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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实录 明 佚名

  ●崇祯实录目录

  明□宗□皇帝实录

  卷之〔一〕(天启七年九月)

  卷之〔二〕(天启七年十月)

  卷之〔三〕(天启七年十一月)

  卷之〔四〕(天启七年十二月)

  崇祯实录

  卷之一怀宗端皇帝(一)

  卷之二怀宗端皇帝(二)

  卷之三怀宗端皇帝(三)

  卷之四怀宗端皇帝(四)

  卷之五怀宗端皇帝(五)

  卷之六怀宗端皇帝(六)

  卷之七怀宗端皇帝(七)

  卷之八怀宗端皇帝(八)

  卷之九怀宗端皇帝(九)

  卷之十怀宗端皇帝(十)

  卷之十一怀宗端皇帝(十一)

  卷之十二怀宗端皇帝(十二)

  卷之十三怀宗端皇帝(十三)

  卷之十四怀宗端皇帝(十四)

  卷之十五怀宗端皇帝(十五)

  卷之十六怀宗端皇帝(十六)

  卷之十七怀宗端皇帝(十七)

  ●明□宗□皇帝实录卷之〔一〕

  九月甲子朔,分镇桃林口太监杨朝报:插汉虎墩兔以醉,为妇哈屯刺死。插汉,地名,元小王子之裔。嘉靖间,插汉打来孙避俺答之强,与子土蛮火成等自宣府塞外移辽左顺福余诸部以自立。土蛮生卜彦,卜彦生虎墩兔。原与俺答吉囊兄弟同姓,实插主而俺答臣也。俺答封王后,至卜石兔,得素臣之妻兼并其地;虎墩兔复强,卜石兔走河套建原,虽畏插汉,以其淫贪失驭,易饵也。插汉日西向,蚕食白言诸部。

  东厂太监魏忠贤乞辞任;不许。

  平辽总兵毛文龙奏不平五事,乞身求代;不许。

  丙寅,奉圣夫人客氏出外宅。

  太监魏忠贤乞免户部丧礼香蜡三万金;从之。

  西虏犯宁夏镇塑堡洪广营,总兵吴尽忠拒却之。

  总督仓场户部尚书苏茂相请复放折两月之例;从之。

  丁卯,司礼太监王体干辞任;不允。

  戊辰,平辽总兵毛文龙诉乏饷。

  定颁诏使臣。

  己巳,户部尚书郭允厚言:『国讳印色蓝,易浓溷;请钱粮事,独朱印』。许之。

  庚午,巡抚宣府右□都御史秦士文为兵部右侍郎、兵科都给事中杨所修为南京通政使。

  户部奏令山东、河南、北直漕河两岸二百里内郡县应解金,太仓、京边各照时价改本色运至河上,官自为解,庶军民交济;上从之。

  巡抚天津户部尚书黄运泰奏:『预计关门内外粮料,计关内兵六万,各月米五斗,岁支共七十六万七千六百石;班军两万(原作「防」),该米七万二千石。马骡二万四千匹,四月至十月月九斗、十一月至三月月一石二斗,岁共二十九万五千二百石,预备料豆二万石。计关外兵八万,岁支米四十八万石;班军二万,岁支四万五千石,加预备粮米三万五千石。马骡三万五千匹,岁支豆四十三万五百石,加预贮料豆三万石。通计米、豆一百七十八万三百石,米派临清德州仓,余米庐、凤、淮、扬召买;豆派畿郡召买。外有鲜米十万石、鲜布万匹,俱宜先期料理』。部覆从之。

  定先帝山陵于澹峪岭。

  壬申,御门。

  丙子,朝鲜国王李倧告困;谕:『先帝已弃群臣,朕嗣位,其知之』。

  瑞王府成,督工汉中工部郎中王惟先入朝,奏颂厂臣。

  戊寅,叙三殿功,廕内臣锦衣卫指挥佥事十二人、正千户四十七人。

  故贵州总兵官鲁钦赠少保,说「□□」,立祠;廕本卫指挥佥事世袭。

  己卯,右副都御史署南京通政司使杨所修言: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巡抚延绥右□都御史朱童蒙俱夺情,非制。上责其轻诋。

  工部尚书薛凤翔求发帑百万,有事山陵;命半之。

  庚辰,进李从心太子太师,李精白、刘诏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

  进张继世山东按察使、孙织绵山西右布政使,兼按察司佥事仍故。

  壬午,许太仆寺少卿陈殷守制;其兵部尚书崔呈秀不允。

  癸未,宰赛百余骑犯□□;参将高勳拒之,擒七人。

  甲申,上圣母贞静贤妃刘氏尊諡曰「孝纯渊静、慈顺肃恭、毗天钟圣皇后」。

  丁亥,国子司业朱之俊论监生曹代、何陆、万龄、储寓奇诳祠挟遁,宜罪;命下狱。

  戊子,谕停刑。

  督师辽东兵部尚书王之臣言:『西虏都令色俾、乃蛮黄把都等以数万人东投建□,幸其部落多不愿徃、建□亦疑忌不令渡河,其部众已大半西投虎墩兔憨。今乃蛮黄把都部落夷目能乞兔金歹青等男妇共五千七百三十来降,臣令总兵杜文焕、尤世禄、侯世禄、朱梅、副总兵王牧民、祖大寿受之』。下部议:降夷置塞外。

  兵部尚书崔呈秀等奏广纳事例。

  太监魏忠贤乞止建祠,上优答之;其前赐额许如故,余辍。

  己丑,巡按陕西御史袁鲸上言:『秦、陇以西,岩险鸟道;一夫当关,万人俱废。过此,阶文、微成番汉杂居,矿徒啸聚。又过此,河洲之西即海虏,兰州之北即松虏。海虏兄弟八枝,兵十数万;乞庆台吉、黄台吉最黠。黄酋见住西宁,七月内叛番黄明策为引导,纵横于松山镇镇间,每借市马入城,勾连北虏;今且岌岌矣。甘镇兵马减于援辽,京运缓于呼庚。至临洮靖靖洮岷兵粮,俱西安、凤翔、平凉额编民运;今欠至一、二年,何以称「有备无患」也』!

  庚寅,立妃周氏为皇后——嘉定周奎女。选妃日,授奎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今进□军都督府同知。

  进张素养右副都御史,专理京营。姚祚端为太仆寺少卿、朱大启为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少卿陆文献为太仆寺少卿、吏科都给事中陈尔翼为太常寺少卿。

  太师宁国公魏良卿、少师安平伯魏鹏翼并给铁券。

  辛卯,诏曰:『朕闻坤顺承干,两仪乃以奠位;内治赞外,六合斯以蒙休。王化攸关,典礼是式。朕荷天眷命,序缵洪图;深惟仪刑于万国,宜首崇位于母仪。妃周氏,受命先帝,配朕潜邸。含章体顺,懿范克绍前徽;率礼蹈谦,淑德允称作合。是用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以九月二十七日册立为皇后,正位中宫。于戏!佐一人以主鬯,弘开有道之长;叶三灵以永绥,益衍无疆之庆。布告中外,咸使闻知』。先是,诏曰:『朕惟恩深鞠育,孝大尊亲。自古帝王暨我祖宗列圣膺图缵祚,莫不致隆所生;盖以昭罔极之报而教民孝也。恭惟圣母光大含弘,幽闲贞静;辅翼皇考,诞予眇躬。勤顾复之洪慈,劬劳靡替;广启迪之懿训,谆笃有加。朕兹获以幼冲,寅承大宝。睠维「兄终」之及,实由慈庆之钟;至德难名,尊养靡及。爰举哀荣之典,或昭追报之思;参稽礼文,尊崇諡号。乃于天启七年九月二十一日,祗告郊庙、社稷,奉册宝恭上尊諡曰「孝纯渊静、慈顺肃恭、毗天钟圣皇后」;光遐礼于九泉,播休声于八表。于戏!至哉坤元,讵模圣善之彷佛;涣兹大号,用昭祥发之根源。布告华夷,咸使知悉』。

  癸巳,巡抚江西右佥都御史杨邦宪、巡按御史刘述祖各疏颂厂臣,请祠;不许。

  ●明□宗□皇帝实录卷之〔二〕

  十月甲午朔,广西大盗胡扶龙平。初,浔州之龙山,扶龙据之。丙寅,掠上黄村及于武平,守备蔡文龙败泆;广西巡抚王尊德以副使潘应龙剿之。集左江兵三千七百人,以参将康承爵领之;征右江兵四千余人,以参将范景文领之。二月进师,得贼党廖扶四为内间,知胡道贵为谋主;遣土舍陈威说道贵,劝贼归旧巢,威等伏兵于旁执之——两江之盗始息。

  丙申,工科都给事中郭兴治言五事:开经筵、勤召对、慎起居、补考选、课职业。上是之。

  丁酉,阳和卫正千户刘效祖封新乐伯、继祖锦衣卫都指挥同知。

  封后弟侄文炳、文耀并兵马司副指挥周奎为都督同知。

  司礼太监徐应元廕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王之政、王国泰、王永祚廕指挥使。又廕徐恩元、周世德、商辅明正千户,曾文学、张宗德、李承恩、徐延年、商作霖、黄一魁、李天寿副千户,王之政、王国泰、王永祚、范寿宁百户。又藩旧御前太监王佐、陈秉政、齐本政、张永庆、王永年廕百户:并世袭。

  己亥,故大学士魏广征赠太师。故□□□□凌子优赠太常寺少卿。王继曾为太仆寺卿、诸允修为光禄寺卿。镇安伯徐汝孝进太子太保。

  进大学士黄立极太保,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木普〉左柱国兼支尚书俸,各廕中书舍人。

  翰林院检讨师雅助等颁□孝纯皇太后于诸王。

  太监涂文辅搜太仓节省余银万二千金,进备恩赉;上善之。

  庚子,上憙宗「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端靖穆庄勤悊皇帝」。初本「哲」,上定为「悊」。

  辛丑,颁诏于天下。诏曰:『帝王盛德弘施,昭懿范于当时者,皆有显号令名,祔诸庙享,传之万■〈示冀〉;盖非独表章前修,正以永垂后美也。恭惟皇兄大行皇帝仁孝承先,忧勤励治。两朝圣德,经阐绎而炳若日星;三极宸居,善继述以垂兹堂构。王道正直,挈绳准于朝端;圣武旁昭,畅威灵于遐域。盖惟知人而善任,以致外攘而内安。御宇秉干,于兹七载;故休征之叠至,谓历数其未央。何期一人宵旰之勤,竟贻率土攀号之痛!顾余凉德,肇缵丕基;念在耳之遗言,怆因心之难报!遹追前烈,用率旧章;协众论之佥同,荐鸿称于不朽。乃于今十月七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恭奉册宝,上大行皇帝尊諡曰「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端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憙宗」。于戏!宾天之笃虽遥,敢忘陟降;戴德之名无斁,尚见羹墙!布告万方,咸使知悉』。

  辽东前屯火,毁三千八百余家。

  吏科都给事中陈尔翼言:『南京通政使杨所修奏仰体圣孝,诸部臣屡疏乞去。夫君臣上下,可相安无事;而播弄多端,葛藤不断。闻东林余孽遍布长安,欲生事生风,忧不在小。乞敕下厂卫五城缉访』。有旨:『群臣流品,经先帝分别澄汰已精。朕初御极,嘉与士大夫臻平康之理;不许揣摩风影,致生枝蔓』。

  御史李蕃、贾继春为太仆寺少卿。

  许浙江提学副使樊良枢致仕。

  曹履吉为光禄寺少卿,添注。

  壬寅,翰林院侍读徐时泰、检讨雷跃龙、李若琳补日讲官。

  大理寺右寺正许志吉报:籍吴养春家资共六十万五千有奇、程梦庚十三万。

  大学士黄立极等请开经筵,命俟明春;日讲即十六日始。

  司礼太监王体干、魏忠贤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赞襄兴礼也。

  增武举二十人。

  命中军都督府□□总兵王世忠出关抚夷——世忠,故南关遗裔也。

  仇建□来归与虎墩兔憨为姻,尝使候其营;故督师王之臣奏遣。

  姚士慎、蒋士聪为大理寺左右少卿。

  王潆为太仆寺少卿,吴光义为南京太常寺卿。

  朝臣各捐助陵工。

  甲辰,铸「山海中路总兵」关防。

  议大行陵费二百余万。

  录东江功,太监魏忠贤、王体干、徐应元等及胡良辅、金捷、郭尚礼各廕锦衣卫指挥同知,苗成指挥佥事、郭尚礼千户、边进朝等二十一人各百户,崔呈秀等廕锦衣卫指挥同知;余赐金、币有差。

  乙巳,刘宇亮为南京光禄寺卿,虞德隆为南京太仆寺少卿。

  谕追尊光庙庄妃李氏——上念幼时抚育也。

  丁未,云南道御史杨维垣劾兵部尚书崔呈秀『与旧辅冯铨争权,嗾吴淳夫攻之;淳夫一郎官,不数月巳跻卿贰。于是群趋其门;未几,河南道阙,越次用倪文焕,其弟凝秀为浙江总兵。尤可异者,以不祥之人,经理三殿工程』云云。呈秀奏辨,兼求守制;不允。

  己酉,始日讲。御文华殿,礼部□侍郎孟绍虞、王祚远、□中允孔贞运、翰林院侍讲徐时泰、检讨雷跃龙、李若琳儤直,是日讲「大学」、「尧典」各首节、「帝监图说」一则。上退,御便殿,召阁臣、讲官;讲官示以御书。故事:日讲官,一直讲、一直读;读五次御随读,始讲。是日,免进读。越三日,免讲「帝监图说」,改「祖训通监」。

  庚戌,故太子少保吏部尚书赵南星卒。南星字梦白,高邑人;万历甲戌进士,授汝宁推官。己卯,擢户部主事。癸未,调文选司员外郎;忧去。癸巳,进考功郎中;佐内计,澄如冰镜。吏科都给事中王三余党首相沈一贯黩横,斥;一贯衔之,借他事削籍,家居三十余年。泰昌初,起太常寺卿,历工部□侍郎。壬戌冬,进左都御史。癸亥,主内计。旋进吏部尚书,渴善仇恶,风行斧断。初,家居时,以丙辰、丁巳内计,赵兴邦、亓诗教等乱政;掌癸亥计典,着「四凶论」以斥之。方其入朝也,大理寺卿金坛周应秋知其柄用,郊迎结懽,南星益鄙之;叹曰:『吾入山三十年,安知士风至此乎』!见大学士刘广微,以父执自居;因力排之,中旨削夺。巡抚山西郭尚友诬其赃,追论,戍振武卫;子清衡,戍庄浪卫;甥三,中庞戍永昌卫。南星日短衣,执士伍。崇祯秘赦至,巡抚军至夔护璫,必需部符方释;卒于戍,年七十八。寻赠少保,諡「忠毅」;子祭葬,廕清衡中书舍人。

  云南道御史杨维垣又劾兵部尚书崔呈秀贪淫横肆及吴淳夫、倪文焕、李应荐等;上未即罪。

  壬子,海盗郑芝龙、钟斌破海澄,入中左所;总兵俞咨皋回郡。

  癸丑,顺义王卜石兔上表贡马。自万历癸丑袭爵,与色令台吉生事,屡率众胁边;七月,同哈唎慎王子五貉台吉与插汉构衅,住威宁海子,大同总兵张家祯严为备。至是,始贡。

  乙卯,起岳和声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赞理军务。

  丙辰,工部都水主事陆澄源上言四事:正士习、纠官邪、安民生、足国用。其「正士习」略曰:『比来士气渐降,惟称功颂德为事。厂臣魏忠贤服事先帝,论功行赏,自有常典;何至宠逾开国、爵列三等,蟒玉遍宗亲、京堂滥乳臭也!外廷奏疏,不敢明书忠贤姓名,尽废君前臣名之礼。至祝厘遍于海内,奔走狂于域中:士习渐降,莫此为甚』云云。上不问。

  丁巳,巡按直隶御史贾继春劾崔呈秀不忠、不孝;报闻。

  戊午,兵部武选主事钱元悫上言:『迩年以来,百辟卿士不媚天子而媚奸臣;至舆厮贱隶,夤缘扳附,立跻显要:玷列卿行,污滥朝署。常伯有「续貂」之诮,烂羊兴「关内」之谣:甚非盛世所宜有也。厂臣魏忠贤以枭獍之姿,供缀衣之役;先帝念其服勤左右,假以事权。群小蚁附,势渐难返。称功颂德,布满天下,几如王莽之妄引符命;列爵三等,畀于乳臭,几如梁冀之一门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几如王衍之狡兔三窟;舆珍辇宝,藏积肃宁,几如董卓之郿坞自固;动辄传旨,钳制百僚,几如赵高之指鹿为马;诛锄士类,伤残元气,几如节甫之钩党诛连;阴养死士,陈兵自卫,几如桓温之壁后置人;广开告讦,道路以目,几如则天之罗钳结网。先帝念忠贤有驱使之微劳,之誉言之日至;岂料其威权趋附之至此!使先帝而早知其横窃,亦必有以处忠贤矣。即皇上念其劳,贷之不死,宜勒归私第;散私士、输旧藏,使内庭无厝火之忧,外廷无尾大之虑。魏良卿辈既非开国之勳、又非从龙之宠,安得玷兹茅土,污此彝章!速令解组褫绅,长农没世。至告讦获赏之张体干、锻炼骤贵之杨寰、夫头乘轿之张凌云、委官开棍之陈大同、号称长儿之田尔耕、宁国契友之门太始、龚翼明等,凡为牙爪,俱明暴其罪,或殛、或放:奸党肃清,九流澄澈』。报闻。

  己未,南京守备太监杨朝、浙直织造太监李宝、承天守备太监李希哲、提督太和山太监冯玉、天寿山太监孟进并免。

  刑部广□司员外郎史躬盛论魏忠贤罪状,举天下之廉耻澌灭尽,举天下之元气剥削尽、举天下之官方紊乱尽、举天下之生灵鱼肉尽、举天下之物力消耗尽。报闻。

  御史吴尚默劾『崔呈秀之去,即与鲁司寇两观之诛何异!凡负谴而获免与显擢而诡得,未有不夤缘于呈秀也。金珠非异,而市丽姬;铨司之擢、卿贰之推,辄行罢斥,不知几何人也!且台臣,法纪之司也,曾未有一院而四宪臣;有之,自呈秀始。总宪,独坐之位也,曾未有独坐而两;有之,自呈秀始。先帝不豫,不亲政务;而连章累牍,颁爵赏而列封廕:群臣谢恩,即宾天之日。以此定贼臣之罪案,而魏忠贤之案亦可以言也。茅土传于一时,庙食遍于天下。诚从贼臣以问厂臣,能无愧心否』?

  庚申,贡生海盐钱嘉征上言数魏忠贤之罪。『曰并帝:封章必先关白,至颂功德,上配先帝;及奉谕旨,必云「朕与厂臣」,从来有此奏体乎?曰蔑后:皇亲张国纪未罹「不赦」之条,先帝令忠贤宣皇后灭旨不传,致皇后御前面折逆奸;遂罗织皇亲,欲致之死。赖先帝神明,只膺薄愆。不然,中宫几危!曰弄兵:祖宗朝不闻内操,忠贤外胁臣工、内偪宫闱,操刀厉刃,炮石雷击。曰无二祖列宗:高皇帝垂训「中涓不许干预朝政」,乃忠贤一手障天,仗马辄斥,虿毒搢绅,蔓连士类;凡钱榖衙门、边腹重地、漕运咽喉,多置腹心,意欲何为?曰克剥藩封:三王之国,庄田赐赉不及福藩之一;而忠贤封公侯伯之土田,拣选膏腴,不下万顷。曰无圣:先师为万世名教主,忠贤何人,敢祠太学之侧!曰滥爵:古制非军功不侯,忠贤竭天下之物力佐成三殿,居然袭尚公之爵,腼不知省!曰邀边功:建□犯顺以来,堕名城、歼士女、杀大帅,神人共愤;今未恢复尺寸地、广宁稍捷,袁崇焕功未克终、席未及煖,忠贤冒封侯伯。假辽阳、广宁复归版籍,又何以酬之乎?曰朘民脂膏:郡县请词不下百余,计祠费不下五万金;敲骨剥髓,孰非国家之膏血!曰通同关节:顺天乡榜二十六日拆卷,而二十四日崔铎贴出,复上贤书;其夤缘要结,不可胜数』!疏上,报闻。

  予故大学士朱国桢祭葬,諡「文肃」。

  东□插汉西攻摆言台吉哈喇慎诸部;诸部多溃散,或入边内避之。

  辛酉,户科给事中段国璋劾吏部尚书周应秋。

  工部□郎中领太仆寺少卿汤齐奏荐□□□□姜曰广、陈仁锡、杨世芳、给事中王梦尹、黄承昊、虞廷陛;报闻。

  许太监魏忠贤引疾辞爵,宁国公魏良卿改锦衣卫指挥使、东安侯魏良栋改指挥同知、安平伯魏鹏翼改指挥佥事。

  河南道御史倪文焕、吏部□□郎中周良材劾免。

  太监涂文辅辞监视仓库。

  兵科给事中许可征劾崔呈秀;下吏部勘处。

  礼科都给事中吴弘业论吏部尚书周应秋、南京兵部右侍郎潘汝桢及崔呈秀子铎幸举;报闻。

  吏部□□□□张元芳免。

  释邓汉,遣戍。

  壬戌,上御日讲毕,召阁臣入便殿,出督师王之臣疏示之曰:『王之臣自云赘员,又云虚拘,非内臣牵制之耳!可尽撤各边内臣以敕上』。

  巡按直隶御史贾继春上八事:保圣躬、正疏体、重爵赏、敦名义、课职业、罢祠费、开言路、矜废臣;报闻。

  工部尚书吴淳夫、太仆寺卿白太始、官生、尚宝司卿魏抚民并劾免。

  东厂太监王体干有罪,免。

  ●明□宗□皇帝实录卷之〔三〕

  十一月甲子朔,巡抚宣府右□都御史秦士文报:插汉儿即虎墩兔憨争哈喇慎所分部落,谋犯塞;宜豫为备。时虎墩兔憨倾朝而来,以旧辽阳让□杀哈喇兔,直抵杀胡堡,克归化城、夺银佛寺、收习令色等。

  户部主事刘鼎卿劾大学士黄立极;报闻。

  东厂太监魏忠贤安置凤阳。谕曰:『朕闻去恶务尽,御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绳大憝,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具以洞悉。□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皇兄、怀宁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夺,含冤未雪。偪裕妃张氏,〔立〕致弃生。借旨将敢谏忠直之臣,罗织削夺;又〔勾〕同心腹酷刑严拷,诬捏赃私,立毙多命。他若蹇谔痛于杖下,柔良苦于立枷;臣民重足,道路以目。而身受三爵、位崇五等,极人臣未有之荣;通同客氏,表里为奸。先帝弥留之时,犹叨恩晋秩,亡有纪极。赖祖宗在天之灵,天厌巨恶,神夺其魄,罪状毕露。朕思忠贤等不止窥攘名器、紊乱刑章,将我祖宗蓄积贮库、传国异珍异宝、金银等朋比侵盗几空;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二犯家产,籍没入官。其冒滥宗戚,俱烟瘴永戍。于戏!大奸脱距,国典用彰;苟丽于辟,情罪允孚』。初,上神明自操,忠贤党羽莫发其奸;杨维垣首纠崔呈秀,始自相携贰,犹未刺忠贤也。陆澄源、钱元悫直罪忠贤,至钱嘉征十大罪〔疏上〕,乃详尽。忠贤不胜愤,哭诉于上,不动。客、魏相倚,知信邸内监徐应元为上所任;忠贤屈身事之,馈以异宝,结〔为〕弟兄,告以辞东厂印。应元果为间。至是,谪忠贤凤阳祖陵司香命,太监张邦诏等籍魏二氏。

  谕礼部:复先帝成妃李氏封号。

  释蓟镇总兵备道□□耿如杞狱,复原官。

  吏部尚书周应秋免。

  工科给事中陈维新论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报闻。

  乙丑,太仆寺少卿署浙江道御史合肥龚萃肃、太仆寺少卿署江西道御史淄川安伸各劾崔呈秀等;报闻。

  安置徐应元于显陵——明年二月戍凤阳。

  张凌云、陈大同各劾免——凌云等俱匠役,官太仆寺卿。

  河南提学副使潘曾紘奏荐前翰林院编修陈子壮、方逢年、累臣耿如杞等;上是之。

  丙寅,兵部尚书田吉免。

  户科给事中李觉斯奏荐东林诸臣:前兵部尚书王永光、詹事萧命官、司业贺逢圣、庶吉士杨汝成、马之骥、闪仲俨等,宜开其禁锢;从之。

  太仆寺卿刘徽言四事:君德、主权、王道、人情;报闻。

  丁卯,谕兵部曰:『朕御极以来深思治理,而有逆恶魏忠贤擅窃国柄,蠹盗内帑;诬陷忠直,草菅人命,很如狼虎。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从轻降发凤阳。不思自惩,将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令锦衣卫官旗扭解押赴,跟随群奸即时擒奏』。

  太仆寺卿署浙江道御史张文熙奏荐前御史高弘图、纠提督操江右佥都御史刘志选;命削志选籍。

  戊辰,彻各镇内臣。谕曰:『军旅,国之大事。必事权一,而后号令行;人和协,而后胜算得。然势敌,则交诿;力均,则相击。自非审□以期,何由出令制胜!先帝于宣、宁、关、蓟、宁远、东江等督抚外,分遣内臣协镇;一柄两操,侵寻滋弊。比来内外督、抚意见参商,嫌疑萌构,彼此自命咸称「赘员」,得且相蒙、失且相卸;封疆事重,其能堪此!矧宦官观兵,古来有戒。朕今于各镇守臣概彻,一切相度机宜,约束吏士;无事修备,有事却敌,俱听经、督便宜调度,无负委任不专、体统相轧以藉其口。各内官速驰驿回京!原领在官器械、马匹,如数交督、抚分给诸将,以备战守,开数具奏。其自备器械、马匹,带回勿阻』。

  庚午,复抚宁侯朱国弼俸。

  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孙云鹤免。

  □部尚书李虞夔、巡抚延绥右副都御史朱童蒙免。

  左副都御史署工科给事中郭兴言论崔呈秀、魏忠贤之罪;上是之。

  福建道御史王会图劾崔呈秀幸妾弟萧惟中本倡家,今任密云都司,滥秩至此!报闻。

  罪监魏忠贤宿阜城尤氏旅舍,其党密报上旨;知必不免,夜同李朝钦自经。忠贤少饮博无赖,至为佣汲,忿而自阉;客某资之,直东宫,侍皇孙以饮食中。初直东宫,有风道人宿朝天宫,日歌市中曰:「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客氏);七量糠车过,压塔芦沟桥」(忠贤祖墓,直芦沟桥)。忠贤后欲报客,不再值。

  辛未,礼部仪制郎中刘梦潮论都察院右都御史署顺天府尹李春茂、巡抚山东右佥都御史黄宪卿俱媚祠;春茂免。春茂奏辨,不听。

  壬申,户部员外郎王守履劾崔呈秀及吏部都给事中陈尔翼党奸,又荐旧辅韩爌等。命削呈秀籍,追夺告身;陈尔翼之疏自矛盾,命冠带闲〔住〕。旧辅韩爌清忠有执,下所司知之。尔翼又疏辨,守履当上早朝御门,出班面纠尔翼;上以守履突出,镌三级,调外。

  巡抚顺天右□都御史单明诩免。

  下魏良卿镇抚司狱。

  癸酉,刑部陕西司主事耿应昌言四事:释累臣、遵法律、重诏狱、禁告密。

  户部四川司郎中加贵州布政司右参议刘应过言天下六大苦:诸臣逮系、诸臣狱死、诸臣追赃、仕涂去就、新进禁锢、廷臣被劫。上然之;命逮死各臣赃银尽免之,释其家属。

  户部尚书张我续、刑部左侍郎张九畴免。

  敕部院曰:『巨恶魏忠贤窃先帝之宠灵,擅朝廷之威福,密结群奸矫诬善类;稍有触忌,肆行惨杀,数年蔑诬不知几许、削夺不知几许!幽圄蔽日,沈累弥天。冤抑所积,上干玄象,致星陨地裂、岁祲兵连。今魏忠贤、崔呈秀天刑已殛,臣民之愤稍舒;而诏狱游魂犹郁、锢籍誉髦未伸,岂所以昭朕维新之治!今应褒赠,即与褒赠;应廕恤,即与廕恤;应复官,即与复官;应起用,即与起用;应开释,即与开释:勿致久淹,伤朕好生之意』。时崔呈秀归蓟州,列姬妾并罗列珍异酒器,纵饮一杯,即掷坏之;已自经。

  降刑部主事耿应昌三级,调外。应昌先请裁革东厂,再被诘责,故有是命。

  甲戌,复故太监王安官,予祭葬,立愍劳祠。

  乙亥,工部尚书杨梦兖请停新例、停准贡、停纳通判运判、停纳附学生、停纳王宫长史。

  丙子,崔呈秀子铎覆试,仅构二义;命削籍后戍边。

  刑部尚书薛贞、总督蓟辽兵部尚书刘诏免。

  己卯,廷推阁员。孟绍虞、钱龙锡、杨景辰、薛三省、来宗道、李立……标、萧命官、周道登、刘鸿训、房壮丽、曹思诚。是日,上诏大臣及吏科都给事中魏炤乘、河南道御史□□□于干清宫拜天讫,卜之。遂丸诸臣名纳于金箸箸夹之,得钱龙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阁臣以时艰求益,复得周道登、刘鸿训。而次所夹王祚远为风堕,觅之无迹;事讫,则丸落施凤来身后也。于是进钱龙锡、杨景辰、来宗道、李标、周道登、刘鸿训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遣官诏龙锡、标、道登、鸿训。

  谕:月食,修省直言。

  南京兵部尚书刘廷元参太监刘文耀。

  上林苑监典簿樊维城直纠诸臣最着之赃,如□□田吉、田尔耕、吴淳夫及兵部郎中王登三、吏科都给事中陈尔等;报闻。

  庚辰,乳媪客氏赴浣衣局,掠死。太监王文政主讯之,招宫人任身者八人。盖出入掖庭,多携其家侍媵,觊如吕不韦。稍更数月,事忍言哉,幸天夺之速也。子侯国兴下狱。

  辛巳,锦衣卫指挥□□方弘瓒奏陈本卫利弊,且荐南镇抚司刘侨、前北镇抚司徐本高;上是之。

  大兴知县饶可久讼故左副都御史杨涟之枉,且乞改「三朝要典」;上以「要典」未便轻议,镌二级。

  壬午,御史杨维垣参太监李永贞、刘永愚佐逆;报闻。

  工部虞衡郎中刘链加太仆寺卿。

  癸未,监生山阴胡焕猷论『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木普〉当魏忠贤专权,不能匡救;且揣意旨,专恃逢迎;浙、直建祠,各撰碑称颂:宜俱罢。又总督□□张朴、史永安、巡抚毛一鹭、秦士文、王点,姚宗文、杨邦宪、李精白、郭增光、巡按卓迈、卢承钦、许其业、刘弘光、黄宪卿,俱请乞加究夺;而荐旧辅韩爌、□□刘宗周、□□林钎、故修撰文震孟、顾锡畴、方逢年、庶吉郑鄤、给事沈惟炳、郝土膏、章元儒、熊奋渭、御史王心一等,宜加录用』。上以逞臆轻诋,下廷讯,论杖、除名。时法司引卧碑「惟生员不许言事」律。

  降太监李实奉御安置南京、涂文辅小火司香凤阳。

  工部尚书杨梦衮、孙杰、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免。

  户部员外郎王守履奏:逆党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为五虎,武臣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为五彪。

  乙酉,巡抚贵州左副都御史陆献明言:『安位虽以水西为穴,而贵阳城北绵亘千里,谓之水外,步步仲苗,时时报贼。贼一过河,仲苗群起应之,在滇则安效良、在西粤则泗城等州,而蜀之镇雄四土司皆贼之应援;而奢崇明结贼同谋于水内,故安邦彦等桀骜难驯。若得蜀兵五万分扼于永宁、遵义,滇兵五万进蹙于沾益、乌撤一带,黔兵七八万分布于思腊、三坌、陆广之东西同时并进,则贼可授首也。今滇、蜀既无协应,黔兵仅五万,止分布一面;安能困贼』云云。

  巡按直隶御史卓迈言:『司礼太监李永贞习于文字、捷于窥瞰,其狡过于忠贤。乞下法司明正其罪』。遂下永贞狱。

  丙戌,巡视南城御史王会图执左都督杨六奇。盖魏忠贤从婿,走芦沟桥,执以闻。

  故右都督张国纪诉冤;复之。

  丁亥,巡按山西御史刘弘言四事:勤召对、广考选、辨冤抑、惜人才;上是之。

  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削籍,籍其家。尔耕婪毒,好罗织;都察院经历许九皋劾之。

  戊子,湖广道御史曹谷以户部主事陈此心请解禁锢并改「三朝要典」,独不思「要典」为三朝慈考作也,必不可更;报闻。

  张惟一、李鲁生、潘士闻并辞□□寺少卿。

  己丑,司礼太监李永贞戍显陵。初,永贞辞任,闻忠贤败,其党徐应元、王国泰俱危,于是馈太监王体干、王永祚、王文政各五万金;各惧泄,以献内承运库。李永贞知之,即遁;久而获之,赴戍所。

  大学士黄立极免;赐金、币,廕子尚宝司丞,遣送行人,岁给廪从。

  瑞王分封汉中,庄田八千顷,亩税三分,有司输纳;本省不过□□顷,四川、河南协取之。

  止苏、杭织作。谕曰:『朕自御极以来,孜□民力艰苦,思与休息。惟是封疆多事,征输重繁,未遑苏豁。织造虽上供急需,朕痛念连年加派络绎,东西水旱频仍,商困□扰,民不聊生;朕甚闵焉!今将苏、杭现在织造地方官解进、梁栋不必候代,即回;员缺暂停。朕不忍以衣被组绣之工,重困此一方民;稍加轸念,用示宽仁。俟东西底定之日,方行开造:以称朕敬天恤民至意』。

  总督仓场户部尚书苏茂相言:『京军岁放三百余万石,今京、通二仓米止百二十六万九千五百七十三石,目前犹以旧积支吾,后将何继!锦衣卫官于万历间仅一万七千七百六十余人,逆璫增积,见在三万六千三百六十余人,多支米二十七万有奇。文思院匠官册七百五十三人,今增补,见在三千二百八十八人,多支米三万余石:乞查核』!上从之。

  曹思诚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改苏茂相刑部尚书。起霍维华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张凤翼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蓟、辽军务。起袁崇焕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添注。

  王应豸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巡抚顺天。

  辛卯,沈自彰辞兼太仆寺卿,光禄寺少卿岳骏声辞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太仆寺卿梁梦环劾免。

  癸巳,户科给事中李觉斯言京中五虎、五彪之谣,王守履疏且遗五虎之一,臣访为倪文焕;命下文焕狱。

  云南道御史杨维垣特留佐大计。

  是月,插汉虎墩兔悠与□□习令色盟归化城,以合犯气喇嘛守之东行,降兀慎摆腰明暗等酋。

  ●明□宗□皇帝实录卷之〔四〕

  十二月甲午朔,廷议崔呈秀罪状;有旨:『呈秀负国忘亲,通同擅权;虽死尚有余辜。法司其按律暴其罪』。

  乙未,监生王之鼎言:大理寺副许志吉借黄山一案害民;命免志吉。寻下狱。

  吏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宗礼乞休;不允。刑部左侍郎李若珪疾,免。

  贾继春为右佥都御史,秦士文为兵部左侍郎。

  丙申,翰林院侍讲孙之獬言:『「三朝要典」,近谓逆魏禁锢人才之书;意祖宗在天之灵,忾然不安。乞皇上亲序其首,仍命史馆以处分魏、崔事附录,庶「要典」自明,逆党自正矣』。

  工科给事中加右副都御史陈维新言:『「要典」不磨,毋容更持两可』;报闻。

  丁酉,核魏忠贤戚属诸阉滥廕。

  戊戌,解经传为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谢文锦为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

  吏部□□□周家椿劾免。

  崔应元、王莅民、魏持衡俱免。

  耿如杞为太仆寺卿。

  前富平知县刘敕上八颂、八箴,觊复原官;切责之。

  己亥,上皇嫂张氏尊号「懿安皇后」,居慈庆宫。

  刘汉儒等十一人为给事中,甘学润等十四人为试监察御史。

  〔予〕故贵阳府同知王应昌祭葬、立祠,廕子世骏锦衣卫百户。

  抚宁侯朱国弼论户部尚书郭允厚媚璫;报闻。

  庚子,郭存谦为光禄寺卿。

  辛丑,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木普〉奏:『臣等近为监生胡焕猷疏诋,谕杜门省咎;荷蒙温纶,令臣等入阁办事。臣等思从来大臣罪过深重,至为逢掖书生所指如臣等之辱朝廷而羞当世者也。焕猷以魏忠贤碑文责臣等不能拒而阿意为之,不知臣等实未尝为忠贤作碑文也。彼其食客游士能为忠贤效笔札、工谀言者何限,且假先帝之严命,索臣等官衔;臣等能不与乎?与之,亦臣等之罪也。然以忠贤之势,取旨如寄;而谓臣等敢惜其微衔,以撄嵎虎之怒乎!至于取旨褒赞,则亦往日一、二文书官称上命,便依票拟之。一言不合,则令改票;甚则严旨切责。此事从来俱在;臣未承乏之先,为日已久。臣等不尽受罪,但票拟不能尽其职,计惟有见几之作;而彼且操虺蝎之毒,以随臣等之后。盖彼不惟视臣等之去就轻,而视臣等之生死亦轻也。且夫以去就、生死争之而有益于国,犹若可为也。虎狼之性,愈触则愈怒;今四年来,乳虎苍鹰罗钳吉网,毒遍天下。去就、生死之争,其效可见于兹矣!不得已,徘徊其间,冀有毫发之益于国,则亦少尽臣等区区之心耳』。

  壬寅,大学士来宗道进太子太保,孟绍虞为礼部尚书。

  癸卯,云南道御史杨维垣加太仆寺少卿。

  甲辰,谕廷臣曰:『迩者上天垂戒,月食太甚。传曰「月食修刑」,得非无辜含怨、兆民愁苦致然!与九卿、科道各陈安民、察吏、富国、筹边之策,朕将采行之;毋虚文塞责』。

  禁章奏先泄、旨抄传。

  裁光禄寺冒官八百二十一人。

  乙巳,太常寺少卿阮大铖论魏忠贤之罪,且辨「要典」勒入臣名。

  翰林院检讨陈盟言:四川赞画□□□寺少卿刘时俊有功被冤。章下所司。

  释故大理寺少卿惠世扬、御史方震孺狱,李承恩论减。时刑部尚书苏茂相谓『律「僭用龙凤纹,杖一百、徒三年」;即使承恩不在八议之条,亦无死法;况世庙之亲甥乎』!上从之。

  丙午,刘汉儒、钟炌、杨时化,阎可陞、仇维贞、彭祖寿、张鼎延、曹师稷、祖重烨、颜维祖、郭尧言为给事中,尧言南京户科。甘学润、范良彦、宋景云、张养、林熙隆、李应期、梁天奇、罗元宾、李炳、黄仲璍、李遵、杨中枢、韩光先、朱健为试监察御史;朱健南京。少保兼太子太师□部尚书李从心改户部尚书,总督仓场;许宗礼仍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吏部右侍郎,刘泽深为顺天府尹。

  任中英为都督□□总兵官,镇守浙江;徐镇都为都督□□总兵官,镇守居庸、昌平。

  丁未,顺义王卜石兔来贡。

  故建文臣练子宁裔孙一奎奏求恩恤;下部复其官。

  戊申,巡按直隶御史宋祯汉请恤故工部郎中万燝,籍田尔耕、孙云鹤、张体干、杨寰、许显纯诸家;报可。

  己酉,巡抚四川、广西尹同皋、王尊德并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

  南京山东道御史刘汉言四事:崇正学以培治本、励廉耻以清仕路、惜名器以尊体统、重耕农以节财用;上是之。

  命吏部清汰加衔,其例贡纳赀诸生毋优免。

  太仆寺少卿贾继春劾李虞夔,追恤万燝、刘铎、杨涟、苏继欧,录用李若星、张慎言;从之。

  魏良卿、侯国兴伏诛,客光先、客璠(客氏兄弟)、杨六奇等永戍。

  裁南京兵部左侍郎。

  还给韩爌、刘一燝、冯铨诰敕,致仕。

  起林钎国子祭酒,钱象坤为礼部尚书,李康先、唐大章为左右侍郎;汪辉为吏部左侍郎,徐光启为詹事,刘钟英为国子司业,庄际昌为左谕德,丁进为右赞善。

  张九德为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总督河道,提督军务;张维枢、郭增光为工部左右侍郎,费兆元、丁启浚为刑部左右侍郎,杨所修为右副都御史,张守道为南京工部右侍郎。

  癸丑,李从心仍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摄右侍郎事。

  甲寅,谕吏部:『凡「会典」额外官——如添注、添设者,有缺勿推补。又文臣非正卿、武臣非勳爵总兵官实有功者,不得加保、傅等衔。下吏、兵二部严加清汰』。

  乙卯,大学士施凤来奏辨胡焕猷引陈平、周勃、狄仁杰事;古人无讥,何臣之未谅也!

  复故憙庙裕妃张氏封号,卜葬。初,裕妃忤客氏、魏忠贤,被谮,幽之;馁死。

  文安之为南京国〔子监〕司业。

  丙辰,命定「逆案」。先命五虎、五彪,下法司议罪。刑部议:崔呈秀外,吴淳夫、倪文焕当削秩,夺诰命;田吉、李夔龙褫职,田尔耕、许显纯当逮论,杨寰、孙云鹤、崔应元等当削夺。上以未蔽法,下再拟;夔龙、淳夫、文焕、吉追赃遣戍,尔耕、显纯论死,应元、云鹤、寰戍边。

  丁巳,锦衣卫都督□郑士毅奉命裁核冒滥,言旧额旗役三万人;不许,命同部科徃。

  吏部右侍郎许宗礼辞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戊午,工部尚书姚思仁进太子太傅。

  庚申,召故御史张慎言等。

  还给李思诚、吴甡诰敕。

  前尚宝少卿黄正宾言:『臣戍大同,内臣克减马价,各军鼓噪,毁官署、劫典铺,将吏叩头求免。比时抚、按怯内镇之威,莫敢奏闻。边防坏尽,即一镇可推各镇。故阉宦者,天下祸本也。交结速化作俑者,魏广微;发纵指示者,徐大化也』。大化浙产,冒籍京师;以考察部郎,不二年骤躐尚书。督理大工,克减工银无算。程呈芬妒其专利,诋于忠贤,令闲住。大化睹璫局必败,与表侄杨维垣下许住京师。徐大化令回原籍。

  辛酉,袁崇焕廕锦衣卫指挥佥事。

  折嘉兴、湖州灾租有差。

  时插汉虎墩兔憨驻独石塞外旧开平所胁赏,且东侵丰州滩;套虏尔邻勒吉能告援。

  孝纯刘太后祔庆陵。初,庆陵玄宫稍广其制,故前祔孝元、孝和二太后,今祔孝纯;适相当也。

  是月,谕户部遣核海外军饷。

  辽东□□前锋总兵官朱梅私唁建□之丧且议款,其语悖;上切责之。

  初,上御便殿阅章奏,闻炉烟,觉阳升欲动,心疑之;出步阶墄间,乃定。命撤炉香,谕司香内官:『此何来』?曰:『宫中旧方』。上叱之,后不许造,毁其余;太息曰:『皇考、皇兄,皆为此香误也』!

  ●崇祯实录卷之一

  怀宗端皇帝(一)

  讳由检,光宗第五子,熹宗弟也。始封信王;熹宗无子,帝嗣位。

  崇祯元年春正月癸亥(原文误乙丑)朔,上御皇极殿,天下官来朝。

  永平县大风雨,昼晦。

  丁卯,翰林院编修倪元璐上言:『臣以试士复命还朝,窃见群臣章奏凡攻崔、魏者,必引东林为并案;一则曰邪党,再则曰邪党。夫以东林为邪党,将复以何名加诸崔、魏!崔、魏而既邪党矣,向之首劾忠贤、重论呈秀者,又邪党乎?夫东林,则亦天下之才薮也。其所宗主者,大都禀清挺之标,而或绳人过刻;树高明之帜,而或持论太深。此之谓非中行则可,谓之非狂狷不可。且天下之议论,宁涉假借而必不可不归于名义;士人之行己,宁在矫激而必不可不准诸廉隅。自以假借矫激、深咎前人,于是彪虎之徒公然起而背叛名义、毁裂廉隅,以至连篇颂德、匝地生祠。夫颂德不已,必将劝进;生祠不已,必且呼嵩:而人犹宽之曰「无可奈何,不得不然耳」!嗟乎!充一「无可奈何、不得不然」之心,又将何所不至哉!议者能以忠厚之心曲原此辈,而独持已甚之论苛责吾徒:臣所谓「方隅未化」者此也。韩爌清忠有执,上所监知;而廷议殊有异同,可为大怪!词臣文震孟正学强骨,三月居官,昌言获罪;有人如此,雅谓千秋。今起用之旨再下,谬悠之谭日甚:臣所谓「正气未伸」者此也。总之,臣论不主调停,而主别白。韩爌、文震孟不争二臣之用舍,而争一日之是非。至海内讲学书院,凡经逆璫矫旨拆毁者,并宜葺复如故。盖书院、生祠相为贞胜,生祠毁,书院岂不当复哉』!上曰:『朕屡旨起废,务秉虚公;有何「方隅未化」、「正气未伸」!惟各书院不得倡言创复,以滋纷扰』。

  吏科给事中刘汉儒上言:『畿民之困,自发难以来,征派无虚日。最苦者,莫如招买豆料,给价常少、给期常迟;是名招买,而实加派也。请以明年为始,凡府、州、县三分之二,乞解本色』。上是之,下所司。

  壬申,户部尚书郭允厚言:『天津饷额,米从浙江、湖广、山东、南直而至,豆从山东、北直而至;道、府饷司,又实董之。诸臣终岁经营,军中告匮;臣考其故,皆收运委官折干入私橐甚易,济实用则无。请命所司严禁之』。诏曰「可」。

  趣总督尚书张凤翼赴山海关,移顺天巡抚都御史王应豸于喜峰口。

  命司礼监斥买魏忠贤田宅,因以赐第请;上曰:『勿以他属;朕俟东西底定,留赐第以待功臣』。因赐榜曰「策勳府」。

  上御文华殿,讲毕,谕九卿曰:『月食修省,令百官条对。卿等大臣何未之见』!

  因手敕示之。

  兵部请移毛文龙于盖夺(?);下廷议:移督师于关门。

  辛巳,命内臣俱入直;非受命,不许出禁门。

  壬午,上熹宗皇后张氏曰「懿安皇后」,仍居慈庆宫;颁诏于天下。

  上以常州去年水灾,折绢有差。

  癸未,始御经筵。

  赐外官卓异二十四人宴。

  发帑金三十万分给宣、大、东江。

  命安置降丁于延绥、宁夏、甘肃、固原间。初,兵部请处之山海关三屯营;不许。

  乙酉,复故大学士刘一燝、韩爌职。

  法司追论魏忠贤等,上命磔忠贤尸于河间、斩崔呈秀尸于蓟州,又戮客氏尸;天下快之。

  杨维垣言:『倪元璐偏护东林疏,言多悖谬』。元璐言:『自邹元标以伪学见谤逆璫,遂以真儒自命。学宫之席俨然,揖宣圣为平交;讲学诸公而在,宁有此哉!然则崔、魏乃今日对案;以崔、魏定邪正,譬如以镜别妍媸。杨维垣坚守故智,阻抑正人,代逆璫分谤;何其谬也』!上是之。

  丁亥,以刘廷元为兵部尚书。

  太常寺卿阮大铖请戮先朝之奸,言『汪文言以细人夤缘,引左光斗入王安之幕。「移宫」一疏谋倾宫眷,中外迎合;争之者仅一贾继春,而旋遭放逐:此杀言官之始也。周嘉谟推重熊廷弼,任为经略:此坏封疆之始也。贬霍维华以谢王安,而逐戚畹、撼中宫:此又中外谋危母后之始也』。

  二月癸巳朔,辽东督师尚书王之臣奏:『辽地千里,今欲尺寸而收之,势所不能。莫若以辽民实辽土,有力者,听其自垦;无力者,酌借屯本为资,俟秋成征还。自宁远以西及左、右近城者,旧贯可仍。自此而东,久为戎马之场;宜分三等:其近城处泉甘土沃为上者,三年起科;稍远而瘠为中者,五年起科;至于穷边沙卤之场为下者,永不起科』。上命即行之。

  甲午,上厌章奏冗长,谕各衙门条奏务期简明,毋出千言外;如词意未尽,或再奏以闻。

  乙未,谕选宫妃。

  癸卯,命翰林侍读学士温体仁直经筵日讲。

  甲辰,黄州知府胡芳桂上八事:曰足用莫先富民,富民莫先禁奢;曰农工商贾各执其业,而天下治;曰漕政坏于旗军之贫、运官之不肖、把总之需索;曰欲安民化俗,莫切于用贤令;〔曰〕欲贤令,莫切于郡守司道之监临、抚按之监察;曰天下臣僚善于供职者,许其久任;曰停止进学纳附;曰免当铺助饷、助工。章下所司。

  四川监军参议曹大受言:『西南土司,安氏为强。所据之巢,又为天险之隘;水内、水外,尽皆沃壤。如议剿而图大创,在相天时而参地利。安氏寓兵于农,季春、仲夏民皆趋田;驱之即戎,必不能悉众而来:此以实乘虚,天时之不可失也。贵阳至陆广百里,一河深险,天之所以限南北也。陆广至大,方百七十里;贼巢碁置,进退皆难。独毕节一路,诸部交通;今为贼有。故欲进兵,必先取毕节。据毕节,则救援之路塞;然后遵义、永宁同日并举,应接不暇,其锋自折:此剿之策也。但黔、蜀见兵六万,饷乏兵少;不若据险扼要绝其商贩,禁苗仲耕凿之利:此守之策也。不然,镇雄女官,安位实为其甥,令其开谕祸福。酉阳之子冉天胤曾为军前参将,向传目把之书;苟因以通安位,亦便也:此议抚之策也』。章下所司。

  清兵驻河上,截降丁;总兵官满桂遣守备张守印以三百人潜渡河距守,乃退。

  苏、松、常、镇水灾,命折光禄寺白粮一年。

  免杨涟、熊廷弼等诬赃,复诬削诸臣刘一燝等原官诰敕。

  御史高弘图劾顺天府丞刘志选、太仆寺少卿梁梦环;逮之戒谕廷臣交结近侍。

  罢蓟辽督师王之臣;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登、莱、天津,移驻关门。

  癸丑(原文误癸巳),始御经筵,赐讲官宴及金、帛。

  三月壬戌朔,召王永光为吏部尚书,以王在晋为刑部尚书。

  甲子,禁漳、泉人贩海。以御史周昌晋言:「先禁海寇,必先除内地之奸」;故有是命。

  乙丑,大行皇帝发引;己巳,葬德陵。

  大学士施凤来、张瑞图并免,遣行人送还,赐金、币、廪役。

  清兵二万余骑屯锦州塞,以都令为向导,攻克拱兔男青把都拔城,尽有其地;青把都遁免。

  癸酉,盗焚剑州。

  丁丑,奉熹宗悊皇帝神主于慈宁宫。

  辛巳,昧爽,陕西天赤如血射,牖隙皆赤。

  重修「光宗皇帝实录」成。

  发帑金五十万济陕西军饷。

  插汉虎墩兔憨杀那木儿台吉。

  夏四月癸巳,赐进士刘若宰等三百五十人及第、出身有差。

  追恤故左都御史邹元标、高攀龙、左副都御史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工部尚书冯从吾、应天巡抚都御史周起元、谕德缪昌期、翰林检讨丁干学、给事中吴国华、魏大中、太仆寺少卿周朝瑞、御史吴裕中、周宗建、黄尊素、李应升、夏之令、袁化中、吏部郎中苏继欧、员外郎周顺昌、刑部员外郎张汶、工部郎中万燝、陕西按察副使顾大章、扬州知府刘铎,各赠廕有差。

  前大学士方从哲卒。

  前少师兼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叶向高卒。向高字进卿,福清人;以庶吉士,历礼部右侍郎,进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独相五年。时神庙久不朝,章疏留中;向高因事补救,神庙心重之。天启初,再相。魏忠贤窃政,向高欲调剂中外事权掣肘;遂乞致仕。追赠太师,諡「文忠」。

  庚子,兵科都给事中许可征奏:清锦衣卫诡籍;上从之。

  许给代府全禄,不为例。

  命正一真人张显庸祷雨。

  召前大学士韩爌入朝。

  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尚丰入贡。

  甲寅,册立田氏为贵妃、袁氏为淑妃。

  丙辰,倪元潞上言:『「三朝要典」成于逆竖,逆竖杀人,则借三案;群小求富贵,则又借三案。故凡推慈、归孝于先皇,正其颂德称功于义父。批根今日,则众正之党碑;免死他年,即上公之铁券。由此而观,三案者,天下之共议;「要典」者,魏氏之私书。以臣所见,惟毁之而已。假阉竖之权、役吏臣之笔,亘古未闻;当毁一。未易代而有编年,不直书而加论断;若云规模大典,则魏忠贤欲与肃皇帝争权:悖逆非伦,当毁二。矫诬先帝,伪撰宸篇;既不可比司马光「资治通监」之书,又不得援宋神宗手序为例:假窃诬妄,当毁三』。上以已有「实录」,自不必复增「要典」;命礼部会史馆诸臣详议具奏。

  大兵以二万骑经广宁西援插汉。

  五月辛酉朔,孙之獬言「要典」必不可毁,泣诉于朝;御史吴焕劾其对君无礼,遂引疾去。

  癸亥,命兵部戎政尚书霍维华署督师事,代王之臣。工料给事中颜继祖上言:『维华宵小,璫炽则借璫,璫败则攻璫。击杨、左者,维华也;杨、左逮而阳为救者,亦维华也。以刑科给事中,三年躐致尚书;无叙不及,有赉必加。即在维华,难以自解。乞立行褫革,以儆官邪』。遂罢维华,行边;旋免之。命王之臣不得移镇。

  丙寅,太仆寺少卿杨维垣削籍。御史邹胤祚劾维垣为逆璫私人,占气最先、转身最捷,贪天为功、卖名市重,亟宜处分;故有是命。

  己巳,毁「三朝要典」。

  朵颜卫苏不的即长昂孙也三十六家同伯颜阿亥等部与插汉虎墩兔憨战于敖木林;插汉失利,杀伤万余人。

  许大学士李国■〈木普〉致仕。

  召还曹于汴为左都御史、郑三俊为南京户部尚书,改李邦华为兵部左侍郎。

  光禄寺卿阮大铖免。大铖与左光斗同里,有隙;天启时,吏部都给事中缺,宜补大铖,光斗以大铖贪邪,遂授魏大中。其后左、魏之祸,皆出大铖旨。至是,御史毛羽健劾其党邪;追论,削籍。

  御史王相说言:『天下民力已穷,其弊在有司者四:曰田粮之隐冒、曰强贼之扰害、曰豪右之欺凌、曰游惰之冗食;在衙门者亦有四:曰库藏之侵渔、曰征解之扣除、曰佥派之骚扰、曰仪文之借取;在功令者亦有四:曰加派之积欠、曰杂税之保奸、曰防察之吓诈、曰查盘之罪名。凡此诸弊,总以竭民膏血;欲除此弊,惟巡方能行之,其要在选择贤令而已』。上善之。

  插汉宰生等至宣府新平堡胁赏,初约五十骑,倏踰数百,大譁。参将方谘崑诱入瓮城,歼之;自焚关将军庙,拆墙数仞,委插以自解。

  巡抚登莱都御史孙国桢言:『内臣王国兴擅至海上,称密旨召毛文龙,踪迹诡秘』。上谓『初撤镇使以来,朕未尝轻遣;内臣矫旨交通边师,罪不赦』。命逮国兴下狱,论死。

  海盗郑芝龙掠福建、浙江海上,御史戴柏上言「要地宜防、奸民宜绝、私船宜禁、军饷宜清、保甲宜申、乡兵宜练」;章下所司。

  御史袁弘勳劾大学刘鸿训入相浃旬,削职、免官、引退无虚日,未必尽由皇上内降;且奉使朝鲜,貂、参满载。南镇抚司佥书张道浚亦讦攻鸿训。工科给事中颜继祖上言:『鸿训为先朝削夺之臣,其不肯比匪党邪,天下共知。进贤、退不肖,大臣职也;鸿训何罪!朝鲜一役,舟坏溟渤,仅以身免;乃敢以悠悠之口,欲移鼎铉之重!乞谕鸿训入直,共筹安攘之策。张道浚出位乱政,非重创之,未有已也』。上是继祖言。

  太仆寺少卿李蕃免——御史王之朝劾其为学臣时建祠也。初,蕃与给事中李恒茂、御史李鲁生,朝号三李;长安谣曰「官要起,问三李」。

  左佥都御史贾继春免。天启初,继春在台争「移宫」忤杨涟、左光斗,削籍;杨、左去,中旨复继春御史。上嗣位踰月,继春督学南畿,驰疏效忠贤怙权流毒状;累迁内台。至是,刘斯变劾其变幻巧诈——明年削籍。

  发帑金五十万饷边。

  西人犯延绥,总兵官杜文焕拒却之。

  上召诸臣于平台,谕辅臣来宗道等曰:『票拟之事,须悉心商确』。谕吏部曰:『起废太重,会推宜慎』。责户部帑金零星,边饷措办无术,侍郎王家桢引罪;遂论及边事,兵部尚书王在晋语良久,上未悉,命内使授笔札录进。谕刑部曰:『天时亢旱,一切用法,务先平允。已出故给事中毛士龙辨疏,问「果枉否」?诸臣俱曰:『士龙事属风影,望皇上宽之』!各顿首退。

  乙酉,谕吏、户、兵三部曰:『昨召对九卿、科道等官,辅臣刘鸿训言「官员更调甚速,若不行久任之法,终鲜实效」;又云「海内役繁赋重,不可加派」。朕切思之:更调速,则民滋扰;官久任,则课成功。今后藩、臬、郡、邑,务择人地相宜,俱如旧制。言官荐举人才,不无过私市恩。吏部可以荐疏成册,其后隳职偾事,举主连坐。辽、黔兵事未结,加派已多;可将新、旧兵饷造简明册进呈。若有司私派,省直抚、按即行参处;三尺俱在,断不尔贷。司农系军国命脉,非清严心计之臣,岂胜厥任!至所荐毕自严,才品兼优;如户部尚书缺,可以自严领其职』。遂召自严为户部尚书。

  工部尚书刘廷元罢,以李长庚为工部尚书。御史任赞化劾廷元「挺击」时,力主「风癫」;廷元居京师,招纳权贿,久有秽声。至是,始罢。

  丁亥,清兵攻河西、高桥、朱家洼、塔山,又围大兴堡;总兵朱梅御之。越数日,贻书通款,边臣不应。

  插汉贵英哈为虎墩兔憨婿,狡猾,善用兵;既死新平堡,其妻兀浪哈丈率众自得胜路入犯,自洪赐、镇川等堡拆墙入。忽报插汉至孤店三十里,初不传烽,以王喇嘛僧止战也;急收保倚北关为营。遂围大同,虎墩兔屯海子滩,代王同士民力守。乃分屯四营,流掠浑源、怀仁、桑干河、玉龙洞二百余里,遣人至总督张晓所胁赏;晓遣西僧王哈嘛往谕。时苦旱,乏水草;援兵渐集,乃退。冀北道副使李贞宁借帑金千八百有奇,劳左卫城守军;后坐是削籍。

  是月,西安府城夜坠火数十,大如碾、次如斗;时出入民舍。民各禳之,不为害——七月止。

  六月庚寅朔,西人犯大同,山阴知县刘以南御却之。

  壬辰,礼部尚书孟绍虞致仕,赐金、币;以何如宠为礼部尚书。

  癸巳,插汉虎墩兔憨出塞。

  乙未(原文误乙巳),上召廷臣于平台,问「插汉近状若何」?来宗道曰:『插出口,近已解严』。因许发帑十万;户部侍郎王家桢曰:『已给八万矣』。上责家桢不为预备。又以刑科给事中薛国观疏营伍之弊,令自宣读;至「关门虚冒」,上称善,复以其疏示诸臣。召兵部,问插汉状;王在晋对曰:『插已退矣』。上问「何以即退」?刘鸿训曰:『寇志流掠,顿兵坚城之下,知其不久』。上是之。召提督京营保定侯梁世勳,戒以训练。谕科、道以「民为邦本」;复出御批文册,令遍阅。

  命翰林官凡值召对,入侍记注。

  朵颜三卫头目束不的与虎墩兔憨构兵,总督张凤翼檄谕之曰:『尔始祖都督完者帖木耳以来,世效忠顺。插汉夺尔巢穴,尔聚兵报复;然尔三十六家力弱,又合顺义王乃济。今闻遂欲东合,抑何自贻伊戚乎』?

  辛丑,诛锦衣卫都指挥使许显纯。

  插汉虎墩兔憨欲讲赏得胜口;上以得胜口无险可恃,狡谋叵测,勿许。时上锐精边事,欲矫弊更辙;以市赏日坏,徒耗金钱、隳军实,因卜素没革其赏。虽边臣屡为插汉请,勿允也。

  乙巳,大学士杨景辰免——以预备「要典」不自安,屡请告;允之。

  削前大学士冯铨籍,并削黄运泰、阎鸣泰、周应秋、范济世籍。

  丁未,议招海盗郑芝龙。芝龙,本寠人子;流入海岛,倭主女妻之。一日,挐舟亡归;无赖群附,求返内地;军师纳其金,爽约;遂寇掠海上。

  召朱燮元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贵州、四川、湖广、云南、广西军务,兼督粮饷;移驻贵竹。

  户科右给事中黄承昊言:『祖宗朝边饷止四十九万,神祖时至二百八十五万,先帝时至三百五十三万。迩来又加六十八万,今出数共五百余万,岁入不过三百万;即登其数,已为不足。况外有节欠,实计岁入仅二百万耳;戍卒安能无脱巾,司农安得不仰屋乎!乞敕各边督、抚,清核历年增饷。至京支杂项,敕各衙门各自严汰。又先臣叶淇变盐法、改折色,以至边粟涌贵;必复祖制开中输边之法。西北多旷土,责有司开荒,以足军饷』。上纳之。

  清兵攻锦州,入骆驼、大兴等堡。

  壬子,谕阁臣曰:『朕览御史顾其国奏,骚扰累民,莫甚于驿递。朕思国家设立勘合、马牌,专为军兴及奉命使臣之用;近多徇情,以送亲故。供应之外,横索折干;小民困极,甚者卖儿鬻妇以应之。卿等传示兵部:一仿旧例,出入文武诸臣有当用勘合或当用马牌,申敕内外;其余尽禁绝之,以清弊源』。

  大学士来宗道免。时宗道居相无所长短,倪元璐每有陈说;宗道辄止之曰:『吾翰林故事,惟香茗耳』。时谓之「清客宰相」。

  削故大学士魏广微爵。上谓廷臣曰:『故辅魏广微逞臆借威,箝害朝政。以国家大柄授手逆璫,毒遍海内;广微实为祸首。会论佥同,朕不敢私;以先朝焦芳例,除名为民,追夺恩廕,以为人臣附奸不忠者之戒』。

  先是,肃州城外哈罕察库儿以三百人叩嘉峪关求赏,总兵官徐家寿伏地炮以待之;诱至,多毙于炮,绰库儿仅以身免。于是忿恨,合黄台吉谋大举入犯;边臣告急,上以家寿启衅妄报斩获,下台讯。

  丙辰,召廷臣于平台,以御史吴玉疏钱粮积弊宣示阁臣;问玉「何以不指名具闻」?玉对曰:『此弊非独一人一事,无可指名』。上曰:『然』。又出户部右给事中黄承昊疏,〔读〕至「京支杂项钱粮」,问户部侍郎王家桢「何滥增至此」?曰:『皇祖出数少、入数多,故太仓积余七百万,内帑又亡算。后边臣随请随给,出入不相准』。又读至「盐法,阁臣请复祖制,开屯种引」,上然之。又出宣府巡抚李养冲疏,云『旗尉往来如织,踪迹难凭。不赂之,恐毁言日至;欲赂之,愁物力难胜』;上不怿。兵部尚书王在晋曰:『大同燹掠,宜以按臣勘报,不烦旗尉』。上曰:『疆事伏一哈麻僧讲款,不将轻我中国哉』?刘鸿训曰:『讲款,权也』。王在晋曰:『辽衅十年,东援之兵亡者不归、归者不伍;今边饷匮缺,或至三年』。上以问王家桢;对曰:『延绥缺甚』。问刑部侍郎丁启浚以李实事:『追取空印奏本,为李永贞草;其墨压朱,何未具狱也』!诸臣唯唯而退。

  秋七月辛酉,户科给事中韩一良上言:『皇上平台召对,有「文官不爱钱」之语;然今何处非用钱之地,何官非爱钱之人。皇上亦知文官不得不爱钱乎?向以钱进,今安得不以钱偿!内外陞选,俱以贿成,而吏部之始进可知也;科道亦以此得之、馆选亦以此得之,而新进之末路可知也。今言蠹民者,动归咎于守令不廉;不知州县亦安得廉!俸薪几何?上司督取,不曰「无碍官银」,则曰「未完抵赎」;要路过客,动有书仪;一遇考满朝觐,辇金满车,犹忧谴责:此金非天降、非地出,而欲守令之廉得乎?今日之势,欲求人之独为君子,己必不能惟大为创;逮其赃甚者,使天下之臣视钱为污、惧钱为祸,庶几「不受钱」之风可睹矣』。次日,召廷臣于平台,命韩一良诵前奏,嘉奖之;遂超擢一良为右佥都御史。

  壬戌,太白昼见。

  工部主事徐尔一讼故经略熊廷弼之冤曰:『广宁兵三十万、粮数百万,尽属王化贞;廷弼麾下,止援辽兵五千耳。且驻右屯,去广宁四百里;化贞逃溃,独以五千人至大凌河付之。其与慕容垂三军万独全相类,奈何与化贞误用西人同日道哉!乞赐昭雪,为劳臣劝』。不听。

  癸酉,召廷臣及督师尚书袁崇焕于平台,上慰劳甚;至问「边关何日可定」?崇焕应曰:『臣期五年,为陛下肃清边陲』;慷慨请兵械转饷。且曰:『边臣效命,动忧掣肘。吏部用人、兵部指挥、户部措饷、言路持论,皆与边臣尽相呼应,始可成功』。上曰:『然』;赐崇焕食。出至午门,朝臣问崇焕「五年期当有成算」?崇焕曰『上期望甚迫,故以〔五〕年慰圣心耳』。识者叹曰:『主曰英明,后且按期责效;崇焕祸不旋踵矣』!时朝议忧毛文龙难驳,大学士钱龙锡过崇焕语及之;遂定计出。

  乙亥,严禁私驿。

  诛太监李永贞,共籍银二十九万。

  丙子,再削张我续、岳骏声、吕图南、王珙、潘士闻籍——御史王宗吕劾其党阉也。

  己卯,锦州城成。

  壬午,海宁、萧山大风雨,海溢;溺人畜亡算,伤稼。

  癸未,赐袁崇焕尚方剑。

  初,广宁塞外有炒化煖兔贵英诸部、蓟镇三协有三十六家守门诸部,皆受赏。至是,中外迎上旨,并革其赏;诸部已哄然。会塞外饥请粟,上坚不予,且罪阑出者;于是东边诸部落群起扬去,清遂尽收诸部,而边事不可为矣。

  甲申,辽东宁远军譁;以军粮四月不得发,因大噪,执巡抚右佥都御史毕自肃。自肃尝为奏请,户部不之发,悍卒露刃排幕府;自肃及总兵官朱梅、推官苏涵置谯楼上,捶击交下,自肃伤殊甚;括抚赏金及朋桩得二万金,不厌,益譁;遂借商民足五万,始解。自肃草奏引罪,走中左所;八月丙申,自经。袁崇焕至,宥首恶杨正朝、张思顺,诱捕其党,斩十六人,治本帅罪有差。

  给袁崇焕十万金,资鼓铸;仍发饷金二十万。

  丁亥,诛故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

  八月丁未,上始御文华殿参详章奏,翰林、科道各二人备宣读,中书舍人二人侍班。

  削邵辅忠、李精白、孙之獬、徐时泰等籍。

  清兵攻黄泥洼,袁崇焕令总兵官祖大寿御之。

  壬子,翰林院编修吴孔嘉削籍。孔嘉以怨讦奏黄山之狱,倾陷甚众;至是,褫职。

  山西阳和卫地震,浃日不止。

  九月戊午朔,赠故吏部郎中夏嘉遇官及侯震阳等有差。

  丁卯,夜,京师地震。

  辛未,召廷臣及督师兵部尚书王象干于平台,问象干「方略」;对曰:『插汉虎墩兔憨与顺义王卜石兔、哈喇慎、白黄台吉,俱元小王子之后。自黄台吉与插汉哄,去岁卜石兔西走,哈喇慎俱被掳,白台吉仅身免;东哈部今无几矣。朵颜卫部三十六家今日之计,当联络与哈喇慎合,可得三万人;诸部惟永邵卜最强,约三十余万人;若合卜石兔之兵,可御插汉』。上善之,命徃与袁崇焕共计。象干请发抚赏银五万。

  庚辰,谕王象干曰:『前卿奏昔年抚赏合朵颜三十六家、布憨兔八大部费七万金,岁两市;今当倍之,且至三十六万。卿可传示袁崇焕确察以闻』。

  海盗郑芝龙降。工部给事中颜继祖言:『芝龙既降,当责其报效;今后切勿用闽人』。从之。

  壬午,大雷电。

  癸未(原文误癸酉。或系乙酉之误,存疑),协理戎政兵部尚书吕纯如罢。

  是月,插汉虎墩兔憨与卜石兔、永邵卜战,私卜五榜什妻败走,屯延宁塞外,穷兵追。卜石兔佯请款于督师,初请款以七万金,今倍溢至十四万;边臣不敢以闻。

  旌都城孝女刘氏。民刘兰闺女,父死事母张氏,不嫁,年四十六;母八月没,遂绝粒死之。

  冬十月己丑,召廷臣于文华殿,以锦州军譁、袁崇焕请饷疏示;阁臣求允发。上责户部尚书毕自严;又曰:『崇焕前云汰兵减额,今何仍也』?王在晋曰:『减汰,当自来岁始』。礼部侍郎周延儒曰:『关门昔年防〔□〕,今且防兵。前宁远譁,朝廷即饷之,又锦州焉;各边尤而效之,未知其极』!上问延儒「计将若何」?对曰:『臣非阻发帑也;今虽予之,当益思经久之策』。上称善。又责给事中、御史言事皆失实:『朕召对商确,诸臣率以具文毕事』。群臣皆顿首谢。寻下毕自严于狱,削前户部侍郎王家桢籍。

  丁酉,嘉兴生员魏学濂讼父吏科都给事中、太常寺卿;制有曰:『谓司马杨球之既除,此辈安容;假铜鍉伯华而无死,天下其定』。又曰:『卞壶诚奇,王裒可念;识归天传说之星,宝入地苌弘之血』。士林荣之。

  戊戌,上〔御文华殿,以〕御史李茂芳疏兵饷示阁臣,李标曰:『钱粮内外互相觉察,外解责成司府,其议甚善』。上命户部尚书毕自严核新旧赋额详奏入出。御史李长春论吏部积弊及革吏胥事例充饷,阁臣称善。又命御史吴玉读其疏,玉故劾王在晋失事,匿不报。又刘鸿训擅改张庆臻敕书,玉亦劾之。李标请放归在晋,上曰:『事当有是非,何轻去之』!因问庆臻。庆臻急,顾诿中书;上叱曰:『敕岂可妄增乎』!更以问群臣,群臣皆谢不知。迨上阅兵部揭帖,则刘鸿训自增入也;遂命吏部会推阁员。戊申,兵部尚书王在晋免;大学士刘鸿训伏罪,戍代州卫;中书舍人田佳璧论死。

  谕停刑。

  癸卯(原文误丁卯),汉南盗四百余人自成阳、两当薄略阳,引土贼三千余人入略阳,偪汉中。官兵追至宁羗、阶州后,复还趋略阳;拒战,执关南道中军王道成;后以追急,弃道成于路。

  十一月庚申,会推阁员成基命、钱谦益、王永光、郑以伟、李腾芳、孙慎行、何如宠等。寻礼部尚书温体仁衔钱谦益,密讦天启初谦益主试浙江,贿中钱千秋,不宜枚卜;癸亥,召廷臣及体仁、谦益于文华殿相质辨。良久,上曰:『体仁所言神奸结党,谁也』?曰:『谦益党与甚众,臣不敢尽言!即枚卜之典,俱自谦益主持』。吏科给事中章允儒曰:『体仁望轻,如纠谦益,何不在枚卜先』?体仁曰:『以卜相事大,不得不为皇上慎』。允儒曰:『朋党之说,小人以陷君子,先朝可监』!上叱之,遂下锦衣卫狱,削籍。礼部以钱千秋试卷呈;上责谦益引罪而出,命谦益回籍——旋除名为民。下千秋于锦衣卫狱。周延儒亦曰:『自来会推、会议,止以祖宗故事,实皆一、二人主持,余无所言;即言出而祸随之矣』。上大称善。

  甲戌,白水县盗王二等合山西逃兵伪贾服掠蒲城、韩城之孝童淄川镇。时承平久,猝被兵,人无固志;巡抚陕西都御史胡廷宴庸耄,恶闻盗,杖各县报者曰:『此饥氓也!掠至明春后,自定耳』。于是各县不以闻。盗侦知之,益恣;劫宜君县狱,走苜蓿沟;通白水县役杨发、蒲城王高等购边盗王嘉胤等五、六千人,聚庆阳、延安之黄陇山,分三路掠鄜州、延安。

  戊寅,赠故刑部尚书王纪太子太保,廕子入国子监。

  癸未,上南郊。

  十二月己丑,大学士韩爌入朝。

  壬辰,赠故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官;予祭葬,立祠,諡「忠介」。

  己亥,官兵剿上杭、武平盗,大败之;明年二月,平。

  御史吴甡言:『京察在迩,恐遗奸未尽,借察以掩其奸。若辈非考功之法所载也:如摇动国母、偪封三王,曰佐逆;门户封疆、借题杀人,曰害正;建祠聚敛、「要典」诋诬,曰媚璫;矫旨加御、一岁九迁,曰速化。此辈若溷入察典,非法之平。宜命部院科道汇叙前罪职名,各注事实,合疏请旨,特赐处分其职业不修考察如例』。上是之。

  辛酉,周顺昌子茂兰讼冤;上愍之,赠顺昌太常寺卿。制有曰:『碑踣元佑,大升公正之群;墓显汤阴,炯监孤忠之魄』。又曰:『学圣人之中,宁存狂狷;睹忠臣之报,弥愧奸回』!

  ●崇祯实录卷之二

  怀宗端皇帝(二)

  崇祯二年春正月丁巳朔,上御皇极殿,受朝贺。

  □兵渡河,边兵戒严。时西人来馈饷

  壬戌,抚治郧阳都御史梁应泽以汉南盗告急请兵,陕西巡抚都御史胡廷宴、延绥抚都御史岳和声各奏洛川、淳化、三水、略阳、清水、成县、韩城、宜君、中部、石泉、宜川、绥德、葭、耀、静宁、潼关、阳平关、金镇关诸处流贼恣掠。刑科都给事中薛国观上言:『贼之炽也,由乔应甲抚秦,置盗劫不问,实酿其祸。今弭盗之方,在整饬吏治;有先事堤防之法,有临事剪灭之法,有后事惩戒之法』。上是之。

  己巳,固原逃兵掠泾阳。

  乙亥,召还礼部左侍郎孙慎行、吏部右侍郎李腾芳为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

  丙子,上御太学,释奠。御彝伦堂,国子祭酒孔贞运讲「大禹谟」、司业倪嘉善讲「易泰卦大象」,上喜之。监生江旭奇伏甬道,进「孝经疏义」。

  裁光禄太常寺庖人及两殿中书舍人月廪。

  逃兵掠富平。

  庚辰,召大学士韩爌、李标、钱龙锡、吏部尚书王光永,谕曰:『朕欲定附逆人罪,必先正魏、崔首逆,以次及附逆者。如首开谄附、倾陷、拥戴及颂美不置与未祠颂而阴行赞导者,据法依律,无枉无徇。卿等数日内其确定以闻』。初,逆当死后,上欲因台谏言定「逆案」,大学士韩爌、钱龙锡不欲广搜树怨,仅列四、五十人以请。上不悦,再令尽列以闻;且曰:『皆当重治,轻则削籍』。阁臣复以数十人呈进,上怒,不称旨;命分三等:曰称颂、曰赞导、曰速化。且曰:『忠贤一人在内,自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其内臣同恶者,亦当入之』。阁臣以「外廷不知内事」对;上曰:『岂皆不知,特为任怨耳』。阅日,召阁臣入,指黄袱所裹章疏若干曰:『此皆璫实蹟也;宜尽按入之』。阁臣知势不可止,乃曰:『臣等职司辅导,三尺法非所习也』。上召问吏部尚书王永光,对曰:『吏部所谙,考功法耳;不习刑名』。乃召刑部尚书乔允升参定之。

  壬午(原文误壬子),召阁臣及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于平台,问「张瑞图、来宗道何以不在逆案」?对云:『二臣事逆无实』。上曰:『瑞图善书,为璫所爱。宗道祭崔呈秀母称「在天之灵」,其罪着矣』。问「贾继春何以不治」?阁臣言『继春欲善待选侍,不失厚道。后虽反覆,其持论亦多可取』。上曰:『惟其反覆,故为小人』。于是发原奏及前红本未入各官六十九人,各令酌定。于是案列甚广,几无遗矣。

  甲申,召廷臣于文华殿。先是,御史毛九华劾礼部尚书温体仁有「媚逆」诗刊本,上问体仁;体仁谓「臣无诗,臣诗为钱谦益诬构」。又出御史任赞化论体仁疏——疏所述事多亵,上不怿,责以挟私攻讦,后必正法;谪任赞化于外。

  乙酉,逃兵复掠泾阳,执游击李英。

  二月庚寅,皇长子慈烺生——皇后周氏出,诏告中外。

  御史吴甡言:『顷以温体仁故,逐言官章允儒、房可壮、任赞化;请因庆典召还』。不许。

  甲午,裁定驿站——从刑科给事中刘懋之请也。即改刘懋为兵科给事中,专管驿递,务从节省,以苏民力。

  督师尚书王象晋奏言「款边抚赏」,上曰:『阃外事,原不中制。酌画具奏,卿自有筹略;何待会议』!又谕兵部曰:『制胜在我,不得一任要挟,有失国体。尔部与边臣议之』。

  丙午,封右都督周奎为嘉定伯,岁禄千石。

  海盗李芝奇伏诛。芝奇,本郑芝龙同党;芝龙忌之,击斩之粤中。

  命屯田御史清丈天津,视课入为功罪,设同知专责之——从户部尚书毕自严请也。

  商洛道刘应遇率毛兵入汉中,合四川吴国辅兵败贼略阳。练兵守备黄元极击贼,马蹶被杀,犹手刃贼不置;贼走汉阴,遇令都司解文英同吴国辅、李标奇等追至大石川,屡攻之。又夜劫其营,擒斩五百余,诛渠魁数十人,余三百人走蜀。其匿汉阴山中者并自杀,汉南盗平。

  三月辛未,廷臣上钦定「逆案」,诏刊布中外——共二百十八人,以七等定罪:曰首逆同谋,崔呈秀等六人;曰结交近侍,刘志选等十九人;曰结交近侍次等,魏广微等十一人;曰逆孽,魏志德等三十五人;曰谄附拥戴,李实等十五人;曰交结近侍末等,顾秉谦等百二十八人;曰祠颂,施凤来等四十四人:死、戍、罢职,轻重有差。

  丙子,流盗掠真宁;戊寅,掠宁州、安化、三水。

  是月,插汉虎墩兔憨纳款。

  袁崇焕奏设东江饷司于宁远,令东江自觉华岛转饷,禁登莱商舶入海。毛文龙累奏不便,崇焕不听;又请自往旅顺议之。

  夏四月丙戌朔,流盗犯泾阳、甘峪,游击高从龙击之,被杀。戊申,贼走马阑山。

  朝臣时捐俸助饷,上谕曰:『诸臣果真心为国,兴利剔弊,朝廷自受其益;何必捐俸言助!其悉已之』。

  甲午,固原盗侵犯耀州,督粮道参政洪承畴令官兵、乡勇万余人分十二营围贼于云阳,几覆之;乘夜雷雨,溃围走淳化,入神道岭;追斩二百余级。

  壬寅,以朱熹裔孙朱卯相袭五经博士。

  命以张巡、许远配享武庙。

  复顾宪成官,加赠吏部右侍郎,諡「端文」。

  闰月丙辰朔,清兵渡河;官兵拒之,乃退。

  西人五十骑犯延绥高家堡,千总王权德逐之出塞;敌兵渐至合七、八百骑,权德败没,中军任秉德、千总白慎俱死之。

  丙子,袁崇焕请给岛饷;命发四万金。

  故经略熊廷弼子兆璧乞收葬父骨,上不许;大学士韩爌复请之,乃允。

  广东副总兵陈廷对约郑芝龙剿盗,芝龙败,归闽;不数日,寇大至,犯中左所近。

  安南莫敬宽寇雷州;旋遁。

  总督朱燮元遣贵州总兵许成名由永宁复赤水卫,缮城水西。安邦彦、莫德周、奢崇明等欲渡河攻赤水;时乏食,燮元撤兵还永宁,贼遂蹑其后追之,川、贵大震。

  五月乙酉朔,日食;上以钦天监分刻不合,责礼部。礼部请查例修改,允之。

  丙午,袁崇焕巡抚江(?);再宿,劳军东江。

  癸丑,毛文龙请饷。初,文龙称麾下兵二十余万,朝廷为治饷。兵科给事中王梦尹、翰林〔院编〕修姜曰广诣岛阅视,称十万;及登莱道王廷试复裁之,定额二万八千人:文龙大不平,遂上章求饷。

  六月乙卯,命汰冗员。

  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尚丰入贡。

  〔先是,五月〕庚戌,袁崇焕至双岛,毛文龙进谒,慰劳甚至。戊午,矫制杀文龙。崇焕自出都门至宁远,专主款;于宁远捷后,即令番僧往清军中唁问,意欲议和。会罢归,未就。迨再出,陛见日,许上五年复辽;既而惧上责效,欲复修款议。恶文龙扰之,乃决计斩文龙;声言折冲,虑毛文龙泄其计,遂身入岛,诱文龙至,犒吏卒给饷。是日阅射,崇焕列围,止文龙兵于外,以部曲百人从。崇焕慰劳文龙部曲,且拜;三军感泣。乃问文龙曰:『东江饷司自宁远输至,亦甚便;将军何专邀折色,召买登、莱也?且移镇、定营制、分旅顺东西约束、核饷诸事,业已申奏;将军执意不回,非冒饷欺君而何』!命执之;文龙欲抗议辨,崇焕曰:『我今不复辽,愿试尚方剑以赎尔命』!又谕部曲曰:『文龙不宜杀,尔辈即杀我可也』!部曲错愕,不敢动。命水营都司赵可怀以尚方剑斩之。分东江兵二万八千人为四协,副总兵毛承禄、中军徐敷奏、游击刘兴祚、副总兵陈继盛各领之;东江诸务,属继盛暂领之。明日,祭文龙而泣;遂收符印,自旅顺还于宁远,奏数文龙十二罪,并自劾。上以文龙骄悖,命崇焕安心任事,且嘉谕之;仍榜谕东江各岛,咸从宽议。文龙,钱塘人,世海州卫千户;既袭秩,授千总。王化贞遣之袭镇江城有功,因驻皮岛。当辽东破坏,从岛中收召辽人;时时袭,有所斩获,颇有功。但渐骄恣,所上事多浮夸,索饷又过多——岁百二十万、兵二十万,朝议多疑而厌之;崇焕遂决意诛焉。

  上忧旱,御平台,谕百官修省,自斋宿文华殿祈祷;命成国公朱纯臣告南郊、驸马都尉侯拱宸告北郊、尚书毕自严告社稷坛、何如宠告山川坛、林欲楫告雷雨等坛。谕锦衣卫指挥使于日升、刘侨缉盗。谕给事、都御史献直言,又令中外诸臣清狱安民、开仓赈饥。丁卯,大雨,许百官还邸舍。

  丙寅,韩国公十世孙李世选奏:家藏高皇帝遗旨,许以复封。大学士韩爌等验之,皆言其伪;世选论死。

  戊辰,谕故工部尚书冯从吾祭葬。

  颁太祖高皇帝「教民六谕」。

  袁崇焕既杀毛文龙,欲力主款,因奏曰:『臣亦不讳言款;即惠徼宗社之灵,还侵地、归叛人,而我存朝鲜,何惮不为』?御史毛羽健上言:『袁祟焕期五年□□,其间方略机宜自可指陈。乃崇焕于此时未见明言曰我何以取、我何以守也;上章累累,乃反议款。乞皇上详问之』。报闻。

  癸酉,安南莫敬卯寇钦州。

  壬午,命修「熹宗悊皇帝实录」。

  秋七月乙酉,以司礼太监曹化淳提督东厂。

  乙未,召兵部尚书王洽于平台。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议:『御史还道考核故事,称职者仍任,不称职者奏罢。迩来尽皆称职,何以激劝!今虽考至下者,不过依品出外;外授司道,依然风厘旬宣之位,岂得以不职名其黜辱哉!须别行降罚,以信明旨』。

  八月甲寅,召北镇抚司千户李若琏于文华门。

  戊午,伪梁王奢崇明合伪大元帅安邦彦兵数万攻永宁,兵备副使刘可训、总兵侯良柱力拒,却之。可训在永宁出兵遏贼,少失利,即入城;贵州兵不之救,贼遂据桃江坝。庚申,侯良柱、许成名约并力攻贼——贼恃其山险,方饮宴,蜀兵乘雾进捣其寨,贼仓皇接战;官兵力击,大破之。黔兵夹进,贼走入鹅顶岭,径长而惬;官兵追迫,矢刃骤交,人马蹙蹈,倾陷亡算。

  乙丑,清兵合束不的入大镇堡,分二道——自杏山高桥铺、自松山直薄锦州。庚午,入双台堡。辛巳,出大小凌河,毁右屯卫城,乃出。

  九月己丑,袁崇焕以清兵欲西,先请驻宁远,增戍关门。至是,遣参将谢尚政等往备;顺天巡抚都御史王元雅曰:『此虚警耳,遣其众归』!师果不出。

  己亥,官兵定乌撒,安边、安民来降。

  戊申,吏部奏言:『皇上命汰冗员,臣以为莫先于清廕。两京三品以上及疆埸大吏例廕其子,念其祖父劳勩也;乃父兄罪削,子弟恩廕如故。夫廕以酬劳臣,非恤罪臣也。宜命验封司清核,以杜侥幸』。上是之。

  夺毛文龙世廕,毛云龙除名。

  斩故经略辽东杨镐及附逆诸臣吴淳夫、田吉、李夔龙、倪文焕、梁梦环等于市。

  辛亥,赠故吏部尚书赵南星少保兼太子太保,諡曰「忠毅」。南星子清衡自庄浪戍所赦还,疏陈父冤云:『臣父南星素励风节,怀忠秉政。见忌群奸,必欲杀之而后快;矫诏命抚按提问追赃,凌辱备至,又用立枷暗杀。臣父及臣若非知府蔡官治委曲调护,性命万不能保,何以得睹天日,向圣明一诉冤哉!总之,臣父守正,为群小仇恨独深;臣父罹冤,较诸臣戮辱更酷。恳乞圣慈早赐赠恤并复臣廕,以慰忠魂』。上亦悯南星冤,悉从所请;并赠諡冯从吾、王纪、高攀龙、王图、杨涟、周炳谟、顾宪臣、魏大中、周顺昌、刘应秋等有差。逆奄当日欲杀诸臣,有罪不至死者,每用立枷毙之。奄党欲杀南星,授意山西巡抚郭尚友、巡按马逢皋两人——皆南星大计所斥者也,密嘱真定知府蔡官治;官治乃阳示荷较而阴脱之,自为橐饘,昼夜护持,南星父子得以不死。故清衡逢人,即流涕道官治更生大德云。

  顺天府尹刘宗周言:『陛下励精求治,宵旰非宁。时举祖宗故事,召对文华殿;盖躬勤细务,朝令夕考,庶几太平立至。然程效太急,不免见小利而慕近功。今日所汲汲于近功者,非辽事乎?陛下锐意中兴,有□□□。当此三空四尽之日,竭天下之力以养饥军而军愈骄,聚天下之军以冀一战而战无日;此计之左也。今日所规规于小利者,非理财一事乎?民力竭矣,司农告匮;一时所讲求者,皆掊克聚敛之术。近年并水旱灾伤一切不问,条列纷纷,展转病民。有司以掊克为循良,而抚字之政绝;上官以催征为考课,而斥陟之法亡:皆言利有以启之也。功利之见动,而庙堂之上不胜其烦;于是名实相溷,法令滋张。顷者严赃吏之诛,自执政以下坐重典者十余人,可谓得救时之权;然贪风不尽息也。贪风之不息,由于导之者未尽善也』。其后国事决裂,尽如宗周言。

  是月,巡抚陕西右佥都御史刘广生奏报:雒川县曹店村、宜川县龙耳嘴各贼混天王、王子顺等千余人掠韩城之龙门渡,守将失利;督粮道参政洪承畴同抚院中军李满、都司艾穆、千总费邑宰击破之,贼走清润。

  冬十月戊午,进袁崇焕太子太保。

  庚午,召见宣大总督魏云中于文华殿。

  戊寅,清兵入大安口,杀参将周镇——镇,世禄子也;分入龙井口,游击王纯臣、参将张安德败走;又分入马兰谷,参将张万春降,山海关总兵赵率教以兵出援。先是,蓟镇塞垣颓堕,又汰兵,军伍益缺;而三卫属部,清已尽收之。至是,大举临边;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元雅遣将援马兰谷,兵溃。己卯,围蓟州。

  河套憨干儿骂犯宁夏,总兵尤世禄击斩之。

  十一月壬午朔,京师戒严。

  河南府推官汤开远上言:『皇上急于求治,诸臣救过不给。临御以来,明法敕罚,自小臣以及大臣与众推举或自简拔,亡论为故为误,俱褫夺戍配不少贷,甚则下狱拷追。凡于刑乱国(?),用重典矣。故诸臣欲奉公营职而虑及天威不测,梦魂亦惊,耳目俱荧;欲鼓豪杰之气奏精勤之理,不亦难哉!至在外诸臣惕于参罚之严,一切加派、带征、余征,将无民矣;民穷则易为乱。皇上宽一分在臣子,即宽一分在民生。如此,诸臣幸无罪矣。臣尤望皇上宫府之际,推诸臣以心;进退之间,与诸臣以礼。申谕中外法守,勿畏勿怵;锦衣禁狱,非有寇贼奸宄不可入:而谓大小臣工不图报安攘者,未之有也』。

  丙戌,清兵围遵化;遵化人内应纵火,诸军各奔救,众溃,巡抚右佥都御史王元雅自缢;遂进兵又取抚宁。

  召廷臣平台,问「方略」;命廷臣署举分曹谘试。

  丁亥,都督总兵官满桂以五千人入援;上召赐玉带、貂裘,封东平侯。

  三屯营副总兵朱来等夜遁。总兵朱国彦忿甚,榜逃将名氏于市,散赀享士;北拜,同妇张氏自经。

  戊子,巡抚四川都御史张论至泸州,水西安位乞降。

  己丑,谕诸臣率家人协同城守。

  召户兵大臣、锦衣卫官于平台。

  以吏部左侍郎成基命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特命孙承宗以兵部尚书兼中殿极大学士,督理兵马,控御东陲,驻通州;起家,陛见。

  袁崇焕入蓟州,以故总兵朱梅、副总兵徐敷奏等守山海关,参将杨春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周宗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昌平总兵尤世威仍还镇,护诸陵;宣府总兵侯世禄守三河。保定总督刘策兵亦至,令还守密云。

  辛卯,遣干清宫太监王应朝监视行营。

  都督山海关赵率教入援;清兵于遵化逆战,率教败没。

  翰林院庶吉士金声奏:『通州、昌平为京师左右翼,宜以重兵掎角;而天津漕粮并集,防御尤急。恐将士不足任,有草泽义士曰申甫,朝士多知之,屡荐未用;顾仗陛下威灵,同申甫练敢战之士为陛下杀贼』。上从之。申甫,本游僧,善小术;尝夜观干象云:『木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患在踰旬』。声疏入,立召见,利口称知兵;授都指挥佥书、副总兵,遂作战车。

  上闻援蓟兵入城,命阁臣谕兵部议营城外,联络掎角;令勳戚大臣同给事中御史监守城门。

  兵部尚书王洽下狱。洽不习边事,闻警仓皇,无以应;遵化陷,再日始得报。上怒其侦探不明,故罪之。

  清兵值辽兵于马伸桥,战不利。

  以都城悬帘狭薄,下工部尚书张凤翔及主事史维堡、唐昌世于刑部狱。

  以申用懋为兵部尚书。超擢翰林院庶吉士刘之纶为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以金声兼山东道御史,监申甫军。

  令总兵满桂、王威、黑云龙御□,宣大总督魏云中、宣府巡抚梁廷栋、保定巡抚刘策、河南巡抚范景文、山东巡抚王建义、山西巡抚耿如杞皆入援。诏应天、凤阳、陕西、郧阳、浙江各省直巡抚俱勤王入卫。

  癸巳,清兵破石门驿,袁崇焕移营城外。初,以二百骑尝崇焕,崇焕军闻炮遽退,竟日不见一骑。

  甲午,清兵将西越蓟州,崇焕引兵西拒之;攻蓟州,取玉田、三河、香河、顺义诸县。

  丁酉,孙承宗入朝,袁崇焕抵左安门。时戒严,报不即入;漏下,始驰奏薄城下。都人竞谓崇焕召□;上心动。已,满桂、侯世禄等皆至京。

  戊戌,遣太监冯元升核军毕,诏下户部发饷;又命太监吕直劳诸军。

  己亥,赐崇焕玉带、彩币六,祖大寿玉带、彩币四;余大将各绯蟒衣一袭。

  户部给各军刍粟;已饥再日,私掠。

  令参将刘天禄夜袭虏营;至高密店知有备,不得入。

  谕襄城伯李守錡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尚书李邦华、右侍郎刘之纶经理守御事宜。特命徐光启、李建泰指挥训练。

  庚子,清兵大至,侯世禄、满桂俱屯兵德胜门;世禄退避,桂独战。城上发大炮,误伤桂兵殆尽;桂负创,卧关将军庙。袁崇焕令都司戴承恩择地广渠门,祖大寿阵于南、王承胤等阵西北、崇焕阵于西待战。午刻,有骑兵突东南,力战稍却;承胤竟徙阵南避。游击刘应国、罗景荣、千总窦浚等帅兵追虏于运河,虏酋精骑多冰陷,所伤千计;京兵亦伤失数百人,夜收兵。上赐酒食劳军。

  诏募勇力智略之士及出奇能劫虏营、焚攻具者论功叙赏,一无所靳。

  壬寅,开得胜门瓮城,屯满桂余兵。

  癸卯,清兵徙屯南海子。薄暮,有旨趋督师进兵。

  甲辰,召袁崇焕、祖大寿、满桂、黑云龙及兵部尚书申用懋于平台。崇焕不自安,留中使于营,自青衣玄帽入;至朝中,张皇□□惧朝臣冀成款。及见上,上慰谕久之。崇焕惧上英明,终不敢言款,第力请率兵入城,不许;赐貂裘、银盔甲。满桂解衣示创,上深闵之,命与同出。

  丙午,袁崇焕求外城屯兵如满桂例,并请辅臣出援;不许。

  丁未,清兵攻南城。

  戊申,袁崇焕遣乡导任守忠以五百人持攻潜攻清兵于南海子,清兵稍退。

  庚戌,召大臣于平台。

  是月,巡抚陕西刘广生奉命入援。适子疹,对洪承畴、刘应遇而泣;留八日,始行。至陕州,上命驰谕广生,令急歼流孽,不必入卫。时大盗混天王等扰延川、米脂、清涧等县,复召前总兵杜文焕使剿之。

  十二月申亥朔,司礼太监沈良佐、内官太监吕直提九门及皇城门;司礼太监李凤翔总督忠勇营,提督京营。

  召袁崇焕、祖大寿、满桂、黑云龙于平台。崇焕方遣副总兵张洪谟等蹑□,闻召议饷,乃入见;上问以杀毛文龙,今反逗留,何也?不能对。命下锦衣狱。赐桂等馔,随太监车天祥谕慰辽东将士;命满桂总理援兵、节制诸将,马世龙、祖大寿分理辽东兵。

  桂前被流矢,视之,皆袁军矢也。崇焕按兵不动,物论藉藉。是日,清兵移营而南。

  壬子,清兵围固安,知县刘伸遁走雄县。

  李守錡奏:城上悬帘未备;命杖工部郎中许观吉、管玉音、朱长世、周长应,下锦衣狱。观吉、长世创重卒。

  癸丑,皇次子慈烜生。

  甲寅,给申甫新兵。时甫所募多市丐,金声轻信之,欲倚为用;识者知其必败云。

  辽东兵溃。辽兵素感崇焕恩,满桂与祖大寿又互相疑贰,大寿辄率兵归宁远,远近大骇。

  孙承宗上言:『辽东兵溃约万五千人,自通州南趋张湾。臣闻之,急以手札慰谕祖大寿,并传檄三军,令游击石柱国力谕诸将校;将校多垂泪曰:「主帅已戮城上,又以火炮歼我,故逃避至此」!臣思大寿危疑之甚,又以身贵不能受制同列,故乘吏卒惊疑,全军尽溃陷,人以自护;非诸将尽叛也。急宜敕关内、关外两道慰谕将领,解散士卒,大开生路以收人心』。上从之。大寿抵山海关宣圣谕,吏卒乃安。

  禁抄传塘报。

  癸亥,清兵夜传令固安趋诸部合战,明日出良乡。

  甲子,孙承宗至山海关。

  御史高捷劾大学士钱龙锡曰:『袁崇焕罪案自定,臣不必言。独发纵指示之龙锡,不胜伤心之痛!前逮崇焕时,大寿口不称冤,两日后遂扬去;此非龙锡与崇焕挑激之哉!崇焕之杀毛文龙也,龙锡密语手书,往来不一,可覆案也。又崇焕与王洽书,言「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伏乞推原主谋者,以慰边士心』。上曰:『辅臣佐理忠顺,卿无多言』!壬申,钱龙锡引疾去位。

  丁卯,设文武经略,以梁廷栋、满桂为之,各赐尚方剑,营西直、安定二门。桂始屯宣武门瓮城内,谓援寡未可战;中使趣使亟战,桂不得已,挥涕而出,以五千人同孙祖寿等战安定门外,俱败没,麻登云、黑云龙被执。申甫以七千人战柳林、大井、芦沟桥,亦败没:都人大惧。

  癸酉,巡抚山东都御史耿如杞、总兵官张鸿功援兵溃于良乡。

  清兵破张湾,守备房可宗遁。

  乙亥,总兵官马世龙遇清兵,战于良乡;进世龙武经略,赐尚方剑。

  丁丑,清兵入香河,杀知县任光裕;攻三河,不克。戊寅,攻宝坻,知县史应聘拒之。

  进礼部侍郎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清兵入玉田,知县杨初芳降。

  庚辰,兵部右侍郎刘之纶求入通州,户部主事林弘衍、参将魏都梁不纳;即纵兵道掠。

  追恤故经略袁应泰——以殉辽阳之难;予祭葬,赠諡。

  ●崇祯实录卷之三

  怀宗端皇帝(三)

  崇祯三年春正月辛巳朔,京师大风霾,昼晦。

  命恤故都督满桂、孙祖寿、赵率教、彭守印、李标及故副总兵申甫。

  清兵东趋永平。

  甲申,召户、兵、工诸给事中于会极门,令注销案牍;各委给事中一人查理六曹,勒期奏报。

  谕兵部:『传梁廷栋遣侦骑远探,如尚留昌平,即当合□;如果绝迹,当督各将截于蓟东。约枢辅孙承宗督同祖大寿于三屯营、丰润间联络掎角,四面蹴之,毋令间道绕掣我后』。

  清兵入永平府。先有人伏文庙承尘上,晨登城,守将杨春导之;兵备道副使郑国昌、知府张凤奇、推官卢成功等死之。国昌先令诸生击杨春死,中书舍人廖汝钦、故副总兵焦延庆、守备赵国忠、诸生韩原洞等俱力战没,中军程应琦被杀。

  命瘗城外战士遗骸。

  戊子,滦州陷,知州杨濂迫于兵,自刎。

  总兵官陈洪范入援;以洪范东人,止之。

  清兵攻抚宁,不克;转攻昌黎,还永平。

  己丑,刘之纶报□兵分往永平、遵化,屯遵化三千余骑,自东门连营至汗儿庄;臣驻蓟州,俟兵到,移三河,求催通州粮以济。总理马世龙亦至。

  庚寅,逮蓟辽总督刘策、总兵张士显。

  辛卯,陕西边盗王子顺、苗美连逃兵掠绥德,败参将石在廊,众至三、四千,南下围韩城;总督杨鹤会刘广生调兵讨之。丙申,鹤至合阳,解韩城围,斩三千级;贼遁。复犯清涧,官兵追逐数十,王子顺以百十二人降,总兵杜文焕受之;苗美分二部走西川、安定,官兵斩七十级,更降三百十二人,余大奔。苗美叔苗登雾复杀差官褚国恩等,啸聚于安定,仍掠鄜州、中部、宜君。分巡河西道蒋士忠并文焕击贼,败之。副总兵李卑、都司艾穆等兵大集,贼党黄虎复乞降。

  清兵东向,遣二骑持帜致书祖大寿通和,孙承宗杀之,兵遂西;承宗令游击刘天禄设伏以待。

  广东西洋澳人陆若汉进大铳。

  刘之纶屯遵化娘娘庙山,忽飞矢中之死;总兵马世龙在蓟门不援,全军俱没。初,巡按直隶御史董羽宸言之纶不任战,上责之。而之纶领新兵,初募四万出彰义门,已佚其半;乌合无纪律,以及于败。

  清兵攻昌黎三日,知县左应选、守备甚至石柱国力拒,乃退。

  大学士韩爌致仕,赐金、币。

  巡抚河南右佥都御史范景文入援,命守涿州。

  己酉,议中外七品以上官捐俸助饷;上不许。时廷臣俱进;独顺天尹刘宗周谓「养廉不可废」,独无所进。

  命顺天抚、按令各属课农,其残破处仍劝相给种。

  巡抚梅之焕、刘广生及杨鹤遣五路总兵吴自勉、尤世禄、杨麒、王承恩、杨嘉谟等先后率兵万七千人入卫。

  延绥总兵吴自勉沿途征马,又逗留纵兵掠;巡抚张鲸遂忿死。

  边盗王嘉胤陷府谷县。

  插汉虎墩兔憨以十万骑抵宣府胁旧赏四十万金;止括十八万予之。

  二月辛亥朔,予故都督满桂、孙祖寿、赵率教祭葬,并立祠祀之。

  壬子,进祖大寿太子太保。

  丙辰,制皇太子宝册。

  庚申,册立皇太子慈烺,颁诏中外。

  癸亥,进李标少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进孙承宗太子太保,廕子中书舍人。已驰谕承宗曰:『朕念卿与诸将吏折冲劳苦,日廑于怀。卿须间道飞报情形,以便彼此策应』。又遣鸿胪寺寺丞董用极渡海敕劳祖大寿等,并发甲紵之属千余赏功。

  司礼太监宗晋、王永祚、李凤祥、曹化淳各廕锦衣卫指挥佥事,内官太监李承芳廕正千户。

  清兵又至建昌。

  皇次子殇。

  礼部上言:请定官吏士庶、内外宫室器用衣饰之制,一从节俭;诏从之。

  三月辛巳朔,大学士李标罢。

  工部主事陆澄源密劾左都御史曹于汴。于汴免,以闵洪学为左都御史。

  壬午,清兵抵房山,令二人呼城下——乃则良乡万户子及千户弟,持檄招降。已又一骑大呼曰:『房山是金大定年设县以护祖陵,尔官吏宜出迎』。知县杨斋芳力拒之。李元勳、曹耿源下城入请,曰:『既近祖陵,人民不宜加害』!遂引去,命辛卯祭陵。及期,诣城北,令诸生陪祭——九龙冈,盖金章宗陵也。申刻,兵退。

  礼部请正文体;从之。

  孙承宗言:『皇上命臣督各镇援兵,然此一官,不过于武臣掣肘之上,又加掣肘;于文臣观望之中,又增观望:无裨大计。不如罢推,专责将领为得』。上是之。

  祭未,叙甘肃累捷功,文武陞赏有差。

  国子祭酒顾锡畴以庚午秋闱皇上首科,请广制额;从之。

  复故大学士张居正二廕。

  刑部尚书韩继思罢——以耿如杞狱上轻拟之也。

  清兵攻建昌,都督朱梅遣刘邦成、都督祖大寿遣刘应选拒战。

  梁廷栋议调东江兵于宁远、锦州,分关外兵于蓟门;孙承宗言:『东江为牵制之用,但据非其地;若移于要害,足成牵制。且为边防计,在辽镇不宜全用辽兵,事久变生,宜防于始』。上从之。

  丙申,兵科给事中陶宗道奏言:『安定门之扰,梁廷栋指民居可宿,于是争入民舍,几以致乱。前固原总兵杨麒忧援兵乏饷,廷栋曰:「民自有粮,何得全仰户部」!发言召变,乞赐处分』。上不问。

  令有司雇民舡转运并给值,戒关津需索。

  户部奏:『插汉修贡,旧赏、新赏,春、秋分发。王象干所定赏额,与今有异。乞命定额,着为永例』。

  御史祁彪佳言:『司道之陞转甚艰,任事之志念易灰;似须以平常者严加考核,表著者设法陞迁。有司之参罚必一一不爽,然后参罚行而功令信。臣请立法先论时日,压征、见征、带征皆以开征日始,总计一年每月应若干;而以一年殿最之,抚按覆核而参罚之。户部总计,分别惩处。挈领提纲,法莫善焉』。报闻。

  京师火药局灾。

  清兵济师万余,入永平。会官军败于大安口,马世龙不之救,乃更番复围丰润;不克,移屯榛子岭。

  前礼部侍郎蔡毅中上「六经注疏」。

  议开泾水灌泾阳、三原、醴泉、高陵、临潼之田。

  戊申,户部给事中许世荩言三事:省诏狱、停驾帖、免廷杖。

  是月,威鼎自鸣;荧惑入井分,退而复留,又入鬼宿。

  是春,秦盗入山西,犯襄陵、吉州、太平、曲沃。

  夏四月辛亥,朝鲜国王李倧奏辨;报闻。

  乙卯,上斋居文华殿禳旱,谕百官修省。

  东江舟师集南海口,抵觉华岛。适刘兴治称兵皮岛——兴治,故将兴祚弟也;居开原卫,迎降;清见亲重,名曰爱塔。及辽阳平,谋还乡。癸亥春,守金、复,令幕客金某通登莱总兵沈有容渡海内应。中军王丙泄其谋,收讯;兴祚兄弟不承,乃戮丙,诛复州人十余万。兴祚等幸免,图归益急,先求出外。越数夕,择貌类己者醉之,衣以己衣,纵火;刘氏兄弟哭曰:『爱塔自焚矣』!验之信,不知其走皮岛也。戊辰春,袁崇焕以闻,授副总兵;谒孙承宗于山海关,西宁前道兵备副使孙元化委兵八百人,俾西援;或疑之,兴祚不敢前,承宗令郑一亨同兴祚合四千人专护永平。建昌道臣不可,遂令一亨守丰润,兴祚同台头营将王维新等袭清兵于青山营,兴祚先登,素谙边形故,急莫能辨,遂大胜;还太平,各归镇。庚午元日,兴祚至灰口,俄值清兵数千骑,马不及甲,步斗,杀伤过当,突中流矢死;弟兴贤被执。先,兴治留皮岛,摄西协事,素武健;忿兄死未恤,又怨署岛副总兵陈继盛,佯祭兴祚,诸将来唁,杀继盛;及调官王远督粮经历刘应鹤等十一人引众迎兄兴沛于长山岛,大杀掠。孙承宗以闻,命承宗戢之。兵部言:刘兴治、兴沛踞皮岛,拘兵舡、商舶;此不南走登莱、西叩榆关,则纵横诸岛间据为扶余,是又生一敌国矣。今当令总兵张可大回登州,严兵以待;龙武三营驻防觉华岛,檄副总兵周文郁、刘应龙前往相机招戢,如定乱,即佩大将印。上并从之。周文郁入皮岛谕兴治,又督饷户部郎中宋献驻旅顺岛谕各将安输,承宗又遣诸生吴廷忠谕之,兴治等稍戢。

  陕西边盗苗美西奔,官兵追至白家岭,多斩获;解散。

  壬戌,赐故都督戚继光表忠祠。

  祖大寿拒清兵于永平,设三伏以待,诱败之;遂薄城下。时遵化、滦、永等城已为清所下,众议先攻遵化,后滦、永;孙承宗谓屯丰润、玉田以牵遵化,当先滦州。至是,捷上;有旨「当乘机用力滦、永,勿专待遵城声援,致生迁延」。诸将因办饷、治攻具。

  乌思藏僧来贡。

  甲戌,孙承宗令参将黄龙、汪子净携攻具、持十日粮赴乐亭、昌黎,游击傅以昭屯抚宁,副总兵刘应选、钟宇等屯乐亭,参将张存仁、游击孙定辽、蔡可贤合兵围遵化。

  贼王子顺、苗美陷蒲县。盖山西自河曲、保兴以至蒲津千五百余里与秦中邻,河最狭;贼自神木过河陷蒲。已分二部,东扰赵城、洪洞、汾、霍,西掠石楼、永和、吉、隰:贼号「横天一字王」。

  是月,凤阳大雨水,太白昼见,荧惑复入鬼宿。

  光禄寺卿何乔远荐华亭布衣陈继儒博综典故、谙通事务,亦当加以一秩——如先朝文征明故事;章下所司。

  五月乙酉,各镇兵向滦州。先是,开平监纪主事丘禾嘉及丰润总兵尤世禄以清书至通,款白孙承宗;奏上,上切责之,趣承宗曰:『关、宁兵将付卿,朕睠焉东顾,炎蒸洊至,弓弛骑汗;不即旧忾,待秋高马肥始图,岂兵事堪兹留处!卿其灼观机位朕眷倚。特此驰谕』。承宗因檄总兵马世龙屯丰润,待合击;檄总兵朱梅以游击靳国臣取迁安,檄协将王维城、路将马维英、张国振同参将孙承业、刘卯域等候大兵趋滦州合攻,以牵迁安之南援;檄中军何可纲、参将申其佑、游击岳惟忠等分双望各山牵永平之师,游击刘法、守备刘启职合三万人屯滦州之莲泊,各持白棓为声援兼乡导焉。承宗驻抚宁,祖大寿来开平会之。己丑,祖大寿抵滦州,攻之。辛卯,入滦州,各镇兵分攻,梯而上。清兵出战东门,遇大寿伏发,不利,还永平。

  壬辰,各镇兵入迁安。癸已,入永平。清兵屡却,稍稍引还。何可纲等居永平,诸将俱至;承宗檄禾嘉等曰:『向西北,遵化城必虚。大兵蹑击,橐重而迟,易及也;仍率轻骑追于塞下』。大寿如其言。甲午,入遵化,总兵宋伟同关外副总兵谢尚政、川湖副总兵邓玘等先登,清兵自北门整旅而归。承宗入永平,抚慰士民,回驻山海关以收复四路,上露布报捷。

  甲辰,神庙皇贵妃郑氏薨。

  六月壬子,贼王嘉胤攻陷黄甫川、清水二营。次日,陷府谷县,复围孤山堡;榆林道白贻清遣兵败之,遁入府谷。洪承畴等围之,斩获甚众。

  辛酉,进礼部尚书温体仁、吴宗达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禳旱,谕百官修省。

  工部左侍郎沈演上言,□许插汉虎墩兔憨款贡。

  上斋居修省,遣大臣祭南北郊、山川坛祷雨。

  流寇破金锁关,杀都司王廉。

  是月,修三屯、大安、喜峰、冷口、建昌等处城堡。

  都司艾穆蹙盗于延川、清涧,盗始求抚;蒋士忠遣故降人李光煃入其营招谕,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俱降。时神一元、一魁、王嘉胤等掠延安、庆阳,城堡多陷;杨鹤主抚,不以闻。鹤及刘广生各遣材官持牌四出招盗,黄虎、小红狼、一丈青、龙江水、掠地虎、郝小泉等俱先后给免死牌,安置延绥、河西;然不焚杀,其淫掠如故:百姓吞声、有司莫敢告而寇患成矣。

  御史张养言陈盐政五事:曰重边商以维祖制、禁浮课以绝占窝、疏存积以应积需、革割没以清宿弊、躬交代以防欺侵;章下所司。

  兵科给事中刘懋上言:『秦之流贼,非流自他省,即延庆之兵丁土贼也;边贼倚土贼为乡导,土贼倚边贼为羽翼。六、七年来,韩、蒲被掠,其数不多。至近来荒旱频仍,愚民影附,流劫于泾原、富、耀之间,贼势始大。当事以不习战之卒剿之不克,又议抚之。其剿也,所斩获皆饥民也,而真贼饱掠以去。其抚也,非不称降;群聚无食,仍出劫掠,名降而实非降也。且今年麦苗尽枯,斗粟三钱;营卒乏饷三十余月,即慈母不能保其赤子,彼官且奈兵民何哉!且迩来贪酷成风,民有三金纳赋,不能得一金;至于捕一盗而破十数人之家、完一赎而倾人百金之产,奈何民不驱为盗乎!若营兵旷伍,半役于司道、半折于武弁;所余老弱,既不堪战,又不练习:当责督、抚清汰操练,以备实用也』。

  削工部尚书南居益职——以军需不办也。以刘遵宪为工部尚书。

  是月,山西流盗犯石楼、永和,破蒲州、潞安,官兵败没。

  秋七月辛巳,大雨竟日。

  甲申,上御午门受俘,诛贾继钥等。

  乙酉,进孙承宗太傅、张凤翼太子太保,并廕锦衣卫指挥佥事。进祖太寿少传,廕指挥同知;宋伟、马世龙并太子太保,尤世禄、杨肇基太子太师,吴自勉左都督。余文武陞赏有差。

  御史王道直言:『盗起于饥,请发兵饷银买本色,一从保德州河路,一从洛、宜陆路,庶收拾人心,解散党附』。不报。

  辛丑,海丰县有石围数丈、高丈余,忽移五十余步。

  是月,国子祭酒顾锡畴言:『文庙先贤自四配、十哲外,两庑共六十二人。「会典」所载,东自澹台灭明至颜浍三十六人、西〔自〕宓不发至步叔乘二十九人,位次多紊,且有汉儒次宋儒之下;非所以妥先儒也。宋罗从彦、李侗虽万历时从祀,实朱熹父执所从受学;既皆从祀,不可不论其世。乞行详定』。章下所司。

  八月甲寅,提督总兵马世龙罢。

  癸亥,杀督师兵部尚书袁崇焕,处以殊死。上御煖阁,辅臣成基命等入对。久之,出御平台,文武诸臣俱入;谕曰:『袁崇焕付托不效,专事欺隐。市粟谋款不战,散遣援兵,潜移喇嘛僧入城,卿等已知之;自当依律正法。今特流其妻子、兄弟,余不问』。辅臣顿首谢。崇焕,藤县人;万历己未进士,素以韬略自诩。迨督师出镇辽东,其入援时,三日五赐金、币宣劳,亲为饮至;而迁延不战。至擅杀毛文龙,朝议纷纷,以致杀身。

  甲子,谕:『旧辅钱龙锡背公逞私,密谋主款;袁崇焕疏语已露,终不奏闻。并不重罚,何以惩后!命法司拟罪』。逮至,论死。

  癸酉,插汉虎墩兔憨拥兵偪大同,巡抚张宗衡议战、总督魏云中议款。御史白士遴言:藉款以修守、固守以待战;报闻。

  丙子,以曹珍为工部尚书。

  九月己卯,黄甫川贼仍勾西边入掠,洪承畴、杜文焕从孤山进击,大破之;擒斩三百八十余级,贼始奔溃。

  宥水西降人安位。先是,龙场坝,本水西地;水、蔺相仇杀,争地。其后结盟奢崇明,败水西,假之居。其地去永宁且六百里,山箐峻险,不产榖;蜀人欲设官屯兵以自广。总督朱燮元奏:『御蛮之法,治以不治;既来则安,不专在攻取也。今水西既以纳款,残蔺安敢负固!惟当明定疆界,使诸蛮自耕牧,遵往制职贡赋,数世之利也。若设屯兵,臣愚以为不便』。上未之许。后推勘地界,卒如其议。又欲用兵郡县土司者,燮元奏不可;遂传檄诸蛮,布朝廷威德,谕以出降。诸蛮感服,争纳土、献重器。燮元分以地,俾世守;凡蛮俗虐政苛敛,一切除之,使参用汉法,可为长久计。奏闻,制曰「可」,西南悉宁。

  辛丑,京师大雷雨,电。

  特擢陕西参政洪承畴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

  皮岛刘兴治袭清兵于青山凤凰堡,屡有杀伤;孙承宗奏言:『兴治小胜未足赎罪;而决意树功,其志可录』。上褒答之。

  冬十月乙丑,巡抚登莱右佥都御史孙元化请改朝鲜由登州,礼部议「暂从觉华岛」;兵部以「贡道改陆从海已七年矣,忽改觉华岛,非便」。从之。

  先是,延绥大盗张献忠等以五、六千人掠靖边、安定、绥德、米脂间,攻清涧;延绥巡抚洪承畴同杜文焕击斩八百余级,招抚十八寨——凡千九百余人。是月,王嘉胤陷清水营,杀游击李显宗;已又陷府谷。

  大盗李老柴于鄜、雒、中部间纠三千余人,攻合水县。杨鹤征宁夏总兵贺虎臣;己卯,虎臣于盘谷击贼,擒斩六百六十级,又于宁州斩贼八十八级。

  十一月丙子朔,祖大寿率兵出塞至骆驼山,袭败清兵。

  丁亥,「神宗皇帝实录」成。

  逮前经略辽东兵部尚书高第。第家滦州,以前闻边警,举家遁;滦人立溃也。

  山西总兵官王国梁追贼于河曲,发红衣炮;炮炸兵乱,贼乘之,兵大溃,参将李春芳先遁。

  丙申,关内官兵击斩中部贼八十三级。

  十二月乙巳朔,大盗神一元等三千余人破新安县;丁巳,破宁塞县,据其城,杀参将陈三槐。己巳,勾西人四千骑益围靖边三日夜,遂陷柳树涧、保安等城。

  时关中大旱,延安四郊皆盗。米脂贼张献忠据十八寨,甫川贼王嘉胤、齐三据东山寨府谷县,其余扫地王、上天虎据清涧保攻寨,横天王、隔沟飞、点灯子等据清涧县,三里虎、倒生虎等贼据安乐寺避贼坞;后嘉胤败死,献忠伪降,而嘉胤遗党王大用等复入山西河曲县,饥民神一元等在柳树涧诸处勾西边出没为盗。洪承畴与杜文焕等次第讨之,贼稍稍知惧。寻杨鹤力主抚,而文焕罪去,贼势遂蔓延矣。

  ●崇祯实录卷之四

  怀宗端皇帝(四)

  崇祯四年春正月乙亥朔,上不御殿。是日风霾。

  刑科给事中吴执御上言「加派之害」;上责其妄言。吴执御复奏:『臣见部臣题核云:今日生财,无踰加派。夫古理财,虽曰多端,岂有以赋民为生财者乎』!上责其支饰。执御又言:『理财加派,尚属不得已之心;而捐助、搜括二者,尤难为训』。上曰:『加派,原不累贫;捐助,听之好义。惟搜括滋奸;若得良有司奉行、抚按稽察,岂至病民』!

  己卯,夜,盗陷保安,副总兵张应昌擒斩百七十三级;神一元死,弟一魁领其众。

  壬午,孙承宗出关,由前屯、宁远抵松、锦。庚寅,由三道关历石门、燕河关、三协十二路,由石塘路过平谷,经盘山入蓟州而还。条上边事,曰先任封疆大臣、曰次择八部将帅、曰蓟镇备守、曰辽镇备战、曰合蓟辽酌战守之宜、曰复城、曰防插;上善之。于是议筑大凌河,兵部尚书梁廷栋实主之。既而廷栋去,朝议撤工,且责镇抚;丘禾嘉惧,尽撤防兵。承宗曰:『不可。□至而战,上策也;据见粮以计守御,中策也;委空城以疲强□,下策也』。

  癸未,流盗掠平阳。

  翰林院编修黄道周奏救钱龙锡,调外。初,逆璫定案,诸奸深憾龙锡,谋借袁崇焕事报之;且因龙锡,罗及诸臣。周延儒、温体仁实主之,欲发自兵部尚书梁廷栋,廷栋不敢任。至是,道周疏上,延儒意稍解。

  庚寅,王嘉胤渡河掠菜园沟,副总兵曹文诏击却之。

  己亥,命御史吴甡赈陕西饥荒,招抚流盗。谕曰:『陕西屡报饥荒,小民失业;甚者迫而从贼,自罹锋刃。谁非赤子,颠连若斯!今特发十万金,命御史前去酌被灾处次第赈给;仍晓谕愚民:即被胁从,若肯归正即为良民,嘉与维新,一体收恤』。

  罢总兵杜文焕——以去冬在延川纵部将李崇荣杀乡民曹孟孝等男妇百九十九人,知县王道行闻于按察使李天经,吴甡劾之也。

  上召辅臣、九卿、吏科都给事中刘汉儒、河南道御史喻思恂及各省监司于平台。召浙江按察副使周汝弼,问「浙、闽相连,海寇备御之策」;对曰:『去秋寇犯海上,五日即去』。问江西右布政使何应瑞、按察司佥事王继夔「尔省宗禄,何以不报」?应瑞曰:『江西山多田少,瘠而且贫;抚、按查核,有司尚未报耳』。问湖广右布政杜诗、按察使范中彦「尔楚去夏何以民变」?诗曰:『定变后,地方随安』。上曰:『宜杜来患』。问福建左右布政使吴阳、陆之祺「海寇备御若何」?阳曰:『海寇与陆寇不同,故权抚之。但官兵狃抚为安,贼又因抚益恣;所以数年未息』。上曰:『前抚李魁奇,何又杀之』?阳曰:『魁奇,非郑芝龙比。即抚,不为我用。今钟斌虽降,亦不就抚』。上问「实计安在」?祺曰:『海上兵肯出死力,有司团练乡兵、多设火器,以守为战,剿之不难』。上复访熊文灿才力于阳;阳奏:『文灿才胆俱优,但不集思广益,视贼太易』。问河南左右布政使杨公翰、贾鸿洙曰:『收税耗重,宜斥有司』。对曰:『近奉上命,已革去矣』。问广东左右布政使陈应元、焦源溥曰:『尔省所负宣、大兵饷数十万,何也』?应元曰:『近已解纳』。上曰:『宣、大重镇,兵饷急需;自宜速清』。问山西按察使杜乔林流寇事;对曰:『寇在平阳,或在河曲;近闻渐已渡河,须大创之。但兵寡饷乏』!上曰:『前不言寇平乎』?曰:『山、陕隔河,倏去倏来,故河曲被困』。问河曲之陷;曰:『贼未尝攻,失于内应』。问「导贼何人」?乔林曰:『大抵饥民为之;不早图,且误国事』。问陕西参政刘嘉遇以流寇;对曰:『流寇难灭,由兵饷不足』。上复诘以前报寇平;曰:『寇见官兵即散,退复啸聚』。上曰:『寇,亦我赤子也;宜从抚』!曰:『今正用抚』。上曰:『前何以杀降者王子顺』?曰:『以其授抚后,复仍出掠尔』。『近寇何状』?对曰:『一在延安,一在云岩、宜川』。上凝思久之。退问广东左布政使陆问礼、按察使孙朝肃——问礼已除南赣巡抚,上曰:『南、赣多盗,若何』?对:『行保甲、练兵伍,庶足弭盗』。上曰:『此须实效,空言何为』!问「海寇若何」?曰:『广东海寇,俱自福建突至,舟大而多火器;兵船难敌。但守海门,不令登陆,则不为害』。问「海澳归顺之利害」;曰:『火器足用,人未可信』。以及广西、四川、云南,次至贵州,问右布政使朱芹以安位事;曰:『安位求抚,督臣原责四事:一擒奢酋;一献樊虎、奢寅妻马人、子阿甫;一令送巡抚王三善之柩;一责削地。安位等谓「既通九驿,非得水利地方,难供粮饷」。督、按二臣又不轻予,故议未决耳』。已召各官谕之:『当正己率属,爱养百姓;朕自有显擢。否且不贷』!各臣退谢。又召左都御史闵洪学、左副佥都御史张捷、高弘图至,谕洪学曰:『卿初任首疏甚善,未曾实行。御史巡方,关系甚重;巡按贤,则守臣皆贤,百姓受福。若巡按不肖,其误非小』。屡命申饬,回道者少,上曰:『今后当行严核』。又曰:『卿与吏部实心任事,天下可治』。乃退。

  宁武总兵孙显祖言:『闻喜稷山贼二十余万,日剿日益;官兵不过二千,奔逐不支。乞再发京营,或调边骑五、六千协剿』。命下兵部委总督专制;以兵、饷并乏,事竟不行。

  二月乙巳朔,召廷臣于平台。

  辛亥,夜,定边营降丁大噪。时关饷五旬,各求给散;守备张天礼同游击马科□谕,乃安。降丁仍逃二百余人,皆副总兵曹文诏所收山西降盗也。

  壬子,总兵贺虎臣、杜文焕等合军围保安,神一魁勾河套千余骑突围出,诸军怯走。一魁纠众数万劫宁夏,都指挥王英兵溃,各道将兵弃城南奔。

  戊午,神一魁至庆阳,破东关;游击伍维藩等击斩五百余人。

  庚申,户部告急请帑;不许。

  壬戌,四川建昌猡蛮千余人作乱。

  丙寅,福建流寇数千自长汀赖坑突犯瑞金县,教谕王魁春署邑事谕民兵御却之,寇走福建古城。

  流盗万余围庆阳府城,前锋抵宁州,宁州告急。时庆阳独推官马一荀已罢职,杨鹤在邠、干不即援。宜君盗赵和尚等南窥泾阳、三原、韩城、澄城,各盗分犯,不可计。

  己巳,官兵退韩城盗于葭州,斩首四百六级。

  壬申,神一魁陷合水县。

  三月丁丑,张应昌等击神一魁,败之,庆阳围解。时议招一魁,散余党千人。

  壬午,京师大风霾。

  吏部尚书王永光罢,以左都御史闵洪学为吏部尚书。

  癸未,贼首孙继业、茹成名等六十余人来降,还合水知县蒋应昌并保安县印。杨鹤受之,令固原知州国日强于城楼上奉御座,贼跪拜,呼万岁;因宣圣谕,同往关将军庙,令设誓;谕各解散归伍,否则归农。自此群盗视总督如儿戏,其众数万人皆瓣发;杨鹤遂给票,令各还乡。其豪千余人以参将吴弘器领之,驻宁塞河套;恃贼前约出助,神一魁绝之,而宜君、雒川盗又蜂起矣。

  己丑,赐进士陈于泰等三百人及第、出身有差。

  庚寅,东川盗攻嵩明。

  甲午,大盗刘五、可天飞据铁甬城,混天飞、独行狼等聚芦保岭,众各万余,苦饥;于是铁甬城盗犯平凉、固原,芦保岭盗犯耀州、泾阳、三原,混天猴薄宁州,分犯环县。

  贼陷武安,监正吴三才遁。

  己亥,贼诈称官兵袭华亭县,知县徐兆麒遁;越二日,去之。时曹文诏、王性善以贼围庄浪,剿之;故得乘虚入犯也。

  是春,遵化兵五百余人从畿南雄县大掠而南;自临清、济宁入泰安,又折而东北至章丘、东关。闻省城有兵,乃从丁河口入海。抚按余大成、高捷俱报「海中必当溺死」,时皆笑之。

  曹文诏击贼于栗园、菜沟,大败之。

  夏四月丁未,大败贼于陇安。先是,大盗王老虎等攻围庄浪,曹文诏、杨嘉谟遣固原都司靳桂香、游击曹变蛟、守备李登榜等击之。至是,追及于张麻村,败贼,追奔二十余里;会甘肃副总兵李鸿嗣、参将莫与京等随固原副总兵王性善亦至,又败之。贼走长宁驿,且掠且行,将回向宝鸡;曹变蛟等邀击于陇安,斩获甚众;贼众尚四、五千,从静宁州、万马关、石门、朱家店四掠,走雒水城。贼工骑射,依山负险,穷追甚难;而平凉、陇州、华亭、武安、庄浪、静宁等难民计数万出掠,巡抚吴甡再请赈之,已无及矣。

  庚戌,遣大臣祭郊坛禳旱,谕臣工修省。

  谕兵部:申禁硝黄、钢铁、军器出境下海;亡论多寡,俱枭示。

  总兵王承恩等击清涧贼,败之。

  己未,贼渠神一魁降于杨鹤;鹤责数其罪,俱伏谢。一魁破宁塞、新安、保安、合水、围靖、庆阳,有骑五千可充战;鹤侈其事,乞赐万金赈济,又止巡抚练国事北征。国事至中部,报宜、雒盗先后斩五百二十余级,盗求抚,从之。其胁从者多绥德、清涧、米脂饥民,各给印票回籍;其头目随营,委都司穆处置。时言官论鹤玩寇,鹤疏引咎;且言『臣子嗣昌以汝州道去冬调霸州,未半月,复调关门。今荐人辄曰边才;一日未历边陲,何知其堪否!臣已误矣,臣子尝容再误』!

  辛酉,上念旱,释前工部尚书张凤翔、左副都御史易应昌、御史李长春、给事中杜齐芳、都督李如桢。

  改巡检司印为「简」——以犯御讳也。

  曹文诏、马科、曹变蛟、王世虎等克河曲,斩一千五百余级,兵械骡马以数千计。

  兵部尚书梁廷栋免。

  乙丑,临洮副总兵蒋一阳遇长宁逃盗于清水县,战败;失亡数百人,把总徐承斌死之,都司李宫用见执。曹文诏、杨嘉谟自陇州邀盗,径抵麻镇镇,又遗谕帖以间之;盗相疑,杀渠帅红军友。

  丁卯,洪承畴令守备贺人龙劳降者酒;降者入谢,伏兵斩三百二十人。是月,降盗不粘泥拥众胁粮赏,复攻米脂、葭州,守卒却之。巡抚张福臻调王承恩同孤山堡副总兵侯拱极、都司艾万年等共人三千,令樊一蘅监之;至葭州王家庄,洪承畴、张应昌亦至,贼分两营以待。辛未、壬申连战,贼始遁,擒渠帅李成林、刘民悦。官兵集于西川双湖峪,其间窑寨六十有四,皆属天险,尽为盗薮,无窥之者;于是承畴令所在设防堵截。不粘泥惧,率百十骑逃关山岭,马科等击之,又逃含峪,止二十七骑,渡河;守备孙守法、方英擒之,尽歼其骑,不粘泥乃降,手杀贼首双翅虎、缚献紫金龙以自赎。

  庚午,盗陷始兴县,执知县荆廷钰。

  吴甡赈饥前至延安,次延长;寇聚城下,谕以祸福,委同知赵鹤年分赈,围遂解。

  又至延川,游盗闻之,皆回受赈:时抚盗四千有奇,米(?)。

  五月甲戌朔,上步祷南郊。己丑,微雨。庚寅,雨。

  王承恩击宜川贼,败之;渠帅闯山虎、金翅鹏等乞降——金翅鹏,即王子顺侄成功也;余贼走宜君,其众二万,官兵又斩二百四级。

  曹变蛟等追宁塞遗贼于唐山,见山势险隘,从山上下射:贼不支四溃,仍奔华亭,又追斩之。是役也,战张麻镇、战关山岭、战陇安司、战杨三川、战唐毛山,先后斩一千四百余级,而宁塞之逸贼稍杀矣。

  巡抚练国事趋宁塞,值吴甡于鱼河;是日,甡至榆林镇。以晋兵遏籴,斗米六钱,草根木皮为尽,人至相食;甡因奏:『榆林者,天下之雄镇也,宿将勍兵出焉,非他镇比。杂贩牟利,商民欣赴,初无损于晋。若以防河为名而绝秦人之命,恐老成谋国,必不在此也』。

  大盗赵四儿以万余人掠韩城、合阳,复窥芝川镇;灵州参将张全昌以五百人接战三日,贼走鄜州、中部。巡抚练国事复同张全昌、赵大胤夹攻,大败之。时榆林连旱四年,延安饥民甚众;西安大旱,练国事更请发帑赈济,不报。赵四儿寻降于清涧,继而逸去入西之永宁、石楼。

  礼部尚书李腾芳致仕,以黄汝良代之。以甄淑为大理寺卿。

  谕刑部以矜疑钦恤,唯钱龙锡不许;言官屡以为请,至是释之,戍定海卫。龙锡出狱,周延儒即过之,极言上欲加重谴,调护殊艰;龙锡极感之。未几,温体仁至,龙锡因述延儒语;体仁曰:『上固不甚怒也』!于是闻者谓体仁质直、延儒虚伪,不知体仁已阴挤延儒矣。嘉善钱士升素端谨,为龙锡门人;闻体仁语,颇重之而轻延儒,体仁遂与相结。

  癸未,吴执御上言:『昨见计臣疏称岁额四百万,今加至七百万,缺额尚百六十万;则饷犹未裕也。如加派,则害于民;不加派,则害于兵。前年遵、永之变,袁崇焕、王元雅等皆以数百万金钱,狼狈失守;史应聘、张星、王象云、左应选各以一邑或破敌于狂逞之余,或坐镇于婴城之际。由此言之,今日言饷,不在创法而在择人,可知已。臣妄谓北直沿边诸邑,敕吏部选补贤能,畀以本地钱粮,便宜行事;各随所长,训练土兵。此法一行,饷不取偿于司农,兵不借援于戍卒:计无便于此』。上以钱粮尽畀其本地饷兵,则边镇奚资;不听。

  丁亥,宜川、雒川盗破金锁关,杀都司王廉等;别部屯黄龙山,劫韩城。总兵王承恩还镇,道遇贼,击败之。

  初,洪承畴抚盗王子顺等,驻榆林;巡按御史李应期诛之。上谓「贼势獗甚,招抚为非;杀之良是」。命吴甡核奏。

  丁酉,延绥、榆林大雨,始有禾。

  庚子,大盗满天星等来降,选骁悍者置营中;散其余党一万二千余人,给免死票、路费,即命其魁分勒回籍。未数月,皆叛去。

  壬寅,流盗自合水、保安逃出者万余人,从庆阳攻中部;署印同知郑师玄告急,杨鹤遣官招之。是夜,降丁内应,城陷。

  工部郎中李若愚请复建文帝庙号,录殉节诸臣;章下礼部。

  大同、襄垣等县雨雹,大如卧牛、如犬石,小如拳;毙人畜甚众。

  潞安■〈犭回〉民作乱于壶关、高平、陵川;宣大总督张宗衡剿平之。

  六月癸卯朔,曹文诏击斩王嘉胤于阳城,王承恩等又败贼于雒川。

  丁未,大学士钱象坤罢。

  以熊明遇为兵部尚书。

  山东徐州大水。

  庚戌,未刻,临颍县雷雨。忽王家庄风霾,坏民居,压死三人;即至杜家庄,倾楼拔木,室庐、器用尽失,飘散无迹,压死五人。风霾渐至巩家庄,长五十余丈、广十五丈,砖瓦、磁器翔空落地亡恙,铁器皆碎。

  丙辰,淮安、扬、徐、济宁大雨,水坏民居、田稼。

  辛酉,延绥副总兵张应昌、兵备道戴君恩以贼混天猴、张孟金约齐,蔺二贼谋袭靖边,先邀之,遇于真水川坌口,贼遁;追至中湖山力战,射白广恩坠马,又射死张伏仓;贼乱,大败之。

  癸亥,贼混天猴、独行狼万余人谋攻合水县,自甘泉之甄家湾而东;洪承畴率都司马科等二千人追之。丁酉,追至甘泉山中,混天猴等乞降。

  西人犯绥红山,官军拒却之。

  秋七月戊寅,贼入东关,游击陈光先率兵巷战,遂走之。曹文诏自庆阳以千八百骑赴救,至花园寺,闻炮声疾驰;贼迎战,俄四山伏起合围,文诏几不支。文诏力斗突围,贼始败走;追杀颇众,分路趋驿马关。

  大盗上天龙、马老虎、独行狼复掠鄜州,列三营于太平原;杨鹤、王承恩从三川驿往击,斩独行狼、马老虎,贼溃,上天龙以二千人降。吏科统事中孟国祚、曹履泰各奏抚贼欺饰之弊,国祚曰:『今日招抚,原迫于计之无奈,借此以宽目前;而贼势益横,有此处就抚,彼处猖獗。当事既欲言抚,必不肯悛;将至身名俱败,贻误封疆』。履泰曰:『偷旦夕处堂之安,无制伏安插之道;只有借抚以张贼之焰、以盖贼之名;官兵亦束手而不敢动将。草泽之雄,窥见庙堂举动如此,天下事尚忍言哉』!

  庚辰,宜川知县马自龙出至云岩镇,被大盗刘九思等劫去,胁舁入城;九思坐公署,令三户养一贼。总督杨鹤闻而檄下,始出走。鄜延道张允登请宽自龙戴罪视事,巡按御史吴甡纠为抚局所误;朝论讳之。

  癸未,逮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兵部右侍郎杨鹤下刑部狱——明年,戍袁州卫。

  辛丑,贼陷中部县。先是,守道翟师雍所抚盗田近庵等以六百人分驻马栏山,吴甡书止之;及李老柴、独行狼、郝临庵等南下攻中部,田近庵内应而陷。吴甡行次隆坊镇,去县四十里;随遣总兵王承恩屯城北、副总兵赵大胤等屯城西合战,大败之。

  八月癸卯,总兵贺虎臣前奉杨鹤檄剿庆阳贼刘六等,计斩刘六。是日,于环县击斩余党五百人,西路渐平。

  己酉,洪承畴至平凉,以镇原贼恣掠,发甘肃临洮兵三千剿之。

  清兵大举围大凌河城,祖大寿与何可纲固守。大凌围未解,巡抚丘禾嘉、总兵宋伟、吴襄率师援之;禾嘉悸怯,屡易师期,又与伟、襄不相能。是日,遇于长山,襄营先乱,败绩;监军太仆寺少卿张春被执。前一日,凌城食尽,可纲知城且不守,语遣大寿去,自为文以祭,死之;大兵遂入凌城。张春自军中上书请款,巡抚丘禾嘉密表其事;孙承宗曰:『春亦丈夫也,独不闻其妻翟氏六日不食而自经乎』!春被执求死,欲杀之;或劝救,因幽之萧寺中,日夕给馔,春终不屈。久之,或携■〈觞,舟代角〉酌之;春色喜,即讲经史大义,人多就正焉。后疾卒。

  吴执御论周延儒『揽权雍蔽、植党徇私,会试、廷试、馆选首列多出其乡。皇上习见延儒票拟摘发细事,近于明敏,遂尔推诚;不知延儒阴谲之尤,实借票拟以行其私』。上切责之。戊午,执御再劾;庚申,又劾之。俱留中,不报。

  谕武举试艺,毋专取文藻。兵部覆试武举,奏技勇多不称;遂削前监试御史余文■〈火晋〉等籍,下主试左春坊杨世芳、刘必达于狱,改命侍讲方逢年、编修倪元璐覆试,与前榜同者三十人。时有大臣子不得与,遂导上过督之。元璐覆试,大臣子复不与,且上章讼世芳等冤;士论伟之。

  先是,巡按陕西御史李应期言「秦贼旋抚旋叛」;御史吴甡新代,上命其确察报闻。于是甡上言:『延庆地亘数千里,土瘠民穷;连岁旱荒,盗贼蜂起。东路则王嘉胤攻破府谷,渡河犯晋;西路则神一元破宁塞、破柳树涧、破安边,攻保安。一元死,弟一魁继之,又破合水,围庆阳;总督杨鹤本年移镇宁州,遣官招抚、安插宁塞者四千有奇,余党郝临庵、刘六等众不下数万。五月初,总督离宁州,贼已掠环县、真宁之间:此保安、合水之流孽也。延安四载奇荒,边军始乱,出掠于米脂、绥德、清涧,胁从甚众,几于无民。去秋流劫延南,巡抚洪承畴方控制东西两路,力不能及;三月间,贼掠宜川、雒水、宜君、中部等县,点灯子众号数万,自山西回黄龙山,西安北界数州县被毒最惨:此延北边贼流毒西安者也。总兵王承恩、榆林道臣张福臻以勤王兵五千南剿,贼望风潜逃。总督移镇耀州招安诸盗,待之殊厚;满天星等临阵降于榆林道臣,亦不下数百人。贼见大兵在南,遂徙而北;延川、安定、清涧、绥德、米脂、吴堡、葭州虽散原籍,仍复掠劫。于是有「官贼」之谣,而人致恨于招抚之失策矣。点灯子众五、六千在清涧之解家沟,旋抚旋叛;庆阳郝临庵、刘六等亦受道臣周日强之抚,今攻陷中部者,多其众也。又降贼独头虎等见大兵之来已出韩城,潼关道胡其俊犹追赆钱九十万;贼复横索,一一给之惟谨。要挟重赀之说,有自来矣。为今之计,惟集兵南北合剿,歼渠魁而余众自破,明赏罚而士气自鼓;秦事犹可为也』。

  流盗陷山西隰州、蒲州,以前光禄寺少卿许鼎臣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提督雁门等关。鼎臣上六事:蠲租、增饷、明赏罚、劝忠义、分信地、破资格;大抵沿习之语,识者讥之。

  洪承畴驻庆阳,复报乏饷;大败赵四儿于山西桑落镇。

  是月,罢工部郎中孙肇兴。肇兴监督盔甲厂,以帑诎、且积负商人,因疏劾监督太监张彝宪;上怒,令肇兴同监造太监刘守干回奏,肇兴落职。

  九月壬申朔,山西流盗犯济源。

  神一魁复叛据宁塞县,劫参将吴弘器、缚守备范礼,焚掠横甚;官兵攻围之,贼食尽,其党黄友才斩一魁以献。

  大盗独行虎、满天星、一丈青、上天猴等五部在宜川、雒川、韩城间恣掠,副总兵赵大胤在韩城——去贼营二十里,不敢出战;士绅强之出,报五十级,验之则率妇女首也。给事中魏呈润劾大胤,落职。

  命洪承畴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

  乙未,命太监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钱粮,唐文征提督京营戎政,王坤往宣府、刘文忠往大同、刘允中往山西各监视兵饷。

  赵四儿就擒。赵四儿,即点灯子也;起清涧、绥德,逞于延绥,奔突韩城、宜川、雒川,往来秦、晋,沿河郡县多苦之。至是,伏诛;平阳稍安,洪承畴力也。其党黑煞神起,又有紫金梁、老■〈犭回〉■〈犭回〉、过天星、乱世王、蠍子块等。

  冬十月辛丑朔,日食。

  流贼复掠庆阳。

  命太监监军王应朝往关宁,张国元徃蓟镇东协、王之心中协、邵希韶西协。

  庚戌,官兵复中部县。初,六月,王承恩屡攻不下。八月,练国事继进,贼突出数百骑溃围,复勾庆阳大盗郝临庵等引众数千自保安镇来援,谋截我粮道;杨嘉谟自耀州至,曹文诏及张福臻兵俱至。至是,克之。曹贼数百人陷宜川县,练国事在三水遣参将李卑驰援之,贼遁。

  辛亥,封岷王企■〈金丰〉。

  十一月丁亥,以太监李奇茂监视陕西苑马、茶马,吴直监视登岛兵饷。

  辛卯,孙承宗还关门,引疾;命放归。

  命南京礼部右侍郎钱士升祭告凤阳皇陵;礼成,奏言:『凤阳土地多荒,庐舍寥落;冈陵灌莽,一望萧然。周咨其故,皆言凤土确瘠,在江北诸郡为下下。民居皆涂茨,一遇水旱,弃如敝屣;挈妻担子,乞活四方。户口既已流亡,逋赋因之岁积。有司束于正额,不得不以逋户之丁粮派征于见在之赋长,于是赔累愈多;而见在者,又转而之他矣。昔李特之乱巴蜀,乘于驱逐流民。伏祈特为蠲赈,可以招流亡,可以息乱萌;生财固本,举积于此』。不报。

  闰月戊申,贼谭雄复据安塞,参将李卑驻兵城外;总督洪承畴以我兵若株守宁塞,必至各处蠢动,乃命曹文诏围宁塞,自率骑夜趋安塞城下。壬子,王承恩亦自延安至,即诱谭雄等五人出,斩之。降丁陷甘泉县,劫饷十万八千两,杀知县郭永图;河西道张允登战死。允登转饷,混天猴勾盗掠焉。洪承畴闻之,遣王承恩分剿,而自以四百人赴甘泉;以甘泉,鄜、延咽喉也。贼势日炽,承畴日不暇给矣。

  癸丑,夜,盗陷安定县。大盗不粘泥、张存孟等三千余人自鱼河川,因内应,入之。

  戊午,倪元璐上言:『原任右中允黄道周学行兼至,今代所希。天为陛下生此人,仰佐天章,黼黻一代;不可谓之偶然也。在今之时,闻臣此说,或以为疑;所谓世人「贵耳贱目」。若道周死后数十年,天下推之,必有甚于臣言者。臣虽愚悖,岂敢以身触雷霆,过情奖物;即陛下释之不诛,臣亦惧为后世所笑!所以推举,本由至诚。道周而外,原任顺天府尹刘宗周清恬鲠介,足以磨励一世。今天下本无人,得其人又不能用;如此,安望天下有为陛下奋其忠良者乎!陛下幸听臣言,还道周原官,而出臣于外;此犹弃珷玞,得良玉也』。上不听。

  初,东江刘兴治反,屠皮岛。皮岛旧副总兵张焘与兴治内戚沈某合谋图兴治,未发;会登莱巡抚孙元化荐参将黄龙为东江总兵,至岛,兴治遂叛。元化以兵部尚书熊明遇督援切急,从海上命参将孔有德等以三千人赴关外;有德遭飓风,几毙。迨归,复命从陆,不胜愤;屯邹平月余,进至吴桥,亦称兵破临邑。壬申,巡抚登莱右佥都御史孙元化欲亲抚有德。初,元化谓复辽土宜用辽人,固辽人宜得辽将;故征辽将孔有德、耿仲明等。甲戌,有德连破商河、新城,巡抚余大成称疾,遣材官往谕;不听。遣中军沈廷谕以兵往,肩舆赴阵,不事甲胄而败。

  是月,宁武总兵孙显祖败贼于万全县——乃蝎子块所部四营也,走夏县洪水镇,佯乞抚;夜袭显祖营,以有备而遁。

  十二月庚午,时考选科道二十余人,复核在任钱粮;于是下户部尚书毕自严狱,熊开元、郑友玄俱谪去。命自后考选将及,先核税粮。吏科都给事中颜继祖上言:『诸臣已列清班,复使杜门;进退维谷,殊为未便』。上切责之。自是郡县益务严酷,不知抚恤。

  进祖大寿少傅左都督。大寿守大凌城,被围日久,食匮、援兵不赴,遂以城降——既而逃归。

  甘泉贼陷宜君县,又陷葭州;兵备佥事郭景嵩死之。

  庚辰,登莱总兵官张可大至朱桥驿,值孙元化还登州,言抚事已定,可毋西行;盖信其不反也。可大叩其详,始知叵测;可大仍西行,元化竟檄止之。

  乙酉,孔有德攻青州。

  总兵官陈洪范镇守居庸、昌平。

  庚寅,孔有德攻登州,至泥水山,困乏,矢亦尽;而孙元化主抚甚力,令夜丁乙登云书谕之,有德始营山下。夜攻城东南,却之。

  洪承畴奏:抚贼张献忠、罗汝才等千九百余人。

  上忧延绥贼蔓,以吴甡请饷及洪承畴疏,切责户、兵二部。兵部尚书熊明遇请措二十万金接济秦中。

  是年,上念孝纯太后无御容,命新乐侯刘氏求子弟貌似者图之;又绘孝元太后御容于博平侯家,并如前法,迎入大明门。上早出,百官多未至。

  ●崇祯实录卷之五

  怀宗端皇帝(五)

  崇祯五年春正月己亥朔,大风霾。

  庚子,张可大令副总兵张焘与邵国祚川兵共三千六百人战城东,焘兵忽戴红巾反击,我兵歼焉;游击陈良谟等死之。

  辛丑,登州城陷。时孔有德上书孙元化,元化信其言;午刻,开门纳张焘兵三百人——盖伪降也。各官力阻,不听,置于太平营。夜漏十刻,内应合,开东门,杀官吏绅民几尽,执元化及兵备道宋光兰、知府吴维城、同知贾杰、知县秦世英及乡绅梁之垣,拘于游击耿仲明宅;胁元化移余大成书,求奏赦有德。更造舟募兵,居七日,得舡航海,遂纵元化等归。张焘不肯降贼,自缢死。

  壬寅,张可大知水城不可守,杀妾婢,自经于太平楼。初,有德攻城,登人告急,宋光兰曰:『事在防院』。元化曰:『已别有计』。及城破,欲杀光兰;光兰因自叙清操,释之,杀故河州判官张瑶。

  癸卯,贼陷保安县,又陷合水县。

  流贼陷山西蒲州、永宁,且大掠;巡抚宋统殷提兵援剿。巡按御史罗世锦归咎于秦,谓以邻为壑。给事中裴君阳——晋人也,上言请责成秦镇、抚驱之回秦后,再议剿抚;识者笑之。

  洪承畴请留陕西饷银二十万资剿费,并以劝农;从之。

  先是,宁塞逸贼合环、庆诸寇屯镇原县之蒲河,欲犯平凉,走凤翔、汉中;练国事自泾州驰赴固原,檄固原道王振奇同副总兵王性善等截守各隘口,檄平凉道徐如翰同副总兵董志义守泾州各要害,又檄总兵杨嘉谟、游击赵光远共缉奸杀贼塘马,断其耳目。贼遂不敢出,又食乏,互相猜疑。洪承畴从鄜州间道驰至庆阳,曹文诏以临洮兵二千至,宁夏总兵贺虎臣兵亦至,会于西澳;各夹击贼,大小十余战,追奔数十里,伤坠亡算,而宁塞之寇尽矣。惟浑天猴等尚据襄乐,国事遂移镇宁州。时以西澳之捷,为用兵来第一。戊午,承畴等击贼槐安堡,又败之;贼虽奔窜,尚破华亭、扰庄浪,而官兵追捕亟,贼皆破胆争潜匿。先是,陇西韩城、安塞、安定诸寇,承畴偕文诏先后清荡;铁角城为边盗薮,贼魁郝临庵、可天飞以援中部,亦为王师所败。独行狼窜入其伍,耕牧铁角城为持久计;闻他盗尽平,则亦震惧。虎儿凹锥子山之贼大败,可天飞已斩其二贼,皆生得就诛。自是,西人稍休息焉。

  辛亥,孔有德破黄县。

  壬子,以山海关监军参政杨嗣昌为右佥都御史,提督军务,巡抚山、永。

  乙卯,以山东武德道徐从治为右都御史,巡抚山东;谢琏为右副都御史,巡抚登莱。

  己未,有德薄莱州。

  庚申,以傅淑训为通政使。

  逮故巡抚孙元化、余大成。秋七月,元化伏诛;明年,戍大成。

  甲子,通政使马鸣世等奏言:『三秦为海内上游,延安、庆阳为关中藩屏,榆林又为延、庆藩篱;无榆林必无延、庆,无延、庆必无关中矣。乃自盗发以来,破城屠野,四年于兹;良以盗众我寡、盗饱我饥,内鲜经时之饷,外乏应手之援。揆厥所由,缘庙堂之上以延、庆视延、庆,未尝以全秦视延、庆;以秦视秦,未尝以天下安危视秦。而且误视此流盗为饥民、为降丁,势焰燎原,莫可扑灭。若非庙堂亟增大兵、措大饷为一劳永逸之计,恐军骛于东,贼驰于西;师老财匮,揭竿谁御!天下事,尚忍言哉!乞敕所司亟措饷二十万给民牛种、为兵士犒赏,急图安戢,庶全秦安而各镇安矣』。

  吴执御奏荐黄克缵、刘宗周、姜曰广、文震孟、陈仁锡、黄道周、曹于汴、惠世扬、易应昌、罗喻义,上责其徇滥。辛未,四川道试御史吴彦芳亦奏荐李瑾、李邦华、毕懋康、倪思辉、程绍,上恶二人朋比,下彦芳、执御刑部狱,坐奏事、上书诈不以实律,杖,为城旦;报可。

  丙寅,河套着力兔以三百骑近塞,称插汉虎墩兔憨求款;曹文诏在暗门,同定边副总兵张应昌、同知赵之庠议,未决。丁卯,前总兵孙显祖有逃丁诱定边降丁内应,借守东、西二门,招着力兔入之;千总张射奎、王希武等出城拒截,文诏等各击斩百四十一级,千总李世科阵没。文诏奉檄还靖边。初,哈台吉——故辽东海西部落因避敌来归,分置各镇,哈台吉等百余人居定边;文诏剿山西盗,颇得其力。自宁塞告变,文诏回奏窥定边空虚,潜购河套以畔;赖文诏力战,逐之城外。

  二月庚午,德陵成,进周延儒少傅兼太子太傅,温体仁、吴宗达少保并太子太保,何如宠太子太保,各赐金、币;余文武、内臣赏赉有差。

  丙子,西人二十骑犯宣府黄土梁,保安盗购西人八百余骑夹攻宁镇,贺虎臣溃走;前总兵杜文焕御之,始退。而盗为西人所诱,强半西走,保定遂空。

  甲申,巡抚山东御史王道纯言三事。曰分移镇:新抚臣徐从治、防臣谢琏不宜并城,一当移驻莱阳,共相掎角。曰须精兵:孔有德所畏,惟降丁川兵耳。合山东兵万人,保安、天津兵四千人;若再得边兵或川兵,庶可防御。曰慎招安:彼既叛亡,毋论其不来,即来而收之,保无奸人内应;必过莱入登,在彼招安为便。

  丁亥,海宁扞海塘成。

  庚寅,盗夜入鄜州;兵备佥事郭应响出御,死之。

  三月辛丑,工部右侍郎高弘图上言:『臣部例有公座,中则尚书、旁列侍郎,礼也。内臣张彝宪奉□理两部之命,竟与臣部迭分宾主,俨然临其上;不亦辱朝廷而亵国礼乎!且臣今日之为侍郎也,副尚书、非副内臣;国家体统,臣固不容不慎。故仅延之川堂,而公座毋宁已之;虽大拂彝宪之意,臣不顾也。况总理公座署命另置,宜即设一公座,以见朝廷之尊。在臣部者仍还之部,岂不名正言顺、内外得平哉』!上以粮务事重,自应到部验核;升堂公座事,如旧例。弘图遂引疾求去,不允;疏七上,削籍。

  癸卯,上幸太学,行释奠礼。先期,征衍圣公孔胤植、五经博士颜光鲁、曾承业、孟弘誉陪祀。

  兵部赞画主事张国臣出抚海兵,巡抚徐从治奏其非计;以『抚使一出,攻城益急。国臣曰:「我不当缒城出击以怒之」;果尔,必使有德任意攻围,拱手以莱授之,如孙元化之于登城而后可。今元化入京,国臣又从外助之;盈庭集议,自以为一纸贤于十万。援兵绝迹,职此故矣。臣唯死守,必不敢以抚之一言面谩至尊,败封疆而戕民命也』。奏入,不报。盖登莱之抚,周延儒实主之。

  孔有德以舟三十艘招皮岛将陈有德,随诱杀岛将,以三千人入登州。

  丙午,太监张彝宪奏省直料价积逋百万,命工部开数,立限完纳;又命户部严核兵数额饷,浮饷增于何日、始于何年?逐一详具,以凭奏闻。

  申军机泄漏之禁。

  以胡应台为刑部尚书。

  壬戌,贼自武安监陷华亭——甲子,遁。

  夏四月癸未,孔有德攻莱城西南隅;徐从治伤炮,卒。从治,海盐人;奉诏驻青州。以莱城危急,特入居守,且力言抚叛非计;不幸遇害。变闻,予祭葬,赠兵部尚书,立忠烈祠。

  丁酉,夜,江宁地震。

  是月,红彝千余人筑城彭湖。

  湖广流盗自兴国直入江西泰和县。

  六月壬申,河决孟津口,横浸数百里。

  甲申,兵部职方员外郎华尤诚上言三大可惜、四大可忧,刺温体仁、闵洪学;上诘责之。允诚又极言其失;上怒,夺允诚俸。

  是月,江西流盗自吉安攻抚州、乐安,掠崇仁。

  秋七月壬寅,司礼太监曹化淳提督京营戎政。

  逮巡抚宣府右佥都御史沈棨。时插汉虎墩兔憨犯张家口求款,市棨不以闻,即答书设誓宴赉。太监王坤以闻,逮讯之。

  癸卯,孔有德杀莱州府知府朱万年。先是,推官屈宜扬入莱城,云有德必降,但欲见防院谢琏;琏遂主款,遣莱州知府朱万年出谕有德等下马迎拜,万年复入。甲辰,琏偕万年同出宣诏,被执;万年亟呼「闭门」,即杀之。推官屈宜扬得入,寻自经。

  乙卯,以马士英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丙寅,逮士英——以擅笞张家口守备,又取都司库六千金;太监王坤密以闻。

  登州辽妇生子,人身、猴面、二角、鸡足;生即能言。

  罢兵部尚书熊明遇

  八月丙寅朔,天寿山大雨,水冲损庆陵宝顶;削前工部尚书姚思仁职。

  丁卯,吏部尚书闵洪学罢;以李长庚为吏部尚书。

  甲戌,曹文诏等击贼甘泉县,大败之。洪承畴令胁从者免杀,降四千余人,散者亦数千人。官兵疾进,诛其渠帅,余俱散匿山谷。

  丁丑,河套千余骑窥甘肃凉州,副总兵都督佥事柳绍宗、相希尹击却之。

  庚辰,皇三子慈炯生。

  逮山东总督刘宇烈——以科臣、道臣并劾其丧师辱国也;以朱大典代之。

  辛巳,孔有德精锐入登州北城,将入海;总兵吴襄等遂拥众先登。乙酉,有德引兵去,官军尽抵城下;复招远、再复黄县,始解围。

  九月戊戌,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编修倪元璐引疾,放归。

  以韩日缵为礼部尚书、张凤翼为户部尚书。

  丁酉,孔有德趋山海;壬申,复入登州城,官军围之。

  以太监郑良翰、谢文举、扶进朝、魏典、卢文德提督京营戎政。

  西安县雨榖,其粒长于常稻差,■〈黑完〉黑。

  山西流盗破临县,贼魁豹五等据其城;又掠怀济,焚清化镇。破修武县,杀知县刘凤翔。河南巡抚樊尚燝以晋人之争左良玉也,奏言『贼在山西垣曲山,渐近济源;请良玉近驻泽州,北可以援高平、长子,东可以救陵川、潞安,西可以应阳城、沁水,为晋保境兼顾济源,是豫患未甚剧也』。

  冬十月庚午,命前御史金声、中书舍人王应龙修历法。

  登州叛兵屡出战,游击程仲文、守备祖邦楼先后战死;已而叛兵入胶州、海州。

  己卯,定海兵击海寇,败之。

  庚辰,海盗刘香老犯福建小埕,游击郑芝龙击走之。

  癸未,安塞遗贼掠西川、胡坌,延绥巡抚陈奇瑜委总兵王承恩击败之,贼目乔六自斩其党魁以降,余遁;延绥稍宁。

  丁亥,以周士朴为工部尚书。

  十一月乙巳,孔有德、李九成出战,败弃登州,九成中弹死。

  十二月丙寅,有德航海,半至黄县。

  戊辰,御史吴甡言河决浸及祖陵;命责河道尚书朱光祚勘闻,即督守臣修筑。明年以运河浅阻,削一级;寻罢。

  流盗自河南息县破光州。

  停开纳事例。

  总督张宗衡、巡抚山西许鼎臣同逐临县贼,贼转入磨盘山。山方六百里,闫正虎盘据交城、文水以窥太原,邢满川、上天龙盘据吴城、向阳以窥汾州;紫金梁等以秦兵、豫兵、毛兵尽集泽潞东南,遂乘虚掠东北,从沁州、武乡、辽州、榆社入榆次,又入寿阳,距太原不五十里,许鼎臣撤临县之师以归。

  戊寅,严皇城守卫。

  庚辰,南京礼部主事周镳请撤太监张彝宪,略曰:『内臣用易而去难,此从来之通患。然不能遽去,犹冀有以裁抑之。今皆不然,但见因内臣而疑廷臣者多矣,用廷臣而疑内臣无一焉。如彝宪用,而高弘图之鲠介终不可容矣;以至金铉、孙肇兴、魏呈润、赵良曦、曹文衡、王弘祖及李曰辅之激直,熊开元之慷慨,无不罢斥。尤可叹者,每读邸报,半属内侍之温纶;从此以往,锻链臣子、委亵天言,只徇中贵之心,将不知所极矣』!上怒其切直,削籍;礼部员外郎袁继咸疏救,不听。

  乙酉,赵和尚等贼斩其魁郝惟端以降,诸将分领入营,还宜君。

  己丑,命司礼监右少监刘芳誉提督九门。

  是冬,令百官进马,三品以上各贡一匹,余或合进,俱纳御马监。不过賫金贸之本监也;自外入者,虽骏骥亦却之。

  是年,命鬻祠庙、仓铺。

  ●崇祯实录卷之六

  怀宗端皇帝(六)

  崇祯六年春正月甲午朔,大风霾,日生两珥。

  丁酉,畿南盗闯入西山,距顺德百里。时大队尚在山西,零骑数百分为二道:一北向,西犯平县,窥固关;一南向,河北怀庆、卫辉尽遭蹂躏矣。丁未,左良玉破贼于涉县西坡,斩其渠;贼望左家旗帜,皆靡——然贼势尚盛,眈眈未忘中州也。进屯辉县之百泉书院三日,寻北踞林县山中。于是赵村居民相望而起,河南兵七千先后失亡殆尽;良玉势成孤注,不得已邀总兵邓玘兵御之。

  庚子,运舟出天津海口,飓风尽覆。

  以户部郎中史可法为江西佥事布政司参政。

  癸丑,曹文诏进都督同知。

  留两淮盐课十万充饷客兵。

  大学士周延儒以宣府阅视太监王坤疏劾,乞罢;不允。

  庚申,遣催外饷十一人。

  二月癸亥朔,建昌军沈学之家生豕,二尾、八蹄、二身、一首。

  戊辰,召都察院左都御史张登,谕之曰:『风纪重地,向来考核御史之法,不能实行。今察吏安民,莫先考核。卿其励之』!

  庚午,召廷臣于文华殿,谓左副都御史王志道曰:『遣用内臣,原非得已,朕言甚明;何议论之多也!昨王坤疏,朕已责其率妄;乃朝廷举敕,莫不牵引内臣。岂斥各官,皆为内臣耶』?对曰:『王坤直劾辅臣,故举朝皇皇为纪纲法度之忧。内廷既可纠廷臣,廷臣亦可纠内臣;臣为法度惜,非为诸臣地也』。上曰:『朕见廷臣其于国家大计不之言及,唯因内臣在镇不利奸弊,乃借王坤之疏挟制朝廷,诚巧佞也!且文武各臣未尝不用;因其蒙徇,故勉用内臣耳』。周延儒等请上优容,上色稍霁;延儒曰:『志道非专论内臣,实责臣等溺职』。上曰:『职掌不修,噉名立论,何堪宪纪』!立命志道退。

  戊子,山海关永平大雨,水坏城郭、田舍、人畜亡算。

  辛卯,曹文诏击榆林贼,败之。文诏出师屡捷,惟山西总兵张应昌逗遛不进;于是贼渠紫金梁、老■〈犭回〉■〈犭回〉从榆社败,北奔,总兵艾万年、贺人龙斩之。

  巡抚许鼎臣因奏言:『寇党三十万,流毒晋地五年。今西贼万余遁济源山,其内王屋、燕柱、析城、中条,令李卑、艾人龙等从沁州、阳城、沁水入剿,贺人龙、李春芳从垣曲、绦州入剿:此西路之大概也。东贼二万余遁辉林武陟山,其内为青羊谷、赤狄囤、王莽岭、伏牛山、碗子城、犬王庄、小西天、孙膑坡、箕山、辽山,今曹文诏、孙茂林自潞安入剿,猛如虎等自辽州、和顺、东平入剿:此东路之大略也。太、汾西北有三阁五刚短毛贼,镇臣张应昌等任之;余如霍州之东山、赵州之休粮山、隰州之水头镇、石楼之花城窊、孝义之开府乔山,则皆土贼易定』。疏入,上心谓饥民非流寇,而鼎臣亦藉以宽文法也;上遂谕都察院,以『民穷盗起,皆由亲民之官妄取民财、弥逢上官;小人得志,百姓愈困。敕巡按御史广访以闻』。

  上谕吏部礼部曰:『朕惟祖宗朝求才用人,原不徒凭文艺,尽拘资格;惟在敦尚行谊、选建贤能,以佐治理。故童子必入小学,遇试先核德行;自入学以及释褐,必有实德,方许登用。异日败行,考官并坐。至于四海之大,岂无潜修硕德、积学弘才、清直刚方,实堪大用者乎!更宜简拔一、二,以示风劝。若科道,不必专出考选;馆员,须应先历推知:并当廷议,垂为法守』。

  三月辛亥,刑科都给事中陈赞化劾大学士周延儒以游客李元功、医官张景韶通贿;命下元功镇抚司。延儒奏辨,赞化又劾延儒『前语「去辅李标,上先允放,余即封还原疏,上遂改「留」,实有回天之力」;今上,羲皇上人也,此是何语!罪不止轻泄』。至指借停刑以罔贿利,引刑科给事中李世祺为证;世祺亦奏赞化言实。户科给事中朱文焕亦劾延儒「重荷国恩,毫无补救;群喙交攻,万无可留」。报闻。

  丙辰,蜀贼攻苍溪县不下;遂走广元;同知张鹏起等战二郎关,大败,杀守备张应甲、黄朝玺。

  己未,蜀贼攻百丈关,守备郭沾辰、陈中败没。

  陕州、兴平等官入觐,贼不得达;巡按陕西御史范复粹以闻。

  是月,发十万金,命御史陈乾阳赈济山西。

  夏四月丙寅,贼破平顺县,杀知县徐明扬。

  孔有德、耿仲明由盖州自归于清。初,仲明弟仲裕先来通镇守登莱,东江前将军黄龙计杀之;及登州破,龙家在城,阖门死焉。龙守旅顺,计有德等必逸,逸必道旅顺;果至,逆击,大有斩获,擒毛有贤、承福等。未几,清兵入旅顺,杀龙。

  辛巳,总核各京、省积亏盐课三百二十余万,命有司如数解纳;否则,指名参处。金花积负,亦分见征、带征勒完。

  礼部尚书黄汝良上「昭代乐律志考」,命付史馆。

  河南西路盗自辉县入清化镇,游击越效败没,左良玉擒斩六十一人;其武安东盗,游击陶希谦击之,亦败没。部臣以河南不塞太行之险,揖盗使人,不得无罪;河南乡绅奏请陕西总督洪承畴兼辖河南,部臣欲移承畴驻潼关为三省之界,监制晋、豫二抚并曹文诏、邓玘、张应昌三镇,上不允。

  命司礼监太监张其监、郝纯仁、高养性、韩汝贵、魏伯绶等赴各仓,同提督诸臣盘验收放。

  癸未,承运库太监奏缎匹欠数十万;命有司勒限输上。

  兵部请三省抚臣亲在行间,晋抚同曹文诏入阳沁山中、道臣王肇生同张应昌入潞安山;豫抚同左良玉直入星轺驿,别遣邓玘直入少阳关;保定巡抚同梁甫、周尔敬入小西天等处。其褊裨,各选一知兵道府督之分剿。报可。

  五月癸巳,巡抚山西许鼎臣以流寇恣掠,请蠲积逋并预免数年额赋;不许。

  户部侍郎刘荣嗣等奏言:『调兵剿寇,非守城也。近抚、镇多设雄兵株守郡邑,意以城池亡恙,可逭失事之责;不知贼利野掠,何用攻城!此名为防寇,实同纵寇。荡平无期,病全在此。请城守委有司,抚、镇率其丁壮凭高设险,专主援剿』。

  庚子,云南曲靖江府土舍安边与安其爵、其禄,同祖兄弟也;其爵世乌撒知府,其禄欲仍受沾益知州修好。巡抚蔡侃解谕之,俱听命。

  以侯恂为户部尚书。

  壬寅,插汉虎墩兔憨同河套五万余骑自清水、横城分入,守备姚之夔等不能遏;临河堡参将张问政、副总兵史开先、守备赵访皆逃,遂薄灵州,总兵贺虎臣以千骑入守。乙巳,出战,移入屯堡;连屯数十里,杀掠惨甚。上怒巡抚耿好仁,寻逮之。

  丙午,太监张应朝调南京,与胡承诏协同守备。

  己酉,谕兵部:『流贼蔓延,各路兵将云集;一切功罪、勤惰,应有监纪。特命内中军陈大金、闫思印、谢文举与山西内中军孙茂霖会各抚道分入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军中,监纪功过、督催粮饷、安抚百姓;仍着内库发四万金、素红蟒缎四百匹、红素千匹,军前立赏』。

  壬子,河套西犯延绥定边营,官兵击斩一百二十七级。寻复犯灵州、横城、延绥、西川,降盗王成功乘边警纠众复叛于西川,掠双湖峪;陈奇瑜、王承恩方御插汉,即分剿于王家岔,斩首百四十一级。继而承恩又击贼于膈膊峪,斩八十八级,王成功歼焉。时又大雨,西川平。邓玘击贼善阳山,大败之,射死紫金梁;贼夺气。

  工科给事中孙晋上言:『徐、邳而下至安山,无岁不决,无决不害;而最剧者,莫如苏嘴、建义等处。宜亟讲求疏塞之方,此天下兵饷通塞之间也』。

  六月辛酉朔,命太监高起潜监视锦宁、张国元监视山西石塘等路,综核兵饷,犒赏军士。

  乙丑,川兵溃于林县,毛兵杀伤甚众;潞王告急,乞抚臣驻卫辉控御之。

  丙寅,贼围汤阴,败乡兵;林、辉、涉、安等县绵亘一山,故易蔓也。又贼自阳城、垣曲来,合于济源。

  红彝犯漳州;明日,突攻中左所,官军失利。

  插汉虎墩兔憨犯延绥。

  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郑以伟卒。

  庚辰,大学士周延儒罢。始,温体仁与延儒深相结纳,延儒故力援之以进。至是,体仁将夺其位,太监王坤疏攻延儒,举朝争之,体仁不之助。及王志道召对,上语延儒曰:『卿昨辨王坤疏,日后将入史书』。体仁觇知上意,故凡与延儒为难者,体仁必阴助之,而助延儒者皆诎焉。兼以「羲皇」语谤讪有据,遂不解。命行人王芝瑞护行以归。

  甲申,张彝宪以户、工二部外逋一千七百余万,当令科道分催。时督饷方裁,故下部院酌议;部院请查参完负,罢不遣。

  河南大旱;密县民妇生旱魃,浇之乃雨。

  秋七月辛卯朔,大风拔木。

  壬辰,贼屯武安;乙未,贼屯彰德、汾州。命太监闫思印同张应昌合剿。汾阳知县费甲鏸以逼迫苦供亿,投井死。

  丙申,贼陷山西乐平县。

  召兵部尚书熊明遇等于平台,以沈棨私通插汉,欺擅辱国;明遇对曰:『天语严毅,臣等不胜惶惧!退而思之,亦边臣处置失平耳,于天威无损也。七月朔,抚臣沈棨手书曰:「青永为哈喇慎诸部,现在墙下与招抚官懽然道故;往谕之,启其悔心」。明旨虽严,不亦纡边臣之难乎!以插汉临边而去,俱皇上威灵所及;圣意云辱,不过谓誓稿数语耳。汉、唐英主于塞外嫚书,皆置不理;即本朝款贡言语岂能尽驯,边臣却而不奏。今此举实不成盟,中军都司等官与之颉颃,兼以捐俸犒劳为词,未闻朝廷裁处,于天威何损哉』!先是,插汉屯膳房堡、沙岭,时总兵王世忠、巡抚沈棨因私犒三千金,插汉攒刀说誓;事闻,上初犹豫,熊明遇力为请。上以问周延儒,伏地不对者久之,上乃不允;以誓文中朝廷与插汉并体——寻逮棨,遣戍。

  戊戌,命行人召故大学士何如宠。

  庚子,叙内臣守莱功,徐时得、翟升各廕锦衣卫正千户;余陞赏有差。

  湖广守备太监魏相监视登岛兵饷。

  八月乙丑,谕田赋定额;于是户部尚书侯恂上言:『「赋役全书」款目错杂,田亩、丁口又率不得原额;增减多少,何由稽考!莫若以「万历会计录」为据,合派辽饷,另立一门,庶攒造为易』。

  庚午,以杨一鹏为户部尚书,总理漕运、提督军务兼巡抚凤阳等处。

  议城张家湾,从户科右给事中林正亨之言也。

  丁亥,流寇过静宁,攻隆德;知县费彦芳告急。固原道参政陆梦龙驻静宁州,闻警往援;遣把总王珍领二百人往,先遁。明日,隆德陷,彦芳被杀;梦龙战绥德城外,阵没。

  九月壬寅,命沈世奎加总兵,固守皮岛、檄谕朝鲜。世奎因遣参将陈龙檄皮岛宣布朝廷德意,因至朝鲜。

  以冯英为刑部尚书。

  以南京礼部右侍郎钱士升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是秋,襄城县莎鸡来自西北,群集以万计——固沙漠产,今飞入塞内,占者以为兵兆也。

  冬十月甲子,登州雨雹。

  大学士徐光启上言:『臣奉命督领修正历法,所进历法书表者三,共七十二卷;日缠月离、恒星经纬、日月交食,各种略备。今至五月,复令知历者推算,得「各色立戍表」二十卷,「日缠交食及土木火星历指草稿」六卷。虽草创似为成全,恐稽大典;则用人诚不可缓。御史金声博综理数,大理寺评事王应遴学亦通赡,且数请修历,堪以委用;令其共相讨论,可计期而竣矣』。因缴历法、敕印。寻召李天经督修历法。

  戊辰,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卒。光启字子先,博学,善星历、兵法;性行淳谨,为时所推。予祭葬,赠少保,諡「文定」。

  己卯,礼部尚书林欲楫上言:『今天下所最患者,曰官贪、曰民穷、曰兵弱;臣请略陈之。夫官之贪〔者〕,本源浊也。皇上惩请托贿赂之弊,法非不严。顾巧者或藏径窦、险者或捏风形,直景不如端臬、窒流不如澄源;使断绝夤缘之路,即澄清铨叙之法。民之穷者,本业微也。国家税额四百万石,仰给江南;今江南民力竭矣。臣渡江而北,濠、徐、青、齐以抵畿辅,榛莽极目;其民转徙无常,沟洫之制、耕耘之事不知也。宜募江南贫民就耕北方,官给牛种;每夫授田若干,俾为世业,三年始征;有司巡行阡陌,疏通水利。其密迩河、淮,凿渠引之,以资灌溉。使西北无不耕之田,即岁漕可渐省也。兵之弱者,训练非也。今之团操,徒灞上儿戏耳;必欲化弱为强。宜于练兵之时,寓选将之法:如十一人为一队,先召十人,课其膂力、骑射、击刺而甲之;有才过十夫,即补队长。十队为哨,再试队长;有才过十队者,即补哨长。十哨为总,自把总而上,必久历行间,实有劳勩者,方递迁参将以至大将。将取于兵,更不他索;兵伏其将,更不相猜。按队而十人具,按哨而百人具:所以杜虚冒也。臂指相使,队伍不乱;所以寓节制也。至若孔有德尚在旅顺,海上堤防,倍宜加毖。皮岛孤悬,恐难独支;宜令登抚择南之水师兼善火器者,俾与皮岛犄角,亦牵制之一助也』。

  癸未,插汉犯宁夏。

  赵州贼至宁晋,阻清水河不得渡,南宫被掠甚惨;总兵梁甫在获鹿,隃期始至,贼已至柏乡,西归五台山矣。五台山周围数百里,贼据显通寺,其中薪刍、粮储皆具,险阻足恃;官军号称夹击,其实未尝遇贼也。

  论囚,上素服御建极殿,召阁臣商确,温体仁无所平反。陕西华亭知县徐兆麒赴任七日城陷,论弃市;上颇心恻,体仁默不一语,竟抵法,人皆冤之。

  十一月癸巳,进礼部左侍郎〔王〕应熊、右侍郎何吾驺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甲午,参将陈龙抵朝鲜王京,面谕国王;王随输米二千石助饷,特赐金绮。

  乙未,前顺天府尹刘宗周应召至京;命俟林钎、孙慎行至,同见。十月二十五日,见朝;上责其迟缓,宗周引咎乞归。

  癸卯,司礼太监郑之惠总督东厂。

  甲辰,插汉西哨巴兔等五十余人来降。

  洮州卫地震。

  壬子,定远堡龙洞内忽铜鼓有声;甲寅,又有声。先年,奢寅败,声闻三日;崇祯二年二月有声,西兵犯永。

  乙卯,武安、涉县贼佯乞抚,乘冰渡河,陷渑池;河南通判袁勳遁。四川按察使刘永祚入觐过县,失敕书及御览文册。贼分入河南、湖广、汉中、兴平。

  十二月己未朔,贼陷伊阳。

  国子监进「二十一史」。

  乙丑,参政李天经上历书。

  庚辰,贼假进香客,陷郧西县,掠遂平。

  壬午,叙复登州功,复朱大典原官,进兵部右侍郎;谢三宾进太仆寺少卿。余陞赏有差。

  癸未,东江石城岛都司尚可喜降于清。时孔有德、耿仲明在迫力河治舟,可喜因掠长山、广鹿诸岛,缚都司孙奠邦、李承恩等来归(?)。

  是年,陕西、山西大饥

  ●崇祯实录卷之七

  怀宗端皇帝(七)

  崇祯七年春正月壬辰,降盗王刚、王之臣、通天柱等至太原挟赏;巡抚戴君恩于明日设宴,斩刚等,各营共擒斩四百二十九人——王之臣,即豹五;通天柱,即孝义土贼也。贼党称「紫金梁」、老■〈犭回〉■〈犭回〉已死,既而侦之在东山,无恙;而西山则有翻山鹞、姬关颖、掌世王三贼,寻生得献俘。而岢岚大盗高加讨号「显通神」,尤横;会大旱灾,饥民投贼者逾众。

  张献忠犯信阳、邓州。兵科给事中史可镜请镇筸兵数千剿楚寇,控扼襄阳、德安;兵部奉调镇筸五千,以施南等处兵足其数。贼尽入应山,都司佥书周元儒击败之。

  丙申,刑科给事中李世祺劾大学士温体仁、吴宗达;忤旨,谪世祺于外。

  贼自均州掠谷城,遂趋襄阳。

  命司礼太监卢继宁封朝鲜国王。

  辛丑,贼陷洵阳,偪兴安、西乡;土寇乘之,汉中为震。游击唐通剿土寇,而兴安贼随破紫阳、平利、白河三县;分守道王在台固守兴安,又洪承畴赴之,城得全。时练国事移兵商、雒,巡按御史范复粹驰赴汉中,贼始奔;南破凤县,入四川。

  满城布衣魏文奎上言:『今年(甲戌)二月十六日(癸酉)晓刻,月食,今历官所订乃二月十五日(壬申)夜也;八月应乙卯日食,今乃以甲寅:遂令八月之望与晦并白露、秋分皆非其期,讹谬尚可言哉!臣年已七十八矣,谨将本年日食、月食时刻分秒详具进览』。命召文奎入京测验。

  辛亥,煞胡堡守备叶逢春报:西人三千骑与降丁相杀,自水口入犯。

  甲寅,镇篁副总兵杨正芳败贼于旧县金沙铺。

  贼攻房县,日夜毁民居门扉舁攻,穴城入之;又陷保康。

  是月,唐王聿键奏言:『南阳知府陈振豪于寇至张皇失措,擅取仪卫守陴。崇祯五年,臣捐千金缮城;今城之坏尤故也。乞别选贤良』!命逮振豪下刑部狱。

  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奏言:『南都、凤、泗、承天陵寝所在,宜以宿、寿、襄、叶为咽喉,淮、徐则京师咽喉;乞敕淮南巡抚杨一鹏急宜豫备。贼势果东,似宜移驻』。

  二月壬戌,以大学士温体仁、吴宗达主试礼闱。礼科给事中吴家周劾体仁越次,上不怿,贬家周。

  贼陷兴山县。

  监视登太监魏朝以给事中庄鳌献所上「太平十二策」内撤监视,因求罢;不允。贬鳌献于外。

  戊辰,巡抚宣府右佥都御史焦源溥报:插汉虎墩兔憨远徙,部众离散。

  总督太监张彝宪请入觐官投册,以隆体统;许之。

  庚午,山西提学佥事袁继咸上言:『士以廉耻气节为端。有廉耻,然后有风格;有气节,然后有事功。如总理内臣有觐官賫册之令,皇上从之,特在清理文移、剔厘奸蠹,非欲群臣诎膝也。乃上令一出,靡然从风;藩、臬、守、令,参谒屏息。嗟乎!一人辑瑞,万国朝宗;诸臣未觐天子之光、先拜内臣之座,士大夫尚得有廉耻乎!逆璫方张,是时干儿、义子昏夜拜伏,自以为羞;今且白昼公庭,恬不至怪!国家自觐典二百余年,未闻有此;臣所为太息也!科臣李世祺劾辅臣温体仁、吴宗达,既谪世祺,复罪考选;文选郎中吴鸣虞使言官括囊无咎大臣,无一人议其后:大臣所甚利,忠臣所甚忧!又臣所为太息也』!奏入,上责其越职言事,摭拾浮议。既,张彝宪亦奏辨,谓『觐官参谒,乃尊朝廷』。继咸又上言:『尊朝廷,莫大于典例。知府见藩、臬行属礼,典例也;见内臣行属礼,亦典例乎?诸司至京,投册吏部各官,典例也;先谒内臣,亦典例乎?事本典例,虽坐受,犹以为安;事创彝宪,即长揖,只增其辱』!上仍切责之。

  知贡举礼部左侍郎林钎奏言:『贡士颜茂猷作「五经义」凡二十三艺,录之恐遭于式,黜之又重其才』。上以其该博,命录之;继列于榜,特令一体廷试。

  贼入瞿塘,陷夔州,杀署印同知何承光;道臣周士登、通判王上仪、推官刘应侯、奉节知县谭楚良俱遁,免。

  庆王上言宗禄虚设,如庆城王府于崇祯六年方给万历二十六年之禄。上异之,命追责向来所司。

  戊寅,蠲登、莱宿逋,且赈之。

  甲申,上祀先农,躬耕耤田。

  是月,海丰雨血。

  山西贼自宜川渡河,合降丁、饥民蔓延于澄城、合阳间;官兵斩三百余级,余遁。会北兵至,夹攻;斩百五十级。遂突入商、雒,十三营号十万,掠洵阳、兴平,流入汉川。

  三月丁亥〔朔〕,南京右都御史唐世济上言:『流寇有四:一乱民、一驿卒、一饥黎、一难氓;宜分别剿抚』。上善之,命专委总督陈奇瑜。

  辛卯,上御文华殿;日讲毕,阁臣退。命再入,问「陈奇瑜今安在」?温体仁对曰:『闻在延绥,今彼请饷三十万』。上曰:『已留新饷』。钱士升曰:『新饷虽留,此时官未尽征,恐难济急。至于难氓,势必资遣,方可得生。但期以免死,势终为贼』!上低回久之,乃谕曰:『近来用人拘于资格,乙榜巡抚,若以为怪』!因论及南宫试事曰:『近来文章俱属浮习,如董仲舒「天人三策」,真文章也』!

  巡抚山西右佥都御史戴君恩奏留新饷二十三万,乞准开销;又乞发内帑赈济。命于太仆寺量给。时山西自去秋八月至今不雨,大饥,人相食。

  己亥,大学士何如宠在道,屡引疾;不许。刑科给事中黄绍杰奏言:『如宠栖迟里门、徘徊道路,非有所疑畏,则有所瞻顾也。将来君子、小人不能并立,次辅温体仁当知所自处矣。自体仁为相,无岁不旱、无日不霾、无地不灾、无在不盗;燮理固如是乎?秉政既久,窥旨必熟。故中外诸臣承奉其意,如一人当用,则曰此与体仁不合;一事当行,则曰此体仁所不乐。凡此,皆召变之由。乞命体仁引咎辞位,可以上回天心、下慰民望』!上责其率妄,调外。

  辛丑,策贡士于建极殿。上特裁宸翰,问以恢疆、安边、屯田、盐法、漕运、马政、恤民、足兵、正士习、破资格,其道安施?朕将亲览。为赐刘理顺以下三百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丙午,河套、插汉合犯宁夏河西玉泉营,总兵马世龙击却之。

  夏四月丙辰朔,海寇刘香掠海丰。

  己未,工部侍郎李遇知等请发帑金十万赈济陕西;命户部议之。

  庚申,新平堡参将马铁贝诱降丁入市,收其弓矢;诒以军门巡边出迎,遂驱而歼之。上首功。

  辛酉,西人数百骑犯新平堡,传烽守备王国臣驰斩八十级;西人歹打儿汉吉囊等前,以三万骑乞降。

  丙寅,贼在房县,妇倍于男;张全昌击斩百五十八级。

  丁卯,安位以兵送安边往沾益州。

  壬申,西人陷保定州。

  甲戌,发帑金五万,命御史梁炳赈饥陕西。时山西永宁州民苏倚哥杀父母,炙而食之。

  川寇三万人退屯郧阳之黄阳滩,分三道——一均州趋河南、一郧阳趋淅川、一金漆料过河趋商、洛、卢氏;张应昌战均州五岭山,兵败,还均州。

  西人陷得胜、镇羗二堡。

  丁丑,贼陷两当县。贼攻苍溪,陷凤县;洪承畴闻插汉犯甘肃,即自汉中行。至栈道青桥驿,闻贼营宁沔州;庚申,返褒城、至沔州援宁羗,贼由阳平奔巩昌。丁卯,承畴过白水江;辛未,抵摆州。壬申,至成县,见贼势盛,且分道一向边方、一向汉中,知府断栈道、守鸡头冈,贼不得至褒城,由汉王山犯固城、洋县,官兵固守;贼间往石泉溪阴,又别部贼二万趋宝鸡、汧阳求抚。又湖广贼二、三万犯平利。盖春夏间楚、蜀贼合于秦,又卢象升等萃兵于楚,故贼尽奔汉中、兴平;而川贼入西乡者二、三千,又犯城固东下。是时诸贼尽入汉中、兴平,以接于商、雒矣。寇自五年聚于晋,纵之渡河,而豫、楚被害;至是,又还集于秦:而朝廷漫无措置,失此机会,良可惜也!

  癸未,贼往四川,阻大江,入西安之终南。

  是月,宣大收降丁五千一百九人,妇女不预焉。时插汉虎墩兔憨西徙。

  总督漕运杨一鹏奏言:『去冬十一月,淮、泗之间方千里俱有异鸟丛集。雀喙、鹰翅、兔足、鼠爪来自西北,千万为群;未尝栖树,集于田,尽食二麦:亦灾异也』!

  五月丙戌(原文误丙寅)朔,尚膳监太监王永祚奏:三宫膳羞,归并大庖。从之。

  辛卯,免浙江崇祯三年以前织造缎疋。

  贼陷文县。文县去岁大旱,入秋早霜,冬无雪;今春不雨,斗米七钱。延绥西路,数年不登。贼分部,一掠鄜、延,奔绥清金峪者,官兵击斩千三百余级;一掠延、庆,亦擒斩数百:皆傍终南山,窜入商、雒。

  插汉虎墩兔憨犯宁夏,总兵马世龙拒之,斩八百九十余级。

  丙申,洪承畴以副总兵贺人龙刘成功等兵二千、游击王永祥骑八百赴蓝田。盖寇出陕西之道有二:曰商、雒,曰汉中、兴平。时贼深入南山大峪,实近省会;故逐之。遂东奔纲峪川,复入大山,远窜商、料来罗。其前犯西安、泾阳、三原之贼李自成、张献忠等,俱西奔盩厔、鄠二县。

  傅宗龙密陈防海之策,欲尽撤皮岛兵以节浮费;兵科给事中常自裕言。

  贼陷卢氏县。

  乙巳,洪承畴自汉中西援甘肃。

  练国事奏:『今日最难有五:一〔曰〕缺兵。大盗起于延绥、榆林,兵力不足,遂调甘肃。自宁夏丧师于灵州、甘肃丧师于凉州,今防插虎尚且不足,能分以剿贼乎?榆林兵止五千,陈奇瑜率之而防秋,又当西还,则兵愈少。二曰缺饷。西安、凤翔兵荒,且留新饷;即使支尽,不抵三镇之用。司府无可借饷,饷将安出!三曰缺官。荒、盗频仍,有参罚戴罪、有追赃客死、有失城就逮;道、府且不乐就,何况有司!今官缺三十余员,何以治民、办贼?故缺官急宜补,而参罚亦宜少减也。〔四〕曰宗禄。秦俗嚣悍,贫宗尤甚;垂涎赈金,渐不可长。〔五〕曰驿递。秦、晋驿递,例不全给。今募夫之苦更加十倍,故人人思遁。凡在冲路,宜全给以安其心』。

  洪承畴等自盩厔、郿县渡河抵岐山,向平阳,分三道。寇十余万,承畴兵仅三千在汉中,总兵左光先、游击赵光远兵三千四百有奇在临巩,总兵孙显祖兵千五百、参将卜应等兵二千在平凉,副总兵艾万年兵千人止可城守,其游击王永祥、马献图分戍者不预焉。总兵张全昌等兵六千,视盗所向,以为援剿。

  六月乙卯朔,洪承畴以援甘肃,上言:『汉南诸郡各接楚、蜀,今大兵皆屯楚、蜀,贼必偪入汉南。陕抚练国事远驻商、雒,按臣范志粹又以会城空虚而移驻。臣以边急,复离汉南。大盗回集,谁为反顾』!

  叙禁旅功,廕太监曹化淳世袭锦衣卫正千户,袁礼、杨进朝、卢志德各百户,赐金、币;余有差。

  总兵陈洪范请灭插汉;上命趣赴登州。

  丙寅,陈奇瑜因抚治郧阳卢象升剿竹山、竹溪各山寇速战,斩一千七百五十三级。

  贼犯郿县,为乡兵斩溺甚众;宝鸡、岐山义勇闻风率先,贼败去。

  戊辰,飞蝗蔽天。

  己巳,刘成功、柳国镇、艾万年等以三千人战宁州之襄乐,颇有斩获。俄贼众伏发,被围;万年、国镇败没。

  先是,陈奇瑜围李自成大部于南山车厢峡。会连雨四十日,贼马乏刍,且苦湿,死者过半,弓矢俱脱,贼大窘,乃自缚乞降;奇瑜许之,各给免死票回籍。甲戌,出山。

  张全昌追贼兵败,都司田应龙、张应春死之。贼连胜益骄,欲犯西安、泾阳、三原等县;洪承畴令曹文诏以三千人自宁州往援。

  清兵围大同。

  陈奇瑜于峡石狮子山剿秦、晋遗贼,斩七百二十五级,渰五千余人,堕崖死者二千余人。

  秋七月乙酉朔,降盗陷陇州;陈奇瑜闻之,檄各属严守待命。

  谕兵部禁札付加衔。

  加筑京城。

  丙戌,日食。

  己丑,洪承畴奏言:『贼在庆阳、西安,拒败官军。猖獗如此,大抵贼可十四、五万,明知官军一、二万不能四驰,恃其势众,旁伏递进:则剿杀之难。贼皆精骑,每跨双马;官军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贼攻堡掠野,到处可资;官军待粮转运:则粮刍之难。贼入山负嵎,官兵相待一日,即误坐一日:则时日之难』。且请盐课银三十万,加曹变蛟秩,鼓其敌忾。遂加曹变蛟副总兵。

  辛卯,贼至凤翔西关,藉口奉督、抚文安插城内;守臣知为巨寇,诒以门不敢启,须缒城而上。先登三十六人,尽杀之。陈奇瑜因借以为辞,劾地方官绅挠偾抚局,以激上怒;命缇骑逮宝鸡知县李嘉彦及凤翔乡绅孙鹏等五十余人,下刑部狱。

  清兵入大同张家口,又入膳房堡,焚龙门关。

  叛兵杨国栋等拥三千骑直抵西安城下乞抚,巡抚御史范复粹无计,惟登陴固守。明晨,练国事在鄠县闻之,驰还;登南城,檄贼至濠畔讲。一日夜未决,度不受抚,必西走鄠、盩厔;密檄沿途官兵饬备,更设伏于盩厔境上之夹水沟。时禾茂泥淖,骑不任驰;伏发,歼其半。国事又遣官招之,谕杀渠自赎,予上赏;顷之,一贼斩国栋以首献。贼人人自疑,互戕千余人;余仍入南山。

  壬辰,清兵入保安、怀来;命宁远总兵官吴襄、山海关总兵官尤世威以兵二万分道援大同。时辽东粗安,有言巡抚方一藻、总兵祖大寿私通,故移警于西。

  洪承畴令曹变蛟赴三原。

  癸巳,京师戒严;清兵屯膳房堡沙岭,往阳和。

  乙未,洪承畴趋富平,转入渭南,遏各贼。

  叙州定远堡母猪龙洞闻铜鼓声一日夜。

  丁酉,清兵围宣府,遇炮击,退屯深井;天寿山守备王希忠以闻,命亟收人畜入保。

  戊戌,清兵四略永宁。明日,大捷。命保定巡抚丁魁楚移驻紫金关、山西巡抚戴君恩移驻雁门关、总督陈洪范移驻居庸关。

  己亥,命御马太监黄钟育、尚膳监太监王之俊、司礼监太监孙朝喜俱提督忠勇营。

  清兵入镇羌、得胜二堡。

  庚子,以太监孙茂霖监防紫金、倒马二关。

  大盗混世王等从凤翔、郿县东(?)盩厔、鄠县,云犯西安;洪承畴驰一昼夜,明日入西安,预檄富平关兵及张全昌兵俱赴西安合击贼。贼扬至西安之东境,我兵以力疲未能出;承畴恐贼自渭南、华州东出潼关,先令张全昌、副总兵曹变蛟间道走渭、华遏其前。承畴出至潼关红乡沟追贼,游击李效祖、柏永镇力战,自辰至申,贼始却;不能出关,因登山。承畴自潼关驰赴蓝田,欲从山后间道剿之。丙午,贼觇知官兵意,夜走商、雒山中。初,大盗老■〈犭回〉■〈犭回〉等万余先踞南雒山,今又益贼万余;承畴又率张全昌、赵光远共兵三千赴潼关大峪口截其出,仍备阌乡、灵宝诸处。而前淳化、耀州、富平贼李自成、张献忠等东奔,陷澄城县、围合阳旬余,联络百余里;闻承畴兵至,解围,由清水、秦州窥平凉、邠州矣。

  清兵围大同左卫。

  卢象升追上津贼于乜家沟,总兵邓玘斩一百八十六级。

  清兵破安州,杀知州闫生斗。

  己酉,清兵至朔州,围浑源州。

  庚戌(或壬子。原文误壬戌),巡抚河南玄默撤左良玉自内乡,陈治邦、马良文等自雒阳并赴卢氏。

  插汉虎墩兔憨又犯宁夏广武营,官兵击斩四百十六级。

  湖广总兵秦翼明至上津县,商州贼犯丰阳。丰阳,古废关;地接秦、楚,为郧、襄之咽喉。丰阳后有小径曰罩川口,可通郧西。郧阳巡抚宋祖舜令游击周士凤以六百人戍罩川口,翼明夜发兵架梁入贼营后;昧爽,分兵捣其营,贼稍怯,斩百四十九级。

  上忧寇无已时,召谕户、兵二部:以淮抚兵及杨御蕃兵厄南畿要害,护祖陵;以董应文赴彰德,倪宠、牟文绶兵赴山东、河南协剿,以河南湖广兵、李重镇关兵四万五千并赴河南,令卢象升总督征剿承天,责巡按余应桂居守。如秦寇入豫,洪承畴出剿西北、象升进剿东南;贼复入秦,则象升亦入关协剿。而豫贼有自中牟走洧川、有自祥符入尉氏,旋突禹、许、长、葛间;而丰阳关之贼不得出,屯灵宝凡十三营,前三营张平国往许州、王成龙往鄢陵、许文冲往尉氏,大营在永宁、卢氏,约九月向山东,实欲诱我东备,因袭汴梁也。

  八月丙辰,叛兵自斩其渠杨林降。

  陈奇瑜报降贼解散男妇一万三千八百七十七人——斩渠魁十人,俱延安、安定等县民,并令还乡。

  清兵破代州。

  戊午,夜,李自成陷咸宁,杀知县赵跻昌;洪承畴援兵至,遇于城下,贼弃金帛饵我兵,竟西遁。

  庚申,张应昌击咸阳贼,斩四百九十九级,俘其军师刘某;兵气始振。

  清兵分道进:东路至繁峙、中路至八角、西路至三坌。

  贼陷陇州,屯州城及汧陇间浃月。陈奇瑜次凤翔,令参将贺人龙等援陇州;贼围之。

  少詹事文震孟请改先帝「实录」;上以册立皇祖默定、张差实系风癫、红丸轻进意亦忠爱,谕旨即为定案,不必议改。

  旌唐王聿键助饷。

  己巳,清兵攻大同五日,退西安堡。

  清兵入啍,代啍县知县黎壮图降;陷灵丘县。

  辛未,罢总理监视太监。谕曰:『朕御极之初,撤还内镇;事无大小,悉委臣工。不意诸臣营私诿过,罔恤民艰:廉谨者入于迂疏,贤能者好为推诿;居恒但有虚声,临事均无实济。己巳之冬,京都被兵,宗社震恐,举朝束手;此士大夫负国家也。不得已,分遣各镇监视,添设两部总理;虽一时权宜,亦欲诸臣自反。迩来经制粗立,兵饷稍清;诸臣应亦知省,自图改悔。今将总理监视等官尽行撤回,以信朕之初心。惟关、宁偪近,高起潜兼监两镇;京营内臣提督照常。所愿二三臣工,共体时艰!若复蹈陋辙,不惟国典具存,抑诸臣之忠猷何在;良足耻矣』!

  清兵攻保定竹帛口,杀千总张修身。

  甲戌,召勳戚文武于平台,问堪塚宰及总宪者?令各给笔札条对,吏部侍郎张捷曰:『臣之所举,与众不同』。上许之。勳戚在殿西室、文在殿东室,捷旁徨四顾,大学王应熊目属之;诸臣觉其异。及问所荐,则兵部尚书吕纯如也。时诸臣或举郑三俊,勳戚亦如之;或举唐世济,捷曰:『总宪世济可,塚宰非纯如不可』!俄入奏,力言纯如之长。诸臣以纯如列「逆案」不可,刑科给事中姜应甲言之尤力;捷失色。上问温体仁,对曰:『谢陞可』。上曰:『尔等其谛思之』!应熊故善周延儒,而纯如又与延儒善者,体仁阴主之,工科给事中范淑泰遂劾王应熊、张捷同谋党附,大肆欺擅;刑科给事中吴甘来亦劾张捷计翻「逆案」,纯如用,则邵辅忠、张朴辈皆可用矣。上责捷回奏。

  乙亥,召南京吏部尚书谢升为吏部尚书、右都御史唐世济为左都御史。

  刑部尚书胡应台终养去,以冯英为刑部尚书。

  陈奇瑜专事招抚,由城固入汉中,降盗解散万五百二十八人——斩渠魁四人,皆延安人也。勒降人回籍,行八百里至宝鸡等县,仍事杀掠;官兵捕斩三百余级。

  洪承畴至富平,诘朝至马家村,掩盗不备。贼先锋高杰甚锐,承畴还富平,夜袭营,杀二百余人,斩六十余级;高杰降于贺人龙,人龙率以袭贼,却之。

  己卯,清兵出拒墙堡。

  辛巳,祖大寿以兵四千人西援;命驻防蓟镇密云。

  清兵攻大同右卫。

  是月,有大星从狗国坠入大同兵营。

  闰月乙酉,清兵攻宣府,万全右卫守备常如松却之。丁亥,入万全卫。

  洪承畴遣兵击延绥西人,斩四百余级;西人遁。

  己丑,暹罗入贡。

  清兵出塞归,计驻宣、大隃五旬,□获毋算。吴襄、尤世威分道援大同,襄兵败;世威部将祖宽以七百骑战大同北门,颇有杀伤。

  贼陷白水县,知县庞瑜先遁。

  甲午,上御文华殿;日讲毕,仍召阁臣曰:『敌出口,宜先招抚难民;援兵可撤者,当尽撤之』。王应熊曰:『彼利子女、金帛耳,田禾未损;援兵屯驻城西刈禾牧马,民甚苦之』。钱士升亦以为言。应熊又曰:『山西崞县贼止二十骑,掠子女千余人;过代州,望城上亲戚,相向悲啼。城上不发一矢,任其饱掠而去』。上为顿足叹息。应熊曰:『崞县被陷,稛载三百辆;去后数日,官兵始报恢复』。上曰:『各官俱有罪,命兵部核奏』。士升曰:『贼实可击,失此机会』!何吾驺曰:『当尽征各省粮饷,以图恢复』。士升曰:『吾驺所言,是广东事也。若江南,府帑并无存留;且漕粮加派,江南独溢。民力已竭,不堪再困』。上又传兵部设法市马。

  清兵出宣府归,命撤援兵。

  江西、河南、云南大旱。

  壬寅,陈奇瑜至凤县。时贼益炽,北接庆阳,西至巩昌,西北至邠州、长安,西南则盩厔、宝鸡,众殆二十万;奇瑜始悔,分兵出御,而兵亦寡矣。

  甲辰,夜,木星犯奎宿。

  壬子,总督宣大张宗衡、巡抚宣府焦源清、巡抚大同胡沾恩、巡抚山西戴君恩并免——十月,论罪,俱遣戍。

  九月丙辰,巡按陕西御史傅永淳报:『流寇出栈道,攻陷麟游、永寿——即陈奇瑜栈道中所抚贼也。七月,围宝鸡,赚凤翔;其招抚官三十六人在凤翔守城者,皆士民诱杀之』。

  丁巳,应天地震。

  庚申,王恭厂火药灾,伤毙数千余人。

  癸亥,贼破扶风,杀知县王国训。

  乙丑,日讲官少詹事文震孟请告;不允。

  赈淮安、徐、和。

  礼部尚书曾楚卿罢。户科给事中姚思孝论其天启时「要典」副总裁也。

  谕兵部:『腹马俵解,祖制难以尽更,仍旧本折兼收。苑马亏额,前茶马册报七监马匹强半虚数;今欲清补牧地牧军、尽厘牧政各官蠹弊,详酌责成,岂得空言设法!并宣、大市马作何易买?确议具奏』。

  甲戌,河南寇围荣阳、汜水,及于密县;河南推官汤开远同左良玉自郏援密,寇走登封。寻入白沙新庄;又觇知信阳有备,自光山、罗山犯黄安、麻城,自麻城趋罗田,犯蕲水大营,尽入黄州,广济、黄梅告急。

  兵部议大剿:河南兵入潼、华,湖广兵入商、雒,四川兵入汉中、兴平,山西兵入韩城、蒲州。

  丁丑,盗掠略阳。时陕西盗,一由凤县旧栈道,还攻汉中;一出略阳,由阳平关入梓潼、剑州;一由宁羌,犯广元。

  辛巳,洪承畴自平凉遣副总兵左光先等率兵间出华亭;明日,抵陇州,贺人龙围始解。

  冬十月甲申朔,兵科给事中史可镜劾陈奇瑜报抚贼一万三千人勒回延安,似延安人专盗也。又傅永淳上言:『汉南降盗出栈道、渡渭水,陷城据邑,所在骚然;皆由奇瑜专主招降,谓盗以革心,不许道涂讯诘。入一邑而邑不敢问,入一郡而郡不敢问,开门揖盗,剿抚两妨;恐种祸不止三秦也』。

  巡抚山西右佥都御史吴甡言:『御□必须塞外;若塞入,而援截甚难。招安流盗,更宜慎重。「书」云:「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未舍渠魁而概散之者,彼狼子野心势难驯服。况边地穷荒,无居无食;仅曰「免死」,岂遂革心易虑』!

  癸巳,流盗犯黄、蕲。又河南盗扫地王等趋东南,自霍山、英山分掠潜山、太湖、宿松。

  乙未,辽东总兵祖宽抵灵宝。时贼离城六十里,混世整齐王、张献忠皆在焉。会战,斩百二十一级。

  总理户、工二部司礼太监张彝宪改司礼监提督。

  丙申,上连日御经筵,遇雪不辍。谕讲官尚书韩日缵、姜逢元、侍郎陈子壮、少詹事文震孟、谕德姜曰广、倪元璐、修撰刘若宰:言毋忌讳。震孟讲「春秋」,上论及「仲子归瑁」,震孟对曰:『此见当时朝政有缺。以是类推,「春秋」之义实有裨于治道』。上然之。

  丁酉,命邓玘简精锐二千五百人屯临洛,相机剿寇;余兵还蓟镇。其延绥、宁夏、甘肃、固原援兵属陈奇瑜,调遣洪承畴标兵夹击。其陕西、山西、河南、郧阳、四川各巡抚,俱分布要害,扼截应援。

  免宣府总兵张全昌、大同总兵曹文诏、山西总兵睦自强。

  庚子,以郑三俊为南京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周士朴以公主坟价混匿,驸马齐赞元劾之,削籍;以刘遵宪代之。

  乙巳,贼陷陈州,围灵宝;官兵击之,贼奔耒阳诸山。

  贼自京山间道趋显陵;明日,遁入山中。时大寇聚秦中,李自成在干州;招之,不听。老■〈犭回〉■〈犭回〉在武功;而河南贼出永宁,陷灵宝。

  总兵左光先击李自成于高陵、富平间,斩四百四十余人,即还富平。自成弟战没,屯干州安家庄,佯求抚于监军道刘三顾;真宁知县王家永遽信之,出城招谕,被执,失其印。三顾逆其诈,早避堡上。贼有奔泾原者扼于洪承畴,东奔华州、渭南者扼于赵光远,遂折入南山。时官兵三战,共斩一千二十级余。而华阳、南原之贼夜隃山中,出耒阳。

  是月,贡士朱陛宣卒。陛宣,吴县人;万历壬子贡士。学行醇笃,学者私諡「孝介先生」;御史祁彪佳奏荐。明年,赠翰林院待诏。

  十一月癸丑朔,陈奇瑜请各巡抚、总兵分地责成;从之。时抚局大溃,贼氛日炽;故有是请,欲分委其过也。

  癸亥,尽免山东五年以上逋租。

  巡抚河南陈必谦率参将李云程由洛阳趋偃师,命监军同知祖宽趋嵩、汝,皆走汴之路也。时李自成自潼关奔偃师、巩县,张献忠等奔嵩、汝,为豫、楚合寇。贼侦左良玉在偃师,伪向开化,渐西移犯河南;良玉还救,河南贼已出龙门并归东路。

  丙寅,守备刘宗傅报插汉部落百余人叩关乞市,太监刘秉宪以闻。

  总督漕运杨一鹏议浚泇河;从之。

  翰林院侍读倪元璐上「制实八策」:曰离〔□〕交。东西势并泾镐之事,虑在来春。宜敕枢臣秘通边吏,乘兹方合,用间用疑,伐其本谋;使能散胶漆为水火,俾疆境自危而复安:一也。其次曰缮旁邑。用兵,惟知声击潜虚之法。备关则不趋关而趋口,备口又不趋口而趋云上;度其再来必不趋云上而趋蓟,又必不逼京城而抄旁郡。京城近畿玉田、三河、丰润、平谷等邑宜及时增缮,大修守具;庶可坚壁清野,夺其久持:二也。其次曰优守兵。顷者宣、大之役,不御不追,罪由将吏婴城力守,劳在师徒;今罚行赏稽,能无怨心!臣查守兵月廪不及战粮五倍,援卒骄蹇,犹然厚奉;相提而论,诚似非平。或量给赏赉,励其守气;或倍增粮额,责以成功:三也。其次曰靖降人。夫既云来归——况皆散丁零众,调驭之方,存乎权智。盖不在主将甘苦与共之情,而在行部番汉不分之迹;使得各无猜疑,自然一心归附:四也。其次曰益寇饷。秦、晋流寇蔓延日滋,苟图必剿,惟在足饷;请听两省以旧赋之半、新赋之全留输行间,以备兵储:五也。其次曰储边才。夫边才难办,成于练习。诸凡近边县令,惟求英茂,三年见能,即陞本道。自佥、臬以至藩长,悉亦核其成绩;而本方节钺之才,亦取诸此节钺。无缺则加卿衔,照例三年一任其子。如此则终身于戎马军旅之间,塞责者稀;而更得不次世及之恩,愿从亦众:六也。其次曰奠辇毂。昔汉徙富民以实京师。今者都城匮竭,不忍见闻:车户动至倾家,流商嗷然载路。重之市井亡赖以告密为佃渔,一语牵连,家已荡然。凡昔所号巨贾殷家,悉无兼辰之食。五方游众无所归依,诚恐一旦告急,人无固心;掉臂开门,势所必有。宜急议培养,无靳膏泽;酌苏商之策,塞告密之门,汔可小康,驯臻大定:七也。其次曰严教育。国家教官以秘馆,教士以辟雍。今者一入金门,遂称闲局容与焉;是化有用为无用也。欲使无亡所能,莫如教习古事经史、今事典故;远事祖宪,近事时宜。凡所诵着,悉取诸此。日省月试,灼然有程。至于援纳既革、贡举将兴,两雍司成,略仿馆条;策厉多士,何患功能不出:八也。又「制虚八策」:曰正根本。治之根本,惟在丝纶。今六曹庶务,成谋悉禀政府。便殿引对,虽微言悉蒙俯采;故救时之可为,莫如今日。诚能体陛下之严察以剔蠹袪邪,奉陛下之公虚以育才扶正;勿以大猷付之悠忽,勿以琐务示其周详;恩怨不横其胸,好恶必循人性;毋徒伤元气而情面仍存,毋浮慕精明而丛脞实甚;毋以意见仇独立之士,毋以声颜拒来告之人。如此则才识自生,勳猷自着:一也。其次曰伸公议。吏部左侍郎张捷无端保奸,致激群论。在今日,去留非徒邪正之关,实亦安危攸系。何者?凡彼死灰竭计,惟幸国家多凶。今见首功无恙,即云大势已移;竿牍金钱,麇兴蚁至。从兹扰扰,必多事端。息棼遏萌,是在干断:二也。其次曰宣义问。夫祖考者,臣庶所欲崇戴以明忠;内臣者,外廷所当摘剔以明异。如近日词臣许士柔力阐先征,倘终庋阁,则陛下「永言垂则」之义未彰。昨岁宪成王志道执争内遣,如久沈沦,将陛下「权宜姑试」之心逾晦。斯关誉望,冀留睿思:三也。其次曰一条教。卓异本求循茂而厉以考成之格,于是抚、按不能治贪残;例转本处庸凡而美以优陞之名,于是公论不得问摧折。会推既咨群议,而所禁乃在把持;馆员既重官评,而敷试仍以文字。于是盈廷之语默无主,阁部之取舍难凭;盍求画一,以定归趋:四也。其次曰虑久远。夫弊必原其自始,法当虑其所终。故循事始之观,则兵譁必由于将劣,民乱必由于绅豪,武绌必由于文尊,宗辱必由于官玩。为要终之论,则劣将易制而譁兵难制,豪绅易制而乱民难制,文吏易制而武臣难制,有司易制而宗潢难制。若矫偏过平,惧贻后累:五也。其次曰昭激劝。刘之纶以庶常片语而佐枢、王来聘以武第踰年而秉纛,遭被非常,安能不死!要在二臣之死亦有难能,法应殊恤;顾反寥寥,天下皆谓陛下骤贵无功之人而薄酬死事之节。请自今兹懋弘斯义,恤死劝生,俱可致功:六也。其次曰励名节。孔子疾没世无称,圣人之期人以名如此。今或见人表异,辄诋好名。臣惟惧世不好名,所以每多败名之事。至于在位无才,皆因骨柔节堕。昔人求将略于犯颜敢谏,此非虚言。原夫畏敌之情,无过畏死;斧钺之与锋镝其为不畏,岂有殊哉!摩厉之术,必握其原:七也。其次曰明驾驭。督、抚大吏——古之所称「连帅」,全资威重弹压诸州。况当受时临戎之际,小形过差;此可郑重责成,勿事频加呵让。诚恐气失,沮丧腼临;将吏势必仓皇乱谋,苟且救过:八也。疏入,上复问「用间伐谋」之策。既而元璐再陈之,且求上尽撤监视内臣,以重边疆;不报。

  礼部右侍郎陈子壮尝谒大学士温体仁,体仁极称「主上神圣,臣下不宜异同」。子壮曰:『世宗皇帝与议礼诸臣同心并志,千载一遇;然祔庙之议、勳戚之狱,当时臣工犹执持不已。皇上威严,有类世宗;公之恩遇,孰与张桂!但以将顺而废匡救,恐非「善则归君」之道也』。体仁意沮,自后遂至嫌隙。

  庚辰,削总督兵部右侍郎兼副都御史陈奇瑜职,听勘。先是八月,陕西诸臣李玄、李遇知等奏抚寇之误:贻害封疆、戕害生民;盖指奇瑜也。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奇瑜姻契,归罪陕西巡抚练国事,逮之;上命并勘奇瑜。既而李玄等复纠其罪;亦逮讯之。——次年,论戍。

  是月,卢象升袭贼龙驹岭,败绩。

  十二月癸未朔,以干清宫管事太监马云程提督京营戎政。

  温体仁乞罢;不允。

  甲申,以司礼太监李承芳总督东厂。

  贼大至郧西,又自洋、沔直至兴平、洵阳、白河,络绎不绝;副总兵杨正芳深入,同镇篁将张上达死之。

  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倪元路上言:『今年夏、秋之间,吏、礼二部会议馆员考选,踰月未决。一日,臣偶遇薛国观,问及之;国观云:「斯举甚盛,考法殊难」!臣偶摅臆见,国观跃然为可。又越数日,忽旧塚臣李长庚贻书致询,臣即以议揭答之;唯云考选一事所以难者,皇上崇治行,而弘文之选原属文章。今欲归之政府,则内阁似侵主爵之权;责在司铨,岂馆职不关纶扉之议!且法既尊治,则吏部之殿、最即是定评;考必以文,倘内阁之高下或乖舆论。正使同堂而咨,必致彼此牵制。欲求文治相准,保无长短互异;若此者,所谓难也。愚请吏部先以治行考定之,即以所定人数送阁。考选馆员,凡与试者悉为治行之尤;在内阁即可一意征文,不必分心采望。其甲乙名次,以文而定;而授官高下,仍准官评。拔科道之尤为馆员,既可尊文章于政事之上;定编简之次以部议,仍是升器识于文艺之先。臣所言如此,未尝品题人物、窃定员数,有把持劫制之力也。陛下即以多事斥臣,臣岂有悔之』!上善之。

  戊子,辰刻,日旁有三晕;久之,乃散。

  丙申,总督宣大杨嗣昌奏:『插汉部落,实有数万。小王子至归化城,俟正月来讲赏,先求开市。臣意剿之不能拒之,应就其计,借市马为操纵,暂示羁縻,亦是一策』。命部议覆。

  巡抚淮、扬御史刘兴秀言:山阳、海门、沭阳、桃源、睢宁、盐城、兴化灾荒,乞蠲;不许。

  贼自徽、阶突入略阳、沔县,毁秦王祖莹;游击唐通兵败。

  总督两广都御史熊文灿令守道洪云蒸、巡道康承祖同参将夏之木、张一杰往谢道山招刘香,被执。上以贼渠受抚,自当听其输诚;岂有登舟往抚之理!弛备堕奸,尚称密商,未尝与知;督臣节制何事?蒙昧如此!命巡按御史确覆,不许饰报;令文灿戴罪自效。

  是月,左良玉军渑池、陈永福军南阳,邓玘为援;而山西平阳、汾州、防河之戍,多逃自灵丘、广昌,径走五台。陕西、郧阳各处告警,云东下常德,而河南为剧。兵部议征边兵二万、益新饷二十五万,会合湖广、山西讨寇关中。

  ●崇祯实录卷之八

  怀宗端皇帝(八)

  崇祯八年春正月壬子朔,左良玉于汝州、南山逐贼,斩获甚众。

  甲寅,兵部职方主事贺王盛再劾温体仁奸庸误国;谪外。

  叛兵焚五台,流盗掠沔、洋、城固、南郑。唐通战沔县,斩二百余级;左光先战城固,斩百四十五级。

  丙辰,命吏部京察。

  丁巳,贼至固始——明日,城陷。

  己未,洪承畴以河南贼炽,率标(?)三千赴之。而西安贼南至盩厔,过渭掠西安、干州;又河南逸贼复入兴安、汉中,陷宁羗,自沔、略阳转入临洮、巩昌。

  以姜逢元为子太保、礼部尚书。

  庚申,夜,贼自固始薄霍丘——明日,内溃,入杀县丞张有俊、教谕倪可大、训导何炳若。郾城土寇万余人,又汾州、临县、彰德、林县各土寇应之,燹掠四闻。兵部议调西兵二万五千人、北兵一万八千人、南兵二万二千人——更铁骑二千,以张外嘉及总兵尤世威统之;天津兵三千人,以徐来朝统之:自临清、济宁赴归德、陈州。又征白杆罗网坝兵三千,谭大孝统之;由夔门赴郧阳、河南。时南北济师,共兵七万二人;饷七十八万六千外,留湖广新饷十三万、四川新饷二万。

  吴甡荐张全昌、曹文诏,从之——释伍自效,出太原。

  汝宁贼趋颍州。时河南贼分三道趋六安、趋凤阳、趋颍,掠濮州。

  辛酉,巡按四川御史刘宗祥上吏部左侍郎张捷嘱托私札;上命捷回奏。

  壬戌,贼陷颍州,知州尹梦鳌、通判赵士宽俱阖室死之;杀故兵部尚书张鹤鸣、云南按察副使张鹤鹏、中书舍人田之应,诸生遇害百余人。

  礼部尚书李康先罢——以徇庇试卷也。

  蠲保定、真定等府及景陵卫逋租。

  颍川贼分攻六安、寿州。

  甲子,修南京文庙。

  丙寅,贼陷凤阳。诈树旗进香,前骑后步,贼大至而无(?),城遂溃。毁公私庐舍,光烛百里;杀知府颜容暄、推官范文英等六人,武官四十一人,横尸塞道。焚皇陵楼殿,燔松三十万株,杀司香太监六十余人;高墙罪宗百余人、卫军皆伏迎道左,呼「千岁」。闻玄宫且不戒,守臣秘不以闻。留守朱国树巷战,斩二十七人,立力竭死;恣掠三日。

  己巳,凤阳贼连营红心、池河二驿,杀守卒,大掠。南京兵至,贼奔西南定远焚藕塘,距全椒十八里曰石碑桥,以筳蓴卜于神祠不利,刳神像而去,村落为墟。又大贼西返归德,睢州总兵骆举驻师红心驿——去凤阳六十里,竟按兵不进。巡按御史吴振缨隐败,不以实闻。

  许朝鲜参货售半,后不许携——次年,携参货至,不索值,不应命;留其货于关外。自是,贡臣不至。

  哨卒出塞至五蓝把喇素之地,插汉虎墩妻台户同夷目结力麦宰生、乞庆宰生、台什宰生驻牧约三千余人、马五百余,台户以前乞市不许,再求款;大同内中军孙良弼以闻。有旨:不得轻信,致有疏虞。

  辛未,洪承畴至潼关。有旨:命承畴既定西事,即(□)。

  癸酉,巡按真定御史吴履中劾大学士温体仁、王应熊及监视内臣等;上切责之。

  乙亥,议湖广加派。

  出帑金二十万助剿饷,贮开封;以援兵会集于此。出太仆寺金十万输西安,又截本省饷十万贮淮、扬,以防寇逸。

  上遵祖训,命郡王子孙有文武才能堪任用者,宗人府以其名具闻;朝廷考验换授官秩,其陞转如常法。

  贼陷巢县,杀知县严彦芳;攻舒城,知县章可诚开西门诱贼,坑千人。因掠霍山、合肥、怀远、临淮,抵庐江;邑人具币求免,伪许之。夜袭城,城陷。

  己卯,黄梅贼陷无为州,又掠宿松;以潜山、太湖、宿松俱无城也。

  洪承畴抵河南。时南阳及庐氏、嵩县等盗知承畴至,又入潼关渭华、南山及商、雒间。承畴遣副总兵来胤昌以千二百人往戍西安;又令总兵秦翼明、游来朝间道向山东径趋徐州,扞江北逸寇。

  二月壬午朔,趣洪承畴入河南督剿。

  贼陷潜山;募县官,千金得之,刺不死。又至太湖,县城东有大濠,知县金珩据之以守;奸人导贼渡河,执知县,刺之未殊,自经。丙戌,城陷。贼至宿松,守臣遁;民畏贼,迎之;复杀掠无算。

  洪承畴至睢州击贼,斩首甚众。

  时湖广兵扼贼,贼仍走太湖。而河南贼迫于诸路兵,以南阳则过应山、随州、枣阳,以汝宁则入麻城、黄州。凤、颍之贼入英山、霍山,蕲、黄梅、潜山、广济、黄陂以及黄州皆扰;镇筸茅冈兵二千余人、施南女官冉氏兵五千余人先后至,俱分戍护显陵。官兵既东,其在嵩、庐氏、灵宝、陕、邓、淅川诸寇密迩潼关、雒南者,又折入秦中;雒南贼约六、七万人,咸阳、长安、盩厔等县并遭蹂躏。有四大营屯湿阳,且北渡渭河,东突三水、淳化,出耀州、富平、蒲城,恣剽掠。其河南贼老■〈犭回〉■〈犭回〉、张献忠等续过商州,至于秦州。

  命被寇州县免崇祯七年、六年逋租,和、滁、含山、全椒量蠲。

  张其威率官兵救宿松,贼伏发,败走;把总包文达、项鼎镛、朱士胤俱没。吴志葵力斗,杀四十余人;贼引去。

  癸巳,上传免经筵——时凤阳失事报至。

  甲午,逮总督漕运巡抚凤阳左副都御史杨一鹏、巡按御史吴振缨。

  倪元璐上言:『盗贼之祸,震及祖陵;国家大辱,可谓极矣!但以今日人心,所在思乱;若陛下求其本谋,愿首发罪己之诏,痛切撝谦,布告天下。然此非徒空言也,因是以广宣德意,除民疾苦。今民最苦,无若催科。未敢兴言冀停加派,惟请自崇祯七年以前一应逋负悉与蠲除,断自八年督征。有司考成,亦务少宽;繁瘠之乡,量以九分为率。又东南杂解,扰累无纪;其诸一切苟非至急——如绢布、丝棉、颜料、漆油之数,悉可改从折色。此二者,于下诚益、于上亦未之损也。民之脱此,不犹释汤火乎!至发弊而远追数十年之事,纠章一上,蔓延不休;扳赃而旁及数千里之人,部文一下,冤号四撤。所以海内安分守株之民,一夕数惊。嗟乎!谁有以民间此苦告之陛下者乎?今请发弊止推现前,追赃但严本犯。苟是数者悉行臣言,天下大悦,贼气自夺。及今不图,日蔓一日,必至无地非兵、无民非贼;刀剑多于牛犊,阡陌决为战场:陛下亦安得执空版而问诸磷燹之区哉!故以今日之势,为殄贼之谋;即使良、平复起,不能易臣此言也』。上深然之,命部酌奏。

  己亥,命百官修省。工部主事郑尔说上言:『修省之实,刑狱太盛、赋役太繁、摧折太甚,鼓舞未尽神、言路未尽输、焦劳未尽当』。上责其轻率。

  庚子,御史邓■〈金弘〉言:『治乱根原,间不容发。今者边塞虐而叛人助之,寇盗虐而客兵助之,水旱虐而掊克吏助之,时而搜括时而助,皇上或谓润橐之羡;而不知皆敲骨吸髓以尽人之财者也。豫征、带征,力办催科,皇上或谓急公之效;而不知析骸易子以尽人之力者也。至于告密渐开,已非杀不辜、失不经之道;谳狱屡驳,岂是辟弗辟、宥弗宥之心!请按崇祯七年以前官民赃犯,一切平反之;而且鞀铎无虚悬,谪籍无永锢:拨乱反治之道,莫亟于此』!上是之。

  刑部主事胡江劾温体仁误国;镌一级。

  丙午,陈子壮上言宽恤实政,曰蠲租、曰清狱、曰束兵、曰恤宗、曰宥罪、曰豁赃、曰使过、曰改折、曰宽驿、曰省工、曰旌叙、曰事例。上从之;惟事例不开。

  清兵四万——号十万自渖阳西趋河套,收插汉余部。

  是月,洪承畴请四川抚镇移夔门、达州,进援郧、襄、汉中;湖广抚镇分驻承天、襄阳,进援河南、南阳;郧抚移驻郧、襄,总漕移驻颍、亳,近援汝宁、归德;山东抚臣移驻曹、濮、沂州,近援江北、河南;山西抚臣移平阳、蒲州,近援灵宝、陕州;陕西抚臣移商州,并调度兴安、汉中;河南抚臣移汝阳、南阳、河南间,保定抚臣总兵移驻邯郸、磁州,可南北策应。从之。

  三月辛亥朔,大霾,晦。甲寅,以天变,谕修省。

  贼陷麻城。

  候补给事中刘含辉乞蠲陕西八年以上逋租;不许。

  先是,江北安庆贼奔蕲、黄。洪承畴次汝宁,虑其再入江北,令邓玘、尤翟文扼之;曹文诏邀于光山、应、随间,贺人龙、刘成功移凤阳之戍分驻信阳、泌阳,恐其入豫也。是日,贼入襄阳双沟镇,欲寇樊城;会雨唐、白二河溢,阻渡,从松林寺窥郢中。总兵许成名观望,不敢进。

  丙寅,清兵二十余骑攻宣府水泉口。

  乙亥,虎墩兔憨妻囊囊台户率其部二千余人归于清,谋入张家口。时虎墩兔憨已死;初,诸部皆在辽西领赏,丁卯、戊辰西徙,部众败散。

  贼犯应山、随州;是日,总兵邓玘为叛卒杀于樊城。玘素无纪律,所领蜀兵好淫掠;俄骑营叛,玘避楼坠火死,举营北窜。惟步卒未动,仍命副总兵贾一选、周继元领之。

  是月,兵科给事中常自裕上言:『皇上赫然震怒,调兵七万,发饷九十三万。然兵七万,其实不过五万;且分之各处,未足遏贼。凤阳焚劫四日而马爌至,归德围解三日而邓玘来;颍、亳、安、庐之贼返旆而北,尤世威等信尚杳然。至贺人龙过尉氏,以县令闭门,焚其关厢,县令馈数百金而去各处淫掠:所谓「贼梳军栉」也。唯皇上严饬之,以信军法』!

  夏四月乙酉,援剿总兵官曹文诏追贼于商州。初,洪承畴嘱文诏「寇必走商州,宜自新安、宜阳、渑池扼之」。贼果屯商州城外二十里,文诏逐之金岭川;贼据山以千骑逆我,参将曹变蛟力斗、各营夹击却之,斩九十九级、获十九人。

  时承畴至汝州,知贼必入秦,令张应昌、尤文翟自郧阳征凤县、两当;徽州、吕阳之贼转赴兴安、汉中,自率贺人龙等自汝入秦,檄文诏以会师。

  丁亥,福建游击郑芝龙合兵击刘香于田尾远洋,香胁兵备道洪云蒸出舡止兵;云蒸大呼曰:『我矢死报国,亟击毋失』!遂遇害。香势蹙自焚,溺死。

  承运库太监周礼言:崇祯六年、七年省直金花银共负八十九万;命趣之。

  丙申,寇万余自肃州金里池沟——距兰州四十里,焚先肃王享殿。明日,掠东冈镇——距城二十里,过皋兰山。

  丁酉,官兵自兴平抵干州之扬河镇击贼,败之;斩一金龙衣者——云李自成之弟「过天星」也。

  予故辽东总兵官宁远伯李成梁祭葬。礼部右侍郎陈子壮上言:『成梁驰驱疆埸四十余载,先后血战,斩馘首功一万五千级,拓地七百余里,威震烜赫;或以其弃地,大抵谓宽奠六堡耳。臣访辽东宽奠边外百余里——地名张其哈喇海子,中外接壤,一望膏腴;时边地稍宁,汉人往□出塞掘参,生聚日繁。成梁再镇辽东,恐奸徒勾引为孽,遣参将韩宗功收回汉人;人皆重迁,遂纵火焚其庐舍。催督过峻,值春冰未泮,人渡冰裂,溺死甚众:中朝遂有弃地之说。岂可以忠谋之未善,遂没其大功乎!古有千金市骏;如此勳伐,其骨虽槁,其气犹烈。若出自恩命,所以作士气而厉忠良者多矣』。上从之。

  壬寅,免掖县、平度田租。

  洪承畴次灵宝,曹文诏自南阳至;以商、雒为贼薮,汉中、兴平其寄径也,入潼关恐后。于是以文诏兵出阌乡,直捣商、偻罗;仍自山阳、镇安、洵阳驰兴安、汉中,遏其奔轶。

  五月甲寅,曹文诏夜至五峪;寇伏险诱我,文诏击败之。张全昌自咸阳出兴平之东。明日,老■〈犭回〉■〈犭回〉等距我营五十里,贺人龙南入子午谷,夺其南径;刘成功及游击王永辉往东南,遏其北走:遂解醴泉之围,斩二百六十四级。贼连夜渡渭河、走郿县,承畴恐其东奔,即举兵渡河走。

  丁卯,祖大寿闻清兵五、六千骑屯九华山,即率兵至吴锦庙迎战,却之。

  乙亥,大学士吴宗达致仕。

  六月己卯朔,朵颜三卫长昂等三十六家至会州杨树川,执哨总陈尚义求款。

  兵科给事中宋学显、御史张缵曾各劾大学士温体仁贪擅,并及王应熊。先是,杨一鹏议移镇,应熊以为不必;故学显劾之。

  刑科给事中何楷劾首辅温体仁私比吴振缨、次辅王应熊私比杨一鹏;于是体仁、应熊各疏辨。楷又奏:『臣奉旨于十四日,而应熊疏辨先于十三日;且应熊又休沐私第,是旨未下而家中得旨,必有交关侦伺之由:尤宜严诘』。上以泄旨,诘应熊家人擅入阁禁,并逮直日中书舍人刘天锡等各下狱,降二级;仍戒纵人私窥章奏者。时何吾驺不满应熊,思倾之;幸钱士升力剂其间,得解。

  戊子,西人四、五万骑出套屯花马池兴武营,分三千骑掠盐池、常州、下马关。

  庚寅,插汉虎墩兔憨妻及陕西土霸土囊等部约万余人俱归于清,遂率之东行;其精骑仍留黄河东岸,自趋朔州攻平远路铁山堡。

  戊戌,诛故总督尚书杨一鹏。巡按御史吴振缨论死,既而减戍。时振缨巡视皇陵,反得末减;温体仁内援力也。

  丙午,上御门,召廷臣于阶。谕诸臣才品,朕未遍知;今试各拟其人。于是廷臣各拟进,并推在籍诸臣堪任阁员者,共举林钎、孙慎行、刘宗周;命特召之。

  曹文诏至娑罗寨,寇大至,力竭自刎。文诏敢斗,杀贼甚多,为贼所畏;官军闻之,夺气。

  秋七月己酉朔,山西临县大冰雹三日;种二尺余,大如鹅卵,伤稼。

  辛亥,平谷、遵化蝗。

  清兵出宣府,引还。

  甲子,御制「小学新序」,以「小学」颁天下。

  甲戌,以少詹事文震孟为刑部右侍郎、张至发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时震孟引疾不出,盖上特简也。体仁荐蔡奕琛、陈子壮,不听。

  八月戊寅朔,总督漕运刘荣嗣以骆马湖阻运,请挽黄河自宿迁至邳州开河注之,计二百十里,估费五十万;上切责之。

  命科部各官分地督运——从太监张彝宪之言也。

  丙戌,命諡理学逊国诸臣。

  户部奏:江西大水,乞改折。不许。命抚、按加意轸恤,夺俸二月。

  己亥,刑部浙江司员外郎胡江以撤税监,因劾体仁尤当罢斥;上怒,下狱,削籍。

  命巡抚卢象升总理直隶、河南、山东、四川、湖广等处军务,洪承畴剿寇西北,象升剿寇东南;如寇入秦,象升进兵合击。其监军道河南戴东旻、湖广苗胙土、南直史可法,各往来催运各营粮饷。

  丙午,上谕:『致治安民,全在守令。命两京文职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各举堪任知府一人,亡论科第贡监;在内翰林科道、在外抚按司道知府官各举州县官一人,亡论贡监吏士。过期不举,议处;失举,连坐』。

  九月戊申朔,逮总理河道工部尚书刘荣嗣。初,荣嗣以黄水济宿迁之运;既凿,而黄河故道朝暮迁徙,不可以舟。于是南京刑科给事中曹景参劾之,被逮。中河工部郎中胡琏坐赃多论死,始首事侵费俱不由琏;人颇惜之。

  壬申,阁臣捐助陵工。工科给事中范淑泰奏言:『陵寝失事,实由杨一鹏;一鹏撤防,实由王应熊。使应熊不拟此旨,何至失事!他人可捐助,在应熊不宜捐助也』。应熊大沮,上揭引罪——丙戌,罢。

  荧惑犯太微。

  冬十月辛巳,巡抚登莱东江、备兵援辽恢复金复海盖赞理军务兼管粮饷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陈德元罢。廷推山东布政使劳永嘉,会吏部请裁登抚,遂并罢永嘉。时永嘉欲归,计得巡抚衔,温体仁许之;知登抚且罢,遂以永嘉名上。永嘉为巡抚三日,解任去。

  体仁因机纳贿,类如此。

  先是,吏部尚书谢陞拟陞工部都给事中许誉卿为南太常卿,温体仁难之;何吾驺、文震孟在直,拟旨「不必注定南北」,部执如初。誉卿请告,吾驺语震孟曰:『还以太常卿而去』。陞遂劾誉卿。卿家居已久,迁除非过格于铨辅,而震孟未之知也。庚戌,吾驺以誉卿事奏辨云:『皇上询钱士升,士升当必实告』。士升因言『十月十六日,谢陞参许誉卿疏,御批「改票诸臣共商」;臣果曰:「塚臣参疏过重」。已复述同官意于温体仁,听首臣议。当日情事如此。今吾驺乃云首臣私询士升,臣在直几二载,与首臣公见外,无交语;而忽以私之名相加,臣不受也』。癸丑,大学士何吾驺致仕、文震孟免,许誉卿削籍。震孟自恃特简,于体仁无所依附;尝与体仁论庶吉士郑鄤当迁除,拂体仁意。已拟谢陞参疏,欲夺誉卿俸,体仁难之;震孟作色掷笔曰:『削籍,科道之荣也』。体仁夕揭上,明日二相同罢——由在阁时相持激也。震孟素负时望,上知遇甚厚;乃入相仅两月,而龃龉同官,不竟其用,议者惜之!

  上下诏罪己,避殿彻乐。诏曰:『朕以凉德,缵承大统。不期倚任非人,遂至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未已;闾阎雕■〈支力〉,而加派难停:中夜思维,不胜愧愤!今年正月,复致上干皇陵,祖恫民仇,责实在朕;于是张兵措饷,勒限责成。不期诸臣失算,再令溃决;地方复遭蹂躏,生灵又罹汤火:痛心切齿,其何以堪!今再调援兵、留新饷,立救元元,务在此举。惟是行间文武、主客士卒劳苦饥寒,深切朕念!念其风餐露宿,朕不忍安卧深宫;念其饮冰食粗,朕不忍独享甘旨;念其披艰冒险,朕不忍独衣文绣。兹择十月三日避居武英殿,减膳彻乐;除典礼外,唯以青衣从事,以示与我行间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太平之日为止。文武亦各省察往过,淬励将来;上下交修,用回天意。总督、总理遍告行间仰体朕心,共救民命』。

  十一月丁巳,逮前庶吉士郑鄤。鄤继母,大学士吴宗达女弟;而鄤薄于宗达,尝揭其杖母、蒸妾事。文震孟既以鄤故忤温体仁,体仁遂发其事,以宗达揭入告;下鄤狱。

  壬申,礼部右侍郎陈子壮奏言:『宗秩改授,适开侥幸之门』。上以其阻诏间亲、欺妄恣肆,遂下子壮于刑部狱。

  十二月戊寅,城凤阳。

  甲申,前礼部尚书孙慎行应召至京,疾甚;命免陛见。

  先是,李自成入汝州,自鲁山、叶县越光山、固始;乙酉,陷光州、南城。

  己丑,吏部尚书谢陞奏乞起废,遂列荐张士范等一百六人云:『四方多警,人才实难。或情罪微有可原,抑才力尚堪驱使;倘蒙湔洗,策励新图』。温体仁力沮之,事遂中止。

  辛丑,清兵二十五骑自昌城渡江至朝鲜,胁其兵三千人。

  癸卯,赐唐王「祖训」、「会典」、「五经」、「四书」、「二十一史」、「通监纲目」、「忠经」、「孝经」。

  李自成陷和州,杀知州黎弘业、御史马如蛟等;直趋江浦,焚芦州。

  ●崇祯实录卷之九

  怀宗端皇帝(九)

  崇祯九年正月甲寅,李自成攻固始,别将陷灵台。

  丙辰,左良玉遇李自成于阌乡,陈友福援之,良玉斩九十级;贼东趋江北。又别贼后至,自桐柏、唐县偪随州。

  戊午,故礼部尚书孙慎行卒,赠太子太保。慎行性恬退,然矫矫持风节,士君子皆倚重焉。天启初,争红丸,识者韪之。

  癸亥,贼自霍山、六安直攻庐州,飘忽千里;攻庐州九日,填壕穴城无遗力。知府吴太朴固守,遂掠全椒,破含山、巢县,围江浦;南京兵部遣浦口营提督总兵杜弘域援之。

  丁卯,以礼部侍郎林钎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壬申,别贼焚阌乡。明日,从南山而北,直至潼关,不得入。陈永福败李自成于朱仙镇,走登封、密县。

  兵科给事中常自裕上言:『流寇数十万,最强无过闯王。彼多番汉降丁,坚甲铁骑;兵有纪律,其锋甚锐。闻在关中,攻扶风数日,破之;洪承畴犹在咸阳、渭水之南。

  其在豫中,直趋汝、蔡,破光州南,卢象升尚驻信阳。如此畏缩,即日报斩获,不过别营小队耳;于闯势曾无损也。今秦贼在宜君、鄜州,当责秦抚;豫贼在灵宝、阌乡、卢氏、永宁,当专责豫抚。而督、理两臣,宜令专图闯王。在承畴,以孙显祖、王承恩边兵川兵等二万出关,由汝、鲁疾趋光、固,遏其返家;在象升,以祖大乐、祖宽等关兵筸兵二万由息、颍直奔英山、六安,截其前。淮抚朱大典督杨御蕃等屯于庐、霍,防其东突;应抚张国维以许自强等屯于潜山、太湖,防其入安庆;楚抚王梦尹以秦翼明等屯于麻城、黄陂,防其南冲;唐、邓、随之枣间,则郧抚宋祖舜也』。时郧阳、枣阳土寇并炽。

  孝陵树雷火。

  二月己卯,寇至太湖,吏张如祥馈贼羊酒,遂渡濠陷城,执知县□□□,不屈自经;因大杀掠。庚辰,至宿松,守臣先遁,吏民出迎;杀村人千余。

  清兵攻大同马莲口,有大峪村诸生张桂抗死之。

  甲申,寇围滁州,太仆寺卿李觉斯等力拒之;卢象升救之,祖宽以精骑战城南、杨世恩以步卒出城北,击败之。寇北走凤阳,知府支应节却之;焚正阳镇,编筏渡河而北:一奔怀远、一奔寿州,余奔颍、霍、怀远——无城不溃,遂向灵壁、虹县。总督漕运朱大典遣副总兵刘良佐、蓟密游击苗有才等战蒙城之陈抟桥,寇走亳、走归德;永宁监军道王继谟同副总兵祖大乐逐之。

  乙酉,宁夏卒饥索饷,杀巡抚右佥都御史王楫;兵备副使丁启睿抚定之,斩首乱七人。

  淮安武举陈启新上言:『今天下有三大病:曰科目取人。今之为文者,孝弟与尧、舜同辙,仁义与孔、孟争衡;及见于政事,恣其性情、任其贪酷。是政事、文章两既相悖,亦何赖乎科目取人者!曰资格用人。国初,三途并用;今则惟尚进士。是以明经一科,明知历任有限,毋宁贪得以为子孙计。若至进士,朋比横行,清华津要,旦夕可致;不曰俸久,则曰资深。及其设施,未免以位高互相观望;亦何取乎资格用人哉!曰推知行取科道。旧例,选给事、御史,以进士、举人、教官等项除之;今惟选用进士。彼受任时,先以台省自居,凌上虐下;民既不安,又能已于乱乎!亦何取以推知为科道哉!唯愿皇上停科目,以黜虚文;举孝廉,以崇实行。罢推官行取,以除积横之习;蠲灾伤钱粮,以苏累困之氓。而且专拜大将,举行登坛推毂之礼;使其节制有司,便宜行事。如此,则民怨可平、天下可靖矣』!上异其言,特授吏科给事中,命遇事直陈无隐。其实启新言甚庸妄;当时执政觇上意,欲立辟门特典以示异,故令启新伏正阳门上书,托曹化淳闻之于内,立致侍从,使搏击自效。乃启新亦不之应,而上之阴为内外所借,终不悟也。

  己亥,总兵杨正芳击贼当阳,大败之。

  辛丑,修太庙。

  乙巳,山西饥,人相食。

  三月丙午(原文误丙寅)朔,工部右侍郎刘宗周奏言「痛愤自艰」;其略曰:『皇上以不世出之贤,际中兴之运;即位之初,锐意太平,欲跻一世于唐、虞三代,甚盛心也。而施为第次之间未得其,于是属意恢辽,而贼臣以五年之说进;至于震及宗社,朝廷始有积轻士大夫之心。由此耳目参于近侍,腹心寄于干城;治术专尚刑名,政体归之丛脞。自厂卫司讥防,而告讦之风炽;诏狱及士绅,而堂帘之等夷:人人救过不给,而欺罔之事转盛;事事仰承独断,而谄佞之风日长。甚者参罚之法唯核粮饷,是以官愈贪、赋愈逋、民愈困;而盗贼遍起,皇上复设总理、设监纪,遂至督、抚无权,封疆之责任益轻;将则日懦、兵则日骄,而且勒限尽贼,行间唯杀良报级以幸免无罪,使生灵涂炭,天下事尚忍言哉!夫皇上不过始于一念之矫枉,而积渐之势,酿为厉阶,遂几于莫可匡救;则今日转乱为治之机断,可识已。皇上所恃以治天下者法也,而非所以法也;所以法者,道也。如以道,则必体上天生物之心,而不徒倚用风雷;念祖宗学古之益,而不至轻言改作。法尧、舜之舍己从人,以宽大养人才;法文、武之发政施仁,以拊循结人心。而且还内庭以扫除之役,正懦帅以失律之诛。特颁尺一之诏,遣廷臣賫内帑巡行郡国为招抚使,招其无罪而流亡者;端责抚镇陈师险隘、坚壁清野,听其穷而自归。诛渠之外,不杀一人:此圣人治天下之明效也』。又言『陈启新宜办事黄门,稍如试御史例;果有奇效,实授未晚。不然,如名器可惜何』!疏入,不报。宗周寻罢。

  戊申,吴甡奏言:闻喜、沁源、寻县人饥,相食。命发三万五千金赈恤之。

  庚戌,福建右卫经历吴鲲化劾故云南巡抚右佥都御史钱士晋婪状,并及其弟大学士〔士〕升;因奏辨。既以士晋已没,不问。

  辛亥,临邑诸生邢王俞上足饷四议;不报。

  谕兵部:『勒卢象升及河南、陕西、郧阳各巡抚克期剿寇军令状奏闻』。

  庚申,赈南阳灾民三万金。

  唐王聿键奏:南阳洊饥,有母烹其女者。

  乙丑,国子祭酒倪元璐奏言:『昨见湖广黄安县学生邹黄妄言荐举,列及臣名;不胜骇异!陛下求言若渴,本期宣隐烛幽;而宵人遂以干进,薄孔、孟为糠秕,网簪绅为桃李。一月未久,螽涌波腾。凡夫游闲失志之徒、狡狯生风之辈,无不人惊蔡泽,言拟千秋;上藐天威,下灭国纪。至吴鲲化以部民参及抚、按,邹黄以下士荐及朝绅,如是而望天下宣力之臣扬眉昂首以集事致功,岂可得乎』!上是之。

  戊辰,以孙传庭为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

  大学士钱士升上四箴:曰宽以御众;如天之覆,不兢不絿,世跻仁寿。曰简以御下;若网在纲,执要则逸,纷更则荒。曰虚以宅心;如监斯空,以意索照,亿逆则穷。曰平以出政,如衡斯准,矫偏执中,罔或不凛。

  甲戌,削抚治郧阳都御史宋祖舜籍。祖舜轻寇,追之失利,亡其印符。

  夏四月乙亥朔,广东道御史詹尔选奏言「挟私幸售」,刺及陈启新;上切责之。

  丙子,吏部覆中外官荐举共二百人;上召对武英殿。

  武生李璡奏:『致治在足国,请括天下巨室报名输官,籍没助饷』。大学士钱士升以首实籍没,衰世之政,行之必立致大乱,当究治;遂拟旨进。温体仁曰:『上欲通言路,恐所拟太重』!遂改拟。既而,士升特疏参璡;上以士升密勿大臣,乃同外臣要誉,切责之。

  壬午,总兵邓祖禹败贼于郧阳。

  大学士钱士升乞罢,许之。初,温体仁深结士升;其入相也,体仁有所为,必力推之——如用塚宰谢陞、总宪唐世济皆体仁意,士升成焉。及体仁逐文震孟,颇引士升为证,士升亦助体仁;及进退已定,谋去士升。前吴鲲化讦奏,即拟严旨,嘱林钎毋泄言;至是士升去位,体仁实中构之。广东道御史詹尔选上言:『大学士钱士升引咎回籍,明辅臣以执争去也。皇上方奖许,以示鼓舞之不暇;顾疑以为要誉。人臣而习于名誉,义所不敢出也;乃人主不以名誉鼓天下,使其臣争为尸位保宠,习成寡鲜廉耻之世,又岂国家之利也哉!况今天下疑皇上者不少矣;何也?以天下人事皇上,皆中材以下之品也;知常而不知变,知平而不知奇。将日懦、卒日骄,圣意欲假之事权也,而人见亿万生灵徒以供韎韐之逗留,则疑过于右武;崇武试、重骑射,圣意欲以助其不振也,而人见绌德齐力涂,则疑缓于敷文。免觐之说行,皇上意在暂苏民困,而或疑朝宗之大义,反不值数万之金钱;驳问之事繁,皇上意在痛惩奸顽,而或疑明允之刑书,岂能当加等之纷乱!其君子忧驱策之无当,其小人惧陷累之多门;明知一切苟且之政,或拊心愧恨,或对众欷歔。辅臣偶因一事代天下发愤而竟郁志;以志所日与皇上处者,惟此苛细刻薄,不识大体之徒!毁成法而酿隐忧,天下事尚忍言哉』!癸巳,召文武大臣及御史詹尔选于武英殿;上怒尔选,诘之,声色俱厉。尔选从容廷辨,不为诎。问「如何为苟且」?对曰:『即捐助一事,苟且已甚』;反覆数百言。且曰:『臣死不足惜;皇上幸听臣,事尚可为!即不听臣,亦可留为他日之思』。上益怒,欲下之狱。阁臣申救;良久,命颂系直庐。明日,下都察院论罪。左都御史唐世济议罚俸,上以所议涉夸,并削主稿御史张三谟籍。

  令天下生员、举、贡兼习骑射。

  乙酉,重浚泇河成。

  免上津等十五州县田租。

  大学士温体仁等各捐俸市马——以阅视关、宁太监高起潜请之也。工部右侍郎刘宗周上言:『一岁之间,捐助陵工以及城工,又助马价;以是报称万一,而时奉「急公」之旨。诸臣于此,毋乃沾沾有市心:此臣所谓以利诱也。惟念皇上罢得已之役、停不急之务,不徒为一切苟且之计,则亦何事屑屑以言利为乎』!

  卢象升自南阳、邓州赴襄中,同湖广官兵进师。河南巡抚陈必谦亦讨内乡、淅川余寇,祖宽、李重镇兵由荆门达荆州,防其奔轶;令秦翼、杨世臣等搜山,祖大乐由光、邓夹击。时江北贼尽、河南贼少,大寇俱界秦、楚万山之中;竹山知县黄应鹏、竹溪知县魏镇安、郧西知县刘伯元俱遁。

  甲午,刑部尚书冯英罢——以论赎藐玩也。

  清兵薄宣府、大同塞下。

  释陈子壮于狱。

  重庆翟昌进白兔;斥之。

  〔五月〕癸丑,颁赦诏,招抚各处盗贼,令地方有司多方安插,以消反侧;违者,重治之。

  清江县南城陷二十余丈,入地深二丈有奇。

  庚申(或甲寅。原文误庚寅),逮滋阳知县成德下锦衣狱。德性刚激,出前大学士文震孟门。至是,连章攻温体仁,凡十上,尽发其奸状;逮至京。德少孤,母张氏视甚谨;至是,母不胜忿,日伺体仁舆出,辄道诟之。德移狱刑部,征赃二千金,戍延绥。

  壬戌,上祀北郊。

  是月,副总兵汤九川击贼嵩县,败没。

  降盗过天星安置延安复叛,谋渡河,入山西。李自成、老■〈犭回〉■〈犭回〉、混十万等数部自楚、豫入商南、雒南大岭,而真定、顺德王刚遗孽复作。

  陕西盗混天星、九条龙等在林县、固原分营,闻过天星败,合谋犯兰州、河州,南犯全宁、安定。洪承畴以甘肃总兵柳绍宗同左光先追之干鱼池,贼乃东奔。

  命兵部职方司郎中包凤起賫诏招抚群盗。

  六月甲戌朔,以吏部右侍郎孔贞运、礼部尚书贺逢圣、黄士俊俱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乙亥,大学士林钎卒。

  丙子,前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文震孟卒。

  夜子刻,有大星如斗,色赤芒,耀约十丈;自西南流东,声如雷。

  己亥,巡抚河南陈必谦趋南阳,令南阳知县何腾蛟谕淅川贼,不听;总兵解进忠自请往,被杀。

  清兵入喜峰口,巡关御史王肇坤死之。时昌平垂陷,坤悉散家人,策马冒阵死,积尸北城下;时暑月,迄兵退,始出之以殓。事闻,上犹遣勘;以「北城」误奏「北门」,而上心知昌平无北门也。久之,赠太仆寺少卿。

  清兵攻居庸关昌平北路,大同总兵王朴驰援。

  秋七月癸卯朔,日食。

  国子监祭酒倪元璐乞免;许之。元璐见忌于同邑左庶子丁进,因嗾诚意伯刘孔昭讦之也。

  丁未,清兵深入;己酉,清兵间道自天寿山后至昌平。降丁二千人内应,城陷;总兵巢丕昌降,户部主事王桂、赵悦、提督太监王希忠等皆被杀。初,巡关太监及御史王肇坤开门纳降丁,至是卒为害。

  命文武大臣分守都门。

  庚戌,清兵薄西山,攻巩华城;守将姜瑄却之。时谋南下,伪遗副总兵黑云龙书,约内应;以云龙勇敢,欲计去之。上召谕云龙,令诱清深入。云龙出,设伏西山北隅;清兵知之,引还良乡。

  壬子,昌平叛兵薄西直门,清兵屯清河,抄河南出。

  兵部传檄征山东总兵刘泽清五千人,山西总兵王忠、猛如虎四千人,大同总兵王朴、保定总兵董用文各五千人,山永总兵祖大寿万五千人,关、宁、蓟、密各总兵祖大乐、李重镇、马如龙共万七千人入援。

  唐王聿键奏请率兵勤王;不许。

  丙辰,召廷臣于平台,问方略。时斗米三百钱,上忧之;户部尚书侯恂言禁市沽。左都御史唐世济言破格用人;刑部侍郎朱大启请立营城外,方可守御;吏科都给事中颜继祖言收养京民细弱。上谕:『急计莫若捐助』。

  丁巳,免应天五年以前逋租。

  清兵攻宝坻,入之;杀知县赵国鼎。

  壬戌,巡抚陕西孙传庭击贼盩厔,擒闯王安塞、高迎祥及刘哲等。

  癸亥,兵部尚书张凤翼自请总督各镇援兵出师,许之;赐尚方剑,给万金,赏功牌五百。以监视关宁太监高起潜为总监,南援霸州;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为提督,同山海总兵张时杰属起潜,给三万金、赏功牌千,购赏格;兵科给事中张第元监军,巡抚辽东方一藻守山海关。

  清兵入定兴,杀前光禄寺少卿鹿善继;又入房山。

  丙寅,上闻清兵焚昌平、攻巩华,疑有归志;谕兵部联络京军。

  以前司礼监张云汉、韩赞周为副提督,巡城阅军。

  八月壬申朔,唐王聿键率护军千人勤王,汝南道周以典止之,不听;至裕州,巡按御史杨绳武以闻,命劝阻还国。

  以天寿山守备魏国征总督宣府、昌平京营,御马太监邓良辅为分守;太监邓希诏监视中、西二协,太监杜勳分守。

  癸酉,初昏,有大星西流有声,色赤。

  丙子,王朴及清兵战于涿州。

  己卯,清兵入文安;寻入永清,分攻漷县、遂安、雄县。

  庚辰,以张元佐为兵部右侍郎,镇守昌平。时太监提督天寿山者,皆即日往;上语阁臣曰:『内臣即日行道,而侍郎三日未出,何怪朕用内臣耶』!

  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总督宣大梁廷栋及总监高起潜于涿州南(?)。

  兵部奏:故辅冯铨力守涿州,享士却,厥功可嘉!总督宣大梁廷栋亦盛称之。

  乙酉,清兵攻香河,回涿州,陷顺义,知县上官荩自经。明日,遇边兵芦沟桥,趋东北至怀柔、大安,入西和。

  丙戌,清兵自香河趋河西务。

  戊子,召廷臣于平台,及河南道御史金光宸。初,光宸参督师张凤翼及镇守通州兵部右侍郎仇维桢,首叙内臣守御功为借援,又请罢内臣督兵;上弗善也。是日,上怒甚,曰:『仇维桢方至通州,尔即借题沽名,欲因朝对』!重治之。会大雷雨,上意解,乃议谪。

  辛丑,清兵雄县而北攻(?),陷城堡甚众。张凤翼自京出、梁廷栋自南至,俱踵之,不敢击。凤翼屯迁安之五重安,从邓林奇之计,固垒自守。清兵出建昌冷口,守将崔秉德请率兵遏其归路,总监高起潜令半渡击之;实望速归,不敢邀战也。永平监军刘景辉忿之,欲独出战;士民挽之,不听。乃战迁安之枣村河,夜击杀一、二百人;凤翼在五重安,经旬不出。

  九月壬寅朔,清兵出冷口凡次,次第引归;四日始尽。高起潜等度尽退,始进右门山,报斩三级。

  癸卯,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卒于行营——或曰「惧罪饮药」也。

  清兵攻朝鲜,登莱总兵官沈冬魁、登岛总兵官陈洪范进师耀州北岸。

  己酉,以卢象升为兵部左侍郎,总督各镇援兵,赐尚方剑。

  庚戌,清兵攻山海关之一片石、红山沟,山永巡抚冯任御却之。

  丁巳,上手谕兵部曰:『边备难缓,帑匮民穷。令兵部司官借武清侯李成名四十万金,发关、宁;借驸马都尉王昺、万炜、冉兴让各十万金,发大同、西宁。令工部借太监田诏十万金,治胄;借魏学颜五万金,治营铺:事平帑裕,偿之。如尚义乐助,从优奖叙』。

  辛酉,总督宣大兵部右侍郎梁廷栋免——寻卒;其后刑部论辟。廷栋留心边务,喜谈兵;及出御,一筹莫展,遂郁郁以没。

  辛未,皇五子慈■〈火眞〉生——皇贵妃田氏出也。

  冬十月壬申朔,礼科给事中冯元飈上言:『臣待罪礼科,与闻掌故。每见钜重诸务,类多废弛。如諡法五年一举,今或再访而无一报;历数终古不易,今持各是而滋大疑。至若「实录」,则万世是非之衡,亦一时劝惩所恃也;历朝以来,虽御世长久,「实录」之成,无踰数岁。今熹庙七载,岂待九年!何徇何疑,坐成废阁!此固非一政一事之偷惰也』。上是之。

  前工部右侍郎刘宗周上言:『臣出国门至天津,始知陵园破昌平而南,臣窃痛之!自己已以来,无日不绸缪未雨;而天下祸乱,一至于此!往者袁崇焕误国,其他不过为法受过耳。小人竞起而修门户之怨,举朝士之异己者概坐焕党,次第置之重典,或削籍去。自此小人进而君子退,中官用事而外廷浸疏,朝政日隳,边政日坏。今日之祸,实己已酿成之也。且张凤翼之溺职中枢而与之专征,何以服王洽之死!丁魁楚之失事于边而与之戴罪,何以服刘策之死!今幸以二州、八县生灵结一「饱扬」之局,则廷臣之累累若若犹腼颜在位者,又何以谢韩爌、张凤翔、李邦华诸臣之或戍、或去!岂昔之一一为异己驱除者,今不难以同己互相与乎!臣于是知小人之祸人国,无已时也。皇上恶私交,而臣下多以告讦进;皇上录清节,而臣下多以曲谨容;皇上崇厉精,而臣下奔走承顺以为恭;皇上尚综核,而臣下琐屑吹求以示察。窥其用心,无往不出于身家利禄。皇上不察而用之,则聚天下之小人立于朝而有所不觉矣。人才之不竞也,非无才之患,而不能用才之患也。今天下即称乏才,亦何至尽出一、二中官下!每当缓急之际,必倚以大任:三协有遣,通津临德有遣。又重其体统等于总督,中官总督,将置总督于何地!总督无权,将置抚、按于何地!是以封疆尝试也。且小人与中官每相引重,而君子独岸然自异;故自古有用小人之君子,终无党比中官之君子。皇上诚欲进君子、退小人,而复用中官以参制之;此今日国士品之所以日坏也。呜呼!八年之间,谁秉国成?臣不能为首辅温体仁解矣!仰惟皇上念乱图存首以退小人、进君子,挽回世道;仍急罢三协、通津之使,责成中外诸臣各修职业,不再以人国为侥幸。体仁所为,桑榆之收,庶几在此』。疏入,不报。

  起守制杨嗣昌为兵部尚书。

  兵科给事中宋权言:『皇上令科甲并用、内外并转,而吏部止用乙榜以充进士所不欲选之地。故各边各冲之道臣皆乙榜,而进士居闲地;各边各冲之巡抚皆外职,而京官自转京卿。虽设创法,止以营私』。时廷臣力护甲科,故权言及之。

  甲午,赐阁臣及太监曹化淳等彩币——时各进马也。

  命采铜、铁、铅、银等矿,以储国用。

  十一月辛丑朔,上南郊告庙。

  丙午,叙京师城守功,提督京营成国公朱纯臣廕锦衣卫指挥佥事,协理戎政兵部尚书陆完学进太子太保、廕正千户,太监张国元、曹化淳廕指挥佥事,各世袭、赐金币。其余文武大臣内员,陞赉有差。初,曹化淳提督京营,收用降丁,凡城外皆称京营降丁;而所收降丁,已叛于昌平矣。

  己巳,叙先年守黔功,故巡抚李橒、巡按史永安各进一级,赐金三十;故总督王三善加赠太子少保,立祠。

  庚午,下左都御史唐世济于狱。世济以边才荐故兵部尚书霍维华戍;上谓「逆案」概不举用,世济欺蒙,下刑部狱——明年正月,霍维华戍没;闰月,论世济罪,戍边。

  是月,废唐王聿键为庶人;以前擅兵入援也。

  十二月辛未朔,先是,命吏部指奏数年铨政之弊;至是,吏部覆陈,上切责之:以『尔部职专用人,推举不效,乃反称纲目太密,使中外束手。且平时陞转,必优京卿甲科,乃云京卿未必胜外官、甲科未尝胜乙榜。如此游移,岂大臣实心体国之道』!

  丁酉,召廷臣于平台。时清兵十五万骑侵朝鲜,皆西人及孔有德、耿仲明为先锋。上恐来春复至边,命边臣增兵筑堡。

  是冬,岁星犯执法。

  ●崇祯实录卷之十

  怀宗端皇帝(十)

  崇祯十年春正月辛丑朔,日食;免朝贺。

  以程国祥为户部尚书。

  甲辰,常熟张从儒讦奏前礼部右侍郎钱谦益——盖怨家嗾之也。疏上,温体仁修吝,命逮下刑部狱,几殆。谦益尝作「故太监王安祠记」,曹化淳出王安门,愤其冤,发从儒等阴谋,立枷死。

  以御马太监李名臣提督京城,巡捕王之俊副之。

  二月甲戌,以司礼太监曹化淳提督东厂。

  遣朝臣趣各省逋赋。

  庚辰,逮巡按山西御史张孙振。孙振贪秽不职,先诬学臣袁继咸;山西丙子贡士卫周祚等讼其冤,命并逮孙振讯之。继咸守官奉功令,廉介自持;自书卷外,无长物近之:推督学政者,必称焉。

  壬午,吏部尚书谢陞罢,以田惟嘉代之。

  总理淮、扬盐课太监杨显名参前巡盐御史张养、高钦舜共侵税额;诏逮养、舜钦。

  养先卒,下抚、按录其家。

  三月庚子朔,时太仓庶吉士张溥、前临川知县张采皆家居,倡复社以敦古学,海内靡然趋之。奸人陆文声奏陈「风俗之弊由于士子,士子皆以复社乱天下」;上乃命南直提学御史倪元珙核奏。元珙因极言文声欺妄,上责元珙蒙饰,降光禄寺录事。

  辛亥,叙边功,进温体仁太保,廕中书舍人;张至发、孔贞运、贺逢圣、黄士俊并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廕子入国子监。

  清兵破朝鲜,国王李倧走泽村山城;于是平壤、王京次第皆下,李倧力诎,降。寻又走江华岛;执其世子,更立李恂为朝鲜国王。乃命总兵沈冬魁、陈洪范相机进援朝鲜。

  甲寅,赐进士刘同升等三百人及第、出身有差。

  夏四月庚午朔,命南京守备太监孙象贤、张云汉同兵部尚书范景文清核兵马、械杖。

  壬申,清兵自云从岛入皮岛,副总兵白登庸、提督陈洪范俱遁。

  癸酉,清兵五万至铁山,招皮岛总兵沈冬魁;不听。

  抚宁侯朱国弼劾温体仁私唐世济逐宋学显、张盛美;上不听。又劾体仁受霍维华之赂,令唐世济转荐;上慰谕体仁,命廷臣议处国弼,夺抚宁侯爵。

  蓟州雷,火焚东山二十余里。

  戊寅,清兵陷皮岛。先,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水陆夹攻再昼夜,守兵战败,副总兵金日观死之;沈冬魁即焚仓粟,携家登舟,走石城岛。陈洪范亦自广鹿岛至。

  以旱,霾;谕清狱,发帑金八千赈滦州、昌黎。

  是月,总监太监高起潜行部,永平道刘景耀、关南道杨于国耻行属礼,上疏求免。上谓总监原以总督体统行事,罢于国、降景耀二级——以后,监司皆莫敢争。

  闰月壬寅,以熊文灿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直隶、湖广、河南、四川、山西、陕西军务,督剿流寇。

  乙巳,河南道御史许自表劾温体仁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其肆螫同官、修怨营私,未尝为朝廷用人,以致众正绝迹。上怒,降上林苑典簿。

  戊申,谕百官求直言;兵科给事中李化龙言甚切至,谪外。

  新安所千户杨光先劾吏科给事中陈启新及元辅温体仁,舁棺自随。上怒,下刑部狱,廷杖,戍辽西。

  武乡、沁源大雨雹。

  以郑三俊为刑部尚书。

  庚戌,命司礼太监曹化淳同法司录囚。

  甲子,刑科给事中李如灿上言:『今日之旱,殆非寻常灾异也。天下财赋之地,已空其半;又遇骄阳亢旱,吴、越、楚、豫、燕、齐之间不知几千万里,是所未尽空者,殆将并空矣。而所以敛怒干和者,皆理财为之害也。财用别无足法,恃有政事;国朝酌定经制,千古称善。今者不念下民卒瘅,但云急当治标;自增兵而民始不得安其身,更加饷而农始得不有其食。有兵不练,兵愈增而饷愈难措;有饷不核,饷日加而兵愈得冒。即今核实之使四出,而掊克屡闻;清派之令日严,而占冒未减:可谓有政事乎?若夫辅成君德、安攘中外,尤在相臣;赖其决策。今俱泯默,未有闻也;此瞻彼顾,徇私结党。盖自八、九年间拂戾干和之事始未政本积于四海,又何怪天旱地坼、日食风变之屡见哉』!上怒,下汝灿于狱。

  丙寅,许宁远伯李成梁世袭。

  五月戊辰朔,蠲南阳逋租。

  壬午,岛兵杀监军副使黄孙茂,副总兵白登庸走降于清兵。时已封孔有德恭顺王、耿仲明怀顺王、尚可喜忠顺王。

  兵部尚书杨嗣昌荐前总督蓟、辽傅宗龙巡抚宣府,陈新甲俱可佐枢;上是之。

  己丑,前刑科都给事中傅朝佑请行宽恤之仁,劾温体仁六罪;上怒,下之狱。

  丙申,以黄道周为左春坊兼翰林院侍读。黄道周上言:『安邦玫治,为之有道;簿书刀笔,非所以绳削天下之具也。臣观陛下每值天戒,辄殿避省躬,率先群下;而股肱心膂,竟未有得当以报皇上。凡天下风化转移、阴阳若否,皆视当宁之心气:心敬则天下敬,心静则天下静;气和则天下和,气平则天下平。当宁之心气既敬静、和平,而天下犹有不敬静、和平者,则二、三元老当刻责自厉。奈何使草土臣庶,市其怒色乎!积渐以来,国无是非。郡邑长官,苟且塞责;然其视听,一系于上。上急催科,则下急贿赂;上乐锲核,则下乐巉险;上喜告讦,则下喜诬谤。今天下巉险诬谤之徒,群聚京师;孤危之臣,重足而立。幸陛下下诏求言,省刑、清狱。然方求言,而建言者辄斥;方清狱,而下狱者旋闻。臣思自古致治之道,惟此二端。清狱之端,出于恻隐。恻隐为仁,充仁一人之仁,即仁天下;小民虽有纳沟之痛,缙绅犹多雉罹之嗟。求言之端,出于是非。是非为智,充知一事之知,即知万事;君子犹有畸偏之谈,小人岂有虚公之论!今陛下知智之端,感发甚宏;而大臣引伸扩充不力,虽曰清强,何益理乱之数!当今时势所最急者,唯在训练军士,以固边圉;选举贤能,以任州县。起批鳞强项之臣,旌应诏直言之士;使天下凄风苦雨,尽为皎日祥云:则朝廷之刑威可以渐措。臣虽长往,没齿无怨!五月朔夕,荧惑与日同在鹑火、参火之分,三辰皆火也;又朔夕合火,宜修平火政,损抑威光。明春,荧惑在于大火,徘徊氐、房、心、尾。汉臣盖勳曰:「在外而内,陈兵;黯则不武」。陛下握要以御四方,求仁而苏百族;樽俎之内,胜算自饶。何必使举朝精神敝于兵饷、刑狱之下哉』!上不怿,切责之。

  〔六月〕戊申,大学士温体仁引疾免;赐金、币,遣行人吴本泰护归。体仁在事,诸臣攻者后先相继,故不得已求去。体仁操守自厉,未尝纳赂;其庇党排异,亦因事图之。深机密械,使若发自上者,而主柄阴为所假;上亦不之疑。

  山东、河南飞蝗蔽野,青民大饥。

  秋七月己巳,以陈睿谟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提督偏沅军务,巡抚湖南、湖北。以史可法为右佥都御史,协理剿寇军务,巡抚安、庐、池、太,兼辖光、蕲、固始、广济、黄梅、德化、湖口等县。

  丁亥,寇陷六合,围天长。

  八月戊申,寇入凤阳,掠器械而去;渡河,分往河南、泗州。

  以吏部左侍郎刘宇亮为礼部尚书、左佥都御史薛国观为礼部左侍郎,俱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工部员外郎骆方玺谪外。方玺奏:『皇上以廷臣不足,用中官;而内臣邀此旷典,必能捐躯报主。惟皇上善用中官,故中官为皇上用』。刑科给事中何楷驳其通内呈身,吏部以削籍请;上手敕降谪外职。

  癸丑,礼部请皇太子出阁就学;许之。

  庚申,上登正阳门阅城,遍视雉堞楼橹。总督成国公朱纯臣、协理京营戎政陆完学以营兵屯宣武门外,上善之;召登西南城楼,赐之酒三爵,并以金卮酬之。

  辛酉,阅外城;以南城薄,诏加筑,命内官监太监丁绍吕、马光忻总理分任。浚大濠于五里外,坏塚墓亡算;工未竟而止。

  甲子,修天津、通州城。

  九月丁卯,张献忠东掠仪真,扬州告急;命督理太监刘元斌、卢九德选勇卫营万人往援。

  己巳,关宁太监高起潜言:侦谍四、五十人,服饰如汉,专探内地。命严缉之。

  辛未,兵科给事中钱增上言:『清兵渐驻渖阳内地,防边之局,不止防秋;己巳之入,非隆冬乎?防海之局,不止防登、莱,今已朝鲜。保毋乘风,以海为虚声,而或懈我各边之城守;以边为实着,而或乘我沿海之疏虞:所谓必防其隙也』。

  癸酉,叙宁夏功,洪承畴廕锦衣卫千户,故总督杨鹤赠太子太傅。

  辛卯,户科给事中葛枢以熹庙「实录」十年未成,因劾副总裁礼部右侍郎朱继祚前预修「三朝要典」,公论不容,由去辅温体仁引入;上不问。

  是月中旬,每晨暮天色赤黄。占曰「日空主兵」,识者忧之。

  冬十月丙申,李自成自七盘关入西川;丁酉,陷宁羗州;壬寅,陷昭化、垫江;癸卯,犯剑门关;甲辰,陷剑州;乙巳,陷梓潼;戊申,寇入趋绵州、江油,薄成都。

  甲寅,定东宫官属: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事王铎、国子祭酒屈可伸侍班,礼部右侍郎方逢年、右谕德项煜、翰林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增志直讲读。越数日,项煜、杨廷麟各先后让左谕德黄道周。阁臣以道周意见多偏,近日疏三罪、四耻、七不如,至云不如郑鄤;『夫蔑伦杖母,鄤何如人?而自谓不如,岂可为元良辅导』!刑科给事中冯元飙荐道周忠足以动圣监而不能得执政之心,恐天下后世有以议阁臣之得失也。

  十一月己巳,夜太白在析木宫如宿初度七十三分。

  以司礼署印太监曹化淳提督京营、太监李明哲提督五军营、郑良辅总理京城巡捕。

  庚寅,杨嗣昌请限剿寇之期,令陕西巡抚断商南、雒南,郧阳巡抚断郢西,湖广巡抚断常德、黄州,安庆巡抚断英山、六安,凤阳巡抚断颍、亳,应天巡抚截潜山、太湖,江西巡抚截黄梅、广济,山东巡抚截徐、宿,山西巡抚截陕州、灵宝,保定巡抚扼渡延津一带,总理熊文灿提边兵、太监刘元斌提禁旅,河南巡抚率左良玉、陈永福等兵合剿中原;从之。

  癸巳,寇陷灵宝。

  十二月乙未朔,日食。

  辛丑,户科给事中丁允元劾大学士贺逢圣:『凡有疏揭,辄骄人谓「我为之」。如汪□龙,宵人也,逢圣力为推举;高攀龙、左光斗业蒙圣监,又加废斥。是非邪正,颠倒如此』。上不怿,谪福建按察司照磨。

  命洪承畴合孙传庭并剿河南寇。

  吏科给事中刘含辉言:秦中开采非便;不听。

  辛酉,进外戚田弘遇太子太保、左都督。

  罢礼部尚书姜逢元、兵部尚书王业浩。

  ●崇祯实录卷之十一

  怀宗端皇帝(十一)

  崇祯十一年春正月乙丑朔,上以任丘、清苑、涞水、迁安、大城、定兴、通州各官贪纵不法,命逮入;盖内詗得也。因责抚、按不先劾溺职;且言近畿如此,远地可知。命部院申饬。

  丙寅,大学士王士俊罢。

  戊辰,吏科给事中陈启新奏:去年顺天解元马之骊文体荒谬;主考黄景昉劾吏科无衡文之权,启新非知文之士,擅肆讥评,殊属厚颜。上竟停马之骊会试。

  总督卢象升上言:『剿贼需兵,用兵需饷;此恒理也。乃今日兵少而寇多、兵饥而寇饱、兵劳而寇佚,日复一日,愈剿愈繁,生灵涂炭已甚。事至此,不得不用权宜矣。臣有阻寇、疑寇、乱寇之法:一、立寨团、筑濠堑以阻寇;一、挑乡勇、设游兵以疑寇;一、收资粮、敛头畜以饥寇』。上是之。

  安庆生蒋臣奏:阁臣孔贞运会试录文,沮抑荐举;因着「皇明荐举考」,皆采集「宝训」诸书。通政使张绍先因言「荐举考」事系陈言,并取以闻。阁臣恶之,构于上,言称以祖训为陈言,大不敬;命议绍先等罪。

  日讲官吴伟业奏:『首辅张至发党附温体仁,新猷方始,故辙犹存;乞申谕改图,以收后效』。

  己巳,谕史馆四人值召对记注,仍于阁臣阅进。

  辛未,享太庙。

  壬申,光泽、铅山间有棋山妖人假烧香聚党谋逆;丙子夜,围铅山城。分守湖东道林日瑞预闻为备,次日击败之,捣棋山,破散其党。

  甲戌,召林欲楫为礼部尚书。

  戊寅,工科给事中傅元初请开福建海禁,通市佐饷;命部议行之。

  壬午,皇太子冠——明日,御殿受贺。

  戊子,裁南京冗员八十九员。

  癸巳,蠲汉中逋租,仍赈之。

  谕:『历法仍遵「会典」,行「大统历」。如交食、经纬、晦朔望,许张守登等旁考推测』。

  二月乙未朔,吏部尚书田唯嘉以保举,试授知州五人、知县二十一人、州同知三人、判官五人、县丞主簿各七人。

  寇陷泸溪县。

  辛丑,皇太子出阁,就讲文华殿。

  癸卯,巡按河南御史张任学改都督佥事总兵官,镇守湖南。任学欲荐故丹徒知县张放,因极诋诸总兵不足恃;盛称文吏有奇才,可御寇。上竟命任学官总兵,一时异之。

  下刑部尚书郑三俊于狱。初,宝源局铸钱,穴墙构奸;又有隐屯豆七千余石者:事下刑部,如律抵罪。上以为轻,屡履如故;并逮郎中熊经、主事骆方玺、王家录讯之。

  丙午,御经筵毕,召詹事府、翰林院诸臣顾锡畴等二十余人,问「保举、考选,孰为得人」?少詹事黄道周言:『树人如树木,须养数十年,始堪任用。近来人才远不及古;况摧残之后,必须深加培养』。既复班,又询之;对曰:『立朝之才,本乎心术;治边之才,存乎形势。先年督府未讲形势要害,事既不效,辄谓兵饷不足;其实新、旧饷约千二百万,可养四十万之师。今宁、锦三协兵仅十六万,似不烦别求供之用也』。庶子黄景昉请宥郑三俊,上曰:『三俊蒙徇,虽清何济』!又命诸臣各陈所见,上曰:『言须可行。如故讲官姚希孟等竟欲折漕一年,事岂可行』!杨廷麟奏言:『自温体仁荐唐世济、王应熊荐王继章,二臣皆败,荐者无恙。连坐之法,先不行于大臣;而欲收保举之效,得乎』?上色动,默然久之;命诸臣出,宴午门之庑。

  南京应天府丞徐石麒入贺,上言『郑三俊昔事神祖,历着劳勩。迨事皇上,十年矣。一生风力,屡挫奸佞;四壁萧然,素标清骨。今为司寇,炊烟不继。下理之日,奸胥弊役酌酒相贺;廉介之风,尚可想见。虽一时胶守成例,往复移会,似属推诿,罪诚有之。至于朋谋欺罔,臣敢剖心代明,以祈皇上始终保全。当三俊考满,人皆以得进勳阶为荣;独乞身再三,不蒙俞允。向令皇上俯从其请,赐之骸骨,岂不为熙朝优老盛事乎!而忽酿骫法之罪,三俊之辱,亦朝廷之辱也。失出,臣子小过;好生,人主大德。今皇上以「轻拟」之过深督三俊,将来必承顺风旨以锻链为能事,而反负皇上慎狱之本意矣』。庚戌,上御门,召诸臣申饬。释三俊于狱,令其回籍;虽诸臣互救,上亦知其清节也。

  山西代州知州郭正中奏:先臣吴与弼、陈真晟、蔡清、罗洪先、罗汝芳,宜从祀孔子庙庭;报闻。

  谕兵部开采山西、陕西、河南山矿;以部覆不便而止。

  李自成初奔蜀,孑身入楚依张献忠,不许;至竹溪,献忠谋杀之,遁去。

  西安大风霾。

  三月丙寅,插汉部目赤食等六十骑薄张家口讲赏。明日,又二百骑胁索;参将姜名武乞备之。

  丁卯,大同大雪。

  戊辰,清兵攻宣府羊房膳。

  甲戌,晋江诸生蔡鼎奏言:『臣尝西游宣、云,见宣府之右卫膳房柴沟平野,低垣夷旷,殆数百里;云中之镇边守口,坦迤亦然:是宣、云之有可虑也。云中频年饥荒,士马艰食,较宣尤甚。巢丕昌、孔有德之徒奸谋相引,岂可不早杜耶!所入果在宣府,则所中必及真定、保定;以向所未及,其掠必厚。龙门、紫荆绸缪,正在此时。凡关内郡县,最冲、次冲皆宜增险设旅,择吏申法;关外诸堡,或并、或弃、或增、或减,亦当早定,以重边防』。通政司格之,不上。

  四川寇走阶、文间,总督孙传庭令总兵曹变蛟截剿,自趋鄠县策应。工科给事中吴宇英劾其纵寇入蜀,不问。

  戊寅,大学士贺逢圣致仕。

  逮巡抚四川右佥都御史王维章、总兵侯良柱。初,陕西寇破宁羗,趋广元、白水,犯龙安府,出锦州,直犯成都,大杀掠;仍出阶、徽,向陕西屯袭。

  乙酉,司经局正字黄应恩削籍。应恩交通中外,出入中官门。旧制:词臣于中书,特从吏□积资至九卿,不得钧礼。张至发外入,废掌故;应恩挟中官重,心益骄。翰林院简讨杨嗣聪与语不合,即具奏,又移书至发责数之;至发阴右应恩。而应恩撰故总督杨鹤「赠诰文」呈,失注职名;上怒其违玩。大理寺副曹荃又劾应恩通贿,并劾至发;遂下应恩狱,论死。

  吏部尚书田唯嘉免——兵科给事中凌义渠劾其贪黩也。

  丁亥,总督川、湖、云、广、贵州军务少师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朱燮元卒。燮元,浙江山阴人,万历壬辰进士。尝知苏州,有惠政。奢寅叛,是时燮元为四川布政使,力守成都,进巡抚;卒平其乱,进总督。明敏有器度,善用人。黔、蜀多故,所向成功;安位纳土,西南赖之。年七十三。予祭葬,赠太师,世锦衣卫指挥使。

  癸巳,兵科张缙彦奏言:『臣任清涧知县,于兵情、贼势,亲见有素。盖贼之得势在流,而贼之失势在止;贼之长技在分,而贼之穷技在合;贼之乘时在夏、秋,而贼之失时在冬、春。昔大贼王嘉胤破河曲,据其城;曹文诏等夺门砍杀,而嘉胤歼。李老柴破中部,据其城;巡抚练国事督兵攻围,而老柴擒。神一元破宁塞,据其城;左光先、费邑宰等与战,而一元死。谭雄破安塞,据其城;王承恩、李卑等攻围,而谭雄诛:此皆守而不去之贼,故速死也。过天星、老■〈犭回〉■〈犭回〉、混十万等所破城邑亡算,或本日即出,或一、二日即出;官兵未至,早已奔逸:此皆流而不居之贼,故缓死也。贼入晋、豫以来,分头成伙;在秦西安、延庆、巩平、汉兴、商雒既无处不被贼,而汝、雒、开、归、黄、颍、亳以及江北又无处不被贼。岂贼真有数十百万?盖分股以披其党牵掣我兵,故见多也。若可天飞之贼,合于铁角城则尽歼;不粘泥之贼,合于西川亦尽灭。即前总督陈奇瑜驱天下之贼尽合汉中出栈道关,正可一鼓而灭;乃以招安致败,不可复收。古人以八日而平贼数万者,利其合也。夏、秋之间,刍粮尽在场圃,足供士马之资;冬、春非破城攻堡,不能得食,官兵促之则尤易。故时有利、不利也。今若杀贼,唯在乱其所长而使之短,破其所得而使之失;直截以攻之,分番两军,一追、一驻,贼当之必破矣。贼党虽众,大都观望;其先倡者不过一、二枝。故尽一股则论赏,不必事平汇叙;纵一股则论罚,不许报级塞责。贼不望风而靡,未之有也』。上是之。

  是月,新乡雨黑水。

  是春,荧惑在火,徘徊氐、房。

  夏四月丙申,夺总督洪承畴爵,仍侍郎;总兵左光先、曹变蛟并夺五级:限五月尽贼。

  戊戌,新厂灾,毙七百余人。

  先是,总理熊文灿专主抚,盗张献忠佯许之,文灿请贷其罪,安置保康山中;报可。献忠求襄阳一郡以屯其军,文灿议饷二万人,献忠乞饷十万人;迁延未就。是月辛丑(原文误辛未),降于榖城,文灿受之。工科给事中沈胤培疏争之,不得。于是诸贼益轻王师,蔓不可制。

  甲辰,以刘之凤为刑部尚书。

  乙巳,御经筵毕,召六部诸臣。杨嗣昌述孟子「善战者服上刑」语,盖欲款塞,借之窥上指。上曰:『此昔贤为列国兵争,奈何欲出汉人下策!今后勿复尔尔』;又言湖广巡抚余应桂任将之失。嗣昌等上章引罪。

  戊申,兵科都给事中姚思孝奏言:『开市抚赏,目前一大机也。但不即轻给,稍示郑重。彼遂其欲,吾亦济其事;何损威失体之忧』!杨嗣昌覆奏:『先朝封贡、抚赏,名甚尊、体甚正;今又一时也。暂退,正我成事之会。密询边臣,各出所长,臣何敢偏执以防大计』!

  大学士张至发罢、孔贞运致仕。

  己酉丑刻,荧惑逆行尾八度,掩于月。自春至秋,荧惑守尾百五十余日,始退。上谕礼部:『火星违度,朕先素服减膳。其诸臣各引罪修省』。

  辛酉,上御中左门,召考选诸臣,五人为班递进,问足食计。知县曾就义曰:『百姓之困,皆由吏之不廉;使守令俱廉,即稍从加派以济军需,未为不可』。上拔第一。

  五月癸亥朔,总督卢象升乞守制;总督大同山西等处御马监太监陈贵奏留,从之。

  兵科给事中钱增劾杨嗣昌主款非是;嗣昌引罪。

  丙寅,以商周祚为吏部尚书。

  己巳,浙江提学佥事刘鳞长言七事:曰尊圣道、曰恤靖难诸臣、曰定礼制(出继子为本生父母丧服:小祥内服斩衰,称降制;小祥外如伯叔服,称心制)、曰射礼、曰访逸才、曰清庠序、曰重教职;礼部议之。

  杨嗣昌奏言:『臣闻月食五星,古来变异,史不绝书。然亦观其时政事相感,灾祥之应,不一其致。昔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月食火星,明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唐宪宗元和元年月食荧惑,其年田兴以魏博来降;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月掩荧惑,明年兴师灭北汉,遂征契丹,连年兵败。今者月食火星,犹幸在尾内,则阴宫外当阴国,主上修德以召和、治内以感外,必有灾而不害者矣』。丁丑,工科都给事中何楷上言:『火星四月二十六夜逆行至尾八度,为月所掩;今五月望日已退至尾初度,渐次入心。古人皆言:月变修刑』。又言:『礼亏,则罚见荧惑。诚欲措刑,莫如右礼;诚欲右礼,盖先省刑。今爰书之烦极矣,部司议宥,止于重辟数人;而未结之案,先后累累,谁复过而问焉。「会典」热审事例,有轻重囚犯急与问理及出狱听候之令,今亦可仿而行之。杨嗣昌缕缕援引,出何典记?其言建武款塞者,欲借以伸市赏之说也;其言元和宣慰者,欲借以伸招抚之说也;其言太平兴国连年兵败者,欲借以伸不敢用兵之说也。附会诚巧,矫诬实甚!念皇上察之』。

  癸酉,许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卢象升守制。

  戊寅,遵化喜峰口雪三尺。

  丙戌,始定高墙罪宗五年审例。又京师官民殊死以下,许保候即结。

  六月癸巳,安民厂灾,伤万余人。武库既空,发五千金赈恤。

  召陈新甲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先是,有旨并推在籍守制;盖杨嗣昌为新甲地也。

  丁酉,湖广道试御史林兰友劾大学士张至发票拟屡误,经画无闻;并言『兵部尚书杨嗣昌主画中枢,束手无策;惟求市赏,苟且侥幸:是岂皇上所以夺情意乎』!忤旨,谪外。

  辛丑,召惠世扬为兵部右侍郎。

  己酉,召吏部尚书商周祚等见于中极殿,谕以新维冯元飙巡抚陕西,元飙殊非巡抚才;余各问兵食计。户部尚书程国祥言:『京师赁房月租及天下会馆租,岁可得五十万』。工部右侍郎蔡国用言:『崇文宣武街石除中道外,可培修外城』。识者笑之。

  乙卯,以礼部侍郎傅冠、户部尚书程国祥、兵部尚书杨嗣昌、工部右侍郎蔡国用俱为礼部尚书,礼部右侍郎方逢年、大理寺少卿范复粹俱除礼部左侍郎,并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嗣昌仍署兵部。

  丙辰,以卢象升为兵部尚书;仍总督,候代。

  是月,京师、山东、河南大旱,蝗。

  清兵屯大青山议和,巡抚辽东方一藻奏闻,以我弱,引隆庆封俺答故事;兵部尚书杨嗣昌阴主之。

  秋七月戊戌朔(?),命杨嗣昌大祀、大庆暨传制、颁诏诸大典不预,直阁素服,进朝、日讲、召见如常服随班。先是,嗣昌奉诏于二月趋朝,时父服阅十八月、母服才五月也。工科给事中何楷劾杨嗣昌入阁吉服,忘亲;上以楷苛求,切责之。

  己亥(?),前少师大学士温体仁卒,赠太傅,諡「文忠」。甲申,廷议以体仁奸佞异常、贻毒深远,宜削諡、廕以昭公道;遂夺其諡。

  少詹事学士黄道周奏言:『宣大总督,部推有在籍守制之命,遂举陈新甲;天下即乏才,未宜移借及此也。陛下亦念在廷诸臣岂无一定策效谋者,而空破非常之格,以奉不祥之人责其成功;万万不可』!又力斥款议曰:『无论必不可款,款必不可成,成必不可久;即款矣、成矣、久矣,以视宁、锦、遵、蓟、宣、大之师何处可撤,而遽谓款之后可撤兵中原以讨流寇,此亦不思之甚矣』!

  召文武大臣于平台及黄道周,上谕「吏部尚书商周祚枚卜滥徇」;周祚引咎。次问杨嗣昌「哨骑六千送炮各路奈何」?对曰:『今秋事殆未然,又塞外险阻,车炮恐非所便』。次问道周曰:『朕自御经筵后,略知学问。无所为而为之,谓之天理;有所为而为之,谓之人欲。尔前疏时适当枚卜,果无所为乎』?对曰:『臣无所私』。上曰:『前月二十八日推陈新甲,何不拜疏』?对曰:『御史林兰友、给事何楷巳有劾疏,臣以同乡,恐涉嫌疑』。上曰:『今何遂无嫌耶』?曰:『天下纲常、边疆大计,失今不言,后将无及。且臣所惜者纲常名义,非私也』。上曰:『「清」虽美德,不可傲物遂非。伯夷为圣之清;若小廉曲谨、不受馈遗,此可为廉,未可为清也』。道周曰:『伯夷全忠孝之节,孔子遂许其仁』。上怒其强说。道周又极诋杨嗣昌夺情蔑伦,嗣昌即出曰:『臣不生于空桑,岂遂不知父母!臣尝再辞,而明旨敦迫甚。至黄道周学行人宗,臣实仰企之;乃今谓「不如郑鄤」,臣始太息绝望!鄤之杖母,行同枭獍;道周又不如鄤,何言纲常耶』!道周曰:『臣言文章不如郑鄤』!上责其朋比。道周曰:『众恶必察,岂得为比』!上曰:『嗣昌荐陈新甲,何云邪径』?曰:『臣不识新甲,但蜀人皆言之』。上曰:『孔子诛少正卯,当时亦称闻人。唯以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辨、顺非而泽、记丑而博,不免孔子之诛。今之人率多类此』!道周曰:『少正卯心在欺世盗名,臣之心在明伦笃行』。上以褊激恣口,叱道周去。道周曰:『臣今日不尽言,则臣负陛下;陛下今日杀臣,则陛下负臣』!上曰:『尔读书有年,只成佞口』!道周又辨忠佞之分;上怒甚,嗣昌乞优容之。上曰:『道周放恣,此已为优容矣』。诸臣退;上召回,谕以「毋党同伐异,宜共修职业」!

  戊申(?),趣锦衣卫上郑鄤狱。

  庚戌(?),翰林院修撰刘同升、编修赵士春各疏救黄道周,劾杨嗣昌;卫景瑗疏如之。

  甲寅(?),工科都给事中何楷、试御史林兰友又申救道周,遂降楷二级调用,兰友降一级——寻谪道周江西知事、刘同升福建知事、赵士春简较。

  丙辰(?),以李待问为户部尚书。

  翰林院侍读王铎上言:『闻朝廷有抚和之议,不胜愕然!损雷霆之积威,修金缯之轻举;臣之所大惑也』。时传杨嗣昌、方一藻及太监高起潜密发黄金八万、银十万讲款。刑部主事张若麒乞录当日召对语以示中外;报闻。

  八月辛卯朔,洪承畴报陕西贼剿、降略尽。先是,贼自蜀还陕西,为龙安土司邀击,贼奔溃。余半出山谷,承畴勒兵以待,大败之,乞降;各给免死票发原籍,仍檄郡县各与安置:于是贼众尽散。李自成独乘骡日行六百里,走商、雒龙驹寨;至淅川老■〈犭回〉■〈犭回〉营,卧疾半年余;授以数百人,仍攻剽。

  丁酉,安定门火药局复灾。

  癸卯,流寇自虹县陷睢宁。

  敕戒嘉定伯周奎、左都督田弘遇、右都督袁佑务并谕外戚郭振明等曰:『尔辈姻联帝室、禄享天糈,唯有厚德养俭,以保身名。乃或蔑弃礼法,凌虐黎庶;人怨天怒,上干国法。即拊心自悔,嗟何及矣!我宣宗章皇帝「外戚事监」分别善恶,各有报验,足示劝戒。特赐省览,其共勖之』!时外戚张春等诳财虐民、厚征子钱、夺人田宅子女,故有此谕。

  癸丑,大学士傅冠致仕。

  属部哈喇等求款市,总督宣、大卢象升以闻。

  九月丁丑,逮南京御史成勇。勇劾杨嗣昌不终丧制,忠孝两亏;上怒,逮讯之。

  先是,南京户科给事中张焜芳劾前巡盐御史史■〈范上土下〉侵盐课事;时■〈范上土下〉已授太仆寺少卿,逮下狱。至是奏辨,兼言焜芳朋党奸贪状,不听;夺焜芳等。

  清兵约西人大举,分入西协墙子岭、中协青山口。墙子岭险峻,因蚁附而上,三日夜始入内地,人俱困乏;竟无人袭击之者。总兵吴国俊守墙子路,战败走密云;总督蓟、辽兵部右侍郎吴阿衡败没于密云。初,监视太监邓希诏诞日,阿衡及国俊等俱趋贺;闻警,仓猝而回,调御失措,故及于难。清兵入墙子路,待青山之众以越迁安、薄丰润;辽东副总兵丁志祥、窦浚等来援,夜战,清兵稍退,引而南下。

  冬十月庚寅朔,戒严京师守备。征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入援,留巡抚方一藻、朱国栋、陈祖苞分守。命总督宣、大卢象升以总兵杨国柱、虎大威进易州,其出左;且陛见。移青、登、莱、天津之兵出其右;檄总兵刘泽清以山东兵遏其前,高起潜为应援。

  辛卯(原文为癸卯。或系癸巳之误),召文武大臣及总督卢象升于武英殿,上问象升方略;对曰:『命臣督师,臣意主战』!上色动久之,不怿曰:『朝廷未云抚,乃外议何遽信也』?象升因言『清势甚盛,事机难料;或偪陵寝以震人心,或趋神京以撼根本,或分出畿南扼我粮道。我集兵备之,则寡发而多失;分兵四应,又散出无功。兵少不备、食少生乱,事皆可虑』!上壮之,命出与杨嗣昌议。象升甫言战,嗣昌消阻齕□不能语,徒戒勿浪战。象升径起,别还昌平。

  甲午,象升以兵三万扼昌平。时清兵日南,不可遏;象升日召诸帅,约曰:『刃必见血、人必带伤、马必喘汗;违者斩』!令各选劲卒,期八月十五夜分四路袭营;高起潜遗书阻止。象升请分兵,杨嗣昌以宣府、大同、山西兵属象升——号二万;象升誓师于巩华城,刻期赴□,即慷慨涕下如雨。嗣昌不能平,亦思有以阻之,奉命令赴通州就起潜,不应;嗣昌又促之,象升叹曰:『嗣昌不过授意总监挠我师期耳』!恚甚。会嗣昌赴军中,象升曰:『公等坚意抚款,独不言城下之盟,「春秋」耻之!且象升握尚方剑,今日愿唯唯从若议,袁崇焕之祸且立至!纵不畏祸,宁不念衰衣引绋之身,又不能移孝作忠、奋身报国;将忠孝胥失,何颜面立人世乎』!嗣昌色战,既而曰:『公误矣!谁言抚者』?象升曰:『周元忠赴彼讲款,数日往来。其事始蓟镇督监受成于公,通国共闻;谁可讳也』!周元忠盖瞽人卖卜者,善辽人;故遣之。清时亦以事重大,乃令瞽者讲款,不信,欲斩;元忠乞哀,乃止。时上忧甚,嗣昌密奏曰:『臣惟不南耳。果尽南,不果捐数十城;我援师麇集,可使只轮不返』。上善之。

  壬寅,撤召孙传庭、洪承畴入援。

  甲辰,高起潜部将刘伯禄兵败于芦沟桥。

  戊申,命诸大臣分守都门。

  云南道御史郭景昌因召对,言杨嗣昌调度失宜,并列太监高起潜备御失策状;上不答。景昌退,上书劾『嗣昌事小乐天之说起,而遂无事大畏天之心,致边备日弛,将士观望,互相欺饰。彼自谓有学有才,实一无胆无识之小人耳。盖学不知尽忠竭孝,学之蠹也;才以供饰奸掩非,才之贼也。闻入口,魂魄堕地,手足无措;托言轻战,必误封疆!迨屡深入,失机位。况言未必入,今已至口矣;又言清无火器,今且载炮入矣。唯乞皇上立诛嗣昌,正其误国之罪』!疏上,不问。

  十一月辛酉,京师闭门自守。

  癸亥,清兵〔□〕良乡、高阳、涿州,向河间。自入塞,分四道:一趋沧灞,一趋山东济南,一趋临清,一趋彰德、卫辉。

  丙寅,召对文武大臣,并召工部给事中范淑泰。淑泰曰:『今兵已临城,尚无定议;不知战、款何出』?上问「谁款」?曰:『外间皆有此议』。上深忧饷诎,寺丞戈允礼因言借贷;淑泰曰:『戎事在于行法;今法不行而忧饷,即雨金、雨粟,亦有何济』!上曰:『朝廷之上,何尝不欲行法』!大学士刘宇亮自请视师,上壮之;旋又自改「察阅」,上不怿。

  以翰林院编修杨廷麟为兵部赞画主事,赴总督卢象升行营。先是,廷麟上言:『陛下有大臣,无御侮之才。高起潜、方一藻曰「当款」,嗣昌亦曰「当款」;吴阿衡曰「款必可恃」,嗣昌亦曰「款必可恃」。表里煽谋,宣情泄弱,闻之咸有侮心。一旦东西合约,墙岭失守,款之误国遂至此极也!唯冀陛下赫然一怒,明正「言款」之罪。谕督臣集诸路援师,不从中制;其先在择士,其次在据势,其次又在用间。今事鲜任人,而端任嗣昌闻人语战色变。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陨恨!国有若人,岂社稷之福哉』!既改官从军,象升谓廷麟曰:『〔□〕势甚盛,官兵趣之,不返山陵,即追京师。我兵寡食乏,不战,益轻我;如战,必生他端。公为我往真定,与诸臣守,乞粮;我且悉兵,誓一死报国耳』

  丁卯,清兵薄景州。太监刘元斌闻召,走德州。

  清兵入高阳,少师大学士孙承宗死之。始,清兵攻三日,且退;凌晨,噪城下,守者亦噪。军中某善兵法者曰:『此城易破也』!承宗被执,自经。子尚宝司丞钥、贡士鉁等俱死,知县雷之渤遁免。承宗,万历甲辰廷试及第;生平博涉群书,尤谙兵书。总理关边时,整顿兵马,按行险隘;用辽士抚西人,甚有功于边疆。承宗既殉难,之渤宣言孙相故靳饷生变;当事惑其说,未恤。己卯,始复原官,予祭九坛,赠太傅。

  己酉(?),清兵入衡水、武邑、枣强、鸡泽、文安、霸州、阜城。

  甲子(?),括废铜铸钱。

  清兵薄德州,渡河历临清,分道:一趋高唐、一趋济宁,合于济南。

  十二月辛卯,命大学士刘宇亮督察各镇援兵。夺卢象升兵部尚书,仍同高起潜戴罪。初,欲以孙传庭代象升,薛国观、杨嗣昌奏「易帅恐缓期,不若留象升责其后效」。

  乙未,吏部尚书商周祚罢。

  丁酉,命洪承畴入援。时清兵连破平乡、南河、沙河、元氏、赞皇、临城、高邑、献县。

  戊戌,赐孙传庭尚方剑,总督各镇援兵。

  庚子,大学士方逢年罢。

  卢象升战于贾庄败绩,死之。象升所部兵不满万,而清兵分道至,势甚盛。象升战庆都,斩百余级。总兵杨国柱、虎大威又接战,杀伤相当。象升锐志合兵,将伺其隙夹击之;而上督战甚急,象升遂分兵援真定,身至保定决战。至藁城,谓杨廷麟曰:『公回真定,力求高起潜相援』。起潜不报;去营近五十里,意引兵走临清。象升将兵五千,乏食哀呼,莫之应。晨出帐,北向拜曰:『吾与尔辈并受国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众皆泣。于是拔营兼程至贾庄击贼,射一骑殪之。清兵合围,象升军疾驰冲之,清兵退;象升曰:『今虽胜,彼必忿集乘我,慎勿怠』!明日,清兵突象升营;象升曰:『谁为我取彼者』?总兵虎大威驰战,不胜,且却;象升大呼曰:『虎将,今吾效命之秋也;毋自爱』!乃招后骑皆往,奋力督战,身中二矢、二刃,犹号呼不已;马蹶,遇害——年三十九。大威、国柱皆溃围出。起潜闻之,欲西遁,皇遽还;东行二十里,植伏,师溃,仅以身免。大学士刘宇亮次定州,闻败,仆地,遂入保定总督孙传庭行营。而象升以嗣昌、起潜妒之,谓象升曰「实不死」;迨十五年,予祭葬,赠户部尚书,諡「忠烈」。是役也,失亡万计。部将千总张国栋趋报嗣昌,嗣昌欲增饰象升退却状,据以上闻;国栋不肯承。嗣昌怒,搒掠倍至;终不易,奋身曰:『死则死耳,诬忠臣为逗留,义实不忍』!初,象升与嗣昌争事时,斥嗣昌为秦桧;嗣昌怒曰:『君其自为岳飞』!至是,果为嗣昌所陷云。

  丁未,以总督兵败,削杨嗣昌三级,失城各官余世名、郑以诚、侯光国、叶梦熊逮下刑部论辟。

  以御马太监边永清分守蓟镇西协。

  兵部赞画主事杨廷麟以卢象升事闻,上谓:『大臣阵亡虽可痛悼,但恨其调度乖错』!盖杨嗣昌中之也。太监高起潜惧并罪,遂讳象升死;嗣昌复遣帐下卒三人往,验报死状,切责之。二人因模棱以对;有俞某对复如前,竟杖毙焉。更命顺德知府于颖核之,颖曰:『日者从定州城外得尚书遗骸,杂刀中矢,血渍麻衣』。上设祭泣,军民莫不雨泣。

  清兵连入昌平、宝坻、平谷、蓟、霸、景、赵、清河、良乡。乙卯,入东昌。援师四集,俱观望莫敢击,中外切齿。丁乙,陷王田;知县杨初芳降,诸生桑开基死之。

  ●崇祯实录卷之十二

  怀宗端皇帝(十二)

  崇祯十二年春正月庚申,清兵入济南。先是,巡抚颜继祖奉命移德州;清兵猝梯城而上,吏卒骇遁。巡按御史宋学朱方肩舆出院,闻□,登西城;役隶奔散,学朱因遇害。同时左布政使张秉文、督粮道副使邓谦、济南道副使周之训、都转盐运使唐世熊、济南知府苟好善及历城、临池、武城、博平、荏平诸县令俱死之。副总兵祖宽以三百骑援济南,败没。德王被执,诸郡王并见杀。

  壬戌,清兵入青县。

  乙丑,叙缉奸功,东厂太监王之心及曹化淳廕锦卫百户。

  丙寅,享太庙。

  吏科都给事中郭九鼎请行营设监军,专纪功罪;从之。

  戊辰,督察大学士刘宇亮、总督孙传庭会兵十八万,自晋州援济南;祖大寿亦自青州至。

  命云南道御史郭景昌巡按山东,兼核城陷之故。景昌至,瘗济南城中积尸十三万余,悉发仓粟赈贫民。

  壬申,以甄淑为刑部尚书。

  甲戌,清兵自济南取东平。乙亥,入莘县,复至济宁、临清、固城。丙子,取营丘、馆陶。

  清兵取庆云、东光、海丰,遂东行。庚辰,入冠县。

  甲申,清兵至张秋、东平,入汶上,焚康庄驿,攻兖州;距徐州百余里,居人南渡。安庆巡抚史可法驻徐州,刘宇亮、孙传庭会师于大城。

  丁亥,以庄钦邻为吏部尚书——钦邻五阅月不至,罢之。

  杨嗣昌请移登莱总兵于临清护南北仓;又『郡县乡兵,或改府佐为将领、兵佐为守备、县佐为把总;否则,裁儒学训导一员代补武秩:文武相兼,古制也。至于市马西宁道远,近地马弱,宜委官买山东、河南牝马;如镇将给百匹,守备、把总给五十匹,放牧孳生:十年内,自见蕃息矣』。上是之。

  二月己丑朔,以司礼太监崔琳清理两浙盐课、各项赋税。

  丙申,督察大学士刘宇亮削籍。清兵退,官兵复屯沧州、盐山;宇亮奏劾诸将不战,因及总兵刘光祚。而杨嗣昌谋逐宇亮,请诛光祚。适武清战捷,宇亮下光祚武清县狱以请,且告捷;上以劾、叙舛互,切责之,削籍——说者谓宇亮入光祚厚赂云。宇亮素善击剑,好谈兵;及在行间,迄无寸功。杨嗣昌南征不复、周延儒北讨殒身、李建泰西出辱及简书,一时谈兵诸相,皆无实效云。

  戊戌,诸□奏斩三千余级。祖大寿、张进忠伏兵宝坻之杨家庄邀斩,亦奏千余级——大抵逃回难民也。清兵迂道,比还西至青山口,总兵陈国威于喜峰口却之。

  庚子,晨刻,日旁有白丸,色微红;申刻,又黑气掩日,日光磨荡。久之,黑气始散。乙巳,保定天鸣。

  癸卯,修撰刘理顺上言六事:作士气、矜穷民、简良吏、定师期、信赏罚、招胁从;上是之。

  先是,贵州道御史王聚奎劾刑科右给事中陈启新缄末溺职;上怒,命议聚奎罪。左佥都御史李先春议:当夺俸;上不怿,谪聚奎山西按察司照磨,并罢先春。先春,前河南布政使,以翰林院编修林增志荐入;遂责增志,增志亦引罪。

  三月壬戌,清兵趋丰润,副总兵杨德政、虎大威御却之;京营各镇兵战于太平,塞北报捷。

  丙寅,清兵至冷口,闻有备,引去;复出青山口。

  戊辰,清兵尽出塞,计深入二千里——历五阅月,破七十余城,杀亲王、隳省会。中国援兵环合,未尝少挫也。

  庚午,逮都督佥事河南总兵官张任学。任学觊任开府,竟得右阶,大沮;一筹莫展,遂被逮。

  甲戌,以德王变告慰太庙,遣谕各藩。

  丁丑,夺大学士杨嗣昌秩,仍令视事。

  戊寅,上「孝纯渊穆慈顺肃恭毗天钟圣」皇后尊諡,颁诏天下——太后,上生母也。

  总兵陈洪范击贼南阳之李公店,不胜;左良玉战内乡,大败之。皇子慈□薨,追封悼王,諡曰「怀」。

  乙酉,召参议郑二阳于平台,问「练兵措饷计」。对曰:『臣初到扬州,各营设有官兵,向多虚冒;臣刻意简练,故历年防寇不请一兵、一饷』。上曰:『此一方事也;谓天下何』?对曰:『大抵额设之兵,原有额饷。但求实练,则兵不虚冒、饷是足用;是核兵,即足饷也。若兵不实练,虽措饷何益』!上曰:『近者各处灾伤,乏饷奈何』?对曰:『裁不急之官,亦可省费。如扬州有督饷主事,不如以巡按趣之』。上曰:『督饷主事,非定例也』。二阳又曰:『臣见残破州县,庆都、栾城。亟宜下宽大之诏,收拾人心』。上称善。

  夏四月戊子朔,谕兵部:『汇集崇祯七年后条奏修练蓄备之法,刊布天下』。

  免高淳去年旱、蝗田租。

  壬辰,命驸马都尉巩永固往济南告慰先德王园。

  吏科给事中吴麟征请复故大学士文震孟官,并求恩恤;上从之,命复其爵。

  癸卯,礼科给事中姜采上言:『近月以来,皆传皇上于内廷建设斋醮;臣窃疑之。正德初年,从事内典,遣太监刘允驰驱西域糜费大官,讹传道路;皇上惩前毖后,聪明绝世,岂真见不及此!固曰「聊复尔尔」。然唐、虞之宽仁,必非佛氏之慈悲也;宗社之安危,必非佛氏之祸福也。顾役役焉,以九重之尊严,从西竺之繁文;臣必不敢以为可也』。山西道御史廖惟义亦言之;不听。

  谕释轻系。

  河南贡士牛金星有罪,戍边。

  戊申,大学士程国祥致仕。

  丙辰,巡按山东御史郭景昌上言济南失事,劾杨嗣昌;略曰:『济南藩封之变,谁司中枢而被祸至此,岂非嗣昌拱手送耶?若不先正其辜,混辱朝班;仍议人之功罪,功罪愈为不明:何以惩前毖后乎』!上怒其党同伐异、借事攻诋,逮上狱。景昌又从狱中复劾嗣昌,谓『忠佞分涂,止论臣言之当否,何论臣迹之同异』!上切责之,戍代州。

  是月,京城浚濠,广五丈、深三丈。给事中夏尚絅上言:『连年率皆藩篱失守,门庭无恙。若使堑水足拒,则通、德、沧、济,其为广川巨浸何限;而扬鞭飞渡,如入无人。控扼险要,在人、不在险明矣。今掷此百万于水滨,孰若移而用之于岩疆防御要害,使不敢躏入之为得哉』!

  五月丁巳朔,大学士杨嗣昌奏失事五案:曰失机、曰陷城、曰通款、曰藩变、曰损将;上从之。

  戊午,修奉先殿成。

  庚申,杨嗣昌荐宣大总督傅宗龙自代;召为兵部尚书。

  甲子,以兵部右侍郎魏照乘、礼部侍郎张四知、姚明恭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乙丑,降盗张献忠叛于榖城,杀知县阮之钿,劫监军佥事张大经,因走房县,攻陷之;余盗罗汝才、李自成等五部并□均州。

  丙寅,陇西大雨雹。

  己巳,工部尚书蔡思充致仕。

  出帑金三十万济饷,仍命后偿之。

  山西按察副使魏士章请禁有司收赋耗羡,遣京官搜括天下钱粮充饷;从之。

  六月己丑,以蔡国用、范复粹为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叙守御功,复以杨嗣昌为兵部尚书。其姚明恭、张四知、魏照乘各赐金、币,廕子入国子监;前大学士张至发、孔贞运、刘宇亮、傅冠、程国祥、方逢年各赐金、币有差。太监曹化淳廕锦衣卫指挥同知,刘元斌、卢九德、李承芳、卞希孔、王裕民、王德化并廕锦衣卫指挥佥事。

  户部请遣给事中六人分督直隶、浙江、湖广、河南、江西、山西、陕西钱粮;从之。

  总督蓟、辽洪承畴奏言:『属部明暗等屡乞抚赏,今后若边警不由西协,则抚赏如故;否则,导祸无疑,即革赏进剿』。从之。

  庚子,火药局灾。

  甲寅,特免海州田租。

  秋七月戊午,以司礼太监张荣提督九门、司礼太监王裕民总督京营。

  光禄寺卿李天经上西人汤若望「坤舆格致书」三卷;命进览。

  逮总督孙传庭。时传庭假耳聩,不任事;托巡按御史代请。教谕某以传庭同乡,候之密语侦其诈,讦奏;故逮庭及御史。

  左良玉追张献忠于房县,兵败,中军罗岱死之。

  是月,德王遣内官王朝进、都司徐文师上书,从广宁入;参将夏成德以闻。御史汪承诏上言:『宜火其书,勿令传外;王朝进等,宜编置远方。如皇上笃「展亲」之念,宜别遣边人量赉用物,俾申德意;若曰「王失守社稷,远播沙漠,庶几上天悔祸,隆礼有加;王宜优游塞外,以终天年。朕巳抚王嗣子,俾缵旧服;俟其成立,当使自将待边,以泄王愤」。如此,庶彼知朝廷大义,可杜其凌侮』。报闻。

  八月庚寅,召还谢陞为太子太保、吏部尚书。

  诛文武失事诸臣三十二人——巡抚张其平、陈祖苞、总兵倪宠、内监邓希诏等。

  庚戊,故庶吉士郑鄤磔于市。先是,中书舍人许曦卿讦奏郑鄤不孝渎伦,与温体仁疏合;令法司定罪。拟辟,上命加等。鄤,武进人;初选庶吉士,即有直谏声。读书能文,故文震孟、黄道周与之游。当时欲借鄤倾震孟、道周,故谳驳逾重;而鄤居乡,多淫傲不法,遂罹惨祸。诣西市,尚大呼冤;廷臣皆畏怯,莫敢申救。

  九月壬戌,命大学士杨嗣昌以兵部尚书督师讨贼;赐尚方剑,给帑金四万、赏功牌千五百、蟒紵绯绢各五百。丁卯,宴于平台后殿。上手觞嗣昌三爵;赐诗,勒诗于文庙。嗣昌南征,会兵十万、本折色二百余万。

  诛元氏知县刘业爃——城陷通款,籍其家,兄编管二千里,妻女入官为奴。

  乙亥(原文误己亥),免唐县等四十州县去年田租十之五、禹州等十州县十之二、光州等八州县十年之五、去年之二。

  以司礼太监王德化提督东厂。

  叙陵殿功,赉内外官有差。

  冬十月丙戌,彗星见。己丑,谕停刑。庚寅,中书舍人陈龙正上言:『皇上因彗星求直言,并谕停刑;敬天之道至矣。语曰「事天以实,不以文」;臣请更进曰「事天以恒,不以暂」。何谓实?今日求言、恤刑之实是也;何言恒?自今以后,弗忘此求言、恤刑之心是也』。上善之。

  凤阳地震。

  十一月甲寅朔,逮总理兵部尚书熊文灿。

  前庶吉士张居请行铜钞;从之。

  戊午,仙居知县过周谋以薛国观所举士,托熊文举持全献国观,乞授礼曹。事觉,国观委罪文举。时文举出主试,其父出承之;下刑部,论戍。文举官如故。

  辛巳,上南郊——郊用上辛日,从中书舍人陈龙正之议也。龙正上「郊祀考辨」,言周郊皆于辛日;遂命礼官定为制。

  十二月乙未,萧县山鸣。

  是年,两京、河南、山东、山西旱,饥;遂命正一大教真人张应京禳旱。

  ●崇祯实录卷之十三

  怀宗端皇帝(十三)

  崇祯十三年春正月癸亥,申辨文武章服。

  丁卯,夜东方黑气弥空——连三夕。

  丙子,以陈新甲为兵部尚书。

  庚辰,下阮震亨于镇抚司狱,论死。先是,东厂获通贿籍,词连吏科都给事中阮震亨;吏部尚书谢陞又劾之。

  闰月癸未朔,命巡城御史煮粥赈饥,发帑八千金赈真定。

  庚寅,浙江永康知县朱露上言:『有司恣言科罚,俱借御寇攫取;各抚按容隐,不以上闻』。上命申饬各官;令露入朝,授吏科给事中,改名统鐼。

  甲午,中书舍人沈廷扬请试海运;从之——既而巡抚登莱都御史徐人龙又以成山道险,不便;请罢议。

  谕户部以永清、保定等处粮刍给畿南饥民,抵秋以偿。

  杨嗣昌荐推官万元吉、杨卓然、胡平表等;各授监军道佥事。

  甲辰,发帑六千金赈山东。

  丙午,浙、直大风霾。

  己酉,召兵部尚书陈新甲于平台;新甲上「保邦十策」。

  二月壬子朔,杭州城门夜鸣。

  平贼将军左良玉大破张献忠于太平县之玛瑙山,斩二千八百八十七级。

  甲子,给杨嗣昌万金,赐斗牛服。嗣昌驻襄阳调度会剿,以陕西兴安一路失期,斩其监军殷太白。

  流寇掠泌阳。

  叙甘镇功,复洪承畴太保,赐金四十、绯蟒一袭。

  辛未,罗汝才掠信阳——寻陷光州。

  癸酉,礼部请增祀北斗于星辰坛;许之。

  丁丑,令会试贡士先廷对日校射。

  戊寅,谕曰:『日者风霾大作,土田亢早,麦苗将槁;甚至伤折南郊树木。天心仁爱,警示频仍。非政事之多失,即奸贪之纵肆;或刑狱之失平,抑豪右之侵虐:诸如此类,皆干天和。兹许文武人等直言无隐,悉陈利弊,以裨时政。庚辰,又谕曰:『朕于三月三日,始深居斋祷;大小臣工,痛加修省』。遣成国公朱纯臣、镇远侯顾肇迹祭告南北郊,礼部尚书林欲楫告社稷,侍郎王铎告风雷等坛。

  三月壬午朔,永安厂灾。

  丁亥,杨嗣昌报捷;上益发银牌五百、紵丝三百、帑金五千犒战士及阵没吏卒。

  清兵至义州,欲入锦州;总督洪承畴同辽东巡抚方一藻以前锋祖大寿、团练吴三桂先扼锦州、松山,御之。

  各镇监尽行撤还。

  壬辰,免畿郡十一年料匠等银。

  甲午,赈京城贫民各二百钱。

  乙未,户科给事中左懋第言:『去岁彗星见,下诏停刑而彗即夕消;何今日之不应也!臣又思之,皇上停刑之诏,特其具也;今之斋祷,犹其文也。臣□皇上先以文,即继以实;此时得毋实尚未见,而天下不之信乎!臣敢直以实进:练饷之派以益军实,不得已之事也。皇上减兵省饷,天下已识加惠之意。兵减而饷未减,恐贪者藉以饷其私;乞皇上下诏宽练饷加派之数。刑狱以待有罪,亦不得已之事也。捧读诏传,殷殷刑狱是矣;乞皇上取狱之轻重一一审之。停刑可以消彗,岂明刑不足以返风乎!如此而天变不止,臣不信也』。

  戊戌,赐贡士魏藻德以下三百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先是,召贡士三十余人于文华殿,上问「内外交讧,何以报仇雪耻」?通州魏藻德进,对曰:『以臣所见,不离明问;使大小诸臣皆知所耻,则才能自生,功业自建』。娓娓数百言;更自叙戊寅守城功。上心识之,故遂首拔。辛亥,进士姚宗衡等四人授检讨、黄云师等五人授给事中、冯垣登等五人授监察御史、颜浑等二人授吏部主事、张朝延等七人授兵部主事——皆召对称旨,特授是官;前此未有也。进士张璘然亦与召对,面蓝,上恶之,不用;璘然心甚不平。

  分赈畿南三万金。是日雨。

  壬寅,嘉兴天鸣。

  丙午,免两河积逋。其灾甚者,缓征之余,免八年、九年十之三。

  夏四月戊午,巡抚江西右佥都御史解学龙荐举佐领官及布政司都事黄道周;以道周党邪乱政、学龙藐法徇私,俱逮下刑部狱,廷杖、论戍。

  浙西大水。

  庚申,命抚按荐举分治兵、治饷才干实迹,如失实连坐;至考选大典须科、贡兼收,以收人才用之,违者罪之。

  以宿州等三十州县荒灾,免其八年逋赋。

  丙寅,上以吏部考选不列举贡,遂命贡士并岁贡士共二百六十三人俱于六部诸司及推官、知县通行察补;并谕吏部:『此系特用,后不为例』。

  癸酉,南安、惠安、同安地震。

  令朝臣及抚、按各举将才。

  己卯,以吏部尚书谢陞为礼部尚书、礼部右侍郎陈演为礼部左侍郎,各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五月癸未,上北郊。

  丁亥,减商州等今年田租。

  戊子,量免湖广田租。

  庚寅,命洪承畴出山海关。

  丙申,以傅永淳为吏部尚书。

  以上诸省直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各处饥,命有司官设法赈济、招徕流徙;令巡抚、巡按躬行州县,定殿最以闻。

  召九卿科道于平台,问御清、救荒、安民三事,各以次对。徐石麒曰:『我力未壮,宜先定本计,后商方略。厚抚属部,发其事仇之耻,以携其交。守即为战,至宁前一带,少出兵,坚壁清野,勿与之战;如多出兵,则义州必虚,督臣即相机遣兵:此守外边法也。若在内边,则畿北闲田悉与军民屯种,择其壮丁为兵,而后可守矣』。上命起。因退奏「救荒在劝富输粟、安民在省官用贤」;上是之。

  丁酉,特授贡生史惇等二十八人为五部主事。时部事殷繁,诸臣多髦废不谙;上虽破格求才,事愈丛脞云。

  戊戌,总兵吴三桂、刘肇基出杏山,前锋祖大寿以副总兵祖泽远遇清兵松、杏间,三桂受围,肇基救出之。副总兵程继儒临阵怯,承畴斩之,军士俱用命。

  以运河日涸,谕责总理河道工部右侍郎张国维。

  贡士吴卿上言:『张献忠、李自成、左、革诸贼等众各数万,献忠狼贪肆毒,自成调度有方,左、革诸贼尤善侦走。如官军在汝、颍、襄、德间,彼夺凤阳、临淮,一日一夜兼程行数百里。而光山、固始高山铺为贼往来吴、楚之重地,莫如设一道臣于此,驻兵协剿;此亦扼吭之计也。然贼分则寡、合则众,昼则贼骑相顾,夜则贼营远哨;且贼日驰二百里,酗酒酖色,渴睡不醒。若将卒勇敢衔枚夜袭,贼不能觉也。而兵不杀贼,反以仇民;穷乡男妇匿林逃难,行间皆割首报功以愚主将、主将以愚监纪。监纪不知,遂奏其功。此弊踵行久矣,所当痛惩者也』。

  己酉,大学士姚明恭致仕。

  截漕米万石赈山东。

  六月壬子,兵科左给事中陈启新言海运之利,且临清副总兵黄胤昌已行之;报可。

  命上山东按察佥事来斯行「胶莱河说」。

  戊午,总督宣、大张福臻请沿边屯田免科;从之。

  壬戌,寇陷大竹县。

  免霍、泰、潜山七年以上逋税之五、近年之三。

  癸亥,杨嗣昌奏言:『蓟辽总督必须得人;苟非其人,必当速易。若大小将官、监司、府县,或听督、抚自行选举,吏、兵二部随到随复』。上命部议覆之。

  禁中外官私书。

  上命大学士薛国观拟谕,不当上旨;上怒其不恪遵,自取易之,以授国观。及改入,复不称;遂大怒,令五府、九卿议处。定国公徐允桢等会议:国观当令致仕。刑科给事中袁恺又劾国观罔上妒贤,傅永淳等皆其私人;议罪不足蔽辜。癸酉,国观免。前丁丑秋同相者六人,诸相皆罢,独国观秉政;以不次拔自外僚,上颇向用之,而狼戾忮害。因拟票事,言者劾其纳贿有据,被斥。

  戊寅,巡抚延绥右佥都御史刘令誉奏言「开渠导河得水田万亩备救荒」之策;命渐广之。

  中书舍人沈廷扬运万石自淮安庙湾出海,十日抵天津。

  己卯,辑「武经七书大全」。

  漕河涸。

  秋七月庚辰朔,京省蝗;命顺天尹发钞六十锭收之,并禳蝗。

  癸未,皇五子薨,諡曰「悼灵王」。初,疾甚,忽言九莲菩萨来云:『上薄待戚属不改,殇折且尽』!上闻之,大惧。九莲菩萨者,孝定皇后李氏因梦奉祀之;后薨,像在宫中,跨凤九首。至是,内臣托皇子神其事,上实未尝至疾所也。初,籍武清侯李氏;至是,命复爵,免籍其赀。

  戊子,上谕:『朕念皇考、皇妣,终身蔬食布衣,以尽孝思』。少詹事李绍贤上言:『天子临御万方,不宜澹漠自苦』;不允。

  初,中书舍人许曦卿讦郑鄤事,词连贡士钱霖子钱尚宾争父婢操刃;上并逮尚宾,惧逃山东诈死。刑部主事沈延禧纳其赂,欲脱之;事泄,下延禧狱,刑部尚书甄淑亦罢。

  己丑,发二万金赈顺天、保定。

  辛卯,官军败贼于兴山,斩三千余级。时张献忠、李自成、罗汝才、刘国龙皆号剧寇,去年国龙降于杨嗣昌,汝才势孤,遂奔四川。平贼将军左良玉乘贼饮半边山,袭破之。

  苍梧教谕谢允上言五事:先身范、核士行、正文体、定学规、重名器;从之。

  临清副总兵黄胤恩上「海运图」曰:『难易不可不审,省费不可不较。河渠浅涩,必力加挑浚;而海则无籍也。河水旱干,又必远借湖泉;而海又无籍也:此难易审矣。登莱陆运所费三緍,天津海运不及二钱:此省费较然矣』。因列上九议。

  刑科给事中袁恺复劾去辅薛国观出都门,车载极伙,所受诸臣贿赂不可胜计;遂下镇抚司,鞫国观从役。初,上召国观,语及朝士婪贿;对曰:『使厂卫得人,朝士何敢黩货』!东厂太监王化民在侧,汗出浃背;于是专侦其阴事,以及于败。

  丁酉,以李觉斯为刑部尚书。

  癸卯,杨嗣昌战再失利,奏引罪;发五万金犒师。

  是月,总兵曹变蛟、左光先、吴三桂合御清兵于黄土台;凡三战松山、杏山皆捷。

  八月庚戌朔,皇第七子生——皇贵妃田氏出。

  辛亥,以王道直为左都御史。

  定淮、扬海运五万石。

  己未,户部主事叶廷秀请宽黄道周忤旨,杖之,削籍。

  庚申,发仓粟赈河东饥民。

  纂修「玉牒」成。

  丙子,吏科给事中戴明说上言:『荒极盗起,蠢动累告。皆缘抚、按有司素不休养,饥荒不恤,招徕无策。迨盗起议剿,死于锋镝者,此百姓也;用兵加饷,死于追呼者,亦此百姓也。今乞责成抚、按诸臣以恤荒弭盗为第一事』。上是之。

  加福建参将郑芝龙署总兵。

  戊寅,发帑金三万赈真定、山东、河南饥民。

  九月己卯朔,大学士薛国观削籍,吏部尚书傅永淳罢,下左副都御史叶有声于刑部狱;以通贿薛国观也。时株连甚众,松江知府方岳贡征上海积逋忤中书舍人王陛彦,称岳贡馈国观七百金;命逮岳贡。

  李自成入四川观音岭、三黄岭,又入净堡。初,自成犯大昌,杨嗣昌与平贼将军左良玉扼贼于巴西、鱼复诸山,不得逸。自成在围中食尽,屡欲自经;亲从者双喜辄□救之,因令军人尽杀所掠妇女,以五千骑突围而南。

  丁亥,郏县盗李际遇等众至五万,总兵王绍禹遣游击高谦击之,斩一千余级。

  辛卯,谕灾荒停刑;其事关封疆及钱粮、剿寇者,限刑部五日具狱。

  上以太阳经度旧法于春、秋二分各迟二日及冬至时刻互异,令监局诸臣加订。

  命有司祭难民、瘗暴骸。

  御史魏景琦论囚西市,斩御史高钦舜。工部郎中胡琏等以下十五人已论辟,忽内臣本清衔命驰免,因释十一人;景琦明日具奏。初,上谕囚或声冤者,停刑请旨;景琦仓卒不辨。上怒,命下狱。

  戊戌,以李日宣为吏部尚书。

  革、左、金、王诸寇走英山、霍山间,迫凤阳;命抚、监协剿。

  辛丑,折征江南绢布等岁课,免陇西五县逋赋。

  工部请祈榖,奉配太祖高帝,仍遵新号行事;焚库内旧神版。

  冬十月戊申朔,命抵通州漕米每石带练米八升——以山西、河南饥,十五年为始;余从明年。

  诛总督尚书熊文灿。

  壬戌,出帑金万两市旧棉衣二万给京师贫民。

  丁卯,工部请浚胡良河;从之。

  逮前总河道工部尚书周鼎。鼎去任年余,以河淤逮之。时见任张国维,不问。

  癸酉,兵科给事中张缙彦上言:『广西巡抚林贽为安南头目郑梉代请王爵。臣考安南自莫登庸纂逆,降封都统。迨后黎宁居漆马江,以延黎祀。至黎维潭,逐莫民,岁贡方物;神祖嘉其忠顺,准袭都统使。今之请封,何功也?虽朝廷「字小」,不靳殊典;而荒夷要挟,岂可徇情!使郑梉得其志,将遂悍横,忧及中土;即欲以茅土之券塞谿壑之欲,岂可得哉』!上是之。

  上念悼灵王灵异,命礼臣议孝和皇太后、庄妃、懿妃道号。

  十一月己卯,追封悼灵王为「玄机显应真君」。礼科给事中李焻言:『诸后祀在奉先殿,传之天下万世;似宜仍前徽称,不可崇邪教以亵圣号』。不听。十二月,改封「通宣显应悼灵王」,去「真君」号。

  诛钱尚宾,刑部主事沈延禧□戍;刑部尚书甄淑亦下狱——明年,死狱中。

  户部尚书李待问请损交际、裁工食,为恤穷补匮之计;从之。

  壬午,廕故大学士张居正曾孙同敞中书舍人。先,崇祯二年十二月,廕嫡孙綮珩中书舍人。

  壬辰,监生涂仲吉奏言:『黄道周通籍二十载,半居坟庐;稽古著书,晨夜不辍。孤宗独立,门无杂宾。其一生学力,止知君亲;虽言尝过戆,而志实纯忠。今喘息仅存,犹读书不倦:此臣不为道周惜,而为皇上天下万世惜也!昔唐太宗恨魏征之面折,至欲杀而终不果;汉武帝恶汲黯之直诤,虽远出而实优容。皇上方欲远法尧、舜,奈何智出汉、唐贤主下!断不宜以党人轻议学行才品之臣也』。通政司格之,不上;仲吉遂劾通政司施邦曜遏抑言路,再救道周。上怒,下狱杖之,论戍。

  工部主事李振声请限品官占田,如一品田十顷、屋百间,二品以下递减;命部议覆之。

  十二月乙卯,命陕西守臣以前大学士薛国观入京即讯。

  丙辰,谕刑部系囚早结,毋延毙。

  丙子,内丘土寇千余人据神头村,总督杨文岳遣总兵虎大威袭斩数百级,乃平。

  是月,征调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及曹变蛟、白广恩、山海关总兵马科,辽东总兵吴三桂、王廷臣合兵十万、马四万、骡一万,刻期出关。初,清兵屯义州不出,洪承畴驻宁远,以刘肇基短于调度,斥去,以王廷臣代之;左光先遣归,以白广恩代之。而兵部谓清兵虽退,尚在义州,各边进兵之数恐尚单薄,来春宜调宣府、大同、密云、保定之兵,合关门、辽左之众以厚其力;从之。遂命户部输饷自天津海运、草束召买,于蓟、永、关、辽共八镇兵出塞。

  是年,两京、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浙江大旱,蝗。至冬,大饥,人相食,草木俱尽,道殣相望。湖州太守陆自岩以浙西灾,特疏请量折;不许。既而上以礼科给事中沈胤培奏,特许麦折十之三;自岩竟尽杀之,不以闻:浙西大扰。

  ●崇祯实录卷之十四

  怀宗端皇帝(十四)

  崇祯十四年春正月丁丑朔,以刘泽深为刑部尚书。前大学士薛国观奏言:『刑科给事中袁恺诬劾,出礼部主事吴昌时意;乞上推原』。上不听。

  己卯,李自成破永宁,杀万安王采■〈金轻〉。

  甲申,上祈榖太庙,还享太庙。

  丙戌,御经筵。

  壬辰,元夕,宴百官于建极殿。

  辛丑,李自成陷河南,杀福王常洵及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去冬自成招亡命数百余人,闻福藩富,潜渡河;通总兵王秉忠部卒,诒入城,大肆焚掠,执福王及吕维祺。遇王于西关,谓王曰:『名义为重,毋自辱』!王色怖,泥首乞命。自成责数其缺失,遂遇害。维祺骂,不屈死。又杀河南知府亢思桧。是时群盗辐辏,自成称「闯王」,独雄一部;同党罗汝才亦称「代天抚民大将军」,有众数万,雒以东属之。变闻,上怒甚,逮总兵官王绍禹磔之;藉其家,妻子没入为奴。

  壬寅,黄雾四塞,日青无光。夜,大雨。

  是月,杨嗣昌自夷陵泝江入四川;贼历三峡、夔门,深入川南,渐薄成都;嗣昌从陆至广安。

  二月庚戌,张献忠陷襄阳。献忠前走四川,出山谷僻径,直走襄阳。先遣谍入城通狱盗,又伪为贾客运车——藏兵车中为内应;又诈传杨督师令矢十八骑取饷入城,夜半,举火开门,千骑奄入,杀襄王及贵阳王常法。其福清王常澄、进贤王常洤及襄阳知府王承曾等并遁免,推官邝日广死之;掠官属宫婢,发十万金赈饥。闻河南破,仍诒书李自成合攻开封。

  壬子,张献忠陷樊城——寻陷当阳、郏县、光州。

  谕各抚、按捕蝗。

  命范复粹清狱。

  大宁河清七日。

  癸亥,上不豫;颁诏大赦中外,命今岁暂免行刑。

  丙寅,黄道周、解学龙下镇抚司,词连黄文焕、陈天定、文震亨、孙嘉绩、杨廷麟、田诏、丁养河、刘履。

  丁卯,夜,山西偏头关天鸣。

  己巳,上疾愈,召范复粹、张四知、谢陞、魏照乘、陈演、驸马都尉冉兴让及尚书、侍郎、科道等于干清宫左室;诸臣各问安毕,上曰:『岁饥盗獗,至陷雒阳,戕害亲王;朕之不德,祸至于此』!泣下,诸臣引罪。兴让曰:『此固气数』!复粹对亦如之。上曰:『非也!气数独不赖人事耶』?阁臣因请河南赈饥;又都下粥厂多至数十万,当设法遣归原籍。上曰:『待二麦熟、雨足,彼自归矣』。出给事中张缙彦及巡按河南高名衡疏,内引福世子由崧渝礼;缙彦曰:『臣河南人也,闻福世子逃孟县,衣不蔽体;其从者唯王府官数人,校尉三、四十人耳』。上又泣下。缙彦曰:『福王与襄王殉难,典礼必宜从厚』。上然之。给事中李焻曰:『督师兵出一年,唯玛瑙山报捷;恐师老矣。宜令择一人佐之』。上曰:『督师去河南尚数千里,安能悬制!尔辈设身处地,毋任爱憎』!焻曰:『惟难悬制,故乞佐将』。上曰:『已遣朱大典矣』。章正宸奏:『闯贼自四川至』;陈新甲曰:『自陕西至』。上曰:『昨张福臻杀降丁,致鼓噪;然在营尚多,岂可令滋疑贰』!新甲引罪。遂命兴让及总督京营司礼太监王裕民慰问福世子、察官眷及殉难官民。初,发帑金十万赈山东、河南、真定、保定;至是,发三万一千金,委裕民賫赈诸宗。

  三月丙子朔,督师大学士杨嗣昌自缢。二月晦,嗣昌诞日,宴沙市;忽左良玉檄至,乃责「视师玩寇,贻患实深」!盖良玉前欲急击张献忠,屡请,辄不许;至是,破襄阳,良玉大愤恚,移檄数之。嗣昌阅之,不悦;自受事来,连失二郡、三州、十九县,又陷二亲藩,度必不免。翊旦,自经;监军佥事杨卓然以疾闻。嗣昌奉命督师,宠礼逾等,特加练饷以供剿寇之用;而逸贼贻患,措处乖方。嗣昌趋蜀,贼已破襄,其罪不减于梁廷栋、熊文灿;但上终心怜之,有言其服毒死者,辄谴。壬午三月,叙甘州捷,赠太子太保。

  甲午,户科给事中左懋第劾故督师杨嗣昌『受事以来,虚恢欺饰,所至以精兵自卫。在楚则征巴蜀之精兵自卫,而张献忠得入川;在川则尽楚、豫之精兵自卫,而李自成得陷雒。宁使藩封亡而身独存,社稷危而身独安:嗣昌之心,尚可问哉』!上不问。

  丙申,洪承畴率曹变蚊、白广恩、吴三桂等至宁远。承畴驰松山,度兵将寡不足守御,乃调宣府大同王朴、杨国柱、蓟镇唐通、榆林马科抽练兵共七万。

  清兵自义州大举入塞,祖大寿合诸军于锦州,斩三十六级;明日再战,清兵引退。

  辛丑,逮抚治郧阳右佥都御史袁继咸。

  是春,招安内丘西山寇。

  夏四月丙午朔,立故都督刘綎祠。

  刑部主事雷演祚论故督师杨嗣昌六罪可斩:曰失藩封、陷郡县、参抚臣以逭咎、诵梵咒以销贼——至张献忠入川单裤踪逃、贿题监军、交结朋党;不报。迨夏,上悯嗣昌尽瘁,谕祭一坛。

  壬子,蠲安庆崇祯十年以上逋租,以后半之。

  清兵自塞回宁远、锦州;东关副总兵那木气、都司桑永顺故西人,遂归降于清。东关陷,清兵益攻锦州,掘堑垒墙为久攻计。祖大寿拒守四月余,时出巷战,仍复东关;洪承畴进至松、杏。

  张献忠攻应山,知县章日煇御却之。

  甲子,以丁启睿为兵部尚书督师,赐尚方剑,节制陕西、河南、四川、湖广、江北,仍兼督三边军务;陈新甲荐之也。

  张献忠陷随州,杀知州徐世淳。

  辛未,命刑部删正「律例」进览。

  甲戌,命成国公朱纯臣、新乐侯刘文炳、礼部尚书林欲楫同浙江提学副使王应华相视皇陵——应华善形家言,林欲楫荐之,故有是命。

  开封大疫。

  五月乙亥朔,崇明盗顾荣犯太仓;寻遁。

  庚辰,大学士范复粹致仕。

  壬辰,召陈新甲于中极殿。时祖大寿围于锦州五阅月,声援断绝;有一卒间出,兵云:『城内粟足支半年,第乏薪耳』。并传大寿语:『宜车营逼之,毋轻战』!洪承畴集兵数万,待援未决。上忧之,问新甲「计安出」?新甲求退,与阁臣及侍郎吴甡、总督傅宗龙酌议:『请遣司官面商于承畴,有十可忧、十可议;祈皇上察报』!从之;遂命职方郎中张若麒往。

  是月,寇陷信阳。

  六月乙巳朔,户部请设漕运总督;乃以史可法为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凤、泗、淮、扬。

  陈新甲奏陈边事,欲出兵塔山,趋大胜堡攻营之西北;出□杏山,抄锦昌,攻其北;出兵松山,渡小凌河,攻其东;又正兵出松山,攻其南。命下行营议之:『承畴统正兵,仅白广恩、马科、吴三桂敢战;若分三将于三路,虑众寡不敌。且兵既分,则势更弱』。承畴请且战且守,略曰:『久持松、杏,转运锦州,守御颇坚,未易撼动。若清再越今秋,不但清穷,即鲜亦穷矣:此可守而后可战之策也。今本兵议战,安敢迁延!但恐转运为艰,鞭长莫及。国体攸关,不若稍待,使彼自困之为得也』。上是之,而新甲执前议。职方郎中张若麒躁率喜事,见前战松山、石门皆有斩级,谓「围可立解」,上密奏;命留关外料理。新甲又贻书于承畴曰:『近接三协之报,云又欲入塞;果尔,则内外受困,势莫可支!门下出关用师年余,费饷数十万;而锦围未解、内地又困,何以副圣明而谢朝中文武诸人之望乎』!承畴内激新甲言,又奉密敕,刻期进兵。新甲荐前绥德知县马绍愉为兵部职方主事,出关赞画;若麒、绍愉并谓兵可战,遂不用承畴策。

  先以薛国观事,词连刑部右侍郎蔡奕琛;命逮至。至是,于系所上言:『去夏六月,有同邑诸生倪襄者,语知县丁煌述庶吉士张溥言臣旦夕必被逮;未几,而王陛彦果劾臣。里居庶常,结党招权,阴握黜陟之柄』。遂征丁煌诣京指证,下倪襄于狱讯之。既而奕琛又劾张溥,并及故礼部右侍郎钱谦益;上又命溥、谦益奏。

  癸酉,两京、山东、河南、浙江旱,蝗;多饥盗。

  是月,张献忠、李自成相构,罗汝才亦忤献忠;献忠奔郧西,自成、汝才分兵下东南。

  秋七月戊寅,临清运河涸。

  张献忠陷郧阳。

  甲申,蠲霍丘逋租。

  丙戌,上御经筵;念锦州事,问「兵部近日何无边报」?且曰:『此举得解围,固为胜算;但兵未离险,朕甚忧之』!

  丁亥,召赐正一嗣教大真人张应京于会极门。时北京甚疫,死亡昼夜相继,阖城惊悼;故有是召。

  戊戌,宴衍圣公孔胤直、五经博士孟闻玉。

  蠲襄阳逋租。

  庚子,洪承畴誓师援锦州。时兵部职方主事马绍愉练兵车以待战;壬寅,抵松山,夜见清兵屯乳峰山东,承畴兵登乳峰山西。乳峰距锦州五、六里,炮石相应。又东西石门并进,兵以分势,遂立车营,环以木城;部署略定,清兵大骇。初,西人、辽人脱归,云今秋不得锦州,粮且尽,议撤兵归;故承畴欲待之。而陈新甲信张若麒、马绍愉言,再趋战;承畴遂进师。乙巳,合战,战甚力;斩百三十级,获王子及孤山牛鹿,杀二十余人。阳和总兵官杨国柱阵殁,李辅明代统其兵。祖大寿分步卒三道,欲突围出;兵围三匝,克其二,望外援犹隔,不得达。

  八月甲辰朔,吏部奏言:『漕运总督,宜重臣驻节淮上;当以史可法总督漕运、巡抚凤阳,朱大典提督凤阳等处军饷』。报可。

  辛亥,夜,赐故大学士薛国观死、诛中书舍人王陛彦,各籍其家。时漏下已鼓,中旨赐自尽,叩寝出之;国观犹徘徊不忍死,部寺官命卒扶就缢死。久之得旨,始解就殓。国观性疏傲,无远识。上尝以财匮问国观,因密劝上搜括戚畹;且曰:『缙绅则臣任之,戚畹非独断不可』。于是借武清侯家四十万金,李氏破家应命;戚寺争恨之。临刑,犹曰:『吴昌时杀我』!国观自贾之祸,终不觉也。追赃九千金,没其田六百亩,市其宅得八百金;妻子寄居城隅。其阴鸷远逊乌程,狼藉亦不及宜兴也。

  壬子,边兵攻石门西;总兵王朴战败,诸将皆退沮。

  癸丑,边兵小捷,马绍愉请洪承畴乘锐出奇击之,可解锦州围;承畴不纳。而长岭山自塔山迤逦至锦州地可旁抄大同,监军张斗言:「宜驻一军长岭山,防其抄袭我后」。承畴亦不纳;且曰:「我十二年老督师,若书生何知耶』!

  辛酉,上幸太学,以重修告成也;真人张应京请扈从临雍。先期,司礼太监王德化奉命率群臣习仪于太学。

  清兵以三千骑来援。午刻,据长岭山,声言欲固松山城;洪承畴不为动。甲子,合战;边兵敢战深入,搴其大旗,进斩九级。清兵议旋师,故将孔有德控马止之;遂复进攻松山,掘壕揲土,濠深浚及八尺,绝边人饷道。乳峰故在锦州城外,松山又乳峰外;边军进屯松山,为锦州声援。至是,环壕绝堑,松山亦困;承畴谓其下曰:『新旧叠为攻守;我兵既出,利在速战,当各敕厉本部与之力斗。吾身执桴鼓,与诸公从事;解围制胜,在此举矣』。诸将议饷乏,请于宁远就饷。薄暮,张若麒抵承畴书,亦言松山之粮仅给三日;若复进师,不但困锦,又复困松山。于是诸将议论蜂起,各怀去志;承畴怒曰:『往时诸君俱矢报效,今正当其会;虽粮尽被围,宜明告吏卒,战亦死、不战亦死,况战或可冀幸万一!麾军一退,不可复止。吾决意孤注,明日望诸〔君〕悉力』!

  方起送诸将出,总兵王朴怯甚,先遁。于是各帅争驰,马步自相蹂践,弓甲遍野。遥望火光,谓在不敢前走,还为伏兵所截;大溃。曹变蛟、王廷臣突入松山,巡抚辽东丘明仰誓与承畴同守;承畴夜留兵三分之一婴城,率其(?)复决围冲阵而前。清兵邀之尖山石灰窑,皆力战,清兵暂却。俄而云合,不得入城,移屯海岸;海潮大上,一军尽没,得脱者仅二百余人,独白广恩还松山。若麒、绍愉得附渔舟,偕诸监军逃至宁远;上奏承畴失计,冀自免也。

  乙丑,谕礼部:『宋儒周子、两程子、朱子、张子、邵子有功圣门,与汉、唐诸子并称「先儒」,朕心未安;其议之』。

  许江北麦代田租。

  起刘泽清右都督总兵官,镇守山东。

  九月戊寅,总督陕西傅宗龙率兵四万自新蔡渡河。是日,李自成亦渡河,走汝宁,伏于孟家庄;明日,官军遇之,大败。庚辰,宗龙奔陈州,被围;仅步卒六千,乏食。

  辛已,改东厂提督京营者亦称总督。

  甲申,以杨绳武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关、蓟、辽、津、通州等处。以洪承畴受围,故代之。

  召还大学士周延儒、贺逢圣;至是,朝见,命仍直文渊阁。先是,丹阳监生盛顺及虞城侯氏共敛金得十万缗,纳贿太监曹化淳、王裕民、王之心等营求复用延儒;令少俟之。踰年,工部主事吴昌时家最富,出私帑如前数,使进士周仲琏伏行抵故大学士冯铨家,潜通内,果得召用——昌时之力居多,延儒深德之。

  辛卯,傅宗龙出战,先令川兵临阵。虑步兵不能御骑,命移于后,大乱;李自成乘之,大溃。明日,宗龙走项城;被执,死之。

  总督丁启睿大败张献忠于洵阳。献忠仅百余人,求附革、左二寇,不许;佯死,匿山谷中。启睿援开封,不及剿;献忠复东遁。

  复遣太监卢九德、刘元斌率京营兵入河南。九德与总兵周遇吉、黄得功合追贼于凤阳,及之。元斌驻归德南四十日,不进。城门昼闭,纵诸军大掠,杀樵汲者以冒功;已而欲攻城,索赂乃免。

  张献忠掠桐城等县。

  〔冬〕十一月癸酉朔,命范志完为右佥都御史,提督雁门等关。

  丙子,李自成陷南阳,杀唐王于麒麟阁。初,寇已入南门,适总督杨文岳兵至,遂出;顷之,文岳去,南阳仍陷。刘元斌闻之,乃拥妇女北去;俄命御史清军,元斌仓皇皆沈之于河。

  己卯,禁朝臣私探内阁、通内侍。于是待漏俱露立,毋敢入直舍。

  辛卯,上南郊。

  辽东大雪丈余,清军中粮刍俱尽,将解围而归;虑边兵蹑之,俾西人入关讲和。兵部尚书陈新甲信张若麒之言,许之。

  〔戊〕戌,以傅淑训为户部尚书。

  十二月乙已,上念岁寒,许刑部囚保外,限二月(?)出狱。

  李自成连陷襄城、洧川、许州、长葛、通许、鄢陵;鄢陵知县慈谿刘振之力诎,具衣冠,入县治北向再拜,自刎死之。

  庚申,刘泽清大破李青山于石莱山。

  甲子,戍黄道周、解学龙。初,刑部尚书刘泽深拟道周烟瘴遣戍,再奏不允;因言『道周之罪,前两疏已严矣。至此惟有论死!死生之际,臣不敢不慎也。自来论死,诸臣非封疆则贪酷,未有以建言诛者。今以此加道周,道周无封疆、贪酷之失而有建言蒙戮之名,于道周得矣;非我皇上无不覆、无不载之心也。且皇上所疑者,党耳;党者见诸行事、相聚讼言,乃为植党。道周具疏,空言无当;睿照一临,肝胆寒裂。一、二臣工,始未尝不相与也;今且短之,继而斥之,乌有所谓「党」而烦朝廷之大法耶!去年行刑时,忽奉命停免。今皇上岂有积恨于道周?万一转圜动念,而臣已论定,噬脐何及!所以出入之间,不敢不慎;亦惟恩威出自皇上,仍以原拟候裁』。从之。

  谕停内操;提督忠勇营太监杨进朝所部三千人,若值大祀,仍与防护。

  张献忠、李自成合攻开封七日夜,巡抚高名衡、总兵陈永福等竭力守御;永福射中自成,损一目。自成屯朱仙镇,去开封四十里;内乡、镇平、唐县、新野诸城各出降。邓州知州刘振世郊迎五十里,举家从之;许州以南,无复完城。总督丁启睿、杨文岳以总兵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薄朱仙镇,良玉谓「贼势锐,宜缓攻之」;大虎等谋不合,遽进引,全军皆溃,良玉母、妻被执,开封益困。寇驱乡民攻城,授斧凿,令凿石;还不得石者,立斩。又穴城为窟,实以药;引火发之,城堞震坏。然官兵严守两月,不能克。

  是月,敕内臣神宫等监及各司局库等毋干外政,并申戒廷臣交通近侍。

  ●崇祯实录卷之十五

  怀宗端皇帝(十五)

  崇祯十五年春正月辛未朔,上朝毕,召延儒、贺逢圣、谢陞入殿,曰:『古圣帝明王皆崇师道,卿等乃朕之师,宗社奠安,允惟诸先生是赖』。命东向立,上降座西向揖之;各媿谢。

  先是,辽东宁前道副使石凤台以清意许和,驰书询守将得报,凤台遽以闻;上〔以〕私遣辱国,下凤台刑部狱。至是,谢陞语同列曰:『我力竭矣!凤台言良是』。同列亦然之;乃属兵部尚书陈新甲微言于上,谓『两城久困,兵不足援;非用间不可』。上曰:『城围且半载,一言不达,何间之乘!可款则款,卿其便宜行事』。上以问阁臣,谢陞独曰:『彼果许款,款亦可恃』。新甲遂荐赞画主事马绍愉可遣;从之。加绍愉职方郎中,赐二品服;上深秘之,外廷不知也。丁丑,绍愉偕参将李御兰、周维墉至宁远,闻于清,请敕为信;乃复请于朝,敕曰:『朕闻渖阳有罢兵息民之意,向来沿边督、抚未经奏闻;既承讲款,朕不难开诚怀远——如我祖宗朝旧约,恩义联络,永为和好』。清得之,以为边吏伪作,并怒敕中语;绍愉闻之。

  乙亥,上南郊省牲。

  丙子,太庙(?)。

  山东盗平,擒李青山入京。青山,本屠人,乘机啸聚数万人;战败,逃山谷中,迹捕得之。

  庚辰,上祈榖大享殿。

  辛巳,李自成益攻开封。开封城,宋人所筑也;土坚而刚。寇穴城,土陨,数千骑歼焉;寇骇而徙,南屠陈州。

  壬午,召郑三俊为刑部尚书。

  平贼将军左良玉率兵援开封,寇退。

  乙酉,户部请核户口、田亩;从之。

  丁亥,闻钱塘、浮梁、鄱阳遏籴,命抚、按禁之。

  己丑,上躬耕耤田。

  辛卯,召还孙传庭,仍以兵部右侍郎总督京营,提兵剿寇兼理粮饷。

  御史杨仁愿上言:『臣读敕谕申交结内待之律,因稽高皇帝初无所谓「缉事」之令,臣工不法,止于明纠,无阴讦也。臣待罪南城,所见词讼,多假番役,妄称东厂;饵人以陷祸、择人以肆喙,惟恐其不为恶,又惟恐其不罹于法。揆之皇上泣罪解网之心,岂不伤哉!伏愿先宽东厂事件,而后比较可缓;比较缓而后买事件与卖事件者亦息。抑臣复有请焉,如臣子获罪,但敕抚、按以槛车送诣阙下,未为不可;若一遣缇骑,有赀者家门破散、无赀者地方敛馈,为害非浅』!上是之。谕东厂所缉,止于谋逆、乱伦;其作奸犯科,自〔有〕有司存。并戒锦衣卫校尉奉使需扰。

  罢提督京营内臣。

  乙未,蕲、黄贼为禁兵截杀,走合李自成,盗魁贺一龙、马守应、贺锦并属之;惟一龙、守应各领所部听令而于罗汝才甚厚,自成深忌之。

  庚子,蠲各省直崇祯十二年以前蜡、茶等税。

  是月,上斋于南城。

  革、左寇自霍山、六安分道出掠。

  二月丙午,命周延儒清狱。

  戊申,发二万金振山东就抚百姓。

  庚戌,御经筵。

  论免崇祯十二年以上赃罚,豁罪——从刑部左侍郎惠世扬之请也。

  诏免省直十二年以前税粮,不许有司混征;百姓相率欢呼称庆。

  壬子,总督汪乔年至襄城。乔年在镇,发李自成先塚,得小蛇,斩蛇以徇,登坛誓师。闻自成围左良玉于偃师,乃兼程进兵;留步卒火器营,以轻骑万余抵郏县。闻贼新破襄城,疑不敢进。会襄城贡士张永祺避难河北,还经郏县;力请先之,以告襄城人。襄城人争出迎乔年于八里营,乔年屯兵城下;营未成,自成兵已薄汝水上。方接刃,有二将先逃,兵大溃;乔年以数百人入城居守。襄城坚守五昼夜而陷,乔年自刎未殊,被执,见杀;知县谢三元死之。自成恨诸生,遂劓刖百九十余人;又购永祺。永祺匿时,梦黄姓者救免之;果一贼出之,则黄姓也。贼屠永祺族人九家,以泄其忿;又堕城而去。

  癸丑,定王出阁就学。

  命移京营总督孙传庭总理陕西三边军务。

  戊午,上南郊。

  三月庚午朔,恤锦州阵殁战士。

  刑科左给事中沈胤培言:『松江知府方岳贡治郡十二年,清执素着。前王陛彦以私怨诬诋,乞下法司公勘』。

  辛未,张献忠陷舒城。

  甲戌,赐范志完尚方剑,命总督陕西孙传庭、凤阳总督史可法俱听志完期会协剿。

  丁丑,大学士魏照乘罢。

  丁亥,松山城陷;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丘民仰、总督曹变蛟、王廷臣、副总兵江翥、饶勳等俱被执,不屈死。总兵祖大寿守锦州年余,力竭,城亦陷;为标下舁降。两城俱没,遂克杏山城。报至,京师大震。

  庚寅,以沈惟炳为通政司使。

  封皇子慈□为永王。

  乙未(原文误己未),李自成围彰德,陷之。

  己亥,谕省直抚、按令司道守令各招贫民,给牛种粮食,俾各归农。

  夏四月庚子朔,改称宋儒六子曰「先贤」,位列汉、唐诸儒上;左丘明亦称「先贤」。命纂「六子格言」。

  礼科给事中倪仁桢上言:『臣等初拜官,例候阁臣谢陞;言及兵饷事,谢陞忽曰:「皇上惟自用聪明,察察为务,天下俱坏」。陞位极人臣,敢归罪天子』!吏科给事中朱徽、户科给事中廖国遴亦劾之。上怒,命议处。丙午,大学士谢陞削藉。

  周延儒奏议词臣一员佐兵部;从之,着为令。

  免四川贡扇三年。

  发三万金给关、宁之师。

  礼科都给事中沈胤培上言:『欲求事功之臣,不若先求节义之士。如傅宗龙巳恤,而卢象升优典未沾、汪乔年忠魂莫问;事同恩义,何以使诸臣不为巧避也!杨嗣昌死有余戮、陈新甲负罪,不遑饰其功劳,邀恤其录廕。虽恩威出自朝廷,乃议罪则若局外,论功则有局中;有是礼乎!又仪制郎中,典礼攸寄,宜定久任课最之规得陞京秩,庶精心讨论,不徒故事相蒙矣』。上是之。

  御史沈向劾监军兵部郎中张若麒贪功丧师,复逃宁远,宜正其罪;报闻。

  李自成复围开封。

  癸丑,给巡抚山东王永吉二万金。

  己未,命祭松山阵亡吏卒。

  壬戌,南京御史米寿图请诛张若麒以谢天下;又上「练兵十害」曰:『今天下练兵,奉行三年矣。寇至而城辄陷,兵增而饷日縻;利益不闻,扰累日甚。目今不罢,害将日深!祖制,卫所官军又有弓兵、民壮,岁有常食;若实行清核以教练之,可无逃溃奸细之忧!此外,如保甲人自为守、家自为战,本属良法;但在有司推诚厉精训练之耳』。是秋,张若麒下狱,论死。

  癸亥,谕各部诸司:『凡利民救时裨助政治、攻补缺失者,汇奏采行之;不得以浮言泛陈。至中外大小群臣,当痛猛省;服官担爵,各有职业,何无匡济!任兵食之交穷、忍军民之并困,终未有确然良画,力任底绩;非朕之所倚望于诸臣也』。

  清兵袭塔山,破之。兵部职方郎中马绍愉驻塔山,候朝命;城将陷,绍愉出,清兵共卫之。城中兵民自焚,无一降者。

  五月癸酉,中书舍人陈龙正上言:『剿寇不在兵多,期于简练;歼渠非专将勇,藉于善谋。而所云招抚之道,又更有说:曰解散、曰安插。解散之法,仍属良将;安插之道,端委有司。今者寇祸,中州最甚。贼初淫杀,人犹苦贼,而望矣兵;兵既无律,民反畏兵而安贼,若喜其至而迎之:诚中原之大忧也。边地受侮,唯在防御有道。督、抚固在得人,而尤当择有兵略者为知府;用我所长,制彼所能。我所长,在扼险、在车营、在大器;彼所能,特骑射奔突耳。良将在奇谋、在用间,今之塘报,亦间之一端也』。上是之。

  甲戌,南京提学御史徐之垣入庐州。见城守疏虞,召北关副总兵唐应登入城;未入,忽西门、德胜各火起,官兵俱溃——则革贼计陷之也,之垣及知府郑履祥、合肥知县汤登贵俱遁走。夜,革贼陷无为州。

  丁丑,谕释轻囚。

  戊寅,宥马士英,起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提督凤阳军务兼督湖广、安庆合剿。初,周延儒再召,前太常寺少卿阮大铖等合馈之万金;以大铖「逆案」难之,故用士英。

  兵部司务朱济賫敕同职方郎中马绍愉往渖阳议和,还至宁远,以议和副书上兵部。

  上问周延儒至再,终不对;上慨然起。时言路方以讲好攻陈新甲,故延儒缄口不敢异同;又以脱后罪也。上始悔之。

  癸未,李自成陷开、亳。

  丁亥,命礼部考「乐律志」。

  六月庚子,礼科都给事中沈胤培请广科额;上命省直各加解额有差。

  发帑金五万、户部金十万及银牌、布币犒左良玉军。

  丙午,孙传庭奏请练兵二万;上以『原议练兵五千,可以破贼;何为取盈二万?且二万之饷,安能即济!但得饷一月,便当卷甲出关,共图歼荡;不得过执取咎』!

  戊申,大学士贺逢圣致仕。

  己酉,上不豫。

  庚戌,崇明盗平;兵备道程峋散其党二千余人,藉其兵四百四十人。

  辛亥,免开封、河南、归德、汝州去年田租。

  癸丑,大学士张四知致仕。

  谕各省直停刑五年。

  丁巳,召新入阁诸臣礼部尚书林欲楫等于中极殿;至则赐馔,上先御观殿试炮。时贺逢圣致仕,特赐宴饯别,异数也。

  戊午,以礼部右侍郎蒋德璟、詹事黄景昉、兵部右侍郎吴甡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且责吏部『会推大典,自当勿滥勿遗。今乃称诩徇情,如房可壮、宋玫、张三谟并与推举,此岂大臣矢公矢慎之道』!

  辛酉,召廷臣于中左门,赐馔;上青袍,东宫及定王、永王绯衣侍。上诘李日宣曰:『朕两年前,曾谕诸臣有「宁背君父、不背私交,宁隳职业、不破情面」两语;今犹如故。昨尔等枚卜,徇情滥誉;大事如此,况其他乎』!日宣奏辨。上又责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河南道御史张煊;阁臣力为救解曰:『房可壮峻节有识、宋玫邃学习事、张三谟风裁持正,原不媿枚卜』。上不听。明日,下日宣等六人于刑部狱,夺职。

  恤赠故巡抚丘民仰、故总兵曹变蛟、王廷臣,各予祭六坛;命礼臣议諡,合祠京师。谕:『近日死事文武大臣立坛,朕观致祭』。

  戊辰,以姜镶为征西将军总兵官,镇守大同。

  御史吴履中奏言:『皇上之失有二,曰大奸之罪状未彰,而身受过;图治之纲领未挈,而用志多分。临御之初,天下犹未大坏也;特用温体仁,托严正之义,行媢嫉之私:使朝廷不得任人以治事。酿成祸源,体仁之罪也。专任杨嗣昌恃款抚、加练饷,致民怨天怒,水旱盗贼。结成大乱之势,杨嗣昌之罪也。皇上信任二人,二人恃其信任,售其奸欺,辄曰「皇上自为之」;皇上亦曰「彼实未尝专擅也」。是皇上为二奸所误,而反代二奸受过也。至于图治自有纲领;圣人抚世酬物,因时制宜。向者是以生乱,今欲塞其乱源,急宜求治兵之人。先办此两大事,而治功可次第举矣』。

  秋七月辛未,叙东省功,进周延儒少师、中极殿大学士,廕中书舍人;陈演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乙亥,谪李日宣、章正宸、张煊戍边,房可壮、宋玫、张三谟削籍。初,大学士陈演以所亲御史廖惟一者托可壮考核时为之地,不纳;煊亦峻拒之。惟一竟外调,演衔之。适上游西苑,召周延儒、陈演;延儒辞足疾。演入侍舟中,因陈枚卜大典,日宣等徇私滥举;上怒,欲重谴之。日宣词气不挠,始消霁。

  停河南乡试——时开封久围不解也。李自成围开封日久,开封守告急求救;遂命许定国渡河,孙传庭以秦师出右、侯恂以晋师出左互援之。

  户部尚书傅永淳奏言屯田八事:『曰军屯。军买官屯、民占军地,不必问矣;但就册报征,即以折色改征本色。曰民屯。凡荒闲可耕之地,召募军民商贾有捐赀开垦者,给为永业;其愿耕无力者,照佃发给赀,待二年后起科。曰兵屯。有事用兵以战,无事用兵以耕;宜以七分戍守、三分屯田。曰商屯。依垦田多寡,颁给职衔以旌异之。曰水屯。招募南人习水利者度其原隰,使地无旷土、水无遗利。曰陆屯。择不毛之地,树以桑枣,杂植榆柳诸木;随其所便给业,永不起科。曰罪废开屯。能垦千亩准开戍、垦五百亩准杂流、垦三百亩准配,俱认地三百亩,三年而止,照例察叙。曰设官。特遣大臣专理屯务,设屯官分理;宽以吏议、迟以岁月,俾便宜行事』。上是之。

  皇贵妃田氐薨,辍朝三日。妃最为上所宠,能书,有机警;居承干宫。丁丑,旱;上斋宿武英殿半月;俄欲还宫,妃遣人辞之。太监曹化淳进江南歌姬数人,甚得嬖;妃上疏切谏。及薨,上痛悼,恤礼加等。

  甲申,吏部左侍郎王锡衮谏上事佛,言甚婉切;上纳之,加服、俸一级。

  甲午,户部以流寇充斥,输挽可虑;请就海运。上谓海运从权,非经久计;不许。

  以郑三俊为吏部尚书。

  丁酉,兵部尚书陈新甲下狱,以张国维为兵部尚书。

  是月,李自成陷陈州,杀睢陈道佥事关永杰。

  八月戊戌朔,祭大社、大稷。

  御史刘熙祚奏言:『故庶吉士张溥力学砥行,着述甚多;其所著书足备一夜之览』。从之,即命进呈。

  甲辰,命侯恂以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恂奏:『寇患积十五年而始大,非可一朝图也。贼中情形,臣已具悉。大约饥则聚掠,饱则弃余。且多久逋思归,中霄雨泣;其强易散,非持久之贼也。贼中联营各部,如曹操一支尝以李自成有兼并之心,阴相猜贰;而袁时中有步卒二、三十万,则已去而显与为敌矣。惟是秉钺者避款贼之嫌,而台省言兵事之臣章疏日上,畏首畏尾,岂能有济者!故必省朝中议论、行阃外军法,厚集兵力,养威畜重;伺隙设间,溃其腹心:贼必变自内生而贼可渐次平矣。又左良玉为臣旧部,每怀报效之心。诚使臣得驰赴其军,鼓以忠义,用三楚之粮、养全镇之兵,臣不就度支关饷。陛下亦不必下军令状,责取战期;机有可乘,即东出与孙传庭合,群贼腹背受敌,驰突无所,不相屠灭,必自降散:此皆灭贼之策。唯陛下裁而断之』。

  丁未,上谕礼部,以祧庙赠后三岁不祭、别庙继后亦三忌辰不祭,欲以本恩殿改建二殿供祧庙帝后。礼科都给事中沈胤培上言:『礼有万世之经,有一时之权。经者,太庙一帝、一后,奉先殿亦一帝、一后是也;权者,别殿之端享,奉先之列祔是也。自神祖来,继后、赠后皆以祔享为成例。今欲建祧殿二而又不在奉先殿之后,将以奉先祧殿名乎?抑以何名乎?在圣母可极尊荣,而不必同于列后;在列后宜申孝享,而未免抑于祖宗。如鲁立武宫、炀宫、「春秋」皆大书特书。见其毁已久,不宜立辄立焉;非即远有终之义也,必欲追罔极而事如存。请立别殿专事圣母,揆之閟宫之文、奉慈之建,犹为合理』。上是之。遂谕礼臣:『祧殿不宜创建;欲立奉亲殿奉安御容,先帝贞皇后居中,孝和左之、圣母右之,荐享如仪』。沈胤培又上言:『贞皇帝后,太庙有时享、奉先有常仪。复立奉亲殿,亡论于宗庙有重你之嫌;且帝后皆以合享祖宗为尊,至降从别殿,恐先帝圣母之心未安!臣愚,莫若修复孝宗奉慈殿为安。奉慈之建,本为孝肃、孝穆而设,世宗以孝惠祔焉:正今日祧庙之三后也。一整饬奉安而大礼毕矣』。

  安庆兵变,杀都指挥徐良宪。先是,副总兵廖应登领三千人,汪正国、李自春各领千人,素骚扰贾怨;巡抚徐世廕新至,民怵兵曰:『尔将诛矣』!遂劫良宪爇杀之,四出焚掠。给事中光时亨疏论应登宜申司马法;邸抄先传,遂致难作。世廕亟自南京谕解叛卒,斩七千,徙应登兵太湖、正国兵桐城。

  张献忠陷六安。

  癸丑,以范景文为刑部尚书,以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谕民屯田。先发御前十万金收贮谷种,以备子粒;并设屯官。

  癸亥,蠲济南、兖、东昌及濮州等逋租。

  乙丑,召还黄道周,赦其罪;仍任少詹事。时周延儒能谈言微中;先是,道周在狱,人谓必不可救,延儒以微词挽之,得减放。至是,上偶言及岳飞事,叹曰:『安得将如岳飞者而用之』!延儒曰:『岳飞自是名将;即黄道周之为人,传之史册,不免曰「其不用也,天下惜之」』!上默然。甫还宫,即传旨复官。

  刑科右给事中陈启新匿丧被劾,下抚、按讯之;寻遁。

  是月,开封围久食匮,人相食。刘泽清以朱家寨距城八里,若提五千兵渡河,依河为营,列水环之,达于大堤,筑甬道以运粮,则救援可济;遂先后立营。寇攻三日夜,诸兵不至,泽清遂引去。先是,开封城北十里枕黄河,巡抚高名衡、推官黄澍等议凿渠通运,且引河水环濠以自固,更决堤灌贼可立走;渠遂成。既而河水溢,自渠决城,贼以营高得免。

  李自成陷归德,杀推官王世琇;贡士徐作霖死之。

  九月甲戌,命备十五骑于西华门,候急传。

  复刘同升、赵士春原职。

  戊子,命采良家女充九嫔;给事中光时亨请俟寇平举行,上即令已之。

  诛前兵部尚书陈新甲。初,周延儒入其贿,营解甚力;因奏:『国法,大司马兵不临城,不斩』。上曰:『他边疆,即勿论;戮辱我亲藩七,焉不甚于薄城乎』!延儒语塞。既而刑部署事右侍郎徐石麒奏其酿寇私款;立奏上,竟弃市。

  日闻陈司马甚辨有口,自矜谙疆事、羽书。

  庚寅,浙江海道副使卢若腾奏:『臣八月抵临清,见内臣田国兴联舟二十四艘、所役九百余人,扰驿阻闸』。上命司礼监核其邮符。

  河决开封,城陷。先五日,决朱家寨,溢城北;至是,水大至灌城,周王恭枵及诸王走磁州,以巡按御史王汉舟迎之也。巡抚高名衡等俱北渡,文武吏卒各奔避,士民湮溺死者数十万人;城俱圯,官私官府庐舍一朝成巨浸。贼所屯地高,独全。盖黄河秋时尝涨,开封推官黄澍凿渠导之,忽横溢水,大半入泗、入淮与故河分流,邳、亳皆灾。前太常寺少卿鄢陵梁克从,亦举家溺死。

  都督佥事黄得功败流贼于潜山之小市。

  冬十月己亥,张献忠攻襄阳,左良玉仓皇夜乘舟去,抚治郧阳王永祚、监军佥事熊俱■〈氵飞〉遁。

  甲辰,命纂修历法。

  戊申,惠王出奔,巡抚偏沅陈睿谟以护藩行。

  庚戌,赐贫民米、布。

  寇陷安庆。诈为盐客,聚艘泊河下;突入城,陷之。

  以范景文为工部尚书。

  乙卯,刑部右侍郎徐石麒奏:清狱,令各抚、按造册呈览;从之。

  戊午,诛司礼太监刘元斌。

  驸马都尉巩永图请追尊建文君諡号;下廷臣议之,不果行。

  增明年会试额六十人。

  十一月丁卯朔,赠故大学士文震孟、故少詹事姚希孟各廕子入国子监,更予震孟祭葬。

  永城前总兵刘超叛。超历贵州总兵官,家居;所收家丁,故群盗也。同里前御史魏景琦苍头与家丁争,超诣景琦家谢过;语次,家丁抽刃直前杀景琦,屠其全家。势不自制,并杀贡士乔明楷,据城反。

  戊辰,召开封府推官黄澍。澍对上言:『臣等守甚力;贼忿城不下,凿渠决河,以致不守』。遂授江西道御史,齎金巡按河南,赈济难民。命黄希宪治河,塞决口。庚午,□十万金,即命澍赐周王三万金,余赈宗室兵民。

  右都御史刘宗周上言六事:『曰建道揆。京师首善之地,先臣冯从吾立「首善书院」;臣请亟复之,以昭圣明兴道致治之意。曰贞法守。请一切狱词专听法司,不必下于锦衣,庶朝廷享清宁宽和之福。曰崇国体。请今大臣自三品而上犯罪者,九卿科道会详之后,乃付司寇;司寇议定坐诛,始得收系。于此戮辱之中,不忘礼遇之意。曰清伏奸。请凡禁地匿名文书,一切立毁。曰惩官邪。京师士大夫与外官交际,愈多愈巧;臣必为风闻弹劾之,唯祈严断。曰饬吏治。今日吏治之败,无如催科;而火耗、词讼赎锾巳复为常例矣。至于营陞、谢荐,巡方御史尤甚。臣请以风宪受赃之律,为回道考察第一义』。上是之。

  清兵大举入塞,分入墙之路界岭、青山。癸酉,破辽安三河。时分道大入,一趋通州、一自柳树涧趋天津。甲戌,屯永平之台头;乙亥,攻通州。京师戒严,勳臣分守九门,以太监王承恩提督城守。

  以徐石麒为刑部尚书。

  宁武总兵许定国下狱,论死。前以千人援河南,兵溃道掠也。

  谕廷臣条上措饷、城守事宜。

  己卯,檄各省直勤王兵入援。

  张献忠陷黄梅。

  庚辰,募运张家湾各关委积,以一石入京者给四斗,余倍之;听营军家人代运。

  清兵入蓟州,分往真定、河间、香河。

  甲申,发帑金十万资饷

  周延儒劝上召前大学士王应熊。延儒知外渐有异议,故以自代,盖资之为援也。上从之,命召应熊。

  丁亥,令蓟州东、西两协唐通等合兵策应蓟州,山东总兵刘泽清入援,太监卢九德防护凤、泗。

  张献忠陷无为州。

  削兵部职方主事马绍愉职。

  是月,曹县妇产儿两头,项上有眼、角,手过膝。

  闰月庚子,发帑金二十万市粟。

  诏曰:『比者灾害频仍,干戈扰攘。兴思祸变,宵旰靡宁;实皆朕不德所致也。罪在朕躬,弗敢自宽。自今日为始,朕敬于宫中默告上帝修省,戴罪视事,以赎罪戾。惟二祖旧制,令每日朝毕,勳戚文武诸司等奏事者赴弘政门报名候召』。

  总督保定侯恂、巡抚保定杨进免;罢总督不设。

  壬寅,清兵攻河间。明日,分向临清、入霸州,兵备佥事赵辉死之。乙巳,入文安;丙午,自青县趋长芦;戊申,入临清;壬子,入阜城,又入景州;甲寅,入河间,参议赵珽、知府颜胤绍、知县陈三接死之。戊午,攻东昌,刘泽清御之;遂西攻冠县。

  李自成陷荆州;惠王先遁,石首居民望风逃溃。自成令马守应据夷陵以犯澧,令贺一龙趋德安以窥黄、麻。一龙在黄陂阻水不前,止收左良玉残兵八百人而回,先谒罗汝才;自成大恨之。

  下礼科给事中姜埰于镇抚司狱。先是,上戒谕言官;既而匿名书书列二十四气,隐诋朝士。埰言:『皇上修省罪己,又致诫言官;惟视言官独重,故望之独切。至谕云「代人规卸,为人出脱」;臣独展转不得其故,皇上何所闻而云然乎!如蜚语腾播,必大奸巨慝恶言官而思中之;谓不重其罪,不能激皇上之怒!箝言官之口,后将争效寒蝉,壅闭天听;谁为皇上言之哉』!上大怒,立召下狱。

  庚申,亥刻,拱极城刀伏,有火光二寸许。

  辛酉,清兵自临清分五道;壬戌,攻宝丰;癸亥,攻张秋。其两路至大名,不之攻。

  甲子,召廷臣于中左门,问〔守〕御及用督、抚之宜;刘宗周曰:『使贪、使诈,此最误事。为督、抚者,先贵极廉』。上曰:『亦须论才』。宗周退。御史周灿请逮行间诸臣不用命者。御史杨若桥举西洋人汤若望演习火器;宗周进曰:『唐、宗以前,用兵未闻火器;自有火器,辄依为劲:误专在此』。上曰:『火器,终为中国长技』。宗周曰:『汤若望一西洋人,有何才技!据首善书院为历局,非「春秋」尊中国之义;乞令还国,毋使诳惑』。上曰:『彼远人,无斥遣之礼』!上不怿,命宗周退。群臣以次奏对,上色解。宗周又进,请释姜埰、熊开元;且云:『厂卫不可轻信,是朝廷有私刑也』。上色怒,仰视殿梁,曰:『东厂锦衣卫俱为朝廷问刑,何公何私』!宗周抗论,不屈。左都御史金光宸言:『宗周无他意』;上益怒责,宗周免冠谢,徐起退。上素严厉,对既不称,声色□异,举朝失色;宗周从容辨奏,未尝失度。光宸申救,音节宏壮;汗流交颐,意气不挠。廷臣皆窃叹,以为两臣皆不可及。先是,行人司副熊开元求独召对,入德政殿,请屏阁臣;周延儒求退,不许。开元所奏,大抵摘延儒之失;上命补牍。明日,奏劾『延儒以释累囚、蠲宿逋,奉行圣意,自谓上有裨于圣德、下有功于人才。贤人君子,皆其引用;孰敢起而攻之!顾延儒黩货无厌,营私忘公;皇上遍召廷臣,问延儒贤否?即以所论贤否,定其人之贤否。若更不加体察,一时将吏狃于贿赂,虽失地丧师,皆得无罪;谁复为皇上捐躯报国者』!上怒,下镇抚司,诘主使;周延儒引退,手敕慰留。初,开元出朝,奉命具疏;礼部仪制司主事吴昌时力阻之,开元不听。入狱,复以疏仓卒未尽,复列款具奏;镇抚司格不以闻。寻廷杖姜埰、开元,仍下镇抚司。

  给事中陈燕翼上言:『兵饷缺乏之极,由于朝廷无刚正之臣;利口获进,重赂求荐。陛下设厂卫,即因厂卫为介绍;托近侍,即因近侍为援引。陛下筹兵措饷,不遗余力。岂知此辈平日所辇输以得官者,皆陛下之兵;所满载而候代者,即陛下之饷也。陛下深居法宫,亦曾憬然悟此;与左右大臣发愤改图,庶几可以挽此积习耳』。

  翰林院修撰魏藻德上言兵事;上善之。

  十二月丁卯,清兵自长垣趋曹、濮;别将抵青州、入临淄县,知县文昌时阖室自焚死。戊辰,破阳信;辛未,破滨州。癸酉,入兖州,执鲁王寿镛,自经;兵备王维新、知府邓锡藩、副总兵丁文明、吏科左给事中范淑泰等死之。己丑,破滕县;甲午,破峄县;乙未,破剡县。

  李自成陷襄阳,唐王、襄王俱走免。左良玉拔营南走承天;寻渡江,入武昌,恣杀掠。

  甲戌,谕群臣戴罪修省。

  清兵入沭阳;乙亥,入沂州,又入丰县,杀知县刘光先。

  丁丑,李自成、袁时平攻汝宁,陷之;分巡抚佥事王世琮被执,不屈死。世琮,达州人;授河南推官,屡却贼。射矢贯耳,不动;号「王铁耳」。

  张献忠陷太湖,杀知县杨春芳。

  戊寅,左都御史刘宗周削籍,左副都御史金光宸降调;郑三俊、徐石麒各疏救,不听。贡士祝渊奏宽宗周,下渊于刑部狱。渊,海宁人。

  清兵破蒙阴、泗水、邹县。

  乙酉,孙传庭请入援,因防河南;不许。

  甲午,山东武德道佥事雷演祚奏督师范志完纵掠状。

  ●崇祯实录卷之十六

  怀宗端皇帝(十六)

  崇祯十六年春正月丙申朔,李自成陷承天;总兵钱中选战没,巡抚湖广右佥都御史宋一鹤、钟祥知县萧汉死之。汉知钟祥有声,贼戒其部曰:『杀贤令者,死无赦』!乃幽之寺中,戒诸僧曰:『令若死,当屠尔寺』!僧谨视之;汉曰:『吾尽吾道,不碍汝法』!遂自经。自成改承天曰「扬武州」。钦天监博士杨永裕降附之,自称天文、礼乐、兵法、地理俱该洽,请发显陵;牛金星不可。嗣后劝进,又不可;而自成心欲之,于是设六政府侍郎、中从事等官。其示约批发,悉出永裕。增府同知、州判官、县主簿,俱质其亲属遣之。自成蹂躏中原,所过城邑辄置去;自渡江,遂有据志,分设卫兵。以所授通达卫制将军任光荣、通达卫左威将军兰养成等十三人分守荆州、澧州诸处。

  丁酉,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等疏救姜埰、熊开元;不听。刑部尚书徐石麒罢,以埰、开元竟具狱,不廷讯也。

  丙午,享太庙。

  壬子,谕都察院:『专责巡抚痛革旧习,力行察吏安民之事;勿惮辛勤、勿恂情面,勿纵吏胥。其详议条奏以闻』。

  张献忠陷蕲州,夜梯城而入。旦日,献忠入城,令荐绅、孝廉、文学各冠带自东门入,西门出;尽斩之,御史饶京等预焉。开各门,放男子出,留妇女;毁城,稍不力,即被杀。江防道副使许文岐微服出,被执。献忠曾贩杭州,识文岐,颇礼之,挈于行营;四月十八日,杀于麻城。

  礼科都给事中沈胤培请补河南乡试;从之。

  是月,沧州浚濠,得石牌,镌一阴道人歌曰:『无足者乌,生角者牛;并出北海,实彼丑谋。天心厌乱,必斯之隅;山东之窦,死不可留』!

  二月,清兵掠寿光,攻德州;入武定、莱阳,杀故工部右侍郎宋玫、吏部郎中宋应亨、中书舍人赵士骥、知县张宏等。壬午,刘泽清战于安丘,却之。

  戊辰,上祭大社、大稷。先一日,清霁;至期,大风雨,五色炬尽灭,诸阉幕黄布、劈纸障之。拜讫而退;还宫,仍清霁。御史曹溶导驾;明日,欲奏灾异,阁臣沮之。

  谪户科右给事中熊汝霖。汝霖前劾巡抚,语侵周延儒;上怒,贬于外。

  甲戌,命给事中左懋第、郭充第催漕南直、浙江、江西、湖广。

  辛巳,止总督漕运史可法入援。

  大学士周延儒自陈,宿直庐;壬辰,命入直。

  左良玉泊池州清溪口,副总兵王允成称以二千人勤王,纵掠青阳、南陵、繁昌,沿江驿甚;薄芜湖,竞传其兵叛。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知良玉为尚书侯恂旧部,事恂甚谨;令恂次子方域为其父书戒之,良玉稍戢,还池州。淹留四旬,鸡犬一空;纵掠铜陵,远近震动。遗南京诸臣书,欲蹔驻池州。

  张献忠陷汉阳。

  戊子,京师大风霾,夜震西长安街石坊。天津城门自开。

  总督漕运朱大典免。忻城伯赵之龙劾其贪婪,命抚、按核之。

  兵部职方郎中尹民兴等请召还刘宗周、金光宸;不听。

  清兵登、莱合军。

  三月甲午朔,暹罗入贡。

  清兵入顺德,杀知府吉孔嘉。

  丁酉,改礼部主事吴昌时为吏部文选主事,署郎中事。昌时好结纳,通司礼太监王化民等,欲转铨司;郑三俊尝以访乡人徐石麒,答曰:『君子也』!三俊遂荐于上。盖石麒畏昌时,故誉之;而三俊不知也。

  清兵攻德州不克,往西北;别部攻武定州,拒却之。俄守备放炮,误伤臂;守者溃,城遂陷。

  李自成杀其党罗汝才、贺一龙。自成招两人宴,汝才疑,不至;先缚一龙。凌晨,二十骑突入汝才营,斩之。汝才,延安人;同李自成、刘国龙投高氏营。高氏败,自成为雄。自成兵善攻,汝才兵善战;而汝才淫侈,自成忌汝才,并斩其主谋贡士尤玄珪,分其兵。自成遂伪称「倡义文武大元帅」,次权将军、次制将军;权将军刘宗敏狡悍善战,贼恃之。

  癸卯,以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吴甡兼兵部尚书,督师平寇;赐尚方剑,给五万金旌功。吴甡遂上言:『今日集兵措饷,必须巩固江南而可恢复江北;而武昌、九江,其要冲也。臣宜先往金陵,急趋九江、武昌,相机进止;且可调集兵饷接济江北,令各抚、镇兵扼险,共为应援』。上是之;遂议设标兵二万。

  盗陷武冈州,杀岷王。时常德、武陵、衡、桂蛮獠皆伺隙,土寇勾引攻掠。

  免直隶、山东残破州县去年田租。

  命总督凤阳马士英移兵攻永城刘超。士英前调贵州兵五百,至乐平、婺源淫掠,婺源人飨于汪氏,一夕毁之;士英乃劾徽州知府唐良懿、推官吴翔凤。

  兵部右侍郎倪元璐召对,申奏曰:『今之本谋,存乎主术,力行仁义,提振纪纲,爱惜人才,崇尚气节;定心志、一议论、信诏令、慎刑赏,其下则竭忠毕力惟是求。如此,何患大功不成、太平无日乎!臣沿途凡遇兵将,辄称实可畏;而遇难民,皆云实可图。盖兵将见形,难民见情。凡称铁骑精兵绵亘数十里冲突飘忽、所向无前者,形也;兵将见而震之。兵归营散涣疏略,而辽人与西人心志不一者,此其情也;难民入中而知之。夫攻形用力,攻情用谋。今行间诸臣,乌能知用谋者乎!乃今诸将报功,徒以夺回难民,张皇露布;此于九牛之一毛,何须急传!饬各路制奇设伏,直捣中坚,自可得志;而机宜在乎足财安民。以臣愚见,督、抚行军,必假利柄;一切屯、铸、盐、榷之务,悉听便宜:则可以布谋而制胜矣』。上善之。

  翰林院检讨汪伟上言:『创大业者,必先扼险要而后可以言进取;定大乱者,必先固根本而后可以言荡除。臣世籍金陵,请以今日之急务陈之。金陵城周百二十里,竟一日之足不能遍,集十万之众不能周。是以策留都者,谓无守城之法,止有守江之法。贼自北而来,则淮为之防;贼自上而下,则九江为之防。故御淮,即所以御江;守九江,即所以守金陵。考之地形,武昌譬之大门也,九江譬之阶除、太平譬之堂奥也。宜设重臣驻节武昌,上为图荆、襄,修复显陵之本;下为扼蕲黄、接九江,巩壮孝陵之势。至于九江,宜建督抚;太平、采石,宜命南京侍郎建牙于此。若文武操臣,宜驻师新江口,以专堤防、备策应。江北浦口,江南颇狭,一苇可航;宜以侍郎一人守之,仍命巡江御史防江,防之所不及,辑陆路之暗通者:此金陵之布置也。至防江,以兵为急。臣按南京营兵,旧称十万有余;实核之不过三万耳,乃兵亏而饷不减。宜依旧额补足,使江上督、抚分而领之,自可得防守之助矣。江守,以舡为急。臣察新江口舡,旧额四百有奇;今存者百十只耳。舡只钱粮亦有旧制,一一清出,补足原数;而新设之汛地,尤宜多造舡只,自可备中流之击矣。或饷有不足,暂借盐课并截漕艘,此亦设处之一法也。防守既备,务守扁舟不得渡江,孝陵即可安堵。孝陵既安,然后显陵可规进取。金陵所系如此,其图之可不早而言之可不详耶』!

  夏四月乙丑,御史祁彪佳劾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紊制弄权,山东道御史徐殿臣、贺登选合疏劾之。

  改会试期至八月。

  戊辰,大学士周延儒自请督师,襄城伯李国桢请选官舍锐士从征;报可,赐宴于武英殿。丙戌,延儒奏捷,斩百余级。时边墙毁折,所掠子女、金帛,稛载出入如织;卒无一矢加遗也。

  释轻囚

  命御马监太监李国辅谕援剿总兵左良玉。良玉奏辨:『副总兵王允成实未尝叛;营兵不戒,臣已治之』。继而上闻良玉已诛允臣,特赐金、币;而允成固在,言杀者乃讹传也。

  清兵至琉璃河,命各督、抚……。辛巳,战于螺山,八镇皆走,惟步营两监军御史在;御史蒋拱宸饰功报捷。

  壬午,复朱国弼抚宁侯。

  张献忠陷麻城,署县教谕肃颂圣杀。

  是月,鄢陵陨霜杀麦,饥民食蓬实。

  五月甲午,召周延儒入朝。

  丙申,令延绥、宁夏、甘肃各兵即遣监军速驰河南听豫抚调发。时巡抚河南右佥都御史秦所式上言:『中州大势,闯□蹂躏五郡八十余城,尽为瓦砾;及革、左诸寇由宛、汝跨江、汉,旬日陷数名郡:此流寇之大略也。自永城以至阌乡、灵宝,自宛、汝抵河岸方千里之内,皆土贼栖山结寨,日事焚掠:此土贼之大略也。办贼必须兵,旧抚余兵不及二(千)人,陈永福残卒未及四千;合卜从善三千余人,亦不满万:此主兵之大略也。用兵必裕饷,河南五郡沦没、河北强半蒿莱,额赋五十万,昨年完不及二十万,抚镇缺饷五月有余:此粮饷之大略也。转饷必须民,自经寇十余载,人烟几断;守城、修河、转运,至于稚子荷旗、老妇鸣柝:此民生之大略也。抚民必须官,按除目则有人,稽地方则无官;或年余不赴,或土团寄命:此官吏之大略也。惟愿皇上速发内帑亟练精锐,佐以土寨开荒选牧,庶有济』。

  己亥,召巡抚保定右佥都御史徐标入对;标曰:『自淮来数千里,见城陷处,固荡然一空;即有完城,仅余四壁,蓬蒿满路、鸡犬无音,曾未遇一耕者。土地人民,如今有几;皇上亦何以致治乎』!上欷歔泣下。标又曰:『须严边防;天下以边防为门户,门户固则堂奥安。其要莫若修内治、重守令;守令贤,则政自简、刑自清,而盗由此息、民由此安』。上曰:『诸臣不实心任事,以至于此;皆朕之罪』!标又言车战及垦田:『所谓垦者,与屯田不同;即就纳粮之田,招民开种。民赋渐复,国课自完』。上善之。标四月己卯受事,辛卯陛见,赐金、币;至是,复召,盖上心悯畿民,故屡讯及。

  庚子,驰赐周延儒金、币。

  辛丑,周延儒奏报:『臣中夜冒警自顺义抵密云趋各督、抚,今俱出塞』。上温旨劳之。时言官皆劾延儒假道纵兵出塞;上以讹传,不问。

  傅淑训、张国维皆罢;以兵部右侍郎倪元璐为户部尚书、兵部左侍郎冯元颷为兵部尚书,不得例辞。时大学士陈演谋首揆,说上曰:『天下不治,由兵、农不合。今以元璐主赋、元颷主兵,彼此参合,不日可治』。上心然之,故有是命。

  永城叛兵出降,马士英合兵围诛之,俘刘超入京;寻伏诛。

  乙巳,周延儒入直;寻进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廕中书舍人,赐金、币。

  丙午,吏部尚书郑三俊以荐吴昌时,引咎劾罢。

  丁未,宴入援总兵吴三桂、刘泽清、马科等于武英殿。

  以李遇知为吏部尚书。

  辛亥,以内官监太监王之俊提督京城,巡捕练兵。

  甲寅,魏藻德辞礼部右侍郎,许之;以翰林院侍读学士直阁。戊午,进少詹事兼东阁大学士。

  丙辰,给事中王都劾周延儒狡诈欺君、丧师辱国;丁巳,勒周延儒致仕。上曰:『延儒佐理多年,朕不能尽其谋猷,皆朕之过』!仍赐赆,驰驿。延儒奏荐蒋德璟、吴甡。

  大学士吴甡亦罢。初,上对辅臣云欲亲征,周延儒知上指,遂请命督师御边;上称善。久之,示甡。延儒知且退,故先请得之;而甡勉拜命,称病私第,绝无出志。上愠甚,解督师职,促入阁。甡既被诮让,再入阁,不自安,自几罢。

  李自成杀其党袁时平。时平,滑人,居开州。庚辰,乘机袭开州,北走;寻拥众数千人围兰阳,渐数万人,号「曹贼」。

  都督同知唐通改镇蓟州。

  庚申,命阅京营刀甲车矛于观德殿。上力能挽强,凡弓刃俱取劲重,不便施用。

  壬戌,张献忠陷武昌,沈楚王于江;前大学士贺逢圣死之。逢圣闻变,方衣冠北向拜阙,欲自尽;贼遽入,被执。贼素敬之,遣之去。逢圣复说贼开城,纵百姓;贼为停刑半日,全活颇众。因以巨艎载其家出墩子湖,自中流凿舟,溺者十二人。逢圣尸沈百七十日,不坏;十一月壬子,始出葬。逢圣字克繇,江夏人;学问渊邃,持心不偷。迨入佐纶扉,上虽鉴其精诚,屡以为迂;与首辅张至发议论多忤,遂致仕去,上颇思之。张献忠据楚府,大杀掠,沿江浮尸千里,蒲圻、嘉鱼皆降。李自成闻之,遗书欲献忠归附,合兵大举;献忠亦卑辞报之。

  是月,户科都给事中吴甘来上言:『诸抚臣借名护藩,实以弃城;乞敕谕各藩,并核王永祚等弃城之罪』。上不问。

  六月戊辰,召隆平侯张拱薇、吏部尚书李遇知、兵部尚书冯元颷、御史杨鹤及桐城诸生蒋臣于中左门。臣故保举,以户部尚书倪元璐荐,为户部司务;其言钞法曰:『经费之条,银钱钞三分用之。纳银卖钞者,以九钱七分为一金;民间不用,以违法论。不出五年,天下之金钱尽归内帑矣』。吏科给事中马嘉植疏争之。

  语除河南五年被陷地方税粮。其省直残破州县,自十六年为始,一切三饷、各项杂赋尽行蠲免。

  丁丑,立赏格:购李自成万金,爵通侯;购张献忠五千金,官极品:仍世锦衣卫指挥使。余各有差。

  左良玉还九江,大掠。袁继咸见良玉,令以兵三百人给楚抚王聚奎,良玉不听。巡按应天试御史郑崑贞上言:『根本重地,诸臣日有条陈,陛下日有严饬。然对君父,则曰「事事豫备」;相告语,则曰「无可奈何」!今剥肤之痛已在武昌,明知其危而明诿之,尚可谓国有人乎?枢臣熊明遇议论虚恢,全无实着;操臣顾肇迹采石本其信地,未尝一出。一旦顺流直下,谁为扞蔽乎』!报闻。

  逮前山东佥事金声。声至淮安,复蒙召用;会母卒,忧去。

  礼科给事中袁彭年论前大学士周延儒之罪,略曰:『使延儒割绝私交,早引公忠廉勇之士布列关、蓟,即入未必至此!又使视师之后,以封疆耗敝、督抚罪状一一入告,则惩前毖后,或收亡羊补牢之效。顾皆不出于此,徇庇欺饰。即此一端,罪不可逭!彼实负国,又遑顾国论乎哉』!

  夜,大雷雨,震奉先殿左鸱吻,流火熔插剑、铜环。命驸马都尉冉兴让告太庙灾异,谕百官修省。

  戊子,兵科给事中郝絅劾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礼部祠祭司郎中周仲琏窃权附势、纳贿行私,为周延儒干子;内阁票拟事关机密,事事先知。总之,延儒多欲不刚,智足掩过而忠不足谋国。见忠直虽援护,而实远之;见邪佞虽亵慢,而实昵之。是以辜负知遇,耽误封疆:则延儒天下之罪人,而昌时、仲琏又延儒之罪人也。辛卯,御史蒋拱宸、何纶各劾昌时贪险不法;命昌时除名,听勘。

  秋七月壬辰朔,督修历法。光禄寺卿李天经上言:『日食分数时刻,与西法各有异同;止于宫中亲测,西法多合』。令更考订,求其画一以闻。

  甲午,发帑金四十万贮富新仓;出陈纳新,毋得轻动。

  讯雷演祚、范志完于中左门。初,演祚入朝,面奏志完兵淫掠;命逮之。至是,上问『志完兵淫掠,又金鞍、银数千两、马百匹,托谕德方拱干行贿京师,其事若何』?演祚历历可指。因召拱干入,上问:『演祚云尔所言称功颂德偏于班联者,谁也』?曰:『周延儒招权纳贿,如起废、清狱、蠲租自以为功;考选科道,尽收门下。又幕客董廷献居间,凡求巡抚、总兵,先通贿于廷献,然后得之』。上怒,即命逮董廷献。上又问志完:『尔马百匹送方拱干,金鞍十并数千金馈谁』?志完谢曰:『无有。是日臣在大王庄,副总兵贾名芳等单骑乘大风,却之』。上斥其妄;又问『驻德州四旬,何支五日饷也』?演祚曰:『彼兵止欲折干;若赵光拚兵有纪律,其过山东曾不索饷』。上曰:『光拚亦逗留,何不举劾也』!曰:『光拚兵,实不曾扰』。上命演祚起。问御史吴履中:『尔在天津,察志完云何』?履中对如演祚言。志完饰辨,上曰:『光拚亦逗留,独劾志完,难服其心』!命锦衣卫即逮光拚。方拱干入辨,未尝受贿;『所云名马百匹驱入禁城,形迹彰露;何待演祚外臣发觉耶』!上颇然之,乃退。

  以史可法为南京兵部尚书。

  逮张国维、侯恂——以秉枢不职、弃开封不守也;并责给事中方士亮、御史蒋拱宸、兵部职方郎中尹民兴。

  乙卯,上自讯吴昌时于中左门,拷掠至折胫,乃止;并逮蒋拱宸,俱下狱。寻征周延儒听勘。

  丙辰,免各省直崇祯十二年前上供纱绫纸等。

  议恤故总理卢象升,并核各死事文武官。

  庚申,出千金资太医院疗疫。自春二月迄今,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又出二万金,下巡城御史收殡。

  八月壬戌朔,左良玉遣马进忠复武昌。

  张献忠复陷岳州;至临湘,知县林不息死之。

  辛未,裁南京操江都御史。时罢镇远侯顾肇迹,以诚意伯刘孔昭代之;孔昭因召对,泣陈文臣制肘、事权不一,故有是命。然孔昭实无片长,惟以空言鼓动主上;上遽信之,竟停文臣操江之命。

  前谕入觐官荐将才,令兵部汇上并文武大臣科道所举堪督、抚、总、副者。

  以司礼太监王承恩督察京营戎政、韩赞周守备南京。

  丁丑,永王出阁就学。

  丙戌,张献忠陷长沙,总兵尹先民降。先是,武昌陷,湖广巡抚率所部千人奔长沙;推官蔡道宪请还屯岳州,谓『岳与长沙,唇齿也;并力守岳,则长沙可保,而衡、永无虞』。乃勉赴岳州;及入蒲圻,遂扬帆南遁。迨王聚奎至,亦自保,驻袁州,逗留不进;道宪复请屯岳州。聚奎屯岳数日,仍檄徙长沙;道宪曰:『既无恢北之志,岳州无恙,不于此时练兵固守,乃弃之南下!贼攻岳,尚虑长沙为之援;若岳不守,长沙岂独全哉』!聚奎不纳;驱万人入长沙。所过如洗,视贼特甚。聚奎去,巡抚御史刘熙祚以吉王走衡州。癸未,贼至,望帅旗下无一人,笑取裂之;至城下,呼推官曰:『吾军中皆知尔名;劝吾勿犯,可速降,毋自苦』!道宪不应,挽强弩射之。献忠怒,攻三日夜而陷。执道宪,百计诱降;不可,磔之。健卒林国俊等九人追侍道宪,贼劝道宪降,语甚苦;国俊曰:『如吾主可降,亦去矣,不至今日』!贼叱云:『不降,尔且不得生』!国俊曰:『若我辈愿生,亦去矣,不至今日』!贼并杀之。中四卒奋然曰:『愿且延旦夕!葬主骸毕,当受尔刃』。贼亦许之。于是四卒解衣裹骸,葬之南郭;葬毕,四卒还,自经。道宪,晋江人;理长沙,治绩甚着。

  李自成筑七城于襄阳城西;驱难民,诱官军斩获,实非贼也。总督孙传庭不知其诈,奏:『闻臣名,皆惊溃。臣誓肃清豫、楚,不以一贼遗君父』!识者忧之。

  九月壬辰朔,上悯都人疫,谕修省,释轻系。

  己亥,孙传庭出关进讨李自成,步骑各五万。传庭所部皆关西锐卒,仗铠旗帜鲜明耀目,难民夹道欢呼称庆;传庭意气甚盛。辛丑,攻宝丰,贼救至;总兵白广恩、中军高杰分击之,克其城,擒伪州牧陈可新。壬寅,传庭兵自朱仙镇而南,大雨六日,粮车日行三十里,又道淖;未至,士马俱饥。或劝传庭旋师就运,传庭曰:『吾军行巳六、七日,度即还军,亦饥;宁能济乎!要当破一县就食耳』。甲辰,复郏县;县俱穷民,集骡羊二百,顷刻分脔食尽,不足给。己酉,命河北、山西就近饷传庭兵。

  丙午,赐进士杨廷监等四百人及第、出身有差。

  丁未,吉王、桂王并至永州。御史刘熙祚护吉王抵衡州,值桂王走永州,迎之,方舟而前。庚戌,张献忠追二王于永州,官兵星散;夜至茅粟铺,执巡抚御史刘熙祚,诱降不屈,死之。

  甲寅,作新钞。户部尚书倪元璐上言:『内发钞式,命臣详议钞法。度一岁有五十万之入,筹国长计,孰便于斯!或以久废乍复,人则骇之;不知此即民间之会票也。宋时,谓之钱引。终元之世,钱法不行,尚尔用之不匮。况复化裁通变,稽古宜民乎』!

  孙传庭兵溃于襄城。降盗李际遇阴通贼,贼已大至,佯遁,诱传庭兵追之;伏兵道左,袭军后饷道。传庭既乘势长驱,粮运渐远。会粮车沮雨至者,复为贼伏所得,传庭始困;召诸将问计。总兵高杰请战;白广恩曰:『吾军困甚,宜驻师,分据要害,步步为营以薄贼,易耳』。传庭恐贼遁,广恩曰:『即贼退,我乘而击之,士气倍奋』。传庭曰:『将军怯,独不如高将军耶』!广恩不怿,又前觊「总统各营」不得,方怏怏;自引所部八千人去。贼前锋号「三堵墙」,其队红一、白一、黑一,各七千二百人;纫重布为甲,刃矢挥击不得入,敢战。骤与遇,遂接刃;我军却,陷泥淖中,杀伤三、四千。高杰立岭上望,曰:『不可支矣』!麾众退;进入于河,死亡四万余人。传庭与杰以数千骑走河北,遇巡按御史苏京;京曰:『君自为计,我当以实闻』!戊午,李自成攻潼关,白广恩击破之,贼不退;传庭竟回潼关,众尚四万。

  以程注为兵部尚书。

  冬十月辛酉朔,副总兵沈万登复汝宁。万登,汝宁大侠也;聚乡勇万余人。李自成伪授威武大将军,不受。是日,伪将军马尚志莅任,万登潜遣谍入城;因拥众入,斩五百级,诛尚志,获印;擒汝宁伪防御使金有章、伪府尹邓涟。

  总兵刘良佐等以凤泗兵、副总兵马得功以禁兵合趋颍州、沈丘。

  徐州副总兵金声桓讨萧、砀诸盗,平之。初,萧县盗王道善等陷县城,焚徐州□□;桃源盗程继孔合之永城,余寇朱安世、燕青等相煽于徐、宿、永间。声桓以九月丁巳会兵分讨,继孔请降,以兵守之。是日,拔诸寨,斩二千八百。

  李自成间道缘山崖出潼关后,夹攻官军,大溃;总督孙传庭死之,白广恩遁。自成结阵而西,连陷华州、渭南,杀渭南知县杨暄;又陷临潼、陷商州,屠之:关中瓦解。

  马士英进兵河南,副总兵庄朝梁以三千骑来会;汝南道韩煜复息县,义兵帅申夏志复上蔡。

  乙丑,清兵屯山海关外;总督王永吉趋山海、永平,发内帑金八万、户部金十万资饷。

  张其在陷萍乡插岭,贼分掠萍乡、醴陵境上,檄萍乡知■〈系系〉造舟献马;于是袁、瑞、临江、新喻、分宜之人俱空。

  丙寅,谕有司赎锾除留额积榖外,俱充饷。

  巡抚陕西都御史冯师孔知寇棘,急入西安收保。午刻设城守,俄寇至。是夕,高杰逃至,不纳;寇攻城。

  削孙传庭督师尚书衔,以秦督充为事官,扼守关隘——时上未知其败没也。加援剿总兵官白广恩荡寇将军,给兵三万。

  张献忠遣部将以二百余人趋连州。南赣兵备副使王孙兰驻韶州,兵不满百;使十辈请兵,得羸卒七百人;复以他警,一夜撤去。至是,闻之,遽自经;知州踰城遁,乐昌、乳源、仁化自溃,韶州吏民缒而逃尽。

  兵科给事中萧遴奏:『孙传庭处置失宜,致白广恩生心西奔;各营随之,为贼所乘。或言广恩与高杰不合,掉臂而去;则广恩固可杀也』!上方信广恩,不听。

  张献忠以千人屯袁州北张家口。是日,张其在自浏阳、万载会袁州,州人俱迎降,贼白旆、鸣炮入袁州北门。左良玉以副总兵吴学礼援袁州,次于新喻;明日,次分宜。吴学礼围袁州,伪将丘仰寰拒守;都司高山先登,擒斩二千四百余级,获马六百,追斩仰寰,复袁州。时袁州、临江、吉安人多逃山谷,官兵淫杀献俘;于是村豪皆屯结山谷,拒官兵。巡抚郭都贤檄撤兵回九江,招安土着戍。三郡兵既撤,贼自长沙突至,遂陷吉安府。分巡湖西副使岳虞峦方阅军于郊,俄报贼至,皆溃;虞峦微服遁,署府事通判朱奉■〈金黾〉、推官韩日将俱遁。诸县同日陷;贼分兵设伪官,改吉安为亲安府、卢陵为顺民县。张其在檄袁州;袁州人先逃,贼复入袁州。

  壬申,括民间废铜铸钱。

  西安城陷——以守将内应也。巡抚冯师孔、按察使黄絅、长安知县吴从义、西安右卫指挥崔尔达俱投井死,秦府右长史章世絅自经。士绅死者甚众:前都御史焦源溥,骂贼,磔死;前山西布政司参议陶尔德,被杀;前山东监军佥事王征,七日不食死;都司吏丘从周,骂贼死。左布政使陆之祺等,俱降;援剿总兵白广恩巳走,追降之。李自成据秦王府,封秦王存枢为权将军;世子妃刘氏曰:『国破家亡,愿求一死』!自成遣归外家。贼分下属县,蒲城知县朱一纯议守,从卒俱散,贼胁其降;诒以更衣,抱印投井死。初,自成在楚议所向,牛金星请先取河北,直捣京师;杨承裕欲先据留京,断漕运。顾君恩独曰:『不然。留京势居下流,虽济大事,策失之缓;直捣京师,万一不胜,退无所归,策又失之急。不如先取关中,为元帅桑梓之邦;且秦都百二山河,已得天下三分之二。建国立业,然后旁掠三边,资其兵力攻取山西,转向京师,庶几进有可攻、退有可守:策无便于此者』。自成称善。贼好杀掠,牛金星劝以不杀;遂下令严戢之,所过安堵。于是百姓转相诳惑,人无斗志。自成遂改西安府曰「长安」,禁乡民短后衣;搒掠巨室助饷,前祠祭司主事南居业掠死。

  甲戌,授进士陈丹衷河南道御史,同副总兵成大用往调广西土司兵,賫金、币分赉土司。

  核南京秋闱之弊。先是,南榜出,宦室子登七十三人,物议藉藉;周延儒弟正儒、子奕封预焉。延儒自言于上,特赐二百金,遂莫敢言。

  丙子,上阅勳臣、武臣子弟骑射。

  戊寅,上自用铜锡木器,屏金银;命文武诸臣崇省约。

  凤阳地屡震。

  总督九江吕大器以五千人援吉安。次峡江,邑人执知县以待贼,反拒援兵;兵诒之曰:『张献忠至矣』!邑人出迎,献印及马二十五;官兵入城,斩奸民殆尽。

  李自成分兵略鄜、延,中部知县朱华堞阖家自经。先,漕储道参政安定、张国绅居西安,自成召见,称殿下;语次,自成大悦,授刑政府侍郎。国绅同年文翔凤继妻邓氏能诗,荐于自成,召为后宫内师。

  张献忠在长沙立九营。左良玉合马进忠之骑赴袁州,巡按黄澍驻汉阳,同良玉部将惠登相规复襄阳、刘洪起规复南阳。张献忠遣马赐以千人下临湘,取米及釜;方国安令戎旗营参将方元科进次蒲圻。

  乙酉,大学士王应熊入朝陛见,请老;许之,赐金、币。应熊以周延儒荐起,上寻悟其非,特遣缇骑趣延儒入,日遣人侦之;知延儒约应熊密语,又令其先抵京而身继之。上怒延儒久延,故应熊不敢滞。

  礼部尚书林欲楫致仕,兵部尚书冯元颷罢。元颷伪称疾不出,上尝私使伪赂求边将,不纳;故得全去。

  庚寅,超擢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为兵部尚书;余应桂仍以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应桂闻命,饮泣;陛辞,曰:『不益兵饷,臣虽去何济』!上默然;发帑金五万、银花四百、银牌二百、蟒紵二百、色绢四百、马一百给军。盖欲应桂联络甘、固、延、宁之兵,收拾三边健勇,相机抚剿也。应桂趑趄河上,不进。

  十一月辛卯〔朔〕,谕臣民助饷立功者,录之。

  癸巳,张献忠再陷岳州。沿江设伏,藏轻舟于■〈氵义〉港;浮巨舰重载,顺流而下。副总兵王世泰、杨文富以三千人邀之,贼逆流佯走以诱我;我兵争利,溯流而上,尽夺其赀。舟重不即行,贼轻舟四出围之;步骑夹岸横击,杀溺无算。方国安等合救之,文富、世泰仅以身免,丧师二千;岳州城空,贼趋之,又陷。武昌抚、按俱舣舟于江,待东下;武昌城空,左良玉以前锋上武昌。

  总兵王定、副总兵高杰自渭南败,各奔延安;李自成命田斌守西安,自往塞上破延安。大会群盗——马万匹、旌旗数十里于米脂,祭墓;又五百骑按行凤翔,守将诱而歼之。自成怒,亲攻凤翔,屠之。

  丙申,以土国宝为都督佥事总兵官,镇守河南。

  己亥,谕左良玉移镇武昌,同抚按王扬基、黄澍相机灭贼。良玉遂以副总兵张应元、吴学礼守九江,自同马士秀率舟师入武昌,直捣长沙。

  吕大器以安庆兵上樟树镇,官兵分道趋袁州。大器又招柯氏兵赴南昌,降瑞昌、德安土盗邓毛溪,携之从军;素无纪律,与柯兵相持南昌城下,南昌大扰。柯兵因射死邓毛溪,其党千余散为盗;柯氏兵三千,亦亡千人。

  宥给事中郝絅、总兵许定国、余应桂自效。

  左良玉复萍乡。命承天太监何志孔劳良玉,进少师,廕锦衣卫百户,赐金蟒、牛酒;吏卒各陞秩,赐二千金。寻岳州、袁州相继克复。

  高杰率所部渡河而东;至绦州,巡抚山西蔡懋德招之,共击贼王老虎,破之。追至曲沃,王老虎降,获步骑万人。

  李自成发金数万,招榆林诸将。继以大兵分守榆林,兵备副使都任及故总兵王世显、侯世禄、侯拱极、尤世威、副总兵惠显等敛各堡精锐入镇城,集众将吏问之曰:『若等守乎?降乎』?众皆伏地愿效死。乃推尤世威为长主,号令缮兵甲;贼说三日,不听。乙未,攻榆城,城上强弓劲弩叠射,贼尸山积;更发大炮击之,贼稍却。

  乙巳,以何腾蛟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

  李自成攻宁夏,守将分营逆战,三胜之;杀贼数千人。

  丁未,设南赣兵三千,以副总兵郑鸿逵统之。

  辛亥,以吏部右侍郎李建泰、左副都御史方岳贡并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诛前督师范志完、总督赵光拚、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昌时首以不得吏部,恶大学士薛国观、佥都御史陈乾阳,皆以计害之。卒附延儒,得吏部,威势甚盛,百官屏息;竟以此殒焉。

  前督师大学士吴甡戍金齿卫。

  李自成攻榆林,城陷。自望日被围,吏卒力战,杀贼亡算。贼攻益力,隃旬不克;贼以冲车环城穴之,东南城崩数十丈,贼入之。兵备副使襄陵都任阖室自经;总兵尤世威纵火焚其家百口,挥刀突战死。诸将各率所部巷战,杀贼千计;贼大至,矢尽刀折,杀伤殆尽,无一降者。阖城妇女,俱自尽。榆林为天下劲兵,频年饷绝,士卒窘甚;而殚义殉城,志不少挫。榆林既屠,贼捣宁夏三边,俱没;贼无后顾,长驱而东矣。

  上命职方司主事招谕土寨,恢复中原;承制招李际遇,际遇迎使者入寨。时际遇与李自成相拒杀,屡挫之;自成锐意攻之,卒不下。

  李自成攻庆阳四日,陷;兵备副使段复兴、知府董琬、太常寺少卿麻禧死之。贼屠庆阳,执韩王。

  十二月辛酉朔,故总督丁启睿倡义兵,诛李自成伪将于扶沟,斩获七十二。

  乙丑,前大学士周延儒有罪,赐死。初,逮至,犹召见,令馆于城外;数日,遂赐如薛国观云。延儒,宜兴人;少无学行,耽声色。性警敏,善揣人意指。始比温体仁,共执政。及再相,反温所为;而嗜利无厌,往往鬻爵。时方得君,不顾外患。款局败,委罪陈新甲,没其厚赂;欺蔽明主,败坏国事,遂以亡天下。追论者言崇祯三相,温体仁之奸险、杨嗣昌之诞妄、周延儒之贪纵,殆相匹云。

  张献忠出嘉鱼,遣艾四以前锋至新堤;马士秀逆战不利,退还。艾四又追士秀于嘉鱼,士秀败,走武昌。

  西域献千里马。命五城清道,试城上;不果。

  总督何腾蛟奏言:『湖南永顺、保靖、黔南铜城、黎平、西粤柳、全,其土司皆可用。臣素与豪长游,简其壮勇,可得数万依湖守险;土司无远征之忧,百姓无客兵之害。平贼将军左良玉,臣所熟知,不可不藉为掎角。徐州副总兵金声桓,肝胆可用;其部下刘世昌、夏国基,皆可与战。乞加声桓援剿总兵衔,以示鼓励』。从之。

  巡抚山西都御史蔡懋德屯平阳,以岁暮,还太原。李自成勒兵渡河入山西,遂陷平阳;知府张嶙然走太原,吏民皆降,伪直指使刘达杀西河王三百人于东关外。高杰闻平阳变,自蒲州东走恣掠,因下泽州;嶙然寻迎降,贼授以兵政府侍郎,建牙先驱。

  张献忠自岳州渡江至营与马守应合,献忠獗甚。盖自成西犯去,故献忠得横荆、岳间。

  礼科都给事中沈胤培乞悯惠王、桂王流离之苦;敕部议择地居之。

  李自成驰檄山西,兵号百万,刻期欲平燕、晋;遂陷甘州。先是,凤翔、兰州开门迎贼,因渡河,庄浪、凉州二卫降。巡抚甘肃右副都御史林日瑞以副总兵郭天吉四千骑守峡口而败,遂围甘州;乘夜雪登城,日瑞及总兵马爌、副总兵郭天吉、同知蓝台等并死之,杀居民四万七千余人。西宁卫尚坚守,不降;明年二月,诈降,杀伪官贺锦、鲁文彬。

  东阳诸生许都反。都,故都御史弘纲从孙也;有声庠序。任侠,喜交游。知县姚孙榘借名备乱,横派各户输金,坐许都万金;都实中产,勉输数百,自诣告竭。孙榘大怒,诬以造逆反,桎梏之。时输金者盈庭,哄然不平;有姚生执孙榘于座笞之,群拥都为主。巡按御史左光先闻变,调兵行剿;官兵所至屠掠,东阳、兰谿人各保乡寨拒敌,官兵大败。绍兴推官陈子龙谓都有才可用,不当反;遣诸生蒋若来賫书谕之。都据浦江,官兵乘除夜攻破之;贼大溃,都走山中。继得子龙书,率同事十三人投狱;左光先尽诛之。

  左良玉遣总兵卢光祖、惠登相、刘洪起以步骑四万人自河南至九江,入湖广。丙戌,复长沙、湘潭、湘阴。

  贵州镇筸营参将梁胤林攻桃固山洞,擒贼程继孔。继孔反覆扰徐、邳间,胤林以除夕出不意擒之;山寨悉平。

  ●崇祯实录卷之十七

  怀宗端皇帝(十七)

  崇祯十七年春正月庚寅朔,大风霾。凤阳地震。

  李自成自建国号曰「大顺」,改「永昌」元年。自成久觊尊号,惧张献忠、马守应相结为患。既入秦,通好献忠,献忠厚币逊词;自成遂潜号,拜宋献策为军师、牛金星为丞相,更定六政府尚书等伪官。

  壬辰,谕兵部募废弁及草泽义勇之士。

  高杰溃兵破清化镇城;南渡河,驻覃怀。

  癸巳,户部尚书倪元璐等请以浙省乡绅团练乡兵,浙西则推徐石麒、钱继登佐之,浙东则推刘宗周、羌应甲佐之;于保伍中简练乡勇,实行古弓弩社法。从之。

  授贡士何刚兵部职方司主事,练东阳、义乌兵。刚上收人、用将、行兵三策;下部议行之。

  丙申,以都督同知方国安为平蛮将军总兵官,镇守湖广。

  戊戌,谕京师讲乡约;朔、望宣「圣祖六谕」,仍立善、恶二册咨访。

  高杰南下,江北大震;巡抚淮安路振飞命副总兵全声桓扼徐州、周仕凤守泗州、周尔敬守清口。

  李自成遣人持伪谍抵兵部;斩之。

  上忧寇,临朝而叹。大学士李建泰进曰:『臣,晋人也;颇知寇中事。臣愿募饷百万,治兵剿寇,毋使东渡』。又曰:『进士石嶐愿单骑走陕北,连甘肃、宁夏之兵,外结羗部,召募忠勇,劝输义饷,剿寇立功;否则,内守西河,扼吭延安』。上悦,曰:『卿若行,朕当仿古推毂』!上欲用石嶐,建泰曰:『俟臣西行,酌而用之』。

  释熊开元狱。

  李自成大宴功臣,即席赐列侯银一万、金五千、珠一斗;列伯以是为差。寻自成东行,以秦王、韩王、庆王从;四月,杀诸王于山西。

  左良玉自九江遣子梦庚入湖广;至是,发九江。

  乙巳,张献忠自岳阳渡江,设伪官于江北,屯师江岸,遂弃长沙。作浮桥于三江口,一军过荆州,弃其舟;以步骑数十万,上夔州。

  壬子,葬皇贵妃田氏。

  寇陷赵城;副总兵陈尚志降于李成,导之。凡寇所至,民多开门出迎;结寨持兵,反拒官军。

  命马士英同监勇卫营太监卢九德协剿张献忠。

  夜,星入月中;占云:「国破君亡」。

  乙卯,命驸马都尉万炜告太庙,行遣将礼。敕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李建泰曰:『咨尔建泰,代朕亲征,以尚方剑从事。一切调度、赏罚,俱不中制』。上临轩,授尚方剑;幸正阳门楼,宴饯之,命文武大臣侍坐。乐作,上手赐卮酒曰:『朕亲行』!建泰顿首起谢,不觉泪下。酒罢,即趋行;上目送之,亦泣下。是日,大风霾;登城西望,埃尘涨天,上下神意惨丧。建泰单骑驰去,终已不顾。时募兵无一应者,建泰知上意,不敢姑待也。授进士凌駉兵部职方司主事,监军。其友说駉曰:『此行也,兼程抵太原收拾三晋,犹可济也。若三晋失守,无可为矣』!丙辰,建泰出都,道闻晋警,其家存亡未卜。始建泰言「倾家赀享士」,及闻变,失措;因徐行,日三十里。至涿州,兵逃三千余人。

  南京地震。

  兵部尚书张缙彦以寇未渡河,谴监军詗报者。上亦闻贼未出,兵科给事中韩如愈又上言晋寇讹传;遂责兵部轻信。时李自成渡河,两河、山西尽陷;而守臣畏上严明,相率蒙蔽,以迄于亡。

  以工部尚书范景文、礼部左侍郎丘瑜并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高杰屯覃怀,有兵三万、马骡九千,遣使寿州通马士英。士英请屯其众于徐州,听

  节制;先遣副总兵杨振宗賫金、币赉之,安其家口于徐州关厢。

  谕户部开采事例。尚书倪元璐言:开采非便,事例准贡可暂行;从之。

  逮前兵部尚书张国维——以蒙蔽故也。逮至,左都御史李邦华、户部尚书倪元璐俱言国维可用,命仍原衔督理浙直输饷练兵。国维奏输纳事宜,命部议之。

  李建泰发真定,行至广宗,士绅守城不纳;攻三日,破之,杀乡绅王佐,笞知县张洪基。是日,即移兵出城。

  二月庚申朔,上早朝,忽得伪封启之,其词甚迫悖;末云「限三月望日至顺天会同馆缴还」。一时相顾失色;朝罢,遂不复问。

  马进忠复长沙。初,张献忠闻楚师日集,以舟重水涸,尽弃之,自荆州入夔门;方国安、马进忠分道并进,焚其舟,遂复长沙,诸军连营屯长沙、岳州。左良玉以五营追贼于沙阳,距荆州七十里。

  李自成陷蒲州,蒲州诸县皆降,设伪官守之;济源诸县人窜尽,河北大震,怀庆城昼闭。辛酉,怀庆城陷。福王出奔,与太妃相失;至卫辉,依潞王;寻俱南奔。

  李自成至太原。诸将自平阳陷,望风引遁;至是,巡抚山西蔡懋德遣饶将牛勇、朱孔训出战,炮中孔训伤甚,牛勇阵没,一军皆歼,城中夺气。懋德知力不支,书遗表,令监纪贾士璋间道奏京师;中军盛时泰见之,退杀妻子,誓必死。及丁卯,城陷。贼夜登城,执晋王;懋德死之。

  谕户部曰:『边饷甚亟,外解至,皆由有司急赃赎而缓钱粮;不严赏罚,何以劝惩!今内责部科、外责巡按,痛禁耗羡。完额,则陞京堂;否则,除名』。

  以陕西道御史王章巡视京营。

  丁卯,大风霾,五色递变;闇室照之,赤如血。

  谕户部:『郡县民壮,原以扞卫地方;乃只供勾摄,守御何裨!严责有司编入乡兵,实行选练』。

  谕刑部:『籍没吴昌时、周延儒家赀充饷』。又曰:『周延儒见贿忘法,本当全没;量追十二万。吴昌时五万』。

  停钞法。前市浙直作钞等料,仍输京师;因铸「当一」、「当五」钱。

  清兵薄宁远,关、辽、登、津水师总兵官黄蜚大溃。

  上忧寇,颁罪己之诏曰:『朕嗣洪绪,十有七年;宵旦兢惕,罔敢怠荒。乃者灾害频仍,盗寇日炽;生民荼毒,靡有宁居。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罪在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锋镝、蹈水火,殣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刍挽粟、居送迎賫,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磬悬、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冷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首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御失宜、诚感未孚!中夜以思,局蹐无地;己实不德,人则何尤!用告尔天下官民人等:朕今痛加创艾,深省夙愆。要在惜人才以培元气,守旧制以息纷嚣;行不忍之政以收人心,蠲额外之科以养民力。凡我地方有司,毋失抚字;流亡来归,加意安插。至于建言罪废诸臣,确核推用,以彰使过。草泽豪杰之士恢复郡邑,即与世袭;即陷没胁从之流,能舍逆反正,擒斩闯、献,仍予通侯之赏。呜呼!尚怀祖宗之厚泽,毋亡君父之同仇;思克厥愆,历告朕意』!

  甲戌,李自成前锋至大安驿。张缙彦请令李建泰绸缪布置,临清、德、通、天津、昌平、密云六镇俱听调遣。时建泰在河间邅延不进,兵过东光不戢,士民闭城拒守;建泰怒,留攻三日,破之。

  鲁世子以海嗣鲁王。

  李自成至忻州,官民迎降;遂攻代州,五台知县亦迎降。总兵周遇吉守代州,出奇奋击;累旬日,杀贼万余。自成合诸路兵进攻,遇吉兵少食尽,退守武宁关。

  议京师城守。命劝贷文武诸臣,限五日。户部上文武纳银貤封事例;太康伯张国纪助饷万金,进爵为侯。

  丙子,户科给事中介松年上言:『士节不振,廉耻风微;倡逃迎降,出自士绅。亟宜崇奖节烈,以收拾人心』。上是之。

  丁丑,寇抵固关,分趋真定、保定。

  上始闻山西全陷,命迹访诸王所在。

  命内官监制各镇:太监高起潜总监关、蓟、宁远,卢惟宁总监天津、通、德、临清,方正化总监真定、保定,杜勳总监宣府,王梦弼监视顺德、彰德,阎思印监视大名、广平。凡边地要害,尽设监视。兵部奏言:『各处物力不继,而事权分挐,反使督、抚藉口』。上不听。

  邹、滕盗起。

  辛巳,命太监王坤督盐两淮;兵科右给事中韩如愈催饷江西、浙江,并改折赃赎。如愈至东昌,刘泽清阴遣盗杀于车上,曰:『尔何为!论我刘将军耶』!

  通州兵噪,伤巡抚杨鹗。鹗上章自劾,乞罢。上以杨鹗实心任事,不得辄易,赐药金三十两。

  壬午,真定陷。时知府丘茂华先携家出城,总督兵部右侍郎徐标下之狱;中军官不听,伺标登城画守御,劫标城外杀之,出茂华。茂华遂檄属县,豫为叛计。候贼数日,贼始至;驰数骑入城,收帑籍。近京三百里,京师寂然不知。

  蠲开封、归德、河南田租三年。

  甲申,以兵部尚书张缙彦兼翰林院学士——从其自请也。

  乙酉,以魏藻德、方岳贡为文渊阁大学士,藻德总督河道屯练,往天津;岳贡总督漕运屯练,往济宁。时日讲官左谕德杨士聪宣慰襄王,奉手敕谕左良玉入援;命藻德出治师,以士聪收山东勇义。未及行,有言于上,各官不可出,出辄潜遁;遂止藻德等不遣。

  户部尚书倪元璐解任;仍归詹事府,专日讲。

  丙戌,召大学士陈演、总督宫营襄城伯李国桢、刑科给事中光时亨于中左门。

  始命詹事府、翰林院四员侍召对。

  诏征天下兵勤王。命府部大臣各条战守事宜,上候于文华殿,各札入。左都御史李邦华、少詹事项煜、右庶子李明睿皆言南迁及东宫监抚南京;上骤览之,怒甚,曰:『诸臣言何为』!稍间,色渐平;心念寇日剧,言或可采,竟中寝不敢发。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请弃山海关外宁远、前屯二城,徙吴三桂入关屯宿近郊,以卫京师;廷臣皆以弃地非策,亦竟不行。

  张献忠陷巫山县;前巡抚陈士奇谓奸商掠盐,不之援。献忠连陷夔州、奉节、云阳,至万县之小江。

  戊子,大学士陈演乞休;许之,赐金、币。始,上忧秦寇,演谓无足虑;至是,不自安,求去。

  宁武关陷。寇薄关,传檄「五日不下,且屠之」!总兵周遇吉悉力拒守,以大炮击杀贼万余人;会火药尽,或言「贼势重,可款也」!遇吉曰:『战三日,杀贼且万;若辈何怯耶!能胜之,一军尽为忠义;万一不支,缚我以献,若辈可无降』!于是开门奋击,杀贼千人。贼惧,欲退;贼谋曰:『我众彼寡;但别识我军,以十击一,蔑不胜矣』!贼引兵复进,遂大败。遇吉阖室自焚,挥短刀力斗,被执;骂贼,缚于市,磔焉。遂屠宁武,龆龀诛戮无遗。李自成既杀遇吉,叹曰:『使守关将尽若周将军者,吾安得至此』!

  寇犯大同,兵民皆欲降;命城守,不应。总兵朱三乐引刀自刎,巡抚大同右佥都御史卫景瑗、督理粮储户部贵州司郎中徐有声、朱家仕俱死之——景瑗,韩城人。又大同诸生李若葵阖家九人自缢,先题曰「一门完节」。自成入大同六日,杀代府宗室殆尽。

  上召兵部尚书张缙彦于中左门,问『真定陷,李建泰遇害,知之乎』?对曰:『不闻』。上曰:『朕宫中皆知之,卿何讳也』!曰:『臣未见塘报』。上曰:『彼城已破,谁设塘报;且卿独不为远侦耶』!曰:『设侦骑,必须工食;臣部无一缗,安得侦骑!今日之事,惟陛下命之』。上推案而起。

  三月己丑朔,召戎政兵部尚书张国维、庶吉士史可程、进士朱长治、陈州诸生张鑻于中左门。鑻言三策,首请皇太子监国南京,择大臣辅之;遂命国维往浙江募兵督饷。

  庚寅,召文武大臣科道于中极殿,问今日方略;奏对可三十余人,皆漫应支吾,无他语。

  李自成发阳和,兵备佥事于重华郊迎;遂长驱向宣府。

  命部院、厂卫司捕各官讯察奸宄,申严保甲;巷设逻卒,禁夜行,巡视仓库、草场。命内监分守九门,稽出入。京师武备积弛,禁兵皆南征,太仓久罄;至是,命襄城伯李国桢提督城守,各门勳臣一人、卿贰二人。谕文武各官输助。初,议佥民兵,魏藻德曰:『民畏贼,如一人遁,大事去矣』。上然之,禁民上城。

  魏藻德再请出京议饷;不许。

  李建泰奏请南迁,愿奉皇太子先行。

  壬辰,襄城伯李国桢守西直门,召对平台;谕各臣曰:『李建泰奏请南迁;国君死社稷,朕将安往』!大学士范景文、左都御史李邦华、少詹事项煜请先奉太子抚军江南;兵科给事中光时亨曰:『奉太子往南,诸臣意欲何为』?诸臣默然。上叹曰:『朕非亡国主,诸臣尽为亡国臣矣』!遂拂衣起。

  大学士蒋德璟致仕。

  封辽东总兵官左都督吴三桂平西伯、平贼将军总兵左都督左良玉宁南伯、蓟镇总兵右都督唐通定西伯、凤庐总兵左都督黄得功靖南伯,各给敕印。山东总兵左都督刘泽清进实职一级,江北总兵都督同知刘良佐、山西总兵左都督周遇吉、援剿先锋总兵高杰、宣府总兵王承胤、都督佥事刘芳名、甘肃总兵李栖凤、援剿江楚应皖总兵马科、保定总兵马岱、大同总兵姜镶、蓟镇西协总兵孔希贵、关辽登津水师总兵黄蜚、宁夏总兵葛汝芝、关门总兵高第、天津总兵曹友义、河南总兵许定国等各进署衔一级。

  福王、周王、潞王、崇王各南奔,会于淮安。

  李建泰兵溃于真定,中军郭中杰缒城出降,建泰被执。监军御史金毓峒不屈,入三皇庙投井死,阖门自尽。

  始弃宁远,征辽东总兵吴三桂、总督蓟辽王永吉率兵入卫。甲午,召密云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入卫;泽清方命移镇彰德,因纵掠临清,南奔。监军御史霍达奉命调勤王兵追泽清兵,不及。

  命御马太监谢文举监视山西,仍察宣大总兵王继谟所在。

  复颁罪己诏于天下曰:『朕承天御宇以来,十有七年;夙夜不遑,思臻上理。流寇又作,调兵措饷,实非得已。乃年年征战,加派日多;本欲安民,未免重累:朕之罪也。贪官污吏乘机巧取,加耗鞭朴,日为尔苦;朕深居九重,不能体察:朕之罪也。将懦兵骄,莫肯用命;焚杀淫掠,视尔如仇:朕任用非人,朕之罪也。以致寇势鸱张,胁从愈众;如豫、楚、秦、晋,偏地受害;百姓忍怨吞声,无所控诉。思我皇祖休养尔等近三百年,至今横遭惨毒,有如此极;朕实痛之,有如焚灼!今巳调各路兵——天下忠愤之志倡义勤王、志取封爵者,水陆并进,为民报仇。今与尔士民约:钱粮、剿饷,巳行蠲免;郡县官有私征私派、滥罚滥刑,朕不时密访正罪。仍察天下大小将士战守有功,立与陞赏;官民男妇节义死难,从优赠恤。一切不便于民之事,尽行革除。至于被害绅士、军民人等,一时畏死从贼,原非甘逆;除自成罪在不赦,余伪将有斩渠、献城,即与侯爵。其士卒来归者,分别赏赉。愿官者,一体拔用;不愿者,安插宁家。近如金有章等擢用、黄阁等宽恤,朕心谅其不得已也。他如文伪职牛金、喻星上猷等、武伪职刘宗敏、罗戴恩等,皆朕之臣子,自陷贼庭;如乃心王室、伺隙反正,朕亦何忍弃之,悉赦罪复职。于戏!天心未改,祖德尤深。朕方罪己省愆,用贤图治;改从前之败辙,加与尔等维新。贼平之后,耕田乐业,永为王民,不亦休哉』!

  乙未,命太监马思理驰赴大同督兵援敕。

  唐通以八千人入卫。上召见,慰劳倍至;赐大红蟒衣一袭、紵丝二、金四十两;复赐四千金以犒吏卒——同蓟辽兵屯彰义开外。

  上按籍勳戚、大璫,征其助饷。遣太监徐高谕嘉定伯周奎倡之,奎谢无以应。高泣谕再三,奎犹漫词;高怫然起曰:『外戚如此,国事去矣』!奎奏捐万金,上少之,勒以二万;奎上书中宫求助,中宫勉应之五千金,奎遂先输三千金而逸其余。前太监王永祚输三万,曹化淳输五万。王之心尤富,上面谕之,献万金;后贼拷之心,追十五万,他金银器玩称是——竟拷死。魏藻德首上五百金。陈演既放未行,召入,称贫。百官共议:最后依省限额:浙江六千、山东四千;先后共二十万。又议前三门富室各输粮给军,且赡其妻孥,使无内顾;诸巨室多不乐而罢。

  丙申,大风霾,昼晦。风腥,不可触。

  宣府陷。叛将白广恩移总兵姜镶书,约降;监视太监杜勳郊迎三十里。巡抚宣府右佥都御史朱之冯悬赏劳军,谕守城,无一应者;三命之,皆愿纳款。之冯独行巡城,见红彝大炮,曰:『汝曹试发之,可杀数百人;贼虽杀我,无恨也』!众又不应。之冯乃自起燃火,兵民兢挽之;之冯不得巳,夺士卒刀自刎。遗疏言守御事甚悉,上怜之。之冯,沛人;以清勤着。又乡绅张罗彦自杀;武举金振孙戎衣就刑,色不少慑,呼曰「我御史金毓峒侄也」!

  命唐通同司礼太监杜之秩守居庸关。

  召庶吉士于中左门,编修陈名夏尝上言固人心之事,有「淮、扬要害宜练兵重镇」;上善之,进修撰兼户、兵科都给事中,召募山东义勇。上问户部侍郎吴履中「帑金几何」!答曰:『八万』。上曰:『此仅备城守;虽各边月饷,亦不可发』。履中曰:『若非各边,京师安守』!不听。

  以陈必谦为工部尚书,召王铎为礼部尚书。

  戊戌,总督蓟辽王永吉请严居庸关守御;遂命司礼太监王承恩提督内外京城、王永吉节制各镇,俱听便宜行事,给吏、兵二部空札五百。

  庚子,寇薄近郊,中外大震。上日召对,惟问兵饷;以举朝无人,尝泣下。廷臣进计,惟「闭门止出入」,余无一筹。李国桢提督城守,不敢抗王承恩;礼科左给事中戴明说纠国桢城守失措。上召廷臣,问御寇方略;诸臣皆嚄唶不能对。上愤惋,斥廷臣「负国无状」!皆顿首谢罪。

  孝陵夜哭。

  召前太监曹化淳等守城。

  癸卯,风,晦。

  寇自柳沟抵居庸关。柳沟,天堑可守,不设备;定西伯唐通、司礼太监杜之秩迎降,巡抚右佥都御史何谦遁。总兵官都督同知马岱自杀;其妻子疾走山海关投王永吉,永吉仓皇出关依吴三桂。

  甲辰,昌平陷。总兵官李守鑅不屈,手格杀数人,人不能执;诸贼围之,守鑅拔刃自刎。

  贼焚十二陵,传檄京师;兵部侦之,犹云「昌平兵譁,非寇也」!

  命趋吴三桂入关,三桂率众日行数十里;是日,始入关。太监高起潜弃关遁,走西山。

  召考选官滋阳知县黄国琦等三十三人于中左门,问「安人心、剿寇、生财足用,计安出」?以国琦言称旨,即授兵科给事中。余以次对;未及半,俄昌平报陷。上闻,大惊,即起入;诸臣立候。移刻,命俱出。

  开西门纳难民,内官坐城上主之;诸勳臣、大臣不能诘。

  乙已,上早朝,召对诸臣而泣;皆束手无策,相向不能对,或泣下。有言冯铨、杨维垣当用,有言刘泽清宜封东平伯,上皆不应;书御案十二字示司礼太监王之心,寻去之。

  已刻,哨骑叩城下曰:『寇至』!守城内臣使骑候之,曰:『非寇也』;不为意。日且午,有五、六十骑抵门,弯弓贯矢,大呼「开城」;守卒亟发炮毙二十骑、难民数十人,门始闭。须臾,贼大至;方报过芦沟桥,俄攻平则、彰义等门。城外三大营兵皆溃,且引降,火车臣炮皆为贼得;贼因举炮攻城,轰声震地。襄城伯李国桢驰马阙下,求面陈;内侍叱止之。国桢曰:『此何时也?君臣即求相见,不复多得矣』;内侍叩之;曰:『守城兵不用命,虽鞭挞,人起辄卧』!上召入,因命内侍俱守城;譁曰:『诸文武何为!且言官罢内操,我辈兵械俱无,奈何』!或曰:『我辈月食五十万,效死固当』!乃请如乙巳岁,俱乘城;凡数千人——上括中外库金二十万犒军。太常寺少卿吴麟微步入朝,值魏藻德内出,告之故;藻德曰:『上烦甚,且方息,不必入』!手引而出。文臣分守,不得登城。左都御史李邦华至中阳门,欲登城;中官拒之。

  丙午,大雷电,雨雹。寇攻城,炮声不绝,流矢雨集;仰雨语守兵曰:『亟开门,否曰且屠矣』!守者以惧,炮外向震之;犹挥手示贼引退,炮乃发。贼驱民负木石填壕急攻,发万人敌大炮伤数十人,守卒溃。贼架飞梯攻西直、平则、德化三门,太监杜勳射书城中约降。

  封刘泽清东平伯。

  李自成向彰义门设坐,晋王、代王左右席地坐;太监杜勳侍其下,遥呼城上曰:『勿射,我杜勳也!有所言,可遣人缒下语尔』。守者曰:『请质,以缒公入』!勳曰:『我杜勳无所畏,何质为』!提督太监王承恩缒之上,同入见大内,盛称贼势,皇上当自为计!守陵太监申芝秀自昌平降,亦缒上;入见,述贼语,请上逊位。上怒,叱之。诸内璫欲留勳,勳曰:『有秦、晋为质,当顾二王,不得留』。复缒下,勳顾其党王则尧、褚宪章辈曰:『吾党富贵自在,汝勿虑也』!

  兵部尚书张缙彦具奏:『曹化淳、王化民诸监视昨夜引贼杜勳等缒城入语,人心汹汹,变在旦夕。如此危急,臣屡至城闉,欲觇城上守御;辄为监视沮抑。乞立赐裁断,以杜隐奸』。上召对,同阁臣面谕,遂手书「遣缙彦上城按视」;示以上传,始得登。求杜勳,云巳下;又曰:『秦、晋二王在城下,欲通语』。缙彦曰:『二王既降贼,岂可上城』!曹化淳、王化民拂衣去。因阅城上守卒寥寥,见城下穴墙声急,太监王承恩炮击之,连毙数人;化淳等饮酒自若。缙彦驰至内阁,约同奏上;至宫门,传止之。是夕,太监曹化淳开彰义门迎贼入,守城勳卫尽遁;御史光时亨迎降。外城巳陷,而内城尚未知也。

  上御书亲征诏曰:『朕以眇躬,上承祖宗之丕业、下临亿兆于万方,十有七年于兹;政不加修,祸乱日甚。抑贤人在下位与,抑不肖者未远与;至干天怒,积怨于民下。赤子化为盗贼,陵寝震惊,亲王屠戮;国家之耻,莫大于是!朕今亲率六师以往,国家重务,悉委太子。告尔臣民,有能奋发忠勇或助粮草、器械、骡马、舟车,俱诣军前听用,以歼丑逆;分茅胙土之赏,决不食言』。遂召驸马都尉巩永图,谋以家丁护太子南行;对曰:『臣等安敢私蓄家丁;即有之,何足当贼』!已召王承恩整内员,备亲征。申刻,上亟召阁臣入,曰:『卿等知外城破乎』?曰:『不知也』。上曰:『事亟矣,今出何策』!俱曰:『皇上之福,自当无虑!如其不利,臣等率兵巷战,誓不负国』!是夜,上不寐。夜分,太监王相尧领内兵千人开宣武门迎贼;俄而,内城亦陷。有奔告上者,上问:『大营兵安在?李国桢何往』?对曰:『大营散矣!皇上宜急走』!人遽去,呼之不至。上遂同王承恩幸南宫,登万岁山;望烽火烛天,徘徊踰时。回干清宫,朱书『谕内阁:命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夹辅东宫』。内臣持至阁臣。因命进酒,召周后、袁妃同坐对饮,慷慨诀绝;叹曰:『所痛者,我阖城百姓耳』!以太子、永王、定王分送外戚周氏;谓皇后曰:『大事去矣,尔宜死』!各泣下。宫人环泣,上挥去,令各为计。皇后顿首谢,拊太子、二王恸良久,遣之出;乃缢。召公主至——年十五;叹曰:『尔何生我家』!左袖掩面,右挥刃断左臂;未殊,手栗而止。命袁贵妃自经,系绝;久之,苏。又刃所御妃嫔数人。昧爽,上微服出自中南门,杂内侍数十人,皆骑而持斧,欲出东华门;内监守城,施矢石相向。时成国公朱纯臣守齐化门,趋其第,阍人辞焉;上太息去。趋安定门,门坚不可启。天且曙,仍回南宫,散遣内员;携王承恩入内苑,登万岁山之寿皇亭。俄而,上崩;太监王承恩亦自缢从死焉。帝英断天挺,承熹庙之后,反前弊、斥邪党,厉精谋治,勤勤然有中兴之志;而疆事日警、中原内虚,加以凶饥洊至,冠盗横出:拮据天下十七年,神器遽覆,遂死社稷。御衣前书曰:『朕自登极十七年,内地三陷,逆贼直偪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故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又书一行:『百官俱赴东宫行在』。顾驾崩内庭,中外臣工莫有知者;所颁朱书诏谕尚在内阁,朱纯臣亦未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