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也在寻找孩子们
（序言）
敢峰
十位寻找理想的孩子——无锡十位小学高年级的学生，写信给巴金，要
求巴金爷爷回答他们提出的关于寻找理想的问题，真是情真意切，引人深思。
巴金在病中回了一信，写得很好。其实，寻找理想和要求给予回答的孩子何
止万千？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约请朱伯儒、曲啸、老山前线的英雄和袁伟民
等同志，用亲身的经历和真情实感，同少年朋友谈理想，编辑出版了《给寻
找理想的少年朋友》这本书，我读后深受感动。我想，如果我在少年时能读
到这样的书，那该有多好。在那旧中国的茫茫黑夜里，寻找理想的孩子真不
知理想的新大陆在何方啊！拿我来说，直到上了大学以后，才知道“解放区
的天是明朗的天”，在凄风苦雨中看到远方理想的帆影。
现在时代不同了，虽然有时也有风雨，天上也有阴云，但毕竟是在白天，
是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孩子们在寻找理想的路上，对有些社会现象迷惑不解，
或者在碰到困难时容易丧失前进的勇气和信心，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些少年
朋友们不懂得，社会现象非常复杂，在世界上一切皆好和一帆风顺的事是没
有的。在晴空万里的艳阳天，树下也还有阴影呢。寻找理想并不是用理想主
义的眼光来看待现实，不能一看到现实中的某些丑恶现象或者现实同理想有
距离时，就对理想发生动摇和怀疑。让我们看看奔流东去的长江吧，浩浩荡
荡，气象万千，虽然在浪涛中也夹杂着泥沙和污浊，江流也会出现某些曲折，
江面也有风险，但是谁能由此否认长江的伟大，怀疑它不会东流入海呢？理
想的实现是要经过奋斗的，而且要经过长期的坚韧不拔的奋斗，如果现实都
象理想中所想的那样，那么理想还有什么意义？寻找理想是要寻找社会发展
的真理，为祖国为人民的利益而奋斗。共产主义理想就是这样的真理。对此，
要坚信不移，坚守不渝，象中流砥柱那样巍然屹立。古今中外许多为祖国为
人民建功立业的人，都是在少年时立志的，而且其志不可摧，不可折，不可
夺，不可磨。我希望少年朋友们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孩子们在寻找理想，理想也在寻找孩子。共产主义事业是若干代人的事
业。在我国解放以前，当时革
命的青少年为了民族的解放和人民能过上好日子，历
尽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
的真理。现在我们所面临的时代使命，是要锐意改革，建设高度文明、
高度民主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不但要靠
我们这一代，还要靠孩子们来接班，不断开拓新的局面。在孩子们当中，将
来谁是我们新时代的佼佼者？谁是历史长河中的弄潮儿？他们在什么地方？
是在京、津、沪这些大城市，还是在边远的小城市和农村？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们想些什么，学习得怎么样？他们是在顺境中健康成长还是在困境中奋
斗？..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看他们有没有一颗为祖国为人民
而追求真理的心。理想所要寻找的孩子，就在寻找理想的孩子当中。在寻找
真理和理想的路途上，一时的彷（p
áng）徨、苦恼甚至误入迷途，跌了跤子，
都不可怕，没有什么了不起，可以问路，可以呼喊，可以走出迷途，可以爬
起来再前进。坚持寻找真理和理想的孩子，真理和理想终会把他们找到的。
怕只怕终日浑浑噩噩，混日子过；怕只怕把国家和人民抛在脑后，一心为了
个人；怕只怕在学飞的翅膀上系着黄金，追求吃喝玩乐；怕只怕被坏人诱入
歧途，陷进罪恶的泥坑。理想也在把这些孩子寻找，催这些孩子觉醒，使他
们成为有益于人民的人。
少年不立志，长大欲何为？真正有意义的人生是从立志开始的。寻找理
想的孩子啊，请你们认真读一读《给寻找理想的少年朋友》这本书吧。在这
里，你们将会找到正确的人生之路，看见在你们面前闪耀的理想之光。
（本文作者是北京市社会科学院院长）
给寻找理想的少年朋友
光辉的理想象明净的水一样
敬爱的巴金爷爷：
我们是十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平均年龄不到十一周岁，在学校里都获
得了“三好”或“品学兼优”的奖励。但是近年来，我们被一些新的现象迷
惑了。爸爸妈妈说话三句不离钞票，社会上常以收入多作为自己的骄傲。有
位每月工资是三十多元的老师，当我们问她工资多少时，她脸红了。我们有
位同学数学考了九十四分，她呜咽起来，原来爸爸答应她，考了九十五分可
得五元奖金。许多家长都用金钱、新衣、旅游来鼓励我们取得好成绩。有些
同学在谈到将来时，往往把单位好、工资高、奖金多作为自己最好的向往。
一句话，为金钱工作、为金钱学习，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这难道就是我
们八十年代的少年应该追求的理想吗？作为三好学生，我们可以攻克学习上
的重重难关，但是在这里，在理想问题上我们成了十只迷途的羔羊。但是我
们不甘沉沦，我们决心探索、寻求，我们十个朋友决定开展一个“寻求理想”
的活动。
巴金爷爷，您是举世闻名的大作家，我们读过您写的很多书。我们常常
被您的文章感动得禁不住掉下泪水。现在您已上了年纪，可是我们还常常在
报纸上、电视里看到您在忙碌地工作。我们想您那里一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有打开我们心灵窗户的神秘钥匙，因此，我们想向您请教。当您伏案写作的
时候，您想的是什么？您写了那么多的书，您追求的是什么？
巴金爷爷，我们知道您很忙，您有很重要的工作，您还需要休息，我们
实在不愿意打搅您，但是我们十分需要您的帮助。十只迷途的羔羊向您呼救，
请您以最快的速度给我们指点。
祝您长寿！
江苏省无锡县钱桥中心小学
田玲、俞奕、王伟、王静、李波、
沈兰、毛海红、刘如岗、惠恺恺、
李燕芬等十个寻找理想的孩子
亲爱的同学们：
你们的信使我感到为难。我是一个有病的老人，最近虽然去北京开过会，
可是回到上海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讲话上气不接下
气，写字手指不听指挥，因此要“以最快的速度”给你们一个回答，我很难
办到。我只能跟在你们背后慢慢地前进，即使远远地落在后面，我还可以努
力追赶。但要带着你们朝前飞奔，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力不能及了。这就说
明我不但并无“神奇的力量”，而且连你们有的那种朝气我也没有，更不用
说什么“神秘钥匙”了。
不过我看你们也不必这样急，“寻求理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理想
是存在的。可是有的人追求了一生只得到幻灭；有的人找到了它一直坚持到
生命的最后一息。各人有各人的目标，对理想当然也有不同的理解。我听广
播、看报纸，仿佛人们随时随地都在谈论“理想”，仿佛理想在前面等待人，
只要你一伸手就可以把它抓住。那么你们为什么还那样着急地向我“呼救”
呢？你们不是都有了理想吗？你们在“向钱看”的社会风气中感觉到窒息，
不正是说明你们的理想起了作用吗？我不能不问，你们是不是感到了孤独，
因此才把自己比作“迷途的羔羊”？可是照我看，你们并没有“迷途”，“迷
途”的倒是你们四周的一些人。
我常常想，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社会有时会是十分古怪，叫人难以理解。
人们喜欢说，形势大好，我也这样说过。这种说法不是没有道理，我也有自
己的经验：根据我耳闻目睹，舍身救人、一心为公的英雄事迹和一人有难八
方支援的好人好事，每天都在远近发生。从好的方面看当然一切都好；但要
是专找不好的方面看，人就觉得好象被坏的东西包围了。尽管形势大好，总
是困难很多；尽管遍地理想，偏偏有人唯利是图。你们说这是“新的现象”，
我看风并不是一天两天刮起来的。面对着这种现象，有人毫不在乎，他们说
{ewc MVIMAGE,MVIMAGE, !16100800_0008_1.bmp}这是支流，支流敌不过主
流，正如邪不胜正。即使出现这样的情况，譬如说钞票变成了发光的“明珠”，
大家追求一个目标：发财，人人争当“能赚会花”的英雄；又譬如说从喜欢
空话、爱听假话，发展到贩卖假药、推销劣货，发展到以权谋私、见利忘义，.. ..
也不要紧，因为邪不胜正。还有人说：“你不要看风越刮越厉害，不久就会
过去的。我们有定风珠嘛！”同他们交谈，我也感到放心，我也是相信邪不
胜正的人，我始终乐观。
同学们，请原谅，我不是在这里讲空话。束手等待是盼不到美好的明天
的。我说邪不胜正，因为在任何社会里都存在着是与非、光明与黑暗的斗争。
最后的胜利当然属于正义、属于光明。但是在某一个时期甚至在较长的一段
时期，是也会败于非，光明也会被阴暗掩盖，支流也会超过主流，在这里斗
争双方力量的强弱会起大的作用。在这一场理想与金钱的斗争中我们绝不是
旁观者，斗争的胜败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我们是这个社会的成员，是
这个国家的公民。要是我们大家不献出自己的汗水和才智，那么社会的发展
和国家的腾飞，也不过是一句空话。我常常想为什么宣传了几十年的崇高理
想和大好形势，却无法防止黄金瘟疫的传播？为什么用理想教育人们几十
年，那么多的课本，那么多的学习资料，那么多的报刊，那么多的文章！到
今天年轻的学生还彷徨无主、四处寻求呢？
小朋友们，不瞒你们说，对着眼前五光十色的景象，就连我有时也感到
迷惑不解了。我要问，理想究竟是什么？难道它是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它
是没有具体内容的空话？这几十年来我们哪一天中断过关于理想的宣传？那
么传播黄金疫的病毒究竟来自何处、哪方？今天到处在揭发有人贩卖霉烂的
食品，推销冒牌的假货，办无聊小报，印盗版书，做各种空头生意，为了带
头致富，不惜损公肥私、祸国害人。这些人，他们也谈理想，也讲豪言壮语，
他们说一套，做另外一套。对他们，理想不过是招牌、是装饰、是工具。他
们口里越是讲得天花乱坠，做的事情越是见不得人。“向前看”一下子就变
为“向钱看”，定风珠也会变成风信鸡。在所谓“不正之风”刮得最厉害、
是非难分、真假难辨的时候，我也曾几次疑惑地问自己：理想究竟在什么地
方？它是不是已经被狂风巨浪吹打得无踪无影？我仿佛看见支流压倒了主
流，它气势汹汹地滚滚向前。然而即使在这个时候我也没有理由灰心绝望，
因为理想明明还在我前面闪光。
理想，是的，我又看见了理想。我指的不是化妆品，不是空谈，也不是
挂在人们嘴上的口头禅。理想是那么鲜明，看得见，而且同我们血肉相连。
它是海洋，我好比一小滴水；它是大山，我不过一粒泥沙。不管我多么渺小，
从它那里我可以吸取无穷无尽的力量。拜金主义的“洪流”不论如何泛滥，
如何冲击，始终毁灭不了我的理想。问题在于我们一定要顶得住。我们要为
自己的理想献身。
我在二十年代写作生活的初期就说过：“把个人的生命连系在群体的生
命上面，在人类繁荣的时候，我们只看见生命的连续，哪里还有个人的灭
亡？”在三十年代中我又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更多的同情，更多的爱，更
多的欢乐，更多的眼泪；比我们维持自己的生存所需要的多得多，我们必须
把它们分给别人，不这样做，我们就会感到内部干枯。”你们问我伏案写作
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我追求什么？我可以坦率地回答：我想的就是上面那些
话。我追求集体的幸福和繁荣。
五十几年来我走了很多的弯路，我写过不少错误的文章，我浪费了多少
宝贵的光阴，我经常感受到“内部干枯”的折磨。但是理想从未在我的眼前
隐去，它有时离我很远，有时仿佛近在身边；有时我以为自己抓住了它，有
时又觉得两手空空。有时我竭尽全力，向它奔去，有时我停止追求，失去一
切。但任何时候在我的前面或远或近，或明或暗，总有一道亮光。不管它是
一团火，一盏灯，只要我一心向前，它会永远给我指路。我的工作时间剩下
不多，我拿着笔已经不能挥动自如了。我常常谈老谈死，虽然只是一篇短短
的“随想”，字里行间也流露出我对人生无限的留恋。我不需要从生活里捞
取什么，也不想用空话打扮自己，趁现在还能够勉强动笔，我再一次向读者，
向你们掏出我的心：光辉的理想象明净的水一样洗去我心灵上的尘垢，我的
心里又燃起了热爱生活、热爱光明的火。火不灭，我也不会感到“内部干
枯”..
亲爱的同学们，我多么羡慕你们。青春是无限地美丽，青年是人类的希
望，也是我们祖国和人民的希望，这样一个信念，贯串着我的全部作品。理
想就在你们面前，未来属于你们。千万要珍惜你们宝贵的时间。只要你们把
个人的命运同集体的命运连在一起，把人民和国家的位置放在个人之上，你
们就永远不会“迷途”。理想不抛弃苦心追求的人，只要不停止追求，你们
会沐浴在理想的光辉之中。不用害怕，不要看轻自己，你们绝不是孤独的！
昂起头来，风再大，浪再高，只要你们站得稳，顶得住，就不会给黄金潮冲
倒。
这就是一个八十一岁老人的来迟了的回答。
巴金
理想之花花之理想
湘蓉同学：
你好！你请春衡伯伯带给我的一束美丽的鲜花和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今
天都收到了。我郑重地将鲜花插在花瓶里，摆在五屉柜上，顿时，给我的房
间增添了不少色彩。它们簇拥在一起，好象正在喃喃细语，又好象在眨着明
亮的眼睛对我说：“朱叔叔，你好！”
花是美的象征。
你在来信中问我最喜欢什么花。说来奇怪，我最爱的花，在花谱里是找
不到的。有一年初夏，我带着儿子兵兵和飞飞到公园去玩，只见公园里百花
争艳，五彩缤纷，兵兵和飞飞高兴得手舞足蹈。回到家以后，我问他们最喜
欢什么花。兵兵说他最喜欢月季，因为它一年四季都开出鲜艳的花朵，供人
们观赏。飞飞说，他最喜欢芍药，它又香又美。他俩反过来问我：“您呢？”
我说，“我最喜欢棉花。”“噢？”哥儿俩惊奇了，“棉花有什么好的，既
不美也不香。”我说：“我最喜欢棉花，自有道理。今天游公园，我想了一
首诗，念给你们听听。”诗的题目是《棉花赞》：
没有奇香，没有娇艳，
只把一片清白洒向田间。
唯有清白，岂止清白，
能将生活编织得色彩斑斓。
它既是花，它又是果，
愿给人类奉献出美丽和温暖。
他们听了我的诗，明白了我为什么特别喜欢棉花了。我是用棉花寄托我
的理想——为人类奉献自己的一切。
湘蓉同学，你来信要我谈谈“人为什么要树立理想？”这可是个大题目。
你年纪还小，经历也少，许多东西还不懂。当你在人生的道路上经过一些坎
坷之后，{ewc MVIMAGE,MVIMAGE, !16100800_0015_1.bmp}你就会懂得理想的
重要了。理想是美好的，要实现美好的理想，也是不容易的。但人如果有一
个美好的理想，并执着地去追求它，这个人就会变得高尚起来，受到人类的
尊敬和爱戴，就象那香气四溢的鲜花；相反，如果没有理想，那就象一朵没
有营养的花会逐渐枯死的。
我还是给你讲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吧。1982年春节前的一天中午，我从汉
口六渡桥乘电车回家。车厢里很拥挤。突然，有一只手悄悄地伸进我的口袋。
我一把抓住了，原来是一个小偷。顿时，车厢里响起愤怒的喊打声。一个白
白瘦瘦的高个子青年畏惧地低下了头。对这种丧失道德的偷窃行为我也很气
愤。但是我想，打也不解决问题，弄不好还会出事。于是我控制住自己的感
情，对愤怒的群众说：“不要打，不要打，让我把他送到公安局去吧！”
下车之后，我想：批评他一顿算了。他也显得很可怜，恳求说：“解放
军叔叔，我错了，你就把我放了吧。”我没说什么，他就转身走了。他刚走
不远，我突然想起车上一个妇女的话：“解放军同志，你可不能放了一个，
害了大家呀。”我猛然说了声：“站住！”他回过头望着我：“叔叔，你还
有什么话要讲吗？”这下子可把我搞糊涂了。我和他说什么呢？我问他抽不
抽烟，他说抽，我就把烟拿出来，递给他一支，自己抽了一支，边抽边想怎
么办？把他送公安局？离这里又太远。放他走？又怕他以后去偷别人，后来
我一想干脆把他带回家去教育教育，看能不能拉他一把，反正拉一把比推一
把强。就这样，我把这个青年带到了自己的家里，他当时感到很意外。
“你吃饭了没有？”我问。
“没有。”
“那好，你洗菜，咱们一起做饭吃。”
小伙子迷惑不解了。他惶惑不安地问：“你这是..”
“噢，咱们先做饭，吃完饭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我笑着说。小伙子
见我很随便，慢慢地消除了恐惧感。我们就一边做饭，一边交谈起来。原来
这个小伙子姓黄，是湖南岳阳人，高中毕业没升上学，在家里闲着游逛，沾
染了贪图金钱、追求享乐的不良习气。这次他来武汉，是想“搞点钱，好过
年”，没想到，刚把手伸出去，就被抓住了。我想，象这样的青年人，思想
幼稚，没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一时走上歧途是不奇怪的，只要好好诱导他，
他是会走上正路的。于是，我严肃地批评他，指出他偷东西，是不劳而获、
损人利己的行为，是把自己的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不法行为。我说：
“你年纪轻轻，这样干，对得起谁？难道做父母希望你做这种事吗？你只想
自己搞钱过年，可你想过没有，如果被你掏包的是一位旅客，他就可能流落
在异乡的街头，如果是一位收入较低的人，过年时就会失去欢乐。难道你就
忍心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去给别人造成莫大的痛苦吗？”
小伙子听了我的话，羞愧地垂下了头。为了趁热打铁进一步帮助他，我
决定把他留在自己家里过夜。当时，我的爱人住在岳母家养病。我就和小黄
睡，在一张床上谈心。原来，这小伙子有一个思想，他认为世界上的人都是
你争我夺，没有什么信任可言，能拿就拿，能偷就偷。针对他的思想，我给
他讲了许多故事。讲了我自己辛酸的童年生活，讲了红军战士怎样将自己仅
有的粮袋送给妇女和儿童，讲了为祖国人民的幸福而献出生命的英雄人物。
我还讲了一个“人心不足”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寡妇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活。后来，母亲病了，卧床不起。
孩子设法为母亲求医治病。一次，他上山砍柴，遇到一个白发老人对他说：
“要治好你母亲的病，除非割些蛇肚子里的油，酿（ni
àng）好后冲酒喝。”
后来，这个孩子上山砍柴的时候，真的碰到了一条大蛇。他对蛇说明了情况，
蛇被感动了，就张开嘴让他爬到肚子里割油。他刮啊剖啊，本来已经够用了，
但他生怕不够，又继续刮，最后蛇疼得无法忍受，一下子闭上了嘴。这孩子
就再也出不来了。
讲完这个故事，我对小伙子说：“人在生活上要知足，不知足给你高楼
大厦、电灯沙发，你也会觉得党和人民亏了你，还会把手伸出去拿本来不属
于自己的东西，这样下去，永远得不到满足，自己就毁灭了自己。”小黄听
着听着，痛心地哭起来，他说：
“叔叔，我错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能遇上你这样的好人！我偷你的钱，
你不但不让别人打我，还把我领到家里，给我吃，给我住，你待我太好了，
你就给我指一条光明的路吧！”
我鼓励他说：“年轻人不怕犯错误，贵在知错就改啊！”就这样，我们
一直谈到凌晨两点半。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给小黄借来了《青年道德修养》和《革命烈
士诗抄》等书，让他好好学习。为了让他懂得什么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我
上班的时候，把家里的一串钥匙交给他。他当时惊呆了，不知所措。我说：
“相信你有改正错误的决心，所以我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你。我家里除了一台
电视机，再没有值钱的东西，想拿你就拿吧！但不要去拿别人的。”我走了，
小黄两眼涌出泪水，呆呆地站在那里..
下班之后，我回家一看，哟！家里的桌子板凳擦得干干净净，床上被子
叠得整整齐齐，整个屋子被收拾得利利索索。小黄正在看我给他的书。我满
意地笑了。
我留小黄在家里住了三天。他要回家了。我特地买了一个笔记本送给小
黄，在靡页上写下了临别赠言：
你要走了，本来想留你多住些日子，可是春节快到了，你要回去和家人
团聚，不留你了。
革命先烈夏明翰曾经说过：“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
还有后来人。”后来人是谁？就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现在，革命的接力棒
传到了我们的手里，我们应该怎么办？为了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革命先辈
连生命都献出了，难道我们还舍不得丢掉自己的错误吗？
生活的意义就是前进。只有傻瓜才会沿着老路掉进同一个粪坑！今后你
一定要看好书，说好话，做好事，当好人！
我买了十五斤猪肉和五斤年糕，亲自把小黄送到汉口车站，还给他买了
火车票，送给他十五块钱。小黄感动地拉着我的手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对我的帮助。我一定好好学习，等我拿了喜报的时候，一定会来看你的！”
这件事，一方面使我看到青年人树立正确理想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使
我看到帮助青年树立正确理想的责任。因此，我多方与青少年交朋友，关心
爱护和帮助他们。一旦他们找到了真正的理想，即使是失足的，甚至是犯罪
的青年，也会重新振作起来，踏上人生的正路。
再给你讲一个我帮助一名青年犯人进步的事吧。
1983年，《湖北日报》报道了某县一位同志帮助三个孤儿的事迹，感动
了当时武汉监狱的犯人龚伊平。这个年轻的犯人过去因流氓、盗窃罪被判刑
十二年。当他从报纸上看到三个孤儿生活困难时，便用自己积攒的钱买了一
些生活用品、书本、文具等寄给了三个孤儿。这三个孤儿的家乡不知道他是
犯人，就给报社写信表扬他。报纸也对他进行了表扬，并去信鼓励他，说这
样做很好。但是，龚伊平立即给报社编辑回了信，说：“我是一个犯人，没
有好思想，只不过是想弥补一下我过去的错误。”对于这件事，引起了不同
的反应。有一种意见认为：报社表扬一个犯人是失职。编辑同志带着信和报
纸来找我，问我该怎么办？我说：“虽然他是个犯罪分子，但还是有闪光点
的。”编辑说：“老朱，我们一起来帮助他、教育他，你给写封信吧。”我
说：“我可以试试。”于是，我给龚伊平写了一封信，鼓励他告别昨{ewcMVIMAGE,MVIMAGE, !16100800_0022_1.bmp}天，勇敢地走向新岸。龚伊平接
到我的信后，很受感动，在给我的回信中，他详细谈了他犯罪的经过和一些
想法。原来，小龚过去也是一个好学生，只是由于家庭的不幸遭遇，动摇了
他童年美好的理想，使他产生了“世界上没有温暖”、“没有好人”的厌世
思想，由此，他采取了犯罪的行为来“报复社会”，结果触犯了刑律，被送
进了监狱。但是，他看到三个孤儿遇到困难的报道的时候，便同自己的身世
联系起来，产生了同情心理。他想：“如果没有人向三个孤儿伸出同情的手，
他们可能也会走我走过的道路。”我从龚伊平的回信中，看到了他并未完全
泯灭的理想。于是，我又给他去信，帮助他分析犯罪的主客观原因。我还托
人送去了《邓小平文选》、《共产主义理想与实践》、《人生的道路》、《雷
锋日记》等书籍。他通过学习，逐渐认识到自己过去思想太狭窄了，走进了
极端个人主义的小圈子。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教育他用新的世界观重
新看待周围的一切。以后，我专门去监狱看他，他非常激动，紧紧握住我的
手。我就趁机做他的工作，劝他痛改前非，悔过自新。我还给他讲了周处改
过的故事。我说：“西晋时期有一个叫周处的人，少年时横行乡里，无恶不
作，父老乡亲把他与蛟、虎一起称为‘三害’。后来，周处发愤改过，斩蛟
射虎，成为人们敬重的英雄。你过去对人民犯罪，现在已经有了改错的行动，
只要你坚持下去，认真接受改造，重新做人，一定会受到人们欢迎的。”龚
伊平向我表示，一定要悔过自新，并让我看他的实际行动。以后，我又去过
监狱做他的工作，并一直和他保持着通信联系。
国家司法部门肯定了我的做法。现在，龚伊平经过帮助教育，发生了很
大变化。他在监狱里做印刷拣字工作又快又准，连标点符号都很少出错，思
想上、技术上都取得了很大进步，还立了功。监狱根据他的表现，1984年给
他减刑三年。
象这样的犯罪青年有没有前途呢，我认为只要他重新树立正确的理想，
努力改造世界观，同样是有前途的。龚伊平用自己犯罪后努力改过的事实教
育了很多青年。有一个爱打架的学生，通过龚伊平的现身说法，受到了教育，
变好了。学生的父母和校长带着学生到监狱去看望龚伊平。一朵行将枯萎的
花朵，从伟大的理想中汲取了营养，又开始泛出鲜艳的色彩。
人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巴金爷爷在给无锡十个“寻找理想的孩子”的复
信中讲得好：“把个人的生命连系在群体的生命上面，在人类繁荣的时候，
我们只看见生命的连续，哪里还有个人的灭亡？”“我们每个人都有更多的
同情，更多的爱，更多的欢乐，更多的眼泪；比我们维持自己的生存所需要
的多得多，我们必须把它们分给别人，不这样做，我们就会感到内部干枯。”
“我追求什么？..我追求集体的幸福和繁荣。”这就是一个人的正确的理
想，尽管每个人实现理想的途径不同，尽管每个人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但
是，有了上面所说的远大理想，他就可以从这理想中汲取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就可以在平凡的生活中做出不平凡的事业。
湘蓉同学，衷心祝愿你——祖国的花朵，心中开出理想之花，永远鲜艳！
朱伯儒
人应该是自强不息的
敬爱的曲啸伯伯：
您好！我是湖南省汉寿县第一中学初二的学生。去年暑假，我在电视里
听到您那生动、感人而又幽默的演说，很感动。尤其您说，是理想和信念支
撑您走过二十二年的坎坷道路，承担了重重的压力。您能通过一些具体事例
谈谈这个问题吗？您的经验，无论是对我的学习、生活、工作，还是人生道
路的选择，都是很重要的。
祝
好！
一兵同学：
你好！
来信收到
了。谢谢你对我
的信任！接你的
要求，我就结合
自己的生活实践
谈一谈理想和信
念是怎样支撑着
我走过二十二年坎坷道路的吧！
先要说一下我为什么要热爱共产党，为什么选定共产主义作为自己的理
想和信念。
我出生在旧社会一个贫寒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只生我一个孩子，在那
吃人的旧社会里，我的父母虽然都有文化知识，但他们为人正直、善良、不
好交往，又无权无势，所以总是受人欺凌。父亲常常失业，家庭生活也很苦。
为了生存，父亲不得不领着我们背井离乡到了北大荒，在一个偏僻的小县城
里靠出卖劳动来养家糊口。我整个的童年都是在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下度过
的。1946年，我们那里去了共产党和人民军队，我们一家人才和旧社会所有
的劳苦大众一样得到了解放。当时我是中学生。1947年，在黑龙江省掀起了
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县委把我们学生会的干部抽调出来参加了土改工
作队。在土改中，我亲眼看到了千千万万贫苦农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向吃
人的封建制度进行斗争时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力量。看到了翻身解放的劳动人
民在分到了房屋、土地时对共产党表现出来的爱戴之情。我深深地感到，共
产党真是和劳动人民心连心的，没有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劳苦大众就不可能
成为国家的主人。实际的生活体会，使我更加拥护党，热爱党。那时候，我
就想长大以后也要做一个共产党员，也要当人民子弟兵。1949年新中国成立
不久，我就光荣地加入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共青团的前身）。后来，我一
直在党的教育下，享受着人民助学全，读完了大学。在大学里，我系统地学
习了马列主义理论，使我原来对党的朴素的认识和感情又提高了一步。我决
心跟着党走社会主义道路，把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地献给伟大的共产主义事
业。
一个人的理想和信念形成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一帆风顺的实现呢？不！
这就是我要回答你的中心问题——我是怎样走过二十二年的坎坷道路的。
1957年，我刚从东北师范大学毕业，就在当时的反右派斗争的运动中，
被划成了“右派分子”。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右派分子”吧？“右派分子”
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敌人。你想，我是党从旧社会解放出来的，是党用人民
助学金培养长大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的成长，我怎么会反党反社会主义
呢？那种在政治上被冤枉的滋味确实是非常痛苦的！何况我又被送到教养院
里劳动改造。连我的妻子都离开了我，几乎谁都不理解我，我陷入非常孤立
的境地。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下去，我想，当谁都不相信我的时候，
我自己要相信自己，因为我了解我自己，我从来没做过一点反党反社会主义
的坏事。共产党是讲实事求是的，只要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不是右派分子，
那么总有一天党会了解和承认我对她的忠诚的。我认为，一个人应当是自尊、
自重、自爱、自强。自尊就是为了人的尊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轻易丢掉
自己的人格；自重就是处理任何问题应该慎重、仔细，不能成为随风倒的墙
头草，或无根的浮萍；自爱应该是不断地充实自己，丰富自己，使自己的身
心保持健康，在生活中摆正自己的位置；自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
应该是自强不息的，应该有一种决心，用自己的劳动在人类的文明史上刻下
一道痕迹，对后代人有所教益。这才是我们生命的真正价值。如果遇到一点
事情就颓废了，悲观了，甚至走上自绝于人民的道路，那是不应该的，也是
弱者的表现。所以，我把伟大的科学家巴甫洛夫的一句名言，“原谅自己，
就是堕落的开始”，写成条幅，贴在墙上，来鞭策自己。每天劳动回来，我
总是看我的专业书。我想我的专业知识是不能丢掉的，因为这是我为人民服
务的本领啊！我当时非常天真地想：我出去以后还会让我教书的。可是，我
没料到，我真的从教养院出来后，哪个学校也不敢要我。一听说我当过“右
派”，谁都害怕。后来，我一个人到了小兴安岭下的嫩江草原上当了牧马人。
在大学里，我是学心理学的。我知道动物的心理和人的心理是有本质区
别的，但是就其活动规律、反应方式来说，有其相同之处。所以，我按照学
过的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的原理，来训练这些马。每当放牧以前，“啪、啪”
甩两鞭子，完了就进行下一步行动。时间长了，这鞭声就成了下一步行动的
信号。收工的时候也是这样。长时间的训练，效果很好。当我看到我训练的
马，一匹匹套上爬犁，套上车开始使役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总觉得，不论在政治上说我什么，我用我的双手训练出对社会主义建
设有用的马，我活着也是有意义的。这样一高兴，春节的时候，我就写了一
幅对联，贴在马圈的门口。这幅对联是这样写的：
为壮马站槽头哪怕披星戴月
垦荒地种五谷何惧饮露餐霜
横批是：
乐在其中
真的是乐在其中，我精心地饲养这些马，从不欺负它们，而它们也从不
因为我是“右派”就乱踢我，彼此和平共处，一同奔驰在祖国广阔的草原上，
也确实是一种欢乐。
对联的事被领导知道了，他们发现我有文化，就让我当小学教师。草原
上哪有学校呀！于是，我就把自己的一间茅草房当成教室，找了些木板一钉，
高点儿的是课桌，低点儿的就是板凳，用块铁片子涂上墨汁，就是黑板。虽
然条件是很简陋的，但是我认真地给孩子们上课。除了在课堂上课外，我还
领学生们到野地里上课，领他们采集标本，教他们到河里游泳。我教的十三
个学生，在全区统考中平均以
98分的成绩向祖国做了汇报。看到孩子们健康
地成长，我很激动，我觉得在那片被开垦的处女地上，为开垦孩子们的智力，
我尽到了自己的力量，我们得到了丰收！对一个劳动者来讲，世界上有什么
比看到自己的劳动果实更喜悦的呢？
没想到正当我满怀热情从事教育工作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林彪、
“四人帮”一伙，出于他们反革命的目的，利用党的失误把“左”的思潮推
向极端，制造了中国历史上一场空前的浩劫。他们架空了毛主席、迫害老干
部、打击广大知识分子和工农群众，使整个国家陷入一片混乱。在那种情况
下，我当然不能幸免，我被一群所谓造反派诬蔑成“反革命”，关进了监狱，
并判了我二十年徒刑！无情的现实将我推入了绝境：家庭拆散了、职业没有
了，监狱的高墙、电网、镣铐、牢房..明确地告诉我：我将失去一切！怎
么办？我当时陷入极度的悲愤中。我甚至在脑海里闪出了死的念头，想用死
来解脱这不公正的命运和惨痛的不幸..但是，当我冷静下来，躺在牢房里
睡不着觉的时候，我认真地问我自己：“曲啸，你到底是不是反革命？”我
自己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死就能证明我的清白吗？不，证明不了，自杀是
弱者的表现，何况生命并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我从学生时代起，就决定把
自己的一生献给无产阶级革命的事业，当这一事业还在进行中，我为什么要
离开革命？但是，又怎样活下去呢？严酷的现实，迫使我不能不重新的考虑
一些重大的问题：我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到底错没错？“文化大革命”到底是
怎么回事？中国将走向何处？..这一系列的重大问题必须得到明确的答
案。于是，我决定从我学过的马克思主义著作中寻找答案。我把在狱中每月
发的钱都用来买了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列宁选集》、《毛泽东选
集》，凡是当时能买到的马列原著，我尽量买到手。我认真地学，认真地记
笔记。经过系统的学习，我逐渐地感到我的冤案，绝不是党的本质决定的，
而是党内外一些野心家的阴谋！我相信，共产党是有力量消灭她的敌人的。
我的命运既然和党的事业联系在一起，那么只要党胜利了，我也就会被党解
救出来！所以，我不能死，也不能悲观、消沉。我给自己严格地规定了一条：
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做一件违背党和人民利益的事！为自己所信仰的真理斗
争下去！活下去！
当时，我被关押在抚顺监狱。抚顺监狱内设有机床厂，生产插床，我被
分配做车工。我手脚不笨，又有文化基础，掌握技术相对也就快一点。几年
的时间，我就能加工出国产品了。技术水平也能达到六级。当我看到自己加
工的零件组装成机床，并且运往国外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和安慰
感，我感到我没有白吃人民种的粮食。机床往外运的时候，我就跟着看。快
走到铁道边的时候，忽然后面大喊一声：“想逃跑是怎么的？”我当时心里
咯噔一下，怎么这么不理解人哪，难道犯人就没有爱国之情吗？别说我这样
的“犯人”，就是真正的犯人经过一段劳动改造政策的教育之后，也能有爱
国之情嘛，如果永远没有爱国之情，还改造他干什么？所以，要改造一个人、
教育一个人，你就必须知道人的心理规律，你不知道犯罪人的心理，怎么改
造他呢？因为我是学心理学的，我知道在心理学理论方面，有研究犯罪的，
但是研究罪犯的不太多。而犯罪和罪犯又是有联系的两个不同的概念。因为
心理学家很少有机会和罪犯一起过日子。意大利被称为“犯罪心理学之父”
的龙布洛索，他也只不过到监狱里去观察了四年，而且是客观观察。而客观
观察和直接体验是两码事，就象看人家是“三好学生”和自己是“三好学生”
是两码事一样。我虽然不是心理学家，但我是学心理学的，如果我能利用和
各种各样的罪犯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生活的机会，把罪犯的第一手资
料搜集整理出来，这不也是一点贡献吗？监狱总是不能白蹲呀！就是出于这
种想法，我开始搜集罪犯心理的第一手资料，为写罪犯心理学一书打下了基
础。
一兵同学，什么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受迫害、蹲监狱本身是一件坏事，
可是只要自己始终抱着积极的态度，为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而奋斗，那么在监
狱里接触罪犯，研究他们的心理，写出书来，也能从坏事中得到收获。变坏
事为好事！当然我并不是说我愿意进监狱，而是说，在“四人帮”一伙把我
关进那个地方，要置我于死地的情况下，自己还要顽强的生活下去，并要活
得有意义，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四人帮”一伙的倒行逆施，终于以它自身的灭亡而告终。1979年，我
的长达二十二年之久的冤案也彻底平反了。新的生活开始了，而生活中新的
矛盾也同时摆在面前，应该怎样去处理好呢？怎样把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付诸
于新的生活实践呢？这又是面临的许多重要课题。这里，举几件事情向你讲
一下我是怎样处理的：
我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年轻时的宝贵时间大部分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那时候想干没有条件干，连个公民劳动的权利都没有。今天彻底平反了，是
甩开膀子大干的时候了，现在不干什么时候干？所以，有时我和青年交谈的
时候问他们：“咱们经常讲热爱祖国、热爱社会主义、热爱党、热爱人民，
那么，爱的本质又是什么呢？”对方往往回答不出来。一兵同学，你考虑过
这个问题吗？我认为，爱的本质是给予，而不是获得。衡量一个人的爱是否
真诚，那就要看这个人能不能把自己的一切，无私地献给他所热爱的对象。
热爱祖国，那么就应该把自己的一切无私地献给我们的祖国，献给我们的党，
献给我们的事业。
平反以后，开始我仍在原来那个劳改农场子弟学校教高中语文课。那时
候，这个农场的中学，有几个分校，没有体育教师，等着上级派还不知要等
到哪年哪月，只有自己解决。我对领导说：“咱们自己培养吧。”领导说：
“行吗？”我说：“行。我是学教育理论的，对体育教学也了解一些，我本
人又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运动员，可以担负这个任务。”我用三个月的业余
时间，写出了一本《体育教学法讲义》。在
1979年暑假期间，办了一个体育
教师培训班，每天上午讲理论课，下午进行田径、球类、器械操等各种体育
项目实践教学。整个假期一天也没休息，培养了十三名体育教师。结业的时
候，领导奖给我一条毛巾和一只茶杯，我挺高兴。有的同志说：“你暑假一
天也没休息，给这点东西算啥？应该给讲课费。”我说，我不是为了钱，奖
品再少，它总是奖啊。领导给了我，咋不给别人呢？再说我们五十年代的大
学毕业生，也没学过不给钱就不干活这一招啊！本来嘛，我能有知识是党用
人民助学金培养的，我应该把它献给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而不能把它变成
私有的资本向组织讨价还价。
1981年，专业归口，我被调到营口市教育学院，担任心理学课。当时，
心理学教师只有两个人。不久，那位老师又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人少课
多，怎么办呢？只有加班加点干，有时一周要上二十四节课。本来大学教师，
国家规定每周最多是八节课。可是，工作既然摆在面前了，那就要承担下来，
我不干谁干？是不是这额外的课都有报酬呢？一分钱也没有。一是学院没有
钱，另一个是当时也没有那个规定，何况学院的很多老教师也是不计报酬这
样干的。创业嘛，有什么说的。如果必须给钱才干活，那么给你多少钱你能
象黄继光那样用自己的胸膛去堵敌人的枪眼？那千千万万个革命先烈又是为
了什么呢？现在常常见到一些计较报酬的人好说：“大家不都是为了钱吗？”
我看文章就在这个“都”字上。共产党人，不是为钱活着，是为实现全人类
的解放而斗争。我们敬爱的周总理，那么高职务，临逝世的时候，身上穿的
衬衣还是破旧的；方志敏军长临牺牲的时候，兜里一无所有；杨靖宇将军在
战斗中不幸牺牲，敌人解剖他的遗体，胃里全是草根！这些革命先辈为了事
业而表现出的高风亮节，不正是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吗？
现在，最常见的、人们最关心的问题是工资问题，另一个是房子问题。
我在平反之后，也遇到这些问题。拿工资来说，平反以后，定工资是六十八
元五角。1979年末长工资，领导说，这回有你的名额。我当然很高兴，谁不
愿意长工资呢？可是，晋升的比例是百分之四十。我在那里挣的工资是最高
的，还有四十多元的呢。我晋一级就占了别人的名额。我对领导说：“我不
要这一级工资了。”领导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够用的了。”有的
同志说：“你这么多年也没长过工资，干嘛不要呢？”我说：“谁说我没长
过工资？在监狱里每月挣一元五角，现在挣六十八元五角，你算算长了多少
倍？”虽然这是两个性质不同的级差，也不应该类比，但是，这样想，就会
满足，不这样想，就永远不会满足。前年大学教师普调了两级，我也长上来
了，去年市里又奖励了我一级，结果我的工资就突破了百元大关！随着国家
经济的发展，我想，我们的工资会逐渐提高的，往前看真是一片光明！
房子问题，也是如此，我调到教育学院工作之后，没有房子。学院为了
照顾我，把汽车库旁边的一间八平方米的小仓库腾出来让我住。小仓库三边
是土墙，一边是纸浆板，只有篮球筐那么大一个“窗户”，冬天屋里水管子
都冻死了，夏天外边下雨，屋里也下。房子坐东朝西，前面又是楼挡着，屋
里白天不开电灯就什么也看不见，炕不好烧，潮得连褥子都出霉点。一家四
口人住在这间小屋里，谁看了谁摇头。然而，我想，条件再艰苦，它是自由
的，监狱里虽然窗明几净，可是，那里不能自由呼吸。这又是一个在逻辑上
不能类比的问题，但是，也必须这样比，只有这样比，才能心安理得。后来，
学院盖了一些新房，有三间的，也有两间的，领导准备给我三间的，说我受
的苦最多，又是市政协委员，又是教学骨干。我也很希望有一个可以备课的
房间，孩子也大了，宽敞一点当然好。可是实际情况呢，三间的有七套，五
口以上的缺房户就有九户，怎么办？我对爱人说：“咱们四口人，就是领导
照顾咱们给三间的，让人口多的同志住两间的，我们住着能舒服吗？”她说：
“可也是。”我说：“还是要个两间的吧。”结果就要了个两间的。所谓两
间就是一间卧室、一间厨房。虽然四口人也挺紧，但心里踏实。去年又调了
一次房子，我也住进了三间一套的楼房，条件在逐渐地变好嘛。为什么一点
暂时的艰苦就受不了呢？
无数的革命先烈为了革命的事业把生命都献出去了，难道我们今天的一
点个人利益没有满足就受不了吗？何况我们的社会正在改革，正在创建，正
在向前迅猛地发展。我认为，一个不能够经受艰辛考验的人，他必然是个不
能艰苦创业的人，这样也没有资格享受事业成功的幸福，即使靠别人的劳动
使他个人得到了享受也是可耻的！衡量一个人的生活的意义，绝不是看这个
人在世界上取得了多少物质享受，而要看这个人向人类的文明建设贡献出什
么有益的东西。
共产主义作为一个信念来讲，我觉得它确实是人的重要的精神支柱，心
理学的理论告诉我们：人的理想和信念越远大、越高尚、越坚定，在人的内
心里焕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大，越能支撑着人去前进、去拚搏、去完成伟大的
事业，反之，人就会变得软弱无力，甚至沉沦、堕落。所以，人必须建立起
远大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并把理想和信念付之于实际行动。有的人讲共产
主义太渺茫了，我不这样认为。共产主义既是一个科学的思想体系，又是一
个实际的运动。它既是我们的理想，也应该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具体的行动。
一兵同学，你还年轻，对社会、对人生，你接触的还少，可能我讲的，
你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学生，是要求上进的，相
信你一定会成长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
人，我个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仅仅是具有三年党龄的共产党
员，比起其他老同志我还差得很远，还有许多应该学习的东西，但我自信：
只要我努力学习，是可以和你们青少年一起不断进步的。我记得《钢铁是怎
样炼成的》这本书中，主人公保尔·柯察金有段名言：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是应
当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
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
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我把这
段名言赠送给你，望你在人生的旅途上奋勇前进！用踏踏实实的步子走向你
的壮丽的成年！
紧握你的手！
曲啸
祖国的荣誉高于一切
尊敬的袁叔叔：
我们是一群普通的少先队员，现在给您写信，向您说说我们的心里话。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进行理想教育。但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事实是：没有文
化可以挣大钱，没有知识可以当大干部。这使我们不好理解。
在我们同学中，少数同学也受到社会上不良现象的影响。有一次，一个
同学在上课的时候，不听讲，还影响别人，下课的时候，队干部找他谈心。
当问他为什么上课不听讲的时候，他说：“现在，有钱的是英雄，没钱的是
狗熊。所以，我想长大以后做买卖挣钱就完了！”袁叔叔，您说一个十一岁
的少年想到的竟是赚大钱，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这么想，那我们的国家将会成
为什么样子呢？四个现代化还能实现吗？
袁叔叔，我们知道您现在的工作很忙，我们不该来打扰您。可是，我们
真的没有办法呀！您在我们心目中是一个伟大而又神秘的大人物。我们想知
道女排大姐姐是以什么样的精神夺取“三连冠”的。还有，人们都说您是一
个严格的教练，我们也曾看过您训练队员，您看到队员爬不起来，累得难忍
的时候，您不心疼吗？如果您心疼，那为什么不让她们歇一歇呢？当时您心
中想的是什么？
袁叔叔，我们相信您的话一定会说服和教育同学们，请您为我们谈一下
理想吧！
祝您身体健康！
天津市河北区幸福道小学五一中队
一群向您求得真理的孩子们
幸福道小学五一中队的同学们：
你们好！来信收到了。你们追求真理，向往美好的精神感染了我。尽管
工作较忙，我还是挤点时间写封信给你们，谈谈我的想法，但愿对你们有点
益处。
首先，你们说我是一个伟大而又神秘的人物，实在不敢当。其实，我是
一个和千千万万人一样的普通人。有很多的人比我贡献大，我只不过是三百
六十行中，在体育方面为排球事业做了应该做的事。取得的那点成绩是几代
人努力，各方面大力支持的结果。我常常想，我做的与党和人民给我的荣誉
相比，差距还很大。
我也和你们一样，有过天真活泼的童年，富于想象的少年时代。记得在
苏州高中读书的时候，我的理想是上大学，将来当个工程师、科学家。我努
力学习，体育也不错。可以体育为职业，我连想也没有想过，命运偏偏让我
干上了体育这一行。先是被江苏省选去当了排球运动员，后来被选进国家队
集训，一直到今天还是在体育部门工作。生活就是这么复杂，这么不可捉摸。
但我有个信念，干一行要爱一行，而且要干好一行。远大的理想与具体的本
职工作相结合才能体现出它的意义。理想再好，束之高阁，并不去干，是空
话一篇；本职工作如果没有远大的理想作指导，就会走错方向。不同的人，
对理想的理解也不同。我认为为大多数人谋福利，多干有益于人民的事，这
是高尚的；专为个人，不择手段，不惜损害他人的利益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是低下的。我觉得人活在世上必须有正确的理想。钱固然重要，可谁能掂
量出理想的价值呢？有了理想才能有坚定的信念，充实的头脑，超人的智慧，
高尚的情操，它能使四个现代化实现，能使祖国繁荣强盛。但树立正确的理
想并非一日之功。为什么现在有的人只顾赚钱，不顾国家、集体、他人，只
是钱、钱、钱呢？为什么有的人只知道索取，不想想我为社会奉献了多少呢？
我们建国已经三十多年了，党一直教育人民树立崇高的理想，而今天还出现
一些这样那样的不良现象，这不正说明了理想教育的长期性、艰巨性吗。不
用说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年，就连好些大人们有时候也被弄得不知所
措。我认为，大凡有作为的人，都不是以金钱为出发点才做出成就的，而是
树立了崇高的理想，根据自己的情况，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走下去，不达目
的，决不罢休。用我们女排的话说叫胜不骄，败不馁，不断追求。至于没有
文化可以挣大钱的思想更是糊涂的认识。我们国家上百年落后挨打，就是因
为经济、文化落后，我们今天要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强国，首先要科学技术现
代化，没有文化，现代化的机器不能操作；没有知识，电子计算机不能运用..
在一个文盲充斥的国家里是不能建成现代化强国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要努
力学习文化，将来为国家现代化做贡献。
你们也不必为只想赚钱的不良现象担心，社会总是要前进的。党和国家
正在下大功夫努力克服那些阻碍祖国四化建设的种种不正之风，正气总归要
战胜邪气。四个现代化是全国大多数人民的心愿，大多数人要办的事，一定
能够实现。但这不排除有许许多多的困难，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我认为需要的是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中国女排连续夺取冠军，党和人民给予了很高
的荣誉。女排的胜利是在党和人民的大力支持下取得的，我们只是做了一点
应该做的事情。你们问，她们是以什么精神夺取冠军的？{ewcMVIMAGE,MVIMAGE, !16100800_0047_1.bmp}我和女排姑娘们长期在一起，从
她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她们那种为事业献身，为祖国荣誉顽强拚搏的精
神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她们在党和人民的教育下，懂得了为谁打球，懂得了
每个球在自己手中的份量。然后把为国争光的崇高理想落实在每一天，每一
堂训练课中，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终于一步步登上了世界排坛的高峰。
我这里给你们说说你们熟悉的张蓉芳大姐姐的一件事情。那还是她在四
川队的时候，在一次比赛中，她看到这场球没有希望赢了，就随便处理了几
个球，结果很快的输掉了。下来之后，教练批评她，“你不要这个球，四川
全省人民还要呢！”这使她懂得了她手中的每一个球是代表全省人民的。后
来她进了国家队，更进一步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兢兢业业处理好每一个球，
决心为国家争光。
有了正确的理想，还要练就过硬的本领。女排姑娘们吃的苦够多的了，
用她们的话说，从打球算起，用来裹手指的胶布拼起来足足可以做身衣服。
你们可能看了第二十三届奥运会女排冠亚军决赛的电视吧，侯玉珠大姐姐可
能给你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就说说关于她的一点事情。在中美比赛之前，
我们队做了充分的准备，一开场两队打得很精彩，比分交替上升。我们以.. 14∶
9领先，眼看再有一分就赢了，可是比分却偏偏不长，反被美国队一分一分
追到.. 14平。美国队的特点是打疯了，不得了，必须压住她们才行。在这关键
时刻，侯玉珠上场了。她发的第一个球美国队以为是界外了，结果快到边线
的时候，球直落界内，为我队赢了关键的一分。这个球发的很绝，平时也很
少看到这样的好球。第二个球发的一般，但对方已经怕了，过分紧张把球垫
到了我方，郎平上去一锤打死。这两分为中国队夺得冠军奠定了基础。我当
时也很激动，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和侯玉珠握手。后来郎平、张蓉芳等队员还
开玩笑说，“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当人们问她在那样紧张的情况下怎么想的，她说她一点也不紧张，就跟
平时训练一样。这是一种理想的心理状态。所以她得心应手，临场技术运用
得很好。由此可见，没有真功夫，理想、愿望再好，想为国争光也难以实现。
我平时经常对侯玉珠说，你要看重自己的工作，集体项目，少谁也不行，就
象机器一样，主要部件有主要部件的作用，螺丝钉有螺丝钉的作用。咱们队
郎平有郎平的作用，少了你也不行。替补队员也好，主力队员也好，各有各
的作用。所以，她们平时训练都很自觉，刻苦。就说侯玉珠练发球吧，有时
候上课完不成任务，她就补课，还要保证质量。就是这样天天的磨练，才练
出了高超的技艺。
她们的训练是很艰苦的，在我的印象中，队员没有没哭过鼻子的。她们
有时候实在太累了，累得连球场都不愿意进，可是还得迈进这个门，还得显
得有活力，有精神。说起来容易，但每天都要这样做，那就难了。队员们有
一句口头禅：“不作出牺牲就想得到，不可能！否则，金牌就没有价值。”
是啊，要想取得超人的成绩，必须付出超人的代价啊！他们那种倔犟劲儿实
在可爱。正是她们每个人不同的个性，才使这支球队富有生气，有自己的风
格。她们每个人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一辈子也忘不了。有时
候看到她们艰苦的样子，我何尝不想让她们休息休息，但是，世界排坛在前
进，技术在发展，我们停滞不前，不苦练、不创新，是要落后的啊！有时候
她们也恨过我，用她们的话说：恨不得扑过来咬我一口，不过冷静下来想想，
又觉得应该这样勤学苦练。要不，怎么能夺取世界冠军呢，那又凭什么为国
争光呢！所以，她们乐意吃苦，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用陈招娣的话说，“我
们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当庄严的国歌在我们耳畔回响，灿烂的国旗在我们
头上冉冉升起的时候，感到自己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她们为实现
了自己的理想而自豪。现在，她们有不少人走向了新的工作岗位，仍在不断
地追求。所以，我想，理想是有实在的具体内容的，是与本职工作联系在一
起的。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力争世界第一流，那该是一种什么
情景！我们的四化建设一定能早日实现。我写的太多了，就到这里吧。祝你
们学习进步。
此致
敬礼！
袁伟民
战士的理想在战火中闪光
少年朋友们，我们俩来自收复老山的作战部队，来自血与火的战场。那
里是一座冶炼理想的大熔炉。在祖国人民的需要面前，我们的干部战士甘愿
承受一切牺牲。他们中有的放弃了上大学和当研究生的机会，有的收回了已
经批准的转业报告，有的抛下刚刚断奶的孩子，有的告别了病卧在床的亲人，
为了祖国的安宁和人民的幸福，他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战火纷飞的战场。那
连续四次受伤，双眼珠被炸出来，又摸索着战斗的硬骨头战士史光柱；那只
身捣毁敌连指挥所，消灭十六名越军，负伤后又在丛林中坚持了四天三夜的
孤胆英雄陈洪远；那多次打退敌人的疯狂攻击，毙敌一百多名，使越军胆战
心寒的李海欣高地上的十五名勇士..就是这样一些普普通通的干部战士，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了新的长城，英勇地捍卫了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使老
山这个在地图上不起眼的地方，在祖国人民心中耸起了不朽的丰碑。那么是
一种什么样的神奇力量使我们的干部战士能够忍受一切艰难困苦，战胜自
我，做出种种物质上、感情上的牺牲，表现出惊人的大智大勇呢？请听听前
线战士的共同心声：吃亏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
正是这种崇高的理想，激励他们把祖国利益摆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上，舍生忘
死，前仆后继。
他们中很多人都很年轻，大部分都是昨天的少先队员。他们都非常热爱
生活，都向往着美好的未来。他们上前线的时候唱着歌，有的战士抱着吉他，
一路走一路弹，他们就这样走上战场，准备贡献出自己的满腔热血。有一个
叫戴友洪的战士，给家里写了这样一封信：我们作为祖国的保卫者，看到人
民遭受敌人的炮击和枪杀，难道心中能无愧吗？看到敌人侵犯我们的领土，
难道我们能够忍受吗？我们是为保卫祖国去战斗{ewcMVIMAGE,MVIMAGE, !16100800_0054_1.bmp}的，我们是正义的，我们一定能
够胜利。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了，你们不要伤心，不要流泪，应当把我们的
家乡建设得更美好。只要我们的国家富强，人民幸福，我们的心也就安然
了..我们的战士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和信念，怀着对祖国的责任感和自豪
感奔赴前方，去浴血奋战，去夺取胜利。
我们在这里向少年朋友们介绍这样一个英雄，他的名字叫张大权。战前，
他家里很困难。他说：“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打完仗后，回家帮助爱人把
漏雨的房子补一补。”战斗一打响，他带领主攻排直插老山主峰，第一个冲
上老山。占领主峰后，敌人千方百计反扑，张大权端着机枪组织战士们英勇
反击。突然，他的左脚负伤，他依然冲锋，一颗子弹又打穿了他的左手腕，
他用右臂夹着机枪，继续向敌人射击。接着他的腹部又中弹，肠子流了出来，
他自己揉进去，用三角巾把伤口扎住，手中的机枪仍然“哒哒”地响着。他
一个人击毙了四个敌人，抢救了五名伤员，最后壮烈牺牲。生前，他曾对指
导员说：“作战免不了牺牲，作为一个军人为国捐躯，死而无憾。如果我牺
牲了，请你做做我爱人的工作，不要对组织提过多的要求，把两个孩子抚养
好，让他们好好读书，长大后成为对祖国有用的人才。”
少年朋友们，和你们一样，我们的战士也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们
编织的理想花环也是五彩缤纷的，但他们更懂得：个人的命运、抱负和理想，
只有和祖国的前途、祖国的利益融合起来，这种命运才是有意义的，这种抱
负才是现实的，这种理想才能闪闪发光。
我们部队有个代理排长，叫史光柱。他指挥全排进攻老山主峰时，用火
箭筒摧毁了敌人的一个机枪火力点。在战斗中，他的左腿负了伤，但他全然
不顾，继续冲击。谁知敌人的又一颗炮弹向他飞来，在他身边爆炸，他被气
浪掀出二三米远，昏了过去。醒来后，他觉得左背火辣辣的疼，他咬牙站起
来，一面呼唤炮火支援，一面组织第二次冲击。当他带着战士们英勇反击时，
敌人的一排手榴弹砸过来，他第三次负伤，弹片分别打在喉部和左膝。他一
刻也没有犹豫，命令机枪掩护，又继续向前冲去，在离敌前沿堑壕两三米的
地方，他身旁的地雷爆炸了，他的左眼被打瞎，右眼进了两块弹片，脸上也
进了几十块地雷碎片。连长让他下去，他说：“拿不下阵地，我绝不下战场！”
战后，由于他伤势过重，右眼的眼球也被摘掉了。当时，他非常痛苦，他毕
竟才二十岁，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啊！后来，经过几天痛苦的思索，他决心
振作起来，战胜伤残，做生活的强者。在一次伤员文艺汇演中，他朗诵了自
己写的一首长诗《理想之歌》，其中有这样一段：
亲爱的战友，
当你负伤以后，
别悲观，别低沉，
象保尔·柯察金，
象张海迪那样，
做时代的先驱，
做生活的强者，
沿着闪光的生活之路走下去..
他那时已开始学习盲文，现在已能用盲文写信了。
少年朋友们，面对现实，你们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现在社会上，一
些人为金钱工作，为金钱学习，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这难道就是我们八
十年代的少年应该追求的理想吗？”这个问题问的好，让我们看看战斗英雄
史光柱是怎么回答的吧。他说：“有人说，金钱是万能的，金钱可以买到一
切。是这样吗？假如说，在老山顶上放上几百万美金，让我们的干部战士冒
着枪林弹雨向上冲，谁冲上去，这笔钱就归谁，那你就放心吧，我们的战士
谁也不会干。那么什么是我们冲锋陷阵的动力呢？是什么力量激励着我们每
月只有十来元津贴费的战士一往无前呢？我们只能这样回答：我们是中国
人，看到祖国母亲的安宁遭到威胁，边疆人民在流血，我们就要不惜自己的
生命去战斗，去保卫。在这里我们靠的是伟大的精神力量，这种精神力量转
化
为物质力量，使我们取得了收复老山战斗的胜利。”这就是前线指战员
对种种“金钱至上论”的响亮回答，它说出了广大干部战士共同的心声。
当然，在雄浑高亢的理想交响曲中，有时候也会夹杂进不协调的音符，
一段时间社会上出现的“金钱万
能”的黄金潮也曾使某些人眼花缭乱，脚步踉跄。但这不过是一股小小
的逆流，它终究不会成为社会生活的
主流。在老山前线，有一位叫张庭富的一等功臣，入伍前是贵州省一个
经营服装和小百货的个体户，每天可
以收入几十元钱。可是为了保卫祖国，他穿上军装，当上了一名光荣的
解放军战士。战斗打响之前，他接到
了女朋友的信，信中说：“我理想中的情人和终身伴侣，不是什么战功
赫赫的英雄，也不是什么‘革命老黄牛’，而是能够顺应历史发展新潮流的
‘顺潮儿’..我尊重现实，现实是什么呢？是发财！发财！关于这一点，
你懂吗？..从收信之日起，你吃你的理想饭，我端我的发财碗，我们分道
扬镳（biāo）吧！ good bye （再见）！”张庭富的回答是什么呢？他在
笔记本中写道：“盼望的时刻已经来临，愤怒的火焰熔化敌阵，为了我那心
中的祖国，青春的热血永远奔腾。”战斗中，他冲锋在前，奋勇杀敌，不幸
光荣牺牲。今天，在胜利的时刻，一等功臣张庭富烈士成为广大青少年心目
中的英雄，他给人们留下的是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而那位自以为是顺应了
“历史潮流”，成天做着发财梦的姑娘，人们对她所信奉的那种只图自己安
乐的“猪栏的理想”，只会投以鄙夷的目光。少年朋友们，这两种截然对立
的思想境界，哪个高尚，哪个低下，你们不难作出自己的判断。
少年朋友们，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世界是属于你们的，我们的干部战士
浴血奋战，不正是为着你们——祖国的未来吗！本世纪末、下世纪初，将是
我国人民实现四化建设的宏伟目标，并争取进入世界先进国家行列的关键时
刻，到那时，时代的重任将历史地落到你们的肩上，祖国在召唤着你们，时
代在召唤着你们，愿你们扬起理想的风帆，勇敢地驶向大海，去迎接曙光，
去搏击风浪！
在战火中找到的答案
“叔叔，您为掩护战友，负了伤，炸断了腿，您后悔吗？”几个充满稚
气的少先队员带着他们在追求理想中遇到的各种疑问来到解放军.. 302医院，
找到一等功臣、战斗英雄盛其顺帮助他们解答。
巧极了，1985年.. 12月.. 6日这天正是盛其顺.. 21岁生日。窗外飘洒着淡淡
的雪花，可屋里却象春天一样温暖。病房里，鲜花簇拥着英雄，从孩子们充
满生气的笑声里，可以觉出他们是那样愉快，那样激动。{e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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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告诉盛叔叔，学校正开展向前线英雄学习的活动，可是在学习中，
大家常碰到一些不明白的问题，于是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决定派他们几个
作代表，亲自找英雄求教。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向叔叔询问伤情，并争先恐后
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五年级的小学生王小星抢先发问，她说：“我们从小就崇拜英雄，可是
不知道你已经成为英雄了，还会崇拜谁呢？”
盛其顺笑了起来，说：“我也和你们一样，从小就有崇拜对象，象黄继
光、邱少云、杨根思等，中学时知道了鲁迅，就敬仰鲁迅，也崇拜雷锋。可
现在，我最崇拜的是那些长眠在南疆的战友。他们勇敢顽强，无私无畏，虽
然生得平凡，可是死得高尚。”
江竹筠烈士的孙子彭壮壮听后问道：“是不是那些叔叔知道自己死后也
会成为象黄继光、邱少云式的英雄，所以就不怕死了。”“不，不是！”盛
叔叔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明知道自己死了不会成为出名的英雄，可
是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因为他们身后是祖国，身边是战友。”同学们的话引
起了盛其顺对往事的回忆，他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给大家讲了这样一件事：
“我们所在的部队开上了前线，接下了兄弟部队的防地，那个部队撤下
去了，可是他们却把许许多多感人的事迹留在了阵地上。某部一机连有个江
苏籍的卫生员，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一次战斗中，他一个人带着两
个伤员往下撤，其中一名伤员被地雷炸断了一条腿，就在他背着伤员过“生
死线”（即敌军的炮火封锁线）的时候，一发炮弹打来，炸断了卫生员的一
条腿，他没说什么，扎上止血带，咬紧牙继续背着伤员往下爬。没走多远，
敌人的炮弹又打中了伤员的另一条腿，可是，这时候卫生员已经没有任何救
护用品了，他低头看看伤员，毅然从自己腿上解下止血带给伤员绑上。作为
卫生员他明白，这时候一条止血带就是一条生命啊。鲜血从他的伤口里汩汩
地涌出来，他昏了过去。后来救护队上来了，把他们抬了下去。那位炸断双
腿的伤员得救了，可是只伤了一条腿的卫生员却牺牲了。他并没有被命名为
战斗英雄，象一棵无名的小草，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可是我们永远不会忘
记。”
同学们静静地听着，象是理解了，听懂了。“盛叔叔，是不是无论谁，
一上前线都变得勇敢起来了？”“也不是，我是在找到了自己真正追求的理
想后，才什么都不怕了。”听了盛叔叔的回答，王小星想起了自己。她小声
地问道：“理想？是因为您的理想和现实正好符合了，对吗？我一直想当个
画家，可由于种种原因当不成了，我总认为实际和理想不对号，那再干啥也
肯定干不好。”
盛叔叔坦率地对她说：“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我也走过弯路。我从小
想当兵，当了兵又想当炮兵，炮兵没当上，我就闹开情绪了。实际上，在我
个人理想的背后，是有个个人主义在作怪。当时的我已经不是小学生时代梦
想着当兵、当英雄的我了，看到当时社会上一些不正之风，我错误地认为，
什么为共产主义奋斗，都是假的，只有为自己才是真的，有钱最实惠。不久，
部队修理所要从我们连调一名战士。我觉得到修理所能学技术，对将来复员
安排工作有利，就积极要求去。
1985年
3月，我们部队接到参战的命令，步兵连队需要补充，上级又决
定让我再回六连。我想，象我这样军事技术上不行的人上战场，不是去送死
吗？这种吃亏的事我可不干。于是，我硬是不肯回连队。后来看不去不行，
我又提出两条要求：一是下连可以，但必须下到炮兵连，步兵连我不去，因
为步兵连危险；二是一定让我回六连，我就到炊事班。后来，炊事班没去成，
我就装病，部队训练我也不参加，有时借看病找老乡玩去了。一个老乡劝我
说‘你就没个理想？咱连就你一个没写入党申请书了，还不快写一份，在战
斗中经受考验，争取入党。’我说：‘啥理想？入党咋的，能当饭吃，还是
当钱花，咱不比那个，要比看谁回家挣钱多’。几句话，把那个老乡噎得说
不出话来。”
顿了顿，盛叔叔接着跟同学们讲了下去。“要说我真正的理想，确实是
在前线、在战火中建立起来的。5月
26日晚，天黑极了，连队奉命向前沿进
发。十几里的山路，加上背着几十斤重的武器装备，刚爬上陡坡，又一步步
摸着下坡，我觉得体力不行，跟不上队了。这时，班长张建军走过来，对我
说：‘背包给我。’说着就夺我的背包，这时，我心里很清楚，这和平时训
练的帮助可不一样啊，这是上前线，要打仗，谁的体力好牺牲的可能性就小。
在这节骨眼上，班长本来背的就比我重，我怎么能再加重他的负担呢？我不
肯，他就替我背枪。我当时真是感动，心想：党员，到底是党员啊！
上山的这七天七夜，我的思想也开始升华了。我亲眼看到过去在电影里
出现过的许多镜头：一号哨位最靠前，最危险，是共产党员抢着上去了；阵
地断水、断粮三天，排长连续三天发高烧，可还把自己的一壶水递到我们面
前，他说：‘我是共产党员、一排之长，我要替战斗胜利负责，你们多喝一
口水，就会增加一分战斗力’。他硬逼着我们喝下去。当时，我鼻子发酸，
眼睛流泪，从心底里感到，这就是我们的共产党员！面临牺牲的危险，战友
们都一一留下了遗言，其中有很多申请入党同志的遗愿是：如果我在战斗中
牺牲了，请组织上追认我为共产党员！..
我的心灵被强烈地震撼着。我想，在可能牺牲的时候，战友们对党的感
情仍然是这样炽烈，这是为什么呢？我感到，关键是他们有为党的事业献出
一切的远大理想，有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的高尚情操。过去，我认为什
么远大理想，什么崇高品德，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而现在，我才深切体会
到，一个人有没有远大的理想和美好的追求，在平时或关键时刻的表现，的
确大不一样啊！我为自己没有远大理想，只想多挣钱的人生哲学而羞愧。从
那时候起，我真正体会到了人是要有点追求的，我暗暗立志，以共产党员为
榜样，争取做一个有理想、为祖国和人民忘我奋斗的人。这样，我在阵地上
写下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这以后我觉得自己的胸怀比过去宽广了，生活更
充实了，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下山背粮、背水比较累，每次我都争着去，成
为连队里去的最多的人；补充埋雷危险，我又抢着去，先后去过
20多次，是
全排埋雷最多的人。
8月
30日晚上，越军一个班向我阵地偷袭，他们借着天黑，以大树作掩
护，偷偷摸上来了。离我们哨位还有
20米时，我连投几颗手榴弹，敌人死伤
各一人，越军见偷袭被发觉，便向我猛烈开火，我带着新兵小梁，一左一右
两边打。忽然，隐藏在哨位左侧的两名越军向我扔来一颗手榴弹，这时候我
正在壕堑的一个拐弯处，
只要后退一步就能躲开这颗手榴弹，但我见小梁毫无觉察，于是我猛地
把小梁推向哨位一个隐蔽处，大喊一声“趴下”，就在这时候手榴弹爆炸了，
小梁没有受伤，我负了重伤，当时就昏了过去。..这以后就不说了吧！”
同学们央求他说下去，盛叔叔告诉大家，后来组织上批准他加入了共产
党。他住进医院，全身缝了
19处，左腿没了，右臂粉碎性骨折。但是他坚定
地对大家说：“虽然我受伤了，可是我并不后悔，一点不后悔，一辈子不后
悔。”
几个孩子追着问：“当时您首先想的是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想，再
想就来不及了。”同学们好奇的问题太多了，“打仗的时候不想什么，平时
你们就不想什么，盼望什么吗？”他们想了解那些披一身硝烟，滚一身泥水
的指战员们除了战斗胜利时的欢乐外，还有什么能使他们愉快。
“是家信。在战场上盼多少天能接到封家信真高兴死了。在前线家信不
保密，连情书也是一样，有幸福大家分享。我们最高兴的是从各地来信说工
厂又出了什么新产品。谁家乡盖了新房，年底分了多少钱等等。”
正说着，彭壮壮挺了挺胸向盛叔叔提出了他们男同学在一起讨论的时
候，争论最大的问题：“现在学不学习，将来同样能打胜仗，当英雄，您说
对吗？”
盛叔叔耐心地开导他说，不学习就没有知识，没有知识是打不了胜仗的。
不要说现代化战争的电子、激光、原子武器，就是步兵靠硬拚力气也不行。
盛叔叔还举了个例子，说连队有个夜视仪，晚上
70米以外的情况都能看到，
敌人没有，他们就干等着挨打。他还讲了前线指战员在猫耳洞学习的情形，
并深有体会地说：“上了前线我们好多人都想，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去
好好学习学习，我真想能进大学读书，我喜欢学政治、法律，只是可能性太
小了。”
少先队员们忿忿不平地告诉盛叔叔：“前一段时间，有些人管解放军叫
大兵，叫得我们都不想当兵了，您觉得委屈吗？”盛叔叔爽快地说，他也听
到过，去商店、进饭馆，有的服务员态度是不大好，有的甚至明说，大兵，
有钱吗？他当时气得心里直打颤，可是一上前线，这些委屈就都忘了。祖国
压倒了一切，不管那些人理不理解，我们要尽自己的职责。
盛叔叔欣慰地说起他这次来北京的体会，深感首都人民是那样理解他
们，无论走到哪里感受到的是人民群众发自内心的情感。在北京大学，同学
们为看解放军亲人把车都挤住了；北京假肢厂的领导和工人们热情地欢迎全
体负伤的战士们到他们那里装假肢..面对这一切，我心里温暖，感到一种
安慰与精神上的满足，因为人民是理解我们的！
一下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临走，盛其顺叔叔用左手为少先队员们写下
“好好学习，为国争光”的字样，希望同学们能象中国女排那样，将来在不
同的岗位上为祖国争光。几位少先队员告诉英雄，等有了好成绩一定再向叔
叔汇报。他们互相留下了通讯地址。同学们跳着、笑着带着满意的答案走了。
盛其顺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北京日报》记者刘娟采写
我爱我的事业
李婉芬奶奶：
您好！今年寒假，老师要求我们每个人给自己最敬佩的英雄、模范人物
写一封信，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您。您给我的印象太深了，电视剧《四世同堂》
中，您把“大赤包”这个角色演活了，使我了解到在旧中国还有这样的民族
败类。
我的理想也是当一个演员，在舞台上，又说又唱，又蹦又跳，那该多有
趣啊！李奶奶，您说是这样吗？
听妈妈说，您五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好，但您还是闲不住，您能给我们
说说您这是为什么吗？
晓崴晓崴：
你好！看了你的来信，觉得你所提出的问题也是很多少年朋友来信中谈
到的。在此，我就谈谈我的认识。
说到演员，有很多孩子和你一样，都以为演员的工作说笑蹦跳，轻松愉
快，一生都在联欢会和晚会中度过的，其实并不是这样，就从我自己当演员
的一件事说起吧。
我从小就很喜欢歌舞，一天到晚嘴里老是哼啊唱的，连走路都不老实，
总爱学戏里的舞步。十七岁的时候，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当了一名演员，
当时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开始排戏了。导演焦菊隐让我在“龙须沟”中扮演一个只有一句台词的
群众角色——李大嫂。这场戏是：由于连日阴雨，以致房倒屋塌，李大嫂只
好在黑夜中去小茶馆避难。出场后只有一句台词：“哟！敢情这儿就是刘家
小茶馆呀！”排演前，我就听说焦先生排戏很严格，一旦发现问题，不论大
小演员，一律不留情面。可我并不紧张，心想，走一趟，说一句话，导演未
必能注意到我这个小角色。谁知，当我第一个从胡同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被
导演打断了。他问我：
“你从哪儿来？”
我说：“从家里来，”
“路好走吗？”他又问，
我有点明白了，大概是因为我没有表演出走泥路的感觉，我只好回答：
“不怎么好走，”
“回去，再来一次！”
我只好退回去，再出来的时候，就努力作出走泥路的样子。不想又披打
断了，他不客气地说：“你不象是走泥路，倒象是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
就这样，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当着那么多的演员，我的
自尊心受到了损伤，心想，焦导演也太较真了，单和我过意不去。我暗自下
决心，如果仍不能通过，我就改行不做演员了。这第八次，大概是我豁出去
了，反而不紧张了，结果戏也顺利通过。
这件事看起来很普通，也很平凡，但对我来说确实意义重大，它给我的
启迪，指导了我一生的艺术道路。我从中体验到了一个演员在舞台上失败的
痛苦，真正认识到当演员决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
从那以后，我下决心要使自己从不行到行，一方面向老前辈学习，到工
厂、农村去体验生活；另一方面拚命读书，我比较系统地读了古今中外的各
种名著，边读边作笔记，这为我以后塑造人物形象起了很大的作
用。
1957年，剧院决定上演《骆驼祥子》。虎妞这个人物吸引了剧院的很多
女演员。我十分幸运，被分配和舒绣文同志一起扮演虎妞的
AB角。这对我来
说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兴奋喜悦之余，也不免有些胆怯：当时舒大姐已
是很有名气的演员了，我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演员，这么重的戏，我能
演好吗？于是我分析了自己的利弊。第一，我是北京人，小时候，在我的街
坊邻里中就有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我比较熟悉他们的生活。第
二，我年轻，经验不足，可以向舒大姐学习。这一分析，坚定了我的信念。
排戏过程中，我认真地看舒大姐排戏，发现她的节奏、分寸、层次安排
的特别好，总留有余地。我就努力吸取。按说一个角色两个人演，我能学象
舒大姐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但我不满足。记得一位京剧界的老前辈说：“学
我者生，象我者死。”我琢磨，虎妞是在北方下层市民中长大的，她更应该
具有北方人粗犷、泼辣的特点。这样，我就在人物的形体感觉、动作及名词
的处理上，努力突出这个特点。没想到我的作法却招来一番非议，说我不虚
心学习，想独树一格出风头。这对我可是很大的压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
了。可又一考虑，艺术应该有自己的独立见解，虚心学习和独立见解并不矛
盾。虚心学习的目的就是要发展和充实前人的成果。如果不求创新，只求一
味的机械模仿，那这样的艺术也只是平庸的艺术。经过分析，我觉得自己的
做法没有错，不能放弃。这时候，导演和舒大姐也支持了我，肯定了我的做
法。《骆驼祥子》公演后，大家都说：“舒绣文和李婉芬演的虎妞各有千秋。
舒绣文演的“媚”，李婉芬演的“辣”。
由这件事，我就总结出一条：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一种执着的精神，
不要怕困难，也不要怕挫折，坚持下去，就是胜利。当然，我所说的坚持，
一定要是自己所做的事是符合客观规律的，如果不是这样，错误的也坚持，
那永远也不会胜利。
从艺三十多年，演了不少戏，有成功，也有失败，很忙也很累。我们工
作的特点就是要忙在别人休息的时候，有时候连节假日都难得与家人团聚，
但我觉得这些客观上的困难容易克服，关键是要战胜主观上的困难，也就是
说要战胜自己思想上的障碍。就拿大家熟悉的电视剧《四世同堂》来说吧。
最初，让我扮演“大赤包”，我自己思想上也有斗争。说实话，象我这样年
龄的演员，要是演砸了，真是抱憾终生！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顾虑呢？说白了，
还是怕自己的形象受影响，演砸了对自己的声誉不好。经过一番考虑，我认
为象大赤包这样一个民族败类，在当时的历史时期也算得上是一个代表人
物，把她揭露出来，让人们知道这种人的丑恶，教育青少年爱憎分明，明白
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该做什么样的人，不是很有教育意义吗？如果能达
到这个目的，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于是，我下决心担任这个角色。
《四世同堂》演出之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作为戏中的头号反面人物，
我收到近十个省市的来信。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实践证明：我克服了主观
上的思想障碍，排除了意念上的个人得失，下决心担任这个角色是正确的。
好了，我个人的事说得太多了，最后，再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吧。
晓崴，你问我这样做是为什么。对这个问题，我也听到很多人对我说：
“婉芬，你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还忙乎个啥，过一个幸福的晚年吧。”是啊，
我已是五十四岁的人了，如果说名，那么可以说，知道李婉芬的人不算少了；
利嘛，生活还过得去。如果仅仅是这些，那么可以说是到站了，该休息了，
这样也就意味着我的一切都结束了。这不是我的目标！一个人活着就该有所
追求，要有点精神，什么都能丢，精神不能丢！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危机，正因为这样，
我要抓紧一切时间多做些事。有机会就演戏，没机会就写剧本或做一些力所
能及的事，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所以这样，是因为我爱我的事业。晓崴，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事业，并且满怀热情的在本职工作中努力作出
成绩，那么，我们的国家就一定能富强！你说是吗？
祝
学习好！
李婉芬
有理想的人生活总是火热的
亲爱的少年朋友们：
我是你们的一个不太熟悉的大朋友，叫杨本莉，是北京十路公共汽车的
售票员。在车上，我认识了许多的小朋友，其中有些人成了我的好朋友。我
们在交往中，他们常常向我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问：“杨阿姨，你的
理想就是当售票员吗？”有的又让我回答什么是理想。究竟怎样回答呢？我
想还是结合自己的亲身感受谈谈体会吧。
记得在我少年时代，我曾为自己有副天赋的好嗓子而自豪，整天唱啊，
跳啊，听到的是人们的赞扬声，“这孩子嗓子真好，训练训练，以后能成为
歌唱家。”从此，“歌唱家”这个动听的称号便成为我追求的目标，我为自
己编织着美好的未来：当紫红色的幕布徐徐拉开后，我为观众引吭高歌，一
曲唱罢，台下是一片掌声、笑声和鲜花..
1980年，我高中毕业了，社会向我敞开的大门是公共交通公司，放在我
手里的并不是舞台上的麦克风，而是售票台上的小话筒。当时，我也曾为自
己当歌唱演员的理想未实现而痛苦过，但又一想，当售票员也不错，每天坐
在车上，卖票、开门就完事，轻松自在。可是当我真的坐在售票台上的时候，
就觉得不那么轻松了，总感到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眼看快到站了，可我一句话都不敢说，老师傅在一旁耐心地说：“小杨，报
站吧，没关系，大胆点。”我鼓了鼓勇气，咬了咬嘴唇，怯生生地喊：“王
府井到了，有去百货大楼的同志请下车。”谁知，这一喊却引起乘客的一片
笑声。我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外面，“啊，这哪是王府井，分明是西单嘛。”
越慌越乱，还偏偏有乘客过来买票，我更急了，不是忘了撕票，就是忘了找
钱，就这样，一天下来，弄得我晕头转向，好不懊丧。
回到家，我就向妈妈诉苦，说我不当售票员了，太难了。母亲笑了笑，
开始给我讲述她二十多年来做售票员工作的体会。从而，使我认识到：售票
员工作并不简单，不但要有热情，还要有过硬的业务本领。于是，我每天一
下班，就对着录音机练发音，还让我爸爸、妈妈作我的乘客，让他们出各种
各样的难题，来锻炼我的应变能力。这还不算，我还拜访了其它行业的先进
人物，走访了
103路沿线的许多单位，逐渐熟悉了各方面的情况，工作也愈
来愈顺手，一年之后，我就被评为北京市的“三八红旗手”。
然而，生活是变幻莫测的，有时候发生的事，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一次，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小声唱着歌。有一位解放军同
志喊住了我。他说听我的嗓音不错，建议我去考社会音乐学院，并说那儿的
歌剧系正在招生。此时此刻，我儿时想当歌唱家的愿望又重新产生，便抱着
试试看的心情去参加考试。真没想到，我被录取了。我高兴极了。上课的那
天，我早早来到了教室，见到了我的指导老师——中国歌剧舞剧院的李波老
师。第一节音乐课，老师因我嗓子过度疲劳，给我留的作业是“禁声一个星
期”。“禁声”就是禁止练声，减少说话。
我带着这个“作业”上班了。一天，二天，三天..禁声第七天了，对
我来说好象过了一年。为了禁声，我的话少多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只
能做到售票员一般做的报站售票工作。然而，这实在是我不情愿的。看着乘
客中的老人、小孩及怀抱婴儿的妇女，我多愿为他们服务啊，可是“禁声”
两字使我低下了头；看着车上外地乘客那一张张淳朴的脸向窗外好奇地张望
着，我真想为他们讲讲北京的名胜古迹，但“禁声”又使我闭上了嘴。那些
日子，我见到乘客总好象是欠了什么，内心感到很痛苦。
第二节声乐课又到了，我刚一练声，老师马上制止了。她请来医生专门
为我检查了嗓子，医生说我声带充血。这样，老师给我留的作业仍然是“禁
声一个星期”。当时，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眶。
做一个歌唱演员必须保护好嗓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但做好售票员工作必
须不惜嗓子这也没错，我多么希望一个人能有两副嗓子啊，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陷入了矛盾之中。
就在我思想斗争激烈的时候，有几件事对我触动很大。
一天，我照例按“禁声”的要求做售票员工作，一位常坐我车的老中医，
看着我那忧郁的面容，关切地问：“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哪天你到我门诊来看看病吧。”说着递给我一张写着门诊所地点的纸条。还
有一位大娘，因为我给她画了一张路线图，大把大把的红枣捧到我的面前，
嘴里还不住说着：“姑娘，快尝尝咱们家乡的特产吧。”最使我受感动的还
是参加北京第二实验小学一个班的主题班会。在这次班会上，同学们请我看
他们自编自演的节目，其中有一个节目是“在公共汽车上”。这些可爱的小
同学把我在车上工作的情况编成了小节目。一位扮演售票员的小姑娘还模仿
着我的动作和说话的语调，在热情地为“乘客”服务。节目刚一完，全班同
学都站起来，齐声说：“向杨阿姨学习！”当时，我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震撼着我的心。我愈来愈感到：乘客需要我的服
务，我离不开乘客，我和乘客的感情已溶为一体，难舍难分了，如果一天见
不到乘客，我就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
我终于决定退学了。老师为我惋惜：歌唱家不是人人都可以造就的，而
可以做售票员工作的人很多。我说，我喜欢唱歌，但我更喜欢售票员工作，
喜欢我的乘客，我可以在做好售票员工作的前提下，做一名业余歌手。最后，
老师理解了我的想法。
生活给了我一次成为歌唱演员的机会，但我经过反复斗争最终选择了做
普通售票员工作的道路。因为，我觉得，个人的理想必须和人民的需要、党
的事业牢牢地结合起来。现在，人民更需要我做一个售票员，那么，我就应
当把为人民服务当作自己的理想。我想，我虽然没有拿着麦克风在大舞台上
唱歌，但在公共汽车的三尺售票台上同样可以为乘客唱一首首发自内心的
歌。
随着对售票工作认识的提高，在为乘客服务中，我给自己提出了新的标
准：想乘客之所想，急乘客之所急，做乘客的贴心人。
一天清晨，一位解放军同志在北京站一上车，就急切地问我：“同志，
我想去天安门、纪念堂、故宫、大会堂”，我凭着职业感知道：这是位初次
来京的乘客。一打听，他是驻守边防的战士，这次出差途经北京，只能停留
十几个小时，他很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看几处名胜古迹。我马上拿出方便条，
笑着对他说：“同志，现在还太早，有些地方还没开门，我给您当个参谋好
不好？”这位解放军同志非常高兴。我边画路线图边向他讲解。临下车的时
候，他走到我的面前，郑重地行了个军礼！
战士下车了，我的心中油然生起做一名售票员的自豪感。
当然，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干我们售票工作的经常
会碰到个别乘客的冷眼冷语。我在车上也挨过骂，受过屈辱，但我要求自己
决不和乘客争吵，做到：从我的话筒传出的只能是文明的语言，从我们的窗
口里看到的只能是文明的行为。我觉得，我们售票员既是乘客的服务员，又
是精神文明的传播者，我们要用自己的言行传播精神文明。
记得一个隆冬的季节，车上的乘客都穿着臃肿的冬装，你挨着我，我挤
着你，没有一点空隙。突然，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同志“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脏物全吐在一个男青年乳白色的登山服上。小伙子顿时火冒三丈，眼睛里闪
出咄咄逼人的光：“你给我擦了！”看到这种情景，我赶紧下了售票台，迅
速拨开人群，走到面露怒色的小伙子面前，温和地说：“您先消消气，那位
同志确实病了，请您原谅他吧！”说着我摘下自己的套袖给他擦起来，小伙
子感动了，说：“快别擦了，今儿冲您，我什么都不说了。”我松了一口气，
一场矛盾冲突算是平息了。我又赶忙帮病人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病人热泪
盈眶，半天才说了句：“我和您非亲非故，让我怎么感谢您..。”
亲爱的少年朋友们，还有一个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我还想说几句。这
就是有很多同学问我：“如果我们以后当不了科学家、工程师，那学到的知
识还有什么用？”我是这样想的，当科学家、工程师需要文化知识，但其它
各行各业同样也需要知识。就拿我们售票员工作来说，在一般人眼中似乎就
是“卖票、开门、撕票”三部曲，其实，这中间学问也很多。比如，有一次，
车过天安门广场的时候，车厢内有两个中学生相互争执起紫禁城的名称由
来，当时，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便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我，我脸一下子红了，
因为我也不清楚。事后，我翻阅了有关历史书籍，才搞清这个问题。还有一
次，有几个外国人用英语向我打听路线，我全懵了，多亏乘客中有懂英语的，
才算解了围。经过几次难堪之后，我暗暗下决心：努力学习各方面知识。为
了向乘客介绍汽车沿线经过的名胜古迹，我学习了历史、地理知识；为了更
好地为外地乘客服务，我有心向外地乘客学习方言俗语；为了掌握乘客的不
同心理，我还看了心理学、管理学等方面的书籍。我力争在服务工作中，做
到百问不倒，百问不烦。
回顾我这几年的成长过程，实际上是我在工作生活中树立理想、追求理
想、实现理想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始终受到党和人民的关怀和鼓励。
亲爱的少年朋友们，让我们都树立起美好的理想吧，但是要切记：既要
撑开理想的风帆，又要看准行驶的航线；不要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不
要寻找生活中的海市蜃楼，更不要被生活中的尘雾迷住自己的眼睛，要让理
想之树的根深扎在现实生活的沃土之中，并经过自己辛勤的劳动使她生根、
开花、结果。
祝
学习进步！
你们的大朋友：
杨本莉
明天——是希望的帆
是理想的船
亲爱的枫枫：
你好！
你的来信通过编辑部已转到我的手里，我很高兴结识你。虽然我们素不
相识，但你在信中提出的问题，却不由得引起了我深深的思索。你在信中说，
“由于生病休学，你失去了报考重点学校的机会，并为此而感到失望和烦
恼。”你问我，“人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是否带有偶然的机遇性？”你甚至
把自己的失意归究到条件和环境上，而确信是命运的不幸毁灭了你的理想。
对此，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因为在我探求理想的道路上，也曾经常出现你
此时的失意与绝望。但最终理智和信念又使我战胜了它！今天，你的来信仿
佛使我又看到了自己走过的那漫长而艰辛的路..好吧，既然我们结识为朋
友，那就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吧。
1960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头一年，饥饿的阴云笼罩着祖国的大地。
在北京一个普通的四合院里，降生了一个不足月的早产儿，她无力地啼哭着，
张着一双细嫩、柔弱的小手和一双渴求一切的眼睛。然而，未到周岁，可怕
的病魔就剥夺了她行走的权利，她成了终身的残废。这个小女孩就是我。
十几年过去了，1978年的夏天，刚满十八岁的我高中毕业了。离开学校
那天，我并不惆怅，只想可以在家歇几天了，不用每天费力气拄着双拐上学，
也不用做那些让人头疼的数学题..我哪想到，苦闷的日子会从这天开始
呢？
当时，班里的同学都到农村插队去了，我因为残疾，就在家做起了家庭
姑娘。我开始学着做饭，买菜，可时间还是多得没法打发。我没事找事干，
给过去的病友写信，到同学家去串门，玩猫；有时候在街上碰到一个老太太，
我也能没话找话地聊上老半天..然而，我甘心这样的生活吗？童年的我，
也曾充满了幻想，而少年的我又何曾不是充满志向？唯有现实打碎了我天使
般的梦境。一个人没有了理想就好象失去了希望，失去了目标..，我有几
回很想去看望那些曾关心我的老师们，但我向他们汇报什么呢？说我看了几
场电影，做了几顿饭，串了几回门吗？实在惭愧啊！
我多么希望赶快结束这枯燥的生活！为此，我几次跑到街道办事处去磨。
那里的叔叔阿姨总是很热情地接待我，可临末了，却又总是叹息地对我说：
“如今找工作难呐！你看，有多少身体健康的青年都还待分配，更何况..”，
更何况我是个瘸子！我明白了。我暗地里默默流着眼泪，对天长叹：难道自
己真的成了废人了吗？理想啊，我的理想在哪儿呢？
但是，人终归是不甘心于沉沦的。绝望中的我，心中还是萌生着一点希
望——那就是
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下决心考大学！我拚命地复习
功课。我想，我喜欢文学，我要报考中文系，将来当个作家。我将尽百倍千
倍的努力来达到我的目标。我找来了一堆课本和复习资料，拚命地啃呀、学
呀，常常到深夜。我也想过由于自己的残废将可能给考学增加困难，可我安
慰自己，假若自己考试的分数特别高，学校说不定会破格录取吧？但是，我
的希望又破灭了。那是临考的前两个月，有人对我说：“你复习也白费，残
疾人不准考大学。”我听了这话，几乎失去了理智，心里使劲想：不会！不
会！赶紧拄着拐杖到学校问老师，老师起初只是沉默，但是，终于摇了摇头，
用手指了指《招生简章》中的四个字“身体健康”。
我回到家，把自己过去的复习资料找出来，统统地撕掉了。
我更苦闷了。邻居大妈为了安慰我，常常叨叨“小雁啊，你瞅你多可怜
啊！”她却没想到这些话更使我感到伤心。我经常拄着拐在楼门口一站就是
半天，什么也不想，只是楞愣地呆望着马路上驶过的自行车、汽车以及过往
的行人。有时候摔一个跟斗都能引起我痛苦的联想。我坐在地上不起来，越
想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使劲摔着拐杖，拧着腿，恨恨地嚷：“都
是你，毁了我呀！”
我知道我已经开始“沉”下去了。我心里很害怕，但我又不知怎样才能
解脱出来？就在那几天，我觉得胸疼，到医院一检查，发现胸上长了个纤维
瘤。手术的
当天，我被送回家休养。我躺在床上，忍着伤口的疼病，低低地呻吟着。
回想起为治疗这双腿，我这残废的肢体上，光是刀口就有九条，小刀口更是
数不清了。肉体上的痛苦还可以忍耐，精神上的空虚却无法忍受，难
道就这样不死不活地生活一辈子吗？象我这样的残疾
人还编织什么理想？还有什么生活的道路可言呢？干
脆！我摸出了从医院带回的六片半安眠药，一口吞了
下去。
我也知道，若要自杀，这六片半药的剂量是远远不
够的，我实在也不甘心真的死去。我只是想在昏昏沉
沉中睡上几天，暂时让我忘掉那些烦恼的事。过了会
儿，我果然睡着了。
等我醒来，看见爸爸流着眼泪站在我身旁，他心疼地递过一碗醋要我喝
下去洗胃，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心里的苦，爸爸都看在眼里，可是，
你想过吗？有理想这很好，但理想不是空想，更不是幻想，它如同阶梯，得
要一步一个脚印啊！世界上残疾人有的是，有出息的也有，没出息的也有，
做什么样的人，可要自己选择呀！”
经过了上一回可笑的举动，我的性格沉稳多了，我变得爱想事了。我意
识到以前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可新的生活又如何开始呢？不久，我身
边的小伙伴纷纷考上了大学，这更给我以刺激。我想，健康的人能凭着自己
的一双腿迈进大学门坎；我残废了，可也能投身到生活的大学中去啊。对，
上北京图书馆自学去！
枫枫，就从那时起，我开始了新的起步。
每天清晨，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闹钟总指在四点多钟，屋里还黑着呢！
天真冷啊，我多想在被窝里再睡一会儿呀。我数着一、二、三！终于我坐起
来了。可是眼皮还直住下耷拉，我就用凉毛巾冰一冰眼睛，振奋一下精神。
晨星下，我的拐杖敲在静寂的马路上，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声。一会儿
103
路车开来了，我上了车。当司机同志问清我是去北京图书馆，又为了躲开车
的高峰，才赶早斑车时，他深情地对我说：“以后你就在这个钟点乘我的车
吧，我给你在图书馆门口停一下，这样你可以少走几步路。”从那以后，我
成了
103路
2078号车上的常客。感受着这一切，我想，人们关心我、帮助我、
同情我，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出于怜悯吗？不是，他们是希望我好哇，
希望我有出息！我是个残疾人，虽然做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是人不能
没有理想。
我走进了图书馆，这里的书真多啊！我决定了走自学的路。在三年的时
间里，我如饥似渴地读了大量的书，特别是一些名人传记给了我很大的鼓舞
和力量。我一遍遍地读着《奥斯特洛夫斯基传》，深深为这《钢铁是怎样炼
成的》作者的光辉一生而激动。是啊，人就是这样，该用钢铁的意志去战胜
生活中的痛苦和困难，去扬起希望的风帆..从那以后，我变得开朗起来了。
在我的生活里，叹息声少了，歌声则多了起来。我决心用坚强的意志去战胜
生活中的各种困难。
自学本是一件很苦的事，苦就苦在没有老师的指点，免不了多走弯路。
记得那时，我在图书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困了就在桌上打个盹，饿了就
啃几口干火烧。为了避免上厕所花费的许多功夫与力气，我尽量不喝水或少
喝水。最困难的是下雪天。有一次，我从图书馆到电车站的路上，连着摔了
四跤，后来坐在地上竟起不来了。由于我四处奔波，我的拐杖的胶皮头磨穿
了一副又一副，手掌心也磨出了一层层厚厚的老茧。夏天，拐杖把我的胳肢
窝磨破了皮；冬天，我棉袄的两个肘窝上也磨出了两个大窟窿，但我毫不退
缩，我觉得正是付出了这些代价，才使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
那时候，因为待业我没有任何收入，但我又不愿增加家里的经济负担。
有时，我为了买一本书，就得节省饭钱，啃好几天火烧，可我不在乎。我强
烈地感觉到，探求知识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了。
随着知识面的不断扩大，我对生活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有个同学曾好
心地劝我：“你这是何苦呢？你不能在家老老实实地待会儿吗？”她的意思
我明白。她认为我去图书馆自学是瞎费劲儿，既不给大学文凭，又没有工资，
干嘛天天去那儿啃火烧呢！但是她却不理解我的心。我虽然是个残疾人，可
我不愿意做个愚昧的人，做个只求混“两饱一倒”的高级动物。为了理想，
我学习、我追求，我只是希望经过艰苦的努力而得来一个最普通的权力——
做一个有用的人，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枫枫：也许你还没有体会，人有了某种缺陷以后，深知自己在某些方面
不如别人，那么她就要在别的方面努力加强自己，发展自己，我常常告诉自
己：命运给了你一个畸形、矮小、生就低人一等的身体，但你要以意志的强
大立于这个世界！
三年图书馆的自学生活是难忘的。那以后，我又到一所小学担任了校外
义务辅导员。在和孩子们的接触中，我爱上了儿童文学，并尝试着走上了文
学创作的道路。
随着党和全社会对残疾人的关心、重视，我也有了正式的工作，而且还
上了电大。现在我觉得，我和大家是一样的。
枫枫：当你了解了我的过去，你会怎么想呢？当然比起其他许多逆境中
的强者，我的这点挫折是不足挂齿的。但我想要对你说的是：一个人当她获
得某些方面的成功时，人们看到的往往是她脸上的笑容和手捧的鲜花，却很
少有人品味她默默无闻奋斗时的艰辛啊。
枫枫：我常想，世上了不起的事并不很多，了不起的精神却是很多的。
做成了不起的事情需要了不起的精神，但有了了不起的精神不一定就能够做
成了不起的事。而没有做出了不起的事却始终保持了不起的精神，这不同样
了不起吗？
我们有些人自以为是确立了理想，但在现实中一遇到波折，便怨天尤人，
什么“条件不好啦”、“环境不利啦”等等，其实这都是为自己本身就不够
坚定的信念寻找开脱的借口。事实上，谁能说清什么叫条件好？什么叫条件
不好？谁又天生比谁的条件好多少呢？因此，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谁会
利用条件，谁的条件就好。当然，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平等。如果说条件十
倍地不如常人，那么要达到常人的水平，就必须付出十倍于人的努力。
枫枫，少年时代是人生的开始，而只要生活就免不了错过一些机会或出
现什么波折，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千万不要让懊悔吞食了你的时光，更
不要让懊悔消磨掉你的意志啊。
枫枫：上面谈了许多，不知是不是能对你有所启发？不过，我想当你明
天振奋起精神，凭自己的努力再次报考并取得优异成绩的时候，你肯定会从
心里笑出来，那时候你的心情绝不会象现在这样低沉而忐忑不安了。因为明
天，对于我们每一个人就应该是美好的所在：它可以点燃起媳灭的理想火炬，
它可以掀起平息的信念波涛，它是希望的帆，它是理想的船。让我们趁着这
大好时光，为创造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共同奋斗吧！
祝你学习进步
你信任的朋友曹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