之因粮于我也。周忱建议。令京营各卫预支半年粮。任其往取。不数日。京师顿实。而通仓遂空。 【 以上辑应变】

  △格言

  昔人云。保甲之法。法之至善者也。编里为甲。而一里之户口无遗。编甲为保。而一甲之情形莫遁。平居则稽查必勤。有事则举首必实。斯亦何患有渗漏之失也哉。乃或行之而为利民。或行之而转为民累者。何也。盖端正之人。每以避事为安。而市井游惰之徒。偏欲借此以行其私。而以臧获应名者。又无论也。以故视保结为具文。以顶替为故智。至于奸邪逃匿。则又借村落畸零之说以自解。此保甲之名虽存。而其实已废也。牧令之官。果能实心整顿。先定保甲之制。而充其任者。务于十家中。择其素有德望者以任之。使之不时觉察。即据实举首。举首得实。亟加奖赏。而容隐奸慝之徒。则又许同甲之人共相首报。首报属实。则本甲之长。亦即以犯法者之罪罪之。庶几人人知儆。户无藏慝。而不肖之徒。罔敢入吾境矣。

  江西巡抚佟公国器。弭盗议云。弭盗莫如保甲。第实行则事理民安。虚行则事烦民扰。夫盗也。彼岂能不与人同里而居。朝夕相见乎。彼生理经营。里人有不知者乎。所与交游。姓名面貌。里人有不识者乎。纵在孤村岂无亲戚乡党往来乎。纵属流寓。其来踪去迹。居停主人有不熟悉者乎。若以乡甲之法。实在举行。如有一人为盗。则阖约举发。如有一人非盗。而被盗诬扳。则阖约保救。惟乡甲废而盗贼敢于公行。乡甲废而盗贼始有渊薮。乡甲废而被劫无声援。乡甲废而真盗无举首。乡甲废而被盗扳诬不敢保救。此盗风所由日炽也。乡甲之法诚严。则奸宄无处容身。天下不忧不治矣。

  河南臬司李公士祯。严保甲示云。窃照保甲之设。所以靖地方而察奸宄。法至善也。兹本司查访府州县守令。皆不留心保甲。捕官力微。亦不能行保甲。绅衿贡监之家。不论壮丁多寡。通不遵查入牌。各衙门衙役匠作。通不遵查入牌。即间有入牌者。亦通不遵令守宿。不过一牌之中。三五赤贫菜佣。听其查点守宿而巳。不思保甲。原是里井守望。共卫身家之策。今富贵之家。既不肯効力协守。而贫贱之流。又岂能专心御贼。劳逸不公。人无锐志。法虽设矣。岂能收效。兹欲实行保甲。必端委文武各官。公同从头清查。务使家喻户晓。照例十家仍编为一牌。乡绅举贡生员。本讳例不入牌。其本户子弟奴仆壮丁俱入牌。衙役入牌。其家长子弟奴仆俱入牌。兵丁除营房内听各营清查外。其杂处居民者俱入牌。寺观僧道俱入牌。各户妇女。及男子六十以上。十五岁以下。通免入牌。人户既清。民心鼓舞。稽察防守。便有根据。嗣后乡长鼓率甲长。时常诰诫。互相查诘。或甲内有不孝不弟。酗酒赌博。或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习非作耗。及面生可疑等情。甲长邻佑。即公同举报到官查究。倘有通同窝隐。事发一体连坐。使文武士民。同心固志。互相劝勉。实力奉行。贼盗自无容身。地方自臻静谧。享无事之福。非浅鲜矣。

  福建兴泉道胡公升猷。弭盗安民议云。看得立保甲。设团练。此弭盗安民之首务。古人言之甚详。即今人行之亦未为简畧。而卒属纸上虚文。不能收其实效者。非古人立法之不善。祇以有司厌常喜异。预视为尘饭土羹。知其无益而勉强为之。如小儿喜食饼饀而硬投药饵。虽入咽喉。难归腠理。反不若哇而出之之为愈也。今欲反虚文为实事。令有司真切奉行。非示以简便易行之法。与朝试夕验之功。彼未易中心诚服。始终为之而不倦也。何谓简便易行之法。曰在用人力行四字加之意而已。朝试夕验之功。即在用人力行之内。未有用得其人。行之果力。而功效不立见者。即力行二字。亦即在用人之内。未有用得其人。而行之不力者。保有保长。甲有甲长。乡有乡长。往时皆以市井无赖。及乡民之豪滑者充之。此辈利于有事。不利于无事。且素以疾贫忌富为心。惟恐盗贼之不来。富室赀财之不尽。尚肯出其死力。而为损己利人之事乎。用此辈以靖地方。犹之招虎狼以自卫。列七首而防奸者矣。窃谓十人之长。必须才过九人。始无约朿不齐之患。故非才德兼优者。不足以当兹选。又须择其身家稍裕者充之。何也。身家稍裕。则利害切肤。卫人即以自卫。卫人或有不忠。自卫决无不力者。因民之所急而急之。故为力不劳而取效甚速。今宜着落现年里役。暨通都士民。各举一人。必素所信服者以充乡长。督率本乡之壮丁。各置器械。家演而户习之。非其人则斥去弗用。仍坐妄举者以罪。苟胜其任。则令有司优以礼数。免其徭役。使有感恩图报之心。又何有闻呼不应。督救不前。反若有幸灾乐祸之色者哉。

  汪焕曾云。力行保甲。是注考时必须之政迹。然已成故事矣。往余闻会稽茹三樵先生。自述令南乐时。会岁歉。以旧无门牌。种种棘手。捐资设空白簿。备笔墨。每一地保。给簿一本。笔二枝。墨一丸。令将所管邨庄挨户填注。阅三月另给一簿。复填一次。半年后乘便抽查。与簿记相符。乃捐资填门牌逐户分给。颇觉实效。余谨识之不敢忘。比至宁远。俗称健讼。牒中邻佑。率以数里数十里外左袒之人列名充数。县无鱼鳞册。山原相错。各以意争。又多外籍流民。以垦山为名。潜留作匪。皆不易为治。因如先生教行之。令地保将管内四至接壤。及山多田多。有塘堰若干。桥梁若干。大路通某处。小路通某处。某土著。住己屋。业何事。某流寓。主何人。有无恒业。一一注入簿内。凡四换簿。始抽查无漏。然后发门牌。间有漏户。亦皆具呈补给。不半年。无业之流民。莫为之主。冒充邻佑者。可以按册予儆。山原亦稍稍有界址可据。盗息讼简。邑民称便。

  管见偶存曰。窃盗之根。总在窝家。而与其拏窝家于破案之后。不如慎用乡保。严查保甲。除窝家于无案之先。缘久惯窝盗之人。藏匿乡村。其党羽既众。耳目必多。一经获贼到案。窝家非闻风远扬。即寄赃灭迹。不惟窝家查拏不到。并已获贼人之真赃确证。亦不可得。反致犯供易翻。案情难定。于公事实无裨益。各州县向立牌甲。原为稽查户口。使匪徒不得匿迹而设。若不慎选得力乡保。认真稽查。仅于地方官道途所经。勘验所临之地。偶一点验抽查。往往官来则虚应故事。官去则置之高搁。仍属于事无济。是必须慎选得力之乡保。专责以稽查户口。盘诘往来。使窝匪无聚集之区。宵小失逋逃之薮。方为于事有裨。但此等苦累招怨之役。又系公正殷实者所不愿充。是在地方官剀切晓谕城乡绅士商贾。临事为议办公赀斧。不令耗其己产。事后为之主持公道。不令受人欺侮。地方官亦祇任以稽查盘诘之劳。而不苦以奔走下贱之役。彼亦何惮而不应选趋公乎。如此慎择得人。则遇事必能破除情面。拒绝贿赂。不致有徇隐袒庇之弊。使之驱逐窝屯。绝盗之根。禁止娼赌。断盗之媒。总可期其得力。地方官再于其因公来城之日。随时传见。或于公务之暇。各按乡镇轮流呼唤来署。每日或两三起。或四五起。约计一岁之间。可以传唤周徧。识认熟悉。每见则询以地方之有无凶盗事端。匪徒之有无出没窝藏。以及年岁之丰歉。风俗之俭奢。和颜悦色。开诚布公。使之有爱戴之意。而无畏缩之情。是盖推地方官一人之心。置于乡保千百人之腹。聚乡保千百人之见闻。为地方官一人之耳目。近搜远访。旁勾互稽。何患窃案之不破。贼窝之不除也哉。故清盗之源。要在查保甲得人也。

  ●居官日省录卷之三(卷首有逸文)

  决狱

  人命

  盗贼

  奸情

  ○决狱

  事迹

  格言

  △事迹

  阳明子讲学。有一属官自言心切于学。只是簿书讼狱繁难。不得为学。阳明先生曰。我何尝教尔离了簿书讼狱悬空去学。尔有官司之事。便从官司上去学。纔是真格物。如问一词讼。不可因其应对无状。起个怒心。不可因他言语圆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无嘱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有请求。屈意从之。不可因事务繁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毁之言。竟不知审察。便随人意思处之。这些弊病。须细审察克治。这便是格物致知。簿书讼狱之间。无非寔学。若离了事物。学却是落空。

  叶南岩知蒲州。有鬬者诉于前。一人流血被面。脑几裂。公见恻然。入内自捣药。令舁至幕廨中。委谨厚廨子及幕官曰。善视。勿令伤风。此人死。汝辈责也。其家人不令前。乃畧加审核。收仇家于狱。而释其余。人问故。公曰。因愤争鬬。此人不即救。死矣。此人死。即一人偿命。寡人之妻。孤人之子。又干证连系。不止一人破家。此人愈。特一鬬殴罪耳。且人情欲讼胜。虽骨肉亦甘心焉。吾所以不令其家人相近也。未几人愈。讼遂息。仁宗初临政。问辅臣。四方奏狱。不知所以裁之。如何则可。吕夷简进曰。凡奏狱必出于疑。疑则从轻可也。帝深以为然。故终仁宗之世。疑狱一从于轻。

  王文正公初释褐。知江陵。狱有一囚。罪当死。公欲出之。竟夕不寐。翻勘案卷以求其生。至五更忽得生路。急趋出。引囚出狱。竟为平反。后入相。

  周文襄公忱阅一狱。有囚当死。欲活之无由。反复不安。形于愁叹。使吏抱成案读之。约数万言。背手立听。至一处忽点首曰。幸有此可生。出之罪。后有人问公曰。囚皆凶恶者流。死之其罪也。公何为欲生之。公曰。曾子有言。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彼之陷于死也。岂得已耶。吾但觉悯之不暇。又何暇问其人也。

  韦仁寿性宽厚。为蜀郡司法。所论囚至市。犹西向为仁寿礼佛。然后死。

  张文瓘。字稚圭。摄大理寺。不旬日断狱数百事。抵罪者无冤言。偶有疾。囚为斋祷。愿亟视事。拜侍中。诸囚闻其迁。皆垂泣。其得人心如此。子四人皆至三品。时人谓之万石张家。

  崔仁师按狱青州。州有谋反者。逮捕满狱。仁师至。止坐其魁首十余人。或谓其平反过多。仁师曰。治狱当以仁恕为本。岂可自规免罪。知其冤而不为伸也。万一悞有所纵。以一身易一囚之罪。亦所愿也。及敕使至。更讯诸囚。皆曰崔公平恕无枉。请速就死。无一人异辞者。

  赵清献为武安军节度推官。民有伪造印者。吏皆以为当死。抃独曰。造在赦前。用在赦后。赦前不用。赦后不造。皆不死。众皆服。及知成都。剑州民李孝忠。聚众二百人。私造符牒度人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抃惟坐孝忠以私造符牒。余皆得不死。京师为抃脱逆党。朝廷取具狱阅之。卒无易也。召为侍御史。卒谥清献。

  梅衡湘初仕固安令。县多中贵。狎视令长。一中贵操豚蹄饷梅。乞为征债。梅为烹豚置酒。召负债者诃之。负者诉以贫。梅叱曰。贵人债。敢以贫辞乎。今日必偿。徐之死杖下矣。负者泣而去。中贵恻然。梅觉之。乃复呼前蹙额曰。吾固知汝贫甚。然无如何也。亟鬻而子与而妻。虽然吾为汝父母。何忍使汝骨肉骤离。姑贷一日。归与妻子诀。此生不得相见矣。负者闻言愈泣。中贵亦泣。破劵而去。

  盛吉为廷尉。每至冬。罪囚当断。妻执烛。吉持丹笔相对垂泣。妻谓吉曰。君为天下执法。不可滥入人罪。殃及子孙。视事十二年。天下称其平恕。庭树忽有白鹊来。止其上乳雏。连年不去。人以为祥。后生三子。皆任州郡。殷棠川曰。所贵执法者。非徒曰不轻纵舍云尔。邮罚弗丽于事。必据律原情辩正之。虽微罪不妄加人。斯为执法也。

  益州刘府君为连江尉。时民有冤狱。十余年未决。郡守属刘讯之。刘虚心推询。曲直遂判。及升任。直者候于建州。屏人告曰。异香数斤。聊为长者寿。发视。乃黄金也。刘谢曰。君事本直。我为直之。非私君也。敢以公事受私赂乎。坚辞不受。后二子原父贡父。皆致高位。

  湖州姚秋农先生。已未元旦。其同郡某梦至一官府。闻喧传曰状元榜出矣。朱门洞开。两绯衣吏擎二黄旗出。旗尾各缀四字曰。人心易昧。天理难欺。醒后。亦不知为何语。及胪唱。姚为第一。人有以此梦告之者。先生思之良久。瞿然曰。此先世高祖某公语也。公提刑皖江时。狱有二囚。为怨家所诬。陷死罪。公按其事无左验。将出之。怨家献二千金。请必拟大辟。公曰。人心易昧。天理难欺。得金而枉杀人。天不容也。屏不受。卒出二囚于狱。旗尾所书。得无是欤。呜呼。公庭词组。而天听式凭。百年后。卒使其云礽享大科之报。司民命者。亦可以兴矣。后先生厯官至大宗伯。谥文僖。

  钱即为睦州理官。会有大狱。久不决。部使以宿怨檄即往。挟荐牍动之。意在罗织也。即曰。吾甘老冗选中。岂忍杀人媚人以博一荐乎。狱皆平反。

  向敏中在西京。有僧暮过村家宿门外。夜有盗踰墙。扶一妇人囊衣而出。僧虑祸亡去。忽堕井。则妇人已为盗杀于井中。主人搜得之。执诣县。僧不能辩。自诬服。敏中以赃不获致疑。密使吏出访。吏入村店。店妪问僧狱何如。吏绐曰。已笞死矣。妪曰。今获贼云何。曰既定狱。虽获贼亦不问也。妪曰。言之无伤矣。此妇寔村中少年某所杀也。吏就掩捕获之。按问具服。并得赃。僧始得出。

  雍泰知吴县。民有妾亡去者。妾父讼民密杀其女。匿尸湖中石下。已两月。召讯之。民曰。妾逃两月。踪迹莫知。妾父胁财。始知死所。泰使人视其尸。讯妾父曰。彼密杀汝女。汝安知匿于石下。此又岂两月尸耶。此必非汝女。汝杀他人女。冀得赂耳。一拷而服。泰后仕至尚书。

  典吏王宗。妾被杀于舍馆。尚书周用发河南司究问。欲坐宗罪。宗云。闻报而归。众所共见。且是妇无外行。何为杀之。覆讯终无异辞。既数月。都察院檄御史杨逢春会审。杨示约二更时鞫王宗狱。如期鞫之。猝命隶云。门外有觇视者。执以来。果获两人。甲云。彼挈我伴行。不知其由。乃舍之。严究乙乙具服。言与王宗馆主人妻乱。为其妾所窥。杀之以灭口。即置于法。而释宗。杨曰。若日间则观者众矣。何由踪迹其人。人非切己事。肯深夜来瞰耶。由是咸称明公。一时声振都下。

  元绛字厚之。摄上元令。有甲与乙被酒相殴。甲归卧。夜被盗断足。妻执乙诣县而甲已死。绛遣其妻曰。归洽而夫丧。乙巳服矣。阴使人蹑其后。望一僧迎之私语。即捕僧。遂得奸状。一邑称神。

  朱文公知崇安日。一大姓风水甚佳。有奸民利之。潜埋石碑于土。数年后。突以强占为讼。文公亲临踏勘。去其浮泥。验其故土。则石碑出焉。碑上所刻。皆小民祖先名讳。遂信之。断还小民。后隐居武夷。偶过其地。微服往观。则小民冢已修治。问士人皆云葬后大发。但埋石霸占。天理不胜地理耳。文公知误断。取笔题其墓道曰。此地不发。是无地理。此地若发。是无天理。是夜雷电交作。大雨如倾。比晓坟墓悉毁。变成一潭。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有富民失女奴。其父告于州。言富民殴毙匿尸。委禄参审理。而禄旧与富民有仇。乃严刑勒招。富民诬服。遂申详富民父子同杀。弃尸大河不得等情。独若水迟疑。禄参语侵之。若水争曰。我治之民。父子皆坐重辟。岂不容我熟察耶。又越旬日不决。知州亦有言。若水终不为所夺。再数日。私禀知州曰。某捐赀访女奴。今得之矣。知州立释富民。富民感恩至钱公处谢。拒而不纳。乃遶垣啼哭。归写钱公神主供养。知州欲据宴奏闻。钱辞曰。吾初心止图伸冤非为爵赏。且朝廷闻之。如禄参何。知州叹服。后太宗访知其事升钱为制诰。进枢密。黜禄参。

  王平字保衡。为许州司理参军。里中女乘驴早行。盗杀诸田间。褫其衣而去。驴逸。田家收得之。吏捕得驴。坐以杀人。平疑之。以状白府。州将不听。趣令具狱。平持益坚。守怒曰。掾懦耶。平曰。坐懦而奏。不过一免耳。与其阿旨以杀无辜。又陷公于不义。较其轻重。孰为愈耶。州将不能夺。后数日。河南移逃卒至许。勘之。乃寔杀女子者。田家得雪。平官至侍御史。五子俱显名。

  景泰时。王得仁为汀州推官。值邓七作乱。朝廷出师讨之。将帅欲滥杀邀功。得仁力辩其诬。悉焚乱籍。全活数千人。生子夔中状元。位至尚书。

  张文规。字正夫。高安人。为英州司理。真阳县民张五。同贼数辈盗牛。里人胡达朱圭张运等。率保伍追捕之。羣盗散走。独张五拒抗。达击杀之。余盗既脱。反以被劫告县。县令吴邈。尽收圭达等十二人送狱。劾以强盗杀人。鍜炼备至。皆自诬服。圭运病死。既申府。事下司理。文规察囚词色。疑不实。一问得其情。又获盗牛党以证。狱具。胡达以追盗杀人杖脊。余人皆予杖罪。冤狱遂平。不踰年。吴邈呕血死。文规后感疾沈困。恍惚至一大殿。殿上垂帘。闻其声。乃审吴邈事也。文规悉以寔对。遥见吏抱所判文书出。纸尾示之。有添一纪三字。文规遂寤。后以通直郎致仕。年七十八矣。梦羽衣人来曰。向增寿一纪。公在英州尝断妇人曾氏斩罪降作绞罪。又添半纪。殷棠川曰。民命至重。推鞫稍忽。误入人于死。犹有阴谴焉。吴邈邀功诬盗。忍戾若此。使无果报。岂天道梦梦耶。非文规平反。十二人无生理矣。斩绞等死耳。于不可生者俾全其首领。神明亦默佑之。彼以轘磔为快。甘效屠伯者。独何心哉。

  高公材为浙江黄岩县时。有显者夺民山。民讼之。公批牍尾曰。一片青山一片金。百年人有万年心。鸿沟未必常为限。倏忽浮云变古今。又曰。踏遍青山山转峩。问山不语奈山何。若无山下累累冢。料得争山人更多。显者闻诗惭而还之。

  聂以道宰江右。有一人早出卖菜。拾得至元钞十五锭。归以奉母。母怒曰。得毌盗而欺我乎。况我家素未有此。一旦得之。必有奇祸可速送还之。子依命携至原拾处。果见寻钞者至。即以付还。其人反诈谓曰。我原钞三十锭。汝奈何藏其半耶。争不已。相持控于聂。聂询得实。判曰。失者三十锭。拾者十五锭。非汝钞也。可自别寻。以其钞给贤母养老。闻者咸谓赏得其当。

  李杰为河南尹。有寡妇告其子不孝。子不能自理。第云得罪于母。死所甘也。杰察其状。非真不孝者。谕妇曰。汝孀居止一子。今寘之死。能无悔乎。妇曰。逆子复何惜。杰曰。审如此。可办棺来。盛儿尸归。寡妇既出。杰使人觇其后。则一道士迎问于门外。妇曰。事完矣。顷之舁棺至。杰犹冀其或悔也谕之再三。妇执词如初。而道士仍伺立门外。杰令擒道士。一问承伏。盖道士与寡妇私。为儿所制。欲杀之耳。杰命释其子。杖杀道士。

  江阴有宦家女。自幼纳采。及长。其壻产业渐消。宦欲悔婚。壻家讼于县。县令郝公劝之如初。宦固请别适。郝公曰。若从尊意。须断银三百金与彼。然后令其别娶乃可。宦依断输银入帑。郝公曰。此出吾意。未知令爱如何。必须面质成招。女与壻遵谕到案。郝厉声曰。夫妇大伦。缙绅望族何得悔盟伤化。前虑壻贫。今有三百金。不贫矣。即留入后衙完配一月而出。闻者快之。后郝子孙皆贵。

  秀水朱少宰国祚。为人平易慷慨。一日两公子行街。暑月张盖。家人不检。误触店蓬破碎。相与争竞。适少宰轿过。店主人泣诉。少宰即借坐人家。命仆呼张盖二人。并持竹篦来。各责三十。慰其店主人而去。

  陈睦提点两浙刑狱。杭有富户某。其妾沉香浣衣井旁。适嫡子堕井死。嫡素妒。诬沈香挤之。讼于睦。睦不察。如愬具狱。既而廉访得实。思翻案。恐为巡按所黜。遂杀沈香。后睦还京师。闻有邢道人从仙人游。言人祸福如见。叩以未来事邢不答。退语睦所亲曰。如沈香何。睦闻之。震汗累日成惊癎而死。

  龚佥事一日升堂理事。忽狂呌下阶。若被人殴执状。喊曰。某太守大人。某推官大人。幸少宽我。口喷鲜血。徧体皆有青瘢。时布政吕公与公善。特过问之。龚变声音言曰。我乃某人。为某郡太守又此某公为推官。其时龚为同知。郡有囚。为龚某故入重律。因而死者四人。彼等不甘。诉之上帝。得请摄治。某等先被逮。冥官讯鞫。当时此狱。实龚独主之。某二人不过失阅实耳。彼系首恶。岂容漏网耶。言讫。又大呕血。少间死矣。

  欧阳遇为大理寺卿。有溧阳令余绍卿坐事系狱。罪不当死。而遇因私雠坐以死。人皆称其冤。未几遇晓起。忽见绍卿来索命。自后行住坐卧。莫不相随。遇心悸。至庐山九天采访使者观。设坛解谢。初夜即见绍卿在侧。明旦投心词。俯伏间。被数鬼擒掷殿下。发狂大呌。流血被体而死。

  广州黄同知。夫妇同抱病。异榻而寝。其妻梦吏执公文自变量卒持锁揭帐。如擒捕状。俄闻吏唤曰。非也。遂过对榻曰。是也。夫妇同惊觉。述所梦若合符节。黄曰。我必死。我招安洞夷。多杀无辜。今日吏人之来。正为此案。逾日果死。

  施大中病革之夕。语妻子曰。吾寿本永。因昔年任某县时。错断一囚于死。削寿一纪。近谋夺一孀妇产。又吾兄早世。有侄贫苦我不照拂。致其仳■〈亻离〉不堪。上帝以我欺孤虐寡。又削寿一纪。今禄籍已尽。不能再生矣。遂死。

  江南河帅黎襄勤公。言其乡有村翁。其子出外贸易留媳于家。媳素贤。日以织纴佐炊。翁坐享之。无所事事。每出与村人赌博。负则取偿于媳。习以为常。媳亦不较也。一日媳小病停织。语其翁曰。我手力所入有限。以赀菽水则仅可。以供博负则无余。翁以后可稍节赌否。翁默然。是日微雨。饭后携伞径出。至夜不归。媳疑之。既三日不返。媳愈疑虑。乃向邻里告以故。嘱代觅之。值连日阴雨。河流暴涨。有邻来告媳曰。顷闻河里有一浮尸。旁有破伞。曷往验之。媳急往视。则六十许老人。居然翁也。乃呼号欲绝。观者怜之。代为捞起殡殓。适里中有监生某。虎而冠者也。知媳家固贫。而媳之外家。颇殷实。思藉此吓诈。昌言于众曰。此事能不报官而遂了乎。里中无应之者。某素习刀笔。乃以媳怨言逼翁投水鸣于官。拘媳严讯。媳不惯受刑。遽诬服。案遂定。弃市日。其翁适自外归。仍携旧伞。沿途闻其媳将以冤死。亟奔法场。已无及矣。遂痛哭赴官自陈。县乃据实检举。而以监生抵罪。县褫职。邻妪有梦某媳冠帔来别云已为神矣。此案芝林中丞官淮海道时。闻公所述如此。公罗山人。述此时但云其乡前数年事。疑即罗山县案也。

  李元礼为潭州龙溪主簿。摄尉事。获强盗六人。例获七人。则应改京秩。李命弓兵枉取一名充数。皆论死。李遂转承务郎。及调官泉州同安县。道见冤死之民。随之。夜宿龙山邸中暴卒。

  李嵩。李全交。王旭。时号三豹。讯囚必铺棘卧体削竹签指。方梁压髁。碎瓦搘膝。被追者皆别妻子。辞朋友。京中相要作咒曰。若违心负教横遭三豹。

  御史某之伏法也。有问官白昼假寐。恍惚见之。惊问曰。君有冤耶曰言官受赂鬻章奏。于法当诛。吾何冤曰不冤何为来见我曰有憾于君曰问官七八人。旧交如我者亦两三人。何独憾我曰我与君有宿隙。不过进取相轧耳。非不共戴天者也。我对簿时。君虽引嫌不问。而扬扬有德色。我狱成时。君虽虚词慰藉。而隐隐含轻薄。是他人据法置我死。而君以修怨快我死也。患难之际。此最伤人心。吾安得不憾。问官惶恐愧谢曰。然则君将报我乎曰我死于法。安得报君。君居心如是。自非载福之道。亦无庸我报。特意有不平。使君知之耳。语讫。若睡若醒。开目已失所在。案上残茗尚微温。后所亲见其惘惘如失。阴叩之。乃具道始末。喟然曰。幸哉我未下石也。其饮恨犹如是。曾子曰。哀矜勿喜。不其然乎。所亲为人述之。亦喟然曰。一有私心。虽当其罪犹不服。况不当其罪乎。

  郭思承为司理。居官慈惠。有法司元珍枉法虐民。郭与元合舟还里。元让前舱与郭装家属。元家人在后。至中流忽风起昼昏。众见水中鬼使。凿船为两截。前舱郭船。浮江面顺流径到岸侧。元后船人口行囊。实时沉没。同舟异报。不亦异乎。

  △格言

  古者折狱。听色听辞。皆就所讼言之也。然古时人情醇朴。曲直现于辞色之间。今人刁诈。冤痛反饰于词色之际。非我有所以折而得之。彼曲直之情不我与也。其要有七。曰钩。曰袭。曰攻。曰逼。曰摄。曰合。曰挠。何谓钩。以我意探彼意也。彼腹中自有真情。不肯实吐。止将虚词肤愬。而我已窥见真情。但未知的确。姑微以一语钩之。看其如何回答。于是乎用袭。何谓袭。乘其虚而掩之也。我既钩之。彼不受饵。仍将前词敷说。我却从他意料不到之处诘问之。彼必无心致对也。于是乎用攻。何谓攻。因其瑕而击之也。所对一有空隙。我即从他空隙处连驳之。彼之情已惶然不能自掩矣。于是乎用逼。何为逼。因其穷而急阨之也。彼情已觉难掩。然跃跃在喉。又不肯遽吐。若此时问官局势稍缓。则跃跃者又将复隐。宜乎假作威严。拍案大怒。命用重刑以恐吓之。两班牙爪。疾呼跃出。提摔而下。则惊魂大怖。尚有不输服者乎。然此就审正犯言之也。至于证佐之类。多系受贿买嘱。否则至亲好友。亦缘情谊难却。若语以辱身殉命。则未敢必也。但棍徒奸狡。最善相机。彼之曰供虚实。只看上官缓急。吾则用之以摄。何谓摄。制其奸而不使逞也。干证造前。上官预瞑目厉容以待。若一言不合。便欲加刑者。因择极肯綮处。严讯之。彼若遽尔直言。何以塞贿金之命。亲友之情。彼必言词游衍。乃即命加刑。彼自速声称吐。如此。彼上畏官长之精严。不敢饰欺。下受本人之贿托。亦已有词矣。说者谓。先唤原被。后唤干证。彼将依样葫芦。必致互争无已。固也。夫事小者。干证知无大害。何妨直言。若情关重大。纵先唤干证。彼岂肯轻出一言。而偾乃公事耶。故听讼原无定法。贵在随时应变耳。所谓合者何。以其所分而共证之也。唤原告进。问供毕令出。唤被告进。问供毕令出。唤原告干证进。问供毕令出。唤被告干证进。问供毕令出。如此逐名详问。则原告与被告所供。合与不合可知也。原告干证与被告干证所供合与不合又可知也。其间所供皆实。惟理曲者犹复支吾。于是乎用以挠之。所谓挠者何。以其众而挠伏之也。众口所供既定。不能为彼改移。即彼自家干证。亦不能为之左袒。造证当前。仝词共质。彼虽有口如簧。又安能巧鼓于羣言之下哉。故善听者。于其观状时。先有成竹于胷。及其对簿。持此七术以求之。自无遁情矣。若遇事漫无主宰。偏持己见。而公庭又多躁率。妄拟是非。则嘉肺之间。其不呼覆盆者鲜矣。然此外又有所谓引之之术。引者何。欲领之使悟而就于我也。其人所犯死而我欲生之。所犯重而我欲轻之。在彼自知所犯寔重与死。当堂直供无讳。已安心于重与死矣。而我所以欲生之欲轻之之心。彼不知也。即彼所以能生之能轻之之路。彼亦不知也。于是因而领之于覆审定案时。与云如此则生。如此则死。如此则轻。如此则重。但汝所犯果重与死。我不能为尔贷也。则其人乃大悟。未有不舍重死而就轻生者矣。然此亦乡愚悞蹈三尺。特为开其一线耳。如私盐拒捕伤人者死。父子俱持械打仗。父实伤人开其子因护父情有可矜如窃盗伤人者死。失主知觉追擒。跌扑殒命。开其虽为盗伤。非同格鬬。诸如此类者。亦周文襄为罪人。阁笔求生之意乎。

  阿文成公桂。未贵时。其父阿文勤公克敦。方燕居。文成侍立。文勤仰面若有思。忽顾文成曰。 朝廷一旦用汝为刑官治狱宜如何。文成谢未习。公曰固也。姑言其意。文成曰。行法必当其罪。罪一分与一分法。罪十分与十分法。无使轻重。公大怒骂曰。是子将败我家是当死。遽索杖。文成惶恐。叩头谢曰。惟大人教戒之。不敢忘。公曰噫如汝言。天下无全人矣。夫罪十分治之五六已不能堪。而可尽耶。且一分之罪。尚足问耶。其后文成长刑部。屡为诸曹郎述之。庭训官箴。一以贯之。宜其柱石相承。簪缨弗艾矣。又乾隆年间。有冯廉访廷丞者。尝为大理寺丞。大理为三法司。主平反。自刑部权日重。大理不得举其职。冯在官于罪名出入。数有纠驳。多所矜恕。诸司皆怒。适大学士刘文正公总理部务。独心善焉。后冯亦由刑部郎。洊擢至江西按察使。入 觐。大学士于文襄公。问冯以治狱之要。冯曰。夫狱者愈求则愈深。要在适中而止。则情法两尽。文襄嗟赏其言。告诸曹司以为法。此与阿文勤公言相印证也。

  张南轩曰。为政须要平心。不平其心。虽好事亦错。如抑强扶弱。岂非好事。往往只这里错。须如明镜然。妍自妍丑自丑。何预吾事。若先以其人为丑。则见此人无往而非丑矣。

  刑官之大罪。有五。一曰执己见以杀人。二曰杀人以媚人。三曰受贿曲法。四曰不明误杀。五曰从傍莫救。

  凡有司讯鞫狱讼。首贵慎速。所以慎者。一事到官。毌论事理之重轻。案情之大小。必须悉心推鞫。不厌精详。总期无枉无纵。情法两得其平。斯谓之慎。所以速者。一案入手。如命盗重情。罪关大辟。固宜立为判决。明正典刑。不能淹留致毙。反使幸逃显戮。其有情节较轻。或应入秋审。缓决。或应予留养承祀。稍有一线生机者。官为早办一日。犯即早脱一日之监。若竟任性高搁。致令病毙狱中。虽死由天年。而问心不能无憾。至犯该徒流遣戍。亦宜早为决配。不得故事稽延。使枉受囹圄之系。即寻常细故。自理词讼。更宜随到随审。随审随结。俾两造无拖累之虞。杜书役诈扰之渐。斯谓之速。愚为慎而不速。则事多冗积。易启淹狱之端。速而不慎。则草率多讹。不免冤滥之失。慎速二字。实为鞫狱之要旨也。况吏例有承审之定限。刑书载淹禁之明条。吾侪一行作吏。总宜如何精勤致治。以副钦恤刑狱之至意。亦于慎重讼谳之中。未始非积德之道也。可弗勉哉。

  夫狱之原被俱在。众证分明。可以按律问拟。事无难结若夫一种疑狱。有黑夜杀人并无见证者。有旷野杀人无尸亲识认者。有作客他乡。为人谋害。而告及同行者。有共证其人。殴杀尸伤显然。而其人满口呼冤者。诸如此类但宜细心审度。密加体访。未可自恃聪明。严刑煅炼。枉累无辜。书曰功疑惟重。罪疑惟轻。又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夫皋陶圣人也。以圣人犹有称疑。圣人为士。犹释不经。夫才不如圣人。欲使案无疑牍。而强为摘服。冤及不经。又并无圣人之心。则吾不知其自居何等矣。

  薛文清曰。治狱有四要。公则不偏。慈则不刻。明则能照。刚则能断。

  从来刑罚贵得其平。平者如权之秤物。不轻不重。适得其宜之谓。若事则可疑。难于决断者。宁可转重为轻。切不可入轻为重书曰罪疑惟轻。又曰宁失出。毌失入。盖刑罚之事。上干天和。以皋陶之明允。犹致无后。矧下此者欤。惟于当死之罪。求其生而减至配徒。于当配徒之罪。求其轻而减至笞杖。庶寓仁育于义正之中。而为良有司矣。若受贿枉法。视人命为草菅。受报断无漏网。亦有事涉两歧。情介两可。或偏于一时之喜怒。或悞用一己之聪明。或曲狥乡老上司之嘱托。或听信奴隶书役之谗言。纵非婪赃。终乖公道。天地鬼神。亦所共嫉。

  人有罪而至于杀。固其自取然其得罪之由不一。亦或有株连诬服不能自辩者。使刑官见其狱辞而生哀矜之心。庶犹有生理。若一见加怒。则必不能平情细鞫。虽有冤滥。亦无从申辩矣。试观古仁人谳决死囚。必于死中求生。求而不得。犹掩牍涕泣。此何如其用心耶。

  不可窥上司之意以定民罪。民之罹于法也。要非心之得巳。果系情真罪当。犹宜生其矜恤。讵可因上司之喜怒。置赤子于死亡而不顾。尝见有廉明之吏。非不深知其故。及至勘问时。往往违心曲法。人诘其故。则曰上司要如此。那得不如此噫父母斯民之谓何。而忍草菅民命以邀上司欢耶。

  夫察狱之道。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况求其死也。乃吏以察察博名。吹毛求疵深文巧诋。令必不得平反。有一等矫情干誉之人。明见其无辜。多远嫌自避。以小民身家性命。全我清名。其用心亦已刻矣。夫除奸之法。苟无则已。非必欲充罪罟也。乃罗织僝佣。文致暧昧。令元凶贿脱。而愚民受诬。虽破产捐躯。莫能自白。彼平原自无者。独何人乎。

  以直为曲者。非但受赃故入而后为罪也。大凡新进喜事之徒。多任聪明。多执意见。或有一言之忿触。或因一事之猜疑或径情直行。深文峭法。故入人狱。往往有之。至于以曲为直。则意见纷挐。全然主持不定矣。为有司者。自当公心剖析。决以片言。则曲直攸分。情法两当纵遇盘错。亦必迎刃而解。尚安有曲直颠倒之失乎。

  官长听讼。凡觉有一毫怒意。切不可用刑。即稍停片时。待心气和平。从头再问。未能治人之顽。先当平己之忿。尝见世人因怒其人遂严刑以求泄己之忿。嗟嗟。伤彼父母之遗体。而泄吾一时之忿恨。欲子孙之昌盛得乎。

  孙沂水先生云。取供书手作弊。盖因初任不谙法律。凡事只托若辈。因而得行其私。公余当留心律例。如斩绞军徒之律。不过数条。熟看详玩。每遇招详。只照原取口词敷演。不可添减一字。成稿后。预送后堂参看明白。若于口词外妄添一字。即是作弊。定行治责。凡招情必须合律合例。但律条有限。事变无穷。若罪不入律。或有别例可引。亦要查明引用。

  学治臆说云。司牧之道。教养兼资。夫人而知之。知之而能行者盖鲜。不朘民以生养之源也。教则非止条告号令具文而已。有其实焉。其在听讼乎。使两造皆明义理。安得有讼。讼之起。必有一闇于事者持之。不得不受成于官。官为明白剖析。是非判。意气平矣。顾听讼者。往往乐居内衙而不乐升大堂。盖内衙简畧。可以起止自如。大堂则终日危坐。非正衣冠尊瞻视不可。且不可以中局而止。形劳势苦。诸多未便。不知内衙听讼。止能平两造之争。无以耸旁观之听。大堂则堂以下。竚立而观者。不下数百人。止判一事。而事之相类者为是为非。皆可引伸而旁达焉。未讼者可戒。已讼者可息。故挞一人须反复开导。令晓然于受挞之故。则未受挞者。潜移默化。纵所断之狱。未必事事适惬人隐。亦既共见共闻。可无贝锦蝇玷之虞。且讼之为事。大槩不离乎伦常日用。即断讼以申孝友睦婣之义。其为言易入其为言易周。

  投牒候批。示期候讯。最费百姓工夫。唯期有一定。则民可遵期而至。无守候之苦。凡示审案件。自量才力。斟酌挂牌。如饰耳目之观。以多为贵。日留一案。即有一案守候之人。愈留愈伙。累者何堪。至勘大事件。人多费多。守候更复不易。虽风雨寒暑。必不可失信。

  谚曰。刑伤过犯。终身之玷。不惟自玷而已。尝见乡人相詈。必举其祖若父之被刑者。而显诟之。是辱及于孙也。为民父母。其可易视笞挞耶。黠者。豪者。玩法而怙恶者。非挞不足示儆。挞之不足。而掌批其颊校荷其颈。皆小惩而大戒也。愿者能知悔罪。已当稍示矜怜矣。至两造族婣互计细故。既分曲直。便判输嬴。一予责惩。转留衅隙。讼仇所结。轇轕成嫌。所当于执法之时。兼寓笃亲之意。将应挞不挞之故明白宣谕。使之翻然自悟。知惧且感。则一纸遵依。胜公庭百挞矣。然此为相对相当之讼。可以情恕可以理谕者言之也。如犯者实系凶横。或倚贫扰富。拨草寻蛇。或恃尊陵卑。捕风捉影。稍从曲宥。则欲壑难填。为之族婣者必致受害无已。不啻犯如虎。而官傅之翼矣。遇此种人。尤须尽法痛惩。即老病。或妇女。亦当究其抱告。使知亲不可恃。法不可干。庶几强暴悔心。善良安业。

  书言五听。非身厯不知。必先定气凝神。注目以熟察之。情虚者良久即眉动而目瞬。两颊肉颤不已。出其不意。发一语诘之。其真立露。以是伪者渐息。讼皆易办。盖得力于色听者。较口舌争。事半而功倍也。

  明由静生。未有不静而能明者。长民者衣税食租。何事不取给于民。所以答民之之劳者。惟平争息竞。导民于义耳。片言折狱。必尽其辞而后折之。非不待其辞之毕也。尝见武健之吏。以竞躁临之。一语不当。辄慑以威。有细故而批颊百十者。有巨案而三木迭加者。谓所得之情皆其真也。吾未之敢信。

  致罪之由。犯者自知之。不得其情。非特入于重。彼不能甘。即从未减矣。彼以为官固易欺。必图翻异。求即于无罪而后快。于是为之官者。恶其无良也。刑以创之。愈久而愈失其真。古云。狱贵初情。一犯到官。必当详慎推求。毕得其实。然后酌情理之中。权重轻之的。求其可生之道。予以能生之路。则犯自输服。谳定如岳家军不可撼动矣。

  寻常讼案。亦不易理也。凡民间粘呈契约议据等项。入手便须过目。一发经承。闲或舞弊挖补。初之不慎。后且难辨。南省吏多宿蠹。闻有绝产告赎者。业主呈契请验。蠹吏挖去绝字。仍以绝字补之。问官照见绝字补痕。以为业主挖改。竟为活产断赎。致业主负冤莫白。凡遇呈粘契据借约之辞。俱于紧要处纸背盖用图记。并于辞内批明以杜讼源。欲以笔迹断讼者。不可不留意。

  两造讼牒。官为结断。脱然归去。可以各治其生。夸大之吏。好以示审之勤。饰为观美。往往审而不结。或系或保。宕延时日。讼者多食用之费。家人增悬望之忧。是虐民也。中有富家牵涉。好事者从而妄为揣度。谓官可赂营。则又重自玷矣。故不审不如不示期。不结不如不传审。

  勘丈之事。大端有四。曰风水。曰水利曰山场。曰田界。其它房屋基址易见者也。田界水利亦一览可知。唯风水山场有影射。有牵撦。诈伪百出。稍不的实。张断李翻。甚至两造毁家。案犹未定。皆勘官酿之祸也粗疏犹可。苟有他故鬼瞰其室矣。勘时须先就两造绘图。认正山名方向。然后往复履勘。凡所争之处。及出入路径。一一亲厯毌惮劳琐。尤不许两造随舆哗辨。以淆耳目。勘定将两图是非逐细指出。为之明白讲论。谕以子孙可大可久之故。再行剖断。自然心平忿释。不致再竞。能使一勘无翻。所全不小。故遇有勘案。总宜亲到。转委佐杂。枉费民财。不惟不公即公亦不足服人。至于人不能服。仍归亲勘。重劳吾民。不可也。

  自爱之人。虽事甚切己。尚不耐匍匐公庭。况非己事乎。借口地方公事。联名具呈。必有假以济其私者。其非安分可知。昔赵韩王得士大夫所投利害文字。皆置二大瓮。满则焚之。李文靖中外所陈。一切报罢。云以此报国。二公皆宋名相。所为如此。盖所见者大且远也。联名公呈。不宜轻准。即事关利害。言有可采。姑受而不批。别自体察举行。切勿轻听据详。致开纷扰之弊。至书吏禀陈公事。尤不可信用。

  应抵命案。吏役尚知畏法。惟自尽路毙等事。更易蔓延滋扰。盖百姓无知。最惧人命牵连。恐吓撞骗易于借口。全赖相验时力归简易。凡自尽人命。除衅起威逼。或有情罪出入。尚须覆鞫。其余口角轻生。尽可当场断结。不必押带进城。令有守候之累。如死由路毙。及失足入落。则验报立案。不待他求。有等鹘突问官。妄向地主两邻根寻来厯。以致辗转牵扯。徒饱吏役之橐。造孽何有纪极哉。

  断制云者。非师心自用也。案无大小。总有律例可援。援引既定。则例得无干者。皆无庸勾摄。人少牵连。案归简净矣。每见貌为精慎之吏。不知所裁。以极细事而累及邻证。延蔓不休。有因而破家酿命者。曾为寒心。敢陈苦口。

  胡师苏云。婚姻乃人伦大事。一定自不可改。所遇贫富贤愚不一。当随分安之。或嫌贫悔盟。或恃强夺娶。均于天理人情未安。倘事质于官。总宜委曲开谕。切勿徇情任气。为彼代作离书也。最损阴骘。

  汉武用法。吏以击断为能。往往至大官。然所记酷吏无令终者。独汲黯持同异。摈名法。竟得至九卿。无丝毫患。卒后天子见思。荫其子弟皆至卿相。何比干为治狱吏。多所平反。子孙富贵不绝。王贺为直指使者。自言活万人。子孙其兴。旋应若桴鼓吁何其荣辱安危迥异也。岂非当严刻而用恩。其阴德尤百倍哉。

  ○人命

  律法以人命为最重。人命出入。不独处分极严。即报应亦极显然。案情千态万状非用心研鞫。不能得情。速验速审。是为要论。必使毫无冤抑。死者无憾。抵者亦无憾。古人所谓钦恤明允。不外乎此。若稍涉含糊。要当搁笔。试求其生。慎勿于疑似处杀人也。若执救生不救死之说。则又误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陈洎为开封府功曹。章献太后临朝。有族人杖杀一卒。当洎往验。太后遣中使十数辈谕旨。欲宥其罪。诸吏请以病死闻。洎正色曰。人命攸关。奈何惧罪。验不以实乎。汝等勿忧。吾当独任其罪。遂以实奏。既而太后原其族人。亦不罪洎。梦一人谢曰。其冤非公不伸。阴司以公有阴德。注位贵显。生子孙贤。故来相报。洎官台省副使。孙传道履常皆以文学显。

  李处厚知庐州。值县尝有殴人死者。处厚往验伤。以糟胾灰汤之类傅之。都无伤迹。有一老父求见曰。邑之老书吏也。知验伤不见其迹。此易办也。以新赤油伞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尸。其迹必见。处厚如其言。伤迹宛然。自此江淮之间。官司往往用此法。

  乾隆间。江都某令以公事将往苏州。赴甘泉李令处作别。面托云。如本县有尸伤相验事。望代为办理。李唯唯。已而闻其登舟后。夜三鼓仍搬行李回署。李不解何事。探之。乃有报验尸者。商家汪姓。两奴口角。一奴自缢死。汪有富名。某令以为奇货。命停尸于大厅故不即验。待其臭秽。议赂三千金。始行往验。又语侵主人以为喝令。重勒诈四千金。方结案。李见而尤之。以为太过。某令曰。我非得巳。适欲为儿子捐知县。汪银七千。已即日送往上库。署中并未藏一金也。未几其子选甘肃知县。擢河州知州。因赃私案发处斩。两孙尽行充发。家产籍没入官。某令惊悸。疽发背死。

  △格言

  人命到官。最重速验。尤重速审。速验一则尸骸免其暴露。众证免其拖连。一则尸未发变。伤痕好看。皮肉未破者。则色或青黑紫赤长圆。而拳棍砖石与跌磕之伤易验也。皮肉巳破者。则痕或平卷深阔长短。而刀符鎗镰之伤易验也。原告报有凶器。以凶器与伤痕比对。而是否所伤易知也。以凶器与凶犯认看。而是否所持易明也。伤痕虽多。又必以致命为重。而致命之处。是否凶犯之器所伤。而抵偿易定也。相验既确。其命案之真假。凶犯之抵填。与别有无漏网之正犯。大约俱于此时可定。速审一则凶犯之惊魂未定。虚实自吐真情。一则尸亲之命案方兴。变诈之机谋尚浅。不独此时宜研讯凶犯。若其中稍有推敲。即尸亲亦宜细鞫。若初验之伤既明。与初审之供既确。则后来复讯。可免两造无再起狡执之端耳。人命。印官亲验尸伤。是第一要着。不可委之佐贰。亲验则经目分明。自已放心。刑仵不敢轻易作弊。凡伤如缢死与被勒有别。溺死与抛尸有别。自刎与被杀有别。生焚与毁尸有别。真假在此。印官总宜眼见。勿得以尸身臭味为秽。勿得以死尸近身为凶。远坐高棚。香烟缥缈之中。而听其喝报也。若仵作受尸家贿买。造伤虚捏。以假为真。受凶家贿买。隐伤不报。以重作轻。人命关天。生死含冤。是谁之过欤。倘有前弊。被人告发。上司另委他官亦难辞相验不实之咎矣。莫若忍臭味于一时。省葛藤之无已。为至当耳。

  尸伤凶器。既于相验时比对无差。凶犯既已认明凶器。伤于致命之处。则惟审讯因何起衅。或偶尔口角。互相争鬬。用某物将某人某处一下打重。当时殒命。或止自己。有无同殴。或与某人。素有仇嫌。偶然撞遇。一时忿起。用某物与某人某处一下。当时殒命。或与某人素有仇隙。因与某人商量。伺至僻静处将某物于某人某处一下。当时殒命。或原与某人商量。同某人某人去。用某物将某人杀死。又将某物取了同某人分讫。或原与某人争殴。而误伤某人殒命。或原欲打某人而错打某人殒命。或与某人打拳顽耍。而误中某人某处殒命。或拾砖石掷打某物。不知某人在彼。着在某人某处殒命。或劫。或谋。或故。或鬬。或戏。或误。或过失。七杀而已。问明先取凶犯口供讫。又将干证唤问。与凶犯俱同。随将供出同谋同下手之人。研讯皆供认不讳。各画具供状附卷。重犯收监。干证等取保。先具由申报上司。俟各宪批回。然后复行详讯。另取确实供状。出看序招。按律例定拟解审。再我 朝又施法外之仁。有留养承祀一条。须问明死者与凶犯有无父母兄弟子孙。及凶犯父母年岁若干。详内注明。以备将来查办之地耳。为牧宰者。须当留意焉。

  人命亦有不及速验者。或尸属贿和。或乡牌匿报。而后告发。或他州县人命尸亲上控。经上司转批验审者。若时值寒冬。老瘦身尸不致大坏。犹可相验。倘时值暑夏。皮肉已经消化。无凭相验。则必以检验为据。然蒸检一事。系人命中尽头道路。但有一线余地。断不可轻举妄动。何也。缘死者既挺刃丧命于生前。又蒸煮裂尸于身后。若使人命是真。抵偿可必。则死者受此劫磨。尚能瞑目。万一抵偿不果。枉遭此难。令死者何以甘心。犹有尸亲惑于传言。或妄听讼师教唆。或因凶犯狡赖而请检验者。惟宜原情度理。悉心研鞫。察其情而破其疑。谕以利害。委婉开导。若尸亲悔悟。凶犯折服。证佐伤供确凿相符。罪状已明。案无疑窦。即可据实详请免检。迨我心既尽。而两造始终执迷不悟。必须先取尸亲切实甘结。再行启棺检验。实则按例究办。虚则从严坐诬。如此既慎且重。使生不含冤。死能瞑目。则幸甚矣。蒸刷之惨。亦仁人君子所当轸念者也。

  入轻为重之事。惟人命关天。有司最宜留意。世有诬赖一节。极为惨酷。甚至奴仆胁主人。顽佃梗业主。妻妾制夫长。一有不虞。则有缚尸灌汁以求贿赂者矣。有亲人逼死乘机索诈者矣。有冒认亲族毁门坏屋者矣。种种未易殚述。世之官长。独谓尸场一验。足以辨冤称快。而孰知其鱼糜肉烂。鲸吞虎噬已至此极也。此弊不革。不惟启人自杀。且令父子兄弟以死为利。暴尸灭法。揣其情节。与手刃无异。真堪处以重法者。今既难槩置不理。但严诬告加三等之法。不论极冤极迫。凡药死而不以药首。自缢投水而不以自缢投水首者。即问如律。务在惩一警百。张榜告谕。其系亲人逼死以为图赖之本者。勘破其情。益宜重处。事情得而后可。论是非。究轻重。使亲戚无利死之心。风俗无搬抢之恶。阴德岂有量乎。

  检尸与凌迟不异。上干天和。破家荡产。又是第二件事。不可不思。不可不慎。

  寡过录云。天地之德。惟在好生。律法之严。最重人命。故于始死而相验。甚至朽烂而剔骨。一之不已。而至再至三。凡以使死者得以伸其冤。而刑者足以服其辜也。至伤痕重在初报。检验不许过三。防其久则滋弊。且恐干累并戕害枯骨。故立法独详。总以敬慎民命为主。倘冒昧于出入。则足以上干天地之和。下减已身之福。明蹈降罚之 国典。幽遭鬼神之冥诛又况于公受贿赂。颠倒是非者乎。奈有等贪心昧己者。但见词属人命。无论。为真为假。一阅私喜。以为奇货可居。无论后来贪墨枉法。即此一念。神明已夺其算矣。殊不知人命一案。十有九虚。西北多触石投崖。东南每服毒自缢。实出一时愤激。以为虽不能索彼之命。必能破彼之家。以此轻生于一旦。治狱者即明知其伪。而近时秘诀以为假人命最可得钱。原告自知情虚而不抱怨。被告得蒙开释而反感恩。于是肆志咆哮。差役仵作状师帮讼光棍种种小人。乘此以明勒暗索。撞岁装风。无所不至。而其家果破矣。然上之人不惟不知自罪。且以为功。曰彼于此重网。吾出脱不致于死。即多金彼所乐从。有何冤枉。嗟乎。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夫受贿而出脱。则不行贿而坐罪可知也。即不坐罪而淹滞不决可知也。甚而肆详累驳。以致尸朽骸抛。死者不得揜土。生者不得宁家。非司民者之罪而谁罪哉。嗟乎。事有因由。不推究则不明。人有良心。日暪昧则斲丧。予以为凡枉死者。皆官死之也。彼见赵甲死而钱乙败。自然孙丙昌而李丁随。竞争鬬殴死者缘此而日多。故曰皆官致之死也。夫假令图赖。律有明条。使听讼者毅然指天矢日。绝无暧昧。按法反坐以罪。则彼见已死不足以累人。死之无益。其所全者不已多乎。若夫真正人命。虽云解网。必出哀矜。稍涉私情。终贻鬼怨。可不畏欤。可不慎欤。

  佟中丞国器。人命条议七款云一告人命状。必要开明用何械。殴某处。见今某处斜伤。长阔若干。某处圆伤。横围若干。问官审讯。只于所殴之处检验伤痕。立见真伪矣。每阅招。见问官不依状检。假如原告本说耳根一下打死。而官则浑身检验。寻出无数伤痕。尽入招详申报。于是院司以伤痕不对为驳而问官随增遍殴情节为比对。不知人生一世。自少至壮。或失足磕跌。或生疮被击。或负重触坚。血不流。行轻伤着骨则红。日久而消。重伤着骨则青终身不散。问官不知其义。以致讼者数年不决。累毙甚多也。

  检尸所以验伤。验伤者。验尸主所告之伤。非验所不告之伤也。犹之百姓告荒。官府踏勘。止勘所告之处。验其信否。至不告之处。则虽有灾荒。亦过而不问。又如百姓被盗递失单。至获盗之日。所开何物。止追何物。给之。其余财帛。焉知非其固有。皆可置而不论。同一理也。检尸之官。不解其意。见其伤痕。即疑争殴所致。有所凭而定罪。不为冤杀无辜。呜呼。岂不谬哉。 【 李笠翁】

  一有致命之处。有致命之伤。顶心。顖门。耳根。咽喉。心坎。腰眼。小腹。肾囊。此速死之处也。脑后。额角。胸膛。背后。胁肋。此必死之处也。肉青黑。皮破。肉绽。骨裂。脑出。血流。此致命之伤也。致命之伤。当速死之处。不得过三日。当必死之处。不得过十日。若当致命之处而伤轻。或极重之伤而非致命之处。虽死于限内。当推别情。不可一槩坐死。

  一检验之时。检官嫌其凶秽。皆不近尸。惟听仵作喝报。或多增分寸。或乱报青红。间有犯人与尸亲争伤。而检官竟不经目。止执一笔为仵作誊录耳。及再更检官。再更仵作。或暗买尸格。约与雷同。或意欲重轻。多增疑似。以致两检不同。每驳四五。死者既以挺刃丧命于生前。又以蒸煮裂尸于身后。冤雠未雪。暴露经年。况血尸伤痕易辨。枯骨伤痕难辨。亦有蒸煮数次。真正伤痕。亦在灭没之闲。是愈检而愈讹也。凡屡检不定之案。初检官应置劣考。

  检验勿嫌凶秽。定宜逼近尸所。定睛相验。生死大故。人命关天。求问官凝眸一视而不可得。即谓之草菅人命也可。劝司谳诸君子。以昏昧贻讥为秽。勿以骸骨近身为秽。以冤魂呌号为凶。勿以死尸罗列为凶。 【 李笠翁】

  一众人共殴一人致死。合应检验最重伤痕以定首犯。然有昏夜醉后羣殴。而定执某人打某处者。虽殴者不能自知其所殴之处。不能自记其所殴之数。而况证人乎。大抵共殴只问殴人因由。不当刻舟求剑。致有冤情也。

  一告辜限期。照手足金刃他物等类。分别二十日三十日五十日立限。律例所载详矣。但系隔月者。要大建小建。此生死出入之界。不可不慎也。

  古法之至善者。莫若人命中保辜一事。辜者。罪也。保辜者。令有罪之人自保其罪。以塞他日之辨端。且求此日之覆辙。葢因被殴之人。自非慈亲孝子。鲜不利其速死。以为索诈凶人之地。故以调理之责付之凶人。凶人以一朝之忿。酿成杀身之祸。未有不悔恨求生者。救人即以自救。何金钱之足惜。是以一纸保辜。活两条生命也。倘其疗治不痊。如期殒命。则于限满发落之时。便可定罪结案。何也。以其验伤之际。先得两造口供。被殴丧命者。既以亲口诉冤于生前。殴人致毙者。难以活口赖伤于死后。若说不干己事。则从前之调理为何。无证亦可以成招。完尸亦可以定罪。较审人命于既死之后。展转推详而莫究其实。凭空摸索而不得其端。尚有就审于城隍。取决于梦寐者。其劳逸难易之相去。岂啻霄壤之分而巳哉。 【 李笠翁】

  一仵作之弊。有以白矾苏木黑矾五棓茜草等物。制造青红等伤。任口喝报。检官既不经目。既看亦不精细。有诬成大狱者。此弊最要深察。

  检尸之弊多端。有等奸民。惯盗新墓骸骨。造作伤痕。卖与诬告人命者。贿通仵作。以此陷害雠家。所以检尸一事。不惟伤之真假宜辨。并尸之真假亦不可不辨也。 【 李笠翁】

  一人命重案。动辄经年。其中干连人犯必多。在县守候。已称苦累。至于起解。或隆冬盛夏。或老幼病人。民间疾苦。多少难言。相应止摘紧关。自正犯并徒流罪名者起解外。再尸亲一人。干证一二人对质足矣。其余人证。尽行摘发还家。

  李公士桢条议云。一人命以原词为据。随告随审。即迟亦不得过三日。此为定规。尤不许于临审时。更投多词。改换情节。添减犯证。展转牵告。除凶犯应行羁禁外。见证邻佑。多不过三四人。随案质审。分别保候。不许一槩羁禁。亦不许听信经承差役株连多人。致滋诈骗。

  一人命以伤痕为凭。奉禁不许转委佐贰捕员。定例印官亲临尸场检验。如但隔壁听仵作指报。则印官必须亲临尸场之为何。须将伤痕颜色分寸。某处偏左偏右。皮破骨折。红楂白楂。系某器所伤。分晰致命不致命。如金刃手足砖石木棍等器。果与伤痕相合。检验的实。审与口供无错。即填尸格。以定山案。不可听信仵作经承含糊混报。致成疑案难结。更不可迟延时日。以致尸溃难检。

  一谋杀。故杀。情律甚重。如果有阴谋诡计。或有意欲杀。须依律坐罪。若无谋故实迹。证口有据。自认无辞者。不得轻议强引。至鬬殴杀。误杀。戏杀。过失杀。以及威逼等项。各有一定律例。亦各有不同之情节。如鬬杀者。以一人而敌一人者也。有两人则为共殴。非鬬杀矣。鬬出一人之手。又不可以从论。言故杀者。故意杀人。意动于心。掷物毒打致命。当时身死。是有心害命也。此为故杀。隔日身死为鬬杀。若意欲杀人。先告于为从者。使随我而杀之。则为谋杀。非故杀矣。故杀者。出于一人之意。不可以从论也。若人不知故杀之意。而卒然相遇共殴。则亦共殴余人而已。同谋共殴。有分有合。分而言之。有同谋而不共殴。有共殴而不同谋。合而言之。始既同谋。终又共殴。究其下手殴伤致命之处之人。坐以绞罪。原谋者不论其共殴与否。并杖百流三。以其为祸端之所起。若共殴之人。虽有别处重伤。亦止杖一百。以其下手致命者抵偿矣。故不深罪。若原谋自行下手致命。或混打不知何人下手。俱问原谋绞。其它俱余人。若同行之人。既不与谋。又不助力。乃是不行劝阻。只问不应。如议甲乙丙俱依同谋共殴人因而致死者。以致命伤为重。乙下手。律绞。甲原谋。律杖一百流三千里。丙余人。律杖一百是也。

  一共殴者。惟有凶器。又殴有致命重伤者。方引充军。其虽有凶器而无重伤。及虽有重伤而无凶器。皆不得剪摘例文妄引矣。如审系某情。即定某罪。其口供参看引律。务须一意到底。不许口供牵混。参看与引律舛错。如共殴致死者。须悉某人持某器。某处有致命伤。口供务与伤痕凶器相合。独重者议抵。不得揣摩悬坐以滋辩窦。或有自尽身死者。随即询明。无真正威逼情形。即便赶释不究。仍差人押令限三日掩埋。则轻生刁恶之风自息矣。

  从来辨人命未能精悉至此。非寝食坐卧于律例者不能道。非视人之性命。若己之性命者亦不能道。此刑名第一书。为官必先熟读。 【 李笠翁】

  慎狱刍言云。人命中疑狱最多。有黑夜被杀。见证无人者。有尸无下落。求检不得者。有众口齐证一人。而此人夹死不招者。有共见打死是实。及吊尸检验。并无致命重伤者。凡遇此等人命。只宜案候密访。慎毌自恃摘伏之明。炼成附会之狱。书曰罪疑惟轻。又曰宁失不经。夫以皋陶为士。安有疑罪不经之人。岂可失出。明断如古人。犹慎重若此。况其它乎。今之为官者。苟能阙疑慎狱。即是窃比皋陶。其自命正复不小。彼鍜炼成狱者。不及古人远矣。何聪明之足恃哉。

  人命不同他狱。谳者不厌精详。上司数批检问。正谓恐有冤抑。欲与下僚商酌。为平反计耳。要知一人之聪明有限。同官之思虑无穷。从前承问者岂事事皆能自决。亦知重狱非一审可定。未必不留余地以俟后人。即上司批讯之法。亦自不同。有词与意合者。有词在此而意在彼者。又有欲轻其罪。而故张大其词。以示国法之重者。此虽宪体宜然。亦以试问官之决断何如耳。承委诸公。须出己见成招。慎勿雷同附和。若观望上司之批语。以定从违。或摹写厯来之成案。以了故事。其中倘有毫发冤情。罪孽比初审者更重。何也。天下之事。一误尚可挽回。再误则永难救正。狱情不始于我。而死刑实成于我也。

  尸当速相而不可轻检。骸可详检而不可轻拆。拆骸蒸骨。此人命中尽头道路。有一线余地。尚不可行。若使人命是真。典偿可必。则死者受此劫磨。尚能瞑目。万一典偿不果。枉遭此难。令彼何以甘心请于轻拆不如详检。详检不如速验之后再下一转语曰。速验不如细审。果能审出真情。则不但无事检拆。并相验亦可不行矣。尝思片言折狱之人。不知存活多少性命。完全多少尸骸。故人乐有贤父母也。

  凡奉上司批驳。情节不明者。止审情节。尸伤欠确者。方检尸伤。慎勿一槩烦扰。以致生死俱累。

  呈报命案。非尸亲。即地保。宜立刻研问衅由。及鬬殴之状。受伤之处。细细诘问。察看供情虚实。自可得其要领。盖尸亲等甫至县城。未暇受讼师指挥。代书写词。不敢大改情节。且乡民初见官长。尚有惧心。立时细鞫。真情易露。一面讯供。即一面佥役传验。无论寒暑远近。讯毕即往。以免犯证入城。先投讼师商榷。中途犯到。即择可息足处所提犯鞫问。使其猝不及备得情自易。

  刁悍尸亲。或妇女泼横。竟有不可口舌争者。执发变为伤据。指旧痕为新殴。毫厘千里。非当场诘正。事后更难折服。宜将洗冤录逐条检出。与之明白讲解。令遵录细辨。终能省悟。切不可惮半日之烦。贻无穷之累。

  开检之时。折骨洗蒸。最为惨毒。疑似之间。出入重大。遇有尸亲翻控。先检原详图格。逐一精研。实有枉抑疑窦。然后详检。则问心无愧。倘系尸亲妄听误告。须细细开导。果能悔悟。自可陈情上官。提审取结免检。盖检而无伤。不惟死者增冤。复令生者坐罪。而曰我依律办也。是耶非耶。必有能辨之者。昔有强干太守。号称吏才。每逢发审命案。辄以详检塞责。半年之间骨殖多提省垣。而太守以暴病死。家属仳■〈亻离〉官所。遗榇难归。论者谓有鬼祸。其或然欤。

  ○盗贼

  自来言弭盗者。弭之于既为盗贼之后。不若弭之于未为盗贼之先。此最上策也。然而猛以济宽。使郑国中无萑苻之警。圣人犹称子产为遗爱。后世如虞诩之缝衣为志。李崇之村置鼓楼皆称善法。为牧令者。欲使地方安谧。必先遏绝盗风。遏绝之法。与其责铺汛之巡拏。不若令乡邻之举首。与其责捕差之追缉。不若令守望之先防。与其获盗者十。不若获窝者一。与其搜山林匿迹之区。不若清坊肆藏匪之所。至于辨赃物。慎诬扳。在在皆当留意。乃或讳盗为窃。讳窃为无。殊不知两害相形。则取其轻。盗案四参限满。止于降调。且公罪例准捐复。一涉讳盗。则一蹶不起矣。总之。先事预防。临事尽力。诘奸禁暴。法莫善于保甲。有守土之职者。宜以实心实政举行之。则盗源清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后汉虞诩。临终时谓其子恭曰。吾所悔者。为朝歌长时。杀贼数百人。其中那得不冤。自此二十余年来。家门不增一口。应获罪于天也。尔曹当佩斯语。慎毌再任此职。

  明项襄毅公。为广东副史。按部高州。有兵卒报贼掳男妇数百。流劫村落。部将请发兵收之。公曰。贼无携家理。慎勿妄杀。后讯其俘。果皆良家被掠者。尽释之。未几拜陕西廉宪。适陕西饥。公不待奏报。发仓赈济。全活者万计。后公为相。簪缨累世不绝。

  宋元嘉中。秣陵李龙等。夜行劫。陶继之为令。捕获龙等。审时。龙诬妓女某为同伙。陶不察。定妓罪。后所宿主人及宾客并相证明。陶亦知妓系雠扳。但文书已行。不欲自为反复。遂与盗并斩。妓临刑曰。我虽微贱。未尝为盗。而陶令枉加杀害。死若有知当诉于天。弹琵琶数曲而就死。月余。陶梦妓曰。昔枉见杀。诉天得白。特来取公。便跳入陶口。陶即惊醒。四日而亡。二子相继死。

  齐王敬则为郡守。郡多剽掠。有数岁小儿于路取遗物。敬则杀之以徇。孔琇之为令。有小儿偷割邻稻一朿。琇之付狱曰。十岁便为盗。长大何所不为。噫。亦甚矣。立威惊众。乃借童子为先乎。

  明会稽王某。为江南某县佐。适宰病。委以摄理有宦控失贼。捕役无从踪迹。惧比责。诬一穷民为盗。鞫讯备极严刑。终不服。王以官审不如捕审。命捕私鞫之。俗所谓做索是也。民不胜苦。遂死。其妻因夫死。亦投缳自尽。后王任满归里。有盗疑其富。纠党行劫。已尽所有。犹不足。缚王于庭。逼令输献。王无以应。竟被杀。

  阎巡抚莅南京。有诬镇江民周志廉主盗者。志廉富民畏刑。以货属诸权贵请宽。阎益疑之。竟杖杀廉。已而镇江郡丞卢仁上谒。阎曰。汝何带囚周志廉来。仁茫然不省。阎复厉声曰。皂隶傍边立者。廉也。即昏仆。踰日而死。朱玑曰阎之杀廉。以其行赂疑之。可谓公正矣。然杀非其罪。尚能为厉。可自恃无私。遂妄行断决哉。

  马炳为嘉鱼令。有盗数人焚掠公帑而去。其为首者多髯。适报团风镇。有舟载一十二人。踪迹可疑。侦之。中有长髯者。貌相似而实非也。马竟捕之。以盗治罪。毙于狱。后马擢御史。舟泊团风。夜为盗劫。举室皆死。

  △格言

  李笠翁曰。强盗杀人之律。止于竿首。实是千古恨事。常有一盗而手刃数人者。即除为盗弗论。而以命抵命。其罪浮于律之分数。亦相倍蓰而无算矣。况有劫财毁室之强形。拒捕抗官之逆状。甚有奸掠并行。俾事主之家。巢卵俱空。而身名交丧者。无一不堪寸磔。而其罪止于一枭。岂以此辈之肉。为不足食。故于一死之外。遂不复致详欤。倘于此等重狱。而犹劝当事者。予以哀矜。则不特为妇人之仁。直是以放虎纵狼为义。散鸩施毒为恩者矣。其有止于劫财。而未经杀人放火。及奸淫者。始可用吾矜疑一念。推详其入伙之由。审究其为盗之寔。以赃之有无。定罪之出入。如赃真罪确。万无生理。虽属饥寒所使。亦难贳以国法。所谓如得其情。哀矜弗喜者。盖为此辈言之也。或为盗而未得赃。与得赃而无主认者。皆可开以一面。非故纵之也。盖以后世无恒产之授。不能责其必有恒心。兼以保甲之法不行。或行之不力。令此辈得藏奸。是为上者亦有过焉。不得概罪斯民故也。但此辈原属无良。止可待以不死。万勿遽与开笼。使得脱然事外隶之胥靡。投之有北。俾狼心有制而不遑。鹰眼虽捷而难施。庶善与恶两不相妨。而解网之仁。不致流而为暴矣。

  又曰。强盗初执到官。当察其私下受拷之形。狼狈与否。以为刑罚之宽严。词色之喜怒。若见其步履如常。形体不甚局促。自当示以震怒。加以严刑。非此则真情不能吐露。倘见有负伤甚重。神气索然者。则宜平心静气以鞫之。且勿遽加刑拷。何也。以其正在垂毙之时。求生之念轻。缓死之念重。非责其供吐之难。责其供吐必实之难也。地方失事。保甲负疏虞之罪。捕快畏比较之严。往往扶同乱报。见有踪迹可疑之人。即指为盗。或系乞食贫民。或往时曾为窃盗者。无论是非。辄加细吊。逼使招承。不招则痛加棰楚。一语偶合。又令招扳伙伴。押使同拏。展转相诬。诛求无巳。及至送到公堂。业已一生九死。自揣私刑若此。官法可知。况在迅霆严雹之下。尚敢以口舌害肌肤。肌肤戕性命哉。初招一错。以后则以讹传讹。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者。正在此时不可不慎也。霁威曲讯。审视再三。彼真情不露于言词必露于神色。俟其有瑕可攻。而后绳以三尺。未为晚也。凡此皆以保善良。非以护盗贼。惟虑其似盗而非盗。故慎重若此。倘信其果为真盗。方裂眦指发之不暇。尚肯以词色假之哉。

  又曰。每获真盗一伙。必害良民数十家。犹之衙蠹之中。有一人被访。则亲属与雠家。皆不能安枕。非虑扳赃。即防贻祸。一辙也。故官长于盗贼之口。只宜抑之使闭。不当导之使开。即云盗伙未获。真赃未起。难以定招结案。势必责令自供。然于此时此际。亦当内存不得已之心。外示无可奈何之色。每闻供报一人。必详审数四而后落笔。但以又害一民为忧。勿以又获一盗为喜。盖于初获之首盗。尚虑其冤。而多方轸恤。何况由干而生枝。由枝而生叶者哉。近日世道浇漓。人心不古。良民供吐之言。尚不足信。何况天理蔑亡。良心丧尽。而为盗者哉。

  又曰。禁强必先禁窃。究盗不若究窝。涓涓不息。流为江河。小偷弗惩。其势必为大盗。故于穿窬之获。究之务尽其法。无论赃多证确。剌配无疑。即使偶犯赃轻。亦必痛惩幽系。令亲属具结。保其改过而后释之。倘以饥寒所迫四字横踞于中。草草发落。是种大盗之根。爱之适以害之矣。至于窝盗之罪。更浮于盗。宁纵十盗。勿漏一窝。无深山不聚豺狼。无巨窝不藏贼盗。窝即盗之源也。

  佟汇白先生云。乡邻首盗。其实甚难。盖官司捕获真盗。或赃有可疑。尝十数驳未已。良善之民。出身首盗。东奔西走。妨工费钱。万一审不成狱。不惟自坐虚枉。且致羣盗报复身命俱丧。以难事责之小民。似非情矣。惟乡甲法行。责成甚严。则人畏法而不畏盗。盗亦雠法而不雠人矣。

  又云。凡不农不商不工不佣无恒业之人。与盗近矣。不事生计。恣意赌博。与盗更近矣。迨其为盗。形状自异。出入无时。潜去潜归。一也。往来多面生可疑之人。二也。常有赢余。费用不经。三也。此皆民间之盗。最易觉察者也。

  又曰。藏盗之地。除深山大泽绿林啸聚外。其欲劫掠城市人家。若非往来窥探。路径习熟。岂能突然而来。是以娼家酒楼旅店开场窝赌之处。皆为藏盗渊薮。庵观寺院次之。诚能信赏必罚。勒令捕人不时稽察。非但得本地之盗已也。四方大盗。俱无所容矣。

  又云。世无窝主。则盗贼何处潜踪。盗之去来无常。而窝之居处有定。盗之踪迹犹秘。而窝之举动甚彰。凡被劫之处。其盗之窝家。近不出五里。远至十里二十里止矣。盖强盗行劫。势难远涉。一恐腹饥力尽。二恐天明追捕。岂有劫掠良久分赃扰攘之后。自二十里外而来。复出二十里外而去乎。凡盗发后。密访附近地方。情形可疑之家。未有不得盗者。此就被劫处言也。又有久惯窝盗。四出行劫。仍串通本地之窝为线索者。此乡甲之法不行故也。

  又云。捕盗之法。除负固连营者。应官兵剿除外。凡往来劫掠。出没无时者。惟责成于捕役。盖盗贼原捕役之供户。捕役即盗贼之窝主也。若信赏必罚。法严令明。未有不得盗者。又盗之动静。惟同伙知之。当悬重赏云。盗伙之中。有能出首渠魁。及党与。引领兵役剿捕者。除免本罪外。仍论功擢用。则盗党人人自疑。而有解散之势矣。

  又云。凡缉拿余党。不可不填明住址年貌。若胡涂横开姓名。则处处可设牢笼。家家可施吓诈矣。凡审供余盗时。先要讯明某人年岁若干。身长身短。有须无须。面白面黑。住于某处。一一开注票上。庶无影射吓诈之弊。

  李邺园先生。严禁恶捕线盗扳窝示云。照得捕役诬陷私刑。立法甚严。现行则例内开。凡番役人等。捉获强盗。先送官审。不许私刑取供。违者于本衙门枷号一月。责四十板。革役。如得财反诬陷无辜者。从重科罪。至于妄用脑箍。毛竹连根大板。及竹签烙铁等刑。致毙人命者。以故杀论。不准援 赦。其初招既定。不许续扳。又拿获强盗于未审之时。承问官即验有无伤痕。如有伤。即将捕役详审。照例惩治。等因遵行在案。国法昭然。孰敢违悖。讵意奸恶捕役。愍不畏死。凡遇强窃事案。不将真犯上紧缉获。先瞷殷实乡愚。指窝指盗。任意私拿。多在深林僻地。古庙庵观。空房冷屋之内。非刑吊拷。五毒备至。名为做索。言之惨不忍闻。当此生死呼吸之际。何求不得。随所意授。矢口招承。清白无辜之人。顷刻即成真盗。于是恣其勒诈。倾家荡产。卖子鬻妻。无不饱其虎吻。乃复公然私放。又虑事后告发。故当吊拷之时。逼勒亲供。留为左劵。使被害者。备受惨苦。缄口难言。若或诈索不遂。即行拷勒口供为凭。妆点私赃。吓令到官。照供直认。少有更改。倍加严刑。嗟此蚩蚩之民。心胆坠地。只顾目前暂缓痛楚。含糊供认。地方官以获盗为幸。以奸捕之刑拷勒供。奉为金科玉律。冀图结案。谁肯细心推勘。即司府各官。拘泥初招。亦不暇更端平反。孰知差之毫厘。失以千里。无辜之民。凭空枉陷。有案未结而拖累瘐死。即间有一二昭雪。而身家早已破碎。及至真盗就获。则又勒嘱扳窝。株连妄指。统凶肆捉。势若抄家。抢劫奸淫。无所不至。横行蔑法。言念及此。奸捕之恶。罪不胜诛。除一面密访严拿从重究处外。合行严禁晓示。

  河南臬宪李毅可先生云。盗情以报呈为据。须查问确实。或失主巳甚其词。或官役隐匿少报。以致情形舛错。往往难结。皆不得其平也。嗣后呈报到官。即确查情形。遵奉定式。粘连失单。一面选役缉拿。一面审贼定案。

  又云。强盗以初情为真。缉获之日。立时研审。务先问其贼首窝主引线同盗若干。某人某处。造意某年月日。某家劫财若干。或杀伤几人。何人下手。某某用何器械。某某各分赃若干。赃仗现存何处。再详查盗口所供。与失主所开失物伤痕相合。随即端委捕官。带领捕役起赃。不得稍迟。以滋转换。其续获各盗。亦隔别研审口供情形赃物一一相对。即是同盗。但不许令其先知前贼口供。恐畏刑妄招。果属扳诬。当即开释保候。毌得枉死人命。

  又云。审贼以甚密为主。凡贼初拿获。不许在外久停。滋弊。到官即择深邃之处。审问明白。所云停宿长智。洵非虚语。况从来无无窝主之贼。亦无不通衙役之贼。未审明白之时。尤不许衙役出入泄漏。使余贼知觉潜逃。然审时亦不许徒恃刑法。须察言观色。推情诘问。更在隔别间有供报同伙姓名。亦查众贼口供相同者。姓名年貌住址一一注明。实时出票分差往拿。限定时刻到官。仍前隔别严审定夺。

  佟汇白先生云。凡获一盗。未有不令供招伙党。初获之时。神魂无主。情实易露。亦有狡黠之徒。故将睚眦之雠。诬扳数人。以脱严刑。问官不知。即有落笔附卷之害。据彼口说。信笔填写。招房辄粘连附卷。以图勾摄取钱。此票一出。捕役上手。谁敢乡迩。此单一经粘卷。凡有姓名者。即为盗案中人。辨得清时。身家不可问矣。全在问官细心。辨其声口。察其情状盖真伪之情。辞色自别。虚捏之语。辨问则穷。我多方以辨之。则掩护之术不及卒备。我隔别以讯之。则无情之语不及会同。如果情节真正无疑。此单方可附卷。若是覆荅差谬。其中必有雠扳。玉石不分。最为大害。故审盗有司。切不得以参差供单。草率附卷也。

  又云。盗以赃获主认为定案。然而执赃论盗。往往失真。每见一招之中。盗数多者。尝二三十人。某人分某物。一一分明。种种招出。未尝不叹鞫狱者之胶柱也。今有杂物数十。以二十人分之。数日后问所分物。各自言其所分。能不爽矣。以一人而言十九人之所分。能一一不爽乎。况盗皆乌合之众。当昏夜之时。作仓皇之事。能以一人备记某人分某物乎。此皆沿习叙招格套。而不近情理者也。究所分赃。尝云花费无存。夫以真赃花费而无凭坐盗。谁不曰花费无存耶。凡盗情未确者。则当审其赃归何处。卖与何人。若夫盗情既确。则不必待赃以定狱。律称但得财者斩。谓一人得财。则同行者皆斩。故又称同行而不分赃。分赃而不同行。皆斩也。今定狱必拘于赃。则真盗以无赃得脱者多矣。

  李毅可先生云。盗贼以赃仗为凭。起赃必须捕官带领捕役公同起获到官。即便查对失单。并唤失主拣认。每审盗案。失单多有不清。或因受伤仓卒。故未能逐件全开。往往如此。但有对明失单之赃。其余赃物。仍许临时酌量。听其识认。暂寄库内。以防侵隐抽换。紊乱疑似等弊。解报抚院之后。即令失主领回。分别具领。领状入招。失主释放还家。凡有寄赃买赃之人。审不知情。亦便保释。以省拖累。

  又云。强盗务须得其强状。必先问其果有明火器械。劫财杀伤等情。如窃盗抢夺。及谋为强而终为窃。谋为窃而终为强者。原情按律。各有正条情律。此外如有繁冗舛错口供。须前后删正明妥。弗得混乱。碍难结案。

  汪焕曾曰。安良必先治盗。而寄赃买赃之累。又因治盗而起。凡诬扳窝伙。犹可留心访察。至寄买赃物之虚实。为舆论之所不着。不惟黠贼易于挟嫌嫁祸。且有捕役牢头。择殷教猱。因而为利者。即官为审释。良民已受累不堪矣。各省旧习。获贼到官。率供无主之案。混认多赃。指某某寄顿。某某价买。承行之吏。据供吊赃。佥差四出。迨赃无着落。终以游供完结。而役婪于橐。吏分其肥。愿民被获贼之害。境内不受治盗之益。惟严究有主之贼。而不起无主之赃。最为简当。

  无论为窝为伙。买赃寄赃。有愬称与贼并不相识。横被诬扳者。其中必有教供之人。可令被诬者。杂立稠人之中。先令贼犯指认。如指辨模糊。立时谕归安业。专治贼犯以诬良之罪。然此法须时时变通用之。习以为常。则其人状貌。教供者亦能预先说知。倘以识面为非诬。恐又成冤狱耳。

  管见偶存曰。弭盗之方。首在严缉捕。而尤在于未比捕。先养捕。盖凡充当捕役之人。大半家无恒产。衣食不周。亦有匪类畏罪悔过。改业投充者。其平日无事随班听差。所领定例工食。止可敷衍口食。一经报案。奉票出缉。则工食断不敷用。若不量为调剂。而一味绳之以法。不特于公事无益。其弊必至于卖放贼人。庇养窝家。揆厥由来。实以不能枵腹办公之故。是在各州县。平时除将应领工食。按季给发毌短毌迟外。及遇报案票差缉拏。须计其道路之远近。差限之迟速。量给盘费。复按赃数之多寡。案情之大小。酌立赏格。使其当事无枵腹之虞。获案有格外之赏。如此再不依限报获。则严刑以比之。夫亦何惮不为本官出力。而甘心犯法。庇贼受刑听比耶。惟赏捕之资。例无报销。必须捐廉办理。统计盘费赏项。以及冬月长巡口食所需。缺繁案多者。每年约需银七八百两。次者五六百两。次者三四百两。似亦敷用。州县身任牧令。每年用度。正复不少。若能于一身之车马衣服饮馔。少加节省。署内之亲宾幕友侍从。量为裁减。以所省无益之浮费。贴补有用之公役。庶期获案日多。报案日少。闾阎蒙福。行旅获安。似亦牧令力所能办。心所乐为者。故弭盗之方。要在养捕也。

  ○奸情

  犯奸到案。如果审出的情。彼此供认不讳而平日淫迹素著者。必得痛加惩创。使地方知风化之重。然强和二字。为最易诬赖争辩之端。其中苟可保全妇女名节。即予保全。盖所全不止一人一家已也。若系别案牵涉。更勿根究。尤为洁净。至于整饬风化。要在平日用心。凡坊肆淫书春画。以及乡村淫戏杂剧。先宜从严禁止。使贪淫者能知敛戢。妇女不为邪状所诱。自然知名节为重。而犯奸之事稀少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晋王济。尝早出视事。命一侍者往房中就婢取衣物。婢见其韶秀。欲私之。侍者谢不敢。婢曰。若不从我。当白主人。终不肯婢遽呼曰。某欲奸我。济谓婢贞洁。怒侍者。令仆捕杀之。侍者不能自明。泣谓济曰。婢曲我直。枉不可受。当讼君于天府。未几婢暴死。又未几济亦病。见侍者曰。向者所告。实是真情。君不见察合当同赴冥司对质。不数日死。

  浙省广济库。岁选殷实之户。充库子以司出纳。某库子侵用官镪。无可为偿。库官某性残忍。拘其妻妾子女于官。迫令其妻女荡舟入西湖延客。以缠头钱纳官。时有名士鲜于枢伤之。作湖边曲曰。湖边荡浆谁家女。绿惨红愁娇不语。低徊忍泪傍郎船。贪得缠头强歌舞。玉壶美酒不须忧。鱼腹熊蹯弃如土。阳台梦短匆匆去。鸳锁生寒愁日暮。安得义士掷千金。遂令桑濮歌行露。未几库官以事罢归。其子妇帷薄不修。至孙妇辈竟落妓籍矣。天之报施抑何捷也。

  梁芷林中丞。陈臬山东时。司刑名者。绍兴岑可楼。为述乾隆末。荏平县有一奇案云。山西平阳令朱铄者。性惨刻。所莅之区。必别造厚枷巨挺。案涉妇女。必引入奸情。杖妓去其小衣。以杖抵其阴使肿溃。曰看渠如何接客。妓之美者加酷。髠其发以刀开其鼻孔。曰使美者不美。则妓风绝矣。语同寅官曰。见色不动。非吾冰心铁面。何能如此。后以俸满推升东省别驾。挈眷至荏平旅店。店楼封锁甚固。朱问故。店主人曰。楼中有怪。厯年不敢开。朱素愎。曰即开何害。怪闻吾威名。当早自退。妻子苦劝不听。乃置妻子于别室。巳独携剑秉烛登楼坐。至三鼓。有叩门进者。白须绛冠老人。见朱长揖。朱叱何怪。老人曰。某非怪。乃此方土地神也。闻贵人至此。正羣怪殄灭之时。故喜而相迎。且嘱曰。少顷怪当迭见。但须以宝剑挥之。某更相助。无不授首矣。朱大喜谢而遣之。须臾。青面者。白面者。以次沓至。朱以剑斫之。皆应手而倒。最后有长牙黑脸者来。朱以剑击。亦呼痛而奔。朱喜且自负。急呼店主至。告之状。时鸡已鸣。家人秉烛来视。则横尸满地所杀者皆其妻妾子女也。朱大呌曰。鬼弄我矣。一恸而绝。店主报官立案。可楼佐荏平幕时。曾亲检其卷阅之。

  法秀师尝语黄鲁直曰。公作艳歌小词。可罢之。鲁直曰。空中语耳。非杀非偷。不至堕恶道。师曰。君以邪言摇荡人心。使踰礼越禁。其罪岂止堕恶道而已。鲁直由此不作词曲。

  太仓钱青柯纂格天集。卷目凡六。一曰云路先声。秋试时方刊首卷。付其孙元静先播于金陵。发榜前梦人示以六大字。朱书云路先声捷报。榜发。元静中式。云路先声者。首卷皆戒淫文也。

  云南谢履端。凡见淫词小说。有害人心之书。即买而焚之。每语人曰。此等邪。害人不浅。吾不能销毁其板。但入吾目。吾不使之再存。后梦神曰。汝焚淫书甚多。功德颇大。今当名冠多士矣。康熙丙子中解元。癸未入翰林。子孙科甲不绝。

  御史伊辟升京卿。曾中解元。魏裔介询之曰。子家有何阴德。伊曰无他。惟五世家不藏淫书。但见必烧之。及能忍辱而已。魏叹服。又问有瑞兆否。曰将赴试时。书室中墨忽跃起至梁上。碎而下者二次。以为不祥。其后领解。乃知为吉征也。

  张孟球公。任河南按察司。居官廉洁。恩威并施。刊印玉厯阴骘及莲池大师戒杀等文。最恶者淫画春方。及堕胎绝孕赌具等物。悉禁绝之。有造作必置重刑。遇有饥荒。无论异地家乡。多方赈济。夫人闻公抄印劝善书文。亦典衣鬻饰以相助。凡贫病人受惠无算。生五子。长学庠。康熙己丑科。次应造。乙未科。三绍贤。巳丑科。四企龄。戊子科。五景祈。雍正癸卯科。皆身登高第。

  万厯间进士张某。酷好编造小说。刊刻行世。自谓借人间泡影。作纸上机锋。事属子虚。无伤阴德。一夕梦父责曰。尔所著淫书。使人目眩神飞。认假为真。因而败检者多矣。冥司于此。降罚最重。尔本前程远大。寿算绵长。今缘此削尽矣。祖宗数世培植。一旦丧于尔手。将奈何。张惊悟大惧。方赴福建知县任。舟为风覆。全家溺死。

  四川钱大经。早年入泮。学博才高。屡困场屋。自反无大过。祷于文昌。夜梦童子引至帝君前。一吏检禄籍曰。钱应高魁官二品。寿七十三。缘淫书已消禄籍。寿亦不永。帝君谕曰。尔造淫书。其罪无量。若非厚福。已死入地狱矣。钱惊悟。立誓神前。凡遇淫书。即为焚毁。且逢人劝解。情辞恳至。后以明经寿终。

  △格言

  夫奸情者。男女之大欲。而伦理纲常系焉。为民上者。所以维风教而肃伦常。诛淫恶而敦名节。固不可慈祥太过。亦不宜刻薄存心。较之讯鞫他狱。尤须慎且重焉。缘奸情为暧昧之事。既无迹之可凭。亦真伪所难察。和奸则罪止一杖。强奸则律入重刑。一强一和。出入甚重。而告强之案。最易诬捏。最难辨析。有其初原属和奸。迨事发变羞。因羞成怒。而以强奸告者。有因争宠失好。由爱生妬。由妬致争。而以强奸首者。有本夫原属纵奸。因奸夫财尽力竭。不能饱其欲壑。又恋恋不舍。拒绝无由。故告强奸。以图割绝者。又有报仇雪怨。而苦于理屈词穷。不能保其必胜。故用妻子为苦肉计。硬告强奸。令彼无从置辩者。种种诈妄之情。实难枚举。全在问官悉心体会。仔细详察。观原被之词色。参证佐之供情。果系强奸。则本夫本妇。必有愤激含羞之状。虽任奸夫辩驳。而情现乎词。犹浮云之蔽日月。其皎皎者固自在也。若和以强称。则原告状情。必多装捏。当堂质对。定多掩覆之容。被告应答不遑。理直气爽。决无沮丧之态。证佐邻里。虽未便明言。而辞语之间。亦自不能硬证为强矣。然而案情百出。人情真伪。亦各不同。倘凭一己之见。指以为强。而坐奸夫以死。则公道日诎。奸伪日滋。如凭臆度之私。指以为和。而作原告以诬。则善教愈衰。淫风愈炽。岂为政者。惩淫整俗。除暴安良之道哉。故凡迹涉疑似。又无确切证据。心上犹豫而未敢凭信者。愚谓不若竟与疑狱一律而论。或责被告之招尤。或惩原告之多事。但讯其它事致争之由。朦胧结局。不第全妇女之名节。盖夫男之羞耻。亦庶几古圣贤杀不辜宁释不经之意也。虽然奸为伦常所系。不惩无以昭炯戒。淫为万恶之首。不诛无以维风化。惟在司牧者。先立之以教。使其兴礼而知嫌。后禁之以刑。使其知耻而弗犯。或择其奸状最著者。剧创一二。知上人所痛恶者在此。则奸淫知戒。污俗颓风。庶乎少止矣。

  李笠翁曰。凡审奸情。最宜持重。切勿因其事涉风流。遂设风流之局以听之。语近亵嫚。亦为亵嫚之词以讯之。当思平时之举动。原属观瞻。而此际之威仪。尤关风教。稍涉诙谐。畧假颦笑。在我原无成见。不过因其可谑而谑之。彼从旁睨视者。谬谓官长喜说风情。乐于见此。无论奸者不悔其奸。且有不奸而强饰为奸。思以阿其所好者矣。至于谳牍之间。更宜慎重。切勿用绮语代庄。嬉笑当骂。一涉于此。则非小民犯奸之罪状。反是官府诲淫之供招矣。总之。下民犯此。由于上人失教。苟有反躬责已之心。方且垂涕泣之不暇。奚忍谈笑而道之哉。

  凡有司衙门。设有稳婆。又名官媒一项。系隶中之尤贱。为良家妇所不屑充膺者。专以伴侍犯妇而设。乃近来有司。因定例有妇女罪犯不致死。及实发驻防概不羁禁之条。往往发交官媒看管噫误矣。要知若辈居心险恶。惟利是图。若凌虐而多方索诈。犹不过欲饱其贪囊。倘逼抑而同陷邪淫。则败名丧节。其流毒何可胜言。此指良家闺阃。极言其不可发押官媒之明证也。若夫犯奸之妇。亦不当一概而论。如偶尔失身。犹知爱惜颜面者。或经惩饬。尚能改过自新苟谓其业已犯奸。无须顾惜。若再使此辈抑勒之。引诱之。竟倚门卖笑。等于娼妓之流。从此廉耻尽丧。毕生堕入泥犁。是谁之过欤。故凡遇有此等事件。总以速结速释。最为政体之要。即因人证未齐。尚须待质。亦宜仍令亲属领回。取保保候。慎勿轻辄管押。致滋弊窦。犹有妄听诬告处女被污之案。最易朦混。虽按例应令稳婆查验而若辈止知图利。何知案情轻重。稍有忽畧。一则罪名綦重。一则名节攸关。莫若饬传民间年老妇人。令其覆加验视。决我疑信。定彼爰书。庶几端风化而慎讼谳之道欤。

  人虽不肖。未有敢肆为淫纵者。自邪书一出。将才子佳人四字。抹杀世间廉耻。而男女之大闲。不可问矣。又如传奇新曲。以婉娈娇好之童。为阿媚私邪之态。坏人闺门。不可胜数。昔有人梦入冥府。遇一囚身荷重枷。体肢零落。问为何人。狱卒曰。子于阳间曾见还魂记否。曰见。曰此即作还魂记者。其词一出。不知多少妇女失节。上帝震怒。罚入此狱。问几时赦出。曰直待世界中无此词曲。因其书而作恶者。罪报皆空。彼乃解脱耳。夫淫为万恶首。造淫书者。坏人心。败风俗。是自居首恶。并陷人于首恶也。但展转流播。伊于胡底。唯赖端人正士。耳目所及。即刻焚弃。转劝亲朋。广为燔毁。务使天下少看一人。少看一日即所以正人心。维风俗。而造福无涯矣。

  世间恶事。未有过于画春宫者。将使天下识字不识字之人。一概心醉神驰。同入禽兽之域。岂非恶极。吾见擅此技之人。鲜不斩然无后者。以其画幅流传。不知惑多少子弟。坏多少闺门即绝嗣不足偿其罪也。抑鲜不妻女淫乱者。以其朝见夕闻。无非淫状。即有贞烈之性。亦化为邪也。且鲜不早年夭折者。以其执笔摹拟淫心摇荡。督任潜开。真精浮散。易病而易殂也。呜呼惨矣。夫百工技艺。何事不可为。而乃为此。山水花鸟何物不可画。而乃画此技愈精。孽愈重。坊肆有此。地方官必当严禁。

  某生作淫书数篇。现世痨瘵呕血死。仍受报地狱。又一人作通俗小说吴歌等书。老而大愚。子孙销灭。而作水浒传者。子孙至三世喑哑。厯观古今诲淫败俗之报。载在传记昭昭不诬。可不畏乎。少年读书。须善拣择。屏绝委巷秽亵之谈。朝夕研味圣贤书籍。自然德日进。而志趋高远矣。苟不如是。则人面兽心。德之不逮。殃及子孙。不可不戒。又云栖大师论李贽曰。彼以始皇之暴虐为第一君。以冯道之失节为大豪杰。而古贤人君子反摘其瑕颣。大学所谓好人所恶。恶人所好。灾必逮夫身者。其贽之谓乎。圣人代作。俾此淫书秉炎火永禁伪造翻刻。则庶乎风俗醇。而士风振。家易齐国可治也。

张钻孙诫人作淫词畧云。今世文字之祸。百怪俱兴。往往倡淫秽之词。撰造小说。以为风流佳话。使观者魂摇色夺。毁性易心。其意不过网取蝇头耳。在有识者。固知为海市蜃楼。寓言幻影。其如天下高明特达者少。随俗波靡者多。彼见当时文人才士。已俨然笔之为书。昭布天下。则闺门丑行。未尝不为文人才士之所许。平日天良一线。犹或畏鬼畏人。至此则公然心雄胆泼矣。若夫幼男童女。血气未定见此等词说。必至凿破混沌。抛舍躯身。小则灭身。大则灭家。呜呼。谁实使之然耶。况吾辈身列士林。不思遏之禁之。何忍驱迫齐民。尽入禽兽一路哉。祸天下而害人心。莫此为甚矣。倘谓四壁相如。不妨长门卖赋。则何不取古今来忠孝节义之事。编为稗官野史。未尝不可骋才。未尝不可射利。何苦必欲为此。况矢口定是佳人才子。密约偷期。绝不新奇。颇为落套。而况绮语为殃。虚名折福。不独悞人。兼亦自悞。吾实为作者危之惜之。故不惮与天下共戒之也。

●居官日省录卷之四

  申报

  批驳

  察监狱

  察班房

  祥刑

  劝民息讼

  ○申报

  凡申上之文。有详。有禀。有验。有呈。其类不一。州县职司民牧。申报之件。难以枚举。无论巨细。均为上司所寓目。最宜慎重。如事未明显。未可冒昧禀陈。案须酌议。不可独出己见。即如命盗之件。或不能速结。详请展限。或难以悬定。先报供情。此等申文。切不可说煞。须含蓄以留地步。庶将来结案。不致大费周章。又如疑似之案。须知归注有归注则专一而无两歧之病。所谓律犹珠也。案犹龙也。左盘右旋。总不离一定之准。余如催科交代水旱灾征。以及户婚田土。一应申详之件。概可举一反三。要之。不外乎慎。昔人有言。无凭据不入详。有疑心不下笔。诚至论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壬寅岁。■〈口英〉夷犯江南。镇江某令。闻流言■〈口英〉夷窜入内江。未经访确。率行张皇具禀。迨大府飞檄各营。云集防堵。讵夷船并未入境。遂致以冒昧褫职。事见邸抄。直隶某令。禀宪饬办土兵。因系大邑。应设士兵百名。某令议捐廉。每兵日给口粮银三钱。讵核计总数。岁需巨万。禀上。致督宪以该令廉额未及千金。何能捐助。明系虚捏申饬。

  又有父子。同官直隶者。父某奉办桥道大差。因已系现任邑令。请以子某候补通判代已上差。禀已发矣。适友人自远来。某令谈及此事。力劝之追回原禀。否则几被严谴矣。

  又某令将例非系杆徒犯。因其屡次脱逃。详请系带铁杆。上宪以违例申饬。

  又某令因狱囚猝时病毙。越日始令禁卒补具病状。迨后申报犯病。误将病状日期。作为犯病日期。致与犯毙之日。先后倒置。经上宪察出。以人犯先死后病批饬。

  △格言

  凡人命大案。极宜慎重。不可轻报。又不可迟报。轻报则事难挽回。迟报则上司行查。俱有未便。但于报文内语意松圆。虚虚含照。如告谋杀人命。虽所据状词云然。但事尚未经确审。岂能说煞。上司亦不据驳斥。迨势不能已。然后将谋杀故杀情由叙招详覆。亦不为晚。何则。鬬杀止于缳首。即有余人。不过依共殴拟罪。谋杀则造意者斩。加功者绞。余亦杖流不且罪及多人□。如告刼杀人命亦然。凡刼杀即同盗论。不分首从皆斩。但查所失无多。不过随手稍带。意原不在得财。须婉谕苦主。一死巳堪泄忿。何须伤害多人。即或不从。律例内谋而已行。人赃见获者。方与强盗同辟。若赃无见获。不尽法严追。又安能虚坐一概论死乎。所谓初报详文内语意松圆。不要说煞者。正谓将来结案轻重之退步耳。此古人为罪囚阁笔求生之意。亦仁人君子之所乐为也。

  凡申报以初文为据。最宜慎重。如盗情只据报呈淡淡数语。不可太实。人数不可报多。难以捕获结案。即报呈中大盗刼杀。明火执仗。盗党多人。罄刼一空字样。在事主不过刀笔套子。却于报盗轻用不得。在事主亦宜详酌。如伤人未中要害。不致折损残废。约畧数日可愈者。不报伤人亦可。如失物无多。人数亦少便不宜报大盗。此种似非积贼。将来犹望可矜。不致骈首受戮也。

  夫详文者。详言其事而申之上台者也。贵在源委清楚。词意明切。而陈以可否之义。静候宪裁。其大者不过刑名钱谷地方利弊之事。如言刑名。应宽者。则据其实可矜恤之情。应严者。则举其法无可宥之状。如言钱谷。应追者。则举其侵吞逋抗之奸。应免者。则举其艰难穷困之苦。至于利所当兴。则举其所以利民者何在。弊所当革。则举其所以害民者何存。总宜事理透彻。出之委曲详尽。使阅之诵之。其可喜可怒可泣可悲之情。不觉其油然而动。勃然而生。则虽欲不从吾言。以为可否得乎。夫详文亦有司之要务。且详之其行与否。均关有司体面。故事非不得已。亦不可轻易动详。

  申上之文。曰验。曰详。曰禀。验止立案。详必批回。然惟府批由内署核办。自道以上。皆经承拟批。上官有无暇寓目者。禀则无不亲阅。遇有情节繁琐。不便入详。及不必详办之事。非禀不可。宜措词委曲。叙事显明。上官阅之。自然依允。凡留意人才之上官。往往于禀揭审视疏密。虽报雨请安各禀。亦不可不慎。蒙头盖面之文。土饭尘羹之语。最易取厌。尽汰为佳。

  定例徒罪以上通详。杖枷等罪。均听州县发落。所以归简易也。多一重衙门。便多一重费用。百姓何能堪此。故寻常户婚田土细事。总以速结为美。勿听书办簧鼓。轻率详报。

  不惟小案不宜申报也。即奉上官准理事件。惟牵涉书役。必须解勘。其余民间细故。如两造投案求讯。自不妨录供详结。以省跋涉。至两造吁息。则伦纪赃盗而外。俱可取结详销。亦息事爱民之一端也。

  ○批驳

  申报之件。不容忽略矣。若案已审定具详。而屡奉批驳。须识上官用意。正欲案情确当。批驳一次则其中罅漏又明辨一次。愈驳愈细。其本应更正者无论已。即原详业已确当。又经一驳之后。重加缕晰详报。使案情无隙可攻。岂非极善。往往批驳之语。或显示其意于言中。或隐露其意于言外。或意欲从宽而故作紧语。或原详一例。而引他例以驳。奉文之下。总宜细心察理。斟酌万妥。剀切陈覆。若胸无定见。随波逐流。观望上官之意旨。摹拟旧时之比样。颟顸了事。或有人命案件。以此贻误。永无救正挽回之望。谁任其咎哉。

  事迹

  格言

  △事迹

  薛简肃判刑部。故事州郡之狱。有法可疑情可悯者。许上请。然法寺多举驳。则官吏当不应奏之罪。简肃奏天圣三年。天下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岂无法可疑。情可悯者。而州郡无所奏请。盖畏罪也。请自今不应奏者勿罪。自是奏谳者岁减千人。

  薛文清公瑄。为大理少卿。会有武弁病死。其妾有色。王振侄王山欲娶之。妻持不可。妾乃诬告妻毒杀其夫。鞫问已诬服。公辩其冤。屡驳还之。都御史王文谄事振。谮之。振嗾御史劾公受贿。故出人死罪。请廷鞫。竟坐公死罪。公怡然曰。辩冤获咎。死无愧焉。在狱读易自娱。至复奏将决。家人乞代死。大臣有申救者。得免死放归田里。

  △格言

  凡命盗巨案。势恶情凶。罪名重大者。州邑每几经解审。各宪必几经驳诘。何也。盖因人命至重。不厌精详。稍有疏虞。非枉即纵。关系匪轻。且一经部驳。则失出失入。例议綦严。原于慎重谳狱之中。仍庽周全属吏之意也。尝见各宪驳文。反复根诘。层层挑剔。不啻吹毛求疵。正以驳之苛。欲覆之力耳。若在下者但凭纸上之宽严。不察措意之轻重。惧违宪见。妄自更翻。使上游窃笑其无知。而案情愈致纰缪。何如悉心体会之为得耶。倘词意未易窥测。不妨亲谒上宪。面陈请示。或因省郡窵远。姑先具由禀明。俟其批示如何。再行遵办。则未有不当者耳。

  廷尉。天子之理刑。推官。一府之廷尉也。端典刑谳。民命攸关。若明知小民之冤。或委之上人之主持。或委之前官之审定。失入失出。全无确见。殊不知我知而不辩。即我之罪矣。故古之循吏。尝有压于上司偏见。竟以去就争之。即彼之冤仍不申。而我之心已无憾。夫仁者且不难因一囚弃一官。今竟有以人命供己之喜怒。且以媚人之喜怒者。其忍心害理为何如也。

  杀人以媚人者。意不过谓雷霆之下。恐有不测。惧以身为之继耳。然徐有功狄梁公。俱以辩冤获罪。濒危不死。而希旨罗织者。往往灾及其身。死生有命。安可中立祈免。即不幸死于救人。与死于杀人之报。孰得孰失。当知所自处矣。

  刘肃字才卿。定兴二年。有盗内帑官罗及珠者。连系货珠牙侩及库吏十一人。刑部议置极刑。肃曰。盗无正犯。杀之冤。金主大怒。有近侍夜见肃具道其意。肃曰。辩析冤狱。我职也。惜一已而杀数十人可乎。明日诣省辩愈力。金主悟。囚得不死。肃后官中书令。封邢国公。殷棠川曰。冤狱之平反也。恐触怒上官。见忌僚佐。知而不问。欲言而不敢者多矣。况犯人主之怒。事关内帑。未可以恒律争者乎。肃独执法辩析。不爱一身之死。活十余人之命。虽抗主威。违部议。弗恤也。不亦难乎。世盖有悦下吏附己。不欲屡驳以形其短。惮成案之更。虑始劾者。衔我而见中于他日曰吾负百姓耳吁此又不仁之甚者也。

  孙沂水先生云。驳审一节。上台原为死生严出入也。乃问官不免泄泄。一经批驳。沈阁多年。设皆重辟。即瘐死无辞。乃一招之中。有徒有杖。以正犯未结。每致余犯监毙。干和孰甚。即令保候而数数勾提。频频解审。其磨累已彻骨矣。愚以为驳问招详。宜勒限刻期审结。如情轻罪犯。应配应杖。鞫问允孚。果与正犯无关者。先行摘发。其大辟不妨另招报夺。庶分轻重之衡。以明上下之服。株连可省。所全者不既多乎。盖谨于始则疑狱不生。断于终则滞狱一洗。是亦清讼之大端也。

  ○察监狱

  监狱为至苦不堪之地。禁卒牢头。为残忍很毒之人。罪人苟入其中。非买命有钱。未有不受异样凌虐者。夏月暑湿。冬月寒冻。尤易毙命。或曰非重犯不入。死何足惜。不思其中亦有受冤被陷之人。亦有亲属累及之人。或系追赃。或应遣戍。并非本身故犯。而遭此惨酷。忍乎否乎。夫仁政泽及枯骨。而况属生人。死囚尚欲求生。而况非重罪。是故宜用察之之法。彼案可结则早结。应释应配。早离一日囹圄。少受一日痛楚。其余在系之囚。随时检点。毋令禁卒牢头。任意肆虐。盛夏隆冬。尤当加意。譬犹千年幽谷。忽受阳光。生机畅遂。于本官心地。培养无数祥和。上帝好生。万物并育。此中大有至理。不独积德云云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张庆汴人。为省司狱。好诵佛经。矜慎自持。日亲扫狱舍。暑月尤勤。每戒其徒曰。人罹于法。甚属可矜。况我辈以司狱为职。若不加矜恤。则罪人何所倚赖。饮食汤药卧具必加精洁。囚有受枉者。为之缓词请释。狱中多获保全。一日妻病将殁。梦白衣人语之曰。汝夫阴德大。子孙当有兴者。汝且归。病遂得愈。明年生子亨。官至左藏副使。庆年八十二无疾而终。亨六子皆显。

  赵清献公出察青州。每念一人入狱。十人罢业。株连波及。更属无辜。且狱中夏有疫疠湿蒸。冬有皲皴冻裂。或以小罪经年桎梏。或以轻系迫就死亡。狱卒囚长。需索凌辱。尤属可痛。令人飞吊各县监簿。马上查勘。以狱囚之多寡。定有司之贤否。行之期年。州县属吏。无敢妄系一人者。终公之身。不独富贵莫比。即死后亦复成神云。

  范纯仁知庆州。见狱中罪人皆满。公曰。何不令人保取在外。判司曰。此辈鼠窃狗偷。释之必复累官府矣。公曰。然则何如曰疾毙狱中。是亦除害一法。公蹙然曰。法不当死在位者必欲杀之。岂理耶。尽呼至庭下。戒之曰。尔辈为恶不悛。在位者不肯放汝。惧为民害。复累官府。汝等若能改过。我便放汝。众叩头曰。敢不佩教。遂释。之欢呼而出。是岁犯法者。减往岁之半。

  孙一谦为南部司狱。旧例重囚米日一升。率为狱卒攘去。又散饭时强弱不均。至有不得食者。囚初入狱。狱卒驱秽地。索钱不得。不与燥地。不通饮食。一谦严禁之。自定一秤。秤米计饭。日以卯巳时。持秤按籍。以次分结其食甚均。见囚衣敝。时为澣补。狱卒无敢横索一钱者。

  梁阶平相国父。官刑部司狱。向诣狱者。司狱官辄有所索。梁独屏不受。督狱卒洁蠲惟谨。一切可以方便者。多方调护之。二十年如一日。擢刑部主事。卒后。相国大魁天下。官至大学士。人谓阴德所致。

  眉州刺史申贵。残虐聚敛。谕狱吏令赃徒引富民为党。以纳其贿。尝指狱门曰。此吾家钱窟。被诉下狱。谪维州司户。至犀浦赐死。民皆相贺。

  李若水为淮南司理。有刼贼五人事败系狱。且言曾与僧人自成为党。既而五人已就戮。而僧方追获。僧言实未尝为盗。若水坚执盗语为实。夜以湿纸糊僧口鼻。压以土囊。须臾脐腹皆裂而卒。月余狱吏李能。无故大呌曰。和尚。不干我事。特司理驱使耳。言讫而卒。明日推司刘元。亦暴卒。又明日。若水苦小腹绞痛。号呼而卒。又明日。知军孙诰。判官赵禹。亦皆暴卒。未几若水一门殆无遗类。

  尹赏为长安令。修治长安狱。穿地方深各数丈。以大石覆其口。名为虎穴。收囚内穴中。百人为辈覆以大石。数日一发视。皆相枕籍死。人之无良。残忍至是。

  富阳狱吏凌华贵。相貌非常。有相者曰。当为上将。然凌性酷暴。常逞威逼勒囚犯。重索贿赂。后梦至一公府。主者命凿易其骨。随有鬼卒劈其脑。凌醒后犹觉甚痛。未几死。

  △格言

  犯人入狱。性命悬于狱卒之手。所谓生死须臾。呼天莫应者也。其致死之由。有狱卒索诈不遂。买命无钱。而百般凌虐以死者。有共案诸人。欲要犯身亡。希图易结。因而致死者。有仇家买嘱。随机取便。谋害以死者。有婪官利其赃私。致之死而灭口者。有神奸巨蠹。恐其幸脱。而立取病呈者。夫狱卒仇家诸人。草管人命。固宪典所不容矣。至于婪官攫取家赀。而又戕其性命。是何异于刼财杀人之盗哉。故司牧者。宜时加查察。禁绝毙端。毋令此辈作刽子手也。若狱犯三日前未闻报病。而仓卒云亡者。必系狱卒谋害。务严究同牢众犯。并验尸伤。申宪究拟。以申冥屈。而儆凶风。如遇有呈报犯病应即亲往查验。拨医诊视。不许扶同冒结以破其奸谋。则恶卒知儆。不敢妄报病呈。而倾人性命矣。

  在狱诸囚。全凭衣食充饥蔽体。本籍有家属亲戚。犹可照应。若远处无人之犯。何以仰资。州县遇有囚粮。犯众未必足给。若囚粮全无。须多方措置。或僚佐共捐。或词讼罚赎。务令每日衣食不缺。方为安妥。如值严冬则为之备草荐棉袄。雪天早冻则为之煮姜汤热粥。如资用不敷。广为劝助绅衿富庶。谅亦乐输。总之念属救人。不必过为拘谨。若能独力勉行。不更快乎。恭遇  万寿元旦令节。量赏酒食。俾狱底余生。获沾 恩育。皆系牧民长官应为之事。未可视为此辈恶人。死固宜尔。而以斯言为迂阔也。妇人实犯死罪。例应一体收禁。虽狱中设有女监。而防范最宜严密。早间放风。应谆饬禁卒稳婆拘管出入。不许男犯近前。晚须监门锁闭。不许与男犯通奸。恐囚头纵淫争闹。致生他变也。至罪非实犯应死及实发驻防之妇女。断不可轻送监中。恐被诸犯轻薄。或被牢头狱卒调戏。不惟妇女从此脸厚无耻。即贞端自守者。终身行检难以自明。归而妯娌嘲谈。亲党窃笑。兼之夫主嫌疑。一旦含恨自缢。则无辜陷人于死者谁乎。仁人君子。不可不虑及于此耳。

  狱中人多气杂。且地方逼隘。秽气熏蒸。最易致生疾病。若一经传染。枕藉接踵。甚为可悯。务令火夫狱卒。扫除洁净。不许堆积狱中。冬月三日一次。夏月逐日一次。其粪道须令时通。不得壅塞。杻锁刑具。勤加涤拭各监坐卧之处。亦常为扫除干净。宜照会捕官。严饬刑胥。亲身督责看视。违者。禁卒刑书一并重责。

  陈继儒曰。罪人之苦。牢狱为最。其中杂秽疫痢之苦。暑月为最仁人君子。体上帝好生之心。暑月无得滥受词。无得枉羁候。常遣人扫囹圄。涤枷杻。不时吊监簿查囚数。以自察其治状。务使眼前火坑。化作逍遥世界。此只在当权者。念头动。舌头动。笔头动。一霎时间耳。而鬼神已鉴之矣。

  囹圄之设。虽曰禁锢罪人。圣王体悉周至。亦无所不用其爱也。残忍之吏。凭势作威。或至泥耳笼首截筋拉胁悬发熏目备极楚虐。昼禁其食。夜禁其寐。暑疫蒸染。寒冻僵积。而莫之矜恻。诿曰。凡入狱者举非良民。困苦之者教民重犯法耳。嗟乎。岂其然乎。赤子无知入井。非赤子罪也。不又有任情故禁。久系遗亡者乎。阴德获报。昭显不诬。司狱事者。可以鉴矣。

  李笠翁云。妇人非犯重辟。不得轻易收监。此情此理。夫人而知之也。然亦有知其不可而偶一为之。不能终守此戒者。以知其浅而不知其深。计其今而不计其后也。问以不可收监之故。则曰此中男妇杂处。嫌疑不别。况牢吏狱卒。半属鳏夫。老犯宿囚。多年不近女色。置烈火于干柴之上。委玉石于青蝇之丛。未有不遭焚涅者。愚曰不然。羞恶之心。是人皆有。施强暴于众人属目之地。不待贞者而后拒之。久则难保无虞。旋羁旋释者。未必尽有失节之事。所可念者。妇人幽系一宵。则终身不能自白。无论乡邻共訾。里巷交传。指为不洁之妇。即至亲如父母。恩爱若良人。亦难深信其无他。而公姑妯娌。又可知已。此种不白之羞。虽有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湔洗。常见有妇人犯罪。不死于拘挛桎梏之时。而死于羞惭悔恨之后者。职此之由。奉劝为民上者。皆当以此存心。一念稍宽。保全几许节操。一时偶刻。玷辱无限声名。此阴施阳报中极大关头。万勿视为细事。妇人有必不可宽之罪。势必系之狱者。惟谋杀亲夫。殴杀舅姑二项。亦必审实定案而后纳之。此外即有重罪。非着稳婆看守。即发亲属保回。总令法度纲常。并行不悖而已矣。

  夫圜扉之设。原因重囚法无可赦。情不足矜。求其生而不得。故羁之缧绁中。若罪无大故。犯该徒罪以下者。概不得置之于监。其收禁者。虽案情较重。然累月经年。覆盆莫照。牢头禁卒。又从而残毒之。其罪本无死法。惟一落狱中。遂绝生机。夏则暑湿。冬则寒冷。因而疾病死者多矣。 圣朝加意钦恤。夏则薙发。各给囚衣。导和消沴。至仁莫大于此。无如搏击之吏。以苛刻而甘残忍。阘茸之官。以废弛而滋沈滞。或恣作刑威。或故入人罪。或正犯在逃。逮其亲属。或钱粮逋负。蔓及族人。或以抵赎细事监追。或以势豪呈送收禁。或听衙役之诬报株连。或任佐贰之需索滥系。嗟哉。此种冤狱。言之惨恻。为牧宰者。除人命强盗照旧牢固外。有追赃已完。军罪遣戍。徒罪发配。应当发落者。即详请定地发落。其中有留养。速行查办详请。为民父母者。当无所不存恻隐也。

  ○察班房

  差役私设班馆。羁押无辜。久矣例禁綦严。各州县悉除此弊矣。然有例不收禁之罪。又有须候添传质证再讯之案。有讯详候示之案。而其人断不可取保者。因着各班隶役。分司看管。此亦慎重案件中。寓简便之方。免得差唤票催又生枝节。即旧时仓房之法。不过暂系数日而已。然而事关差役。流弊丛生。居官者觉察不周。即不免私立下处。或借名歇店。将传到人证。辄先私自羁押。多方索诈。任意凌虐。一日不饱其贪囊。即一日不行禀到。以致案悬莫结。拖累平民。甚有因勒索不遂。酿成人命。累及本官。种种弊端。殊难屈指。故设立班房应于衙署头二门内。在本官出入经行之处。不第便于稽查。亦省疏纵之虞。尤宜不时亲往察看。有无短少凌辱等弊。如有在押染患病症。即讯明犯事原案。若无关紧要。可以释放者。立子开释。否则亦取具本城的保。保出调养。俟病痊送案。如此详慎矜恤。庶不致贻害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唐彪曰。罪有重轻。故设羁候之所。用以禁轻罪之人。此厯朝善制也。有都御史因艰于得子。欲行善事。奏请废天下羁候之所。诏从其请。其意欲宽释轻罪也。不知轻罪无羁候之所。则必禁之于狱中矣。某邑羁候所塌坏。官府将轻罪者。辄交皂快带归家中。锁吊系打。需索银钱。为民大害。好善之绅士。力请于县尹。乃得复。今又因此请而废去。令轻罪非入狱中。即受皂快荼毒噫彼欲行善事。而岂知适以造大恶乎。甚矣举事之不可不慎也。

  杨自惩为县吏。家贫不受馈遗。见狱中囚乏食。必多方济之。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家复缺米。给囚则家无食。自顾则囚乏粮。谋之妇。妇曰。囚从何来。曰自杭来。菜色可悯。妇因撤已之米。煮粥以食囚。后生二子守陈守址。景泰间俱为名臣。

  △格言

  押犯不同狱犯。例无囚粮囚衣之给。为民上者。理宜一体矜恤。或于存公闲欵。或竟捐廉筹办。施舍口粮。冬则草荐棉衣。夏则凉席药饵。每至岁暮清厘。择其无关紧要。以及有结实可靠之保人。即予保回卒岁。俾快天伦之叙。则慈母神君。行当颂遍茆檐也。

  学治说曰。管押之名。律所不着。乃万不得已而用之。随押随记。大概贼盗之待质者最多。审定则重者禁。轻者保。无干者省释。立予销除。其命案牵连。应实时诘正取保。势不能速结者。至四五日断不可不为完结。至若词讼案件。自可保候覆讯。不宜差押。故政之累民。莫如管押。且干系甚重。或贼押而捕纵行窃。或命押而惧累轻生。至讼案押而招摇撞骗。百弊错出。虽向有班房。夜间官须亲验。以防贿纵。数年前禁革班房名目。令原差押带私家。更难稽察。似不如仍押公所为妥。盖役之贪狡者。命案讼案。及非正盗正贼。藉谕押以恣勒索。每系之秽污不堪处所。暑令熏蒸。寒令冻饿。至保释而病死者不少。故非万不得已者。断不可押。既押须亲自查验。并设自记之簿。俾免经旬累月。或有遗忘。使民受大害也。

  ○祥刑

  莲池大师祥刑要语原叙

  吕叔简祥刑要语

  事迹

  格言

  △莲池大师祥刑要语原叙

  有大长者吕叔简氏。作祥刑要语垂戒当官。邹南皋先生。刊石以广其传。洞悉隐微。谆切恳苦。子三复之。合掌起敬。窃叹筮仕之初。刑人未惯。乍而临之。必有惊伤惨戚之情焉。今日习之。明日习之。挞人如击土石矣。又习之。杀人如刈草菅矣。嗟乎。一芒触而肤栗。片发拔而色变。己之身。人之身。疾疴痛痒。宁有二乎。况人生一受刑杖。即为终身瑕玷。无论当下妻孥聚泣。情实可伤。即传之子若孙。亦尚觉耻悬眉颊。饮恨椎心。奉劝世之临民者。苟可矜怜。何苦妄作威福。逞其残毒耶。人有恒言。刑官无后。诚守是戒。吾知其必有后而蕃且昌也。否则晚年落寞。身后萧条。天道循环。如寒暑之迭运。不爽毫厘。尚其凛之。

  △吕叔简祥刑要语

  不打五条

  禁打三条

  莫轻打六条

  勿就打五条

  且缓打五条

  莫又打三条

  应打不打三条

  怜不打三条

  不可打三条

  不打五条

  老不打

  幼不打

  病不打

  衣食不给不打

  人打我不打

  老不打。

  其血气既衰。打必致命。

  幼不打

  其血气未全。打必致命。

  病不打。

  血气未平复。打则病剧必死。

  衣食不给不打。

  如乞儿穷汉。饥寒切身。打后无人将养必死。

  人打我不打。

  或与人鬬欧而来。或被别官巳打重。又行加打。倘致伤命。则恶名独归于我。

  禁打三条

  禁重杖打

  禁作法打

  禁佐贰非刑打

  禁重杖打。

  五刑轻重。律有定式。大杖一。足当中杖三。小杖五。若用轻杖。即多加数杖。亦不伤生。且我见责之数多。怒亦息而杖可巳。若重杖只见数少。而不知其人巳负重伤矣。

  禁作法打。

  皂隶求索不遂。或受冤对买嘱。每重打腿湾。致筋断骨伤。或只打一块。用力极重。而打声不响。谓之闷头板。又谓之缩头板。皆致瘀血胀闷攻心。昏晕欲死。故被杖之后。复自令人开刀。放去恶血。痛楚万状。炎天甚至蛆出。夫同一被刑。而死生异者。贫富不同也。嗟哉。贫者何辜。而令其受此。

  禁佐贰非刑打。

  夹棍重刑。不许佐贰首领各衙私置。即正官亦止备以候不常之用。各官遇不得巳而用。赴堂禀请。盖正官犹有忖量。而佐贰首领。将势要送来百姓。私衙任意酷打。替人出气。正官不知。最可痛恨。

  莫轻打六条

  生员莫轻打

  监生莫轻打

  童生莫轻打

  妇人莫轻打

  旧族名门子弟莫轻打

  上司差人莫轻打

  生员莫轻打。

  干系诸生体面。有事。轻则行学戒饬。重则申宪究治。即巳奉院道革除。而非干逆伦乱常大罪。亦宜候上司正法。

  监生莫轻打。

  从生员援例者。固曾读孔圣书。不得轻慢。即系民间俊秀。须念富家有体面。苟非大犯。切勿轻加刑责。况衙门人役。视监生为奇货。即使秉公发放。费巳不赀。何不省其苦费以为作福计。乃为凶恶之徒作生涯乎。戒之□之。

  童生莫轻打。

  童生即与齐民等犯。若非重罪。姑且试之。文理不通。不妨扑责。若通则可以作养。盖此辈最易变化。安知不因此发愤。一朝显达。后有会期。即论目前。亦实有不忍加刑者。长才暂屈。入泮犹难如登天。正宜垂悯。岂可作威。

  妇人莫轻打。

  羞愧轻生。因人耻笑。必自殒命。

  旧族名门子弟莫轻打。

  诗礼之家。缙绅之裔。若一受官刑。则同类不齿。乡闾非笑。使彼无面目做好人。况先世功德。亦或有可推念者。即有所犯。须宽一分。须开一法。

  上司差人莫轻打。

  非惜此辈。投鼠忌器。打虽理直。亦损上司体面。有犯宜详书犯状。密申上司。彼自有处。若畏势含忍。则又阘茸非体矣。

  勿就打五条

  人急勿就打

  人忿勿就打

  人醉勿就打

  人随行远路勿就打

  人犯远路擒来勿就打

  人急勿就打。

  彼方急迫无聊。打则适速其死。

  人忿勿就打。

  愚民执迷。方以理直自负。打则其愤愈甚。死亦不服。气逆伤心。易于殒命。宜多方譬喻。待其自知理亏。虽打不怨。

  人醉勿就打。

  沉醉之人。不知天地。岂晓礼法。打亦不觉痛楚。倘醉语侵官。亦失体统。宜暂取保押。酒醒惩戒。

  人随行远路勿就打。

  被打之人。若在家自能将息远路随行。风霜跋涉。无妻子在侧。无枕席可安。又要跟上程途。每多致命。即随行远路方回。亦勿就责。姑记之。俟来日惩治。未为晚也

  人犯远路擒来勿就打。

  捉拏人犯。从远路跑来。六脉奔腾。血气挠乱。即乘怒用刑。血逆攻心。致死甚易。待其喘定后用刑。

  且缓打五条

  我怒且缓打

  我醉且缓打

  我病且缓打

  我见不真且缓打

  我见不能处分且缓打

  我怒且缓打。

  有怒不迁。大贤者事。盛怒之下。刑必失中。待己气平。徐加责问。试于怒定之后。详观怒时之刑。未有不过者。

  我醉且缓打。

  酒能令人气暴心粗。刑必不当。即当。人亦有议。宜检点强制之。

  我病且缓打。

  病中用刑。常带火性。不惟施之不当。亦恐用刑致怒。人己俱损

  我见不真且缓打。

  事纔入手。未见是非。遽尔用刑。倘细审本情。与刑不对。其曲在乙。先巳刑甲。知甲为直。又复刑乙。不独甲刑为冤。即乙刑亦不知儆。旁观烱烱。何以自处。

  我见不能处分且缓打。

  遇有难处之事难犯之人。必先虑其所终。作何结局。方好加刑。若浮气粗心。先就刑责倘终难了结。反费区处。

  莫又打三条

  巳桚莫又打

  已夹莫又打

  要枷莫又打

  巳桚莫又打。

  语云。十指连肝心。桚重之人血方奔心。又复用刑。心慌血入。必致损命。常见人受桚者。每遇风雨之夕。呌楚不宁。为伤骨故也。嗟乎。均是皮肉。何忍至此。

  已夹莫又打。

  夹棍重刑。人所难受。四肢血脉奔逸溃乱。又加刑责。岂有不死。且夹棍不列五刑。安可轻用。即使不死。一受夹棍。将成废疾。何堪又随之以打乎。切宜念之。

  要枷莫又打。

  先打后枷。屈伸不便。疮溃难调。足以致命。待放枷时。责之未晚。

  应打不打三条

  尊长应打为与卑幼讼不打

  百姓应打为与衙门人讼不打

  工役铺行应打为修私衙或买办自用物不打

  小事用夹棍甚于打宜禁

  夜间用刑甚于打宜禁

  滥禁淹禁甚于打宜禁

  尊长应打。为与卑幼讼不打。

  常见尊长与卑幼讼。官亦分曲直用刑。不知卑幼讼尊长。尊长准自首。卑幼问干名犯义。遇有此等。即尊长万分不是。亦宜宽恕。即有言语触官。亦不宜用刑。恐人疑为因卑幼而刑尊长也。大关伦理世教。

  百姓应打。为与衙门人讼不打

  即衙门人理直。百姓亦宜从宽。否则我有护衙门人之名后即衙门人理屈。百姓亦不敢告矣。

  工役铺行应打。为修私衙或买办自用物不打。

  即其人十分可恶。亦姑恕之。否则人有辞不服。而我之用刑。亦欠光明正大。

  小事用夹棍甚于打宜禁。

  刑具中惟夹棍最重。爱民及明白官长。经年不轻用。必是强盗窝主谋杀。供质巳确。不认赃。不报同伙。真盗等项。本犯的系情真。即至死不枉。方可一用。即诸疑狱不得不用者。止可畧用恐吓。令其实吐。或稍试辄放。勿令撦满。至若户婚田产。断不可用。

  夜间用刑甚于打宜禁。

  问理必须白日以辩情伪。夜间用刑。或遇疾病羸怯之人。或有挟仇受贿用刑之人。或惧同谋发露。欲其灭口之人。不及审察详视。致故为加重。毙人性命。切宜痛戒。

  滥禁淹禁甚于打宜禁。

  狱禁重囚。徒罪以上。方行拘系。故淹禁律文甚严乃有受人嘱托。追债追租。听信左右挟仇枉陷佐贰辄送仓铺。又甚至索贿不得。勒求分上不得。扃闭黑狱牢头禁子索诈不休。号呼罔闻。饥饿瘟疫。遂成冤鬼。为民父母祖父母者。忍令至是哉。印官宜不时稽查。以绝此弊。

  怜不打三条

  盛寒酷暑怜不打

  佳辰令节怜不打

  人方伤心怜不打

  盛寒酷暑怜不打。

  寒暑之极。拥毡围炉。散发披襟。犹不能堪。此时岂宜用刑。盖彼方堕指裂肤。烁筋蒸骨而复被刑。未有不死者。

  佳辰令节怜不打。

  八节行刑。太上所忌。时值佳令。人人喜庆。如三元五腊或父母与已身生辰。及诞子嫁娶一切吉事。此时宜曲体人愿。颐养天和。即有违犯。当怜而恕之。

  人方伤心怜不打。

  问理时。如知其人或新丧父母妻子。彼哀泣伤心。正值不幸。再加刑责。鲜不丧生。即有应刑宜姑恕之。夫刑者。圣人无可奈何之法。以济德之穷者也。原从悲愍心流出。用之者。当不以犯法为怒。不以得情为喜。盖怒则觉彼罪应受。绝无矜怜。喜则谓我见甚真。惟知痛快。古云。刑官无后。不可不慎也。此刑戒一书。吕叔简从铁床火坑边。行清凉之剂。不惟造福。即是修心。盖用刑之心。其发如火。其流若波。宜常存此心。以调伏之。不见吾贵民贱。不知此德彼怨。即是圣贤根器。我愿居官者。各留心自戒。而旁观者亦直口戒人。则世道人心之厚幸矣今以愚意又妄增不可打三条。以俟仁人君子鉴诲焉。

  不可打三条

  祈祷晴雨期内不可打

  残废笃疾不可打

  孕妇不可打

  祈祷晴雨期内。不可打。

  地方旱涝愆期。皆守土者必有惭德。穹苍降戒。正宜洗心悔过。感格天心。岂可于祈祷期内。妄施刑责。

  残废笃疾。不可打。

  怜其形秽。矜不成人。命己垂危。受伤即死。

  孕妇不可打。

  念其身怀六甲。打则恐致堕胎。

  △事迹

  张欧为廷尉。专以诚处官。官属亦不敢大欺。每上具狱事。有隙可生者生之。不得已则为涕泣面对而封之。武帝时擢御史大夫。

  郭躬字仲孙。父宏。习小杜律。太守寇恂。以宏为决曹掾。断狱至三十年。用法平恕。为宏所决者。退无怨情。郡内比之东海于公。年九十五卒。躬少传父业。后拜廷尉。家世掌法。务在宽平。决狱断刑。多所矜恕。乃条诸重文。可从轻者。四十一事奏之。事皆施行。着为令。子孙至公者一人。廷尉七人。侯三人。剌史二千石侍中郎将者。二十余人。

  刘旷平乡令。民有讼者。辄谕以大义。不加刑。期年风俗一变。囹圄生草。庭可张罗。及去。吏民无少长。泣送百里外。

  武后屡兴大狱。徐有功数犯颜争之。前后活数千百家。诬构者。皆为平反。尝争李行褒不应族。周兴奏有功故出反囚。当斩。后仅免其官。寻起为侍御史。辞曰。臣不能枉升下法。必死是官矣。后固授之。因言豫王妃母庞氏不应斩。薛季昶奏有功阿党当绞。令史以白有功叹曰。岂我独死。诸人永不死耶。揜扉熟寝。后召谓曰。卿比按狱失出何多。对曰。失出人臣之小过。好生圣人之大德。后默然。庞氏得减死有功坐除名。凡以议狱故。三坐大辟。泰然不忧。赦之亦不喜。后益重之。擢殿中侍御史。当时语曰。遇来侯必死。遇徐杜必生。杜即景俭也既而周兴。来俊臣。索元礼。侯思止。诸酷吏。相继诛灭。而有功荣显善终。卒赠都督。杜景俭官至宰相。其祸福不爽如此。开元初。窦希瑊等。请以己官让有功子惀。以报德。诏擢惀恭陵令。孙商登进士。至太保封公

  严譔事则天为详审使。立心仁厚。平活八百人。原宥千余家。后拜散骑常侍。子尹凤翔三世皆寿八十五。

  蔡确坐诗语。讥讪。议者欲重其罪。范忠宣独于帘前。开陈圣朝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之间。暧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王博文。为政平恕。尝谓其子曰。吾生平决罪。至流刑未尝不阴择善水士处。屠太宰滽每注选至烟瘴地。停笔久之曰吾尝经其地。官多以瘴死。必择宜其风土者。因奏着为令。此真仁人之用心也。

  邢宽字用大。祖父皆为法司。每为囚求宽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人皆感之。后生宽登第。廷试初拟孙曰恭第一。上谓曰恭暴字也。及见邢宽二字甚喜。擢第一。丹书其名。当时咸称其祖父宽仁所致云。

  范纯仁尹洛多惠政。后为执政。其子道经河南。少憩村店。有翁从家出。注视其子曰。明公容类丞相。乃其家子乎。曰然。翁不语入具冠带出拜。谓其子曰。昔丞相尹洛。某年四十二。平生粗知守分。偶意外争鬬。事至官。得杖罪。吏引某褰裳行刑。丞相召某前问曰吾察尔非恶人。肤体无伤。何为至此。某以情告。丞相曰。尔当自新。免罚放出。非特某得为完人。此乡化之。至今无争鬬者。

  马默字处厚。知登州。先是沙门岛流配罪人。制有定额。官给粮止三百人。每溢额。则取其人投海中默上疏。朝廷既贷其生矣。又投之海中。非朝廷本意。今后如溢额。乞选年深者仍移至内地。听其自便。神宗深然之。即诏可。着为定制。自是全活甚众。一日默坐堂上。忽昏困如梦中。见一神人。左右挟一男一女至前。大呼曰。我自东岳来。圣帝有命。奉天符。马默本无嗣。以移沙门岛罪人事。上帝命赐男女各一。后果生男女二。卒年八十。赠太保。

  周敦颐初在南安。年甚少。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杀之。敦颐争之不得。太息曰。杀人媚人。吾不为也。委告身欲去。逵为感动。囚得减死。

  何比干字少卿。为汝阴狱吏。每逢节日。哀恳县令。自重减轻。自轻减免。全活甚多。后为丹阳县尉。设法矜恤有罪之人。狱无冤囚。民皆称为何父。一日有老媪至门曰君家世有阴德。君又治狱平恕。上天特赐神策。以厚君之子孙。因举策授之。凡九百余叶曰子孙佩印绶者当如此数。累世荣贵。悉如媪言。

  翁愈祥为县令。究心祥刑便览一书。听讼必以日。见其老少肥瘠。轻重施刑。入夜必持炬烛熟视。然后加刑。民咸德之。后擢铨部。

  陈轩字符舆。未第时。梦一官府。前有两高门。门各金书扁额。一曰左丞陈轩。一曰右丞黄履。后履官果至右丞。轩止龙图阁直学士。轩暮年语诸子曰。吾起自白屋。平生不作欺心事。今梦不与位符。自思昔守杭时。有达官以一老兵送府欲杖之。此兵年过七十不应杖。意欲令赎。达官再四不听。遂呼入行杖。即死杖下。至今二十年。恒以自尤。违法狥情。杀人招谴。宜其不登显位。汝等戒之。

  新吕吕光洵之父豪于乡。县令曹祥杖之。后改行为善士。祥太仓人也。光洵后为御史。巡按三吴。行部至太仓。祥不自安。光洵曰。非君吾父安得悔过。盖载恩十余年如一日也。留竟夕乃去。夫祥为循吏。固不待言。若吕之父子不念怨。又不讳其事。贤于人远矣。昔王沂公暮年。子嗣不蕃。谓人曰。予行已不媿。但一事有恨。予初守郓州。为监司所轻。后秉政。阴迁本官畧无宁岁。不意死于道路。想必以此受报也噫沂公且不免以此受报。况他人乎。

  汉武帝时。王温舒。为河内守。残虐刻酷。甫下车捕郡中豪滑。株连至二千余家。上书请大者族。小者死。帝可其奏。论决之日。血流十余里汉制立春后不复行刑。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使今冬得展一月。吾事足矣。

  梁统重刑疏曰。元帝轻除死刑三十四事。哀帝轻除死刑八十一事。自是人轻犯法。轻刑之作。反生大患。请更定律。按统是疏。帝虽不听。而统之苛虐。神人共愤。其子松竦死皆非命。而冀。卒灭族。

  北齐张思和。很戾性成。论断囚狱。无论真假轻重。必被以枷杻棰楚。囚人见之夺魄。名曰生罗剎。其妻四孕。生子皆着肉枷。手足连绊而死。后思和左迁。坐事受杖。死时手足如纽断者。

  来俊臣。万国俊等。酷作刑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等名号。或倒悬石缒其首。或以醋灌鼻。或以铁圈篐其首。而加楔。至有脑裂髓出者。嗟乎。谁非父母骨血之躯。乳哺提携。恐其不寿。而乃以供贼臣之碎磔。死亡之日。至不得比鸟兽之刀俎。犹得以顷刻毕命也。不亦伤哉。

  宋王韶为将。自以杀人过多。心常不安。或曰。为朝廷用兵杀人。何异行船拉杀螺蚌。奚罪之有。韶终不能释然。复问刁景纯。纯曰。且问公自心上打得过否。韶曰。何也曰若打得过。杀亦何妨。然果打得过时。公亦不问人矣。未几韶得疾。辄以袖自障其面。左右问故曰我如何开得眼。眼前带血人何如此多也。不久竟死。

  袁州王参军。尝勘一盗。狱具而遇赦。王以盗罪重不可恕。乃先杀之而后宣赦。罢官至新喻邑。晚至僧院。忽见所杀盗曰我罪诚合死。然巳赦矣。君何故违王命而杀我。我今得请于所司矣。明日暴卒。

  金坛于中丞相攸。得无锡华生为婿。告其女曰。吾二任都宪。厯十有七年。未尝置人大辟。华生不患不富贵也。患居官或刻耳。及华登第。为江右司李。执法凛如。三日而入重罪者三。其妻述父言告之。华曰。我为刑官。律如是。吾依律断而已。若废公法而市己私。非所以明职守也。后屡入人罪。屡劝辄以依律断答之。华后生二子皆不肖。语其妻曰。生平未尝欺公壤法。何生子如是。妻曰。此君之依律断也。今于子孙贵显。屡世。而华竟绝嗣。

  御史周世科。巡按福建。周起家甚微。夤缘骤贵。性贪而酷。其刑具有火炕。碓磨。活钉。钩舌。割阴。倒挂。等名色。真地狱变相也。与前吏部愈扬壻周文学有雠。使人诬其谋逆。立籍其家。文学被诛。掳其女赏牧马卒。书办八人多助为虐。戊子五月。陈李二部堂。平建宁乱。至延平按其贪酷。立时拿执。赃贿不可胜计。系至福州会审。观者数万人。助虐书办皆同解。先世科至延平。檄南平县备镣肘百副。限三日内完。方欲肆害吓诈。未及用。部堂即取以刑世科及助虐诸人。恰如其数。疏劾世科炮烙诸刑。己丑正月。戮皷楼下。即世科活钉人处也。尸肉立啖尽。

  李匡达性残忍。一日不刑人。则惨然不乐。后以酷罢官。死于狱。其子复以不法事被诛。竟斩祀。

  湖北某县尹。刚愎自用。刑罚不遵定例。小民怨望。幕友或谏其不可。辄怒曰。吾岂不若刀笔吏耶。安用此死法为。故为之幕者多不合而散。未几以酷闻。为廵按所劾。即下本县狱死狱中。

  宋国英东平人。以教习授潞城令。贪暴不仁。催科尤酷。毙杖下者狼藉于庭。徐白山适过之。见其横。讽曰。为民父母。威焰固至此乎。宋扬扬作得意之词曰诺不敢。官虽小。莅任百日。诛五十八人矣。后半年方据案视事。忽瞪目而起。手足挠乱。似与人撑拒状。自言曰。我罪当死。我罪当死。扶入署中。踰时寻卒。呜呼。幸有阴曹兼摄阳政。不然。颠越货多。则卓异声起矣。流毒安穷哉。

  丹阳令杨开。性暴横。百姓受其荼毒。与杨询交至厚。询明知其非。不敢忤意。一切赞美而已。一日盛暑。开杖公吏及囚系者四十余人。内二人巳毙杖下。询犹称其明允。后询梦神责之曰。成杨开之恶者汝也。应与同坐。不数日恶疾而死。

  △格言

  洗心主人曰。八节之日。无论杀戮不宜。即鞭笞亦所不可。服官居家者。皆宜谨戒。八节谓四立二分二至也。人既犯罪。刑固其所当然。特以加之于八节之日。未免伤天地之和。而于心有所不忍耳礼仲春之月。天子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仲夏之月。挺重囚。益其食。仲秋之月。虽命有司申严百刑。即继之曰斩杀必当。于秋肃之中。仍寓春和之意焉。为民上者。当此节日。正宜抚候惊心。遵古帝同仁之念。全上天好生之心。宽刑解释。方不愧民之父母。若忍心害理。恣意妄杀。则上干天和。下残民命。安得无恶报乎。

  刑者。圣王不得巳而用之。果属情真罪实。亦当详审而用。况滥及无辜乎。语云。天道好还。又曰。上帝好生。今且无论日后果报若何。即据审问鞠勘时。多少白头黄发。皆跪伏哀号。呼我为天。称我为爷。如何忍得与他做冤雠。动辄以三木相加耶。昔吕叔简作刑戒有云。求生不得。然后杀之。求出不得。然后入之。天道好生。神明临汝。一念惨酷。殃及后裔。昏昧残毒。何至于是。人有恒言。诚能处处详慎。则公门里面。尽好修行。是故刑及无辜者。不独屈抑平民。固为干天之怒。即使果真有罪。而或以笞为杖。以杖为徒。亦受阴谴匪浅。书曰。功疑为重。罪疑为轻。古圣王深知此事。实犯天和故于秋肃之中。仍寓春温之意。凡廉仁官长。皆当仰体此意。遇事必须息心静气。代为体贴一番。然后再定其罪。切不可察察为明。自矜予智。一字舛错。贻祸不小。戒之慎之。

  甔甔子。每教人养喜神。止庵子。每教人去杀机。是二言。学者之师也。

  宣帝地节三年。廷尉史。路温舒。上书曰。臣闻秦有十夫。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道。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太平之未致。凡以此也。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惟陛下省法制。宽刑罚。则太平之风可。兴矣。上善其言。温舒此书见听于君。身名俱显。厥子及孙。皆至牧守大官。仁者有后。不益信哉。

  言行汇纂曰。官虽至尊。决不可以人之生命。佐己之喜怒。官虽至卑。决不可以己之生平。佐人之喜怒。

  冒鸾寄弟书曰。盖尝痛夫世之酷吏。深文峻法以毒无辜。又有一种任喜怒为轻重。及通货赂为出入者。虽差有不同。然皆逞志作威。得罪于天者也。又有一种小人。假此为恩仇报复计。尤堪痛恨每观古君子之司刑者。钦恤一念。上通于天。吾幸列刑官。必法斯人。后分守建宁道。首请于按臣。释追赃不赦者三十七人。按臣仍发千户所防御。公曰。此辈面无人色。且有郎当不能跪立者。尚堪从役耶。即释之。其为三十七人请命处。尤足破阿旨诬赃之弊。

  张南轩曰。治狱所以不得其平者。葢有数说。贪吏受贿。枉法用刑。其罪无可论矣。即或矜智巧以为聪明。持姑息以容奸慝。上则视大官之趋向而重轻其手。下则惑胥吏之浮言而二三其心。不尽其情而以威怵之。不原其初而以法绳之。由是不得其平者多矣。无是数者之患。而存哀矜勿喜之意。其庶几乎。

  立法欲宽。宽则易避。守法欲严。严则难犯。若一立刻深科条。必有受其害者矣。视酷吏临审暴虐者似微不同。然杀人以刃与政均也。原其意岂不以火烈民畏。悬崖鲜死。然其心巳为嗜杀所用矣。厯观古来制酷刑及严犴狴者。必殃其身。不独纪载尔尔也。

  吕叔简刑戒曰。有某官者。素酷暴。动辄行笞数十下。酸楚之声震地。若罔闻者。有道人排闼入。直立厅事。嗔目而指之。某官大怒。呼左右极力笞之。忽后堂大呌。公子为鬼击几死。某官张皇。退堂入内。则其子自言若有鬼神巨棰棰我。皮破肉烂。血渍双股。痛不可忍。急遣人至厅。被笞人己失所在。乃号咷大哭。举身自掷。头面皆损噫彼道人者。其神人乎。孰无父母。人之子。己之子。均子也。奈何己子如珍。人子如草。于心安乎。

  承平既久。盗贼潜生。为上者不知辑宁。往往厚诬平民。屠杀为功。而又军无纪律。纵其邀刼。至有贼梳兵篦之说。痛何如乎。夫民困于盗贼水火中。颠连望救。视王师不啻饥渴。又从而歼之。或一家数口。骈首就戮。种种惨酷。未易殚述。嗟夫。一夫冤死。尚干天和。杀贼过多。犹促寿命。况以疮痍之良民。吞声就死。其冤抑必然动天。又何惑乎世之为将为兵者。多不良死哉。

  ○劝民息讼

  圣人云。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盖言治民之道。不以听讼为贵。而以无讼为贵也。然无讼之化不易几。所恃者在劝民息讼而已。劝之如何曰讼起于争。必先去其争心。上者平情。次者能忍。以情而论。在彼未必全非。在我未必全是。况无深仇积怨。胡为好胜争强。我之所欲胜。岂彼之所肯负乎。以此平情。其忿消矣。而何有于讼。以忍而言。彼为横逆。从旁自有公论。何损于吾。或别有挑唆。无如息气让人。便宜自在。彼即受辱。吾岂不费钱乎。以此为忍其念止矣。而何至于讼。虽然。平情乃君子之行。能忍亦非浇俗所能。世风偷薄。嚣竞成习。三尺童子。皆有上人之心。一介匹夫。每多傲物之态。若徒用区区文告。日相勉导。彼以文告视之而巳。不若因其讼而默寓劝之之意为得也。夫两造当前。枉者常负。直者常伸。而无情之辞不敢骋矣。讼师恶棍。严绝其窦。使奸无所施。而弱肉之食不敢萌矣。政尚清简。雀角之微。亲为谕释。使和好如初。而恬让之怀。油然动矣。于是强暴革心而向道。良善感化而兴仁。将见德所被。比户可封。又何讼狱之不为止息哉。故劝民之道。不在喻之以迹。而在感之于微。息讼之本。不在专求乎下。而在先谋乎上。为民牧者盍尽心焉。

  事迹

  格言

  △事迹

  陈实字仲弓。许人。尝为太邱长。治以清静称。党锢事起。实亦逮及。慨然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请囚。遇赦得出。里人有争讼者。辄就曲直。退无怨言。每曰。宁为刑罚所加。无为陈君所短。年八十四卒。会葬者三万余人。子纪谌克世其德。时号三君。每公府辟召。则一门之内。羔雁成羣。见者叹羡。

  王烈字彦方。太原人。以孝义称。里有争讼者。将质于烈。或至途。或望庐而返。一盗牛者。主得之。盗请罪曰刑罚是甘。乞不使王彦方知也。

  刘矩迁雍邱令。以礼让化民。民有争讼。矩引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衙不可入。使归更寻思。讼者感之。

  张苌年为汝南太守。郡人刘崇兄弟分析家资。惟一牛争不能决。讼于郡庭。苌年谕曰。汝曹当以一牛故致此争竞。脱有二牛。必不争。乃以已牛一赐之。于是境中各相诚约。咸敦敬让。

  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俗畏疫。一人病疫。合家避之。病者多死。公义命皆舆致厅事。设榻昼夜处其间。以俸禄具医药。病者既愈。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能染。吾死久矣。民感之。始相慈爱。风俗遂变。后迁并州剌史。凡讼事立决。有须禁者。公义即宿厅事。终不还阁曰。剌史无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后有讼者。父老谕之曰。何忍劳使君。讼者两让而止。

  苏琼除清河太守。有百姓普明兄弟争田。牵累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得田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泪。诸证莫不洒泣。普明兄弟叩头。乞出外更思。遂还同居。和好如初。

  毕构为四川廉察。有兄弟争财者。构呼其兄弟三人以人乳食之。讼者感泣而止。又马恭敏公作守。有兄弟老而争产不休。公取库中大镜。令兄弟同照之。见面庞相似须发各皓然。悟而泣。交相让而出。

  王之麟初任刑部主事。虑囚淮扬。时张居正当国。持法峻。冬月狱无留辟。而之麟所论决仅三人。入为正郎。忽奉严旨立斩临江守钱若赓。之麟持法力争得缓死。出知抚州。抚俗好讼。之麟委婉开谕。其风渐衰。戊子岁大饥。崇仁饥民作乱。单骑抚平之。全活甚众。郡人肖像祀焉。

  崔鐄。海门人。以税金五百两付镕工。工欺其无证而负焉。鐄变产以偿。后王端毅公为守。廉得其状。命之讼镕工。对曰。鐄家巳破。若讼之。是又破一家也。工闻而感愧。遂举前金还之。子润。孙昆。曾孙桐。相继登第。

  胡子远之父。家饶财。常得钱引五十缗。皆伪也。家人欲讼之。胡曰。干仆巳死。岂忍使其孤对狱耶。或谓减其半价与人。尚可得二十余缗。胡不可曰。终当误人。取而火之。其子孙大显。

  陈升之知汉阳。俗好藏亲交尺牍。有讼则投公庭。据以推诘。升之曰。此告讦之习。不可使长也。遂严禁之。

  △格言

  胡师苏云。事无大小以理为主。然理虽在我。所遇之人。愚者不知理。强者不循理。奸滑者舞文以乱理。则理又有难行处。便当审度事势何如。从容处之。事小便含忍过去。宁我让人可也。事大则质之官府。告之亲友。曲直分明。自然输服。若恃我有理。悻悻生忿。直要尽力做到十分。不肯退步容忍。则愚者终不明。强者终不屈。奸者必百计求胜。或有理翻成无理矣。古人谓事到七八分即巳。如张弓然。过满则折。此亦处事之法。

  词讼到官。类是增撰。被殴曰杀。争则曰刼。入人家谓行窃。侵界谓发尸。一人诉词。必牵引其父兄子弟。甚至无涉之家。偶有宿憾。亦辄扯入。意谓未辩是非。且得追呼一扰。耗其钱物。辱其妇女。以泄愤耳。不知公门一入。吏卒禁呵。笞扑交加。巳不胜魂消气沮。遂有畏惧刑系。觊觎早出。而妄自诬伏者。有吏务速了。强加拷讯。逼令招认者。有长官自恃巳见。妄行臆度。吏辈承顺旨意者。呜呼。一人坐狱。阖户号啼。一罪爰成。妻孥典鬻。无知小民。其可轻涉讼庭乎。

  世之杀人取财者。无如讼师权势二种人耳。指富家为甘脆之资。借捏款为攫金之具。假命也。陷盗也。一有讼师播弄是非。于是势家出而垂涎。衙胥因而下石。所谓以计杀。以笔杀。以舌杀者。更十倍于以挺杀。以刃杀以政杀者也。从来奸党相习成风。而得以令终者。十无一焉。此不谓之杀人。直谓之自杀可耳。嗜利者其亦鉴及此乎。

  俞砚如先生宰江宁。有劝息讼告示云。为劝民息讼。以安本业事。照得本业遂则民生厚。民生厚则风俗醇。然所以遂本业者。惟不轻构讼一事。乃吃紧关头。兹本县下车伊始。职在亲民。要知亲民吃紧关头。亦即在使民无讼。愿尔军民人等。遵我诫谕。保尔身家。勿因微嫌小隙之难忍。而动思兴讼。勿受奸徒刁棍之唆使。而辄驾虚词。勿惹差役上门。而受无厌之诛求。勿惹刑责上身。而忍难堪之痛楚。勿舍家庭宴乐。反寻歇店之凄凉。勿抛闾里安闲。自讨路途之跋涉。省讼师干证需索之钱。留衙门歇店使用之费。并力急公输课。逍遥乐业于盛世之间。岂不至乐。苟或不慎。一字公门。九牛难拔。费盘缠。悞正事荒。时日。讨烦恼。诸苦备尝。虽悔何及。倘有事属剥肤。万不获巳者。须遵本县限期。进词告理。惟人命强盗重情。方许不时呈报。至户婚田土等情。虽经告准。仍许亲友解纷。使有讼者复归无讼。是本县之素志也。必不苛求。特此布告。

  寡过录云。劝息争讼。此仁人长者为民惜身家惜性命之苦心也。每见文诰所颁。情词恺恻。计虑周详。真不啻垂涕泣而道之矣。然徒悬息讼之令。而不严反坐之条。则奸人之心。以为我之讼胜。固可以制人。负亦不至损己。何所惮而不试其长技乎。亦有神明宰官。审虚怒发。然始虽恶其无实。旋复悯其无知。亦仅薄责示惩。不皆依律重拟。则奸人之心。以为吾之讼。成固可以直寻。败亦止于枉尺。何所惮而不幸其偶中乎。以故息讼之劝虽殷。好讼之风不改。亦徒劳慈父母之诲尔谆谆矣。惟如王汤谷先生按浙时示民云。前来赴告者。必要一字不虚。言言可质。方可投递。如所告人命。三命内二命情实。一命情虚。自治二命以应抵之罪。必加一命以反坐之条。所告赃私。百两内。九十两为真。十两为假。自追九十两巳得之赃。亦必坐十两以虚诬之律。本院言不妄发。尔等务各三思。可巳则巳。万勿轻举一时。遗累后日。如此则有所劝于前而知感。复有所惩于后而知畏。庶几乎。讼心可以革。讼庭可以闲矣。

  学治臆说云。勤于听断善己。然有不必过分皂白。可归和睦者。则莫如亲友之调处。盖听断以法。而调处以情。法则泾渭不可不分。情则是非不妨稍借。理直者既通亲友之情。义曲者可免公庭之法。调人之所以设于周官也。或自矜明察。不准息销。似非安人之道。又曰。士不自爱乃好干讼。官能爱之。未有不知媿奋者。爱之之道。先在导之于学。为月课。为季考。拔其尤者收之书院义学之中。鼓舞之。振兴之。隆以礼貌。优以奖赏。与干讼者荣辱迥殊。则士以对簿为耻。莫不砥厉廉隅。不独文教之可以日盛也。

  ●居官日省录卷之五

  觉罗乌尔通阿润泉编辑 男溥斌 煜斌

  受业胡世华岫桐 仝校

  青浦胡履吉理生 参订

  敬神

  祈祷晴雨

  敬惜字纸

  旌表节孝

  立义学

  恤孤贫

  立义冢

  平治道涂

  禁宰耕牛

  禁止赌博

  驱逐娼妓

  ○敬神

  明有礼乐。幽有鬼神。古圣人二者并言。原以治人心之敬畏也。夫民有敬畏之心。则作事循谨。而风俗可端。民无敬畏之心。则肆无忌惮。虽日以国法绳之。而风俗之放荡。其隐然者不可问矣。地方官朔望拈香。岁时祭祀。正百姓观瞻所系。于此而不敬。民见之。必以为无鬼神矣。使其民但知畏法。不知畏神。苟法所不及之地。凡伤天害理。何事不可为哉。故事神之道。即治民之道也。不但此也。古者诸侯。祭封内山川。凡旱干水溢皆祭之。可见灾祥丰歉。事事神为之主。官治民。神亦治民。厯观循吏传中。有蝗不入境。猛虎渡河等事。岂非神明默佑。福及苍生哉。敬则相通。不敬则相隔。事神者毌少忽也。

  春秋大祀。国之巨典。为牧宰者。本为民祈祷。地方静。黎庶安。风雨调。百谷登。春祈而秋报。特荐以牺牲。飨以鼓乐。原所以竭尽其诚也。诚则有感。故神歆于祀。而降之福也。夫主祀者视为岁事之恒。而亵越从之。可乎。故宜于祀前。谨遵祭典。致斋三日。敬备祝帛祭品。祭之日。冠必朝冠。服必朝服。粢盛必丰洁。牲牷必肥腯。醴酒必馨香。执事有序。对越以礼。起跪以度。拜必俯首至地。不舒不迫。以诚以敬。礼毕告成。神人胥悦。于是时和年丰。而庶民臻庆。幽冥虽隔。捷若响应。鬼神之道岂可诬乎。

  事迹

  格言

  △事迹

  仁和吴太常隆元。奏 天坛折内有蜈蚣八字墙样。

  世宗命交部严议。以其不敬也。十三年   谕廷臣曰。凡奏章遇有 坛庙等字。怀中囊中俱可携行。不可夹带鞾韈之间。   世宗之诚敬如此。

  管宁偶晨起对北栉发。忽矍然曰。北辰至尊所居。何敢亵犯。深自引咎。若无可容。古人对北敬慎如此。

  赵清献公每夜焚香。若有所秘祝者。人问之。公曰。吾日有所为。夜必焚香告天。上帝诸神苍苍冥冥。吾安能必达。但以深自防检。庶几知所畏惧。不敢出之口者。不至见之行事耳。

  孙鼎督学南畿。每阅诸生试卷。虽盛暑或灯下。亦必衣冠焚香朗诵而去取之。侍者请解衣曰士子一生功名。发轫在此。此时岂无神明在上。与各家祖宗之灵爽列左右。岂敢不敬。

  明太祖躬祀社稷。会大风雨。还坐外朝。怒议礼者不合。以致天变。欲诛之。中丞章溢奏曰。风雨连朝。无足怪者。纵礼官议有未尽。陛下一诚自足以格神明。愿宽雷霆之怒。

  剡城李骥。洪武丙子以太学生选授户科给事中。坐累免官。后用荐起知东安。县多狼。尝噬寡妇子。寡妇诉于骥。骥反躬自责。而白寡妇冤于城隍神。翌旦狼死于寡妇子被噬之所。东安施公礼。时为刑部尚书。异之。为纪其事。

  于坟祈梦灵异。人人能言。盖忠烈之气。千古如新也。闻太仓王相公锡爵。以子病往祈。忠肃见梦曰。公是当朝宰相。奈何问我。太仓曰。非为朝事。余一生不作亏心事。而儿病如此。是何罪业。忠肃曰。公记得吝一单名帖。失活二十七人之命否。太仓默然。盖海商漂至。巡兵执以为盗。众皆怜之。请于太仓往解。不应。又请一单名帖投兵道。卒不听。一舟二十七人。不胜拷。皆死。太仓务名节。守之最坚。故虽知其冤。终不为救。然力可为而不为。则神固已存案。作罪过矣。

  黄绂封邱人。任四川参政。过崇庆。忽旋风起舆前。拥不得行。公曰。即有冤且散。吾为若理。风遂止。抵州祷城隍神。梦中若神言州西寺云。绂访至州西四十里。有寺当孔道。倚山为巢穴。旦起率吏兵急抵寺。尽系诸僧。其中一僧少而状甚恶。诘之无词牒。即涂醋垩额上晒洗之。隐有巾痕。绂曰。是盗也。讯得其奸状。盖寺西有巨塘。夜杀投宿人。将尸沉塘中。众共分其囊资。有妻女。则又分其妻女。匿隐窖中。绂按律杀僧。毁其寺。绂后为都御史。

  闽郡城隍庙。本屏山地。层累而上。形势巍峩。香火最盛。各省所见庙貌。无此壮观也。昔莆田县有王监生一案。王素豪横。欲夺田邻张妪田五亩。造伪契。贿县令断为已有。妪无奈以田与之。而心甚愤。日骂其门。王不能堪。遣邻人殴张妪死。召其子视之。即执以鸣官。诬为子弒其母。众证确凿。子不胜毒刑。遂诬服。总督苏昌闻而疑之。以为子纵不孝。殴母当在其家。不当在山野间。且徧体鳞伤。子殴母必不至此。乃檄福州泉州二知府。会鞫于省中城隍庙。两知府各有成见。仍照前拟定罪。其子将就刑。出庙门大呼曰。城隍爷爷。我家奇冤极枉。而神全无灵响。何以享人间血食哉。语毕。西厢突然倾倒。当事者犹以庙柱素朽。不甚介意。及率出最下一层庙门。则两泥塑皂隶。忽移而前。以两梃夹义之。人不能过。于是观者大噪。两知府亦悚然。重加研讯。始白其子冤。而王监生伏法。城隍之香火。从此益盛。两隶前进香者亦不绝。梁中丞章巨。目击其事述之云。

  △格言

  夫牧宰职明。城隍职幽。为民兴利除害。牧宰之职也。为民降福消灾。城隍之职也。然神以人灵。祀以诚格。幽以明显。故州邑之长。必克敬于神。而神则应之。必克虔于祀。而祀则歆之。必克致于明而幽则通之。盖应则灵。灵以人也。歆则格。格以诚也。通则显。显以明也。反是。虽有神而不为之应。虽有祀而不为之歆。虽有幽而不为之通矣。于是幽明之职。相阂而不孚。虽有兴利除害之权。而无兴利除害之实。何以知其然也。人有志而弗获遂。乃求乎神而默相之。无其志。则无其求矣。无其求。则幽明之职阂矣。又何相之与有。夫志切民瘼者。虽日鳃鳃焉。闾阎之疾苦务去。蒸黎之乐利是图。惶然自歉。以为德薄而不足以感动乎天也。惟神职幽。近通于帝。而能代人以达情。为下民而请命。于是乎消灾而降之福。福既降。利乃兴矣。灾既消。害乃除矣。人有愿。神则遂之。为民而事神。因神而奉职。民熙职举。敢弗敬乎。为牧宰者。惟邀福于城隍。以阜康黎庶。新其庙貌。虔其豆笾。饰其仪卫。隆其报赛。惟以诚敬将之。偶有灾荒。祈晴祷雨。无弗感应。较诸神更捷。为牧宰者。亦留意于以人以诚以明三者而试之。则知斯言为不谬矣。

  夫博访前贤之祠墓而新之。旁搜古人之胜迹而表之。皆有司之职也。然尊礼孔圣关圣社稷及城隍等坛庙尤宜加意。又岂可任其荒陋不治乎。若阶墀之茂草。以时翦剔也。垣庑之欹颓。亟为修葺也。风雨之侵霪。弗使罅漏也。饰以丹艧。增之文采。此固庙貌之观瞻。实有司之诚敬也。

  愿者。心之所欲也。心之善恶不可知。观其愿。即可知其心。昔子路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颜子愿无伐善无施劳。关圣帝君曰。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行好事。邵康节曰。每日清晨一炷香。谢天谢地谢三光。所求处处田禾熟。但愿人人寿命长。国有贤臣安社稷。家无逆子恼爹娘。四方平静干戈息。我纵贫来也不妨。所愿如是。此其所以为圣贤也。

  汪焕曾云。为吏者欲求不愧不怍。衾影无惭。万万不能。势会所乘。容有不能不为。不得不为之事。但其所以必为之故。尚近于公。要可告之神明。如恋栈虐民。或逢迎希进。法纪不顾。甘为罪首。发念之端。不可以入庙门者。断不可为。

  言行汇纂曰。大凡人心。不可不知所畏。畏心之存亡。善恶之所由判也。古之君子。内则畏父母。外则畏师友。仰则畏天。俯则畏人。惟心有所畏。是故非礼不敢为。非义不敢动。一念有愧。则心为之震悼。一事有差。则颜为之忸怩。战兢自持。日寡其过。而不自知其入于君子之域矣。

  ○祈祷晴雨

  雨旸弗时。五谷不登。四民兴疠。官斯土者。于是有祈祷之事焉。禁屠沽。所以惧灾节王未也。谨斋戒。所以洁躬告虔也。于设坛三日之前。涤心肃虑。阖署男女。皆屏去荤酒。以共副主人省愆悔罪之意焉。敢告城隍社稷风云雷雨。以及境内山川先农八蜡。用祈神力。上达苍穹。式降祸于下臣。以惩不德。毌以守土臣之戾。灾及斯民。乃致笃诚所格。克感天心。俾云汉之歌。易为灵雨。百谷之漏。遽炳三踆。至于迎土龙。乞潭水。何异暴尩之妄。斩虹霓。咒雷霆。实为招沴之尤。卓识之官。愿弗效焉。为民请命。惟在于玉帛昭虔。修省自责而巳。

  事迹

  格言

  △事迹

  张养浩自幼有行义。勤学业。由台省掾为堂邑尹。仁宗嘉佑初为礼部侍郎。知贡举。进士诣谒。不纳。使人戒之曰。诸君子但思报効。毌劳谢也。为御史中丞时。关中大旱。民相食。既闻命。登车就道。遇饥者赈之。死者瘗之。经华山祷雨岳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阴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复祷于社坛。大雨如注。禾黍自生。四月未尝居家。止宿公署。夜祷于天。昼出赈饥。无少怠。封滨国公。谥文忠。尝著书三卷。一曰庙堂忠告。二曰风宪忠告。三曰牧民忠告。子引拜南台御史。

  王士廉为大名府浚县令。时蝗蝻徧境。士廉斋戒率僚属耆老。祷于八蜡祠。以失政自责。越三日。有乌数万食蝗殆尽。仁宗闻而嘉之。顾侍臣曰。此诚意所格。人患无诚耳。苟出于诚。何求不得。

  张洽为袁州司理。郡守入都吏之谮。籍仓吏二十余家。坐以盗廪。令洽鞫之。洽密计仓庾所入以白守曰公之籍二十余家者。以盗廪也。今较数岁中所入。巳丰于昔。则都吏之言妄矣。公岂肯受妄言。而滥籍无罪之人乎。郡守悟。仓吏得不籍。后通判池州。狱有张德修者。误蹴人死。狱吏诬以故杀。洽请再鞫。守不听。会提点常平袁甫至。时方大旱。祷不应。洽曰。汉晋以来。滥刑而致旱。伸冤而得雨。载诸方册。可考也。今天大旱。焉知非为德修狱乎。甫为阅狱减其罪。复白郡请蠲税缓征。以召和气。三日果大雨。端平间除秘书郎直秘阁。子■〈木路〉柽俱进士。

  王旦在中书。祥符末大旱。一日自中书还第。路由潘氏旗亭。有狂生在其上。指旦大呼曰。百姓困旱。焦劳极矣。相公端受重禄。心得安耶。遂以所持经掷旦。正中于首。左右擒之。将送京尹。旦遽曰。言中吾过。复何罪。命释之。

  张守约知泾州。泾水善暴。城每岁增治堤堰。费不赀。适年饥。罢其役。或曰。如水害何。守约曰。荒岁劳民。甚于河患。祷之河神。一夕雷雨。河徙而南。不为城患。

  △格言

  凡有祈祷。不必劳众。斋居三日。以思己愆。民有冤欤己有赃欤。政事有未善欤。报国之心有未诚欤。无则如仪行事。有则必俟追改而后祷焉。夫动天地。感鬼神。非至诚不可。纤毫之恶未除。则彼此邈然矣。

  为民上者。当霪雨旱魃灾变之始。恬不介意。及祸变一起。又茫然脚荒手乱。此世所以多故也。盖大潦大旱大蝗。动系百万人命。其逃死四方者。不为之所。叛乱立生。何可不亟讲哉。

  ○敬惜字纸

  凡官长临莅之境。理宜明文诫谕阖属士民。敬惜字纸。所以崇圣教而敦文化。亦政治中之一端也。为民上者。应先倡捐俸廉。劝谕富户绅衿。崇建文昌圣祠。收藏废书字纸。择贫民无生路者。日给薪水遣赴街衢。广为掇拾。发给资费。散之四乡。广为收买。迨罗藏既多。再于祠中建小塔。虚其中。架铁条。仿煤炭火炉之式。将字纸置上层焚之。上下贯通。易燃易烬。纸灰用物包裹。近水乡者。投入江河。居山陆者。深埋土地。慎勿视为灰烬。污灭而残弃之。至于给发薪水。收买资费。或众集之。或独成之。总宜变通设处。岁以为常。亦敬字兼活人之良策也。愚谓珍惜之道。尤应首由公门而起。盖公门中事无巨细。莫不登之简牍。大而文册。小而签票。及往来封套。用之既多。则作践愈甚。亦应于署中土地祠。或科神庙内。如法建立小塔。严饬书吏。将废稿并一切无用字纸。随时焚化。尤须严查境内。如有开设还魂纸坊之家。立予禁止。亦敦本澄源之法也。身居通显。为名教干城者。幸勿谓为学究迂谈。苟勉力行之。是亦贻谷子孙之道耳。

  事迹

  格言

  △事迹

  陈封翁分巡江右时。闻景德镇窑户。近日每于瓷器上写细字。鬬巧射利。相沿成习。破碎后。往往践溺粪土中。翁下车。即出示严禁。认真查访。有不遵者笞之。遂终任无敢市瓷器上有字者。子恂。康熙甲戌进士。由翰林学士仕至少宰。孙曾科甲相继。有司士之责者宜法之。

  朱坎泉者。钱塘诸生。客游他省。有某官延课其子。见其居民不知惜字。糊窗抹桌。践踏秽污。恶习相沿。恬不为怪。乃力劝居停。捐赀收买。或有不洁之纸。必手自洗涤。焚之。逢人劝谕。竟移其俗。不数年间。所收之字。以百亿万计。及其归也。长子名澜。以嘉庆丁丑成进士入翰林。次子瀛。亦以某科登乡荐矣。夫一人惜字。为善有限。能使人人惜字。则其善大矣。宜其获报之隆也。

  △格言

  文昌帝君曰。士之隶我籍者。皆从敬重字纸中来。如王沂公父。见字纸遗坠。以香水洗而焚之。一夕梦宣圣告曰。汝敬我教。当遣曾参来生汝家。后果生沂公。因名曾。状元宰相。又如杨全善埋字纸。而五世登科。李子材葬字纸。而五世荣显。杨百生坐经文。而举家害癫。鲜于坤残孟子。而全家灭亡。可不戒哉。

  ○旌表节孝

  地方节妇烈女孝子顺孙。随在皆有。然缙绅巨族。有力之家。多由乡里公举。上请表扬。若穷乡小户。往往无力举办。遂致年久湮没。是则官长之责也。夫节孝之行。大抵艰苦于生前。又复泯灭于身后。匪特无以慰幽潜。并不足以励世教。有心风化者。亟宜留心采访。谕令族属乡地举报。州县儒学加结上申。以光隐德。斯则扶翼伦常。表彰名教。关系非浅也。尤可慨者。仆媪之流。抚遗孽以成人。臧获之辈。撄贼锋而救主。事类程婴杵臼。亦为世间卓绝之行。然格于成例。不能邀请褒奖。地方官苟遇此等事件。亦应给匾旌闾。方于世道人心。实有裨益云。

  事迹

  格言

  △事迹

  万厯间江阴修县志。一廪生负盛名。延之秉笔。见二节妇有其名而不载事迹。遂削之。城隍庙道士。夜见二妇。一从正门入。一从东角门入。城隍降阶迎接。二妇诉曰。我等一生苦节。死载县志。某生不访氏行表彰。反将氏名削去。神曰。此生合登黄甲。既轻节烈。当削其禄籍。婉谕二妇回。盖二妇。一从子官受封。一则民人妻也。道士以告生。生叱为妄。明年果考劣夺廪。愤郁而死。此蔽善之报也。蔽善之念。上而嫉贤病国。下而抑才恃气。无所不至。太上感应篇。所以谆谆示戒也。

  岑可楼又言前在巨野县幕时。闻其县学有门斗典守节孝祠。即寄家于祠旁小屋。值秋祭。门斗夜起洒扫。其妻犹寝。梦见祠门外坐二神将。金盔练甲。数鬼卒夹而伺。有妇女数十辈联袂而入。中有旧识二贫媪。素知其未邀旌典。讶问其何以亦来。一媪答曰。人世表题。岂能徧及。穷乡小户。湮没者不可胜数。鬼神矜怜苦节。虽未得请旌者。亦招之歆祀祠中。若冒滥恩荣者。虽已设位。反不容入也。按冥冥之中。理合如是。偶借此门斗之妻。以传播于世耳。

  蒋编修士铨。修南昌府志。夜梦一伟丈夫来见。兜牟戎服。乂手不揖。自批其颈曰。吾头岂白斫者。蒋惊醒知有冤抑。查旧志。有段将军。乃史阁部麾下副将。死于扬州者。新志并无其人。亟为载入忠义传中。

  临海民妻王氏有令姿。被掠至师中。千夫长杀其舅姑与夫。而欲私之。妇誓死不可。阳曰。能俾我为舅姑与夫服期月。乃可事君子。千夫长诺之。师还挈行。过嵊上之清风岭。王氏仰天窃叹曰。吾今得死所矣。啮指写诗于石上。有云山千古恨。金石一生心之句。写毕投崖而死。死之后。石上血坟起。厯久如新。不为风雨所剥蚀。官府树石刻碑于死所。兼立庙像。表于朝。封贞妇。后一人过此作诗非之。诗曰。啮指题诗事可哀。斑斑驳驳上青苔。当初若有诗中意。肯逐将军马上来。后其人遂绝嗣。世之小人好诬善为恶。指正为邪。蔑忠为奸。目廉为贪者。视此其亦可以少警哉。元杨廉夫维桢。亦有题王烈妇诗曰。介马行来百里程。清风后夜血书成。祇应刘阮桃花水。不似巴陵汉水清。后廉夫无子。一夕梦一妇人谓曰。尔知所以无后乎。曰不知。妇人曰。尔忆题王烈妇诗乎。虽不能损节妇之名。而毁谤节义。其罪至重。故天绝尔后。廉夫既寤。大悔。更作诗曰。天随地老妾随兵。天地无情妾有情。指血啮开霞峤赤。苔痕化作雪江清。愿随湘瑟声中死。不逐边笳拍里生。三月子规啼断血。秋风无泪写哀铭。后复梦妇人来谢。未几果生一子。

  于公东海剡人也。东海有孝妇。寡居不嫁。以养其姑。姑以年老妨妇嫁。自经死。姑女告妇杀其母。吏捕妇按治。妇自诬服。具狱上府。于公争之不得。乃抱具狱哭于府。因辞疾去。太守竟论杀孝妇。东海枯旱三年。后太守至。筮其故。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强断之。咎倘在是乎。于是太守杀牛自祭孝妇冢。因表其墓。天立大雨。公闾门坏。父老共治之。公谓曰。少高大闾门。令容驷马高车。我治狱有阴德。后世必有兴者。子定国为丞相封侯。孙永为御史大夫。

  褚寺农家有妇姑同寝者。夜雨。墙圮泥土簌簌下。妇闻声急起。以背负墙。而疾呼姑醒。姑匍匐堕炕下。妇竟压焉。其尸正当姑卧处。是真孝妇。以微贱无人闻于官。久而并佚其姓氏矣相传妇死之后。姑哭之恸。一日邻人告其姑曰。夜梦汝妇冠帔来曰传语我姑无哭我我以代死之故。今巳为神矣。乡之父老皆曰。吾夜所梦亦如是。或曰。妇果为神。何不示梦于其姑。此乡邻欲缓其恸。造是言也余谓忠孝节义。没必为神。天道昭昭。厯有证验。此事可以信其有。即曰一人造言众人附和。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人心以为神。天亦必以为神矣。何必又疑其妄焉。

  满洲烈妇希光氏。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永贵之媳。员外郎伊嵩阿之室也。夫病。割股以疗。不验。矢以死从。因女弱无依。恐贻舅姑累。苦守十年。女嫁之次日。赋七言律诗二章见志。自缢死。翁录其诗奏。 上悯之。 特予旌。遗稿多有可采。铁尚书保选入 熙朝雅颂集中。凡二十首。其烈妇叹二首。为大学士舒文襄子妇栋鄂氏作。盖自伤同志也。

  △格言

  钱邦芑曰。世人尝有不经意中。行一方便。说一善言。便造累世福德。又或逞一小慧。鬬一机语。伤天地元气者。为善为恶。原不在大。只在平常日用。时时检点。汉昭烈帝有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斯言正与大易积善积不善之旨相表里。

  ○立义学

  十室必有忠信。生质之美。何地无之。所贵有学以成就之耳。故听敏者知学。可以成就。可以有为。然愚鲁者知学。亦不流于不肖。则无人不当学也。自家塾党庠之制废。贫苦之家。无力培植其子弟。一任闲旷。无论天资敏钝。概行废弃。其中担误多少人才。实为可惜。甚至目不识文义。耳不闻古人。孝弟忠信。茫乎无知。风俗之忧。莫此为甚。惟在地方官倡设义学。城乡分置若干处。筹公项以为修脯。谕令公举端谨之士。以作师范。凡贫寒子弟。皆得就近入学肄业。每师授徒约几人。每年馈修约若干数。官为酌夺。又随时考校其功课。庶几教育宏多。弦诵遍于境内。无负上天降才之意。岂非善教中之要务也哉。

  事迹

  格言

  △事迹

  唐常衮以宰相出为观察使。闽人初未知学。衮至兴学校。正风俗。延名士欧阳詹等。领袖诸生。自是人文与中州等。

  韩琦为定州安抚使。五代以来。学校久废。琦葺舍宇。课诸生弦诵。比之邹鲁。子忠彦亦知定州。州人庆曰。此老相公子也。

  程明道为晋城令。凡与民相见。必教之以孝弟忠信。诸乡皆令设塾。暇时亲至其地。召诸民训诲之。儿童所读书。为正其句读。师苟不善。则为易置。其俗野陋。不知为学。择子弟之秀者为先生。使聚徒而教之。不数年。通经术能文艺者甚多。

  朱文公知南康。暇即进诸士子讲学。奏复白鹿洞书院。捐俸葺之。聚贫生肄业其中。

  王文康公家贫。其父所教者。皆村童也。然必尽心尽职。晚得一子。即文康也。登第厯位宰相。有二子官至学士。子孙相继登朝。此善教村童之报也。

  况锺在苏州。兴学礼士。儒生贫寒者。多有所给。于是争献诗。邹亮献二十首。锺独称赏。欲荐其才于朝。有以匿名书数亮过失。潜揭于府治大门外者。锺得书叹曰。彼欲沮吾荐。正欲速成亮名耳。遂奏亮才学可用。召试。授吏刑二部司务。转监察御史。

  杨忠烈公涟。廉于己而厚于士。为令时。特设学田一千余亩。以赡贫士。

  元世祖在籓邸。闻张德辉名。召见。德辉以圣贤道德之奥。修身治国之方。古今治乱之由。详陈于前。世祖善之。呼其字而不名。俾教冑子。由是学宫内外焕然一新。后以为参议中省事。

  陆绩为郁林太守。郡人初未知学。绩以诗书造士。从者云集。归之日。舟轻不可渡海。载石以压。人称其廉。其石存苏州府学宫。名廉石。

  △格言

  许衡上疏论阿合马专权罔上事。不报。因谢病。世祖命举自代者。衡奏曰。用人。天子之大柄。臣下泛论其贤否则可。若授以位。则断自宸衷。不可使臣下有市恩之渐。乃拜衡集贤大学士。即燕京旧枢密院设学。衡闻命喜曰。此吾事也。因请征其子弟王梓姚遂等十二人为斋长。时所选弟子皆幼穉。衡待之如成人。出入进退。其严如君臣。每说书不务多。惟恳款周析。尝问诸生。此章书义。若推之自身今日之事。有可用否。大凡欲其践行。不贵徒说也。每谓书中无疑。看得有疑。有疑。却看得无疑。方是有功。又谓教人与用人正相反。用人当用其所长。教人当于其所短。凡为衡弟子者。皆能自立为世用矣。又言为学者。治生最为先务。苟生理不足。则于为学之道有所妨。彼旁求妄进及作官嗜利者。盖亦窘于生理之所致也。

  朱文公力行规矩甚严。为后学所不便。不知当理学未明之世。非朱子撑持一番。则溃裂久矣。当时禁道学籍伪学者。有韩伲冑之奸邪。有林粟之伐异。有王淮陈贾之修怨。六经孔孟。为世大禁。正心诚意。为上厌闻。绳趋矩步之士。屏气伏息。而公独以身担道统。不难不竦。表章无遗书。汲引无虚日。札子封事。抉髓洞胸。社仓荒政。救焚拯溺。处进退则一步不苟。撄谗谤则百折自如。淑后学则多贤竞出。严律身则四勿不违。是以邹鲁濂洛之学。如日中天。皆朱子力行之教也。

  天下之事。利害常相半。有全利而无少害者。惟书。不问贫富贵贱老少。观书一卷。则有一卷之益。观书一日。则有一日之益。故有全利无少害也。

  陈仲醇云。读书不独变人气质。且能养人精神。盖理义收摄故也。

  颜光衷有云。凡家世茂盛者。必以仁厚谦谨立教。故能保世滋大。不为造物所忌。有父兄令仪令范。而子弟渐以趋时。渐以轻脱。便是渐以衰替之道。然亦本少年不早教。使成性子来。故大来教。不若小时教。教贫家儿。稍宽犹可。教富贵子弟。切须痛绳。何则。彼其骄贵痴养。颐指气岸。种种巳积之胸中。非严父良师。共习追琢。鲜不败也。乃有一种人。极知要子弟学好。一时上心。便急厉迫切。严挞毒楚。顷刻欲其成器。一旦放下。便任其悠悠荡佚。夷然不复记忆。如此岂能有成。不知教子弟。全同养子弟一般。不可宽懈。而又不可性急。必须依规蹈矩。循循渐进。使之日就检束。而全然不觉其苦。自然成得好人。又有一种人。只思教子弟作文。而不教子弟作人。所学只知有章句吟诵。且时常以声色货利。权焰威宠。激其读书志气。而自以为善教也。就使遂志。居官必傲桀贪婪。思以偿其初愿。名厕衣冠。心忘礼义。曷足贵乎。苟未能然。即为下流不肖人也。君子爱子。但教之孝弟忠信。其日用持循。则惟习之以小学洒。扫应对进退揖让之节。以默化其乖心戾气。使之鞭向入微。夫然。故才高学赡者。固可望之辅主庇民。即才学钝劣者。亦自成一端人善士。于以寝炽寖昌何有哉。

  颜氏家训曰。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当抚婴稚。识人颜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诲。使为则为使止则止。比及数岁。可省笞罚。父母威严而有慈。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吾见世间无教而有爱。每不能然。饮食云为。恣其所欲。无故呌号。不知禁止。而以罪保母。凌轹同辈。不知戒约。而以咎他人。或言其不然。则曰小未可责。宜诫反奖。宜诃反笑。至有知识。谓法富尔。骄傲巳习。方复制之。捶挞至死而无威。忿怒曰隆而增怨。逮于成长。终为败德。良可惜哉。

  家训又曰。凡人不能教子女者。亦非欲陷其罪恶。但重于诃怒。伤其颜色。不忍楚挞。惨其肌肤耳。当以疾病为喻。安得不用汤药针艾救之哉。又思勤督训者。可愿苛虐于骨肉乎。诚不得巳也。

  长者言云。凡小儿嬉戏。杀蝶蝇虫蚁之类。俱宜禁之。非惟伤生。亦将炽其杀心。长大不知仁恕。同一慎微之论。

  李亦人曰。凡人日用常行。及古人单辞词组。皆有一至理寓于其间。特习而不察。遂视之贸贸耳。若为父兄者。能处处指点。俾为子弟者。在在思维。道理有不日熟。见解有不日开乎。

  王阳明先生训蒙大意曰。古之教者。教以人伦。后世记诵词章之习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其栽培涵养之方。则宜。诱之歌诗。以发其志意。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读书。以开其知觉。今人往往以歌诗。习礼为不切时务。乌知古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桨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则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中心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巳矣。故凡诱之歌诗者。非但发其志意而巳。亦所以泄其跳号呼啸于咏歌。宣其幽抑结滞于音节也。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仪而巳。亦所以周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开其知觉而巳。亦所以沉潜反复。而存其心。抑扬讽诵。以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顺导其志意。调理其性情。潜消其鄙吝。默化其粗顽。日使之渐于礼义而不苦其难。入于中和而不知其故也。若近世之训蒙稚者。日惟督以句读课仿。责以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鞭挞绳缚。若待拘囚。彼视学舍若牢狱而不肯入。视师长若寇雠而不欲见。规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设诈饰诡。以肆其顽鄙。偷薄庸劣日趋下流。是盖驱之于恶。而求其为善也。何可得乎。 凡歌诗。须要整容定气。清朗其声音。均审其节调。毋躁而急。毋荡而嚣。毋馁而摄。久则精神宣畅。心气和平矣。 凡习礼。须要澄心肃虑。娴其仪节。度其容止。毌忽而惰。毌沮而怍。毌径而野。从容而不失之迂缓。修谨而不失之拘局。久则体貌习熟。德性坚定矣。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使其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讽诵之际。务令专心一志。口诵心唯。字字句句。紬绎反复。抑扬其音节。虚宽其心意。久则义理浃洽。聪明日开矣。

  古人云。得经师易。得人师难。所谓经师者。课章句。阐义理。明经焉巳耳。若夫人师。威仪必可象。言行必可法。德望必可尊。其于教人。凡居家处乡。治身涉世。服官立朝。建功立业等事。无不示以渊源。资为经济。然后造就出第一等人品来。盖不仅工鞶帨。称博洽而巳。昔文中子教授河汾。其门人为有唐一代名臣。胡安定教授苏湖。其门人为有宋一代儒宗。师之关系。为何如耶。

  ○恤孤贫

  文王之仁政。首哀茕独。平治之大道。兼重恤孤。夫鳏寡孤独。皆贫穷无告之民。王政所宜深悯者也。今各州县设立养济院。或留养局。收留孤贫使其栖止得所。衣食有资。诚 国家仁政之施也。往往州县养济院倾圮。废而不葺。孤贫多寄迹城门荒庙。口粮布花。不按名支给。每致克减毙于饥寒。为司牧者。宜如何仰体 皇仁。俯怜穷阨。确查本州岛县额设孤贫。口粮布花等银若干。现在孤贫名口若干。照依额设。每月朔日。当堂按名给散。布花于十月亦按名给散。须查真正老疾幼残穷孑之人。方准入册支领。若有死亡报官掩埋。仍准如前项人顶补不得该地方丐长以彼属乞流冒顶。侵食官银。至于前项院局。宜亲诣查勘。倾圮者即设法修理。湮废者即设法起盖。孤贫栖止衣食。皆有所赖。而感 朝廷之恩泽。仁侯之惠政。于无穷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叶梦得为许昌令。值水灾。浮殍不可胜计。梦得发常平所储。奏乞越制赈之。全活数万。道中多遗弃小儿。一日询左右曰。无子者何不收以自养。左右曰人固所愿。但患既长。或来识认。梦得乃为立法。凡灾伤遗儿。父母不得复取。盖儿为所弃。则父母之恩巳绝人不收之。能自活乎。遂作空劵数千。俱载本末。凡得儿者。使明所从来。书劵付之又为载籍记数。贫者给米以为食。事定。按籍计三千八百余儿。此皆夺诸沟壑而致之襁褓者。后官至尚书左丞。子懋为转运使。

  刘彝任虔州。民饥弃子。刘出榜召人收养日给广惠仓米二升。每日看视。一境无夭死者。后蔡琏举育婴社。其法以四人共养一婴。每人月出银一钱五分。遇路遗子女。收至社所。倩贫妇乳之。月给工食银六钱。每逢月朢验儿给银。考其肥瘠以定赏罚。三年为满。待人领养。此法不独恤幼。又能赈贫。免一时溺婴之惨。兴四方好善之心。世间功德莫此为大。凡城邑村镇。皆可仿而行之。官长为此。利济更易也。

  宋黄汝楫。富而好义。时方腊作乱。将入境。汝楫以金埋土中。将逃。俄闻贼掠得士女千余拘系空室。勒金帛取赎汝楫恻然曰。我有金二万足赎其命矣。忍坐视其死乎。起所埋物。辇输贼营。千余人皆得脱。欢呼动地。汝楫生五子相继登第。

  唐李大亮破李公佑。以功赐奴婢百人。公曰。尔曹皆衣冠子女不幸破亡。吾何忍录为奴隶。悉遣归。高祖闻之。叹美良久。更赐奴婢二十。

  李炬。元帝时领平阳太守。长安羣贼东下。炬击破之。得贼所掠妇女千余人。诸将欲留之。炬不从悉令亲属领归。

  袁了凡初无子。后生俨。其母为作袄。将买絮。公曰。丝轻暖。家中自有。何必买絮为哉母曰。丝贵絮贱。吾欲以贵易贱。多制絮衣。以赠族中幼儿之寒无衣者。公喜曰。诚如是。此子寿矣。后俨登进士。

  尝见一显官。于凶年市所部民子女。殆数十余人。美且壮者。皆奴妾之余将赂时要以希恩宠也。夫独非吾子民乎哉。使其困惫于吾治。巳大不安矣。又不能救而反奴妾之。不大获罪于法耶。

  △格言

  李昌龄矜孤传曰。孤者。未能有成。亲巳早世。或母死而父再娶。或父死而母再行。甚者父母俱亡藐然孤露。人有怜之者。亦必不如亲父母之爱之笃也。可不矜乎。世人但知孤为可轻。而不知其中亦有因孤而养成大器者。昔张邓公士逊。方在襁褓。父母皆卒。及长安贫读书。勤苦不倦。竟能登科。致位台辅。以贤德称。此至贫之孤也。吕中丞诲。幼失所怙。励志为学。不妄交游。洛阳之人多不之识。及登第。人方知为吕正惠公之孙。厯官言职。以径直称。此贵家之孤也。人不幸而孤者。以此为法。皆知自励。若以矜孤言之。则前辈行之矣。查龙图道。家甚贫。常聚亲族之惸独者养之。禄赐所得。随施辄尽。与人交。情分切至。废弃孤露者。待之尤厚。尝有一同僚女。贫为人婢。公闻而赎之。嫁于士族。吕正惠公端与冯道。及赵文度皆乡里世旧。道子病废。公分俸给之。又荐文度之子绍宗于朝。非真实矜孤。能如是乎。

  近闻扬州布衣蔡先生。名琏字商玉者。特发仁心立育婴社。募众同举。其法以四人共养一婴儿。每人月出银一钱五分。遇路遗子女。收入社所。有贫妇愿乳者。令其抚字。月给工赀六钱。每逢月望。验儿给银。察其肥瘠。以定赏罚。既厯三年。待人领养为儿。斯举也。恤幼而兼赈贫。世间功德。孰有大于此哉。

  迩来两浙各省。亦有仿而行之者。愚谓众人出赀。不必限数。或二三分。或四五分。合二十余人同为一会。每月通计亦可得六钱矣。积少成多。节食省费。勉力共行。似亦无难。况乎富贵之家。举行尤易。移塑神建醮之赀。节酒食笙歌之费。省结纳请托之金。以行实德而全多命。不亦乐乎。又况官长有权。百姓伺其喜怒。出一语而民听之。下一令而民从之。又何难之有。倘能严禁溺女。而加意育婴。多方以劝导焉。悬赏以鼓励焉。则利济弥宏。功德何量。将叶君之仁政。不能专美于前矣。

  陈芳生曰。先王之设养济院也。以畜天下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颠连无告之人。使之少缓须臾。不至即填沟壑也。其愿出为民者听。有司毌得羁留。则凡残疾既痊。未尝不幸其复为良民也。其如此辈一入其籍。甘心自弃。世之人亦遂以其为丐而弃之。而有司亦不屑为之防闲觉察。于是礼义教化。遂无可施。刑赏劝惩。遂无从及。而此辈之豪横恣肆。藏奸伏慝。遂皆不可究诘。此维设院聚居。少而习焉。长而安焉。不见异而见迁焉。而局外之人又无自过而问焉。所以穷凶极恶。至于无所忌惮也。今欲骤削其籍。固或不可。惟严察其果残疾者。廪之终其身。其子孙俱令出籍。士农工商。随所业。杂处四民。其子女得与良民通昏媾。庶不至驱有用之民。锢诸无用之阱域。无辜之人。致于必死之所也则王政所当急议也。

  按养济有院。收聚老病无告之穷民。给以月粮花布。恩至溥也。其间法立弊生。孤贫有冒滥之弊。支给有扣克之弊。胥役丐头。有干没分肥之弊。是在良有司实心实政。查察周详。严假冒以杜虚糜。除扣克以敷实惠。核奸胥之中饱。禁丐头之侵蚀。则恩可下逮。庶不负哀此惸独之深心也。至若既邀养济之恩。转欲倚穷肆泼。则惩警宜严。或假以乞丐为生。暗行诱拐采割。则法在不宥。庶不使奸徒之肆毒。正不忍一民之失所。又在仁人君子之留意焉尔。

  ○立义冢

  掩骼埋胔。仁政详于月令。盖以贫民无力埋葬。置棺荒野。或客民遗棺。寄停寺庙。经年累月。愈积愈多。殊堪恻悯。古者掩埋之令。即今日义冢之法也。其法须量城乡远近。各置空地。谕令地方甲长。查明某处若干棺。就附近空地掩埋。标明姓氏。无主之棺。标明向日寄停何处。其有道毙之人。尤须插标记明年貌衣服。倘遇灾荒瘟疫。同一办理。至置地及掩埋费用。地方官须倡始捐俸。富家巨室。无不乐从。先将公项筹出。存置公所。酌定规条。择本地品行端谨之人。掌其出纳。而以甲长具领埋费。专管埋事。岁时则司事呈出纳号簿。甲长各呈共掩埋若干号簿。以便稽核。夫掩埋善事。地方好善之人。皆愿为之。但民办则易滋事端。官办则不生瓜葛。此又善政之一端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范忠宣公知太原府。河东土狭民众。惜地不葬其亲。公使属吏收无主烬骨。别男女异穴以葬。檄下诸郡。皆令遵此。仍刻石以记岁月。

  王觌知成都。城无闲田。中下之户。死者多从火焚。觌至。委官尽录在城未有葬者。得万余丧。以官地瘗之。李之纯三任成都漕司。仁民爱物。置义地施棺掩骼埋胔。小吏徐熙佐之甚力。时有乡民王彬病入冥司。见朱紫数官聚厅而坐。召熙曰。适天符下。李之纯以葬枯骨有功。更与知成都府一任。汝主行文书有力。赐汝一子及第。元佑二年。之纯果加宝文阁直学士知成都。徐熙子名适。果登巍科。

  高密李昆巡抚甘肃。见司狱署墙隈。白骨堆积。询之。乃远年罪人死者。昆蹙然曰。死巳偿厥辜矣。忍复暴其遗骸乎。亟作义冢埋之。肃地婚嫁论财。军贫者。多无妻。昆核各卫得数千人。悉助给使娶。昆还之日。军等携妻孥泣送者。数百里不绝。

  陈亢金坛人。中年无子。熙宁八年。饿殍无数。作万人坑。每一坑。设饭一瓯。席一领。纸四帖。藏尸不可纪。是岁生子廓。后又生度。皆相继为监司。子孙仕宦不绝。

  范文正守邠州。暇日帅僚属登楼置酒。未发觞。见缞绖数人。营理丧具。公亟令询之。乃寄居士人卒于邠。将出殡。赗敛棺椁皆所未具。公怃然。即彻宴席。厚赒给之。使毕其事。坐客感叹。有泣下者。

  宁崇礼性好善。常造棺榇施人。其贫不能葬者。又施以钱米。终身不变。殁后。其仆丁贵童梦见之。如生时。与语曰。我平生积累阴德。庆延子孙。汝说与十四郎。明年秋试必得解。后接续登名者。常不绝。十四郎者。其子谦光也。次年果魁于乡。自是殆无虚榜。

  崔郾家不藏赀。有辄周给亲旧。男女未婚。死丧未葬。皆为营办。居室卑陋无廊庑。霖雨则张盖。兄弟六人俱官至三品。郾五子皆达官。

  殷仲堪游于江滨。见流棺举而葬之。旬日间门前之沟忽起为岸。其夕有人谒仲堪。自称徐伯贞。云感君之惠无以报也。仲堪因问门前之岸是何祥乎。对曰。水中有岸。其名曰洲。君将为州。言终而没。后果剌荆州。刘蕴华镇江人。好行义。设肆京口。岁入纤悉。专为拯溺之用。命家人持钩执索。惟日不给。所全活者甚众。或不可救。即为治棺衾敛之。又于屋后辟数亩地。溺死无归者。即以瘗之。

  傅敞潍州人。为士子时。过吴江。见僧房东室有殡宫。问之。僧曰。前令馆客身故。家在闽中。无力归窆。故厝于此。敞心恻然。既还舟。夜梦一人儒冠持剌来谒曰三山陆苍。自叙踪迹。与僧言同。且曰。旅魂栖泊无依。君其念我。明日敞复抵僧舍。倾赀营地葬焉。仍修佛事资之。是秋敞遂发解。

  王忳字少林。尝诣京师。于空舍中见一书生。谓我命在须臾。腰中有黄金十斤。愿相赠。乞葬骸骨。未及问姓名而绝。忳鬻金一斤营葬。余金悉置棺下。后数年县使忳署亭长。有马驰入亭中而止。大风飘一绣被堕其前。言于县。县以归忳。忳后乘马到洛阳。马奔入他舍。主人见而喜曰。今擒盗矣。忳具说其事。主人惊恸曰是我子。姓金名彦。大恩久未报。天以此彰卿盛德耳。因往京师载棺。余金宛然。忳自是知名。举茂才。子孙贵显。

  柳开字仲涂。河中人。少有器识。尝遇书生接语。以贫不能葬父。将谒友求资。开问费几何曰得钱二百万可矣。开既罄其橐。得白金百两。钱数万。赠之。

  盛端明父为教官时。学中建立乡贤祠。既择地。期以明日启土。夜梦一朝服者曰此吾宅也。公能存之。当使公生贵子。及发土果得一碑曰端明殿学士某人之墓。封而树之。逾年生子。因以为名。官至通政使。

  宣城沈少参卜葬地。启土乃先朝名臣之墓也。亟命封掩。惧复有发掘者。立碑识之。夜梦一人谢曰。君掩吾冢蒙德巳厚。况又立碑。无以报德。当送一大魁为公嗣。后生子少林。弱冠及第。

  王绅子稌。初从学方孝孺。靖难后。欲与郑珣至聚宝门外。负其遗骸归葬。坐逮系狱。文皇特宥之。稌辑方氏遗文为集。后百年始传。

  范文正公在睢阳。遣子尧夫之姑苏取麦。尧夫时尚少。舟次丹阳。见石曼卿。问寄此久何也。曼卿曰。三丧在浅土。欲葬之北归。无可与谋者。尧夫予以舟麦五百斛。单骑之睢阳。公问东吴见故旧乎曰曼卿为三丧未举。留滞丹阳。公曰。何不以麦舟与之。尧夫曰。付之矣。

  扬州某太守修葺史阁部祠墓。梦阁部来见。因问为公修葺祠墓公知之否。曰知之。此守土者之责也。然要非俗吏所能为。问己官阶。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问将来有子否曰与其有子而名灭。不如无子而名存。因问公祠中尚少一联。应作何语曰一代兴亡归气数。千秋庙貌傍江山。因书丹泐石。今存祠内。

  顺德令胡友信辟教场。其地与漏泽园近。枯骨无算。尽弃之水中。不一年。发谵语而卒。

  林廷章买地治园。内有数冢。不知为谁氏。遂发枯骨。尽平其地。自此户壁间皆闻鬼哭声。廷章惊疑。得疾而死。

  鄞有猾盗詹拣尸者。善发古墓。事觉系狱。以玉碗三。黄金数锭。赂邑绅包泽求解。包曰。此为盗物无疑。当不待教而诛者。亟言于当道寘之法。其祸少息。包厯官有刚介声。

  辛卯春。纪晓岚先生。自乌鲁木齐归。至巴里坤。老仆咸宁据鞍睡。大雾中与众相失。谀循野马蹄迹。入乱山中。迷不得出。自分必死。偶见崖下伏尸。盖流人逃窜冻死者。背朿布橐有糇粮。咸藉以疗饥。因拜祝曰。我埋君骨。君有灵。其导我马行。乃移尸岩窦中。运乱石土埋之。惘惘然信马行。越十余日。忽得路出山。则哈密。游击徐君。在乌鲁木齐旧相识。因投其署。迟两日始至。相见如隔世。此不知鬼果有灵。导之以出。或神以一念之善。佑之使出。抑偶然侥幸而得出。徐君曰。吾宁归功于鬼神。为掩胔埋骼者劝也。

  △格言

  赵狄字子武朝歌人。轻财好施。邻人李元度母死。贫无以葬。与二牛资其殡焉。后狄夜行。见老母与金一饼。曰。子能葬我。是以相报。子五十后当富贵。幸善视我子元度也。后果官极品。此济人埋葬之报也。夫义冢之设。不能徧及则奈何。有一法焉。填园治田。勿伤坟冢。开山定圹。莫占风水。亦德之大也。

  巨家富室。往往平挖无主坟墓以广田园。荼毒阴魂。定遭横祸。盖掘冢之罪。百倍于侵夺。侵夺害人。平挖害鬼。害人则人非。害鬼则鬼谴。其理一而巳矣。

  ○平治道涂

  夫往来道路。虽山僻州邑。犹须修葺平坦。使水陆无阻。况冲剧之孔道乎。凡有溪河之处。深广。则宜设官渡。于他项节省。而给以工食。浅狭。则建造桥梁。酌其大小而为之捐募。至于途远无人烟可止者。宜建邮亭。令行旅少为憩息。以苏劳困。如郊野夷旷。于大路两傍。劝附近居民及乡地人等。多栽榆柳山松。使炎天可以避暑。寒月可以为薪。其树仍属所植之人。而官不与焉。傍人擅取者有罚。或地有所主即令主栽。如主不栽。官设法栽植。即为官树。地主不得擅伐。如此。则政绩无所不张。而行者居者均有所赖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宋蔡襄守泉州。府城东北有海尾渡口。风涛时作。溺死无算。襄欲垒石为桥。虑潮漫不可以人力胜。乃为文檄海神。遣吏持往。吏酣卧海厓。得回文惟一醋字。遂于二十一日酉时兴工。至期潮果退。费金钱一千四百万。桥跨洛阳山。长三百六十丈。广丈有五尺。号万安桥。又植松七百里。以荫行人。万民颂德。襄位至执政。子孙贵显。

  杭城河。自江干至清河闸。凡二十余里。岁久淤塞。舟楫不通。居民倡议开浚。具呈抚宪。批郡县查报。咸以工费浩大不果行。玉峰赵公抚浙时。裘天朗复进此议。公欣然从之。首先捐俸。诸当事莫不响应。两阅月而工告竣。初时清还故道。拆毁占造房屋。或有怨者及。河成舟楫既通。灌汲更便。远近莫不利之。建祠以祀。一时之劳。百世之利。恩多怨少。公殆得轻重之宜哉。昔子产相郑。始也有衣冠褚之之叹。而后则有谁其嗣之之歌。其即公之谓夫。

  徐宗仁蜀人。乡有两石桥夹江。夏秋湍急。惟此处可渡。因船小触石即碎。溺死甚多。宗仁乃造巨舟。两头裹以铁叶。命仆撑渡。忽有道人叩门曰。公寿止四十三。有阴德当延寿三纪。后果逾三纪终。

  萧憺为荆州剌史。江水败堤。憺率将吏冒雨修筑。雨大水壮。或请少避之。憺曰。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而水退堤立。是岁嘉禾生。一茎六穗。

  萧振字德起。平阳人。家居濒江。因过客多溺死。自造巨舟。佣工以济。人颂其德。名曰萧家渡。后为成都守。

  程夷伯峡州人。年三十九。遇僧觉海相之曰。君年甚促。然可延。但须力行善事耳。夜梦至一府第。左廊下。男妇衣冠严整。皆相欢悦。右廊下。枷锁缧绁。哀号涕泣。傍有人云。左边是修桥造路者。右边是毁坏桥路者。尔宜择取。夷伯于是遇桥路危侧者平治之。一切可济人处。力所逮者。必勉行之。数年后觉海复至曰君大有阴功。不惟寿算可久。后人亦荣贵矣。夷伯年九十四。子孙五世贵显。

  高邮张百户往淮安。泛舟湖堤。遥望一小舟浮沉波上。有人据舟背呼救。张怜之。急出白金十两。呼渔舟往救。至则其子也。

  △格言

  应俊云。所谓阴德者。非独富贵有力者能之。寻常之人皆可为也。世有乐施者。施棺砌井。修桥整路。此皆阳德也。惟能推广善心。务行方便。不阻人之善。不成人之恶。不扬人之过。人有窘乏。吾济之。人有患难。吾救之。人有仇雠。吾解之。不大斗秤以倍利。不深机穽以陷物。随力行之。如耳之鸣。惟己自知。人无知者。此所谓阴德也。

  ○禁宰耕牛

  私宰耕牛处所。即盗牛者消灭赃物处所。境内私宰多。即盗牛之案亦多。且始而盗牛。继而无所不盗矣。穷民无识。贪目前而忘日后。秋冬无事。适遇困乏。见牛可卖即卖。及至来春。无力更买。则又售地于人。因之失业。私宰日多。耕牛日少。失业不治。岂止一人哉。凡境内食牛肉之人愈众。大抵不信因果。不讲恻隐。匪但贪饕口腹。抑且豪横残忍。此等习气。彼此熏染。去盗亦不远矣。牧令之官。诚能严切禁止。其于公事裨益。有三大端。曰一以为弭盗之方。一以为重农之政。一以动民仁厚之心。而自己好生积德。亦在其中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嘉靖二年。胡怿为福建布政。宴侍郎林俊。而俊忽昏迷。良久方苏。谓众客曰。异哉。适被拘至冥。见一铁围。围内罪人甚众。手足俱穿一大针。询知为冥狱也。阳世杀牛食牛者悉禁此。逾刻。忽见吾祖尚书公聪至。呼俊语曰。今阎罗王。乃宋范文正公也。我为属官。以尔昔作县令。不禁杀牛。减寿一纪。我对曰。有榜禁过。吾祖喜曰。得无有脱简乎。因命城隍细查。果有之。祖言俟奏 上帝。不减我寿。命我还阳。众客闻而惊骇。悉戒不食牛肉。观此则居官者。可弗留意于禁杀耕牛一事乎。

  延州司李某忽暴卒。一夜复苏。急请太守羣僚至床前曰某昨为阴府摄去。乞命甚哀。冥主初不许。既而悯之曰汝能劝千人不食牛。可再生。限我三日为期。今诸公可代劝百姓以救我。众以为妄。佯诺之而不行。过三日。复报司李死矣太守大惊。急召羣僚共持戒。复立一簿于通衢。令百姓愿持戒者皆书姓名。一日得数千人。望空焚之。少顷报司李复苏。太守辈往问之曰适冥主怒予负约。予方哀泣。忽见吏持一簿至。曰。是劝戒食。牛人姓名。冥主大悦曰不但再生。且得永寿矣。后司李果享遐龄。

  赵业为清化令。一夕死至冥府。见其妹婿贾奕。执称生时与业共杀牛。欲分其罪。业怖甚。不知所辩。俄见吏举一镜。约丈计。悬空中。照见贾奕鼓刀。业在旁有不忍之色。因加奕罪放业还。

  吴门董个亭封翁。琴南廉访国华之父也。廉访与梁中丞为素交。亦宣南诗社旧侣。后梁中丞官吴中。复时从廉访采风问俗。往来无间。稔知其家世积善。为乡人所称。尝以歉岁见农夫无力卒岁。以耕牛售诸屠。肆。乃倡义邀绅士集赀。于城外辟一园。如有所售之牛。买而牧之。春作时听本人取赎。每岁活牛无算。廉访旋成进士。入翰林转御史。为郡守监司。次子国琛。亦登贤书。人皆谓封翁应得此善报也。 按道光癸未。吴中大水洊饥。侯官林少穆先生适为廉访。亦以冬买牛。春听赎。次年农事藉以补苴。远迩颂之。其法盖仿自董氏云。

  沙县旧官弊政。立宰牛税。寿州进士方震孺为沙县令。吏某以此银进。方问故。吏曰。每杀一牛入税若干。总计所得税。岁不下千金。方愀然曰。吾何以千万物命。换千金税也。吏复以衙门成例巳久。去此则宰牛无所稽考。不便更张为言。方怒。将吏重杖。并下令永禁如律。久之牙侩以牛病且死告。方勿与深求。第令埋之。由是沙之牛。得全活者甚多。

  宋孝宗时。诏市牛筋五千觔。侍郎李椿奏曰。一牛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上悟。为收前诏。

  萧震少梦神人告以寿止十八。父帅蜀。不欲从。诘之以梦告。父强之行。至蜀郡。履任大宴。酒三行。例进玉筯羹。每取乳■〈牛孛〉。烙铁筯钻其乳而出之。乳凝筯上。以为馔。震偶至庖。见系牛。叩知其故。亟以白父。索食牌判免此味。又乞增永字于上。巳而梦神言汝有阴德。不独免夭。可望期颐。后果至九十余。

  刘玉受榷税芜关。令商民欲言事者得非时传鼓。冬夜忽传城中多人共拥一牛。咆哮奔突。叩所自来。则乡民所蓄耕牛。鬻之屠人刘川必。缚而加刃焉。忽猛奋缚断。奔入城隍庙。长跪神前。哀号而泣。一时街市喧传。千人竞集。而川必者咄咄捉刀。尚欲加手焉。牛咆哮益剧。不可向迩。仍驰北门外数里。方转西向关厂。刘急出视事。见牛跄踉觳觫泣跪。复如所传。而门外千人喧哗。无不为牛请命者。因召乡民。令还川必原值四金。而自以四金偿乡民。召赭山僧引牛去。令计日领料饲牛。牛驯扰随僧。无复向时咆哮状矣。刘因与邑令其出示禁宰杀。

  徐拭慈心不杀。尤恶宰牛。居恒谓牛乃太牢。其物最巨。且最有功于世。天子无故尚且不敢杀。而人乃以为口腹之恒食。何也。故居官所至。必严禁之。后仕至尚书。

  林刚中云。予祖讳珊字延宝。素积善。时年七十九矣。适有一佃养牛。牛疫。佃白欲宰之。祖谕之曰。牛为汝効劳年久。可埋诸净土。佃者佯应。私谋杀之。祖知之。召佃者与二金。使埋之。佃者曰。即埋非数人不可。祖更为雇十余人。给以酒食。竟埋诸山后。祖梦一人。人身牛头。谓曰公重牛。天帝报君视金星。但未现。君不及见耳。今君寿增矣。当及见也。祖寤语予父曰。视金乃魁星第三宿。次年予果省试第三人。祖及祖母俱得九十二岁。悉符所梦。

  梁望蔡令因县廨被焚。寄僧寺。住民将牛酒作礼。县令以牛系剎屏。移佛像。铺设床座于堂上宴客。未杀之顷。牛解系径来。至陛而拜。县令大笑。令左右宰之。饮啖醉饱。便卧檐下。俄醒即觉体痒。爬搔瘾疹。须臾成癞。十余年死。

  何泽容州人。摄广州四会县令。性豪横。惟以饮啖为事。鸡犬鹅鸭。皆令里正供纳。常豢养千百头。恣烹杀。晚止一子。爱怜特甚。一日烹双鸡。汤正沸。其子似有鬼物撮置镬中。一家惊骇。就出之。则与双鸡俱溃烂矣。万厯中太平有戴典史。年少能干。常与盗通。凡捕获辄受贿纵之。每冬日受盗牛者贿。失主来诉。反治以不慎罪。或罚其牛入官。邑令亦好牛肉。日受其献。民不敢谁何。夜藏牛室内。有鸣锣直入牵去者。及二年戴将考满。忽发狂疾。自称见众牛追逐。与受害之人持棍毒打。日呕血数升而死。

  田子方。道见老马。询知为家畜而鬻于人者。叹曰。少尽其力。老弃其身。仁者不为也。赎而畜之。

  △格言

  禁宰耕牛一事。是弥盗良方。不知者仅以为修福。是实政而虚谈之矣。盖大盗必始于穿窬。而穿窬之发轫。又必以盗牛为事。何也。民间细软之物。尽在卧榻之旁。非久于窃盗者。鲜不为主所觉。惟耕牛蓄之廊庑。且不善鸣。牵出之甚易。盗牛入手。即售于屠宰之家。一杀之后。即无赃可认。是天下之物最易盗者是牛。而民间被盗之物。最难获者亦是牛。盗风之炽。未有不阶于此者。彼屠牛家明知为盗来之物。而购之惟恐不速者。贪其贱尔。从来宰牛之场。即为盗贼化赃之地。禁此以熄盗风。实是敦本澄源之法。而重农止杀。又有资于民生。有关于阴德不浅。为民上者。亦何惮而弗为哉。

  言行汇纂曰。耕田必须牛力。农事之家。务求臕壮齿少。水牛为上。黄牛次之。其圈棚须择凉快干爽之地。搭盖草房。令牧养之人。频加打扫。足其草料。时其牧放。相其寒暖。饮喂得宜。驱策驾驶。不可太尽其力。劳苦三日。务歇息一日。或年久倒毙。当念用力之劳。掘坑深埋。勿贪小利而惨刻开剥。生既有功于人。死复剥皮食肉。既为仁人君子所不忍见闻。更触天地鬼神之忌。

  慈心录云。仁民而爱物。今不先务爱人。乃教人先务爱物。何也。答曰。能爱物。必能爱人。忍于害物。必能忍于害人。成汤推解网之心以及人。故仁覆天下。使白起能存爱物之心。则长平四十万人。可以不坑矣。故爱物爱人同一仁也。

  闻启祥戒食牛缘启。人生罪业甚多。而杀生为最。杀生罪业至重。而杀牛为最。食者之罪。亦与杀等。萧东白云。我劝世人。勿食牛肉。服耕效劳。反遭杀戮。尔食何来。忍为烹鬻。皮解体分。犹张两目。目岂徒张。看尔反复。能保他年。不变为犊。读之令人心恻骨惊。食不下咽。况杀噉报应。凿凿不爽。奈何贪此寸脔。自贻伊戚哉。予家巳三十年不食牛肉。一日老友陈升甫云。吾辈之戒。出于一身一家。功犹有限。曷若作一缘册。时为捧持。随身所到宛转劝化。令皆如是。岂非大快。募缘者乞人财物。遇信心之人尚多舍施。今止求人不杀生命。不食牛肉。曾不费彼一钱一粟。而所得福德殆难比数。凡我同心。岂无随顺。我虽不敏。敢为先驱。可乎。予欢喜赞叹不能巳。感应录云。有劝百人不食牛者。增寿一纪。君虽发心怜悯众生。不作是想。然有是业。自有是报。君之寿命无穷。不待方来。即此是劵矣。

  戒杀牛犬文曰。人之中最劳苦而有功者莫如农。兽之中劳苦而有功者莫若牛。牛者农事所重。而谷之所藉以生也。圣人无故不杀。而世人以为刀砧之恒物。不亦谬欤。司民牧者不可不禁。

  顾鸿戒杀文曰。戒杀非佛氏意。吾圣人意也。上古之世。人物杂处。迭相胜负。圣人既出。民物攸分。民由是忘鸟兽之害。而以其安饱。反出智力与禽兽角。民强物弱弱者为肉。强者食之。圣人又不忍也。于是有无故之禁。有不时之戒。禹放龙蛇。汤开四网。周公驱猛兽而不杀。孔子并育不相害。孟子仁民爱物。圣人爱物之心。其不减于爱人也如是。无何圣人既没。暴君代作。刳肝剔脑。习为故常。盖尝观五季之乱。聚人为粮。头会以当升斗。老羸者并骨舂之。如破糠核。扫皮捭乳。夸为美羹。婴儿无知。贯搠为戏。至今谈者。犹令人魄悸魂摇。肝肠痛裂。不能自巳。而当时之人。安之固然。恬不知怪。何罪何辜。酷至此极。由是推之。今时之人。妄将众生剖腹剜心。支裂体解。为鲜为腴。朝夕无厌。彼诸众生之视今人。亦何异今人之视五季乎。假当其时。忽有仁人。见被囚系戮之人。深生怜悯。一旦脱之汤镬刀俎之中。此人还见其父母妻子亲戚乡里。啼笑相持。庆幸再生。其乐何极。彼充庖就死之物。得离鼎镬。忽纵天渊。复还巢窟。其欢喜庆幸亦何异是。而今之人如五季杀人之惨。而不知己杀物之惨。知己欲享承平耄耋家室聚首之乐。而不知众生剖戮斩截离散眷属之苦。一何用心之不仁。推念之不恕也。

  ○禁止赌博

  赌博一事。最坏风俗。尤易滋生事端。游手之人。终日聚赌。废时失业。莫此为甚。因而引诱良民。勾哄富人子弟。一入其中。沉溺不返。迨至破家荡产。犹复技痒不自巳。使富室变作穷人。良民流为不肖。岂非风俗之害乎。因赌博以致鬬殴。因鬬殴以致人命。因负欠而勒逼。因勒逼而轻生。讼案半起于此。穷极无累。习为小偷。小偷习惯。肆行劫掠。盗贼之由。何尝不在赌博哉。故居官者。亟宜禁赌。先宜绝窝。除谕乡长举报外。仍须细访密查。从严惩治。赌窝既去。聚赌稀少。不但风俗可淳。即命盗事件亦少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江苏巡抚汤公斌睢州人。以康熙甲子莅任。严禁赌博。未期年。苏城之业马吊纸牌者。甘心改业。曰巡抚禁赌。人人革心。谁复需此乎。石湖上方山有五圣庙。素灵异。男女奔走如狂。公命沉之于湖。疏奏尽毁天下五圣庙。内召回京。父老塞两岸。哭声震天。夫人出署时。有破被絮堕地。藩司某公偶见。为之涕泗。

  丁湜少俊爽。酷好赌博。客游京师。人太学。未几试捷南宫。有相士谓曰。君气色绝佳。大魁无疑。书于壁曰今年状元是丁湜。湜益自负。有二蜀士多资。湜设法局赌。得其钱六百万。偶复遇前相士。惊曰君气色大非前比。得非设心不良。有谋利之举。以负神明乎。湜悚然。以实告。且曰悉反之可乎。相士曰既发心神必知之。果能悔过。尚可占甲科。湜急还其所得。是科徐铎第一。湜果第六。

  邓荣以狡猾起家。骗一宦家子赌博。资产荡尽。乞丐而死。后荣为盐商。载家眷厯游江湖。遇一寇。貌如宦家子。缚荣父子。淫其媳女。尽掠其货以去。荣贫困十年而死。子亦为丐。

  江阴华墅民张阿畚。酷好赌博。遂至荡家。其妻贡氏。贤而且勤。屡谏不从。纺纱自活。一夕且纺且泣。欲自经。有贼王四。穿穴窥之。见屋梁上有大小圈累累下坠。少顷一圈直逼贡氏颈。贡渐惛愦。王四不觉恻然。因大呌救人。贡方苏。邻人闻声咸至。诘王四何故夜入。王具述真情。未几阿畚归。悉其故。深悔几杀贤妻。矢戒赌。王四曰。吾亦以赌故致为贼。焉知妻不亦入鬼圈乎。亦矢戒赌。二人遂为刎颈交。后两家俱各昌盛。至今犹住华墅。

  建邑商贾辐辏。蒙汉错居。每年倒毙贫民。甚至百余名之多。而呈报盗窃。亦复层见迭出。予履任后惟以严禁赌博。有犯倍惩。三载以来。报窃者固属寥寥。而倒毙一事。每岁不过数名。皆因老病而毙。绝少冻饿致死者。私心窃喜。得非禁赌之效乎。

  △格言

  地方官禁止赌博。非不三令五申。而赌风仍炽者。总由事发不严处。总甲窝隐。及巡役卖放。含糊了事。无怪积赌愈无忌惮。而无知小民。随其陷阱者之日益纷纷也。世间无益之事。惟赌博为害最酷。朱在庵诗云。凡人百艺好随身。赌博场中莫去亲。能使英雄为下贱。解教富贵作饥贫。亲朋邻友皆欺笑。田地荒芜骨肉嗔。不信但看乡党内。眼前衰败几多人。

  赌博者。盗贼之媒也。始而荡废家财。既而潜行偷窃。及至胆大手滑。公然以劫盗终矣。故欲禁盗源。先禁赌博。欲禁赌博。先断赌窝。所谓赌窝。皆无赖积棍。专一引诱不肖子弟。市井浮浪之徒。窝顿其家。彼则放桩捉头。某人输。彼为垫钱起发。还则重息滚利。某人赢。彼乃二八抽丰。利则半归于已。俗谓之赌钱不输家也。且有因逼索赌帐。彼此起争鬬之由。无力偿输。愁迫而辄萌短见。甚矣。因赌博而命盗迭兴。其为害可胜道哉。故为民上者。宜严饬保正十家长逐户挨查。如有此等。须协同邻佑。将赌具连窝家一并拿送本县。审明重责枷示。仍于窝家名下罚银若干。均给赏拿获之人。其拿赌止将现获究处。不必令其供扳。恐株累无辜。以无赖狡口。庇党诬仇。不足信耳。凡镇集有舍博诱赌者。专以骗钱为事。巡路捕壮协同总地拿获。如镇集长保正等。不先驱逐觉察。立拘该镇长等重究。罚银若干。给赏拿获之人。如此。窝赌既绝。聚博日稀。不惟消弭盗贼。亦正慎惜人命之一端也。

  ○驱逐娼妓

  娼妓一项。牧民者固宜严行驱逐。务使尽绝根株。而娼家所蓄幼女。又当概行截留。不可听其携带出境。如有幼女之父母亲族呈领。一概不准。何也。一则恐其冒认。一则恐其复卖于娼家。总宜拣择诚实乡耆有家属者。发交收养。盖此等幼女非系诱拐而至。即系买自贫家。未必甘心下贱。皆由逼抑折磨。实难堪受。遂尔饮泣吞声。含羞勉允。迨一经失身。廉节尽丧。从此浮沉孽海。恐毕生无超脱之期矣。为民父母者。见此而忍不救耶。既救其始。宜保其终。即令该乡耆速为觅择良配。本官当堂验明年貌。问明住址。果系良家之子。不至饥寒者。配之。责成该乡耆名正言顺。写立婚书。给领。以杜书役官媒勾串。卖与富家充作婢妾之弊。而本官亦不得留为使婢。不但恐有物议。亦救中之不救也。并密拿贩拐之人。严究重办。必须锄其党伴。绝其根株而后巳。为民父母者。于斯须当留意焉。

  事迹

  格言

  △事迹

  叶侍郎贽。谢政里居。忽有人云。某士大夫之孙女。将鬻为娼矣。叶恻然曰。此缙绅所共耻也。迟之则此女失身难救矣。亟出白金赎归。助奁赀。嫁为民家妇。

  李翱剌潭州。席上有舞柘枝者。颜色忧悴。问之。乃故韦左司爱姬女也。翱遂延入。与韩夫人相见。选坐中一士嫁之。舒侍郎元舆赠诗曰。湘江舞罢忽成悲。便脱蛮鞾出绛帷。谁是蔡邕琴酒客。魏公怀旧嫁文姬。

  彭城刘宏敬字符溥。世居淮淝间。资财数百万。修德不耀。人莫知之。有善相者于寿春道逢元溥。延而讯焉。曰。君财甚丰矣。然更二三年。大期将至。如何。元溥曰。寿夭者天也。先生其奈我何。相者曰。夫相不及德。德不及度量。君虽不寿。而德且厚。至于度量尤宽。且有二年之期。勤修令德。冀或延之。元溥归为身后计。有女将适人。求女奴资行。用钱八十万得四人焉。内一人方兰荪者。风骨不类贱流。元溥诘其情曰妾本名门。家于河洛。父以卑官滞淮西。遭吴寇之乱。身委锋刃。骨肉俘掠。妾身再易主。今及于此。元溥太息久之。问其亲戚。知其外氏刘也。遂焚其劵。收为甥。以家财五十万。先女嫁之。是夕梦兰荪之父曰。余得请于上帝。许延君寿二十五载。后三年相者复至。迎贺曰。君寿延矣。是有阴德上动于天。溥以兰荪事告之。相者曰。昔韩子阴存赵氏。太史公谓韩氏十世而位至王侯者。有阴德故也。君之阴德。讵减韩氏哉。

  △格言

  娼妓者。亦盗贼之窝家也。夫盗贼未行劫之先。纠党领线。民家耳目不便。莫若狎邪之地。原无出入之妨。既行劫之后。匿迹避锋。本境嫌疑可畏。何似平康之馆。聊为快活之场。故欲觅盗踪。多从柳陌。欲追赃物。半费花街。宜于镇集通衢。商贾往来之处。凡有娼妓。着该保甲严行驱逐。只影不留。更有无耻富豪。不肖劣衿。潜囤乡庄。彼则恃为护身之符。此则希网荐枕之利。可羞可鄙。与行亢院何殊。应令该保甲密禀。以凭严拿富豪。重究劣衿。申宪除名。娼妇水户。一并责惩。立具不许复至甘罪结状存案。保甲狥隐不举并拿重惩。

  今有一等恶棍。专吃水饭。每引诱良家为娼。如贫民衣食无措者。彼则包其妻女至家。言过一月租钱多少。贫民无知。听其引诱。以为情极。不妨暂时赶趁。租满仍可收拾回家。亦救穷之一策。殊不知妇人水性者多。一失其身。后虽欲收而不能矣。且此上辱祖先。下玷儿孙。何等事也。顾可轻试之乎。地方官务须不时访拿。重究严治以窝隐之罪。并须清其巢穴。锄其党伴。绝其后念而后巳。盖强盗止于劫财。杀人止于伤命。而此辈食人之心。戕人之性。上关风化。下惑苍生。其罪更浮于劫财杀人之上。苟一宽纵。即为风俗之大害也。

  ●居官日省录卷之六

  觉罗乌尔通阿润泉编辑 男溥斌 煜斌

  受业胡世华岫桐 仝校

  青浦胡履吉理生 参订

  清慎勤

  俭

  宽严

  虚衷

  忍

  知足

  ○清慎勤

  不清之害。不必贪墨而后殃民也。贿赂初开。自谓偶一染指。似无大碍。孰知吏张其网。役假其威。我所得者有限。而说合过付巳破其家矣。我所取者一回。而旁人中饱。不计次数矣。小民苟涉。词讼。不空产业而不止。致父不能保其子。夫不能保其妻。翘首公门。一腔血泪。推原其故。皆始于本官偶一染指。呜呼。古人酌水励清。岂非有见于此哉。不慎之害。亦不必忽略而后误事也。州县事务最繁。人情忙中有错。或以常行事件。可免操心。而书吏之舞弄。正在此种下手。或以事属偶行。少懈关防。而奸民之伺隙。正于此攻我。或以苟且而开陋例之端。或以草率而贻后人之患。皆不慎使然也。尚书云。不矜细行。终累大德。正谓此耳。申报详结。皆有限期。催征批解。皆有定候。此为处分管住。不患不勤。所最宜留意者。独自理词讼耳。审一案。辗转经年。押一人。沈搁数月。果系好讼之徒。两造负气相争。挟私行诈。诚不足惜。乃有户婚田土。到官清理。亦使之守候拖累。或居间攀涉。因之废时失业。受害无穷。不勤之弊。小者如此。大更可知。故清慎勤三字之训。居官者所当时刻铭心云。

  清

  慎

  勤

  △清

  杜祁公曰。作官第一要清。然无求人知。苟欲人知。同列不谨者必谮己。上不加察。适取祸耳。但默而行之。无愧于心可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晋胡威字伯虎。淮南人。父质以忠清显。为荆州剌史。威往省之。质赐威绢一匹。威跪白曰。大人于何得此。质曰。是吾俸禄之余。故以为汝粮耳。威受而去。至客舍。自放驴。取樵食毕。就道。及威为徐州。世祖赐见。因谓之曰。卿清孰与父。对曰。臣清不如也。臣父清畏人知。臣清畏人不知。

  孔奂字休文。晋陵守。清白自励。妻子不入衙斋。得俸即分赡孤寡。一郡号曰神君。富人殷绮见其俭素。馈以毡衣。奂谢曰。百姓未周。岂容独享温饱。

  房彦谦泾阳令。所入俸廪。悉以周故旧。谓子元龄曰。吾无所遗。但清白二字尔。

  蒋沇厯四县令。美政流行。郭子仪军出其县。敕麾下曰。蒋沇令县。供亿当清素。去得蔬饭足矣。毋挠其清也。明都宪刚峯海公。卒于官舍。同乡苏民怀简其宦囊。竹笼中俸金八两葛布一端。旧衣数件而巳。王凤洲评之云。不怕死。不爱钱。不立党。此九字。断尽海公生平。杭州郡守张公讳文德。莅任来。动遵清慎勤三字。俭约自奉。平易近人。不妄取民间丝粒。不受僚属馈遗。听讼折以情理。不轻笞罚。大怒不怒。而公庭肃然。每云。他人身家性命。自己子孙阴骘。方便若不行些。真个这番可惜。复大书此语于座右。浙人莫不颂其慈廉。去杭日。闾巷尽为流涕。

  李袭誉素清谨。禄俸悉给贫交。余则置书满架。尝谓诸子曰。吾性不喜财。家故中落。然赐田数顷可耕。桑百株可蚕。书四壁可读。汝能勤此。无资于人矣。

  罗维德任宁国县时。一日喜动颜色。幕友刘寅问之。答曰。顷吾族十数人。以饥荒远来。乞吾周济。所积俸余。一时分散殆尽。家大人以下及诸眷属。无有阻挠我者。为是畅然耳。

  赵轨为齐州别驾。被召入朝。父老挥涕曰。别驾官清如水。请酌一杯水奉饯。轨受饮之。

  耿九畴为两淮盐运使。廉名大着。尝坐水傍。一童子曰。水之清。不如使君之清。天顺初。欲举廉介之士以风天下。首召用为都御史。后为尚书。子耿裕遵其父教。世守清修。不营产业。不治第宅。萧然无异寒素。亦官太子太保吏部尚书。

  张之才知阳城县。清谨爱民。及去任。辞汤庙诗云。一官来此四经春。不愧苍天不愧民。神道有灵应信我。去时犹似到时贫。

  姚希得字逢源。知静江。官署旧以锦为幕。希得曰。吾起家书生。安用此。命以布易之。日惟啖菜。一介不妄通也。

  吴文恪公讷字敏德。性诚实。仁宗时以荐举拜御史。巡按贵州还。三司赍黄金百两追送至夔州。文恪不启封。题诗谢之曰。萧然行李不艰难。便过前途最险滩。若有赃私并土物。河神莫许讷生还。后官至都御史。

  凌冲知含山县。一毫不妄取。秩满归装有一砚。冲视之曰。非吾来时物。命还之。

  李远庵居官清苦。常俸外不取一毫。郑晓出远庵之门。同官南京数年。岁时只一寒温而巳。一日侍坐既久。晓有布鞵在袖。逡巡不敢出。远庵问袖中何物。郑曰。晓妇手制一布鞵奉老师。远庵取而着之。生平受人物仅此而巳。又晓为文选时。里中仕宦有馈金首饰者。承筐而覆以茗。公直谓茗也。受之入夫人手。拨茗知之。击屏语公。公不动声色。第整理其茗。覆筐如初。出召其人谓曰。吾初以家适乏茗。故拜君惠。顷入内询。家尚有余茗。心谢尊意。巳受之矣。令持归。夫清者易刻。廉者好名。既无二者之病。而又出之从容谦婉。比之杨伯起四知。更难矣。

  先朝尚书刘南垣公请老家居。有直指使者以饮食苛求属吏。郡县患之。公曰。此吾门生。当开谕之。俟其来欵之曰老夫欲设席。恐妨公务。特留此一饭。但老妻他往。无人治具。家常饭能对食乎。直指以师命不敢辞。自朝至午。饭尚未出。直指饥甚。比饭至。惟脱粟饭。豆腐一器而巳。各食三碗。直指觉过饱。少顷。佳肴美酝。罗列于前。不能下箸。公强之。对曰。巳饱甚。不能也。公笑曰。可见饮馔原无精粗。饥时易为食。饱时难为味。时使然耳。直指喻其训。后不敢以盘飧责人。

  包孝肃做秀才时。不受富家酒馔。其后本处作郡。富家犯罪。公得以法治之。由此观之。学者于饮食之间。不可视为细事。而忽之也。

  念庵罗公清介。归囊无一文。道经芜湖。病亟。抽分项东瓯为调医药。有扬贾犯重辟。愿献十金求解。项欲以此为公寿。公力却。事乃寝。既而思曰。是大贾不活矣。项君必以我故而不脱之狱。乃贻书谢项。因潜为解之。贾得生。不知为公力也。

  万厯中王万祥为巡江御史。居官极廉。而性严刻。捶楚之下。有以小过而被重刑者。有以轻罪而致殒命者。先后之间。不下数十。未几得病。常有冤鬼前后呼呌。僚佐往候之。无不闻者。数日而死。夫清以持身可也。然不宜刻以绳人。居官任性者可以为鉴。

  金某为湖南县令。贪秽无餍。士民憾之。金自谓清廉访民之怨己者。擒而痛治。后以贪婪为督抚所劾。家产入官。身死狱中。

  格言

  倪文节云。不为子孙积善。而为子孙积财。多积不义之财。以付不肖子孙。助其骄淫。其败尤速。故曰。积金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守。积书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读。不如积阴德以遗子孙。庶几可久。旨哉是言。愿贪得者三复之。

  张洪阳云。清贵容。仁贵断。莫苛刻以伤厚。莫硗确以沽名。毋借公道遂私情。毋施小惠伤大体。凭怒徒足损己。文过岂能欺人。处忙更当以闲。遇急便宜从缓。分数明。可以省事。毁誉忘可以清心。正直可通于神明。忠信可行于蛮貊。

  刑官无后。而清官亦往往无后。何也。葢持己清者。恒刻以绳人。不免多入轻为重之弊。每见士大夫居官颇廉介。身死未几。而子孙寥落不振。毋亦犯此病欤。居官任性者。不可不以此为鉴

  颜茂猷曰。居官之人。业自诗书礼乐中来。岂不知廉洁足尚。习见夫营官还债。馈遗荐拔。非此不行。初犹染指。而积久日滋。性情巳为芬膻所中矣。且人心何厌。至百金则思千金。至千金必思万金。又甚则权势熏赫。财帛充栋。巳积为陈朽而犹未足也。旁观莫不笑之。而当身者不知。盖实有钱癖焉。大都为子孙计久远。不知福禄有数。多得不义之财。留冤债与子孙偿。非所云福也。至于立庙祀。赡宗族。救穷亲。固是美事。然有欲速尽美之心。则悖入必甚。何如积德凝祥。官久自富之为绵远哉。凡居官嗜酒。嗜淫。嗜杀。皆起于嗜财。嗜财之病。皆起于纵意成习。习巳成时。肝肠为换。舍死以殉矣。有初筮仕时。犹能矜持。至老境却低回就之者。只缘渐渐以官为家。以财为性命耳。然犹胜于一入荣膴。便带锄头畚锸来也。

  凡受贿则必酷。彼以为不用严刑。则羣情不惊。货贿不来也。受贿则必横。彼以为不颠倒曲直。则理胜于权。人有所恃以无恐也。受贿则必护近习。通意旨。彼以为不虎噬成羣。则威令不重。不曲庇私人。则过付无托。且短长既为所挟。肝肠阴有所屈也。一贪生百酷。一酷吏又生百爪牙。吁民命几何。而不穷且盗哉。又其甚者。官爵愈大。统辖愈众。一人受赂则千人骫法。千人弄法。则万人助虐。如元载之胡椒八百石。贾似道之糖霜八十瓮。夫固巳乱天下矣。然其积蓄亦安在哉。

  薛文清云。有卖法以求赂者。诚何心哉。夫法所以治奸顽也。奸顽有犯。执法治之。则良善者获伸矣。若纳贿而纵奸顽。则良善之冤抑何自而伸。良善之冤抑不伸。是不惟不能治奸顽。而又所以长奸顽也。据高位。载显名。秉三尺者。忍为此态乎。

  言行汇纂曰。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借问此理是何如。子孙财多胆便大。天来大事也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财也小。产也小。后来子孙祸也小。借问此理是何如。子孙无财胆也小。些微生业知自保。少使俭用也过了。

  △慎

  先哲云。官府政事繁多。下情阻隔。全在虚心体察。倘任其聪明。恃其刚介。挟其意气。种种皆能枉人。惟其难其慎。着实推求。庶几有得于情形之表。若任意行之。小民岂能免于受屈哉。

  事迹

  格言

  事迹

  孔光事成帝。凡典枢机十余年。守法度。修故事。时有所言。辄削草藁。以为彰主之过以讦忠直。人臣大罪也。有所荐举。唯恐其人之闻知。沐日归休。兄弟妻子燕语。终不及朝省政事。或问光温室省中何树。光嘿不应。更答以他语。其不泄如是。

  刘超字世瑜临沂人。以忠谨清慎为元帝所拔。恒亲侍左右。遂从渡江。专掌文檄。于时天下扰乱。伐叛讨贰。超自以职在近密。而书迹与帝手笔相类。乃绝不与人交书。时出休沐。闭门不通宾客。处身清苦。衣不重帛。家无担石之储。每帝所赐。皆固辞。帝嘉之。不夺其志。

  杨再思凤阁侍郎恭慎畏忌。未尝忤物。或曰。公名高位重。何屈折如此。再思曰。世路艰难。直者受祸。苟不如此。何以全身。

  欧阳文忠公。贬官彝陵时。公余之暇。欲觅汉书消遣。一时无从买借。因取架上厯年旧官所定公案。阅之。其间大半曲直乖错。慨然太息曰。彝陵一小邑耳。尚尔如是。天下至大。其负冤戴屈者。曷可穷诘耶。于是仰天誓心。遇事倍加谨慎。三年入相内阁。人以为公之相。文名才望所致。公曰。非关翰墨。实当年誓心一言之效也。

  刘安世问尽心行己之要。司马温公曰。自不妄语始安世终身服膺。故其进而议于朝者无隐情。退而语于家者无媿辞。

  杨文定公溥。谦谨小心。吏卒亦不敢慢。尝曰。士君子一言一行。幽明无愧。然后无负于父母生身之恩。胡寿安初任信阳。调获鹿。永乐中任新繁。在官未尝肉食。三宰大邑。不携妻子之任。或诮之。胡曰。吾辈读圣贤书。论居官治民之法。孰不欲砥砺名节。及登仕路。以耳目玩好声色之物。丧所守者多矣。矧妇人稚子。尤易惑乎。

  薛文清公曰。居官不接闲杂人最好。不止巫祝尼媪宜疏绝。至于工艺之人。虽不可缺。亦当用之有时。不宜久留于衙署。令子弟僮仆与之亲狎。此辈能变易听闻。簸弄是非。又能倚势行恶。至于贤士。固当礼接。然亦有本非贤士。或假文词。或假书画。以媒进。一与之欵洽。即堕其术中。即如房管名相也。不能谨于用人。因而琴工黄廷简出入门下。倚势为非。遂为相业之玷。又曰。凡居官者。心有一毫之偏向。则人必窥而知之。余尝使一老卒。见其颇敏捷。每驱使之。他人即有趋重之意。以此知居官者极宜谨慎。不可一毫偏向也。

  许襄毅公进。察狱详慎。时有单县妇饷其夫。食毕而死。翁姑陈于官。妇自诬服。自是天久不雨。公曰。夫妇相守。人之至愿。酖毒杀人。计之最密者也。焉有自饷于田而投酖者哉。遂询其所馈饮食。所由道路。饷妇曰。鱼汤米饭。度自荆林。公乃买鱼作饭。投荆花于中。试诸狗彘。无不死者。即日妇冤遂白。大雨如注。

  李规祥居宪职。一日暮过三升桥。忽闻呼冤声。两两三三。相逼而来。规祥大惧。急驰归署。陡觉委顿。召诸子戒之曰。汝辈异日入仕。切勿为刑名官。吾生平自谓清谨。那知今日尚有此怪事。岂非决狱不慎之故欤。自此郁郁竟不起。

  仙游县有王监生一案。时县令为嘉兴宋某。素性方严。以包老自命。某村有王监生者。奸佃户之妻。而嫌其本夫在家。乃贿算命者告其夫。以在家流年不利。必远游他方。庶免于厄。本夫信之。告王监生。王遂借之赀本。令贸易四川。三年不归。村人遂喧传。某佃户被王监生谋死矣。宋素闻此语欲雪其冤。一日过某村。有旋风起于轿前。迹之风从井中出。遣人淘井。得男子腐尸。信为某佃。立拘王监生与某佃妻。严刑拷讯。俱自认谋害本夫。遂置之于法。邑人称为宋龙图。演成戏本。沿村弹唱。又一年某佃自四川归。甫入城。见戏台上演王监生事。就观之。方知其妻业巳冤死。登时大恸。号控于省城。臬司某为之申理。宋知县以故勘平人致死抵罪。仙游人为之歌曰。瞎说奸夫杀本夫。真龙图变假龙图。寄言民牧须详慎。莫恃官清胆气粗。此乾隆四十年间事。

  格言

  先哲云。居官者于文移案牍。切不可信手标行。不加觉察。语云。官府一点朱。百姓一点血。又云。一役方来。全家尽骇。片纸一至。举家皆惊。大须谨慎。

  唐彪曰。不怕欺。只怕读。凡牌票到目。须仔细详观。果能细观。则其中有弊无弊。自不能逃遁。今之居官者。牌票到前。只看一事头。并收结三四句。而此三四句尚未看清。中间作弊之处。全然不阅。胥吏安得不放胆行欺。更有当知者。闲时行欺少。忙时行欺多。不可不慎。总之时加细察。诸弊可减少矣。

  昔人云。大怒时不可决狱。大喜时不可批行。又曰。居官者先以暴怒为戒。暴怒为害甚多。

  颜壮奇曰。官司簿书如麻。下情阻隔。吏役诸人。或乘其烦冗。或乘其怒气。或乘其忙错。而顺欺之。一时失察。皆能枉人。及文案巳定。即明知其枉。而有无可如何者矣。昔彭惠安。居官立身。不异古人。只误杀一孝子。遂获凶报。甚矣哉。居官之难也。

  薛文清公云。处事最当熟思缓处。熟思则当其情。缓处则得其当。事最不可轻忽。虽至微至易者。皆当以慎重处之。

  一事而关人终身。总实见实闻。不可着口。一语而伤我长厚。虽闲谈酒谑。慎勿形言。

  朱文公告陈同父云。真正大英雄人。却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若是血气粗豪。却一点使不着也。此论于同父。可谓顶门上一针矣。后世之士。残忍刻核。能聚敛。能杀戮者。则谓之有才。使酒骂坐。无忌惮。无顾藉者。则谓之有气。计利就便。善排阖。善倾覆者。则谓之有智。一旦临利害得丧死生祸福之际。鲜有不颠沛错乱震惧陨越。而失其守者。况望其立大节。弥大变乎。此无他。任其气禀之偏。安其识见之陋。骄恣傲诞。不知有所谓战战兢兢。临深履薄之工夫故也。

  汪焕曾学治臆说云。语有之。州县官如琉璃屏。触手便碎。诚哉是言也。一部吏部处分则例。自罚俸以至革职。各有专条。然如失察。如迟延。皆为公罪。虽奉职无状。大率犹可起用。若以计避之。则事出有心。身败名裂矣。故遇有公罪案件。断断不宜回护幸免。自贻后諐。

  又云。凡侵贪那移。以及滥刑枉法诸条。皆己所自犯。谓之私罪。夫公罪之来。虽素行甚谨。亦或会逢其适。私罪则皆孽由自作。果能奉公守法。节用爱人。夫何难免之有。

  △勤

  西山真氏云。勤敏居官。职分所当然也。聪明有限。事机无穷。竭一人之精力。以防众奸之作慝。巳非易事。而躭延杯酌。恣情声色。赋诗品奕。遂以词讼文劵招详钱粮牌票一切为闲务。置之膜外。不特负朝廷。且害民生甚大也。然则当如何。清心节欲。早起夜眠。一心正事。勿以酒色自困。勿以荒乐自戕。时时检察。孜孜敏行。毋谓姑俟来日。则事无不理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陶侃为广州剌史。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常语人曰。民生在勤。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凡俗。当惜分阴。岂可但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真自弃也。程伊川自省云。农人祁寒暑雨。深耕易耨。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艺。作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冑之士。披坚执锐。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无功泽及人。而浪度岁月。晏然为天地间一蠹。古人云。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乐则淫。淫则恶心生。孟子以饱食暖衣逸居无教。为近于禽兽。然马牛尚能引重致远。直豢豕而巳矣。

  裴耀卿勤于政事。夜看牍。昼决讼。养一雀。每初更有声。至五更则急鸣。耀卿呼为知更雀。厅前桐树羣乌翔集。耀卿以乌鸣为出厅之候。呼为报晓鸟。

  韩魏公知大名州。事无大小。悉亲视之。寝食不废。案牍就决卧内。或以公任事过劳。劝委属佐。公曰。讼狱人之大事。生死得失。决于一言。何可畧也。吾尝恐有所不尽。况敢委于人乎。

  司马光勤亲庶政。不舍昼夜。宾客见其体羸。引诸葛亮食少事烦以为戒。光曰。生死命也。为之益力。病革不复自觉。谆谆如梦中语。皆朝廷大事。

  罗适字正之。为江都令。凡便民事。悉为区画。荒旱则设法引水。水患则筑堤捍御之。又使民多种桑麻。讼速决不事淹留。黎明视事。昏夜乃止。或讥其太劳曰与其委成于吏。使民有不尽之情。孰若自任其劳。俾百姓无不平之怨。不数月政化。

  孙忠烈居官恒自许曰。此心不敢不尽。此身不敢不劳。巡抚江西。日亲庶政。常至夜分。漏五下即起。秉烛而坐。四载独居。不携家属。

  钱明逸久在翰林。出为泰州牧。因而怏怏。常不视事。魏公闻之。叹曰。意虽不惬。独不念所部十万生灵耶。奈何怠废贻害。

  格言

  天游集云。东坡言人心一息不可纵逸。闲散既久。毛发微事。便自不堪。诚哉是言也。余平日之病。正坐于此。自幼以读书为业。除把笔攻文之外。世事茫然不知。纔有毛发。便蹙蹙不安矣。葢懒惰之害也如此。陶侃豪杰士也。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岂无所用其心哉。正以人心一懒。则百体俱怠。百体俱怠。则心日荒而万事废矣。

  颜壮奇曰。当行事件。及时审结。无关之人。立刻释放。若拖延日久。则在案多人。店居费繁。隶役需索。其状甚苦。或有老病妇女。尤难支持。勿以我目所不见。便不知人之痛痒。宜易地思之。所为忠恕违道不远。舍此六字。未有无过者。又或票出久不追还。留与蠹役以作诈索之具。其过在官。不可忽也。

  李景让之母郑氏曰。士不勤而得禄。则灾及其身。此言可为居官怠职之戒。

  见事敏捷。应答如流。案无留牍。亦似可喜。然忙中十有九错。还须以精详沉重为先。

  昔人有欲之官而恶其地之瘴者。或释之曰。瘴之为害。不特地也。仕亦有瘴也。苛征暴敛。剥下奉上。此租赋之瘴。深文以逞。良恶不白。此刑狱之瘴。侵牟民利。以实私储。此货财之瘴。攻金攻木。崇饰车服。此工役之瘴。盛选姬妾。以娱声色。此帷簿之瘴也。有一于此。无问远迩。民怨神怒。无疾者必有疾。而有疾者必死也。昔刘元城处瘴。而神采愈强。是知地之瘴者。未必能死人。而能死人者。常在乎仕瘴也。虑彼而不虑此。不亦左乎。此可为授官而惮远避难者之戒。

  汪氏臆说云。称职在勤。前巳言之。怠之祸人。甚于贪酷。酷有迹。着在人口。阘冗之害。万难指数。受者痛切肌肤。见者不关疴痒。闻者或且代为之解曰。官事殷忙。势不暇及。官遂习为故常。而不知孽之所积。神实鉴之。夫民以力资生。荒其一日之力。即窘其一日之生。余少乡居。见人赴城投状。率皆两日往还。巳而候批。巳而差传。倩亲觅友。料理差房。劳劳奔走。动辄经旬。至于示审有期。又必邀同邻证。先期入城。并有亲友之关切者。偕行观看。及至临期示改。或狡者有所牵引。谕俟覆讯。则期无一定。或三五日。或一二十日。差不容离。民须守候。工商旷业。农佃雇替。差房之应酬。城寓之食用。无一可省。迨事结。而两造力巳不支。辗转匮乏。甚有羁絷公所。饥寒疾病。因而致死者。呜呼。官若肯勤。何至于是。其负屈不审。抑郁毕命者无论巳。更有事遭横逆。不得巳告官。候之久而批发。又候之久而传审。中闲数日。逆横之徒。复从而肆扰。皆怠者滋之害也。故莫善于受牒时。诘讯。虚即发还。其准理者越夕批发。克期讯结。官止早费数刻心。省差房多方需索。养两造无限精神。至讼归教唆。往往控一事而牵他事。以为拖累张本。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得其本指。立可折断。万勿株连瓜蔓。以长刁口。古云。有治人无治法。余为进一解曰。无治法有治心。但求不负此心。则听讼必无大枉。且国家之厚吏。有常禄。有养廉。居官之日。皆食民之日。乃不以之求治。而博奕饮酒。高卧自娱。民必怨。神必怒。如之何其不畏耶。又曰。勤之为道难言矣。求之太急者。病在躁。疾行无善步。其势必蹶。道贵行之以渐。一鼓作气者。病在锐。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其后难继。道贵守之以恒。渐则因时制事。条理无不合宜。恒则心定神完。久远可以勿倦。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念之哉。

  石渎子曰。清慎勤三字。乃居官之真修。不清。则我取一也。下取百焉。我取十也。下取千焉。我以之适口。民以之浚血。我以之华体。民以之剥肤。我以之纳交游。民以之鬻妻子。我以之遗子孙。民以之损田庐。我以之恣歌舞。民以之啼饥寒。伤哉。以此思清。清其有不至乎。不慎。则一出令之误也。而跖盗之弊生。一听言之□也。而壅敝之奸作。一用人之误也。而狐鼠之妖兴。一役使之误也。而劳怨之声起。一听断之误也。而劝惩之道塞。一重辟之误也。而冤孽之报随。悲夫。以此思慎。慎其有不至乎。不勤。则一人之逸。百人之劳。我之欲寝也。曰得无有立而待命者乎。我之欲休也。曰得无有跂而望归者乎。案牍之留也。曰得无有藉以为奸者乎。狱讼之积也。曰得无有久系冻饿者乎。嗟嗟。以此思勤。勤其有不至乎。夫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见此而不动、心者。无人心者也。

  ○俭

  居家宜俭。居官尤宜俭。人情愈奢。则愈纵。始而贪。继而酷。皆自不俭始。天膏粱与麤粝。同一果腹。文绣与布帛。同一章身。吾纵不必矫情干誉。学公孙之脱粟布被。独不可择其平等。居不丰不啬之间乎。况居官一日起居服御。可省不止一二端。但能杜绝汰侈念头。便不至浮费无度。自尔留余不尽矣。如此乃不至侵用官项。朘削民膏。身心俱泰。寝食皆安。虽麤粝何尝不甘。布帛何尝不适哉。俭则安分。俭则洁已。俭则爱民。俭则惜福。故曰。俭。美德也。官箴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萧何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公孙宏以宰相封侯。为布被。食不重肉。汲黯曰。宏位在三公。俸禄甚多而为布被。此诈也。上问宏。谢曰。三公为布被。诚饰诈以钓名。然无汲黯忠。陛下安得闻此言。武帝益厚遇之。

  徐陵性清简。禄俸与亲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邑。邑户送米至水次。陵亲戚有贫匮者皆令取之。数日便尽。陵家寻至乏绝。府僚怪而问其故。陵云。我有车牛衣裳可卖。余家有可卖否。

  李文靖公为相。治第于封邱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巳宽矣。张文节公为相。自奉养如为河阳掌书记时。所亲或规之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虽自信清约。外人颇有公孙布被之讥。宜少从众。公叹曰。吾今日之俸。虽举家锦衣玉食。何患不能。顾常人之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一旦异于今日。家人习奢巳久。不能顿俭。必致失所。岂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

  寇准为枢密学士。赐帛甚多。乳母泣曰。太夫人不幸时。求一缣作衾襚不可得。岂知有今日哉。公闻恸哭。尽散金帛。寝处只一青帏。二十余年。有破坏。命补缀。

  杜祁公家居。每食惟一面。或言其太约。公曰。衍本一措大。今幸显擢。然名位福禄。以及冠带服用。皆出朝廷恩赐。一旦去位。复为措大。何以自奉。不若淡泊节省。穷达一致之为愈也。

  陈文惠公尧佐。见动物必戒左右勿杀。器服坏。随辄补之。曰无使不全以见弃也。

  范文正公仲淹。尝谓吾每夜就寝必自计一日奉养之费。及所为之事。果于道相称则熟寐。不然。则终夕不能安枕。明日必求所以称之者。后公出入将相为天下推重。子纯仁继相。

  司马温公曰。吾代本清白。性不喜浮靡。自乳儿时。长者加以金银华饰之服。辄羞弃去。二十忝科名。闻喜宴独不戴花。同年曰。君赐也。乃簪一花。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肠。亦不敢服垢敝以矫俗干名。但顺吾性而巳。

  黄鲁直在宜州。尝为人书卷云。余所僦城南民舍。上雨旁风。无有盖障。市声喧愦。人不堪其忧。余以为家本农耕。使不从进士。则田间庐舍如是。又可不堪其忧耶夫方贵而思爵禄之去时。既贵而追思农桑之往时。虽欲不俭不可得也。

  李若谷为长社令。日悬百钱于壁。用尽即止。苏文忠谪齐安。日用不过百五十。用不尽者以竹筒收之待客。尝云。口腹之欲何穷。每加节俭。亦惜福延寿之道。

  又杜正献公自布衣至为相。衣服饮食无所加。虽妻子亦有常节。家故饶财。诸父析产。公以所得悉与昆弟之贫者。俸禄所入。给宗族。赒人急难。至其归老。无产以居。寓于江南驿舍者久之。

  王文正公为相。退食。必召诸子使之席地聚食。乃语左右曰。剩与菜吃。此辈生长公相家。巳骄矣。不可使不知淡薄之味。公尝陪祀东封。有子侍行。家信至。公发之。见所寄衣带。以红为之。公怒曰。我在巳好华如是。欲坏清风。我死。望汝辈纯素。难也。亟令送还。易之。

  李文节燕居录云。范文正公捐宅基为苏州府庠。至今人士教育其中。向使公为私第。不知今落何氏。故善建者不拔。

  章文懿公懋谓董遵曰。待客之礼。当存古意。今人多以酒食相尚。非也。闻薛文清居家留客。只一荤一黍。酒三行。魏文靖在家。客至留饭。只一肉一菜。二公可以为法。

  万厯时。王贻德为嘉兴太守。清廉过人。一日同僚诸妇会宴。夫人归有不悦意。公问之曰彼皆官小于汝。而其内人衣服首饰皆华美。我若此。得不自媿乎。公曰。今日谁坐首席。夫人曰我也。公笑曰。既坐首席。又要华饰。天下恐无此全福。夫人由是释然。

  滋阳牛真谷运震。雍正癸丑进士。乾隆初荐举博学鸿词。 廷试未取。后官陕西秦安平番等县。有政声。尝与人书云。仆为县官有三字。曰俭简检而巳。俭者。薄于自奉。量入为出。所谓以约失之者鲜。此不亏空。不婪赃之本也。简者。令繁则民难遵。体亢则下难近。一切反之。毋苛碎。毋拘执。毋听陋例。毋信俗讳。仪从可减则减之。案牍可省则省之。检者。天有理。人有情。吏部有处分。上司有考课。豪强将吾伺。奸吏将吾欺。入一钱。乙诸简。将毋纳贿。施一枝。榜诸册。将毋滥刑。此检字诀也。后年五十三无疾而殁。殁之前数日。屡梦游金碧楼台。醒语家人曰。吾将寻吾好梦。设不醒。慎勿惊。果睡去。岂慧业文人赴玉楼之召耶。抑醇儒循吏殁而为神耶。未可知也。

  江西朱相国轼。巡抚两浙。未尝见其服一新衣。一日过鼓楼前。见卖酒妇服饰华丽。因唤至署中。命卖酒妇入厨下。见一妇衫裙皆布。以为厨下人。问之始知即夫人。恐惧谢罪。公因诲之曰。尔夫一日所入几何。可如是穿着耶。我夫人食不过粗粝。衣不过布帛。非力不能办。但当为天地惜福耳。卖酒妇出。相传。一郡尽归俭朴。公俭约如此。宜乎入相内廷。为天下宗仰也。太学二生。生同年月日时。又同发解。过省后。一人受鄂州教授。一人受黄州教授。未几黄州者死。鄂州者为治后事。祝曰。我与公年月日时同。出处同。公先舍我去。使我今即死。巳后公七日矣。若有灵。宜托梦以告。其夜果梦云。我生于富贵。享用过当。故死。公生于寒微未得享用。故活。以此知人享用不可过。后鄂州教授官至典郡。

  △格言

  尝读书曰。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人第知家之宜俭。不知居官临民者。更宜以俭相绳。葢国家廉俸有常人念奢侈无度。金樽玉斝。器必精工。细葛轻裘。服必华丽。脂车秣马。壮我观瞻。食美饮甘。遂我哺啜。甚至娇婢娈童。一呼百诺。穷奢极欲。取给无门。由是百计搜求。贪得无厌。势不能不籍下民之脂膏以供骄奢淫佚之念。其流毒可胜言耶。呜呼。吾侪策名筮仕。惟日孜孜焉。顾念民瘼。尚恐贻讥于竽滥。乃反以官场为享福之地。借临民为行乐之方。不顾上天难欺。妄谓下民易虐。一旦失足。灾辱临身。噬脐何及。虽然。所谓俭者。非宜用而必不用。乃应用而不过用耳。果能处则节制以持已。出则简从以便民。相与除华而崇实。久之观感而化。不惟有以答造物之仁。抑且有以锡苍生之福。不惟有以延子孙之泽。抑且有以端风教之原矣。昔季元衡有云。与其贪饕以招辱。不若俭而守廉。干求以犯义。不若俭而全节。侵牟以聚仇。不若俭而养福。放肆以遂欲。不若俭而安性。至哉言乎。洵堪则效。

  人之所以不能作好官。皆因割舍不得。或本身上有累。或所得之缺原有亏空。若不就。又无生业。接任后。又因私债逼迫。长官规礼。所得之项。不得不先以之费用。加之官亲长随。从中分肥。所用浮于所得。势有不得不设法取之百姓。官一动手。则胥吏更无忌惮。不至溃败不巳。一旦发觉。大家星散。独有一官身受其罪。波及妻子。十载寒窗。葢为是乎。曰究将如何而后可作好官。曰无他。只六字耳。忍耐割舍省俭。若能持定。便是好官。到任后仍如寒士。非忍耐不可。上官要钱。故作声色。非有割舍此官心肠。不能持定。见金不动。亦非二字不可。省俭不在一身。衣马服用。署中一切都从省俭。则一岁之入自有盈余。先将仓库补足。将自身死罪赎出。后将私债还清。以免烦扰。以上俱从省俭中盈余出来。并非妄取于民。而民岂不视之如父母耶。既得民心。非好官而何。若遇不爱钱上司。岂不力保。即遇要钱官长。仓库充足。百姓感激。渠有何法。岂不绰绰然自由耶。于是乎身家保。妻子安。食甘眠稳岂不快乎。吾今书此以待识者。是乎否乎。吾亦不之自信也。愚谓居官仆从。总宜择其诚朴者量才器使。亦不必太多。只将就足用而巳。太多则衣食于我者众。我焉能给之。若谓有不衣不食于我。而为我服役者。则益不可何也。彼不衣不食而为我服役者。非徒然也。必藉我以行其私也。必藉我以营私。吾因彼以敛怨。则我之役彼者。一时奔走之微劳。而彼之役我者。终身名节之大玷也。此非我役彼。而实彼役我也。奈何役人者。而反为人役哉。纵不然。而堂阶之上。森然林立。车马之间。簇如云拥。亦非有道者之所为也。吾不予焉。

  司马温公曰。呜呼。大贤之深谋远虑。岂庸人所及哉。御孙曰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共同也。言有德者皆从俭来也。夫俭则寡欲。君子寡欲。则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欲。则能谨身节用。远罪丰家。故曰俭德之共也。侈则多欲。君子多欲。则贪慕富贵。枉道速祸。小人多欲。则多求妄用。败家丧身。是以居官必贿。居乡必盗。故曰侈恶之大也。

  高景逸曰。治生之道。只守俭之一字。每事辄思曰。此亦可巳也。便斩然巳之。凡宫室饮食衣服器用。受用得有数。朴素些。简淡些。有何不好。人心但从欲如流。往而不返耳。转念之间。每日当省不省者甚多。日减一日。岂不安静快活。不但治生。即是寡欲清、心之要。力持此法。更加以一勤。终身不取一毫非分之财。泰然自得。衾影无惭。不胜贪秽之富千万倍耶。

  章文懿尝言学者奉身。不可好华侈。苟好华侈。必致贪得。他日居官。决不清白。

  士大夫欲为天地万物惜生命。为百姓惜财力。为自己惜心神。无如情从恕。事从简。用从俭。

  语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心不可使尽。衣不可穿尽。饭不可吃尽。福不可享尽。留此不尽者。以贻子孙。

  高忠宪公曰。省浮费以养廉。省烦恼以养生。省物命以养福。杜奢侈以示后。敦朴实以维风。

  言行汇纂曰。人生衣食财禄。皆有定数。若俭约不贪则可延寿。奢侈过求。受尽则终。譬人有钱千文。日用百。则可十日。日用五十。则可二旬日。纵恣奢侈。立见败亡。则一千一日用尽矣。或谓人有廉俭而促。贪侈而长者。何也曰俭而命促者。当生之数少也。若更贪侈。则愈促矣。侈而寿长者。当生之数多也。若更廉俭。则愈长矣。

  言行汇纂曰。节吾一日之肥甘以饱枵腹其为肥甘孰大焉。省吾一衣之文绣以葢裂肤其为文绣更美焉。减吾一事之玩好以济无聊。其为玩好尤嘉焉。

  ○宽严

  宽严二字。有专用之心。有分用之法。夫居上以爱人为本。则心专于宽而巳。然有时因宽而纵。反能误人。故必有严以济其宽。所谓分用之法也。用其法者。择所宜而施之。譬如子产承子皮之后。则以严济宽。欧文忠承包孝肃之后。则以宽济严。各有所宜也。又如庸吏犯法者可赦。奸吏乱法者必诛。此又因人而异用也。盖民风有强有弱。人情有愚有智。政事有积威。有积玩。有公件。有私件。此即宽严分用之故。然严为惩儆之具。使人不敢犯法。正是成全斯人处。是严者宽之术。而宽者严之心也。居官者能体此意。自无偏执之病矣。

  事迹

  格言

  △事迹

  丙吉为丞相。有吏嗜酒。尝从吉出。醉吐丞相车中。西曹欲斥之。吉日。以醉饱之失去士。人将复何所容。西曹第忍之。此不过污车裀耳。后因边塞事。甚得此吏之力。

  卓茂宽仁恭俭。恬淡乐道。雅实不为华貌。为密县令。亲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民有言亭长受其肉米者。茂曰。亭长从汝求之乎。抑汝自遗之乎。民曰。自往遗之耳。茂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礼义也。吏不当乘威力强求之。若岁时遗之。礼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吾以礼教汝必无怨。以律治汝何所措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所废置。吏民共笑之。邻邑皆嗤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副令。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天下大蝗。独不入密界。大守按行服焉。王莽居摄。以病免归。光武即位。首访求茂。拜太傅封褒德侯。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时年七十余矣。

  邓禹佐汉光武起兵。身厯数千战。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兵卒有枉杀一人。及淫虐妇女者即行斩首。是以部伍严肃。莫敢不遵约朿。后禹二十四封侯。子孙位至公侯者不计其数。女为后。

  陈宠。事章帝为尚书。以吏政严切。上疏曰。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以拯民命。以奉天心。帝深纳宠言。宠曾祖名咸。哀成间以律令为尚书。常戒子孙曰。为人议法当依于轻。至宠事和帝为廷尉。议法务从宽厚。宠子忠复继为尚书。而宽恕仍如祖父云。

  袁安河南尹。政尚严明。然未尝以赃罪轻坐人。每曰。凡仕者。高则望宰相。下则希牧守。锢人于盛世。吾不忍也。闻者感激自励。

  吴佑。政尚仁简。以身率物。民有争诉者。闭阁自责。然后断决。以道义譬解。或身诣里闾和解之。吏人怀而不欺。啬夫孙性。私赋民钱。市衣进父。父怒曰。有君如此。何忍负之。趣自归罪性惭愧诣阁持衣自首。佑屏左右问故。性具首实。佑曰掾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有民邱长者。客醉辱其母。长杀之。佑捕得谓曰。母见辱。人情所耻。然孝子忿必虑难。今背亲逞忿。赦若不义。刑若不忍。奈何。长以械自击。愿就死。佑问长有子乎。曰未有。乃使妻同宿狱中。遂娠。至冬将行刑。啮指吞之曰。妻幸生子。言我吞指。誓令儿报吴君也。迁齐相入为长吏。以争李固事。复出为河间相。年九十八卒。子凤至乐浪太守。恺新恩令。孙陵鲖阳相皆知名。

  北魏济州刺史韩麒麟。为政尚宽。从事刘普庆曰。公仗节方夏而无所诛斩。何以立威。麒麟曰。刑罚所以止恶。人主不得巳而用之。今民不犯法。又何诛乎。若必欲诛斩立威。当以卿应之。普庆惭惧而退。

  李日知为刑部尚书。不行捶挞而事集。有令史受敕三日。忘不行。日知怒欲捶之。既而曰。人谓汝能撩李日知嗔。受李日知杖。不得以为人遂释之。吏皆感悦无敢犯者。

  徐宏敏为蒲州司理。政尚仁恕。不施杖罚。民感其恩。更相戒曰。犯徐参军杖者。必共斥之。任满不辱一人。

  曹彬知徐州日。有吏犯罪立案。逾年始杖之。人皆不测曰吾闻此吏新娶妇。若遽杖之。舅姑必以妇为不详矣。吾故缓其罚。而亦不废法也。

  王文正公旦。平生未尝怒。家人欲试之。以少尘埃被羹中。公唯啖饭而巳。问何以不食羹曰吾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今日不喜饭。可具粥。子弟尝诉于公曰。食肉不饱。为庖人所私。可治之。公曰。汝辈料食肉几何。曰一斤。今但得半斤。公曰。今后人料一斤半可也。其不发人过。皆类此。

  李宗谔。其父文正公秉政时。远嫌避势。出入仆马。与寒士无辨。一日途遇贵人。前驺不知为公子。遽叱辱之。是后每见斯人。必自引蔽。恐其知而自愧也。

  吕蒙正拜相。将入朝堂。有朝士于帘下指曰。此子亦参政耶。蒙正佯不闻。同列者欲诘其姓名。蒙正不许曰若一知其姓名。终身便不能忘。不如不闻也。

  刘宽性仁恕。人失牛。就宽车认之。宽即解与。下车徒步。后数日其人得牛。谢曰。惭负长者。宽曰。物有相类。幸见归。何谢之有。

  何武为扬州刺史。敷政有度。时戴圣为九江太守。间有不法。武廉得其罪。欲案之。圣惧。盛毁武于朝。而圣子以郡盗狱被系庐冱。圣自谓必死。武为平反得生。乃惭服。

  欧阳文忠公知开封日。承包孝肃政猛之后。一切循理。不事风采。或以包之政励公者。公答曰。凡人材性不一。各有长短。用其所长。事无不举。强其所短。政必不达。吾亦任吾所长尔。闻者服其言。

  张忠定公视事退后。有一胥役熟睡。公念吾厅岂有敢睡者。此必心极忧懑使之然耳。因问曰。汝家有甚事。对曰。母久病。兄为客未归。访之果然。公翌日差场务一名给之。此不特得宽严之分寸。而且得体恤之方矣。

  韩魏公知大名州。有属官骆杯者。呈事状尾失署名。公视状巳。以袖覆之。仰首与语。语毕徐还状。杯退视其状。且愧且叹曰。天下安有如公盛德者也。其出镇西夏时。卒有以私事归家。临点不到。法当斩。乃上白日。母老病久。路隔不远。恐不及送死。故擅自归。诚知必死。今得送终。死无恨矣。公恻然核得实。以便宜释之。以数金使归治丧。军中感怆有泣下者。

  又魏公夜作书。一卒持烛立公前。偶他顾。燃公须。公以袖拂之。作书如故。少顷回视其人。巳易去矣。公恐吏鞭之急呼曰。勿易彼今巳解持烛矣。又有一玉盏。公最珍爱。一日宴客。吏触碎之。坐客惊愕。吏伏地待罪。公笑曰。物破有定数。汝误耳。何罪之有。观此数公之行事。性褊者。可以少和。性急者。可以少缓。性鄙者。可以少宽矣。于铁樵曰。驭下者。苛虐固所不忍。而纵肆有所不宜。每见达官贵人之家。豪奴悍仆。尊如帝天出则跃马鲜衣。入则呼卢浮白。或宾客踵门。而坐不为礼。或亲戚相访。而拒不为通。使强者忿怒而行。弱者饮恨而去。甚至借端生事。倚势诈财。为之主者绝不闻知。而众叛亲离。友愁人怨。巳不知凡几矣。慎之慎之。旨哉斯言。吾愿当今居要津列显位者。触目警心也。

  尚书夏元吉。天性宽平。有从吏污其金织朝衣。惧而欲遁。公曰。污可浣。何惧为。又有吏坏公所宝石砚。匿不敢见。公召吏谕曰。物皆有坏。吾亦何尝惜此也。又冬月出使至馆。命馆人烘韈。误烧其一。馆人惧不敢告。濒行索韈甚急。左右请罪。公笑曰。何不早白。遂弃之而去。

  陆五台掌吏部。朝觐时考察羣吏。一县官大呼曰五台老矣。胡不自休。贪位固宠。阻塞贤路。五台不怒不辩。第曰。少年人亦不可无此气概。竟置其入平等。众服其量。

  杨守陈以洗马乞假。驿丞不知其为何官。笑曰。公官洗马。日洗几何。杨亦笑曰。勤则多洗。懒则少洗。俄报御史至。则守陈门人也。跪而起居。丞乃蒲伏乞哀。守陈笑而舍之。毫不较焉。

  屠应峻欲治一仆。怒甚仆遑遽。求解于夫人。夫人笑谓置一大鱼来。屠素嗜鱼。见而诧其肥。夫人从旁笑曰。但水宽耳。仆遂获免。

  清河令张勋。宽明自任。人不忍欺。爱民如子。民有争财贿者。以义平之。争礼法者。以情喻之。一方之内。雨旸以时。蝗虫不作。盗贼相戒出境。奸邪革心。为政五年。怨怼不闻。四方为之歌曰。教我恕我。张公能之。亲我正我。张君是赖。我有亲母。张君似之。柔而不制。我有亲兄。张君似之。和而不争。

  李琮为湖南观察使。渔者献巨鲤。琮命家人烹之。腹中得一印文曰。衡山县印。琮因索衡山县近日文书。视其印篆分明。似新铸者。乃召衡山令携印阅之。果新铸也。琮屏人诘之。令伏罪曰。旧印为人窃去某与吏并忧刑戮。乃潜命工人为之。今惟俟死。命也。琮为秘其事。碎新印。令赍旧印归。县人罕知者。

  吕文懿公初辞相位。归故里。有一乡人醉而詈之。公戒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逾年其人犯死刑。公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戒。吾只欲存心宽厚。不谓养成其恶。陷人于有过之地。

  彭朂教授南雄。云南乡试聘为考官。抵广南。有称生员求见。贽以黄金。彭笑却之。三日后见前生复尾其后。彭大怒。叱左右擒之不得。既至省。方镇诸公礼待甚厚。凡场屋事唯其言是听。事竣。问之。乃知诸公以考官多私。各使人探之。而前日献金生实所使也。因朂严不可犯。故加礼如此。此皆不以私废公者也。

  孙宦某赋性强虐。家人小忤意。辄跣剥吊打。不至血流不止。尝宰浙中某县。鞭扑无虚日。百姓人人切齿。衙墙外有民家亲死作佛事。斋鼓扰其午睡。遽怒。拘而挞之。其它所为类此后以贪酷被劾。去任之日。士民各掷瓦砾以送。未几为仆所杀。

  赵方崖述其乡有为州牧者。因庖人具馔失一鹅首。遂毙之杖下。后归田赀积颇厚。乃构一堂。庭栽双桂。扁之曰培桂。一日夜坐于堂。忽空中戞然似有鸟衔物掷地声。烛之乃一腐鹅首也。其人骇汗。未几病死家零落。至嘉靖己酉鬻其居于人。其承鬻者。王姓名培桂也。计其扁堂之岁。仅一周花甲耳。

  △格言

  宽严二字。乃为政之纲领。但宜因人因地因事而施。不可豫存宽严之心。预存宽严之心。非流于极宽。即流于极严矣。如吾官其地。其地之民或奸或刁。吾用严以儆其奸。以惩其刁。若其俗仁厚朴素。吾当宽以治之。如吾官其地。五方杂处。强梁者多。吾严以治其强梁。而宽以安其良弱或适当乱离。贼盗猖炽。吾严以治其贼盗。而宽以抚其流亡。又如审断一事。其人系绅士妇女。及老穉无知。愚民而犯法者。宜从宽也。若不孝不弟。干名犯义。及抢夺妇女。奸中奸媒。诬人名节。刁笔起灭。游手唆讼者。治宜严也。如吾之胥役。因父母有疾。因自身有病。或失期或误事。宜从宽也。至作奸犯科。指官撞骗。私押私放。诈取民财者。法宜严也。吾之家人。因事役于我。有过宜从宽也。至在外招摇嫖赌。倚势为非。有干公事者。惩宜严也。居官不预存宽严之心。而随事因应。庶免过中之弊矣。罗豫章曰。朝廷立法不可不严。有司行法不可不恕。不严。则不足以禁天下之恶。不恕。则不足以通天下之情。

  地气高寒。便不生物。秋气严凝。有一般清高气象。固亦自好。终是肃杀。人常存温和恻怛之意。自然可爱。

  灼艾集云。近见牧民之官。惟务姑息以为爱民。不知为政一过于宽。纲纪不振。奸宄之徒。纷然而出。害民之事。不可屈指。非政之善也。必宽严相济始佳。

  欧阳文忠公尝曰。吾于莅任初。宽简不扰。数日间。事十减五六。两月后。公府如僧庐矣。盖宽不为苛急。简不为烦碎尔。非废事也。

  卫玠尝谓。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终身不见喜怒之色。为东晋名士第一。

  古今药石云。人好刚。吾以柔胜之。人用术。吾以诚感之。人使气。吾以理屈之。天下无难处之人矣。

  吕惠卿章惇吕嘉问邓绾李定蒲宗孟范子渊等。皆以罪斥外。言者论之不巳。范纯仁言于太后曰。录人之过不宜太深。后然之。乃诏前朝希合附会之人。一无所问。言者勿复弹劾。惠卿党稍安。或谓吕公着曰。今除恶不尽。将贻后患。公着曰。治道去太甚耳。文景之世。网漏吞舟。且人材实难。宜使自新。岂宜使自弃耶。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讥议人者也。博辩闳远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韩魏公见文字有攻人隐恶。必手自封记。不令人见。深足法也。

  宋高宗曰。台谏论事。虽许风闻。要须审实。如排击人才。岂无好恶。宜务大体。不摘纤瑕细务。强置人于过。岂惟阴德不浅。亦可以销刻薄之风。成忠厚之俗。赵鼎曰。圣训广大如此。言事官宜奉以周旋也。

  胡师苏云。说人之短。而乃护已之短。夸已之长。而乃忌人之长。皆由存心不厚。识量太狭耳。若能克去此弊。岂惟进德。且以远怨。

  中黄子曰。明不触物。此言极有味。若洞然烛他人之恶。不随他转而巳。此外不宜发明太尽。但当生大慈怜悯心。方便譬喻。引之归于正道。不可则止。毋自辱焉。若忿嫉于顽。极口攻之。则是与之修怨。何取其为明哉。

  青天白日。和风庆云。不特人多喜色。即鸟鹊且有好音。若暴风怒雨。疾雷闪电。鸟亦投林。人亦闭户。乖戾之感。至于此乎。故君子以太和元气为主。

  凡人语及不平。则气必动。色必变。辞必厉。惟韩魏公不然。更说到小人忘恩背义。欲倾巳处。辞和气平。如道平常事。

  言行汇纂曰。凡取人当舍其旧而图其新。自贤人以下皆不能无过。或早年有过。中年能改。或中年有过。晚年能改。只当取其现今之无过。不宜追其曩昔之有过也。若追咎往日之过。并弃后来之善。将使人无迁善之门。而世无可用之材矣。以是处心。不过刻乎。且人亦以此心待我。恐我亦不能不为世所弃矣。

  一味见人不是。则兄弟朋友妻子。及僮仆鸡犬到处可憎。故云每事自反。真一帖清凉散也。

  仁人心地宽舒。便福集而庆长。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便禄薄而泽短。事事得个迫促规模。韩魏公自言其生平。未尝见一不好人。可想其浩荡境界。

  ○虚衷

  温公论王介甫曰。但执抝耳。执抝二字。祇从不虚心而生。一味但见自是。其误天下苍生至于此极。诸葛武侯之天资学问。当时无匹。然其下教国中。祇求集思广益。人生总无自满境地。上而古圣昔贤。莫不如此。是以居大位而不虚心。则事坏。从政不虚心。则政坏。为学不虚心。则学坏。何也。意气太盛。虽有嘉言在耳。简册在前。不复潜心研究。惟凭私智臆见。谓操纵一切而无难。于是疏略偏蔽。百病交集。害有不可胜言者。而况居官之人。身处民上。一令百从。谀言日至。自视地位高于人。才识无不高于人。自是之见渐习渐惯。其尚能低首下心勤学好问也哉。趾高气扬。非独办事乖错。必贻民物之忧。即终身才识。亦以一得自阻矣吁可畏哉。

  事迹

  格言

  △事迹

  孙叔敖为楚令尹。一国吏民皆贺。一老父独进谏曰。身巳贵而骄人者民去之。位巳高而擅权者君恶之。禄巳厚而不知足者患处之。孙叔敖再拜曰。敬受命。愿闻余教。老父曰。位巳高而意益下。官巳大而志益小。禄巳厚而慎不敢取。君谨守此三者。足以治楚矣。

  郑人游乡校以论执政。然明劝子产毁乡校。子产曰。夫人朝夕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其毁之也。

  李泌极聪慧。年七岁又能文。尝赋长歌行曰。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气多良图。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歌成莫不称赏。独张九龄力戒之曰藏器于身。古人所重。今君早得美名。必有所折。宜自韬晦。庶几成德。泌悟。泣谢再三。从此不复自衒。

  王沂公曾状元及第。还青州。郡帅命父老倡乐迎于郊。公乃易服。乘小驷。由他门入。遽谒守。守惊曰。闻君来。巳遣人奉迎。门司未报君至。何为抵此。王曰。不才幸忝科第。岂敢烦郡守父老致迓。故变姓名。诳迎者与门司而上谒。守叹曰。君真所谓状元矣。遂卜其远大。

  包孝肃。刚直不屈。僚属有所关白。多面折之。至于所言中理。亦未尝不怡然而改。由是人皆服之。

  庞籍为七闽转运使。虚怀延访。惟恐民隐不得上闻。凡僚属有所关白。苟有利于民。即文书巳行。亦追而改之。

  李文达公贤。每以盈满为惧。取毛诗中语。扁其堂曰临深。以寓安不忘危之意。虽位极三孤。不治田宅。不蓄女侍。其容粹然。见者如坐春风中。论者谓自天顺以来。所以正君德。恤民生。进贤才。广言路。抑佞幸。正风纪。皆公之力。

  程明道作令。常书视民如伤四字。语人云。灏每日常有愧于此。

  谢上蔡见伊川。因问曰。相别一年。做得甚工夫。谢曰。只去得一个矜字。仔细简点将来。病痛全在这里。伊川点头。

  葛守礼为陕西布政。当大计日。有小吏填老病当罢。葛请留之。吏部曰。计簿出自藩司。何自忘也。葛曰。此边吏去省远。徒取文书登簿。今见其人。方知误填。过在布政司。何可使小吏受枉。冢宰惊服曰。谁肯于吏部堂上自陈过误耶。此可谓贤矣。后官至刑部尚书。赵德庄尝宰余干。赵忠定初冠多士。适德庄在朝。忠定往谒。德庄语之曰。慎勿以一魁先置胸中。时以为名言。

  宋肃王与沈元用同使北地。馆于燕山愍忠寺。见一唐碑。辞甚骈丽。凡三千余言。元用素强记。即朗诵一再。肃王且听且行。若不经意。元用归馆。欲矜其能。取笔追书。不能记者。阙之。凡阙十四字。肃王视之。即取笔尽补所阙。又改元用谬误四五处。置笔他语。略无矜色。元用骇服。语云休夸我能胜人。胜如我者更多。信不诬也。

  萧颖士恃才傲物。尝携壶逐胜。憩于逆旅。风雨暴至。有紫衣翁领二童子避雨于此。颖士颇轻侮之。雨止。驺从入。翁上马呵殿而去。始知为吏部侍郎王某也。明日造门谢罪。引至庑下。坐而责之。复曰。子负名傲物。其止于一第乎。果终于扬州工曹。

  △格言

  凡人视己之才能。十倍于人者。无知狂徒也。微论日后绝无好处。即或名利以狂而得。终非载福气象。惟要自己之德行。十倍于人。方是自求多福。以此观人。验如龟筮。

  泰山高矣。而泰山之上复有天。沧海深矣。而沧海之下复有地。推之学问亦然。何可自满。

  孔子读易至损益卦。喟然叹曰。自损者求益其道者也。道愈益而身愈损。德愈高而心愈下。所以能大也学者。损其自多。以虚受人。虽愚夫未尝无取焉。故自满者。天下之善言。不入于耳也。

  孔子入太庙见座右之器。注以水。中则正。满则覆。喟然叹曰。夫物焉有满而不覆者乎。子路曰。敢问持满有道乎。子曰。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盖天下。守之以让。勇力震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此所谓损之又损。持满之道也。

  人之不幸。莫过于自足。恒若不足故足。自以为足故不足。瓮盎易盈。以其狭而拒也。江海之深。以其虚而受也。虚己者。进德之基也

  詹体仁。字符善。知静江。尝曰。居官之法。尽心平心而巳。尽心则无愧。平心则无偏。世服其确论。

  范纯仁言于司马光曰。愿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己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矣。

  薛文清云。万物不能碍天之大。万事不能碍心之虚。又云。水清则见毫毛。心清则见天理。人所以千病万病。只为有己。惟欲己富。惟欲己贵。惟欲己安。惟欲己乐。惟欲己寿。而人之贫贱危苦死亡。一切不恤。由是生意不属。若能克去有己之病。廓然大公。富贵贫贱。安乐寿夭。皆如与人共之。则生意贯彻。便与万物为一体矣。又云。二十年来。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以是知克己最难。中夜以思。只公之一字。乃见克己效验。

  言行汇纂曰。凡人于燕会交接间。人品必不齐。或行检有玷。或相貌不全。或今虽贵显而出身微贱。或先世昌盛而后裔流落。以类推之。人所忌讳甚多。用心检点一番。勿犯人所忌。令其愧恨。亦君子长者之厚意。而亦处世之善道也。

  ○忍

  古人有言。必有忍。其乃有济。又曰。欲成大事。必须少忍。旨哉言乎。州县上事各宪。下逮僚属。其间荣辱毁誉。岂无拂意之来。苟非存一忍字在心。逞已之私。少见辞色。未有不上下乖和。而彼此胥失也。故事上之道。虽值事例应尔。而所见或有不同。居下者当诚其意。婉其词。款曲恳挚以开其悟。若犹未允。则俟其退而异日再进。当无不回之理。其或居下者有所不可。在上者亦当如是晓之。稍有所逞。虽当面强从。退而必有不堪者。日引月深。终于泄露。人见其乖忤也。谗谮之言随之而入入则猜忌生而政事堕矣。为一时之忿。使上下之心离。合境之民不得治。则其人之褊浅可知矣。至于地方公务。苟有不能忍之处。亦须坚忍。何也。忍者心平。心平乃合情理。而于事无欹侧。不忍者心偏。心偏则尚意气。而于事多错误。呜呼。富郑公谓忍为众妙之门。信夫。

  事迹

  格言

  △事迹

  昔娄师德体肥行缓。一日入朝。同列笑曰。何异田舍翁。娄曰。某不为田舍翁。夫谁为之。及弟除代州刺史。将行。谓曰。吾兄弟宠遇过盛。时人所嫉。何以自全。弟曰。自今有唾我面者不与较。拭之而巳。师德愀然曰。人唾汝面。怒汝也。拭之不逆其意而甚其怒乎。夫唾不拭自干。但当笑而受之耳。

  李沆为相。有狂生叩马上书。厯诋其短。公逊谢曰。俟归当详览。生随马后大言曰。居高位而不能匡济。又不能引退。能无愧乎。公于马上局蹐曰。某屡求退。奈主上未允耳。终无怒色。

  富文忠公弼。尝有诟詈之者。公若罔闻。或告之。公曰。骂他人耳。或曰。明呼公名。公曰。天下岂无同名姓者。量之大如此。

  杜文端公立德。德器厚重。人不见其喜愠之色。京师有无赖子。偶与公驺卒哄。乘醉随公舆后辱詈。公若不闻。无赖子随至邸第。詈不止。久之。公遣问曰。骂可巳乎。无赖子归。酒醒。或告以昨辱相公。仓皇诣第谢罪。公慰遣之。予二金。令改行生理。无赖子感泣而去。卒为善人。此真休休有容之度。凡为士大夫者。当以此为法也。

  陈忠肃公父。幼为同族所虐。适族中有同怒者。告翁曰。某无道甚。我欲讼之于官。烦君为证。翁力为劝阻。其人曰。某有大怨于君。君宁不恨之耶。翁叹曰。宗党间何忍言一恨字。彼特学问未至。我与汝既知义理。当以忍耐为主。安可效尤。其人感其言而止。

  王守和与人无争。尝于案几间。大书忍字。至帏幌之属。画绣为之。明皇知其姓字。问曰。卿名守和。巳知不争。好书忍字。尤见至德。对曰。臣闻刚则必折。万事中忍为最上。帝善之。赐以帛。

  杨公翥有厚德。为景皇帝宫僚。居京师。乘一驴。邻翁老而得子。闻驴鸣辄惊。公遂鬻驴徒行。天久雨。邻垣穴潴水公舍。家人欲与竞。公曰。雨日少。晴日多。何竞为。金水河桥成。诏简有德者试涉。廷臣首推公焉。

  宋栗庵为吏部尚书。至长安街。有老妇着面衣。乘驴不下。从者误为男子呵之。老妇大诟曰。我住京师五十余年。见了千千万万。希罕你这蚁子官儿。宋至部语同僚笑曰。官亦不蚁子矣。此妇人眼孔大。所谓见惯浑闲事也。若深山穷谷人。见一顶纱帽。便战栗失措矣。

  步骘。字□山。汉末避难江东。与卫旌皆种瓜相善。会稽有焦征羌者。郡豪族。骘旌寄食其地。惧为所害。以美瓜进。良久命见。焦坐中堂。自享大宴。另设坐牖外。留茹菜饭。旌不能食。骘恣餐饱。旌曰。何能忍此麄粝。骘曰。吾等贫贱。主人以贫贱遇之。何所耻。后骘仕吴拜右丞相。

  张耳。陈余。魏之名士。秦闻两人名。购求张耳千金。陈余五百金。二人变名姓之陈。为里监门。里吏尝笞余。余欲起。耳蹑之使受笞。吏去。耳引余之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耳之见过余远矣。余卒败死。耳事汉富贵寿考。非偶然也。大智大勇。必能忍小耻小忿。岂肯与琐琐者较乎。

  史良佐。南京人。为御史。巡西城。而家住东城。每出入怒其里人不为起。一日执数辈送东城御史。御史诘之。其居首者对曰。民等总被倪尚书误却。曰尚书何如。曰尚书亦南京人。其在兵部时每肩舆过里门。众或起匿。辄使人谕之曰。与尔曹同乡里。吾不能过里门下车。乃劳尔曹起耶。民等愚。意史公犹倪公。是以无避。不虞其怒也。御史内善其言。悉解遣之不问。倪尚书者。谓文毅也。

  △格言

  袁氏世范云。人居家久和者。必本于能忍。然知忍而不知处忍之道。其失尤甚。盖忍。终有藏蓄之意。人之犯我藏蓄而不发。不过一再而巳。积之既多。如洪流之决不可遏矣。不若随而解之。不寘胸次曰此其不思耳。曰此其无知耳。曰此其失误耳。曰此其利害几何而使之入于吾心。虽曰犯我者十数。亦不至形于言而见于色。然后见忍之功效为甚大。此真善处忍者矣。

  吕本中当官箴云。当官处事。不与人争利者。尝得利。多退一步。尝进一步。取之廉者。得之尝过其初。约于今者。必获报于后。不可不思也。

  王文成公初贬龙场。思州守遣人至驿侮公。诸彝不平。共殴辱之。守大怒。言诸当道。毛宪副科令文成谒谢。且谕以祸福。文成致书复之曰。昨承遣人谕以祸福利害。且令赴太府请谢。此非道谊深情。决不至此。但差人至龙场凌侮。此自差人挟势擅威。非太府使之也。龙场诸彝与之争鬬。此自诸彝愤愠不平。亦非某使之也。然则太府固未尝辱某。某亦未尝傲太府。何所得罪而遽请谢乎。跪拜之礼。亦小官常分。不足以为辱。然亦不当无故而行之。不当行而行。与当行而不行。其为取辱一也。废逐小臣。所守以待死者。忠信礼义而巳。又弃而不守。祸莫大焉。凡祸福利害之说。某亦尝讲之。君子以忠信为利。礼义为福。苟忠信礼义之不存。虽禄之万锺。爵以侯王之贵。君子犹谓之祸与害。如其忠信礼义之所在。虽剖心碎首。君子利而行之。自以为福也。况于流离窜逐之微乎。某之居此。盖瘴疠蛊毒之与居。魑魅魍魉之与游。日有三死焉。然而居之泰然。未尝以动其中者。诚知生死之有命。不以一朝之患。而忘其终身之忧也。太府苟欲加害。而在我诚有以取之。则不可谓无恨。使吾无有以取之而横罹焉。则亦瘴疠而巳尔。蛊毒而巳尔。魑魅魍魉而巳尔。吾岂以是而动吾心哉。

  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无事澄然。有事斩然。得意欿然。失意泰然。非盛养者不能与于此。

  薛文清曰。辱之一字。最所难忍。自古豪杰。多由此败。窃意辱之来也。察其人何如。彼小人耶则直在我。何怒之有。彼君子耶则直在彼。何怒之有。世人不审辱所自来。一以怒应之。此所以相雠而相害也欤。

  杜正献公曰。作官第一在清。然口中不可出一清字。苟不知■〈山上矤下〉晦。同列贪得者多。必暗中谗言。适足以取祸耳。

  或问吕荣阳公。为小人所詈辱。当何以处之。公曰上焉者。知人与己本一。何者为詈。何者为辱。自然无忿怒心也。下焉者。且自思曰。我是何等人。彼为何等人。若是答他。却与此人等也。如此自处。忿亦自消矣。

  逆我者。只消宁省片时。便到顺境。方寸寥廓矣。故少陵诗云。忍过事堪喜。

  或问夏原吉公量可学乎。公曰。吾幼时有犯未尝不怒。始忍于色。终忍于心。久则自熟。殊不与人较。何尝不自学来。

  王昶为人谨厚。名其兄子曰默曰沈。名其子曰浑曰深。为书戒之曰。吾以四者为名。欲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夫物速成则疾亡。晚就则善终。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夫毁誉者。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人或毁已。当退而求之于身。若己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慧远禅师曰。逆境易打。顺境难打。逆我意者。只消一个忍字。不片时间。便是过了。若遇顺境。则诸事顺适我意。无回避处。譬如磁石与针相逢。不觉不知。定是合做一处。无情之物。尚尔如此。况全身在情里作活者耶。

  言行汇纂曰。人之谤我也。与其能辨。不如能容。人之侮我也。与其能防。不如能化。

  言行汇纂曰。无事常若有事时堤防。纔可以弥意外之变。有事常如无事时镇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

  ○知足

  世际承平。海宇清晏。不事耕织之劳。安享衣食之福。读古圣贤之书。厕士大夫之列。受爵朝廷。荣名家乘。以此思足。足可知巳。若不知足。便是无厌。得则愈贪。失则觖望。终日营营于富贵之中。但觉烦恼之意多。欢乐之机窒。其品行作为。必有不可对人之事。圣人所云。鄙夫无所不至。正谓此也。呜呼。升沈皆有天命。境遇何与身心。大贤终身不遇。箪瓢陋巷。犹且不改其乐。我何人斯。遭际巳□□贤之上。祇觉逾分而难安矣。何往不快然自足也。常能知足。便有坚定之操守。不为利禄所移。有恬退之性情。不为纷华所役。又居官者所当自警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阴兴。光烈皇后母弟也。后为贵人时。帝召兴欲封之。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士。富贵巳极。不可复加。帝嘉之。不夺其志。贵人问故。兴曰。大凡外戚之家。若不知谦退。自速祸耳。富贵巳极。人当知足。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

  田豫。字国让。武清人。仕魏。迁南阳守。屡辞位不听。乃曰。年高七十而居位。譬之钟鸣漏尽。夜行不休也。遂引疾去。

  梁吕僧珍为冠军将军。封平国侯。其先以饭葱为业。及僧珍贵。兄子弃业为官。僧珍曰。汝等自有常分。岂可妄求。但当速归葱肆耳。

  李日知为刑部尚书。屡乞骸骨。许之。妻曰。产利空空。何辞之遽。日知曰。仕至此巳过吾分。人亦何厌之有。既罢。不治田园。惟饰台池。引宾客娱乐。

  邵康节所寝之室。名曰安乐窝。自题诗曰。墙高于肩。室大于斗。布被暖余。藜藿饱后。气吐胸中。充塞宇宙。闻人之善则喜。诗曰。乐见善人。乐闻善事。乐道善言。乐行善意。晚教二子以六经。口未尝不道儒言身未尝不蹈儒行。其诗曰。羲轩之书。未尝去手。尧舜之谈。未尝离口。当冲和天。同乐易友。吟自在诗。饮欢喜酒。百年升平。不为不偶。七十康强。不为不寿。老境从容。孰有如康节者乎。

  李沆为相时。夫人请治第。沆曰。吾力固可营办。但佛家以此土为缺陷世界。我安得皆圆满如意。

  宋王文正公旦。参知政事。官阶崇重。每家人称贺。必止之曰。遭遇如此。愈增忧惧。何贺之有。又司马温公与侄书云。光近蒙圣恩。除门下侍郎。此皆祖宗余庆。家门厚福。诚为多幸。但光素无才能。加以衰老。一但显擢。出人意表。举朝之人。悉非旧识。如一黄叶。在烈风中。几何其不危坠。是以受命以来。有惧无喜。汝辈当识此意。斯皆先贤不刊之论。特附此以为同官者劝。范文正公为校理。忤章献太后。贬倅河中。僚友饯于都门曰。此行极光。后为司谏。谏废郭后。贬睦州。僚友又饯之曰。此行愈光。后知开封。撰百官图以进。忤吕夷简。贬饶州。僚友又饯之曰。此行尤光。任满拜枢密副使。归休洛州。作五知堂。曰知恩。知道。知命。知足。知幸。为士大夫。三光之心不可有。五知之念不可无。有三光之心则近名。无五知之念则贪禄。

  李若拙。字藏用。西安人。奇伟尚气节。厯两浙转运使。自以浮沈许久。作五知先生传。谓知时。知难。知命。知退。知足也。子绎登进士第。

  胡九韶。学于吴康斋。家贫力耕。仅给衣食。每夕焚香谢天曰。幸赐一日清福。妻笑曰。三餐菜粥。何谓清福耶。胡曰。幸生太平之世。又幸一家饱暖。室无病人。狱无囚人。非清福而何。

  郭英。封荣国公。不治田产。太祖诘之。对曰。臣一布衣。叨封爵。子孙衣食饶足。安敢增益。俾生侈心。

  江西甘矮梅。通五经。四方从学者甚众。一日有门生为御史者。谒见。甘欵语久之曰能少留蔬食否。及设馔。惟葱汤麦饭而巳。甘曰。御史岂啖此者。第老夫易办耳。口占一诗云。葱汤麦饭暖丹田。麦饭葱汤也可怜。试向城楼高处望。人家几处未炊烟。

  泰和罗文庄公。兄弟叔侄。先后相继咸登高第。公由冢宰归养。庭训甚严。仲子谒选。乞书帖当路。图仕南方。以便省问。公曰。数字不足惜。惜认义命二字欠确耳。平生训汝为何。而有是言。竟不与书。

  新平令裴璞。素正直。卒于官。其友韦元方客陇右。道逢璞跃马来。骑从数十。惊问之曰吾职西川掠剩使。专司世间财物之盈缩。夫世间农勤求谷。商勤求财。士勤求禄。只得本分所有。不勤则并其本分失之矣。故凡一饮一啄。以至财宝。少过其数。吾皆得而掠之。

  △格言

  道德经云。罪莫大于多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彼贪婪无厌者。即不思修福。独不思避祸乎。试述一二轶事以为鉴。

  蔡泽说应俟曰。翠鹄犀象。处世非不远死也。所以死者。惑于饵也。苏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远死也。所以死者。惑于贪利不止也。伸而能诎。往而能返。惟范蠡知之。超然避世。长为陶朱公。

  老子曰。知足者富。又曰。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家坐无聊。亦念食力担夫。红尘赤日。汝官不达。尚有高才秀士。白首青衿。

  鹍鹏六月息。故其飞也能九万里。仕宦无息机。不扑则蹶。故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为卑官则恨不享大位。及位高而颠踬倾危。回想卑官而受清平之福。天上矣。布衣粝食。则恨不富贵。一旦祸患及身。骨肉离散。回想布衣粝食时。妻子相保。天上矣。聪明强健。则恨欲不称心。一朝疾病淹缠。呻吟痛苦。回想聪明强健。天上矣。古人云。上方不足。下方有余。自在法门也。

  范文正公云。常调官好做。家常饭好吃。人能甘于吃家常饭。然后甘于做常调官。

  宦海慈航疏曰。士自释褐而后。何处非肉林。亦何处非刀山。弥天杀因。多自进贤冠种之。自衡量世间。几许穷经白首。不得绾半通纶者。几许仰屋无聊。半菽不充者。而我得膺簪绂。饱天禄。纡金紫。延世赏。苟知消受匪易。则蔬食菜羹。亦巳足矣。留有余以垂久远。较之受享既尽。堕落尘刼者。所得孰多。当深长思矣。

  四留铭云。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

  ●跋

  居官与为学原无二理为学之道日日自省则日日知过知过便能迁善一日不自省则一日不知过便安于不善是以省身之学重于圣门圣门教人多闻而择多见而识简册所载条目分明古今胪列善恶并陈感应不爽凡以儆身心而决去取者皆日省之资也夫居官孰无好善之心第恐一日之间悠悠忽忽既苦于无所取法又莫为之劝惩于是泰然安之久则但觉自是矣是书举身心疵累痛下针砭苟日取而寓目焉向之悠悠忽忽者孰不惕然振起也哉不惟是也循吏代不乏人史册岂少传记而卷帙繁多未便时时观览且风俗人情之利弊与夫簿书例案古今在在不同书中逐条言论多按切近今事宜俾于事上接下之道以及吏胥之情伪小民之流失无不可谙习而周知内之克治身心外之增长学识日省二字所赅甚广获益岂浅鲜乎凡例云语不求绮丽事不尚新奇正惟愈朴质使阅者愈觉其切实世间有用之书皆不当以文藻赏之要以身体力行乃为真得而又何取乎绮丽新奇也

  咸丰二年岁次壬子六月初吉吴兴朱以征谨跋

  尝读汉书循吏传秦彭为山阳守百姓怀爱诏以其所立条式并下州郡朱子云居上以爱人为本及施之政事须有纲纪文章关防禁约然后吾得以随事及人葢居官之道必有所遵循而可以利一邑者即可以利天下者也或谓书中善恶多详果报得毋有心为善耶不思圣贤论慎独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言可畏之甚正以自警其心也至论治国则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是降祥降殃有必然之验矣夫居官者为民父母然其爱赤子之心每不如其爱子孙之心今试语之曰苟为善则赤子受其利子孙并食其福苟为不善则赤子受其害子孙必罹其殃如闻霜夜清钟未有不惕然猛省者使天下居官之人皆时时存猛省之心斯民之受惠大矣然则是书也非借为善以求果报正借果报以励居官耳故曰利一邑者即可以利天下也

  咸丰二年岁在壬子七月受业胡世华谨识

  书曰顾諟天之明命诗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凡以欲人之自省也矧夫一行作吏鞅掌驰驱临政爱民以及事上接下何一非省躬克己之务一念之善苍黎蒙休片言之误衾影怀惭顾不慎欤此乌公居官日省录所由作也凡有关于言行之枢机政治之得失与夫福善祸淫阴阳果报或来自传闻或征于目覩悉手录之以反观自镜噫载道之循声仅见文章于门外居官之学问偏严苦海于堂中于其成帙之后公余见之展玩移时殊难释手叹其以菩提为心慈航渡世也巳

  咸丰二年岁次壬子冬十一月长白定保并跋

  居官日省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