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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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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六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十九年(壬午、442)
宋纪六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壬午,公元442年)
[1]春,正月,甲申,魏主备法驾,诣道坛受符,旗帜尽青。自是每帝即位皆受。谦之又奏作静轮宫,必令其高不闻鸡犬,欲以上接天神。崔浩劝帝为之,功费万计,经年不成。太子晃谏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虚耗府库,疲弊百姓,为无益之事,将安用之!必如谦之所言,请因东山万仞之高,为功差易。”帝不从。
[1]春季,正月,甲申(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备好车驾,打着全青色的旗帜来到道教神坛前接受符。从此以后,北魏每位皇帝即位时都要接受符。寇谦之又奏请建造静轮宫,并一定要建得很高,高到人在上面听不到鸡鸣犬吠之声,目的是想伸向天上与天神相接。宰相崔浩也力劝拓跋焘兴建,花费了数以万计的财力物力,建了几年仍未完工。太子拓跋晃劝谏太武帝说:“上天与世人的道不同,谁高谁低已有定分,二者不能相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我们白白地浪费财力物力,老百姓也累得疲惫不堪,做这种无益的事,干什么用呢?如果一定要照寇谦之所说的去做,我请求建造在万仞高的东山上,这样做,工事就容易些。”拓跋焘没有接受。
[2]夏,四月,沮渠无讳将万余家,弃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王比龙畏之,将其众奔且末,其世子降于安周。无讳遂据鄯善,其士卒经流沙渴死者太半。
[2]夏季,四月,沮渠无讳率领一万多家舍弃敦煌,西去沮渠安周那里与他会合。还没有到,鄯善王比龙很害怕,率领人马逃到且末,他的嫡长子向沮渠安周投降。沮渠无讳于是占据了鄯善,但他的士卒在过沙漠地区时因干渴而死亡的人超过了一半。
李宝自伊吾帅众二千入据敦煌,缮修城府,安集故民。
逃亡到伊吾的李宝这时又从伊吾率将士二千人进占了敦煌,修缮敦煌城府,安定集结当地百姓。
沮渠牧犍之亡也,凉州人阚爽据高昌,自称太守。唐契为柔然所逼,拥众西趋高昌,欲夺其地。柔然遣其将阿若追击之,契败死。契弟和收馀众奔车师前部王伊洛。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高宁、白力二城,遣使请降于魏。
沮渠牧犍从高昌逃走之后,凉州人阚爽占据了高昌并自封太守。唐契由于受柔然国逼迫难以忍受,于是率其部下西去高昌,并想攻取高昌。柔然派遣大将阿若追杀他们,唐契战败而亡。唐契的弟弟唐和召集残余将士投奔车师前部王伊洛。这时,沮渠安周正屯居在横截城,唐和攻克了横截城,又攻克了高宁、白力二城,并派遣使节前往北魏请降。
[3]甲戌,上以疾愈,大赦。
[3]甲戌(二十八日),刘宋文帝刘义隆因病痊愈,实行大赦。
[4]五月,裴方明等至汉中,与刘真道等分兵攻武兴、下辩、白水,皆取之。杨难当遣建节将军符弘祖守兰皋,使其子抚军大将军和将重兵为后继。方明与弘祖战于浊水,大破之,斩弘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难当奔上;获难当兄子建节将军保炽。难当以其子虎为益州刺史,守阴平,闻难当走,引兵还,至下辨;方明使其子肃之邀击之,擒虎,送建康,斩之;仇池平。以辅国司马胡崇之为北秦州刺史,镇其地;立杨保炽为杨玄后,使守仇池。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杨难当诣平城。秋七月,以刘真道为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辞不拜。
[4]五月,龙骧将军裴方明等抵达汉中,他联合梁州刺史刘真道等人分别派兵攻取了武兴、下辩、白水三地。杨难当派遣建节将军符弘祖据守兰皋城,又派他自己的儿子抚军大将军杨和率重兵作为他的后续部队。裴方明与符弘祖在浊水大战,裴方明大胜,将符弘祖斩首。杨和溃退而逃,裴方明追到了赤亭,又把杨和击败。杨难当逃奔到了上,裴方明生擒杨难当的侄子、建节将军杨保炽。杨难当任命自己的儿子杨虎为益州刺史,镇守阴平,杨虎听说杨难当离开上,便率兵返回,走到下辩时,裴方明已派他的儿子裴肃之赶来拦击,抓获杨虎,押送到建康斩首,仇池平定。刘宋朝廷派辅国司马胡崇之担任北秦州刺史,镇守该地;又命杨保炽承继杨玄王位,驻守仇池。北魏朝廷派遣中山王崐拓跋辰迎接杨难当到平城。秋季,七月,任命刘真道做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但裴方明辞谢了。
丙寅,魏主使安西将军古弼督陇右诸军及殿中虎贲与武都王杨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将军渔阳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关中诸军自散关西入,俱会仇池。又使谯王司马文思督洛、豫诸军南趋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趋广陵,移书徐州,称为杨难当报仇。
丙寅(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派安西将军古弼督统陇右各支军队及朝廷内的勇士与武都王杨保宗从祁山向南开进,征西将军渔阳人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统关中的诸路军队从散关向西开进,两路人马在仇池会师。又派谯王司马文思督统洛、豫各支部队南近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近广陵,并派人将文告传送到徐州,声称替杨难当报仇。
[5]甲戌晦,日有食之。
[5]甲戌晦(疑误),出现日食。
[6]唐契之攻阚爽也,爽遣使诈降于沮渠无讳,欲与之共击契。八月,无讳将其众趋高昌;比至,契已死,爽闭门拒之。九月,无讳将卫兴奴夜袭高昌,屠其城,爽奔柔然。无讳据高昌,遣其常侍隽奉表诣建康。诏以无讳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
[6]唐契向阚爽进攻,阚爽派使节诈降沮渠无讳,表示与沮渠无讳共同攻打唐契。八月,沮渠无讳率兵前往高昌,将要到达时,唐契已战死,阚爽紧闭城门拒绝会见沮渠无讳。九月,沮渠无讳带领卫兴奴夜袭高昌,血洗全城。阚爽投奔柔然。沮渠无讳占据高昌,派常侍隽带着奏表到了建康。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沮渠无讳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和河西王。
[7]冬,十月,己卯,魏立皇子伏罗为晋王,翰为秦王,谭为燕王,建为楚王,余为吴王。
[7]冬季,十月,己卯(初六),北魏封皇子拓跋伏罗为晋王,拓跋翰为秦王,拓跋谭为燕王,拓跋建为楚王,拓跋余为吴王。
[8]甲申,柔然遣使诣建康。
[8]甲申(十一日),柔然派使节到宋都城建康。
[9]十二月,辛巳,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卒。
[9]十二月,辛巳(初九),北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去世。
[10]丙申,诏鲁郡修孔子庙及学舍,蠲墓侧五户课役以供洒扫。
[10]丙申(二十四日),刘宋文帝下诏,让鲁郡修缮孔庙及学校房舍。免除孔子墓地附近五家住户的赋税差役,让他们清扫保护孔庙。
[11]李宝遣其弟怀达、子承奉表诣平城;魏人以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四品以下听承制假授。
[11]李宝派他的弟弟李怀达、儿子李承带着奏表到达平城。北魏任命李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和敦煌公。四品以下官员均由他秉承皇帝旨意全权委派。
[12]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卒。道产善为政,民安其业,小大丰赡,由是民间有《襄阳乐歌》。山蛮前后不可制者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及卒,蛮追送至沔口。未几,群蛮大动,征西司马朱之讨之,不利;诏建威将军沈庆之代之,杀虏万余人。
[12]刘宋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去世。刘道产善于治理政务,老百姓安居乐业,户户富庶,因此,民间流传有《襄阳乐歌》。一直藏在山中没人能制服的山蛮都走出深山,沿着沔水定居下来,而且人丁兴旺。刘道产死后,山蛮们一直送他的灵柩到沔口。不久,山蛮纷纷叛乱,征西司马朱之出兵讨伐,没有成功;文帝诏令建威将军沈庆之代替朱之前去讨伐山蛮,结果杀伤俘虏山蛮一万多人。
[13]魏主使尚书李顺差次群臣,赐以爵位;顺受贿,品第不平。是岁,凉州人徐桀告之,魏主怒,且以顺保庇沮渠氏,面欺误国,赐顺死。
[13]北魏国主让尚书李顺评定文武百官的等级,并据此来进行封赏赐爵。李顺接受贿赂,所定等级极不公平。这年,凉州人徐桀告发了他,认为李顺是在公开欺君误国,所以命令李顺自杀。
二十年(癸未、443)二十年(癸未,公元443年)
[1]春,正月,魏皮豹子进击乐乡,将军王奂之等败没。魏军进至下辩,将军强玄明等败死。二月,胡崇之与魏战于浊水,崇之为魏所擒,余众走还汉中。将军姜道祖兵败,降魏,魏遂取仇池。杨保炽走。
[1]春季,正月,北魏征西将军皮豹子进犯乐乡,刘宋将军王奂之等战败,全军覆灭。北魏军队进抵下辩,刘宋将军强玄明等战败而亡。二月,刘宋刺史胡崇之与北魏军队在浊水相战,胡崇之被北魏所俘,剩余的部下士卒逃回汉中。将军姜道祖也大败,投降了北魏。北魏于是夺取了仇池。杨保炽逃走。
[2]丙午,魏主如恒山之阳;三月,庚申,还宫。
[2]丙午(疑误),北魏国主前往恒山之南。三月,庚申(二十日),魏主回到皇宫。
[3]壬戌,乌洛侯国遣使如魏。初,魏之居北荒也,凿石为庙,在乌洛侯西北,以祀其先,高七十尺,深九十步。及乌洛侯使者至魏,言石庙具在,魏主遣中书侍郎李敞诣石庙致祭,刻祝文于壁而还,去平城四千余里。
[3]壬戌(二十二日),乌洛侯国派使节前往北魏。当初,北魏居住在荒凉的北方边地的时候,在乌洛侯国的西北祭祀祖先,凿石头建寺庙,高七十尺、深九十步。乌洛侯使者到达北魏的时候,说石庙仍在,魏主便派中书侍郎李敞到石庙去祭祀。李敞在石庙的墙壁上刻下祝文后返回。石庙距平城四千多里。
[4]魏河间公齐与武都王杨保宗对镇谷,保宗弟文德说保宗,令闭险自固以叛魏。或以告齐,夏四月,齐诱执保宗,送平城,杀之。前镇东司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等遂举兵立杨文德为主,据白崖,分兵取诸戍,进围仇池,自号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
[4]北魏河间公拓跋齐和武都王杨保宗分别驻守在谷两旁。杨保宗的弟弟杨文德劝杨保宗据守险要,以此背叛北魏。有人将此报告给了拓跋齐。夏季,四月,拓跋齐诱使杨保宗前来并抓住了他,将他押送平城斩首。前任镇东将军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等于是起兵立杨文德为盟主,占据白崖,分几路大军夺取各个据点,进兵包围了仇池,杨文德自封为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和仇池公。
[5]甲午,立皇子诞为广陵王。
[5]甲午(二十四日),刘宋立皇子刘诞为广陵王。
[6]丁酉,魏大赦。
[6]丁酉(二十七日),北魏实行大赦。
[7]己亥,魏主如阴山。
[7]己亥(二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去阴山。
[8]五月,魏古弼发上、高平、城诸军击杨文德,文德退走。皮豹子督关中诸军至下辩,闻仇池解围,欲还;弼遣人谓豹子曰:“宋人耻败,必将复来。军还之后,再举为难,不如练兵蓄力以待之。不出秋冬,宋师必至;以逸待劳,无不克矣。”豹子从之。魏以豹子为仇池镇将。
[8]五月,北魏安西将军古弼征发上、高平、城等地的几支军队进攻杨文德,杨文德退走。征西将军皮豹子督统关中各路大军到下辩,听说仇池解除围困,打算回去。古弼马上派人对皮豹子说:“宋国耻于这次战败,一定会再回来。你的军队回去之后,再次举兵是很难的,不如在此训练士卒,积蓄力量等待宋兵。出不了秋冬二季,宋军一定会来。我们以逸待劳,没有不能攻克的。”皮豹子听从了他的话。北魏任命皮豹子做仇池镇将。
杨文德遣使来求援。秋,七月,癸丑,诏以文德为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德屯葭芦城,以任为左司马;武都、阴平氐多归之。
杨文德派使节来宋求援。秋季,七月,癸丑(十四日),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杨文德为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文德屯兵葭芦城,任命任为左司马。武都、阴平一带的氐人大多归附于他。
[9]甲子,前雍州刺史刘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减匿金宝及善马,下狱死。
[9]甲子(二十五日),刘宋前雍州刺史刘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崐明被查出在仇池侵吞金银财宝及良马一事,被抓进牢狱,处以死刑。
[10]九月,辛巳,魏主如漠南。甲辰,舍辎重,以轻骑袭柔然,分军为四道:乐安王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西道,魏主出中道,中山王辰督十五将为后继。
[10]九月,辛己(疑误),北魏国主前往漠南。甲辰(初六),魏军舍弃辎重,率轻骑袭击柔然。分兵四路:乐安王拓跋范、建宁王拓跋崇各率十五名将领从东路进军,乐平王拓跋丕督统十五名将领从西路进军,北魏国主从中路进军,中山王拓跋辰督统十五名将领作为后援。
魏主至鹿浑谷,遇敕连可汗。太子晃言于魏主曰:“贼不意大军猝至,宜掩其不备,速进击之。”尚书令刘固谏。以为“贼营中尘盛,其众必多,出至平地,恐为所围,不如须诸军大集,然后击之”。晃曰:“尘之盛者,由军士惊怖扰乱故也,何得营上而有此尘乎!”魏主疑之,不急击。柔然遁去,追赶至石水,不及而还。既而获柔然候骑曰:“柔然不觉魏军至,上下惶骇,引众北走,经六七日,知无追者,乃始徐行。”魏主深恨之。自是军国大事,皆与太子谋之。
北魏国主来到鹿浑谷,正好与柔然国的敕连可汗相遇。太子拓跋晃对北魏国主说:“柔然贼兵没想到我们的大部队突然到此,我们该趁他们没有防备时立刻进攻。”尚书令刘却竭力劝阻,他认为:“柔然军营中尘土很大,他们的人一定很多,到平地去与他们交战,恐怕会被柔然军队包围,不如等到各路大军会集到这里之后再攻打。”拓跋晃说:“柔然军营尘土飞扬,是因为柔然士卒惊慌失措到处乱跑所造成的,不然,怎么会在军营上空有如此多的尘土呢!”北魏国主为此也将信将疑,没有马上攻打。柔然部队趁机逃走,北魏国主追到石水,没有追上而返回。不久,俘获了柔然的侦察骑兵说:“柔然国没有发觉魏兵的到来,所以当得知魏兵已到时,整个军营慌作一团,敕连可汗赶快率将士向北而逃,跑了六七天,知道后面没有追赶的魏兵,才开始缓步行进。”北魏国主听后非常后悔。从此以后,每遇军队或国家大事,北魏国主都要和拓跋晃商量。
司马楚之别将兵督军粮,镇北将军封沓亡降柔然,说柔然令击楚之以绝军食。俄而军中有告失驴耳者,诸将莫晓其故,楚之曰:“此必贼遣奸人入营觇伺,割驴耳以为信耳。贼至不久,宜急为之备。”乃伐柳为城,以水灌之令冻;城立而柔然至,冰坚滑,不可攻,乃散走。
琅邪王司马楚之另外率领一支部队督运军粮。镇北将军封沓逃走归降柔然,他劝说柔然攻打司马楚之,以断绝北魏兵士的粮饷。不久,司马楚之军中有人报告说有一只驴子的耳朵没有了,各位将领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司马楚之说:“这一定是贼军派奸人偷偷到我们这里察看动静,割掉一只驴的耳朵作为证据。贼军马上就会来进犯,我们应该迅速做好准备。”于是,司马楚之命砍伐柳树建造城堡,然后把水浇在上面使之结冰。城堡刚刚建好,柔然兵就到了,由于城堡地面冰坚而滑,柔然兵无法攻城,于是就撤走了。
[11]十一月,将军姜道盛与杨文德合众二万攻魏浊水戍,魏皮豹子、河间公齐救之,道盛败死。
[11]十一月,刘宋将军姜道盛同杨文德合兵共二万人,攻打北魏的浊水戍。北魏皮豹子和河间公拓跋齐赶来营救,姜道盛战败身亡。
[12]甲子,魏主还,至朔方,下诏令皇太子副理万机,总统百揆。且曰:“诸功臣勤劳日久,皆当以爵归第,随时朝请,飨宴朕前,论道陈谟而已,不宜复烦以剧职;更举贤俊以备百官。”十二月,丁卯,魏主还平城。
[12]甲子(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在返回京城的途中来到朔方,下诏让太子拓跋晃协佐总管全国日常事务,统领文武百官。拓跋焘还说:“各位功臣劳苦很长时间了,都应该按自己的爵位回到府中去养老。按时朝见或在朕面前参加宴会,谈论一些治国之道,陈述一下自己的见解,这样也就可以了。不适于再担任繁重的职务来劳烦自身。我们要另外推荐贤能俊才来完备百官职位。”十二月,丁卯(初一),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二十一年(甲申、444)
二十一年(甲申,公元444年)
[1]春,正月,己亥,帝耕藉田,大赦。
[1]春季,正月,己亥(初三),刘宋文帝举行亲耕仪式,实行大赦。[2]壬寅,魏太子始总百揆,命侍中·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辅太子决庶政,上书者皆称臣,仪与表同。
[2]壬寅(初六),北魏太子拓跋晃开始总管百官事务。拓跋焘任命中侍、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辅佐太子拓跋晃裁决日常政务。凡上书给太子时都要称臣,礼仪与所称呼的尊卑一致。
古弼为人,忠慎质直;尝以上谷苑囿太广,乞减太半以赐贫民,入见魏主,欲奏其事。帝方与给事中刘树围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久,不获陈闻。忽起,树头,掣下床,搏其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听奏事,朕之过也,树何罪!置之!”弼具以状闻,帝皆可其奏。弼曰:“为人臣无礼至此,其罪大矣。”出诣公车,免冠徒跣请罪。帝召入,谓曰:“吾闻筑社之役,蹇蹶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则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职。苟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为之,勿顾虑也。”
古弼为人忠厚谨慎,善良正直,曾经因为上谷的皇家苑囿占地面积太大而请求减去一半面积,赐给贫民百姓。当他进宫晋见拓跋焘,打算奏请这件事时,拓跋焘正在同给事中刘树下围棋,他的心思没在古弼身上。古弼坐等许久,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他忽然跳起来,揪住刘树的头发,把他拉下床,揪着他的耳朵殴打他的后背,说:“朝廷没有治理好,实在是你的罪过!”拓跋焘大惊失色,放下棋子说:“不听你奏请事情,是我的过错,刘树有什么罪过!放了他!”古弼把要奏请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拓跋焘完全同意。古弼说:“我身为臣属,竟无礼到这种程度,罪过实在太大。”说完出宫来到公车官署,脱掉帽子、光着脚请求处罚。拓跋焘召他入宫,对他说:“我听说过建造社坛的工事,是要一跛一拐地去干活;完工后,要衣冠端正地去祭祀,神灵就降福于他。可是你有什么罪过呢!戴上帽子穿上鞋做你该做的事去吧。如果是对国家有利,方便百姓的事,就要尽全力去做,不要有任何顾虑。”
太子课民稼穑,使无牛者借人牛以耕种,而为之芸田以偿之,凡耕种二十二亩而芸七亩,大略以是为率。使民各标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饮酒游戏者。于是垦田大增。
太子拓跋晃督促百姓种庄稼,让没有牛的人家去向有牛的人家借牛来耕种,然后再替有牛的人家锄地来作为偿还,通常是耕种二十二亩,替人家锄地七亩,大概都以这种比例来进行。让百姓把自己的姓名标在地头,这样就可以看到谁勤谁懒。同时,禁止百姓喝酒和游玩。因此,开垦的农田大大增加。
[3]戊申,魏主诏:“王、公以下至庶人,有私养沙门、巫觋于家者,皆遣诣官曹,过二月十五日不出,沙门、巫觋死,主人门诛。”庚戌,又诏:“王、公、卿、大夫之子皆诣太学,其百工、商贾之子,当各习父兄之业,毋得私立学校;违者,师死,主人门诛。”
[3]戊申(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说:“王公以下直到平民,私自在家供养僧侣、男女巫师的人都要送到官府。超过二月十五日而不交出者,处死僧侣和巫师,私藏者满门抄斩。”庚戌(十四日),又下诏说:“王、公、卿、大夫的儿子都要送到太学读书,而百工、商人之子,都要学习并继承父兄的职业,不能私设学校。违犯规定的,老师处死,当事人全家抄斩。”
[4]二月,辛未,魏中山王辰、内都坐大官薛辨、尚书奚眷等八将坐击柔然后期,斩于都南。
[4]二月,辛未(初六),北魏中山王拓跋辰、内都坐大官薜辨、尚书奚眷等八名将领因在攻打柔然时没能按时到达,在平城南郊被斩首。
初,魏尚书令刘,久典机要,恃宠自专,魏主心恶之。及将袭柔然,谏曰:“蠕蠕迁徙无常,前者出师,劳而无功,不如广农积谷以待其来。”崔浩固劝魏主行,魏主从之。谶耻其言不用,欲败魏师;魏主与诸将期会鹿浑谷,矫诏易其期。帝至鹿浑谷六日,诸将不至,柔然遂远遁,追之不及。军还,经漠中,粮尽,士卒多死。阴使人惊魏军,劝帝委军轻远,帝不从。以军出无功,请治崔浩之罪。帝曰:“诸将失期,遇贼不击,浩何罪也!”浩以矫诏事白帝,帝至五原,收,囚之。帝之北行也,私谓所亲曰:“若车驾不返,吾当立乐平王。”闻尚书右丞张嵩家有图谶,问曰:“刘氏应王,继国家后,吾有姓名否?”嵩曰:“有姓无名。”帝闻之,命有司穷治,索嵩家,得谶书。事连南康公狄邻,、嵩、邻皆夷三族,死者百余人。在势要,好作威福,诸将破敌,所得财物皆与分之。既死,籍其家,财巨万,帝每娧灾蚯谐荨
当初,北魏尚书令刘长期主管朝廷机要事务,他依仗主上的宠信,独断专行,北魏国主拓跋焘厌恶他。北魏要去攻袭柔然汗国时,刘劝谏说:“蠕蠕经常迁徙,没有固定居处,上次我们出兵,劳而无功,不如扩大农业生产、广屯粮食,等待他们前来。”司徒崔浩则坚持劝拓跋焘前去征讨,拓跋焘接受了他的建议。刘为自己的建议未被采纳而感到羞愧,打算想办法使北魏军队打败仗。拓跋焘与各位将领约好日期在鹿浑谷会师,刘却假传诏令,私改了日期。拓跋焘到达鹿浑谷已经六天,其他将领还未到达,柔然王于是远远逃走,北魏将士追赶而未追上。北魏军队回师,途经沙漠地带,粮食已经吃完,将士死了很多。刘又私下派人惊扰魏军军心,刘本人力劝拓跋焘抛下军队自己轻装回京,拓跋焘没有接受。刘以这次军队出师无功而要求追究崔浩的罪责。拓跋焘说:“各路将领延误了会师日期,我自己遇上贼兵而没有攻打,崔浩有什么罪呢!”崔浩把刘假传诏令之事告诉了拓跋焘,拓跋焘抵达五原,将刘逮捕囚禁起来。拓跋焘北征时,刘暗中对与他亲近的人说:“如果车驾回不来了,我就拥立乐平王拓跋丕做皇帝。”刘听说尚书右丞张嵩家藏有图谶,就问张嵩:“刘氏应该称王,承继国家以后的大业,那里有我的姓名吗?”张嵩说:“有姓而没有名。”拓跋焘听到这件事后,命令有关部门严厉追究查治,搜查张嵩家宅,果然得到了那本谶书。这件事还牵连了南康公狄邻。最终,刘张嵩和狄邻都被屠灭三族,死了一百多人。刘在位时,喜欢作威作福,将领们打败了敌人,得到的财宝都要与他同分。刘被处死后,查抄他的家,财产以万万计。太武帝每次谈起这件事都恨得咬牙切齿。
癸酉,乐平戾王丕以忧卒。初,魏主筑白台,高二百余尺。丕梦登其上,四顾不见人,命术士董道秀筮之,道秀曰:“大吉。”丕默有喜色。及丕卒,道秀亦坐弃市。高允闻之,曰:“夫筮者皆当依附爻象,劝以忠孝。王之问道秀也,道秀宜曰:‘穷高为亢。《易》曰:“亢龙有悔,”又曰:“高而无民,”皆不祥也,王不可以不戒。’如此,则王安于上,身全于下矣。道秀反之,宜其死也。”
癸酉(初八),乐平戾王拓跋丕忧虑过度而去世。当初,北魏国主曾建造白台,高二百多尺。拓跋丕梦见自己登上了白台,四处望去却不见人影,他叫术士董道秀为他占卜,董道秀说:“大吉。”拓跋丕面露喜色。等到拓跋丕去世,董道秀也因罪被押往刑场斩首。高允听说这件事后,说:“占卜的人都应当按照六爻的形象去规劝人们忠于国家孝敬父母。乐平王向董道秀问卦时,董道秀应该说:‘高到极点就是亢。《易经》说:“亢龙有悔”,又说:“高则无民”,都是不吉祥的兆头,乐平王不能不以此为戒。’如果这样,在上,乐平王平安无事;在下,董道秀保全性命。董道秀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当然应该被处死。”
[5]庚辰,魏主幸庐。
[5]庚辰(十五日),北魏国主来到卢地。
[6]己丑,江夏王义恭进位太尉,领司徒。
[6]己丑(二十四日),刘宋江夏王刘义恭晋升太尉,兼任司徒。
[7]庚寅,以侍中、领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左卫将军范晔为太子詹事。
[7]庚寅(二十五日),刘宋任命侍中、兼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左卫将军范晔为太子詹事。
[8]辛卯,立皇子宏为建平王。
[8]辛卯(二十六日),刘宋立皇子刘宏为建平王。
[9]三月,甲辰,魏主还宫。
[9]三月,甲辰(初九),北魏国主回到皇宫。
[10]癸丑,魏主遣司空长孙道生镇统万。
[10]癸丑(十八日),北魏国主派司空长孙道生镇守统万。
[11]夏,四月,乙亥,魏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帐下所杀。
[11]夏季,四月,乙亥(十一日),北魏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被手下的卫士杀死。
[12]六月,魏北部民杀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帅五千余落北走,遣兵追击之,至漠南,杀其渠师,余徒冀、相、定三州为营户。
[12]六月,北魏北方地区百姓杀了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聚集五千多帐落崐向北逃去,北魏朝廷派兵前去追击,追到漠南,杀了他们的首领,其余的百姓则迁到冀、相、定三州成为营户。
[13]吐谷浑王慕利延兄子纬世与魏使者谋降魏,慕利延杀之。是月,纬世弟叱力延等八人奔魏,魏以叱力延为归义王。
[13]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纬世同北魏使节密谋要向北魏投降,慕容慕利延杀了他。这个月,慕容纬世的弟弟慕容叱力延等八人投奔北魏,北魏朝廷封慕容叱力延为归义王。
[14]沮渠无讳卒,弟安周代立。
[14]沮渠无讳去世,其弟沮渠安周代替他为王。
[15]魏入中国以来,虽颇用古礼祀天地、宗庙、百神,而犹循其旧俗,所祀胡神甚众。崔浩请存合于祀典者五十七所,其余复重及小神悉罢之。魏主从之。
[15]北魏进入中原以来,虽然也常常使用古代礼仪来祭祀天地、祖庙和各种神灵,却仍在沿循旧有习俗,祭祀的胡族神很多。司徒崔浩请求只留下符合祭祀典章的五十七所寺庙,其余重复的寺庙和过小的神祗都取消。北魏国主同意他的建议。
[16]秋,七月,癸卯,魏东雍州刺史沮渠秉谋反,伏诛。
[16]秋季,七月,癸卯(初十),北魏东雍州刺史沮渠秉图谋造反,被朝廷处死。
[17]八月,乙丑,魏主畋于河西,尚书令古弼留守。诏以肥马给猎骑,弼悉以弱者给之。帝大怒曰:“笔头奴敢裁量朕!朕还台,先斩此奴!”弼头锐,故帝常以笔目之。弼官属惶怖,恐并坐诛,弼曰:“吾为人臣,不使人主盘于游畋,其罪小;不备不虞,乏军国之用,其罪大。今蠕蠕方强,南寇未灭,吾以肥马供军,弱马供猎,为国远虑,虽死何伤!且吾自为之,非诸君之忧也。”帝闻之,叹曰:“有臣如此,国之宝也。”赐衣一袭,马二匹,鹿十头。
[17]八月,乙丑(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去河西狩猎,尚书令古弼留守平城。拓跋焘下诏让古弼将肥壮的马送给打猎骑兵,但古弼提供的却全是瘦弱的马。拓跋焘勃然大怒说:“笔头奴胆敢对我的诏令打折扣。我回去,先折了这个奴才!”古弼的头长得很尖,拓跋焘经常把他的脑袋比作笔尖。古弼的属下官员惶然恐怖,唯恐自己受牵连被杀。古弼却说:“我身为人臣,不让人主沉湎于游玩狩猎之中,这个罪过是小的。如果不预防国家出现的不测之事,使国家缺少军队所用的物资,这个罪过才是大的。现在蠕蠕正处于强盛时期,南方贼寇还未消灭,我把肥壮的马供军队所用,瘦弱的马供打猎所用,这是为国家做长远打算,虽然被处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这一切是我一个人所做的,你们不要担心。”拓跋焘听说后,感叹说:“我有这样的臣子,是国家之宝呀。”赏赐给古弼一套礼服、两匹马和十头鹿。
他日,魏主复畋于山北,获麋鹿数千头。诏尚书发车五百乘以运之。诏使已去,魏主谓左右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以马运之。”遂还。行百余里,得弼表曰:“今秋谷悬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雨所耗,朝夕三倍。乞赐矜缓,使得收载。”帝曰:“果如吾言,笔公可谓社稷之臣矣!”
又一天,拓跋焘再次去山北打猎,捕获了几千头麋鹿。拓跋焘下诏给尚书,让尚书派出五百辆车来运送麋鹿。拿着诏书的信使已经走了,拓跋焘对左右将士说:“笔头公一定不会给我这么多车,你们不如用马来运送。”说完他就回宫了。拓跋焘刚走了一百多里,就收到古弼的奏表说:“今年秋天谷穗下垂而且颜色金黄,桑麻大豆遍布在田野里,野猪野鹿偷吃,飞鸟大雁啄食,加之风吹雨打,这样损耗早晚就会相差三倍。乞请允许推迟延缓运送麋鹿,以便把谷子尽快收割运送完毕。”拓跋焘说:“果然如我所说的那样,笔头公可称得上是国家栋梁之臣啦!”
[18]魏主使员外散骑常侍高济来聘。
[18]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员外散骑常侍高济去刘宋探访。
[19]戊辰,以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以南谯夫义宣为荆州刺史。初,帝以义宣不才,故不用,会稽公主屡以为言,帝不得已用之。先赐中诏敕之曰:“师护以在西久,比表求还,今欲听许,以汝代之。师护虽无殊绩,洁已节用,通怀期物,不恣群下,声著西土,崐为士庶所安,论者乃未议迁之。今之回换,更为汝与师护年时一辈,欲各试其能。汝往,脱有一事减之者,既于西夏交有巨碍,迁代之讥,必归责于吾矣。此事亦易勉耳,无为使人复生评论也!”义宣至镇,勤自课厉,事亦修理。
[19]戊辰(初六),刘宋朝廷任命荆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和南兖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荆州刺史。当初,文帝认为刘义宣没有什么才能,因而不用他,姐姐会稽公主总是替刘义宣说话,文帝才不得不用他。正式诏令下达之前,文帝先给他下了一份手诏,告诫他说:“师护(刘义季)在西边呆得时间太长了,近来表奏要求回来,现在我打算答应他,让你接替他的职务。师护虽然没有特殊的成就,但他洁身自好,俭朴廉正,胸怀宽广,待人诚实,不骄纵属下,因而其声名在西部广为传诵,被士族和平民所拥戴,监察论政的人才没有提出调他离任的动议。现在我换了你,还是因为你跟师护辈份一样,想试试你们各自的能力。你去西边,假若有一件事处理得不如他,就会同荆楚一带产生隔阂,讥刺我换人不当,将责任归于我一身。对这个差事,你也不过就是努力治理,谨慎为之罢了,不能让别人又来指指点点,说出别的话来。”刘义宣到了他的住地,勤勉严格,各种事务做得也很有条不紊。
庚辰,会稽长公主卒。
庚辰(十八日),刘宋会稽长公主去世。
[20]吐谷浑叱力延等请师于魏以讨吐谷浑王慕利延,魏主使晋王伏罗督诸军击之。
[20]吐谷浑的慕容叱力延等请求北魏朝廷出兵讨伐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北魏国主派晋王拓跋伏罗督统各路大军袭击慕容慕利延。
[21]九月,甲辰,以沮渠安周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河西王。
[21]九月,甲辰(十二日),刘宋朝廷任命沮渠安周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和河西王。
[22]丁未,魏主如漠南,将袭柔然,柔然敕连可汗远遁,乃止。敕连寻卒,子吐贺真立,号处罗可汗。
[22]丁未(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去漠南,准备袭击柔然,柔然敕连可汗远远逃走,于是停止。不久,敕连可汗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吐贺真继位,号称处罗可汗。
[23]魏晋王伏罗至乐都,引兵从间道袭吐谷浑,至大母桥。吐谷浑王慕利延大惊,逃奔白兰,慕利延兄子拾寅奔河西;魏军斩首五千余级。慕利延从弟伏念等帅万三千落降于魏。
[23]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到达乐都,带领军队从小路袭击吐谷浑,到达大母桥。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非常惊恐逃到了白兰,他的侄子慕容拾寅逃奔河西。北魏军队杀了五千多吐谷浑人。慕容慕利延的堂弟慕容伏念等人率一万三千多帐落向北魏投降。
[24]冬,十月,己卯,以左军将军徐琼为兖州刺史,大将军参军申恬为冀州刺史。徙兖州镇须昌,冀州镇历下。恬,谟之弟也。
[24]冬季,十月,己卯(十七日),刘宋任命左军将军徐琼做兖州刺史,大将军参军申恬为冀州刺史。将兖州的治所迁到须昌,冀州治所迁到了历下。申恬是申谟的弟弟。
[25]十二月魏主还平城。
[25]十二月,北魏国主回到了平城。
[26]是岁,沙州牧李宝入朝于魏,魏人留之,以为外都大官。
[26]这一年,沙州牧李宝来到平城朝见北魏国主。北魏朝廷把他留在了平城,任命他为外都大官。
[27]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元嘉新历》,表上之。以月食之冲知日所在。又以中星检之,知尧时冬至日在须女十度,今在斗十七度。又测景校二至,差三日有余,知今之南至日应在斗十三四度。于是更立新法,冬至徙上三日五时,日之所在,移旧四度。又月有迟疾,前历合朔,月食不在朔望;今皆以赢缩定其小余,以正朔望之日。诏付外详之。太史令钱乐之等奏,皆如承天所上,唯月有频三大,频二小,比旧法殊为乖异,谓宜仍旧。诏可。
[27]刘宋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写《元嘉新历》,呈报给文帝。他认为从月崐食时日月相对的关系就能知道太阳的位置。他又用中星进行检查,测出帝尧时期冬至这天太阳位于须女星十度之处,现在在斗星十七度的位置上。何承天还测量了日影,以此来校正冬至和夏至,最后测出有三天多的误差。他认为现在的冬至太阳应该在斗星十三四度的位置上。于是,他改订新的历法:将冬至往前移动了三天零五个时辰。太阳从它现在的位置上向原来的位置上移动了四度。又由于月亮运转或快或慢,把原来的历法中的初一和十五拿来对照,发现月食并不在初一和十五这两个日子上。现在,他全部用每月天数的多少来推出闰月,以此调正了初一、十五的位置。文帝下诏交给宫外其他大臣详细考察。太史令钱乐之等上奏,认为这一切都和何承天所讲的一样,但是何承天历法的月份有一连三个月都为大月、一连两个月都是小月的情况,比起旧历法来差异较大,更加有谬,认为还应该使用旧历法。文帝下诏同意。
二十二年(乙酉、445)
二十二年(乙酉,公元445年)
[1]春,正月,辛卯朔,始行新历。初,汉京房以十二律中吕上生黄钟,不满九寸,更演为六十律。钱乐之复演为三百六十律,日当一管。何承天立议,以为上下相生,三分损益其一,盖古人简易之法,犹如古历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而京房不悟,谬为六十。乃更设新律,林钟长六寸一厘,则从中吕还得黄钟,十二旋宫,声韵无失。
[1]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刘宋开始使用新历法。当初,西汉京房将十二音律中的中吕、上生、黄钟,凡没有超过九寸的,都改到六十音律。钱乐之又把它扩大到三百六十音律。每日使用一种乐器。何承天提出见解,认为上下相生,于三分之中增减其一,是古人所用的简便易行的方法,如同古代历法中的能见到的天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中的一个单位,但京房却没有明白其中的真义,而把它错误地定为六十。于是,何承天改设新的音律,林钟长六寸一厘,便从中吕回到黄钟的位置,每十二律吕又回到第一音级,声韵毫无损失。
[2]壬辰,以武陵王骏为雍州刺史。帝欲经略关、河,故以骏镇襄阳。
[2]壬辰(初二),刘宋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雍州刺史。文帝想要收回关、河一带北方土地,因此让刘骏去镇守襄阳。
[3]魏主使散骑常侍宋来聘。
[3]北魏国主让散骑常侍宋来刘宋探访。
[4]二月,魏主如上党,西至吐京,讨徙叛胡,出配郡县。
[4]二月,北魏国主来到上党,西到吐京,征讨并迁移叛变的胡人,将他们发配到各郡县。
[5]甲戌,立皇子为东海王,昶为义阳王。
[5]甲戌(十四日),文帝立皇子刘为东海王,刘昶为义阳王。
[6]三月,庚申,魏主还宫。
[6]三月庚申(疑误),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7]魏诏:“诸疑狱皆付中书,以经义量决。”
[7]北魏朝廷下诏说:“所有有疑问的诉讼案件都交给中书,中书凭借经典来衡量裁决。”
[8]夏,四月,庚戌,魏主遣征西大将军高凉王那等击吐谷浑王慕利延于白兰,秦州刺史代人封敕文、安远将军乙乌头击慕利延兄子什归于罕。
[8]夏季,四月,庚戌(疑误),北魏国主派遣征西大将军高凉王拓跋那等人在白兰袭击逃亡的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秦州刺史代郡人封敕文、安远将军乙乌头在罕向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什归发起了进攻。
[9]河西之亡也,鄯善人以其地与魏邻,大惧,曰:“通其使人,知我国虚实,取亡必速。”乃闭断魏道,使者往来,辄钞劫之。由是西域不通者数年。魏主使散骑常侍万度归发凉州以西兵击鄯善。
[9]河西灭亡后,鄯善人认为自己的土地与北魏相邻,大为惊惧,说:“如果允许北魏的使节到我们这里来,知道我们的虚实,我们会很快灭亡。”于是,将与北魏相通的道路全部封锁。北魏的使节来往经过这里,他们就抢劫。因此,北魏与西域隔绝了几年的时间。北魏国主派散骑常侍万度归率凉州以西的士卒攻打鄯善人。
[10]六月,壬辰,魏主北巡。
[10]六月,壬辰(初五),北魏国主到北方巡视。
[11]帝谋伐魏,罢南豫州入豫州,以南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为豫州刺史。
[11]文帝计划讨伐北魏,他先撤销南豫州,将其归并到豫州,任命南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为豫州刺史。
[12]秋,七月,己未,以尚书仆射孟为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右仆射。
[12]秋季,七月,己未(初二),刘宋文帝任命尚书仆射孟为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右仆射。
[13]武陵王骏将之镇,时缘沔诸蛮犹为寇,水陆梗碍;骏分军遣抚军中兵参军沈庆之掩击,大破之。骏至镇,蛮断驿道,欲攻随郡;随郡太守河东柳元景募得六七百人,邀击,大破之,遂平诸蛮,获七万余口。山蛮最强,沈庆之讨平之,获三万余口,徙万余口于建康。
[13]刘宋武陵王刘骏将到襄阳镇守,此时,沔水两岸各蛮族仍然以打家劫舍为生,水陆交通受到阻塞。刘骏派出一部分军队由抚军中兵参军沈庆之指挥突然攻袭那些强盗,把他们打得大败。刘骏到达襄阳后,蛮夷人切断了他与外界通信的道路,打算攻打随郡。随郡太守河东人柳元景招募到六七百人截击蛮夷人,将他们打得大败,各地蛮夷叛乱因此平定,共俘获了七万多人。山蛮夷势力最强,沈庆之前去讨伐,平定了那里,俘获三万多人,将一万多人迁移到了都城建康。
[14]吐谷浑什归闻魏军将至,弃城夜遁。八月,丁亥,封敕文入罕,分徙其民千家还上,留乙乌头守罕。
[14]吐谷汗的慕容什归听说北魏军将要到达罕,他放弃城池,连夜逃走。八月,丁亥(初一),封敕文进入罕,将一千多户百姓迁入上,让乙乌头留守罕。
[15]万度归至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度流沙,袭鄯善,壬辰,鄯善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留军屯守,与真达诣平城,西域复通。
[15]北魏万度归到达敦煌,留下辎重,率领轻骑兵五千人向西渡过流沙,袭击鄯善部落。壬辰(初六),鄯善王真达反绑双臂出来投降。万度归留下部分军队驻守,他同真达回到了平城。西域之路再次开通。
[16]魏主如阴山之北,发诸州兵三分之一,各于其州戒严,以须后命。徙诸种杂民五千余家于北边,令就北畜牧,以饵柔然。
[16]北魏国主到了阴山之北,下令发动每个州三分之一的兵力在本州警戒,等待以后命令。把五千多户不同民族的居民迁移到北方边地,让他们在北方放牧牲畜,以引诱柔然。
[17]壬寅,魏高凉王那军至宁头城,吐谷浑王慕利延拥其部落西度流沙。吐谷浑慕之子被囊逆战,那击破之;被囊遁走,中山公杜丰帅精骑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及吐谷浑什归、乞伏炽盘之子成龙,皆送平城。慕利延遂西入于阗,杀其王,据其地,死者数万人。
[17]壬寅(十六日),北魏高凉王拓跋那率兵到达宁头城。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带着他的部落穿过沙漠向西逃去。吐谷浑前可汗慕容慕之子慕容被囊领兵迎战,被拓跋那击败。慕容被囊逃走。中山公杜丰又率精锐骑兵追赶,穿过三危山,来到雪山,活捉了慕容被囊、慕容什归和乞伏炽磐的儿子乞伏成龙,全部押送到平城。慕容慕利延于是又向西进入于阗国,杀了国王,占领了该国的属地,死了几万人。
[18]九月,癸酉,上饯衡阳王义季于武帐冈。上将行,敕诸子且勿食,至会所设馔;日旰,不至,有饥色。上乃谓曰:“汝曹少长丰佚,不见百姓艰难。今使汝曹识有饥苦,知以节俭御物耳。”
[18]九月,癸酉(十七日),刘宋文帝在武帐冈为衡阳王刘义季饯行。文帝将要离开皇宫时,他告诉儿子们暂时不要吃东西,等到达送别刘义季的地方再设宴进餐。直到太阳西斜,刘义季还没有来到,大家饿得脸色很难看。文帝这才对大家说:“你们从小生活在富裕安适的环境中,看不到老百姓生活的艰难。今天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还有饥饿困苦,让你们以后知道使用东西要节俭罢了。”
裴子野论曰:善乎太祖之训也!夫侈兴于有余,俭生于不足。欲其隐约,莫若贫贱!习其险艰,利以任使;为其情伪,易以躬临。太祖若能率此训也,难其志操,卑其礼秩,教成德立,然后授以政事,则无怠无荒,可播之于九崐服矣。
裴子野论曰:太祖刘义隆这番训导真是正确啊!奢华浪费产生在富足的环境中,节俭出在贫穷困苦之中。如果打算让他懂得忧困然后成材的道理,不如让他生长在贫贱的环境中。学会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生活,能更好地担当重任;亲身经历民情真伪,易于君临天下。太祖如若能以他的训导为表率,就应该让他的儿子们的志向操行受到磨炼,降低他们的官职待遇,教育他们树立良好的道德风范,然后再将国家大事交给他们,他们就不会懈怠、荒唐行事,就可以让远近悦服。
高祖思固本枝,崇树襁褓;后世遵守,迭据方岳。及乎泰始之初,升明之季,绝咽于衾衽者动数十人。国之存亡,既不是系,早肆民上,非善诲也。
高祖刘裕打算巩固本家族的地位,对皇家襁褓中的婴儿都封以很高的爵位,后代也遵循他的办法,先后让小孩子独镇一方。到了泰始初年、升明末年,幼小亲王在襁褓中就被掐死的动辄有几十人。国家存亡,既然不维系在那些小孩子身上,那么让他们过早地居于万民之上的高位,实在不是好的教诲。
[19]魏民间讹言:“灭魏者吴”,卢水胡盖吴聚众反于杏城,诸种胡争应之,有众十余万;遣其党赵绾来,上表自归。冬,十月,戊子,长安镇副将拓跋纥帅众讨吴,纥败死。吴众愈盛,民皆渡渭奔南山。魏主发高平敕勒骑赴长安,命将军叔孙拔领摄并、秦、雍三州兵屯渭北。
[19]北魏民间传说一种谣言“灭亡北魏的是吴”。卢水胡人盖吴在杏城聚众反叛,各族胡人都争先恐后地前来响应,聚有部众十多万人。盖吴派遣他的同伙赵绾来到刘宋朝廷,上疏请求归降。冬季,十月,戊子(初三),长安镇副将拓跋纥率众兵征讨盖吴,却战败而死。盖吴的兵卒越来越多,老百姓都渡过渭水逃奔南山。北魏国主征调高平敕勒骑兵奔赴长安,命令将军叔孙拔统领并、秦、雍三州的军队屯居渭水之北。
[20]十一月,魏发冀州民造浮桥于津。
[20]十一月,北魏调遣冀州百姓在津建造浮桥。
[21]盖吴遣别部帅白广平,西掠新平,安定诸胡皆聚众应之。又分兵东掠临晋巴东,将军章直击破之,溺死于河者三万余人。吴又遣兵西掠,至长安,将军叔孙拔与战于渭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21]盖吴派遣另一支部队的统帅白广平西去新平劫掠财物,安定的各族胡人群起响应,盖吴又分兵向东劫掠临晋以东的地方,北魏将军章直把他击败,被河水淹死达三万多人。盖吴又派兵向西劫掠,走到长安,与北魏将军叔孙拔在渭水之北交战,结果被叔孙拔打得大败,斩首三万多人。
河东蜀薛永宗聚众以应吴,袭击闻喜。闻喜县无兵仗,令忧惶无计;县人裴骏帅厉乡豪击之,永宗去。
河东蜀人薛永宗聚众响应盖吴,袭击闻喜,由于闻喜县没有军队驻守,县令惊忧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本县人裴骏率领各乡豪士对抗,薛永宗引兵撤退。
魏主命薛谨之子拔纠合宗、乡,壁于河际,以断二寇往来之路。庚午,魏主使殿中尚书拓跋处直等将二万骑讨薛永宗,殿中尚书乙拔将三万骑讨盖吴,西平公寇提将万骑讨白广平。吴自号天台王,署置百官。
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薛谨的儿子薛拔纠合宗族乡里百姓,在黄河边上建造营垒,以此来切断盖吴与薛永宗相联系的道路。庚午(十五日),拓跋焘派殿中尚书拓跋处直等人率二万骑兵讨伐薛永宗,派殿中尚书乙拔率三万骑兵讨伐盖吴,派西平公寇提统领一万骑兵讨伐白广平。盖吴自称天台王,手下设置文武百官。
[22]辛未,魏主还宫。
[22]辛未(十六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宫内。
[23]魏选六州骁骑二万,使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分将之为二道,掠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实河北。
[23]北魏从六个州中选出二万骁勇骑兵,派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分别统率,分二路劫淮河、泗水以北的地方,迁移青州、徐州老百姓充实河北。
[24]癸未,魏主西巡。
[24]癸未(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去西部巡察。
[25]初,鲁国孔熙先博学文史,兼通数术,有纵横才志;为员外散骑侍郎崐,不为时所知,愤愤不得志。父默之为广州刺史,以赃获罪,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为救解得免。及义康迁豫章,熙先密怀报效。且以为天文、图谶,帝必以非道晏驾,由骨肉相残;江州应出天子。以范晔志意不满,欲引与同谋,而熙 先素不为晔所重。太子中舍人谢综,晔之甥也,熙先倾身事之,综引熙先与晔相识。
[25]当初,鲁国人孔熙先精通文学和历史,并通晓数术,有纵横天下的才气和抱负。担任员外散骑侍郎时,不被当世人所了解,愤愤而不得志。他的父亲孔默之任广州刺史,因为贪赃枉法犯罪,多亏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相救才免于判刑。刘义康被贬到豫章时,孔熙先感激刘义康,决心效力报恩。而且他又认为根据天文、图谶,都表明刘宋文帝一定死于非命,原因是骨肉互相残杀,江州应该出天子。孔熙先感到范晔心中也有对朝廷的不满情绪,想拉范晔一起来谋划。但是,孔熙先平时并不被范晔所看重。太子中舍人谢综是范晔的外甥,孔熙先全力以赴来巴结谢综,谢综将孔熙先引见给范晔,让他们相识。
熙先家饶于财,数与晔博,故为拙行,以物输之。晔既利其财,又爱其文艺,由是情好款洽。熙先乃从容说晔曰:“大将军英断聪敏,人神攸属,失职南垂,天下愤怨。小人受先君遗命,以死报大将军之德。顷人情骚动,天文舛错,此所谓时运之至,不可推移者也。若顺天人之心,结英豪之士,表里相应,发于肘腋;然后诛除异我,崇奉明圣,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小人请以七尺之躯,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归诸君子,丈人以为何如?”晔甚愕然。熙先曰:“昔毛竭节于魏武,张温毕议于孙权,彼二人者,皆国之俊义,岂言行玷缺,然后至于祸辱哉?皆以廉直劲正,不得久容。丈人之于本朝,不深于二主,人间雅誉,过于两臣,谗夫侧目,为日久矣,比肩竞逐,庸可遂乎!近者殷铁一言而刘班碎首,彼岂父兄之仇,百世之怨乎?所争不过荣名势利先后之间耳。及其末也,唯恐陷之不深,发之不早;戮及百口,犹曰未厌。是可为寒心悼惧,岂书籍远事也哉!今建大勋,奉贤哲,图难于易,以安易危,享厚利,收鸿名,一旦苞举而有之,岂可弃置而不取哉!”晔犹疑未决。熙先曰:“又月过于此者,愚则未敢道耳。”晔曰:“何谓也?”熙先曰:“丈人奕叶清通,而不得连姻帝室,人以犬豕相遇,而丈人曾不耻之,欲为之死不亦惑乎?”晔门无内行,故熙先以此激之。晔默然不应,反意乃决。
孔熙先家非常富有,他常常和范晔在一块儿赌博,他故意赌得不好,将钱输给范晔。范晔既爱他的钱财,又喜欢他的才华,由此,二人慢慢亲近起来。孔熙先才渐渐地游说范晔道:“大将军刘义康果断聪敏,百姓及神明都愿归属于他,但他却被罢免职务发配到南部边陲,普天之下都为他愤恨不平。小人我接受了先父的遗言,要以死来报答大将军刘义康的大恩大德。近来,天下人心骚动不定,天象错乱,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时运已经来到,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事情。如果我们顺应上天、百姓的心愿,结交英雄豪杰,内外接应,在宫廷内起兵,尔后杀掉反对我们的人,拥戴圣明的天子,号令天下,有谁能敢不服从呢!小人我愿意用我这七尺之躯、三寸不烂之舌,建立大功、成就大事而归之于各位君子,老人家认为怎么样?”范晔感到非常吃惊。孔熙先说:“从前,毛对魏武帝曹操忠心耿耿,张温对孙权侃侃而谈,那二人都是国家的俊杰,难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言行不当而后招致祸害屈辱的吗?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太廉洁正直、刚烈清正而不能长期被人所容纳。老人家您在本朝受到的信任程度并不比曹操、孙权宠信毛、张温更深,可是您在老百姓中间的名声却远远超过那两个忠臣。想要诬陷您的人对您侧目而视已经很久了,而您却要同他们肩并肩地平等竞争,这怎么能够办得到呢!最近,殷铁(景仁)只一句话,刘班就被击碎头颅,他们难道是因为父兄之间的仇恨或是存有百代的夙怨吗?他们之间所争夺的实际上不过是名利、权势谁先谁后的问题。争到最后,双方都怕自己陷得不深、动手不早,杀了一百人还说自己并未满足。这可以说是令人心寒、恐慌的,这难道是书读得多了就不懂得世事的缘故吗!现在,是建立大的功业,崇奉贤明睿智之人的良好时机,在容易的时候图谋难办的事,用安逸代替危险,而且,也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坐收大的美名,一个早晨举兵就能够得到这些,怎么能放弃而不去争取呢!”范晔犹豫不决。孔熙先说:“还有比这更厉害的事情,我不敢说出来。”范晔说:“是什么?”孔熙先说:“老人家您代代清白,却不能和皇室联姻,人家把您当作猪狗来对待,而您却不曾认为这是一种耻辱,还想要为皇帝献身,这不也是很糊涂的事吗?!”范晔家人品行崐不端,所以,孔熙先就用这些来激怒范晔。范晔默不作声,造反的决心于是下定了。
晔与沈演之并为帝所知,晔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尝独被引,晔以此为怨。晔累经义康府佐,中间获罪于义康。谢综及父述,皆为义康所厚,综弟约娶义康女。综为义康记室参军,自豫章还,申义康意于晔,求解晚隙,复敦往好。大将军府史仲承祖,有宠于义康,闻熙先有谋,密相结纳。丹杨尹徐湛之,素为义康所爱,承祖因此结事湛之,告以密计。道入法略、尼法静,皆感义康旧恩,并与熙先往来。法静妹夫许曜,领队在台,许为内应。法静之豫章,熙先付以笺书,陈说图谶。于是密相署置,及素所不善者,并入死目。熙先又使弟休先作檄文,称:“贼臣赵伯符肆兵犯跸,祸流储宰,湛之、晔等投命奋戈,即日斩伯符首及共党与。今遣护军将军臧质奉玺绶迎彭城王正位辰极。”熙先以为举大事宜须以义康之旨谕众,晔又诈作义康与湛之书,令诛君侧之恶,宣示同党。
范晔和吏部尚书沈演之都为文帝所信任。每次范晔先到朝廷时,一定要等待沈演之,然后一同入宫。可是沈演之先到,却曾经单独被文帝先行召见,范晔因为这事怀有怨气。范晔曾经一直做刘义康的府佐,在此期间,他得罪过刘义康。但谢综和他的父亲谢述却都受到刘义康的厚待,谢综的弟弟谢约又娶了刘义康的女儿。谢综现在是刘义康的记室参军,他从豫章回到建康,向范晔申述了刘义康对他所表示的歉意,请求范晔谅解过去的隔阂,于是,二人又象往日一样友好。大将军府史仲承祖受到刘义康的宠爱,听说孔熙先图谋反叛,于是与他秘密结交。丹杨尹徐湛之平素也一直被刘义康所喜爱,所以仲承祖便因此极力结交奉事徐湛之,并把孔熙先等人的秘密计划告诉了徐湛之。道士法略、尼姑法静都感激刘义康的旧恩,也跟孔熙先来往。法静的妹夫许曜在宫廷中率领禁卫,他向孔熙先等人许诺做他们的内应。法静到豫章,孔熙先交给她一封信,向刘义康陈说图谶的含义。这样,他们暗地计划布署,对于平素与他们关系不好的人,都一并列入诛死的名册里。孔熙先又派他的弟弟孔休先作一篇声讨的文章,言称:“叛臣赵伯符恣意使用武器冒犯皇帝,并对皇太子刘劭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为此,徐湛之、范晔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奋力挥戈战斗,即日内杀赵伯符和他的党羽。现在,派护军将军臧质捧着皇帝的玉玺绶带去迎接彭城王刘义康正式登基。”孔熙先认为发起大事应该用刘义康的旨令告谕大家,于是,范晔又伪造刘义康写给徐湛之的书信,命令他杀掉文帝身边的坏人,把这封信拿给同党们看。
帝之燕武帐冈也,晔等谋以其日作乱。许曜侍帝,扣刀目晔,晔不敢仰视。俄而座散,徐湛之恐事不济,密以其谋白帝。帝使湛之具探取本末,得其檄书、选署姓名,上之。帝乃命有司收掩穷治。其夜,呼晔置客省,先于外收综及熙先兄弟,皆款服。帝遣使诘问晔,晔犹隐拒;熙先闻之,笑曰:“凡处分、符檄、书疏,皆范所造,云何于今方作如此抵蹋邪?”帝以晔墨迹示之,乃具陈本末。
文帝到武帐冈赴宴,范晔等人图谋在这天发动叛乱。许曜侍卫文帝,将佩刀微微拔出,向范晔使眼色。范晔不敢抬起头来看。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徐湛之害怕事情不能成功,就将孔熙先等人的阴谋全都报告了文帝。文帝让徐湛之仔细探听事情的先后情况,徐湛之拿到了他们起兵的檄文以及被选入参加叛乱的人的名单呈送给文帝。文帝于是命令有关部门严密搜捕追查。这天夜里,范晔被召唤入宫后就被软禁在客省内。事先已经在外面逮捕了谢综和孔熙先兄弟,他们全部服罪。文帝又派人审问范晔,范晔还在隐瞒抗拒,孔熙先听到这个情况后,大笑着说:“我们所有的筹划、讨伐檄文及信件等等都出于范晔之手,为什么到现在还这样抵赖呢?”文帝将范晔亲笔写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他才将事件的始末招供出来。
明日,仗士送付廷尉。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桡。上奇其才,遣人慰勉之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又责前吏部尚书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将三十作散骑郎,那不作贼!”熙先于狱中上书谢恩,且陈图谶,深戒上以骨肉之祸,曰:“愿勿遗弃,存之中书。若囚死之后,或可追录,庶九泉之下,少塞衅责。”
第二天,全副武装的兵士将他们送交廷尉。孔熙先见风使舵,从容道来,言辞语气没有丝毫胆怯。文帝对他的才华感到十分惊奇,派人慰问并勉励他说崐:“凭着你的才气,在集书省埋没这么久,理该有别的想法,这是我亏待了你。”他又责怪前吏部尚书何尚之说:“让年龄即将三十的孔熙先做散骑郎,他怎么能不成为叛贼!”孔熙先在狱中上书文帝,感谢他的恩典,并将图谶上所显示的征兆告诉文帝,特别告诫文帝要小心骨肉之间的祸变,他说:“请不要把我写的这些东西扔掉,把它放在书省。如果我坐监死了以后,也许可以想起来查看,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稍稍减少我闯下这一大祸的罪责。”
晔在狱为诗曰:“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晔本意谓入狱即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畴昔攘袂嗔目,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
范晔在狱中作诗说:“虽不像嵇康被杀时索琴而弹,却可以像夏侯玄临刑时面不改色。”范晔本来以为自己入狱当天就会被处死,可是,文帝却在彻底追查这一案件,过了二十天没有什么动静,范晔又有了生的希望。狱吏嘲弄他说:“外边传说太子詹事有可能被长期囚禁狱中。”范晔听后,惊喜交加。谢综、孔熙先笑话他说:“詹事范晔当初是卷袖怒目、跃马驰骋,顾盼自如,自认为是一代豪杰。如今混乱纷纭,却怕死到了这种程度,即便皇上赐他不死,作为人臣而图谋皇上,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呢?”
十二月,乙未,晔、综、熙先及其子弟、党与皆伏诛。晔母至市,涕泣责晔,以手击晔颈,晔颜色不怍;妹及妓妾来别,晔悲涕流涟。综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晔收泪而止。
十二月,乙未(十一日),范晔、谢综、孔熙先和他们的儿子、兄弟及同党全部被杀。范晔的母亲赶到刑场,痛哭流涕责骂范晔,用手打范晔的脖子,范晔并未显出惭愧的样子,范晔的妹妹及妻妾歌妓们前来作别时,范晔却悲从心起,涕泪横流。谢综在一边说:“舅舅这样做可赶不上夏修玄那时的样子。”范晔于是又止住了泪水。
谢约不预逆谋,见兄综与熙先游,常谏之曰:“此人轻事好奇,不近于道,果锐无检,未可与狎。”综不从而败。综母以子弟自蹈逆乱,独不出视。晔 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矣。”
谢约没有参预这场反叛,当初他看见哥哥谢综与孔熙先聚在一起时,常劝诫他说:“孔熙先这个人常常轻率从事,行为离奇,不走正路,做事果断决绝却不检点,不能和他过于亲近。”谢综没有听从而导致身败。谢综的母亲因为儿子和弟弟自己制造叛乱,独独不到法场上去看他们。范晔对谢综说:“我姐姐今天不来,比别人高明得多。”
收籍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不胜珠翠。母居止单陋,唯有一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
朝廷没收范晔家产,见那些音乐器具、服饰珍玩,都非常珍奇华丽,歌妓妻妾们有用不完的珠宝翡翠,唯独范晔母亲居住的房子简陋不堪,只有一个堆着木柴的厨房,他的侄子冬天没有棉被盖,叔父冬天只穿一件单薄的布衣。
裴子野论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冲天之据;盖俗之量,则偾常均之下。其能守之以道,将之以礼,殆为鲜乎!刘弘仁,范蔚宗,皆忸志而贪权,矜才以徇逆,累叶风素,一朝而陨。向之所谓智能,翻为亡身之具矣。
裴子野论曰:有超过常人的才能的人,一定有想一飞冲天的抱负;有超世越俗的胸怀的人,常常不想久居人下。能够恪守道德规范,用礼教去约束自己行为的,恐怕很少!刘弘仁(湛)、范蔚宗(晔)都志傲而贪权,矜傲自己的才能而图谋叛逆,几代留存下来的清白家风毁于一旦。平时所称道的智慧才能,反而成了他们毁灭自身的工具。
[26]徐湛之所陈多不尽,为晔等辞所连引,上赦不问。臧质,熹之子也,先为徐、兖二州刺史,与晔厚善,晔败,以为义兴太守。
[26]丹杨尹徐湛之向文帝告发,有很多没有陈说出来,被范晔等人在供词中牵连出来,但文帝赦免了他,不再追究。臧质是臧熹的儿子,曾经做徐、兖二州的刺史,与范晔关系很好,范晔被处死之后,文帝调他做了义兴太守。
有司奏削彭城王义康爵,收付廷尉治罪。丁酉,诏免义康及其男女皆为庶人,绝属籍,徙付安成郡;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领兵防守。邵,璞之兄也。义康在安成,读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为宜也。”
有关部门奏请文帝削掉彭城王刘义康的爵位,将他逮捕交给廷尉定罪。丁酉(十三日),文帝下诏免去刘义康及其亲属的爵位官职,全部贬为平民,从宗室中除名,将他们解送到安成郡。任命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统领军队防守、看管。沈邵是沈璞的哥哥。刘义康在安成,用看书来消磨时光,当他看到西汉的淮南厉王刘长的事情时,丢下书感叹着说:“古时就有这样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看起来我获罪受惩也是应该的了。”
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伯符,孝穆皇后之弟也。
庚戌(二十六日),刘宋文帝任命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赵伯符是孝穆皇后赵氏的侄子。
[27]初,江左二郊无乐,宗庙虽有登歌,亦无二舞。是岁,南郊始设登歌。
[27]当初,江东南、北郊祭时还都没有音乐,皇室祖庙虽然有祭祀时唱的歌,但也没有文、武这二种舞蹈。这一年,南郊祭祀开始作了祭祀歌。
[28]魏安南、平南府移书兖州,以南国侨置诸州多滥北境名号;又欲游猎具区。兖州答移曰:“必若因土立州,则彼立徐、扬,岂有其地?复知欲游猎具区。观化南国。开馆饰邸,则有司存;呼韩入汉,厥仪未泯,馈饩之秩,每存丰厚。”
[28]北魏安南府和平南府送给刘宋兖州一封信,指责刘宋土地上所设的各种侨州大多乱用北魏各州的名称;同时,他们要求去太湖游玩狩猎。兖州府回信答复说:“如果一定要就土地来设立州郡,那么,你们设立徐州和扬州,难道也有这块土地吗?我们又知道你们想来太湖游玩狩猎,参观我们南国的风土教化,设置旅邸并进行装饰,由有关部门负责办理;当年呼韩邪单于到汉朝时所使用的仪式并未废除,用来款待你们的生肉粗米,经常储存而且丰富。”
二十三年(丙戌、446)
二十三年(丙戌,公元446年)
[1]春,正月,庚申,尚书左仆射孟罢。
[1]春季,正月,庚申(初六),刘宋尚书左仆射孟被免职。
[2]戊辰,魏主军至东雍州,临薛永宗垒,崔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众心纵弛。今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魏主从之,庚午,围其垒。永宗出战,大败,与家人皆赴汾水死。其族人安都先据弘农,弃城来奔。
[2]戊辰(十四日),北魏国主率领军队来到东部的雍州,临近薛永宗的城堡,崔浩说:“薛永宗不知道陛下您亲自前来,他们的军心一定放纵松驰。现在正是北风又急又快的时候,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赶快攻打。”拓跋焘同意他的意见。庚午(十六日),北魏军队包围了薛永宗营垒。薛永宗出来迎战,结果大败,他和家里人都投入汾水自杀。他的同族人薛安都在此之前据守弘农,听到这个消息后,放弃了弘农而投奔刘宋。
辛未,魏主南如汾阴,济河,至洛水桥。闻盖吴在长安北,帝以渭北地无谷草,欲渡渭南,循渭而西;以问崔浩,对曰:“夫击蛇者先击其首,首破则尾不能掉。今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轻骑趋之,一日可到,到则破之必矣。破吴,南向长安亦不过一日,一日之乏,未至有伤。若从南道,则吴徐入北山,猝未可平。”帝不从,自渭南向长安,庚辰,至戏水。吴众闻之,悉散入北地山,军无所获。帝悔之。二月,丙戌,帝至长安,丙申,如,历陈仓,还,如雍城,所过诛民、夷与盖吴通谋者。乙拔等诸军大破盖吴于杏城。
辛未(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南去汾阴,渡过黄河,来到洛水桥。听说盖吴驻扎在长安北边,拓跋焘认为渭河以北没有粮食和青草,就打算渡到渭河的南部,沿着渭河向西挺进。拓跋焘问崔浩这个想法如何,崔浩回答说:“打蛇的人先打蛇头,头被击坏,尾巴就无法调动了。如今盖吴营地与我们相距六十里,派轻骑前去攻打,一天就能到了,到达那里,就一定能击败盖吴。打败盖吴后,我们再南下长安也不过一天,多一天的辛苦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从渭河之南进发,盖吴就会从容地进入北山,我们一下子是平定不了他们的。”拓跋焘没有按照崔浩说的去做,而从渭河南岸向长安进发。庚辰(二十六日),军队到达戏水。盖吴众人得到消息,全都分散进入北山,北魏军队没有什么收获。拓跋焘为此非常后悔。二月,丙戌(初二),拓跋焘到达长安,丙申(十二日),到达,又经过陈仓,尔后返回,前往雍城,所过之处,凡遇到汉人、夷蛮与盖吴串通的人一律诛杀。乙拔等各军在杏城大败盖吴。
吴复遣使上表求援,诏以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使崐雍、梁二州发兵屯境上,为吴声援;遣使赐吴印一百二十一纽,使吴随宜假授。
盖吴又派使节去刘宋呈上奏表请求救援,文帝下诏任命盖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封为北地公。然后又派雍、梁二州出动军队驻扎在边境,作为盖吴的声援后盾。派遣使节赐给盖吴一百二十一个大印,让盖吴随时代替朝廷封赐官爵。
[3]初,林邑王范阳迈,虽进使入贡,而寇盗不绝,使贡亦薄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讨之。南阳宗悫,家世儒素,悫独好武事,常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悫自奋清从军,诏以悫为振武将军,和之遣悫为前锋。阳迈闻军出,遣使请还所掠日南民,输金一万斤,银十万斤。帝诏和之:“若阳迈果有款诚,亦许其归顺。”和之至朱梧戍,遣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诣阳迈,阳迈执之;和之乃进军围林邑将范扶龙于区粟城。阳迈遣其将范毗沙达救之,宗悫潜兵迎击毗沙达,破之。
[3]当初,林邑王范阳迈虽然派遣使节向刘宋朝廷进贡,但依旧不断犯事骚扰,他们进献的贡品很少而且简陋。于是,文帝派交州刺史檀和之去讨伐林邑。南阳人宗世世代代都是清白的儒士,只有宗欢军事,他常常说:“我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檀和之要去讨伐林邑时,宗告奋勇请求从军,文帝任命宗振武将军,檀和之派宗前锋。范阳迈听说宋军要来讨伐,就派使节请求文帝还回所掳掠的日南老百姓,并用一万斤黄金、十万斤白银作为赎金。文帝给檀和之下诏说:“如果范阳迈真的有这么大的诚意,应该允许他归顺。”檀和之到达朱梧戍,派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人前去拜访范阳迈,范阳迈却把他们抓了起来。于是,檀和之率兵包围了林邑将领范扶龙所驻守的区粟城。范阳迈派他的大将范毗沙达前去营救,宗悄悄派兵迎击范毗沙达把他打得大败。
[4]魏主与崔浩皆信重寇谦之,奉其道。浩素不喜佛法,每言天魏主,以为佛法虚诞,为世费害,宜悉除之。及魏主讨盖吴,至长安,入佛寺,沙门饮从官酒;从官入其室,见大有兵器,出以白帝,帝恕曰:“此非沙门所用,必与盖吴通谋,欲为乱耳。”命有司按诛阖寺沙门,阅其财产,大得酿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以万计,又为窟室以匿妇女。浩因说帝悉诛天下沙门,毁诸经像,帝从之。寇谦之与浩固争,浩不从。先尽诛长安沙门,焚毁经像,并敕留台下四方,令一用长安法。诏曰:“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尝有此。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九服之内,鞠为丘墟。朕承天绪,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灭其踪迹。自今已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门诛。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浮图形象及胡经,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太子晃素好佛法,屡谏不听;乃缓宣诏书,使远近豫闻之,得各为计,沙门多亡匿获免,或收藏经像,唯塔庙在魏境者无复孑遗。
[4]北魏国主拓跋焘同司徙崔浩都很尊重信任寇谦之,也信奉寇谦之的道教。崔浩向来就不喜欢佛教,经常向拓跋焘进言,认为佛教虚幻荒诞,在世上浪费财物损害百姓,应该全部灭掉。拓跋焘讨伐盖吴,后来到长安,进入一座佛教寺院,和尚让拓跋焘的侍从将官们喝酒。拓跋焘的侍从将官来到和尚居住的房里时,发现那里有许多兵器,出来告诉了拓跋焘。拓跋焘勃然大怒,说:“这不是和尚应该使用的东西,他们一定是同盖吴相通,想作乱的。”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将全寺院的和尚都杀了。查封寺院的财产时,又发现酿酒的工具及州郡牧守、富人们所寄藏在这里数以万计的东西,又发现和尚挖的地下密室用来藏匿妇女。崔浩因此劝说拓跋焘将世上的和尚全都斩尽杀绝,毁掉各种佛经佛像,拓跋焘接受了他的建议。寇谦之极力劝阻崔浩,崔浩不听。他们首先杀了长安的和尚,焚毁佛经和佛像,并下诏给留台,让他通令全国,按长安诛杀和尚的办法去做。诏书上说:“从前,后汉荒淫无道的昏君信奉迷惑人的又假又邪的神来扰乱天道常规,这是自古以来,在九州之内未曾发生过的事。夸张荒诞的大话,根本不符合人的常情常理,在国家将要灭亡时是没有人不受到迷惑的。因此,因家政治教化不能推行,礼义大遭破坏,普天之下,荡乏穷困,都变成了荒丘废墟。我承继上天的旨令,想要铲除伪善,保留真正实在的东西,恢复伏羲、神农时期的太平安定的社会,应将佛教全都荡除,消灭它的痕迹。从今以后,胆敢事奉胡人所信奉的神以及塑造这些神的泥像、铜像者满门抄崐斩。有不平常的人,然后才会有不平常的事。不是我,又有谁能消除这历经多少代的虚假的东西!有关部门要通告在外地征战或驻守的各位将领、刺史,凡有佛像和佛经等等的东西都必须打毁焚烧,和尚不管年纪大小都活埋了。”太子拓跋晃平素就喜欢佛法,他多次劝谏,但拓跋焘不听。他只好拖延时间,慢慢将诏书发下去,这就使远近寺院的和尚事先得到消息,各自想办法脱身,许多和尚都逃走藏了起来,幸免于难,有的把佛经佛像收藏起来,只有在北魏境内的佛塔、寺庙全都不复存在。
[5]魏主徙长安工巧二千家于平城。还,至洛水,分军诛李闰叛羌。
[5]北魏国主将长安的工匠、巧匠二千户迁到平城。回师,走到洛水,北魏国主又派出部分军队诛杀以李闰为首反叛的羌族部落。
[6]太原颜白鹿私入魏境,为魏人所得,将杀之,诈云青州刺史杜骥使其归诚。魏人送白鹿诣平城,魏主喜曰:“我外家也。”使崔浩作书与骥,且命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将兵迎骥,攻冀州刺史申恬于历城;杜骥遣其府司马夏侯祖欢等将兵救历城。魏人遂寇兖、青、冀三州,至清东而还,杀掠甚众,北边骚动。
[6]刘宋太原人颜白鹿私下进入北魏境内,被北魏抓获,要杀他,他欺骗对方说,青州刺史杜骥派他来归降北魏。北魏人将颜白鹿送到平城,北魏国主高兴地说:“杜骥是我外公的一家子。”北魏国主让崔浩给杜骥写信,并且命令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率军迎接杜骥,并到历城攻伐冀州刺史申恬。杜骥派他的司马夏侯祖欢等人统率军队前去历城援救,北魏军队攻打兖、青、冀三州,直打到清水东边才回来,诛杀掳掠了许多人,刘宋北部边境的百姓深感不安,有些骚动。
帝以魏寇为忧,咨访群臣。御史中丞何承天上表,以为:“凡备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亲之约。今欲追踪卫、霍,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发精卒十万。一举荡夷,则不足为也。若但欲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则彼必轻骑奔走,不肯会战;徒兴巨费,不损于彼,报复之役,将遂无已,斯策之最末者也。安边固守,于计为长。臣窃以曹、孙之霸,才均智敌,江、淮之间,不居各数百里。何者?斥候之郊,非耕牧之地,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弊;保民全境,不出此涂。要而归之,其策有四:一曰移远就近。今青、兖旧民及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三万余家,可悉徙置大岘之南,以实内地。二曰多筑城邑以居新徙之家,假其经用,春夏佃牧,秋冬入保。寇至之时,一城千家,堪战之士,不下二千,其余赢弱,犹能登陴鼓噪,足抗群虏三万矣。三曰纂偶车牛以载粮械。计千家之资,不下五百耦牛,为车五百两,参合钩连以卫某众;设使城不可固,平行趋险,贼所不能干,有急徵发,信宿可聚。四曰计丁课仗。凡战士二千,随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习,铭刻由己,还保输之于库,出行请以自新。弓利铁,民不得者,官以渐充之。数年之内,军用粗备矣。近郡之师,远屯清、济。功费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今因民所利,导而帅之,兵强而敌不戒,国富而民不劳,比于优复队伍,坐食粮廪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文帝对北魏的侵犯非常担心,向大臣们征求意见。御史中丞何承天呈上奏表,认为:“大凡防备匈奴侵犯的计策不过有两种:武将想尽征伐作战的办法,儒士却主张利用和亲的办法建立互不侵犯的关系。现在想要追寻卫青、霍去病 的做法,自然就非要在淮河、泗水流域扩大农田面积不可,并使青州、徐州内部力量充实起来,老百姓有丰盈的存储,田野里有积存起来的谷子,然后,发动十万精兵,一举荡平夷蛮,就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了。如果仅仅是想派兵追击讨伐,报复其侵犯暴虐的仇怨,他们一定会轻装逃走,不肯与我们正面打一仗。白白地浪费巨大的财物,而他们却无丝毫损失,这种互相报复的征伐,从此将不会停止,这是最下等的办法。安定边境,巩固边防才是长远之计。我私下里认为,曹操、孙权之所以能各霸一方,是因为他们才能智慧势均力敌。长江、淮河之间地带,各自有数百里没有人家居住。为什么?因为那是各自细探出没的地方,而不是耕地放牧的地方。因此,坚壁清野等待他们的到来,整顿士卒修缮兵器以抓住他们的弱点。保护老百姓,维持国家领土的完整,不会超出这条途径。简要归纳说来,办法有四项:一是将住在远处的老百姓迁到附近来。现在青州、兖州的当地百姓和冀州新归附的人,在边界上住有三万多户,可崐以将他们全部迁到大岘的南边,以此来充实境内的力量。二是多多修建城邑,让新迁来的人家有房子住,一个城堡内有一千户,能够参加战斗的人不会少于二千,剩下那些老幼病残的,还能登到城堡上呐喊助战,这样一来,足能抵抗住寇贼三万人。三是将百姓使用的车、牛编排搭配起来,用来拉粮食、武器,合计一千户的财产,不少于一千头牛、五百辆车,将它们放在一起,相互搭配好,用来保护众人。即使城池不牢固了,还可以从平地进入险要地带,这样一来,贼寇就不能再进一步干犯了,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临时聚众,两夜就可以聚合好。四是计算士卒数目、准备武器。一个城池大致要有二千名士卒,按照他们各自的长处,发给他们不同的器械,使他们每个人都有武器,平时进行军事训练,让他们自己刻上记号,练习完毕后,将武器交回到军库内统一保存,出战时就把它们拿出来自己将它磨好。在民间不能得到的弓箭和锐利的铁制武器,官府应该逐渐补充齐全。几年之内,军事等方面的准备就可初具规模了。附近各郡军队,要到很远的清水、济水驻扎,费事费财,哀怨和叹息也会更深。依我所见,不如用当地的老百姓更容易些。现在,我们应该按照对老百姓有好处的准则去做,引导并统率他们,这样,兵力强盛就没有敌寇进犯的忧虑,国家富强了而老百姓并不劳苦,同原来免除士卒的赋税,只是坐吃粮食相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7]魏金城边固、天水梁会,与秦、益杂民万余户据上东城反,攻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拒却之。氐、羌万余人,休官、屠各二万余人皆起兵应固、会,敕文击固,斩之,余众推会为主,与敕文相攻。
[7]北魏金城人边固、天水人梁会和秦、益两地杂居的老百姓一万多户据守上东城,起来造反,他们的攻势直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抵抗并击退了叛乱者。氐、羌两族一万多人、休官、屠各部族两万多人都起兵响应边固、梁会。封敕文迎击边固,把他杀了,其余造反的人又推举梁会做他们的领头人,同封敕文相对抗。
[8]夏,四月,甲申,魏主至长安。
[8]夏季,四月,甲申(初一),北魏国主到达长安。
[9]丁未,大赦。
[9]丁未(二十四日),刘宋实行大赦。
[10]仇池人李洪聚众,自言应王;梁会求救于氐王杨文德,文德曰:“两雄不并立,若须我者,宜先杀洪。”会诱洪斩之,送首于文德。五月,癸亥,魏主遣安丰公闾根帅骑赴上,未至,会弃东城走。敕文先掘重堑于外,严兵守之,格斗从夜至旦。敕文曰:“贼知无生路,致死于我,多杀伤士卒,未易克也。”乃以白虎幡宣告会众,降者赦之,会众遂溃;分兵追讨,悉平之。略阳人王元达聚众屯松多川,敕文又讨平之。
[10]仇池人李洪集结百姓,自称应该做王。梁会向氐王杨文德求救,杨文德说:“两雄不能同行并立,如果一定需要我帮忙,你应该先杀了李洪。”于是,梁会诱骗出李洪将他杀了,并把李洪的头颅送给杨文德看。五月,癸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安丰公闾根率领骑兵奔赴上,还未到达,梁会就已放弃上东城逃走了。封敕文事先就在外围挖好了几重壕沟,然后派兵严加防守,两军在这里搏斗,从夜里一直杀到第二天早晨。封敕文说:“贼人知道他们没有活路,同我们以命相拼,杀死和杀伤了我们很多士卒,我们不容易战胜他们。”于是,封敕文高举起一块白虎幡,大声告诉梁会部下,投降的可得到赦免。梁会部众立刻崩溃。封敕文分别派兵讨伐,结果将这次造反全部平定了。略阳人王元达集结民众屯居于松多川,封敕文又前去讨伐,平定了他们。
[11]盖吴收兵屯杏城,自号秦地王,声势复振。魏主遣永昌王仁,高凉王那督北道诸军计之。
[11]北魏叛民领盖吴收集残余部众屯居杏城,自封秦地王,声势又高涨起来。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督统北道各路军队前去讨伐。
[12]檀和之等拔区粟,斩范扶龙,乘胜入象浦;林邑王阳迈倾国来战,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宗悫曰:“吾闻外国有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拒,象果惊走,林邑兵大败。和之遂克林邑,阳迈父子挺身走。所获未名之宝,不可胜计,宗悫一无所取,还家之日,衣栉萧然。
[12]檀和之等人攻下区粟,斩了范扶龙,并乘胜追击到象浦。林邑国王范崐阳迈发动全国兵力出来迎战,把马匹的锐甲披到大象身上,象阵前后望不到头。宗说:“我听说外国有狮子,它的威严可以使百兽顺从。”于是,他们制造了许多狮子形的东西,与大象相对峙,大象果然被狮子惊吓逃跑,林邑国军队大败。檀和之于是攻占了林邑国。范阳迈父子赶紧逃走。刘宋军得到叫不上名字的财宝不可胜数,宗没拿一件东西,回家那天,他的穿着仍很俭朴。
[13]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13]六月,癸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14]甲申,魏发冀、相、定三州兵二万人屯长安南山诸谷,以备盖吴窜逸。丙戌,又发司、幽、定、冀四州兵十万人筑畿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纵千里。
[14]甲申(初二),北魏出动冀、相、定三州二万兵,屯驻长安南山各个山谷中,防备盖吴败后窜逃到别的地方去。丙戌(初四),又出动司、幽、定、冀四州十万兵修筑京畿外围的要塞,这一工程东起上谷、西到黄河,绵延覆盖达一千里。
[15]帝筑北堤,立玄武湖,筑景阳山于华林园。
[15]刘宋文帝下令修筑北堤,建造玄武湖,在华林园建造景阳山。
[16]秋,七月,辛未,以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坦,骥之兄也。初,杜预之子耽,避晋乱,居河西,仕张氏。前秦克凉州,子孙始还关中。高祖灭后秦,坦兄弟从高祖过江。时江东王、谢诸族方盛,北人晚渡者,朝廷悉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皆不得践清涂。上尝与坦论金日,曰:“恨今无复此辈人!”坦曰:“日假生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晋氏丧乱,播迁凉土,世业相承,不殒其旧;直以南渡不早,便以荒伧赐隔。日,胡人,身为牧圉;乃超登内侍,齿列名贤。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16]秋季,七月,辛未(二十日),文帝任命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杜坦是杜骥的哥哥。当初,晋朝名将杜预的儿子杜耽为躲避晋朝战乱迁移到河西居住,在张氏那里做官。前秦攻克了凉州后,杜家的子孙才回到关中。刘宋高祖灭了后秦后,杜坦兄弟跟着高祖渡过长江。此时,江东的王、谢几个家族正处于兴盛时期,晚来的北方人就受到歧视,朝廷把他们看成是从北方荒凉之地来的乡巴佬,即便有才能可以任用也不允许在朝廷中担任清贵之官。文帝曾同杜坦谈论过金日,说:“遗憾的是现在世上再也没有金日这类难得之才了!”杜坦说:“假如金日生活在今天,让他去养马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为人所知呢!”文帝脸色大变说:“你为什么认为朝廷对人太薄了呢?”杜坦说:“请以我自身为例:我原来是中华的豪富望族,因为晋氏作乱,不得不迁移到凉州居住,世世代代承袭官职,并没有因为迁徙而受到削减。可是,如今仅仅是因为我们渡江南晚了些,就把我们排斥为边远的粗野之人。金日是匈奴人,身为朝廷马厩管马之人,却能越级提拔做到了内侍,而且与其他名才贤士们相并列。如果像现在这样,即使圣明的朝廷再次选拔贤才,恐怕也不一定能轮到我的。”文帝听罢默不作无声。
[17]八月,魏高凉王那等破盖吴,获其二叔;诸将欲送诣平城,长安镇将陆俟曰:“长安险固,风俗豪忮,平时犹不可忽,况承荒乱之馀乎!今不斩吴,则长安之变未已也。吴一身潜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之众以追一人,又非长策。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擒之必矣。”诸将咸曰:“今贼党众已散,唯吴一身,何所能至?”俟曰:“诸君不见毒蛇乎!不断其首,犹能为害。吴天性凶狡,今若得脱,必自称王者不死,以惑愚民,为患愈大。”诸将曰:“公言是也。但得贼不杀,而更遣之,若遂往不返,将何以任其罪?”俟曰:“此罪,我为诸君任之。”高凉王那亦以俟计为然,遂赦二叔,与刻期而遣之。及期,吴叔不至,诸将皆咎俟,俟曰:“彼伺之未得其便耳,必不负也。”后数日,吴叔果以吴首来,传诣平城。永昌王仁讨吴余党白广平、路那罗,悉平之。以陆俟为内都大官。
[17]八月,北魏高凉王拓跋那等率将士击败盖吴,俘获了盖吴的两个叔父。将士们想要把他们押送到平城,镇守长安的大将陆俟说:“长安险要坚固,风俗豪爽强悍,和平时期都不应该被忽视,何况正是在战乱之后呢!现在如果不杀了盖吴,长安的战乱就不会停止。盖吴如今一人潜逃鼠窜,不是他的亲信,谁能把他抓获呢!如果留下十万人去追捕盖吴一人,也不是长久之策。我崐们不如私下里释放盖吴的叔父,同时也赦免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让他们自己去寻找盖吴,这样,我们一定会抓到盖吴”。众将领都说:“现在盗贼党羽已经溃散,只有盖吴一人逃走了,他能逃到什么地方呢?”陆俟说:“各位没有看见过毒蛇吗?不斩断它的头,它还能去伤害人。盖吴天性凶狠狡诈,如今如果得以逃脱,一定会宣称做王的人不会被杀死,以此来迷惑愚昧无知的百姓,这样一来,给我们造成的祸患会更大。”众将领们说:“你说得很对。只是俘获了贼寇不杀,反而放走,假如他们不再回来了,谁来承担这一罪过呢?”陆俟说:“这一罪过,我替各位承担。”高凉王拓跋那也认为陆俟的计策是正确的,于是赦免盖吴的两个叔父,同他们定下返回日期后就将他们放走了。到了约定的日期,盖吴的两个叔父没有回来,各将领都怪罪陆俟,陆俟说:“他们只不过是还没有机会下手罢了,他们一定不会辜负我们。”几天后,盖吴的叔父果然拿着盖吴的头回来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平城。永昌王拓跋仁讨伐盖吴余党白广平和路那罗,都平定了。北魏任命陆俟为内都大官。
会安定卢水胡刘超等聚众万余人反,魏主以俟威恩著于关中,复加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长安,谓俟曰:“关中奉化日浅,恩信未洽,吏民数为逆乱。今朕以重兵授卿,则超等必同心协力,据险拒守,未易攻也;若兵少,则不能制贼,卿当自以方略取之。”俟乃单马之镇。超等闻之,大喜,以俟为无能为也。
正巧又赶上安定的卢水胡人刘超等人集聚一万多人造反,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陆俟的威力和恩德在关中都很有名,又加授陆俟为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守长安。拓跋焘对陆俟说:“关中接受我们的教化还没有多长时间,我们的恩德信誉还没有树立起来,因此,那里的官吏和老百姓几次发动叛乱。现在,我把重兵交给你,刘超等知道后也必然会齐必协力,共同把守险要抗拒你,他们不是很容易就攻取的,我们派的兵少,不能制服贼寇。你应该自己谋划策略取得胜利。”陆俟一个人骑马到长安去镇守。刘超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他们认为陆俟不能有所作为。
俟既至,谕以成败,诱纳超女,与为姻戚以招之;超自恃其众,犹无降意。俟乃帅其帐下亲往见超,超使人逆谓俟曰:“从者过三百人,当以弓马相待;不及三百人,当以酒食相供。”俟乃将二百骑诣超。超设备甚严,俟纵酒尽醉而还。顷之,俟复选敢死士五百人出猎,因诣超营;约曰:“发机当以醉为限。”既饮,俟阳醉,上马大呼,手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杀伤千数,遂平之。魏主征俟还,为外都大官。
陆俟到了那里后,以事情的成败,生死存亡的利害来劝导刘超等人,还以娶刘超的女儿为妻做诱饵,通过与刘超联姻而达到招纳刘超归顺的目的。但是,刘超却自恃他手下人多,还是没有归降的意思。于是,陆俟就带着他的侍卫将领亲自去见刘超。刘超派人前去迎接,对陆俟说:“你的随从士卒超过三百人,我们就用弓箭战马来对待,如果不到三百人,我们就会用美酒佳肴来款待。”于是,陆俟就带了二百名骑士到了刘超那里,刘超戒备很严,而陆俟却只是纵酒豪饮,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返回自己的驻地。不久,陆俟又挑选出五百名敢死士卒出外狩猎,顺便到了刘超所在的军营,他要求士卒们说:“发动攻击的时间应该以我喝醉的时候为限。”刘超款待了陆俟,酒喝了一会儿,陆俟表面上假装大醉,跳上马大声呼喊,亲手斩了刘超的头,他手下的士卒应声而起进行狙击,杀死杀伤刘超将士一千多人,于是,平定了那里。拓跋焘将陆俟召回平城,封他为外都大官。
[18]是岁,吐谷浑复还旧土。
[18]这一年,吐谷浑汗国又回到过去的土地上生活。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五卷(回目录)
宋纪七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四年(丁亥、447)
宋纪七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丁亥,公元447年)
[1]春,正月,甲戌,大赦。
[1]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刘宋实行大赦。
[2]魏吐京胡及山胡曹仆浑等反;二月,征东将军武昌王提等讨平之。
[2]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酋长曹仆浑等起来反叛。二月,北魏征东将军武昌王拓跋提等人前去讨伐并平定了叛乱。
[3]癸未,魏主如中山。
[3]癸未(初五),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中山。
[4]魏师之克敦煌也,沮渠牧犍使人斫开府库,取金玉及宝器,因不复闭;小民争入盗取之,有司索盗不获。至是,牧犍所亲及守藏者告之,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药,潜杀人前后以百数;况复姊妹皆学左道。有司索牧犍家,得所匿物;魏主大怒,赐沮渠昭仪死,并诛其宗族,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又有告牧犍犹与故臣民交通谋反者,三月,魏主遣崔浩就第赐牧犍死,谥曰哀王。
[4]北魏大军攻克敦煌后,沮渠牧犍派人砍开了府库,拿走了金银珠宝玉器,府库大门再也没有能够关上,当地老百姓争抢着进去偷走金银财宝,有关部门搜捕盗贼而没有抓获到一个。到此时,沮渠牧犍的亲信及守护府库的人才向北魏朝廷告发了沮渠牧犍,并且说沮渠牧犍父子藏起了许多毒药,偷偷杀掉的人前后有一百多。还有,沮渠牧犍的姐妹们都学会邪门歪道的法术。有关部门搜查了沮渠牧犍的家,得到了沮渠牧犍匿藏的东西。拓跋焘大怒,下令沮渠昭仪自杀,并诛灭了沮渠宗族,只有沮渠祖由于最早投降而免于一死。又有人告发说沮渠牧犍还在与他的旧时官吏、百姓秘密来往,图谋反叛,三月,拓跋焘派崔浩去沮渠牧犍家,让他在家里自杀,谥号为哀王。
[5]魏人徒定州丁零三千家于平城。
[5]北魏将定州的丁零部落三千户迁到了平城。
[6]六月,魏西征诸将扶风公处真等八人,坐盗没军资及虏掠赃各千万计,并斩之。
[6]六月,北魏西征诸将领扶风公拓跋处真等八名大将因盗卖和吞没军用物资,及抢夺掳掠赃物每人各得钱财数以千万计,一起被处死。
[7]初,上以货重物轻,改铸四铢钱。民多翦凿古钱,取铜盗铸。上患之。录尚书事江夏王义恭建议,请以大钱一当两。右仆射何尚之议曰:“夫泉贝之兴,以估货为本,事存交易,岂假多铸!数少则币重,数多则物重,多少虽异,济用不殊。况复以一当两,徒崇虚价者邪!若今制遂行,富人之赀自倍,贫者弥增其困,惧非所以使之均壹也。”上卒从义恭议。
[7]当初,刘宋文帝认为钱币面值太大而东西的价格却很低,下令改铸新的四铢钱,老百姓也有很多人把古钱毁掉,用这些铜自己偷偷铸造新钱,文帝为此很忧虑。录尚书事江夏王刘义恭向文帝建议,请求用一个大钱当两个小钱。右仆射何尚之发表议论说:“钱币的兴起,是以估量货物的价值为标准的,这种事情只要有买卖交易就会存在,怎能凭借多铸钱币来影响它呢!钱币数量少钱币价值就高,钱币数量多货物价值就高,钱币的数量多少虽然不一样,但它们的使用功能却没有什么不同。何况用一个大钱当作二个小钱,只是增加了表面价值呢!如果我们实行这个以一个大钱当二个小钱花的办法,富人的财物自然会成倍增加,贫苦百姓则会更加贫困起来,这样做恐怕并不是我们要使社会达到贫富均衡的好办法。”文帝最终采纳了刘义恭的建议。
[8]秋,八月,乙未,徐州刺史衡阳文王义季卒。义季自彭城王义康之贬,遂纵酒不事事。帝以书诮责,且戒之;义季犹酣饮自若,以至成疾而终。
[8]秋季,八月,乙未(二十日),刘宋徐州刺史衡阳文王刘义季去世。自从彭城王刘义康被贬后,刘义季就开始纵酒,不做他应该做的事。文帝写信讥讽责备,并且劝诫他,刘义季还是一如既往地豪饮不止,以致因酗酒过度成病而死。
[9]魏乐安宣王范卒。
[9]北魏乐安宣王拓跋范去世。
[10]冬,十月,壬午,胡藩之子诞世杀豫章太守桓隆之,据郡反,欲奉前彭城王义康为主;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归,过豫章,击斩之。
[10]冬季,十月,壬午(初八),刘宋胡藩的儿子胡诞世杀了豫章太守桓隆之,占据豫章郡反叛朝廷。他想要拥戴前彭城王刘义康做皇帝,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在卸任回京途中,路过豫章,击败斩杀了胡诞世。
[11]十一月,甲寅,封皇子浑为汝阴王。
[11]十一月,甲寅(初十),封皇子刘浑为汝阴王。
[12]十二月,魏晋王伏罗卒。
[12]十二月,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去世。
[13]杨文德据葭芦城,招诱氐、羌,武都等五郡氐皆附之。
[13]杨文德占据了北魏的葭芦城,并招抚诱降氐、羌族人,武都等五个郡的氐人全部归附。
二十五年(戊子、448)
二十五年(戊子、公元448年)
[1]春,正月,魏仇池镇将皮豹子帅诸军击之。文德兵败,弃城奔汉中。豹子收其妻子、僚属、军资及杨保宗所尚魏公主而还。
[1]春季,正月,北魏仇池镇将皮豹子率领各路大军攻伐杨文德。杨文德军队战败,放弃葭芦城,逃回汉中。皮豹子逮捕了杨文德的妻子、孩子、幕僚臣属,没收了他所有的军用物资,同时又逮捕了杨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大胜而回。
初,保宗将叛,公主劝之。或曰:“柰何叛父母之国?”公主曰:“事成,为一国之母,岂比小县公主哉!”魏主赐之死。
当初,杨保宗要叛离北魏时,公主力加劝诱鼓励。有人问公主说:“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父母的国家?”公主回答说:“此事成功,我就是一国之母,这怎能同我现在的小县公主身份相比呢?”北魏国主拓跋焘命她自杀。
杨文德坐失守,免官,削爵土。
杨文德因为失去所镇守的土地,因而被罢免了官职,削去了爵位和封地。
[2]二月,癸卯,魏主如定州,罢塞围役者;遂如上党,诛潞县叛民二千余家,徒河西离石民五千余家于平城。
[2]二月,癸卯(疑误),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去定州,命令解散在京畿外围修筑要塞工事的人。然后又前往上党,下令诛戮潞县反叛百姓二千多户,并强迫河西郡、离后镇百姓五千多户迁到平城。
[3]闰月,己酉,帝大搜于宣武场。
[3]闰二月,己酉(初七),刘宋文帝在宣武场举行阅兵大典。
[4]初,刘湛既诛,庾炳之遂见宠任,累迁吏部尚书,势倾朝野。炳之无文学,性强急轻浅。既居选部,好诟詈宾客,且多纳货赂;士大夫皆恶之。
[4]当初,刘湛被诛杀后,吏部郎庾炳之受到文帝的宠信,官职不断升迁直到吏部尚书,其势力在朝野上下无人能及。但是,庾炳之没有才学,而且性情暴躁又极浅薄。官居吏部尚书之后,喜欢污辱漫骂来访的客人,并且大肆接受贿赂,士大夫们都非常讨厌、憎恶他。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于私宅,为有司所纠。上薄其过,欲不问。仆射何尚之因极陈炳之之短曰:“炳之见人有烛盘、佳驴,无不乞丐;选用不平,不可一二;交结朋党,构扇是非,乱俗伤风,过于范晔,所少,贼一事耳。纵不加罪,故宜出之。”上欲以炳之为丹杨尹。尚之曰:“炳之蹈罪负恩,方复有尹京赫赫之授,乃更成其形势也。古人云:‘无尝无罚,虽尧、舜不能为治。’臣昔启范晔,亦惧犯颜,苟白愚怀,九死不悔。历观古今,未有众过藉藉,受货数百万,更得高官厚禄如炳之者也。”上乃免炳之官,以徐湛之为丹杨尹。
庾炳之在个人私宅留宿两名令史,受到有关部门弹劾,而文帝认为他的错误很小,想不作处理。仆射何尚之因此竭力揭发庾炳之的缺点错误,说:“庾炳之看见别人有蜡烛盘、好驴等,没有他不想去要的;他选人用人不公正事例更不是一两件。他结交培养自己的党羽,制造拨弄是非,离间他人,伤风败俗,超过了范晔,他比范晔少的就是还没有反叛朝廷这一件事而已。即使不加罪于他,也应该将他降职外放。”文帝想要让庾炳之作丹杨尹。何尚之说:“庾炳之犯了罪辜负了给予他的恩德,现在又煊赫地封授他堂堂丹杨尹这样的美差,这是进一步增加他的气势。古人说:‘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即使是尧、舜也不能使天下太平!’我过去在陛下面前谈论范晔,也害怕会冒犯龙颜,可是现在我想只要把我心中一些想法都说出来,即使冒着九死的危险,也是不后悔崐的。历观从古至今的诸多大事,从没有过恶迹昭彰,收受贿赂达几百万,而能进一步得到高官厚禄象庾炳之这样的人呀。”文帝这才罢免了庾炳之的官职,任命徐湛之作丹杨尹。
[5]彭城太守王玄谟上言:“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事。”夏四月,乙卯,以武陵王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5]刘宋彭城太守王玄谟上书文帝说:“彭城位兼水陆交通要道,请求派皇子亲临彭城主持政事。”夏季,四月,乙卯(十四日),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6]五月,甲戌,魏以交趾公韩拔为鄯善王,镇鄯善,赋役其民,比之郡县。
[6]五月,甲戌(初四),北魏任命交趾公韩拔为鄯善国国王,镇守鄯善,对老百姓征发的赋税和劳役,参照北魏内地郡县。
[7]当两大钱行之经时,公私不以为便;己卯,罢之。
[7]刘宋用一个大钱顶两个小钱的流通办法,实行了一段时间,朝廷和个人都认为太不方便。己卯(初九),下令废除这一规定。
[8]六月,丙寅,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进位司空。
[8]六月,丙寅(二十六日),刘宋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晋升为司空。
[9]辛酉,魏主如广德宫。
[9]辛酉(二十一日),北魏国主前往广德宫。
[10]秋,八月,甲子,封皇子为淮阳王。
[10]秋季,八月,甲子(二十五日),刘宋朝廷封皇子刘为淮阳王。
[11]西域般悦国去平城万有余里,遣使诣魏,请与魏东西合击柔然;魏主许之,中外戒严。
[11]西域般悦国离平城有一万多里,派使节到北魏,请求和北魏联合从东西方向共同夹击柔然国。北魏国主同意,下令北魏内外严格警戒。
[12]九月,辛未,以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12]九月,辛未(初二),刘宋任命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13]丙戌,魏主如阴山。
[13]丙戌(十七日),北魏国主前去阴山。
[14]魏成周公万度归击焉耆,大破之,焉耆王鸠尸卑那奔龟兹。魏主诏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帅所部兵会度归讨西域。和说降柳驴等六城,因共击波居罗城,拔之。
[14]北魏成周公万度归攻伐焉耆国,大败焉耆。焉耆国王鸠尸卑那逃奔到龟兹。北魏国主下诏,命令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率领所部军队与万度归会师,然后讨伐西域。唐和劝说并收降了柳驴等六个城池,于是又趁机共同攻伐波居罗城,最后把它攻克。
[15]冬,十月,辛丑,魏弘农昭王奚斤卒,子它观袭。魏主曰:“斤关西之败,罪固当死;朕以斤佐命先朝,复其爵邑,使得终天年,君臣之分亦足矣。”乃降它观爵为公。
[15]冬季,十月,辛丑(初三),北魏弘农昭王奚斤去世,他的儿子奚它观继承王位。北魏国主拓跋焘说:“奚斤在关西之战战败,论罪行本来应该处死。我因为他曾经辅佐过先帝,所以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这才使得他能够寿终天年,国君与臣子的情分到此也足够了。”于是,将奚它观的爵位降为公爵。
[16]癸亥,魏大赦。
[16]癸亥(二十五日),北魏实行大赦。
[17]十二月,魏万度归自焉耆西讨龟兹,留唐和镇焉耆。柳驴戍主乙直伽谋叛,和击斩之,由是诸胡咸服,西域复平。
[17]十二月,北魏万度归从焉耆向西挺进征讨龟兹,留下唐和镇守焉耆。驻守柳驴的官员乙直伽阴谋反叛,唐和进行反击,斩了乙直伽。从此,诸胡人都畏服于唐和,西域重新平定。
[18]魏太子朝于行宫,遂从伐柔然。至受降城,不见柔然,因积粮于城内,置戍而还。
[18]北魏太子拓跋晃到行宫朝见北魏国主拓跋焘,跟着父亲征伐柔然,进崐军到受降城,却看不见柔然兵卒的影子,因而将粮食囤积在城内,在那里设置戍边军队,尔后返回。
二十六年(己丑、449)
二十六年(己丑、公元449年)
[1]春,正月,戊辰朔,魏主飨群臣于漠南。甲戌,复伐柔然。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西道,魏主与太子出涿邪山,行数千里。柔然处罗可汗恐惧远遁。
[1]春季,正月,戊辰朔(初一),北魏国主在漠南犒劳各位大臣。甲戌(初七),再次讨伐柔然。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进军,略阳王拓跋羯儿由西路挺进,北魏国主和太子拓跋晃则率军穿过涿邪山,行军几千里。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非常恐惧,远远逃走。
[2]二月,己亥,上如丹徒,谒京陵。三月,丁巳,大赦。募诸州乐移者数千家以实京口。
[2]二月,己亥(初三),文帝前去丹徒,拜谒京陵。三月,丁巳(疑误),实行大赦。募集各个州郡愿意移居的几千户迁来充实京口。
[3]庚寅,魏主还平城。
[3]庚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4]夏,五月,壬午,帝还建康。
[4]夏季,五月,壬午(十七日),文帝回到建康。
[5]庚寅,魏主如阴山。
[5]庚寅(二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6]帝欲经略中原,群臣争献策以迎合取宠。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好进言,帝谓侍臣曰:“观玄谟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御史中丞袁淑言于上曰:“陛下今当席卷赵、魏,检玉岱宗;臣逢千载之会,愿上封禅书。”上悦。淑,耽之曾孙也。
[6]刘宋文帝想要收复中原,文武百官们争相献计献策去迎合,希望以此受到文帝的宠爱。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其喜好进言,文帝对侍臣说:“仔细琢磨王玄谟的陈述,使人顿有霍去病封狼居胥时的感觉。”御史中丞袁淑对文帝说:“陛下您现在应该席卷赵魏旧土,去泰山祭祀天地神祗。我正赶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愿意向您奉上封禅书。”文帝很高兴。袁淑是袁耽的曾孙。
秋,七月,辛未,以广陵王诞为雍州刺史。上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租税,悉给襄阳。
秋季,七月,辛未(初七),任命广陵王刘诞为雍州刺史。文帝认为襄阳向外与函谷关、黄河相接壤,因此打算扩大充实襄阳的财力,于是,撤销了江州军府,将江州的文武百官全都配备给雍州;湘州人向朝廷交纳的田租税款也全都转给了襄阳。
[7]九月,魏主伐柔然,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中道。柔然处罗可汗悉国内精兵围那数十重;那掘堑坚守,处罗数挑战,辄为那所败。以那众少而坚,疑大军将至,解围夜去;那引兵追之,九日九夜。处罗益惧,弃辎重,逾穹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魏主会于广泽。略阳王羯儿收柔然民畜凡百余万。自是柔然衰弱,屏迹不敢犯魏塞。冬,十二月,戊申,魏主还平城。
[7]九月,北魏国主讨伐柔然国,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率军挺进,略阳王拓跋羯儿从中路进军。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将国内所有精锐部队调来,把拓跋那的部队包围了几十层,拓跋那挖深沟坚守阵地。郁久闾吐贺真几次向拓跋那挑战,都被拓跋那打败。郁久闾吐贺真认为拓跋那士卒人数少却很顽强,怀疑援助拓跋那的主力大军将要来到,因此,撤去包围,连夜率军离开。拓跋那带邻士卒奋勇追击九天九夜。郁久闾吐贺真越发害怕,丢下辎重物资,穿过穹隆岭远远逃走。拓跋那缴获了郁久闾吐贺真丢下的辎重物资,率领大军返回,同北魏国主在广泽会合。略阳王拓跋羯儿俘虏了柔然百姓和牲畜差不多有一百多万。从此,柔然国国力衰败,躲起来不再敢侵犯北魏边塞地区。冬季,十二月,戊申(十七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
[8]沔北诸山蛮寇雍州,建威将军沈庆之帅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等二万人讨之,八道俱进。先是,诸将讨蛮者皆营于山下以迫之,蛮得据山发矢石以击,官军多不利。庆之曰:“去岁蛮田大稔,积谷重岩,不可与之崐旷日相守也。不若出其不意,冲其腹心,破之必矣。”乃命诸军斩木登山,鼓噪而前,群蛮震恐;因其恐而击之,所向奔溃。
[8]沔水北部居住的各山地蛮族侵犯雍州,刘宋建威将军沈庆之率领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等二万人讨伐,分八路一同进军。在此之前,各个将领们讨伐蛮人,都在山下驻扎营地以此迫使他们投降。蛮人就占据陡峻山势,发射乱石利箭来回击,刘宋将领们多次失利。杨庆之说:“去年,蛮人的庄稼大获丰收,他们把粮食都囤积在悬崖峭壁上,我们不能和他们长期对抗。不如出其不意,直杀入他们的内部,一定会打败他们。”于是,命令各路大军砍伐树木,向山上攀登,擂着鼓呐喊着,向前进攻,各蛮族震惊恐慌。沈庆之等趁他们惊恐发动进攻,所过之处,各蛮族立刻全线崩溃,四处逃散。
二十七年(庚寅、450)
二十七年(庚寅,公元450年)
[1]春,正月,乙酉,魏主如洛阳。
[1]春季,正月,乙酉(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去洛阳。
[2]沈庆之自冬至春,屡破雍州蛮,因蛮所聚谷以充军食,前后斩首三千级,虏二万八千余口,降者二万五千余户。幸诸山大羊蛮凭险筑城,守御甚固。庆之击之,命诸军连营于山中,开门相通,各穿池于营内,朝夕不外汲。顷之,风甚,蛮潜兵夜来烧营,诸军以池水沃火,多出弓弩夹射之,蛮兵散走。蛮所据险固,不可攻,庆之乃置六戍以守之。久之,蛮食尽,稍稍请降,悉迁于建康以为营户。
[2]建威将军沈庆之从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季,多次击败雍州境内的蛮族反抗势力,依靠蛮族囤积的粮食,充实自己军队的粮草,前后共杀蛮族三千人,俘虏了二万八千多人,收降了二万五千多户。幸诸山的大羊蛮族凭借险要地势构筑城堡,防守抵御都很牢固。沈庆之前来攻打,他命令军队在山里连营扎寨,营房房门都打开互相接通,然后在营地内挖掘水池,从早到晚都不外出取水。不久,风刮得越来越厉害,蛮人偷偷派兵在夜里潜入放火烧营。沈庆之用蓄水池中的水浇灭了大火,用大批弓弩在两边发射,蛮族军队逃散。他们所占据的位置险要坚固,无法攻破。沈庆之又设六个戍所来监守。时间一长,蛮族军队的粮食吃完了,慢慢地有人请求归降,朝廷便把他们作为“营户”全部迁到了建康。
[3]魏主将入寇,二月,甲午,大猎于梁川。帝闻之,敕淮、泗诸郡:“若魏寇小至,则各坚守;大至,则拔民归寿阳。”边戍侦候不明,辛亥,魏主自将步骑十万奄至。南顿太守郑琨、颍川太守郑道隐并弃城走。
[3]北魏国主拓跋焘将要侵犯刘宋。二月,甲午(初三),北魏国主先到梁川进行大规模的打猎。文帝听说后,立刻诏令淮河、泗水沿岸的各个州郡:“如果魏寇小规模进犯,就各自坚守自己的城池;如果大规模进犯,就带着老百姓全部撤到寿阳。”由于边境侦察不准确而情况不明。辛亥(二十日),北魏国主亲自率领十万骑兵突然越过边境。刘宋南顿太守郑琨、颖川太守郑道隐都弃城逃跑。
是时,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镇寿阳,遣左军行参军陈宪行汝南郡事,守悬瓠,城中战士不满千人,魏主围之。
这时,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正镇守寿阳,他派左军行参军陈宪代理汝南郡事务,驻守悬瓠。悬瓠城中士卒不到一千人,北魏国主率兵围住了悬瓠。
三月,以军兴,减内外百官俸三分之一。
三月,刘宋因为战事兴起,减少朝廷内外文武百官俸禄的三分之一。
魏人昼夜攻悬瓠,多作高楼,临城以射之,矢下如雨,城中负户以汲,施大钩于冲车之端以牵楼堞,坏其南城;陈宪内设女墙,外立木栅以拒之。魏人填堑,肉薄登城,宪督厉将士苦战,积尸与城等。魏人乘尸上城,短兵相接,宪锐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城中死者亦过半。
北魏军队不分白天黑夜地连续围攻悬瓠,他们建起了许多楼车,临近城池进行射击,一时间,利箭如雨般纷纷射出。守卫悬瓠的士卒都身背门板,到井里提水。北魏军队开始在冲车的一头抛出大铁钩来勾住城楼围墙,然后再用冲车牵引大铁钩,南部城墙被扯倒了。陈宪又赶快在围墙内筑了一层小墙,小墙外部再加设一层木栅,继续抵抗。北魏军队将护城壕沟给填平了,登上城墙与刘宋军展开肉搏。陈宪督统将士苦苦奋战。当时双方战死将士的尸首堆积得同崐城墙一样高。北魏军队踏着尸首向城上攀登,双方短兵相接、激烈搏斗,陈宪锐气不减,愈战愈勇,其手下士卒也是以一当百,杀死及击伤北魏将士数以万计,守城将士也死了一多半。
魏主遣永昌王仁将步骑万余,驱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阳。时徐州刺史武陵王骏镇彭城,帝遣间使命骏发骑,赍三日粮袭之。骏发百里内马得千五百匹,分为五军,遣参军刘泰之。帅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将之,直趋汝阳。魏人唯虑救兵自寿阳来,不备彭城。丁酉,泰之等潜进,击之,杀三千余人,烧其辎重,魏人失散,诸生口悉得东走。魏人侦知泰之等兵无继,复引兵击之。坦谦之先退,士卒惊乱,弃仗走。泰之为魏人所杀,肇之溺死,天祚为魏所擒,谦之、定、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余人,马还者四百匹。
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领步、骑兵一万多,驱赶着他们在六郡所掠虏的百姓北上屯守汝阳。与此同时,刘宋徐州刺史武陵王刘骏正镇守彭城,文帝派遣秘密使节去通知刘骏,命令他出动骑兵,带上够三天吃的粮食去袭击北魏军队。刘骏发动方圆百里的一千五百匹马,分成五路,派参军刘泰之率领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分别统率这五路大军,直奔汝阳。北魏军队只顾虑刘宋的援军从泰阳来,对彭城方面毫无防备。丁酉(疑误),刘泰之等率兵偷偷向前推进,袭击北魏军队,杀死三千多人,烧毁了北魏的辎重物资,北魏士卒四处逃散、不知所往,被俘虏的刘宋军卒和老百姓也都得以乘机向东逃走。北魏军队侦探到刘泰之等没有后援部队,便又领兵反攻。坦谦之首先退却,士卒为此惊恐,大乱,纷纷抛下武器四处逃散。刘泰之被北魏军队杀死,臧肇之掉到河里溺水身亡,程天祚被北魏军队抓获,只有坦谦之、尹定、杜幼文及一些士卒共计九百多人得以逃脱,另外还有四百匹马也和他们一块返回。
魏主攻悬瓠四十二日,帝遣南平内史臧质诣寿阳,与安蛮司马刘康祖共将兵救悬瓠。魏主遣殿中尚书任城公乞地真将兵逆拒之。质等击斩乞地真。康祖,道锡之从兄也。
北魏国主围攻悬瓠达四十二天,刘宋文帝派南平内史臧质到寿阳,让他和安蛮司马刘康祖一同率兵援救悬瓠。北魏国主派遣殿中尚书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军抗击,臧质等人迎击并杀了拓跋乞地真。刘康祖是刘道锡的堂兄。
夏,四月,魏主引兵还,癸卯,至平城。
夏季,四月,北魏国主率军撤退,癸卯(十三日),抵达平城。
壬子,安北将军武陵王骏降号镇军将军,坦谦之伏诛,尹定、杜幼文付尚方;以陈宪为龙骧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壬子(二十二日),刘宋安北将军武陵王刘骏被贬为镇军将军,坦谦之被杀,尹定、杜幼文则被交付尚方做苦役,提升陈宪为龙骧将军和汝南、新蔡二郡的太守。
魏主遗帝书曰:“前盖吴反逆,扇动关、陇。彼复使人就而诱之,丈夫遗以弓矢,妇人遗以环钏;是曹正欲谲诳取赂,岂有远相服从之理!为大丈夫,何不自来取之,而以货诱我边民?募往者复除七年,是赏奸也。我今来至此土所得多少,孰与彼前后得我民邪?
北魏国主拓跋焘给刘宋文帝的信说:“以前,盖吴反叛逆行,煽动关、陇一带居民起来叛乱。你又派人前去诱导他们,把弓箭赠送给男人,把耳环金钏馈赠给女人。这只不过是他们想用欺诈诳骗的手段获取这些贿赂之财,否则,哪里会有相距甚远却甘愿服从的道理!作为大丈夫,为什么不自己前来获取,却用金银财宝诱惑我边陲百姓?你又下令说,前往投奔你的,免除七年的捐税,这是你在明目张胆地奖赏奸佞之人。我现在来到你们的国土上所得到的百姓数量,同你在此前后得到的我国百姓的数量相比,谁多谁少呢?
彼若欲存刘氏血食者,当割江以北输之,摄守南渡,当释江南使彼居之。不然,可善敕方镇、刺史、守宰严供帐之具,来秋当往取扬州。大势已至,终不相纵。彼往日北通蠕蠕,西结赫连、沮渠、吐谷浑,东连冯弘、高丽;凡此数国,我皆灭之。以此而观,彼岂能独立!
“如果你还想保存刘氏家族的祖庙烟火,你就应当把长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割让给我,长江以北的守兵撤到江南;我放弃长江以南让你居住。不然,你就应该好好命令你的方镇、刺史、太守、宰令恭恭敬敬地准备好床帐、饮食器具崐,明年秋天,我将前去攻取扬州。这是大势所趋,我最终不会放弃。以前,你北边与柔然汗国来往,西边与赫连、沮渠和吐谷浑勾结,向东又与冯弘、高丽联系,这些国家如今都被我消灭了。由此看来,你怎么能够独立存在呢?
蠕蠕吴提、吐贺真皆已死,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寇。彼若不从命,来秋当复往取之;以彼无足,故不先讨耳。我往之日,彼作何计,为掘堑自守,为筑垣以自障也?我当显然往取扬州,不若彼翳行窃步也。彼来侦谍,我已擒之,复纵还。其人目所尽见,委曲善问之。
“柔然可汗郁久闾吴提,郁久闾吐贺真都已死去,如今我就要向北征伐,首先铲除这些骑马的贼寇,你如果不遵照我的命令去做,明年秋天我当再次亲自前来攻取。因为你没有那么多骑马贼寇,所以,我先不去讨伐。我前往攻取那一天,你怎么办呢?无论你是挖壕沟自守,还是构筑城墙作为屏障,我都会大大方方地前去攻取扬州,而不像你遮遮掩掩地去耍一些小诡计。你派来的侦探我已经抓获,又把他放回去了。这个人看到了我们这里所有的一切,详细的情况你可以仔仔细细地去问他。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之,疾其勇功,已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杀之,乌得与我校邪!彼非我敌也。彼常欲与我一交战,我亦不痴,复非苻坚,何时与彼交战?昼则遣骑围绕,夜则离彼百里外宿;吴人正有斫营伎,彼募人以来,不过行五十里,天已明矣。彼募人之首,岂得不为我有哉!
“你以前派裴方明前去攻取仇池,得到了这块土地之后,你却妒嫉裴方明的勇略和战功,自己不能容纳。有这么好的大将,你尚且要杀了他,你又有什么资格前来同我较量呢!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你经常想要同我交战,我不是白痴,又不是自大骄横的苻坚,什么时候和你打一仗呢?我白天派轻骑围在你营地的周围,晚上就让他们在距离你们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宿营。你们吴人恰好有夜间侵袭对方兵营宿地的伎俩,但是,你募集的这些士卒到这里来,走不了五十里,天色已经大亮了。你所募集的这些士卒的头颅,又怎么能不被我砍下呢?
彼公时旧臣虽老,犹有智策,知今已杀尽,岂非天资我邪!取彼亦不须我兵刃,此有善咒婆罗门,当使鬼缚以来耳。”
“你父亲时代的旧臣属虽然年纪已老,都还是很有智谋的,我知道他们已经被你斩尽杀绝了,这难道不是天助我吗?战胜你也不需要动用我的兵刃器具,这里有很会念咒的婆罗门,自然会有鬼神前去把你绑送到我这里来。”
[4]侍中、左卫将军江湛迁吏部尚书。湛性公廉,与仆射徐湛之并为主上所宠信,时称江、徐。
[4]刘宋侍中、左卫将军江湛升任吏部尚书。江湛秉性公正廉洁,他和仆射徐湛之同时受文帝所宠信,当时并称江徐。
[5]魏司徒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宠任,专制朝权,尝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皆起家为郡守。太子晃曰:“先徵之人,亦州郡之选也;在职已久,勤劳未答,宜先补郡县,以新徵者代为郎吏。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浩固争而遣之。中书侍郎、领著作郎高允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遂其非而校胜于上,将何以堪之!”
[5]北魏司徒崔浩,自恃才能谋略很高并被北魏国主所宠爱信任,独揽朝中大权。他曾经推荐冀、定、相、幽、并五州的士人几十人直接做郡守。太子拓跋晃说:“早先征聘的人才,也是被作为州郡官入选的,他们担任这一职务已经很久了,辛勤劳苦却一直没得到过朝廷的报答,应该首先补充他们作郡县守令,让新征聘的人代替他们做郎吏。而且太守、县令管理百姓,应该由经历过世面有经验的人来担当。”但是,崔浩坚持力争,派这些人就任。中书侍郎兼著作郎高允听说后对东宫博士管恬说:“崔浩恐怕免不了一场灾祸。为了顺遂自己未必正确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权势的人对抗争胜,他将用什么来保全自己呢?
魏主以浩监秘书事,使与高允等共撰《国记》,曰:“务从实录。”著作令史闵湛、郗标,性巧佞,为洛所宠信。浩尝注《易》及《论语》、《诗》、《书》,湛、标上疏言:“马、郑、王、贾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内诸书,班浩所注,令天下习业。并求敕浩注《礼传》,令后生得观正义。”浩亦荐湛、标有著述才。湛、标又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以彰直笔。高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湛、标所营,分寸之间,恐为崔门万世之祸,吾徒亦无噍类矣!”崐浩竟用湛、标议,刊石立于郊坛东,方百步,用功三百万。浩书魏之先世,事皆详实,列于衢路,往来见者咸以为言。北人无不忿恚,相与谮浩于帝,以为暴扬国恶。帝大怒,使有司按浩及秘书郎吏等罪状。
北魏国主任命崔浩兼管秘书事务,让他和高允等人共同撰写《国记》,对他们说:“一定要根据事实撰写。”著作令史闵湛、郗标,性情乖巧、奸佞,很受崔浩宠信,崔浩曾经注解《易经》、《论语》、《诗经》、《书经》,闵湛、郗标就上疏建议说:“马融、郑玄、王肃、贾逵所作的注解,都不如崔浩的准确有深度,我们恳求陛下没收国内由这些人作注的各种书,颁布崔浩的注本,命令全国上下都来学习。我们还请求陛下下令让崔浩继续注解《礼记》,使后人将来能看到正确的释义。”崔浩也极力推荐闵湛、郗标有著书立说的才能。而闵湛、郗标反过来又建议崔浩把他所撰写的《国史》刻在石碑上,以此来显示作者崔浩的秉笔直书。高允听说这件事后又对著作郎宗钦说:“闵湛、郗标所搞的这一切,若有一点差错,恐怕就会给崔家带来万世的灾祸,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幸免。”崔浩竟然采纳了闵湛、郗标的建议,把《国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郊外祭祀的神坛东侧,占地一百步见方,这一工程共使用劳力三百万。崔浩写北魏祖先们的事迹,每件事都非常详细真实,他把这些陈列在交通要道上,来来往往过路的人看见后都用这些做为谈论的材料,北方鲜卑人对此没有不非常愤怒的,他们纷纷向北魏国主说崔浩的坏话,认为这是大肆张扬祖先的过错和污点。北魏国主大怒,派有关部门调查处理崔浩和其他秘书郎吏的罪。
初,辽东公翟黑子有庞于帝,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事觉,黑子谋于高允曰:“主上问我,当以实告,为当讳之?”允曰:“公帷幄庞臣,有罪首实,庶或见原,不可重为欺罔也。”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曰:“若首实,罪不可测,不如讳之。”黑子怨允曰:“君柰何诱人就死地!”入见帝,不以实对,帝怒,杀之。帝使允授太子经。
当初,辽东公翟黑子被北魏国主所庞信,奉命出使并州,在并州接受一千匹绢布的贿赂,事发后,翟黑子向高允讨计说:“主上审问我时,我是应该把实情说出来呢,还是应该把它藏起来不承认呢?”高允说:“你是朝廷宠臣,犯了罪就应该讲实话,这样或许还会被皇上赦免,不能再次欺骗皇上。”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则说:“如果你讲实话自首,很难预测皇上该怎么处理你,不如隐瞒不说。”翟黑子埋怨高允说:“你为什么要引诱我去置身于死地呢?”翟黑子入宫拜见北魏国主,没有把实情讲出来,北魏国主大怒,斩了翟黑子。后来,北魏国主又派高允教授太子拓跋晃经书。
及崔浩被收,太子召允至东宫,因留宿。明旦,与俱入朝,至宫门,谓允曰:“入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允曰:“为何等事也?”太子曰:“入自知之。”太子见帝,言“高允小心慎密,且微贱;制由崔浩,请赦其死!”帝召允,问曰:“《国书》皆浩所为乎?”对曰:“《太祖记》,前著作郎邓渊所为;《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共为之。然浩所领事多,总裁而已,至于著述,臣多于浩。”帝怒曰:“允罪甚于浩,何以得生!”太子惧曰:“天威严重,允小臣,迷乱失次耳。臣问,皆云浩所为。”帝问允:“信如东宫所言乎?”对曰:“臣罪当灭族,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欲丐其生耳。实不问臣,臣亦无此言,不敢迷乱。”帝顾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难,而允能为之!临死不易辞,信也;为臣不欺君,贞也。宜特除其罪以旌之。”遂赦之。
等到崔浩被捕入狱,太子拓跋晃召高允到东宫,留他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拓跋晃与高允一同进宫朝见,二人来到宫门时,拓跋晃对高允说:“我们进去拜见皇上,我自会引导你该做些什么。一旦皇上有什么问话,你只管按照我的话去回答。”高允问他说:“出了什么事吗?”太子拓跋晃说:“你进去自然就知道了。”太子拜见北魏国主说:“高允做事小心审慎,而且地位卑贱,人微言轻,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崔浩主管制定的,我请求您赦免他的死罪。”北魏国主召见高允,问高允说:“《国书》都是崔浩一人写的吗?”高允回答说:“《太祖记》由前著作郎邓渊撰写,《先帝记》和《今记》是我和崔浩两人共同撰写的。但是崔浩兼事很多,他只不过是总揽了一下《国书》的大纳而已,并未亲自撰写多少,至于撰写工作,我做得要比崔浩多得多。”北魏国主大怒说:“高允的罪行比崔浩要严重,怎么能让他不死呢?”太子拓跋晃很害怕,说:“陛下盛怒之下威严凝重,高允这么一个小臣被您的威严吓得惊慌失崐措、失去理智而语无伧次了。我以前曾经问过他这件事,他说全是崔浩一人干的。”北魏国主质问高允说:“真的像太子所说的那样吗?”高允回答说:“以我的罪过是应该灭族的,不敢用虚假的话欺骗您。太子是因为我很久以来一直在他身边侍奉讲书而可怜我的遭遇,想要放我一条生路。实际上,他确实没有问过我,我也确实没有对他说这些话,我不敢胡言乱语欺骗您。”北魏国主回过头去对太子说:“这就是正直呵!这在人情上很难做到,而高允却能做得到!马上就要死了却也不改变他说的话,这就是诚实。作为臣子,不欺骗皇帝,这就是忠贞。应该特别免除他的罪,作为榜样而褒扬他的品质。”于是,赦免了高允。
于是召浩前,临诘之。浩惶惑不能对。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帝命允为诏,诛浩及僚属宗钦、段承根等,下至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为。帝频使催切,允乞更一见,然后为诏。帝引使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若直以触犯,罪不至死。”帝怒,命武士执允。太子为之拜请,帝意解,乃曰:“无斯人,当有数千口死矣。”
此时,北魏国主又召见崔浩前来,亲自审问他。崔浩恐慌迷惑回答不上来。而高允当时却是件件事申述得明明白白,有条有理。北魏国主于是命令高允写诏书:诛斩崔浩和他的幕僚宗钦、段承根等人,以及他们的部属、僮仆,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全都夷灭五族。高允犹豫不敢下笔,北魏国主多次派人催促,高允恳求再晋见北魏国主一次,然后再写诏书。北魏国主命人将他带到自己跟前,高允说:“崔浩被捕入狱,如果还有其他别的原因,我不敢多说。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冒犯了皇族,他的罪过还达不到被处死的程度。”北魏国主大怒,命令武士逮捕高允。太子拓跋晃为他求情,北魏国主的怒气才稍稍平息,说:“没有这个人,就该会有几千人被处死。”
六月,己亥,诏诛清河崔氏与浩同宗者无远近,及浩姻家范阳庐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并夷其族,余皆止诛其身。絷浩置槛内,送城南,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宗钦临刑叹曰:“高允其殆圣乎!”
六月,己亥(初十),北魏国主下诏,诛斩清河崔氏老幼和与崔浩属于同一宗族的人,不管血缘关系的疏密远近;与崔浩有姻亲关系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诛灭全族,其他人都只诛斩罪犯一人。崔浩被放在一个四周都是栏杆的囚车里,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押送士兵几十人在崔浩的头上撒尿,崔浩悲惨地嗷嗷呼叫,在路上行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宗钦在临近斩首时感叹说:“高允近乎于圣人呀!”
他日,太子让允曰:“人亦当知机。吾欲为卿脱死,既开端绪;而卿终不从,激怒帝如此。每念之,使人心悸。”允曰:“夫史者,所以记人主善恶,为将来劝戒,故人主有所畏忌,慎其举措。崔浩孤负圣恩,以私欲没其廉洁,爱憎蔽其公直,此浩之责也。至于书朝廷起居,言国家得失,此为史之大体,未为多违。臣与浩实同其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再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所愿也。”太子动容称叹。允退,谓人曰:“我不奉东宫指导者,恐负翟黑子故也。”
过了几天,太子拓跋晃责怪高允说:“人也应该知道见机行事,我想替你开脱死罪,已经有了好的开端,可是你却始终不照我说的去做,使皇上气愤到那种程度。现在每次回想起来都令人心有余悸。”高允说:“史官,是要记载人主的善恶,作为对后人的鼓励或劝诫,因此,人主心生畏忌,对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十分小心谨慎。崔浩辜负了圣上的大恩,用他自己的私欲盖过了他的廉洁,用他个人的爱憎好恶遮住了他的公正秉直,这是崔浩的责任和错误。至于书写皇上的起居生活,谈论国家行政的得失,这是史官的重要任务,不能说这有多大罪过。我和崔浩事实上是一同从事这项工作,生死荣辱,在道义不应该不一样。我接受殿下您使我再生的大恩,如果违背自己的良心得以幸免,这不是我所愿意做的。”太子拓跋晃容颜感动,不断赞叹。高允退下后对人说:“我之所以不按照太子的引导去做,就是为了怕辜负了翟黑子。”
初,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崔模,与浩同宗而别族;浩常轻侮之,由是不睦。及浩诛,二家独得免。赜,逞之子也。
当初,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爵崔模和崔浩属于同一祖宗,但不是同一族系。崔浩经常侮辱怠慢他们,因此,感情一直不和。等到崔浩被斩、诛灭全族,只有这两家得以幸免。崔赜是崔逞的儿子。
辛丑,魏主北巡阴山。魏主既诛崔浩而悔之。会北部尚书李孝伯病笃,或传已卒。魏主悼之曰:“李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孝伯,顺之从父弟也,自浩之诛,军国谋议皆出孝伯,宠眷亚于浩。
辛丑(十二日),北魏国主北去阴山巡察。北魏国主诛杀了崔浩后就很后悔,偏巧,北部尚书李孝伯患病很重,有人传说他已经去世了。北魏国主哀悼他说:“李宣城死得可惜!”不一会儿,又说:“朕说错了。应该是崔司徒死得可惜,李宣城的死令人哀痛!”李孝伯是李顺的堂弟,自从崔浩被斩后,国家军政大事的谋划都由李孝伯决定,北魏国主对他的宠信次于崔浩。
[6]初,车师大帅车伊洛世服于魏,魏拜伊洛平西将军,封前部王。伊洛将入朝,沮渠无讳断其路,伊洛屡与无讳战,破之。无讳卒,弟安周夺其子乾寿兵,伊洛遣人说乾寿,乾寿遂帅其民五百余家奔魏;伊洛又说李宝弟钦等五十余人下之,皆送于魏。伊洛西击焉耆,留其子歇守城,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间道袭之,攻拔其城。歇走就伊洛,共收余众,保焉耆镇,遣使上书于魏主,言:“为沮渠氏所攻,首尾八年,百姓饥穷,无以自存。臣今弃国出奔,得免者仅三分之一,已至焉耆东境,乞垂赈救!”魏主诏开焉耆仓以赈之。
[6]当初,车师国大帅车伊洛世代臣服于北魏,北魏任命车伊洛为平西将军,封为前部王。车伊洛将要去平城朝见北魏国主,据守高昌的沮渠无讳拦断了去路,车伊洛几次与沮渠无讳交战,并把沮渠无讳打得大败。不久,沮渠无讳去世,其弟沮渠安周夺了沮渠无讳儿子沮渠乾寿所统率的军队,车伊洛趁此机会派人前去游说沮渠乾寿,沮渠乾寿于是率领他手下五百多户投奔北魏。车伊洛又游说李宝的弟弟李钦等五十多人,游说成功,他把这些人都送到了北魏。车伊洛西去袭击焉耆,留下他的儿子车歇固守车师城。沮渠安周率领柔然兵从小路偷袭他们,攻克了车师城。车歇逃到了父亲车伊洛所在地,父子两人共同收集残余部众,保卫焉耆镇,同时,派使节前去平城上书给北魏国主,信中说:“我们被沮渠氏围攻袭击,前前后后已经八年了,老百姓挨饿受苦,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我现在放弃自己的国土逃奔在外,同我一同逃走免于一死的人仅剩下了三分之一,我们现在已到达焉耆东部边界,乞求您能救济我们一下。”于是,北魏国主下诏命令打开焉耆的粮仓,赈济车师将士。
[7]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魏所逼,上表求入保越,上许之;慕利延竟不至。
[7]吐谷浑王慕容慕利延被北魏逼迫,上书给文帝请求进入到越自保。文帝同意,可慕容慕利延却没有去。
[8]上欲伐魏,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并劝之;左军将军刘康祖以为“岁月已晚,请待明年。”上曰:“北方苦虏虐政,义徒并起。顿兵一周,沮向义之心,不可。”
[8]文帝想要攻伐北魏,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人都赞成和拥护,只有左军将军刘康祖认为:“今年已到年底,等到明年再说。”文帝说:“北方老百姓苦于北方蛮虏的虐政,反抗义军不断兴起,我们停兵延迟一年进攻,就会使这些义军的抗暴之心受挫,我们不能这么做。”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谏曰:“我步彼骑,其势不敌。檀道济再行无功,到彦之失利而返。今料王玄谟等,未逾两将,六军之盛,不过往时,恐重辱王师。”上曰:“王师再屈,别自有由,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涂疾动。虏所恃者唯马;今夏水浩汗,河道流通,泛舟北下,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城,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比及冬初,城守相接,虏马过河,即成擒也。”庆之又固陈不可。上使徐湛之、江湛难之。庆之曰:“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访婢。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上大笑。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进谏说:“我们是步兵,他们是骑兵,在攻势上我们敌不过他们。檀道济两次出兵都没有打赢,到彦之也是失利而回。如今,我估计王玄谟等人的能力也不会超过前两位将领。我们军队的气势也不如以前了,恐怕会使我们的军队再次招来羞辱和灾难。”文帝说:“我们的大军两次受屈,另有它自己的原因:檀道济保存贼寇以抬高自己,到彦之在进攻的半路上正好眼病加重。蛮虏魏所能依仗的只有马。今年夏天雨水很多,河道畅通无阻,如果我们乘船北上,魏的守军一定会逃走,而驻守滑台的小股军队,也很容易全盘攻克。攻克了这两个城,就利用他们粮仓里堆积的粮秣去安抚老百姓崐,虎牢、洛阳自然也就保不住了。等到冬天到来,我们的城池之间已经相互连接,蛮虏的战马如果跨过黄河,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活活抓住。”沈庆之还是坚持不该现在讨伐北魏的意见,于是,文帝就让徐湛之、江湛同他辩论。沈庆之说:“治理国家就像治理自己的家一样,耕田种地的事,应该请教种地农夫,纺织的事该问纺织婢女。陛下您现在想要去讨伐一个国家,却和白面书生们谋划大略,这对大事又有什么帮助呢?”文帝大笑。
太子劭及护军将军萧思话亦谏,上皆不从。
太子刘劭和护军将军萧思话也歇力劝谏,文帝都没接受他们的建议。
魏主闻上将北伐,复与上书曰:“彼此和好日久,而彼志无厌,诱我边民。今春南巡,聊省我民,驱之便还。今闻彼欲自来,设能至中山及桑乾川,随意而行,来亦不迎,去亦不送。若厌其区宇者,可来平城居,我亦往扬州,相与易地。彼年已五十,未尝出户,虽自力而来,如三岁婴儿,与我鲜卑生长马上者果如何哉!更无余物,可以相与,今送猎马十二匹并毡、药等物。彼来道远,马力不足,可乘;或不服水土,药可自疗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刘宋文帝要率领大军大举北伐,就又一次给文帝去信说:“我们两国和好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可你却贪得无厌,引诱我边境的老百姓。今年春季我南下巡察,顺便去看看我那些逃亡到你那里的人民,驱赶他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现在听说你打算自己亲自来,倘若你能到中山及桑干川,就请随便行动。来的时候,我不迎接,离开这里我也不相送。如果你已厌倦你所居住的国土,那么,你可以到平城来居住,我也前去扬州居住,我们不妨易地而居。你已有五十岁了,还未曾迈出过家门口,虽然你自己有力量前来,你也不过像三岁的孩子,同我们生长在马背上的鲜卑人相比,你该是个什么模样呢?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送给你,现在暂且送给你十二匹猎马和毛毡、药物等等。你从很远的地方来此,你的马力不足,可以乘我送给你的马。或许有时水土不服,可以吃我送去的药自己治疗。”
秋,七月,庚午,诏曰:“虏近虽摧挫,兽心靡革。比得河朔、秦、雍华戎表疏,归诉困棘,望绥拯,潜相纠结以候王师;芮芮亦遣间使远输诚款,誓为掎角;经略之会,实在兹日。可遣宁朔将军王玄谟帅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咨议参军申坦水军入河,受督于青、冀二州刺史萧斌;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径造许、洛;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骏、豫州剌史南平王铄各勒所部,东西齐举;梁、南·北秦三州刺史刘季之震荡、陇;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为众军节度。”坦,钟之曾孙也。
秋季,七月,庚午(十二日),文帝下诏说:“蛮虏魏虽然近来被我们挫败,但是,他们的野兽般的心并没有除去。最近,朝廷得到河朔、秦、雍等州的汉族和戎族上疏表奏,他们都诉说了自己的痛苦,举踵翘首地等待我们前去拯救,他们已经暗中秘密相互联合起来,等待朝廷派去的军队。甚至柔然汗国也派遣秘密使节,从小路赶来向我朝廷表达他们的诚意,发誓联合夹击。向北征伐的机会,正在这天。现在,可派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领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率领水军进入黄河,受青、冀二州刺史萧斌的督统。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直接到许昌、洛阳。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各目统领自己的部队,在东西两个方向一起举兵进攻。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刘秀之在、陇一带骚扰破坏。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出驻彭城,但任各路大军的调度、指挥。”申坦是申钟的曾孙。
是时军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下至富民,各献金帛、杂物以助国用。又以兵力不足,悉发青、冀、徐、豫、二兖六州三五民丁,倩使暂行,符到十日装束;缘江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又募中外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有司又奏军用不充,扬、南徐、兖、江西州富民家赀满五十万,僧尼满二十万,并四分借一,事息即还。
此时,全国军队大规模动员,上起王公、王妃、公主及朝廷官员、牧守,下到富有的民众,每人都捐献出金银、玉帛及其他物品来援助国家的用度。因为兵力不足,又动员并征召了青州、冀州、徐州、豫州、北兖、南兖六个州郡的青壮年,以每三个壮丁抽一人、每五个壮丁抽二人的比例进行征召,也可以雇用他人代替参军。命令到达之日起,十天时间整理行李衣物,然后出发。沿长江五郡的应征青年在广陵集合,淮河一带三郡的应征青年在盱眙集台。同时,朝廷又募集国内有骑兵、步兵专长的勇武壮士,对他们都加以厚赏。有关部崐门又向朝廷启奏说军队费用、物资都不充足,因此扬州、南徐州,南兖州、江州四州,凡是富足人家家产超过五十万钱的,僧侣尼姑的积蓄有满二十万钱的,都要借出四分之一来供军队急用,战事结束即归还。
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乙亥,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走。萧斌遣将军崔猛攻乐安,魏青州刺史张淮之亦弃城走。斌与沈庆之留守,使王玄谟进围滑台。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将兵出弘农。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七十余,自以关中豪右,请入长安招合夷、夏,诞许之;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民赵难纳之。季明遂诱说士民,应之者甚众,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元景引兵继进。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梁坦出上蔡向长社,魏荆州刺史鲁爽镇长社,弃城走。爽,轨之子也。幢主王阳儿击魏豫州史仆兰,破之,仆兰奔虎牢;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将兵助坦,进逼虎牢。
建武司马申元吉率领军队向趋近。乙亥(十七日),北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逃跑。刘宋青、冀二州刺史萧斌派遣将军崔猛攻打乐安,北魏的青州刺史张淮之也弃城逃走。萧斌和沈庆之留下据守,派王玄谟进攻包围滑台。雍州刺史随王刘诞命令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率军进攻弘农。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纪已七十多岁,他自认为自己是关中的豪门望族,请求允许他偷偷进入长安招募汉夷民众,刘诞同意他的请求。庞季明就从赀谷进入卢氏,卢氏人赵难收容了他。庞季明就诱劝说服当地的士大夫和老百姓,响应他的人非常多,薛安都等人借此从熊耳山通过。柳元景率领士卒随后跟着前进。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命令中兵参军胡盛之从汝南出发,梁坦从上蔡出发向长社进军。北魏荆州刺史鲁爽镇守长社,弃城逃走。鲁爽是鲁轨的儿子。刘宋军幢主王阳儿进击北魏豫州刺史仆兰,仆兰被击败而逃奔虎牢。刘铄再次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率兵援助梁坦,进逼虎牢。
魏群臣初闻有宋师,言于魏主,请遣兵救缘河谷帛。魏主曰:“马今未肥,天时尚热,速出必无功。若兵来不止,且还阴山避之。国人本著羊皮裤,何用绵帛!展至十月,吾无忧矣。”
北魏朝廷众大臣刚刚听说刘宋发动军队攻击,马上报告给了北魏国主,请求派遣兵力抢救黄河沿岸储存的粮食、布帛。北魏国主说:“现在我们的战马还没有养肥,天气还处于炎热期,我们反击,一定不会取胜。倘若刘宋军不断地前进,我们暂且撤退到阴山躲避一下。我们鲜卑人本来就是穿羊皮裤子的,要这些棉布丝帛有什么用?!只要拖到十月,我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九月,辛卯,魏主引兵南救滑台,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备柔然,吴王余守平城。庚子,魏发州郡兵五万分给诸军。
九月,辛卯(疑误),北魏国主率领军队南去援助滑台,命令太子拓跋晃屯驻漠南,以防备柔然的进攻,又命令吴王拓跋余留守平城。庚子(疑误),北魏征招国内各州郡五万士卒分配给各支部队。
王玄谟士众甚盛,器械精严;而玄谟贪愎好杀。初围滑台,城中多茅屋,众请以火箭烧之。玄谟曰:“彼,吾财也,何遽烧之!”城中即撤屋穴处。时河、洛之民竟出租谷、操兵来赴者日以千数,玄谟不即其长帅而以配私昵;家付匹布,责大梨八百;由是众心失望。攻城数月不下,闻魏救将至,众请发车为营,玄谟不从。
刘宋宁朔将军王玄谟的军队士气旺盛,武器精良,但是,王玄谟刚愎自用,贪婪好战。最初包围滑台时,滑台城里有很多茅草房,众士卒请求用火箭把这些茅草房烧掉。王玄谟说:“那些茅草房是我们的财产,为什么马上烧了它们?”这样一来,滑台城里的北魏守军就赶快撤掉茅草房而挖掘洞穴住进去。当时,居住在黄河、洛水沿岸的老百姓都争先恐后地给刘宋军队送粮秣,而且,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拿着武器前来投奔,王玄谟不按这些人的原来组织统率,而把他们配备给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使用。他发放给每家一匹布,却又命令每家交出八百个大梨,于是,众人失望。王玄谟进攻滑台,几个月都没有攻下,听说北魏救援军队就要来到,众将士请求用马车作为营垒,王玄谟没有同意。
冬,十月,癸亥,魏主至枋头,便关内侯代人陆真夜与数人犯围,潜入滑台,抚慰城中,且登城视玄谟营曲折还报。乙丑,魏主渡河,众号百万,鼓崐之声,震动天地;玄谟惧,退走。魏人追击之,死者万余人,麾下散亡略尽,委弃军资器械山积。
冬季,十月,癸亥(疑误),北魏国主来到枋头,派关内侯、代郡人陆真在深夜同几个人穿过刘宋军的包围,偷偷进入滑台,安抚那里的守城军队,登上城头察看王玄谟军营情况,辗转返回报告给太武帝。乙丑(疑误),北魏国主渡过黄河,号称百万士兵,敲鼓之声如打雷般震天动地。王玄谟见状害怕了,赶快撤退逃走。北魏军队追击他们,杀死一万多人,王玄谟部下逃跑战死,到最后几乎没剩一人,丧失的军用物资及武器堆积如山。
先是,玄谟遣钟离太守坦护之以百舸为前锋,据石济,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护之闻魏兵将至,驰书劝玄谟急攻,曰:“昔武皇攻广固,死没者甚众。况今事迫于日,岂得计士众伤疲!愿以屠城为急。”玄谟不从;及玄谟败退,不暇报护之。魏人以所得玄谟战舰连以铁锁三重,断河以绝护之还路。河水迅急,护之中流而下,每至铁锁,以长柯斧断之,魏不能禁;唯失一舸,余皆完备而返。
在这之前,王玄谟派遣钟离太守垣护之率领一百只船作前锋,据守石济,距滑台西南一百二十里处。埂护之听说北魏军队就要到来,立即派人骑骏马送信,劝王玄谟发动紧急攻势,说:“昔日,武皇帝围攻广固时,死亡的人很多,何况现在面临的事要比那时紧急得多,怎能再考虑士卒们的存亡劳苦!我希望把屠灭滑台作为最急迫的事情来办。”王玄谟没有这样做。等到王玄谟战败撤退,他来不及向垣护之通报。北魏军队把缴获王玄谟的战舰用铁链拴起来,一连拴了三道,切断了黄河,断绝了垣护之的退路。黄河河水湍急迅猛,垣护之从中流顺流而下,每遇到铁锁链,就用长柄大斧把它们砍断,北魏军队无法制止,所以,到最后,垣护之只损失了一只船,其余的船只都完好无损、安全返回。
萧斌遣沈庆之将五千人救玄谟,庆之曰:“玄谟士众疲老,寇虏已逼,得数万人乃可进,小军轻往,无益也。”斌固遣之。会玄谟遁还,斌将斩之,庆之固谏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且杀战将以自弱,非良计也。”斌乃止。
萧斌派沈庆之统领五千士卒前去援助王玄谟。沈庆之说:“王玄谟的士卒身体疲惫、士气不足,而寇虏已经逼近,我们必须有几万人的兵力才可以前进。一小部分军队轻率前去,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萧斌坚持要他去。这时正赶上王玄谟逃回来,萧斌要斩王玄谟,沈庆之坚决劝阻,他说:“佛狸(拓跋焘)威震天下,统率着百万大军,怎能是王玄谟抵挡得住的呢?况且斩杀战将削弱自己的力量,这不是好办法。”萧斌于是没有斩杀王玄谟。
斌欲固守,庆之曰:“今青、冀虚弱,而坐守穷城,若虏众东过,清东非国家有也,孤绝,复作朱之滑台耳。”会诏使至,不听斌等退师。斌复召诸将议之,并谓宜留,庆之曰:“阃外之事,将军得以专之。诏从远来,不知事势。节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空议何施!”斌及坐者并笑曰:“沈公乃更学问!”庆之厉声曰:“众人虽知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斌乃使王玄谟戍,申坦、垣护之据清口,自帅诸军还历城。
萧斌打算在固守,沈庆之说:“如今青、冀二州内部防务空虚,我们却在这里空守这座孤城。假如蛮虏向东进军,那么,清水以东就不是我们的领土了。一旦被孤立隔绝起来,那么,恐怕又会重演朱之守滑台一幕。”这时,正巧传达诏书的使者来到,告诉萧斌不许他们撤退。于是,萧斌又召集各将领商讨,大家都异口同声说应该留下来坚守,沈庆之说:“宫城以外的大事,将军完全可以自行决断。诏书从很远的地方传下来,皇上下诏书时并不了解目前这里的形势。节下您有一个范增却不用他,只是这么空谈,又会有什么计策可以使用呢?”萧斌和在坐的各位将领都忍不住大笑说:“沈公您的学问真是有长进啊!”沈庆之厉声说道:“你们虽然通古博今,却不如下官我用耳朵仔细地学习。”于是,萧斌派王玄谟戍守,申坦、垣护之据守清口,自己率领各路大军返回历城。
闰月,庞法起等诸军入卢氏,斩县令李封,以赵难为卢氏令,使帅其众为乡导。柳元景自百丈崖从诸军于卢氏。法起等进攻弘农,辛未,拔之,擒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薛安都留屯弘农;丙戌,庞法起进向潼关。
闰十月,庞法起等各路大军进入卢氏,斩了卢氏县县令李封,任命赵难为崐卢氏令,让赵难率领他手下的将士坦任向导。这时,中兵参军柳元景从百丈崖跟随各路大军来到了卢氏。庞法起等开始攻打弘农,辛未(十五日),攻克了弘农,活捉了北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建武将军薛安都留守弘农。丙戌(三十日),庞法起向潼关进军。
魏主命诸将分道并进:永昌王仁自洛阳趋寿阳,尚书长孙真趣马头,楚王建趣钟离,高凉王那自青州趣下邳,魏主自东平趣邹山。
北魏国主命令各位大将率领士卒分道一起进击。永昌王拓跋仁从洛阳向寿阳挺进,尚书长孙真直逼马头,楚王拓跋建直取钟离,高凉王拓跋那从青州直取下邳,北魏国主自己率军从东平直入邹山。
十一月,辛卯,魏主至邹山,鲁郡太守崔邪利为魏所擒。魏主见秦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以太牢祠孔子。
十一月,辛卯(初五),北魏国主抵达邹山,鲁郡太守崔邪利被北魏生擒。北魏国主看见秦始皇石刻,命令士卒把它推倒,同时又命人用牛、羊、猪三种牲畜去祭祀孔子。
楚王建自清西进,屯萧城;步尼公自清东进,屯留城。武陵王骏遣参军马文恭将兵向萧城,江夏王义恭遣军主嵇玄敬将兵向留城。文恭为魏所败。步尼公遇玄敬,引兵趣苞桥,欲渡清西;沛县民烧苞桥,夜于林中击鼓,魏以为宋兵大至,争渡苞水,溺死者殆半。
刘宋楚王刘建从清河向西挺进,屯兵萧城,步尼公从清河向东挺进,屯兵留城。武陵王刘骏派遣参军马文恭率军增援萧城,江夏王刘义恭派遣军主嵇玄敬率军增援留城。马文恭被北魏军队击败,步尼公途中跟嵇玄敬相遇,二人率军转而向苞桥进攻,他们打算渡过清水,向西进军。沛县百姓正在放火焚烧苞桥,半夜在树林里不断地敲鼓,北魏军队以为是刘宋大部队来了,都争先恐后地抢渡苞水,被淹死的差不多有一半。
诏以柳元景为弘农太守。元景使薛安都、尹显祖先引兵就庞法起等于陕,元景于后督租。陕城险固,诸军攻之不拔。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帅众二万度崤救陕,安都等与战于城南。魏人纵突骑,诸军不能敌;安都怒,脱兜鍪,解铠,唯著绛纳两当衫,马亦去具装,嗔目横矛,单骑突陈,所向无前,魏人夹射不能中。如是数四,杀伤不可胜数。会日暮,别将鲁元保引兵自函谷关至,魏兵乃退。元景遣军副柳元怙将步骑二千救安都等,夜至,魏人不之知。明日,安都等陈于城西南。曾方平谓安都曰:“今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遂合战。元怙引兵自南门鼓噪直出,旌旗甚盛,魏众惊骇。安都挺身奋击,流血凝肘,矛折,易之更入,诸军齐奋。自旦至日昃,魏众大溃,斩张是连提及将卒三千余级,其余赴河堑死者甚众,生降二千余人。明日,元景至,让降者曰:“汝辈本中国民,今为虏尽力,力屈乃降,何也?”皆曰:“虏驱民使战,后出者灭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将军所亲见也。”诸将欲尽杀之,元景曰:“今王旗北指,当使仁声先路。”尽释而遣之,皆称万岁而去。甲午,克陕城。
刘宋文帝任命柳元景为弘农太守。柳元景让薛安都、尹显祖先率领士卒到陕城与庞法起等会师,柳元景则在后方征收粮食租款。陕城险峻坚固,刘宋军围攻没有攻下。北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率领二万名士卒翻过崤山险要前去陕城增援,薛安都等在陕城城南迎战。北魏派出突击骑兵,刘宋各路大军抵挡不住,薛安都勃然大怒,脱去战盔,解下铠甲,只穿着红色的无袖汗衫,他骑的战马也除掉了护甲,怒目而视、手持长矛,单枪匹马,大声呐喊着直入北魏军中,长矛所指,无人敢拦挡,北魏军队左右夹射也未能射中。薛安都这样突入敌阵几次,杀死杀伤北魏将士不可胜数。正巧天黑了,另一名刘宋将鲁元保率领军队从函谷关来到这里,北魏军队才退走。柳元景派军副柳元怙率领二千步骑兵救援薛安都等,深夜抵达陕城城南,北魏军队并不知道。第二天,薛安都等在陕城西南地带陈兵,曾方平对薛安都说:“现在,强敌当前,坚城在后,这正是我们应该去战死的时候。如果你不前进,我就斩了你;如果我不前进,你就斩了我!”薛安都说:“好,你说得对!”于是,两军交战。柳元怙率领士卒从陕城南门击鼓呐喊杀出,旌旗招展,北魏将士非常恐惧。薛安都一马当先,挺身奋战,他身体受伤,血流在肘部凝住,长矛也断了,换了一杆又重新进入战场搏崐斗。各路大军也是越战越勇。从早晨太阳出来直到黄昏,北魏军队大败,刘宋军队斩了张是连提及其将士三千多人,剩下的北魏将士都跳进河沟,也死了很多,另有二千多人投降。第二天,柳元景抵达,责备投降的人说:“你们原本就是中原之国百姓,现在却替胡虏卖力,等到没有力量抵抗了才投降,为什么要这样做?”北魏投降士卒们异口同声地说:“胡虏驱赶我们这些老百姓为他们打仗,晚一些出来打仗的要被诛灭全族,他们用骑兵来驱赶我们这些步兵,很多人在未打仗前就死去了,这是将军你亲眼见到的事情。”各将领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掉,柳元景说:“现在,皇帝的旗帜指向北方,我们应该让仁爱做我们的先导,为我们开路。”于是,把这些投降者全都释放,让他们回家,他们都喊着万岁离去。甲午(初八),刘宋军攻克陕城。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魏戍主娄须弃城走,法起等据之。关中豪桀所在蜂起,及四山羌、胡皆来送款。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北魏的守将娄须闻讯弃城逃走,庞法起等占据了潼关。关中豪杰侠士纷纷起来反抗北魏统治,居住在四山的羌、胡二族也都送来犒劳将士的东西,表示归附。
上以王玄谟败退,魏兵深入,柳元景等不宜独进,皆召还。元景使薛安都断后,引兵归襄阳。诏以元景为襄阳太守。
文帝认为王玄谟战败退逃,使北魏军队深入国境,柳元景等人不应该单独进攻,于是,便把他们都传召回来。柳元景派薛安都断后,自己率军回到了襄阳。文帝下诏任命柳元景为襄阳太守。
魏永昌王仁攻悬瓠、项城,拔之。帝恐魏兵至寿阳,召刘康祖使还。癸卯,仁将八万骑追及康祖于尉武。康祖有众八千人,军副胡盛之。欲依山险间行取至,康祖怒曰:“临河求敌,遂无所见;幸其自送,柰何避之!”乃结车营而进,下令军中曰:“顾望者斩首,转步者斩足!”魏人四面攻之,将士皆殊死战。自旦至晡,杀魏兵万余人,流血没踝,康祖身被十创,意气弥厉。魏分其众为三,且休且战。会日暮风急,魏以骑负草烧军营,康祖随补其阙。有流矢贯康祖颈,坠马死,余众不能战,遂溃,魏人掩杀殆尽。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进攻悬瓠、项城,攻克了这两个地方。文帝害怕北魏军队攻到寿阳,就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班师回朝。癸卯(十七日),拓跋仁率领八万骑兵追击刘康祖,在尉武追上。刘康祖只有八千将士,副将胡盛之打算依靠山势的险要,让军队从小路到达寿阳,刘康祖大怒,说:“我们亲自到黄河搜索敌人,没有搜索到;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能躲避他们呢?”于是,让军队结成一个个车阵,继续前进。刘康祖对军队下令说:“回头看的人斩首,转过身去的人砍断双脚。”北魏军队从四面包抄围攻,刘宋军将士都拼死同北魏军队搏斗。战斗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下午,刘宋军击杀了北魏一万多人,血流淹过人的脚踝。刘康祖身上十处受伤,但斗志却更加高昂。北魏军队将剩下的将士一分为三,采用车轮战术,边休息边作战。这时,正赶上夜幕降临,风力很大,北魏军队借此就用战马驮草,火烧刘宋军营,刘康祖随着救火随着补救营垒。一支流箭飞来穿透了他的脖子,刘康祖从马上栽下身亡,其余士众不能继续战斗,随即崩溃,北魏军队追击堵截,几乎将刘宋军斩尽杀绝。
南平王铄使左军行参军王罗汉以三百人戍尉武。魏兵至,众欲依卑林以自固,罗汉以受命居此,不去。魏人攻而擒之,锁其颈,使三郎将掌之;罗汉夜断三郎将首,抱锁亡奔盱眙。
刘宋南平王刘铄派左军行参军王罗汉率领三百名将士戍守尉武。北魏军队突然涌入,王罗汉的将士们想要依靠附近的矮林进行自卫,王罗汉则认为自己接受命令驻守于此,不能离开。北魏大军攻入尉武,结果生擒了王罗汉,他们用铁链锁住了王罗汉的脖子,让三郎将看守。深夜,王罗汉砍掉了三郎将的头颅,自己抱着铁锁逃到了盱眙。
魏永昌王仁进逼寿阳,焚掠马头、钟离;南平王铄婴城固守。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向寿阳进军,他们沿途纵火焚烧,劫掠了马头、钟离两地。南平王刘铄围绕城池,加固防守。
魏兵在萧城,去彭城十余里。彭城兵虽多而食少,太尉江夏王义恭欲弃彭城南归。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以为历城兵少食多,欲为函箱车陈,以精兵为外翼,奉二王及妃女直趋历城;分兵配护军萧思话,使留守彭城。太尉长史何勖崐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还京师。义恭去意已判,惟二议弥日未决。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曰:“若厉城、郁洲有可至之理,下官敢不高赞!今城中乏食,百姓咸有走志,但以关扃严固,欲去莫从耳。一旦动足,则各自逃散,欲至所在,何由可得!今军食虽寡,朝夕犹未窘磬;岂有舍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若此计必行,下官请以颈血污公马蹄。”武陵王骏谓义恭曰:“阿父既为总统,去留非所敢干,道民忝为城主,而委镇奔逃,实无颜复奉朝廷,必与此城共其存没,张长史言不可异也”义恭乃止。
北魏军队占领了萧城,萧城距离彭城十多里。在彭城驻守的刘宋军数量虽多,但军粮不足,太尉江夏王刘义恭打算放弃彭城,返回南方。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认为历城兵少粮多,想要用箱式战车装载,派精锐部队作外侧羽翼,夹道护送江夏王刘义恭、武陵王刘骏二王和他们的妃子和女儿,直奔历城。又分出一部分士卒给护军萧思话,让他留下驻守彭城。太尉长史何勖则建议奔向郁洲,然后乘船从海路返回京师。刘义恭离开的决心已定,只是对这两个提议有争议,讨论了一天最终也未决定。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说:“如果我们可以到达历城、郁洲,我怎么敢不高声表示赞成!而如今彭城内军队缺少粮食,老百姓都有逃命的想法,只是由于城门紧闭,城池防守坚固不能出城而已。老百姓一旦走出城门,就会各自四处逃散,我们想让他们到达应该到达的地方,又怎么能够办得到呢?现在,我们军中粮食虽然不多,但短期内还不会吃完,哪里有抛却安全的办法而往危险死亡的路上去的呢?如果一定弃城离去,我请求用自己颈项上的鲜血去玷污大王的马蹄。”武陵王刘骏对刘义恭说:“阿父你既然身为统帅,要走要留不是我能干预得了的。可我身为一城之主,如果也放弃城池奔命逃生,我实在没有脸再在朝廷任职,我也一定要和彭城共存亡,张长史所说的话,我们不能不听呀。”刘义恭决定留下不走了。
壬子,魏主至彭城,立毡屋于戏马台以望城中。
壬子(二十六日),北魏国主抵达彭城,在戏马台上设立毡屋行宫,以此来望和观察城内情况。
马文恭之败也,队主蒯应没于魏。魏主遣应至小市门求酒及甘蔗;武陵王骏与之,仍就求橐驼。明日,魏主使尚书李孝伯至南门,饷义恭貂裘,饷骏橐驼及骡,且曰:“魏主致意安北,可暂出见我;我亦不攻此城,何为劳苦将士,备守如此!”骏使张畅开门出见之曰:“安北致意魏主,常迟面写,但以人臣无境外之交,恨不暂悉。备守乃边镇之常,悦以使之,则劳而无怨耳。”魏主求甘橘借博具,皆与之;复饷毡及九种盐胡豉。又借乐器,义恭应之曰:“受任戎行,不赍乐具。”孝伯问畅:“何为匆匆闭门绝桥?”畅曰“二王以魏主营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恐轻相陵践,故闭城耳。待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刻日交戏。”孝伯曰:“宾有礼,主则择之。”畅曰:“昨见众宾至门,未为有礼。”魏主使人来言曰:“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我所?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须见我小大,知我老少,观我为人。若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干来。”畅以二王命对曰:“魏主形状才力,久为来往所具。李尚书亲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遣使。”孝伯又曰:“王玄谟亦常才耳,南国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败?自入此境七百余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邹山之险,君家所凭,前锋始接,崔邪利遽藏入穴,诸将倒曳出之。魏主赐其余生,今从在此。”畅曰:“王玄谟南土偏将,不谓为才,但以之为前驱。大军未至,河冰向合,玄谟因夜还军,致戎马小乱耳。崔邪利陷没,何损于国!魏主自以数十万众制一崔邪利,乃足言邪!知入境七百里无相拒者,此自太尉神算,镇军圣略,用兵有机,不用相语。”孝伯曰:“魏主当不围此城,自帅众军直造瓜步。南事若办,彭城不待围;若其不捷,彭城亦非所须也。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疗渴耳。”畅曰:“去留之事,自适彼怀。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先是童谣云:“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故畅云然。畅音容雅丽,孝伯与左右皆叹息。孝伯亦辩赡,且去,谓畅曰:“长史深自爱,相去步武,恨不执手。”畅曰:“君善自爱,冀荡定有期,君若得还宋朝,今为相识之始。”
参军马文恭在萧城战败时,队主蒯应被北魏军队俘获,北魏国主又派蒯应到彭城小市门向守军索要酒和甘蔗,武陵王刘骏给了他,并向北魏国主索要骆驼作为回报。北魏国主第二天派尚书李孝伯来到彭城南门,送给刘义恭貂裘,送给刘骏骆驼及骡子,李孝伯说:“魏主向安北将军表示问候,你们可以暂时崐走出城门出来相见,我们也决不攻打彭城,你们又何必使手下将士辛苦劳累,严加防备到如此地步?”于是,刘骏派张畅打开城门出去跟李孝老伯见面,张畅对李考伯说:“安北将军向魏主表示问候,并一直希望能会面,只因为身为臣属,不能随便与境以外的人建立交情,所以,很遗憾暂时不能抽出时间来见面。军事防备守护,是国家边境城镇正常的事,只要使当地人民平安快乐地生活,我们就是劳苦受累也心甘情愿无所怨恨。”北魏国主又向刘宋索求甜橘和赌博用的赌具,刘宋军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他。北魏国主又派人送去了毛毯和九种盐及胡豆豉作为回报。接着,北魏国主又向刘宋军借乐器,刘义恭回答说:“我们身在军旅,没有带乐器这类东西。”李孝伯问张畅:“为什么匆匆忙忙关闭城门,拉起吊桥?”张畅回答说:“两位王爷认为魏主还没有扎稳营地,将士疲惫。我们这里有十万精锐甲士,我们唯恐他们忍耐不住,轻率出击与贵国大军相互残杀,所以现在先关上城门。等待你们的将士休整一段时间,士气是盛,战马奔腾,到那时,我们共同治理战场,然后定下日期游戏一场。”李孝伯说:“客人如果彬彬有礼,就可由主人任意来选择。”张畅说:“昨天我们看见大批客人涌到城门附近,似乎并不彬彬有礼。”正在这时,北魏国主派人前来说:“向太尉、安北将军致意,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虽说不能尽情倾诉,但你们也应该出来看看我是大是小,知道我是老是少?观察一下我的为人。如果你们不能派左右助手来,也可以派僮仆前来看看。”张畅以两位王的名义回答说:“魏主的外形相貌和才能力量,我们早已从来往的使节口中知道了。李尚书又亲自带着魏主的命令前来我们这里,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们彼此之间不能全面了解了,正因为如此,我们也不用再派遣使节去你们那里了。”李孝伯又说:“王玄谟只是一个普通将才罢了,你们为什么要将如此大的事情交给他呢?以致使他溃败逃命。自从我进入你们境内七百多里,你们竟连一次真正的抵抗行动都没有过。邹山险要坚固,实际上你们可以用来作为屏障依靠的,而我们的先头部队刚刚开始接近你们,你们的崔邪利就吓得马上藏进了洞穴,将士们把他倒着拖了出来。我们国主赐他不死,饶了他一命,如今,他也跟随我们的军队来到了这里。”张畅说:“王玄谟仅仅是我们国土上的一位偏将,不能称得上是有才之士,我们不过仅仅是让他作军队的先锋罢了。那时,只因为我们的主力大军还未赶到,而黄河当时已经封冰,所以,王玄谟决定乘夜班师回朝,以致导致兵马发生小小骚乱。崔邪利被俘,对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魏主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仅仅制服了小小一个崔邪利,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知道进入我国境内七百里而没看到我们有抵抗行动,这正是出自我们太尉的神机妙算,以及镇军将军的高明策略,用兵就有用兵的机密,不便相告。”李孝伯说:“我们国主不会围攻彭城,但他会亲自率领大军直接造访瓜步。如果将南方事务办理妥当,彭城也不用我们围攻;如果我们没有取得胜利,彭城也不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现在该南下去喝长江水来解渴了。”张畅说:“要去要留,当然要由你们自己决定。如果胡虏的马匹能够喝到长江水,那就是没有天理的事情了。”从前有童谣说:“虏马饮江水,佛狸(拓跋焘)卯年死。”因此,张畅说了上述一番话。张畅言谈举止文雅庄重,李孝伯和他的左右随从都为他的行为举止所叹服。但李孝伯也进行了滔滔雄辩,临离开时对张畅说:“长史您多加保重,我们相距只有几步,遗憾的是却不能握手言欢。”张畅说:“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们希望天下太平之日不远,你那时如果能回到宋国,今天就是我们相识的开始。”
上起杨文德为辅国将军,引兵自汉中西入,摇动、陇。文德宗人杨高帅阴平、平武群氐拒之,文德击高,斩之,阴平、平武悉平。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遣文德伐啖提氐,不克,执送荆州;使文德从祖兄头戍葭芦。
文帝擢升杨文德为辅国将军,派他率领军队从汉中的西边进入北魏边境,骚扰、陇一带。杨文德的同族人杨高率领阴平、平武的众氐人抗拒杨文德的进攻,杨文德击败杨高,杀了他,阴平、平武全部平定。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派杨文德讨伐啖提氐部落,没有攻克,刘秀之就派人逮捕了杨文德,把他押送到了荆州,派杨文德同曾祖父的哥哥杨头戍守葭芦。
[9]丁未,大赦。
[9]丁未(二十一日),刘宋实行大赦。
[10]魏主攻彭城,不克。十二月,丙辰朔,引兵南下,使中书郎鲁秀出广陵,高凉王那出山阳,永昌王仁出横江,所过无不残灭,城邑皆望风奔溃。戊崐午,建康纂严。已未,魏兵至淮上。
[10]北魏国主攻彭城,没有攻克。十二月,丙辰朔(初一),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向南进发,派中书郎鲁秀发兵广陵,高凉王拓跋那出兵山阳,永昌王拓跋仁发兵横江,北魏军队途经之处无不抢掠烧杀,所有城池,听说北魏军队前来进犯,都马上奔逃溃散。戊午(初三),刘宋都城建康实行戒严。己未(初四),北魏军队抵达淮上。
上使辅国将军臧质将万人救彭城,至盱眙,魏主已过淮。质使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营东山,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前浦,质营于城南。乙丑,魏燕王谭攻崇之等,三营皆败没,质按兵不敢救。澄之,焘之孙;熙祚,之之兄子也。是夕,质军亦溃,质弃辎重器械,单将七百人赴城。
刘宋文帝派辅国将军臧质率领一万士卒增援彭城,走到盱眙,发现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已经渡过淮河。臧质赴快派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驻守东山,又派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守前浦,臧质自己率兵在盱眙城地驻守。乙丑(初十),北魏燕王拓跋谭围攻胡崇之等,三个驻地都被拓跋谭击破,臧质不敢前去援救。胡澄之是胡焘的孙子。毛熙祚是毛之的侄子。当天夜晚,臧质的部队也被拓跋谭的军队击溃,臧质抛弃辎重器械,率领七百将士投赴盱眙城。
初,盱眙太守沈璞到官,王玄谟犹在滑台,江淮无警。璞以郡当冲要,乃缮城浚隍,积财谷,储矢石,为城守之备。僚属皆非之,朝廷亦以为过。及魏兵南向,守宰多弃城走。或劝璞宜还建康,璞曰:“虏若以城小不顾,夫复何惧!若肉薄来攻,此乃吾报国之秋,诸君封侯之日也,柰何去之!诸君尝见数十万人聚于小城之下而不败者乎?昆阳、合肥,前事之明验也。众心稍定。”璞收集得二千精兵,曰:“足矣。”乃臧质向城,众谓璞曰:“虏若不攻城,则无所事众;若其攻城,则城中止可容见力耳,地狭人多,鲜不为患。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若以质众能退敌完城者,则全功不在我;若避罪归都,会资舟楫,必更相蹂践。正足为患,不若闭门勿受。”璞叹曰:“虏必不能登城,敢为诸君保之。舟楫之计,固已久息。虏之残害,古今未有,屠剥之苦,众所共见,其中幸者,不过驱还北国作奴婢耳。彼虽乌合,宁不惮此邪!所谓‘同舟而济,胡、越一心’者也。今兵多则虏退速,少则退缓。吾宁可欲专功而留虏乎!”乃开门纳质。质见城中丰实,大喜,众皆称万岁;因与苦共守。
当初,盱眙太守沈璞接任时,王玄谟正在围攻滑台,长江、淮河一带平安无事。沈璞认为盱眙郡正处在交通要道上,于是,他下令修缮城池,加固城墙,疏通并挖深环城壕沟,积蓄财力粮食,储备利箭石头,作城池一旦被围时的准备。当时,他的幕僚臣属们都认为没有必要,朝廷也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现在北魏军队向南进攻,各地太守、宰丞大多都放弃城池各自逃命,有人也劝说沈璞应该回到建康去,沈璞说:“如果胡虏认为我们是个小城而不加理会的话,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他们要用肉搏攻城,这恰恰是我报答国家的时机,也是各位封侯之日呀,我们为什么要逃走呢?各位曾经看见过几十万大军聚集在一个小城之下而守城者却不失败的情况吗?王寻攻昆阳、诸葛恪攻合肥都失败,就是明显的验证。”大家听后内心稍稍安定,沈璞征集了二千名精锐士卒后说:“这些就够了。”不久,臧质逃奔到盱眙城,众将对沈璞说:“如果胡虏不前来围攻,我们就用不着这么多人;如果他们前来围攻,城里也只能容得下现有的兵力。地方狭小而人却很多,不能不成忧患。况且敌众我寡,这是人人皆知的。如果臧质的军队能够击退敌人保住城池,功劳就不都是我们的;如果我们撤退回到都城,双方都要依靠船只,这样又必然会进一步相互残杀,却足以给我们带来祸害。不如关闭城门不接收他们。”沈璞叹息说:“胡虏肯定不能攻破我们的城池,我敢于向各位保证。我们乘船撤退的计划,本来早就否定了,胡虏的凶狠残暴却是自古至今都没有过的。他们屠杀掠夺的苦难,是有目共睹的,其中最幸运的人,最终也只不过是被驱赶到北魏做奴隶、婢女。臧质虽然统领的是一批乌合之众,难道他们不怕这些吗?所谓‘乘同一条船过河,胡人、越人也会齐心’的说法,正是指的这些事情。因此,现在我们兵多,胡虏就会很快地退却,兵少,他们退却就慢。难道我们可以为了独占这份功劳,而让胡虏留下为患吗?”于是,城门打开,接纳了臧质一行。臧质看到盱眙城内准备充实,生活富足,十分高兴,手下将士都欢呼万岁,臧质于是就与沈璞一同驻守盱眙城。
魏人之南寇也,不赍粮用,唯以抄掠为资。及过淮,民多窜匿,抄掠无所崐得,人马饥乏;闻盱眙有积粟,欲以为北归之资。既破崇之等,一攻城不拔,即留其将韩元兴以数千人守盱眙,自帅大众南向。由是盱眙得益完守备。
北魏军队南下进犯,不准备粮食用品等,只靠掳掠来维持生活。他们渡过淮河时,老百姓大多都躲了起来,他们打家劫掠时没有得到什么东西,致使人马处于饥饿困乏中,听说盱眙有存粮,就打算把盱眙的粮食作为回国的财资用。北魏国主击败了胡崇之等,围攻盱眙没有攻克,就留下大将韩元兴率领几千人驻守在盱眙城外,自己率领大军南下。为此,盱眙得以进一步完善防备工程。
庚午,魏主至瓜步,坏民庐舍,及伐苇为筏,声言欲渡江。建康震惧,民皆荷担而立,壬午,内外戒严。丹杨统内尽户发丁,王公以下子弟皆从役。命领军将军刘遵考等将兵分守津要,游逻上接于湖,下至蔡洲,陈舰列营,周亘江滨,自采石至于暨阳,六七百里。太子劭出镇石头,总统水军,丹杨尹徐湛之守石头仓城,吏部尚书江湛兼领军,军事处置悉以委焉。
庚午(十五日),北魏国主抵达瓜步,毁掉老百姓的房舍,又砍伐芦苇建造小筏,声称要南渡长江。建康受到震惊,一片恐怖,老百姓都挑着担子站在那里,准备随时逃走。壬午(二十七日),建康城内城外戒严。丹杨境内所有的壮丁以及王公以下的子弟,全都服役从军。刘宋文帝又命令领军将军刘遵考等率军分别据守沿江渡口及险要地带,巡逻上起于湖,下到蔡洲,江面排列着一排排的船只,且沿岸相互连接,从采石矶一直到暨阳,长达六七百里。太子刘劭率领军队镇守石头,全权指挥水军。丹杨尹徐湛之镇守石头所属仓城。吏部尚书江湛兼任领军,军事上的部署全都由他一人来裁决。
上登石头城,有忧色,谓江湛曰:“北伐之计,同议者少。今日士民劳怨,不得无惭,贻大夫之忧,予之过也。”又曰:“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上又登莫府山,观望形势,购魏主及王公首,许以封爵、金帛;又募人赍野葛酒置空村中,欲以毒魏人,竟不能伤。
刘宋文帝登临石头城,不禁面露忧色,对江湛说:“当初我们决定向北征伐时,赞同的人本来就很少。如今将士、百姓劳顿怨苦,我们不能不感到惭愧。我为大家带来了灾难,这是我的过失。”又说:“如果檀道济仍然在世,岂能让胡虏军马跑到这里来!”文帝又登上莫府山,观察形势,下诏悬赏购买北魏国主及其王、公的首级,许诺若有成功者就加封爵位,赏赐金银绸缎。同时,文帝又派人把用野葛酿成的毒酒放在空无人烟的荒村,想毒死北魏将士,但却没能伤到他们。
魏主凿瓜步山为蟠道,于其上设毡屋,魏主不饮河南水,以橐驼负河北水自随。饷上橐驼、名马,并求和,请婚。上遣奉朝请田奇饷以珍羞、异味。魏主得黄甘,即啖之,并大进酃酒。左右有附耳语者,疑食中有毒。魏主不应,举手指天,以其孙示奇曰:“吾远来至此,非欲为功名,实欲继好息民,永结姻援。宋若能以女妻此孙,我以女妻武陵王,自今匹马不复南顾。”
北魏国主拓跋焘下令开凿瓜步山,修筑盘山路,在山上搭好毛毡帐篷房。北魏国主不喝黄河以南的水,用骆驼驮着黄河以北的水跟随在自己身边。同时,他又派人送给文帝骆驼、名马等礼物,要求和解,并请求与刘宋皇室联姻。文帝也派遣奉朝请田奇带着奇珍异果送给北魏国主。北魏国主得到黄柑,拿过来就吃,并痛饮酃酒。站在北魏国主身边的左右侍从中有人趴在北魏国主耳边低语,怀疑食物里边有毒药。北魏国主没有回答,而抬起手,用手指着天,把他的孙子叫过来给田奇看,说:“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不是想要成就功业,传播自己的名声,其实是想维持过去的友好,安定百姓,永远结成婚姻,永远相互援助。宋国皇帝如果能够把他的女儿嫁给我这个孙子,我也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武陵王为妻,那样,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一匹马南下骚扰。”
奇还,上召太子劭及群臣议之,众并谓宜许,江湛曰:“戎狄无亲,许之无益。”劭怒,谓湛曰:“今三王在厄,讵宜苟执异议!”声色甚厉。坐散,俱出,劭使班剑及左右排湛,湛几至僵仆。
田奇回到建康,文帝召集太子刘劭及各位大臣前来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答应北魏的联姻,只有江湛反对说:“戎狄没有亲情,答应他不会有什么好处。”刘劭非常生气,对江湛说:“如今,三位王都处于危险境地,拒绝他们,他们就会逮捕三位王,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坚持反对?”刘劭声色俱厉。大家商议完毕,都一同走出来,刘劭指使持剑人和左右侍从推撞江湛,江湛几乎被崐撞昏倒地。
劭又言于上曰:“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湛、徐湛之可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是我意,江、徐但不异耳。”由是太子与江、徐不平,魏亦竟不成婚。
刘劭又对文帝说:“北上讨伐,我们失败招来了奇耻大辱,异致我们几个州郡沦陷残破,只有杀了江湛、徐湛之,我们才能够向天下老百姓谢罪。”文帝说:“北上征伐这本来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江湛、徐湛之只是不表示异议而已。”从此,太子刘劭同江湛、徐湛之结下了怨仇。北魏所提出的皇家联姻的建议,最终也没能实现。
第一百二十六卷(回目录)
宋纪八 太祖文皇帝下之上元嘉二十八年(辛卯、451)
宋纪八 宋文帝元嘉二十八年(辛卯,公元451年)
[1]春,正月,丙戌朔,魏主大会群臣于瓜步山上,班爵行赏有差。魏人缘江举火;太子左卫率尹弘言于上曰:“六夷如此,必走。”丁亥,魏掠居民,焚庐舍而去。
[1]春季,正月,丙戌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在瓜步山上召集全体官员,按照功劳大小,分别封爵升官进行奖赏。北魏人沿长江北岸燃起烽火,刘宋太子左卫率尹弘对文帝说:“胡虏这种行动,一定是要撤退。”丁亥(初二),北魏军队劫掠驻地的居民,焚烧了老百姓的房屋,向北而去。
胡诞世之反也,江夏王义恭等奏彭城王义康数有怨言,摇动民听,故不逞之族因以生心。请徙义康广州。上将徙义康,先遣使语之;义康曰:“人生会死,吾岂爱生!必为乱阶,虽远何益!请死于此,耻复屡迁。”竟未及往。魏师至瓜步,人情惧。上虑不逞之人复奉义康为乱;太子劭及武陵王骏、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屡启宜早为之所;上乃遣中书舍人严龙赍药赐义康死。义康不肯服,曰:“佛教不许自杀;愿随宜处分。”使者以被杀之。
胡诞世聚众反叛时,江夏王刘义恭等人奏报彭城王刘义康经常说些怨愤的话,影响百姓的视听,使一些废黜放逐不能得志的家族产生了野心。他们请求将刘义康贬斥到广州。刘宋文帝刘义隆要放逐刘义康时,先派使臣告诉了他。刘义康说:“人的一生最终总是要死的,我怎能贪生怕死!如果我一定要成为动乱的因由,即使把我放逐到很远的地方,又会有什么好处呢?我请求死在这里,不愿受到再次被贬谪的奇耻大辱。”刘义康终于没有被贬到广州。北魏大军开到了瓜步,老百姓万分惊恐。文帝担心不能得志的人会再次拥戴刘义康进行叛乱,太子刘劭和武陵王刘骏、尚书左仆射何尚之也不断提醒文帝应该尽早决定怎么办,文帝这才派遣中书舍人严龙携带毒药前去,命令刘义康服药自杀,刘义康拒绝服药,说:“佛教不允许人自杀,你们怎么方便就怎么办吧。”严龙就用被子捂住了刘义康的头,将他活活闷死了。
[2]江夏王义恭以不可守,召王玄谟还历城;魏人追击败之,遂取。
[2]江夏王刘义恭认为不能继续坚守下去,就征召王玄谟退回历城。北魏追击王玄谟军队,并把他们击败,于是夺取了。
初,上闻魏将入寇,命广陵太守刘怀之逆烧城府、船乘,尽帅其民渡江。山阳太守萧僧珍悉敛其民入城,台送粮仗诣盱眙及滑台者,以路不通,皆留山阳;蓄陂水令满,须魏人至,决以灌之。魏人过山阳,不敢留,因攻盱眙。
当初,刘宋文帝得到北魏将要入侵的消息后,命令广陵太守刘怀之预先放火烧掉城内官府和水上船只,率领广陵全体老百姓渡过长江,山阳太守萧僧珍将广陵所有老百姓都纳聚山阳城中;朝廷运送粮食、武器到盱眙和滑台去的官兵,因为道路不能通行,也都留在了山阳城。萧僧珍下令将山阳城附近的山坡池塘全都灌满水,等北魏军队到达山阳时,决开池塘,放水淹灌北魏军队。因此,北魏军队在撤退路过山阳城时,不敢滞留,顺势去攻取盱眙。
魏主就臧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魏主怒,筑长围,一夕而合;运东山土石以填堑,作浮桥于君山,绝水陆道。魏主遗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氐、羌。设使丁零死,正可减常山、赵郡贼;胡死,减并州贼;氐、羌死,减关中贼。卿若杀之,无所不利。”质复书曰:“省示,具悉奸怀。尔自恃四足,屡犯边。王玄谟退于东,申坦散于西,尔知其所以然邪?尔独不闻童谣之言乎?盖卯年未至,故以二军开饮江之路耳;冥期使然,非复人事。寡人受命相灭,期之白登,师行未远。尔自送死,岂容复令尔生全,飨有桑乾哉!尔有幸得为乱兵所杀,不幸则生相锁缚,载以一驴,直送都市耳。我本不图全,若天地无灵,力屈于尔,赍之,粉之,屠之,裂之,犹未足以谢本朝。尔智识及众力,岂能胜苻坚邪!今春雨已降,兵力四集,尔但安意攻城,勿遽走!粮食乏者可见语,当出廪相贻。得所送剑刃,欲令我挥之尔身邪?”魏主大怒,作铁床,于其上施铁,曰:“破城得质,当坐之此上。”质又与魏众书曰:“尔语虏中诸士庶:佛狸所与书,相待如此。尔等正朔之民,何为自取糜灭,岂可不知转祸为福邪!”并写台格以与之云:“斩佛狸首,封万户侯,赐布、绢各万匹。”
北魏国主派人向盱眙守将臧质索要好酒,臧质在罐子里撒了泡尿送给他。北魏国主大怒,下令修筑长围墙,一个晚上就修好接在了一起。又搬来东山上的泥土石头填平壕沟,在君山上造起了一座浮桥,从而彻底切断了盱眙的水陆通道。北魏国主给臧质写了封信,说:“我现在派出去的攻城军队,都不是我们本国本族人,城东北的丁零人和匈奴人,城南的是氐人和羌人,假设让丁零人死了,正可以减少常山、赵郡的贼寇;匈奴人死了,正好减少了并州的贼寇;氐人、羌人死了,当然也就减少了关中的贼寇。你如果真的杀掉了他们,对我们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臧质回信说:“看了你的信,我完全明白了你的奸诈之心。你自己依仗着四条腿,多次进犯我国边境。王玄谟被你击败在东边,申坦军又在西边被你攻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难道没有听说一首童谣里所说的吗?只因卯年还没有来到,所以,我们用两路军队引导着你们走上饮长江水的道路罢了。冥期已经注定,这并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得了的。我奉命前来消灭你们,原预定要到达白登,可是,军队还没有走出多远,就遇到你们自己前来送死了,我怎么能让你再活着回去,到桑干河享受荣华富贵呢?如果你幸运的话,当被乱军所杀;如果你不走运,被我们活捉后,就会用锁链锁住你的脖子,让一头小毛驴驮着你,把你一直押送到我们的都城建康。我本来就不打算全尸,如果天地没有显灵,我被你打败,即使被剁成肉酱,碾成粉末,宰割车裂,也都不足以向我们朝廷表示我的歉疚。你的智慧见识以及军队的力量,哪里超得过荷坚呢!如今,已经下起春雨,我们的各路大军就要集合起来,你只管一心一意去攻城吧,千万不要立刻逃走!如果你们粮食不够吃,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打开粮仓馈赠给你们。你派人送来的刀剑我已收到,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挥刀斩了你呢?”北魏国主看完臧质的信,气得浑身发抖,他命令手下人制造了一个大铁床,把刀尖锥尖朝上放在铁床上,说:“攻破城池,抓住臧质,我一定让他坐在这张铁床上。”臧质又给北魏大军写了封信,说:“你们告诉胡虏中各位士人百姓:佛拓跋焘在给我写的信上,这样对待你们。你们本来是汉人,为什么要去自取灭亡呢?你们怎么不知道转祸为福呢?”同时,臧质又将朝廷的悬赏写在信上告诉他们说:“砍下佛的人头的,封为万户侯,赏赐绵布、丝绸各一万匹。”
魏人以钩车钩城楼,城内系以驱,数百人叫呼引之,车不能退。既夜,缒桶悬卒出,截其钩,获之。明旦,又以冲车攻城,城土坚密,每至,颓落不过数升。魏人乃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尸与城平。凡攻之三旬,不拔。会魏军中多疾疫,或告以建康遣水军自海入淮,又敕彭城断其归路;二月,丙辰朔,魏主烧攻具退走。盱眙人欲追之,沈璞曰:“今兵不多,虽可固守,不可出战,但整舟楫,示若欲北渡者:以速其走,计不须实行也。”
北魏军队用钩车钩住城楼,城内军队就用铁环制成的大铁链,拴住钩车,然后再让几百士卒高声呼喊拉住铁链使北魏军的钩车无法后退。入夜以后,守军用大桶把军士从城上放下,砍断北魏军的车钩,缴获了这种工具。第二天天亮,北魏军又改用冲城车攻城,但城墙坚硬牢固,冲城车每次冲撞,撞下墙土也不超过几升。于是,北魏军就采用肉搏战术开始攻城,他们把士卒分为几个梯队,轮番往城墙上爬,从城上摔下又继续向上爬,没有一个人后退,死伤士卒数以万计,尸体堆积得与城墙一样高。北魏军这样围攻了三十天,仍未攻下。这时,又赶上北魏军中瘟疫流行,有人报告说,宋朝水军从东海进入淮河了,刘宋朝廷又下令彭城守军切断北魏军队回归的道路。二月,丙辰朔(疑误),北魏国主下令焚毁攻城器具,而后撤退。盱眙守军想要追击,沈璞说:“现在,我们的兵力并不多,虽然可以固守城池,却不可以出城讨战。不过,我们仍然要整治好船只,做出要北渡淮河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促使他们更快地离开,估计并不需要真的去做。”
臧质以璞城主,使之上露版,璞固辞,归功于质。上闻,益嘉之。
臧质认为沈璞是盱眙城主,就请他向朝廷发出报捷的奏表,沈璞坚决辞让,而把功劳全都归于臧质一人。文帝听说后,对他更是倍加嘉许。
魏师过彭城,江夏王义恭震惧不敢击。或告“虏驱南口万余,夕应宿安王陂,去城数十里,今追之,可悉得。”诸将皆请行,义恭禁不许。明日,驿使至,上敕义恭悉力急追。魏师已远,义恭乃遣镇军司马檀和之向萧城。魏人先已闻之,尽杀所驱者而去。程天祚逃归。
北魏军队经过彭城,江夏王刘义恭震惊恐惧,不敢出击。有人来报告说:“胡虏正驱赶着南方一万多口人,晚上将住在安王陂,离彭城有几十里,现在我们去追击他们,正可以全部俘获。”各大将都纷纷请求出击,刘义恭下令制止,不许出兵。第二天,朝廷信使抵达这里,文帝命令刘义恭立即全力追击魏军。北魏军队这时已经走远,刘义恭就派镇军司马檀和之奔向萧城追赶。北魏军队事先已经得到了这一消息,于是将所驱赶的南方百姓全都杀掉,然后北上。程天祚逃了回来。
魏人凡破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杀伤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馀,春燕归,巢于林木。魏之士马死伤亦过半,国人皆尤之。
北魏军队一共击破了南兖、徐、北兖、豫、青、冀等六州,杀死杀伤的人无法统计。他们抓到青壮年立即斩首或拦腰砍断,婴幼儿则用铁矛刺穿,然后挥动铁矛进行游戏。魏军经过的郡县,都成千里荒地。春天,燕子回来了,只能在树林里筑巢。北魏军的人马也死伤了一多半,北魏国人也都大有怨言。
上每命将出师,常授以成律,交战日时,亦待中诏,是以将帅趑趄,莫敢自决。又江南白丁,轻易进退,此其所以败也。自是邑里萧条,元嘉之政衰矣。
文帝每次命令将领们率兵作战,常常把已拟定好的作战计划交给他们,甚至交战的日子,也都要等待皇帝的命令,因此,军中将帅总是犹犹豫豫,没有谁胆敢自己决定什么。此外,没有经过训练的江南士卒,常常是打胜了就争着前进,打败了则争先恐后地逃命,这就是刘宋军所以战败的重要原因。从此以后,刘宋国内走向萧条衰败阶段,元嘉时代的盛况日趋衰落了。
癸酉,诏赈恤郡县民遭寇者,蠲其税调。
癸酉(十九日),刘宋文帝下诏,赈济抚恤受到寇敌残害蹂躏的各郡县百姓,免除田赋捐税。
甲戌,降太尉义恭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甲戌(二十日),将太尉刘义恭降职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戊寅,魏主济河。
戊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率军渡过黄河。
辛巳,降镇军将军武陵王骏为北中郎将。
辛巳(二十七日),刘宋朝廷将镇军将军武陵王刘骏降职为北中郎将。
壬午,上如瓜步。是日,解严。
壬午(二十八日),文帝前往瓜步。这一天,刘宋解除戒严。
初,魏中书学生卢度世,玄之子也,坐崔浩事亡命,匿高阳郑罴家。吏囚罴子,掠冶之。罴戒其子曰:“君子杀身成仁,虽死不可言。”其子奉父命;吏以火其体,终不言而死。及魏主临江,上遣殿上将军黄延年使于魏,魏主问曰:“卢度世亡命,已应至彼。”延年曰:“都下不闻有度世也。”魏主乃赦度世及其族逃亡籍没者,度世自出,魏主以为中书侍郎。度世为其弟娶郑罴妹以报德。
当初,北魏中书学生卢度世是卢玄的儿子,因为受崔浩事件的牵连逃走,躲藏到高阳人郑罴家里,高阳府官吏逮捕了郑罴的儿子,酷刑拷打盘问卢度世的下落。郑罴告诫他的儿子说:“君子应当杀身成仁,你即使被打死了也不要说出来。”郑罴的儿子遵奉父亲的命令坚守秘密。官吏们用火烧他的身体,他最终也没有招出来,被折磨致死。北魏国主抵达长江北岸时,文帝派遣殿上将军黄延年出使北魏,魏主问道:“卢度世逃走了,应该已经逃到你们那里。”黄延年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卢度世这个人。”北魏国主于是下令赦免卢度世以及他的同族中逃亡外地或被抄家产的人,卢度世这才自动露面,北魏国主任命他为中书侍郎。卢度世让他的弟弟娶了郑罴的妹妹,以此来报答郑家的恩德。
三月,乙酉,帝还宫。
三月,乙酉(初一),文帝从瓜步返回了朝廷。
已亥,魏主还平城,饮至告庙,以降民五万余家分置近畿。
己亥(十五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然后,他在祖庙内设下祭祀酒席,把这次南下征讨的经过报告了祖宗,同时,又把从南宋裹胁来的五万多户人家分别安置在京畿附近。
初,魏主过彭城,遣人语城中曰:“食尽且去,须麦熟更来。”及期,江崐夏王义恭议欲芟麦翦苗,移民堡聚。镇军录事参军王孝孙曰:“虏不能复来,既自可保;如其更至,此议亦不可立。百姓闭在内城,饥馑日久,方春之月,野采自资;一人堡聚,饿死立至,民知必死,何可制邪!虏若必来,芟麦无晚。”四坐默然,莫之敢对。长史张畅曰:“孝孙之议,实有可寻。”镇军府典签董元嗣侍武陵王骏之侧,进曰:“王录事议不可夺。”别驾王子夏曰:“此论诚然。”畅敛版白骏曰:“下官欲命孝孙弹子夏。”骏曰:“王别驾有何事邪?”畅曰:“芟麦移民,可谓大议,一方安危,事系于此。子夏亲为州端,曾无同异;及闻元嗣之言,则欢笑酬答。阿意左右,何以事君!”子夏、元嗣皆大惭,义恭之议遂寝。
当初,北魏国主经过彭城时,派人告诉彭城守军说:“我们粮食吃完了,暂且回去,等到你们麦熟季节我们会再来。”麦子成熟时,江夏王刘义恭想把小麦全部割光,把所有人都转移到城堡里。这时,镇军录事参军王孝孙说:“胡虏绝不会再来,我们可以保全自己。如果他们真的又回来了,这一动议也是不能实行的。因为我们的老百姓被关在城内,忍饥挨饿也已很久了,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他们完全可以挖些野菜摘些野果来充饥。一旦再让他们迁到城堡里,那么,他们马上就会饿死。老百姓知道自己会被饿死,我们又怎么能控制住他们呢?倘若胡虏一定要前来进犯,我们等他们来了再割麦子也不晚。”在座的人都沉默地坐着,没有人敢说话。长史张畅说:“王孝孙说的这些,实在有道理。”镇军府典签董元嗣站立在武陵王刘骏的身边,他也劝说道:“王录事的意见是不可改变的。”别驾王子夏说:“这一见解,果然不错。”张畅举一下手版,对刘骏说:“我打算让王孝孙弹劾王子夏。”刘骏吃惊地问:“王子夏出什么事了?”张畅说:“收割麦子,让老百姓转移到城堡里,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决策,一个地方的安危都与此有关。王子夏身为一个州的最高官员,还从未发表过意见,等到听董元嗣这么一说,才立刻露出了笑容表示赞同。这种阿谀奉迎之人,怎么能够为您做事呢?”王子夏、董元嗣听了张畅的话,都深为惭愧。刘义恭的计划于是也被取消了。
[3]初,鲁宗之奔魏,其子轨为魏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常思南归;以昔杀刘康祖及徐湛之父,故不敢来,轨卒,子爽袭父官爵。爽少有武干。与弟秀皆有宠于魏主。既而兄弟各有罪,魏主诘责之。爽、秀惧诛,从魏主自瓜步还,至湖陆,请曰:“奴与南有仇,每兵来,常恐祸及坟墓,乞共迎丧还葬平城。”魏主许之。爽至长社,杀魏戍兵数百人,帅部曲及愿从者千余家奔汝南。夏四月,爽遣秀诣寿阳,奉书于南平王铄以请降。上闻之,大喜,以爽为司州刺史,镇义阳;秀为颍川太守,馀弟侄并授官爵,赏赐甚厚。魏人毁其坟墓。徐湛之以为庙算远图,特所奖纳,不敢苟申私怨,乞屏居田里;不许。
[3]当初,东晋雍州刺史鲁宗之投奔北魏,他的儿子鲁轨做了北魏的荆州刺史、襄阳公,镇守长社,他经常想回到南方,只是由于当年曾经杀了刘康祖和徐湛之的父亲,所以不敢回去。鲁轨去世后,他的儿子鲁爽承袭了父亲的官爵职位。鲁爽从小就有武略才能,他和他的弟弟鲁秀都深受魏主的宠爱。可是不久,他们兄弟二人都犯了罪,北魏国主盘问责备他们,鲁爽和鲁秀害怕会被诛杀,因此,当他们俩跟着北魏国主从瓜步返回,来到湖陆时,二人向北魏国主请求说:“奴才与南方有深仇大恨,每次大军南下,我们都害怕这种灾祸会殃及我们的祖坟,因此,我们请求把祖先的棺木,移送到平城安葬。”北魏国主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鲁爽到长社后,杀了几百名北魏戍守士卒,就率领自己的军队以及愿意跟着自己的一千多家部众投奔了汝南。夏季,四月,鲁爽派鲁秀前往寿阳,送信给刘宋南平王刘铄,请求投降。文帝听说后,十分高兴,立刻任命鲁爽为司州刺史,镇守义阳,鲁秀为颍川太守,其余的弟弟、侄子等等也一并被封官授爵,给予他们的赏赐格外厚重。北魏军队捣毁了鲁爽家族的坟墓。徐湛之认为朝廷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打算,对他们特别嘉奖优待,所以自己也不敢计较个人的恩怨,请求辞官回乡隐居,文帝没有批准。
[4]青州民司马顺则自称晋室近属,聚众号齐王。梁邹戍主崔勋之诣州,五月,乙酉,顺则乘虚袭梁邹城。又有沙门自称司马百年,亦聚众号安定王以应之。
[4]刘宋青州平民司马顺则宣称自己是东晋皇家的近族,聚众造反,自称齐王。这时,梁邹守将崔勋之前去州府办事,五月,乙酉(初二),司马顺则乘城中防守空虚偷袭了梁邹城。同时,又有一和尚自称司马百年,也聚众造反崐,号安定王,以此响应司马顺则。
[5]壬寅,魏大赦。
[5]壬寅(十九日),北魏实行大赦。
[6]已巳,以江夏王义恭领南兖州刺史,徙镇盱眙,增督十二州诸军事。
[6]己巳(疑误),刘宋朝廷任命江夏王刘义恭兼任南兖州刺史,将州府迁到了盱眙,加授他为督十二州诸军事。
[7]戊申,以尚书左仆射何尚之为尚书令,太子詹事徐湛之为仆射、护军将军,尚之以湛之国戚,任遇隆重,每事推之。诏湛之与尚之并受辞诉。尚之虽为令,而朝事悉归湛之。
[7]戊申(二十五日),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何尚之为尚书令,太子詹事徐湛之为仆射、护军将军。何尚之因为徐湛之是皇亲国戚,深受文帝的宠信和重用,所以每次遇到大事都全部推给徐湛之。文帝又下诏,命令徐湛之与何尚之共同受理裁决公务。何尚之虽然身为尚书令,但实际上朝廷事务全由徐湛之一人去裁断。
[8]六月,壬戌,魏改元正平。
[8]六月,壬戌(初九),北魏改年号为正平。
[9]魏主命太子少傅游雅、中书侍郎胡方回等更定律令,多所增损,凡三百九十一条。
[9]北魏国主命令太子少傅游雅、中书侍郎胡方回等人改订国家法律,进行了大量的更定和补充,修订完的法律共有三百九十一条。
[10]魏太子晃监国,颇信任左右,又营园田,收其利,高允谏曰:“天地无私,故能覆载;王者无私,故能容养。今殿下国之储贰,万方所则;而营立私田,畜养鸡犬,乃至酤贩市廛,与民争利,谤声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无,乃与贩夫、贩妇竞此尺寸之利乎!昔虢之将亡,神赐之土田,汉灵帝私立府藏,皆有颠覆之祸;前鉴若此,甚可畏也。武王爱周、邵、齐、毕,所以王天下;殷纣爱飞廉、恶来,所以丧其国。今东宫俊义不少,顷来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选。愿殿下斥去佞邪,亲近忠良;所在田园,分给贫下;贩卖之物,以时收散;如此,则休声日至,谤议可除矣。”不听。
[10]北魏太子拓跋晃主持国家事务,十分相信自己左右近侍,他自己私下里经营庄园农田,收取利润。高允劝告他说:“天地因为不存私心,所以能覆盖、承载万物;帝王因为没有私心,所以能够宽容养育百姓。如今殿下您是一国的储君,是国家上上下下作为典范的人,却自己私下经营个人的田地,养鸡养狗,甚至派人去集市上摆摊贩卖,与市井小民争夺小利,以致于诽谤您的话到处流传,没法让人去追回或掩盖。国家,是殿下您个人的国家,您富裕得拥有四海,要什么会没有?何必要与贩夫、贩妇们去争夺这尺寸大小的微利呢!过去,虢国快要灭亡时,神灵将土地赐给了它;东汉灵帝私自设立钱庄,都招来了被颠覆的灾祸。像这样的前车之鉴,是很令人可怕的。周武王宠信周公姬旦、召公姬、齐公姜子牙和毕公姬高,才在天下称王;而殷商纣王由于宠信飞廉、恶来这种恶人,才导致了国破家亡。如今,太子宫内的俊杰之士有很多,但近来侍奉在您左右的人,恐怕并不是当朝的合适人选。我盼望殿下您排除奸邪谄佞的小人,多同忠厚善良的忠良之士亲近。将您所占有的田地庄园,分别赏给下边的贫苦百姓;将您做生意卖的东西,即时收起来或者尽早分给百姓。如果这样去做,那么,美好的声誉将会一天天增多起来,诽谤的议论也就能够消除了。”拓跋晃并没有接受高允的劝谏。
太子为政精察,而中常侍宗爱,性险暴,多不法,太子恶之。给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有宠于太子,颇用事,皆与爱不协。爱恐为道盛等所纠,遂构告其罪。魏主怒,斩道盛等于都街,东宫官属多坐死,帝怒甚。戊辰,太子以忧卒。壬申,葬金陵,谥曰景穆。帝徐知太子无罪,甚悔之。
太子拓跋晃为政精明,洞察细微。中常侍宗爱却是个性格阴险暴躁的人,有很多违法行为,因此,拓跋晃很讨厌他。给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很受拓跋晃的宠信,都掌握不少权力,都跟宗爱不能和睦相处。宗爱恐怕自己会被仇尼道盛等检举揭发,于是编假话向北魏国主控告二人有罪,北魏国主非常气愤,下令将仇尼道盛等绑到街市上斩首示众,东宫内的官员们有很多被牵连进去,也都被斩首,北魏国主为此非常气愤。戊辰(十五日),太子拓跋晃因忧崐虑过度生病去世。壬申(十九日),拓跋晃的遗体被安葬在金陵,谥号景穆。北魏国主后来慢慢知道太子拓跋晃并没有犯法,因此感到非常后悔。
[11]秋,七月,丁亥,魏主如阴山。
[11]秋季,七月,丁亥(初五),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12]青、冀二州刺史萧斌遣振武将军刘武之等击司马顺则、司马百年,皆斩之。癸亥,梁邹平。
[12]刘宋青、冀二州刺史萧斌派振武将军刘武之等前去攻打司马顺则和司马百年,将二人斩首。癸亥(疑误),梁邹的反叛被彻底平息了。
[13]萧斌,王玄谟皆坐退败免官。上问沈庆之曰:“斌欲斩玄谟而卿止之,何也?”对曰:“诸将奔退,莫不惧罪,自归而死,将至逃散,故止之。”
[13]萧斌、王玄谟都被控告打了败仗而后退,因此被免去职务。宋文帝问沈庆之:“萧斌打算斩了王玄谟,你却阻止他,这是为什么?”沈庆之回答说:“大将们都纷纷后退逃走,没有谁不怕受到惩处。假如有一个人自己回来了却要被处死,那么,其余将领们肯定会四处逃亡不再回来了,因此,我阻止了萧斌这样做。”
[14]九月,癸巳,魏主还平城;冬十月庚申,复如阴山。
[14]九月,癸巳(十二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冬季,十月庚申(初九),再次前往阴山。
[15]上遣使至魏,魏遣殿中将军郎法来修好。
[15]文帝派使节到北魏,北魏则派殿中将军郎法前来恢复友好。
[16]已巳,魏上党靖王长孙道生卒。
[16]己巳(十八日),北魏的上党靖王长孙道生去世。
[17]十二月,丁丑,魏主封景穆太子之子浚为高阳王;既而以皇孙世嫡,不当为藩王,乃止。时浚生四年,聪达过人,魏主爱之,常置左右。徙秦王翰为东平王,燕王谭为临淮王,楚王建为广阳王,吴王余为南安王。
[17]十二月,丁丑(二十七日),北魏国主封景穆太子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浚为高阳王。不久,因为拓跋浚是皇室中的嫡亲皇孙,不应该封为藩王,因而取消。这一年,拓跋浚四岁,他聪明伶俐过人,北魏国主很喜爱他,常常把他带在身边。北魏国主后又改封秦王拓跋翰为东平王,燕王拓跋谭为临淮王,楚王拓跋建为广阳王,吴王拓跋余为南安王。
[18]帝使沈庆之徙彭城流民数千家于瓜步,征北参军程天祚徙江西流民数千家于姑孰。
[18]文帝派沈庆之将几千家彭城难民迁移到瓜步,派征北参军程天祚将几千户江西难民迁移到姑孰。
[19]帝以吏部郎王僧绰为侍中。僧绰,昙首之子也,幼有大成之度,众皆以国器许之。好学,有思想,练悉朝典。尚帝女东阳献公主。在吏部,谙悉人物,举拔咸得其分。及为侍中,年二十九,沈深有局度,不以才能高人。帝颇以后事为念,以其年少,欲大相付托,朝政大小,皆与参焉。帝之始亲政事也,委任王华、王昙首、殷景仁、谢弘微、刘湛,次则范晔、沈演之、庾炳之,最后江湛、徐湛之、何之及僧绰,凡十二人。
[19]刘宋文帝任命吏部郎王僧绰为侍中。王僧绰是王昙首的儿子,他从小就有成就大事的胸怀,因此,大家也都认定他是国家的栋梁之材。王僧绰刻苦好学,思维细致慎密,非常熟悉国家的典章制度。他娶了文帝的女儿东阳献公主为妻。在吏部任职时,他了解并熟悉各种各样的人物,推荐选拔人物也都非常恰当。他当上侍中时才二十九岁,他沉着稳重,处事有分寸、有度量,而且不因为自己才能高人一等而对他人傲慢无礼。文帝一直挂记自己身后之事交托给谁。因王僧绰年纪轻,所以文帝想把国家重任全部托付给他,朝廷内无论讨论大大小小事情,都命令他去参与。文帝刚开始亲自处理政事时,最宠信王华、王昙首、殷景仁、谢弘微、刘湛,后来就是范晔、沈演之、庾炳之,最后则是江湛、徐湛之、何之及王僧绰,总计十二人。
[20]唐和入朝于魏,魏主厚礼之。
[20]北魏镇守西域焉耆的唐和,前往平城朝见北魏国主,北魏国主用优厚的礼仪来款待他。
二十九年(壬辰、452)
二十九年(壬辰,公元452年)
[1]春,正月,魏所得宋民五千余家在中山者谋叛,州军讨诛之。冀州刺史张掖王沮渠万年坐与叛者通谋,赐死。
[1]春季,正月,北魏所俘获的刘宋百姓五千余户在中山居住的人图谋造反,该州军队前去讨伐,把他们全部诛杀。冀州刺史张掖王沮渠万年与反叛者相互勾结,北魏国主赐他自杀。
[2]魏世祖追悼景穆太子不已;中常侍宗爱惧诛,二月甲寅,弑帝,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薛提等秘不发丧。疋以皇孙浚冲幼,欲立长君,徵秦王翰,置之秘室;提以浚嫡皇孙,不可废。议久不决。宗爱知之,自以得罪于景穆太子,而素恶秦王翰,善南安王余,乃密迎余自中宫便门入禁中,矫称赫连皇后令召延等。延等以爱素贱,不以为疑,皆随入。爱先使宦者三十人持兵伏于禁中,延等入,以次收缚,斩之;杀秦王翰于永巷而立余。大赦,改元承平,尊皇后为皇太后,以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
[2]北魏国主一直在追念、哀痛太子拓跋晃。中常侍宗爱害怕自己被杀,二月,甲寅(初五),刺杀了北魏国主。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薛提等人,没有宣布死讯。和疋认为皇孙拓跋浚年纪尚小,所以,打算立年龄稍大的君王。于是,征召秦王拓跋翰入宫,把他安置在一个秘密房间里。但薛提却认为拓跋浚是嫡亲皇孙,不应该废黜。反复讨论很久也没有决定下来。宗爱得到消息,自认为他已得罪于景穆太子,而平时一向就讨厌秦王拓跋翰,只跟南安王拓跋余关系密切,于是,他就把拓跋余秘密迎来,从中宫小门进入后宫,然后,他假传赫连皇后的命令,召见兰延等人。兰延等人认为宗爱的地位一向很低,所以根本没有怀疑,全都随宗爱进宫了。在这之前,宗爱就已经派三十个宦官手持武器在宫中埋伏起来,兰延等人入宫,就被这些伏兵一个个抓起来杀了。在永巷把秦王拓跋翰杀掉,而拥护南安王拓跋余登基。拓跋余登基后,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承平,将皇后赫连尊立为皇太后,任命宗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及领中秘书,封为冯翊王。
[3]庚午,立皇子休仁为建安王。
[3]庚午(二十一日),刘宋文帝立皇子刘休仁为建安王。
[4]三月,辛卯,魏葬太武皇帝于金陵,庙号世祖。
[4]三月,辛卯(十三日),北魏在金陵埋葬了北魏国主太武帝拓跋焘,庙号为世祖。
[5]上闻魏世祖殂,更谋北伐,鲁爽等复劝之。上访于群臣,太子中庶子何偃以为“淮、泗数州疮痍未复,不宜轻动。”上不从。偃,尚之之子也。
[5]刘宋文帝听到北魏世祖去世,打算再次向北讨伐,司州刺史鲁爽也表示赞成。文帝征求其他文武官员的意见,太子中庶子何偃认为:“淮河、泗水几个州郡,受到北魏入侵的创伤,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不应该轻举妄动。”文帝没有接受何偃的建议。何偃是何尚之的儿子。
夏,五月,丙申,诏曰:“虐虏穷凶,著于自昔;未劳资斧,已伏天诛。拯溺荡秽,今其会也。可符骠骑、司空二府,各部分所统,东西应接。归义建绩者,随劳酬奖。”于是遣抚军将军萧思话督冀州刺史张永等向,鲁爽、鲁秀、程天祚将荆州甲士四万出许、洛,雍州刺史臧质帅所领趣潼关。永,茂度之子也。沈庆之固谏北伐;上以其异议,不使行。
夏季,五月,丙甲(十九日),文帝下诏书说:“残暴的胡虏穷凶极恶,自古至今都很少见,不用辛苦我们使用武力去讨伐,他就已经遭到上天的诛杀了。拯救快要淹死的人,荡涤世间污泥浊水,今天正是好机会。现在,我下令骠骑、司空二府各自统率自己的军队,东西相互呼应。对于起义立功、回到自己土地上的人,按照他的功劳的大小进行奖励酬劳。”于是,派遣抚军将军萧思话督统冀州刺史张永等,向进攻;派鲁爽、鲁秀、程天祚率领荆州甲士四万人向许昌、洛阳发起攻势;雍州刺史臧质率领他所统率的部众向潼关进军。张永是张裕的儿子。沈庆之竭力劝谏文帝不要北征,文帝因为他与自己意见不同,不派他率军出征。
青州刺史刘兴祖上言,以为:“河南阻饥,野无所掠;脱诸城固守,非旬月可拔。稽留大众,转输方劳;应机乘势,事存急速。今伪帅始死,兼逼暑时,国内猜扰,不暇远赴。愚谓宜长驱中山,据其关要。冀州以北,民人尚丰,兼麦已向熟,因资为易,向义之徒,必应响赴。若中州震动,黄河以南,自当崐消溃。臣请发青、冀七千兵,遣将领之,直入其心腹。若前驱克胜,张永及河南众军,宜一时济河,使声实兼举,并建司牧,抚柔初附,西拒太行,北塞军都,因事指挥,随宜加授,畏威欣宠,人百其怀。若能成功,清壹可待;若不克捷,不为太伤。并催促装束,伏听敕旨。”上意止存河南,亦不从。上又使员外散骑侍郎琅邪徐爰随军向,衔中旨授诸将方略,临时宣示。
青州刺史刘兴祖上疏,他认为:“黄河以南的老百姓饥饿受苦,千里荒野抢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万一魏各城守军坚持固守不后退,这就不是十天半月能够攻克的。浩浩大军被困在城外,粮食物资的运送也会很困难。因此,为了抓住时机,应该利用机会乘胜进军,速战速决。现在,伪魏的统帅刚刚死去,又加上正是炎热酷暑之际,他们朝廷内部相互怀疑猜忌,还来不及派兵远征。我以为应该直入中山,先占领这一险要关卡。而且,冀州以北老百姓的生活尚比较富裕,加上这时正是麦子已经成熟的季节,借敌人的物资供应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在那里响应我们号召的义士也一定会纷纷起来归附。倘若中原震动起来,黄河以南的魏国势力,自然而然就会土崩瓦解。我请求允许我征召青、冀二州七千名士卒,派大将率领他们,直接攻入敌人的心脏。如果我们的前锋克敌制胜,张永以及黄河以南的各路大军,也应该同时渡黄河北上,使我们的进攻声势与进攻实际力量同步前进。同时在当地建立我们的州府,委派官员前来安抚刚刚归附的百姓。在西部依据太行山,北部阻隔把守军都,按照情况的变化再行指挥前进,根据功勋大小加封官职,这样,人们敬畏我们的威严,感激我们的关心,而会百倍怀念我们的恩典。如果能够获得成功,天下统一的大业就指日可待了;如果我们没有取得胜利,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我已敦促我的部下整理好装束,我只等圣上您的命令了。”文帝只是想夺回黄河以南的土地,没有接受刘兴祖的建议。文帝又派员外散骑侍郎琅琊人徐爰,随同大军一起向进军,他按照皇帝旨意把方针策略授予各个将领,在适当的时候宣布。
[6]尚书令何尚之以老请置仕,退居方山。议者咸谓尚之不能固志。既而诏书敦谕者数四,六月,戊申朔,尚之复起视事。御史中丞袁淑录自古隐士有迹无名者为《真隐传》以嗤之。
[6]尚书令何尚之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就请求退职,去方山隐居,但人们都认为何尚之不会固守他的信念一直隐居下去。不久,文帝颁下诏书,前后多次传达旨令,要征召何尚之回来。六月,戊申朔(初一),何尚之果然又出来接受文帝的委派处理事务。御史中丞袁淑为此搜集自古以来有事迹而不能确知姓名的隐士,编辑成《真隐传》,以此表示对何尚之行为的嗤笑。
[7]秋,七月,张永等至,引兵围之。
[7]秋季,七月,张永等到达,率兵包围了该城。
[8]壬辰,徙汝阴王浑为武昌王,淮阳王为湘东王。
[8]壬辰(十六日),刘宋朝廷将汝阴王刘浑改封为武昌王,淮阳王刘改封为湘东王。
[9]初,潘淑妃先王浚。元皇后性妒,以淑妃有宠于上,恚恨而殂,淑妃专总内政。由是太子劭深恶淑妃及浚。浚惧为将来之祸,乃曲意事劭,劭更与之善。
[9]当初,潘淑妃生下刘浚,被封为始兴王。元皇后袁妫生性好嫉妒,因为潘淑妃很受文帝的宠爱,她自己怨恨而死,潘淑妃和刘浚都深为痛恨。刘浚害怕成为将来的后患,于是就委屈求全,极力讨好刘劭,刘劭也慢慢解除了自己的敌意,跟刘浚的感情也越来深厚了。
吴兴巫严道育,自言能辟谷服食,役使鬼物;因东阳公主婢王鹦鹉出入主家。道育谓主曰:“神将有符赐主。”主夜卧,见流光若萤,飞入书笥,开视,得二青珠;由是主与劭、浚皆信惑之。劭、浚并没过失,数为上所诘责;使道育祈请,欲令过不上闻。道育曰:“我已为上天陈请,必不汇露。”劭等敬事之,号曰天师。其后遂与道育、鹦鹉及东阳主奴陈天与、典门陈庆国共为巫蛊,琢玉为上形像,埋于含章殿前;劭补天与为队主。
吴兴女巫严道育,自称参不食人间烟火,驱使鬼神做事。由于东阳公主刘英娥的婢女王璎鹉的推荐,使得她也得以出入公主家宅。严道育对公主说:“神灵要有吉祥物赏赐给公主。”晚上,公主躺在床上,果然就看见一道像萤火样的流光闪过,飞进竹制的书箱里,打形书箱一看,看见里面的两颗青色宝珠崐。自此以后,刘英娥和刘劭、刘浚三兄妹,都对严道育的巫术深信不疑。刘劭、刘浚二人犯了很多错误,为此也多次受文帝的责怪盘问,于是,二人就请严道育祈求鬼神,请求鬼神帮忙,要让文帝再也听不到他们犯的错误。严道育说:“我已经替你们向上天诉说你们的情况,上天已经答应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皇上知道你们的过失。”刘劭等对严道育更加尊敬,恭敬侍奉,给她立号为天师。从此以后,刘劭、刘浚就跟严道育、王鹦鹉及东阳公主刘英娥的家奴陈天与、黄门陈庆国一起从事巫术害人的活动,他们用玉石雕刻了一座文帝的雕像,把它理在含章殿前。刘劭又增补陈天与为太子宫的队主。
东阳主卒,鹦鹉应出稼,劭、浚恐语汇,浚府佐吴兴沈怀远,素为浚的厚,以鹦鹉嫁之为妾。
东阳公主刘英娥去世,王鹦鹉应该出嫁,但刘劭、刘浚唯恐他们的巫术活动汇露出去。刘浚府中的辅佐、吴兴人沈怀远一向受刘浚的厚爱,刘浚就把王鹦鹉嫁给了沈怀远为妾。
上闻天与领队,以让劭曰:“汝所用队主副,并是奴邪?”劭惧,以书告浚。浚复书曰:“彼人若所为不已,正可促其余命,或是大庆之渐耳。”劭、浚相与往来书疏,常谓上为“彼人”,或曰“其人”,谓江夏王义恭为“佞人”。
文帝听到陈天与担任队主的消息后,责怪刘劭说:“你所任用的队主、队副,为什么都是家奴?”刘浚回信说:“那个人如果一直问个不休,正可以加速缩短他的余生,或许这也是值得大庆的日子即将到来了。”在刘劭和刘浚二人相互往来的信件上,经常把文帝称为:“彼人”,“其人”,而把江夏王刘义恭称为“佞人”。
鹦鹉先与天与私通,既适怀远,恐事汇,白劭使密杀之。陈庆国惧,曰:“巫蛊事,惟我与天与宣传往来。今天与死,我其危哉!”乃具以其事白上。上大惊,即遣收鹦鹉;封籍其家,得劭、浚书数百纸,皆咒咀巫蛊之言;又得所埋玉人,命有司穷治其事。道育亡命,捕之不获。
王鹦鹉以前曾和陈天与私通过,嫁给沈怀远以后,她害怕过去的奸情败露出去,就把此事告诉了刘劭,让刘劭派人暗地里把陈天与杀了灭口。陈天与被杀后,陈庆国害怕了,说:“巫术害人之事,只有我同陈天与上下传达。如今陈天与死了,我也就岌岌可危了。”于是,就将以上所有事情全都报告了文帝。文帝听后大吃一惊,马上派人逮捕了王鹦鹉,搜查了她的家,在她家里搜取了刘劭、刘浚二人的几百封往来信件,信上所写的都是巫术害人的话。又挖出了埋藏在含章殿前的玉石雕刻的文帝像。文帝下令有关部门将这件事严加追查。严道育出走逃命,没有抓到。
先是,浚自扬州出镇京口,及庐陵王绍以疾解扬州,意谓已必复得之。既而上用南谯王义宣,浚殊不乐乃求镇江陵;上许之。浚入朝,遣还京口,为行留处分,至京口数日而巫蛊事发。上惋叹弥日,谓潘淑妃曰:“太子图富贵,更是一理,虎头复如此,非复思虑所及。汝母子岂可一日无我邪!”遣中使切责劭、浚,劭、浚惶惧无辞,惟陈谢而已。上虽怒甚,犹未忍罪也。
在此以前,刘浚从扬州刺史而被调到京口镇守。庐陵王刘绍因病辞去扬州刺史时,刘浚心想,自己一定会再次得到扬州刺史这一官职。不久,文帝却任用了南谯王、荆州刺史刘义理为扬州刺史,刘浚很不高兴,于是,他向文帝请求去镇守江陵,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刘浚就从京口回到京师朝见文帝,文帝让他再回京口,办理交接事情。他回到京口几天,他们的巫术害人一事败露。文帝为此整天惊叹、惋惜,对潘淑妃说:“太子刘劭贪图荣华富贵,还可以理解他有自己的理由,但虎头(刘浚)也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不是我反复思考所能想到的事。你们母子二人怎么能够可以一天没有我呢?”文帝又派中使严厉斥责气愤,但最终还是不忍心处罚他们。
[10]诸军攻,治三攻道:张永等当东道,济南太守申坦等当西道,扬武司马崔训当南道。攻之累旬不拔。八月,辛亥夜,魏人自地道潜出,烧崔训营及攻具;癸丑夜,又烧东围及攻具;寻复毁崔训攻道。张永夜撤围退军,不告诸将,士卒惊扰;魏的乘之,死伤涂地。萧思话自往,增兵力攻,旬余不拔。是时,青、徐不稔,军食乏。丁卯,思话命诸军皆退屯历城,斩崔训,系张永、申坦于狱。
[10]各路大军进攻,兵分三路一齐进发:张永等从城东进攻,济崐南太守申坦等从城西进攻,扬武司马崔训则从城南进攻。猛攻几十天也没能攻下。八月,辛亥(初五)夜里,北魏军从地道里偷偷出来,烧毁了崔训的军营手他们进攻所使用的武器。癸丑(初七),夜晚,北魏军又偷偷出来烧毁了围攻东城的宋兵营和攻城武器器械。不久,又摧毁了崔训攻城的地道。张永率领军队乘夜后撤,没有通知其他将领,士卒大为惊慌。北魏军乘机进攻,刘宋军死伤者遍地都是。萧思话亲自前往,增兵攻城,十几天仍未攻克。这时,又赶上青州、徐州庄稼收成不好,军内缺少粮食。丁卯(二十一日),萧思话下令各路大军全都撤退到历城驻扎,斩了崔说,逮捕了张永、申坦,送进监狱。
鲁爽至长社,魏戍主秃髡幡弃城走。臧质顿兵近郊,不以时发,独遣冠军司马柳元景帅后军行参军薛安都等进据洪关。梁州刺史刘秀之遣司马汪与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将兵向长安。道成,承之之子也。魏冠军将军封礼自津南渡,赴农。九月,司空高平公儿乌干屯潼关,平南将军黎公辽屯河内。
鲁爽抵达长社,北魏守将秃发幡弃城逃走。臧质率领大军驻扎在襄阳近郊,没有及时发兵,而只派了冠军司马柳元景率领后军行参军薛安都等攻占了洪关。梁州刺史刘秀之派司马马汪和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统领大军向长安进攻。萧道成是萧承之的儿子。北魏冠军将军封礼从津渡黄河南下,增援弘农。九月,北魏司空高平公儿乌干屯驻潼关,平南将军黎公辽屯驻河内。
[11]吐谷浑王慕利延卒,树洛干之子拾寅立,始居伏罗川;遣使来请命,亦请命地魏。丁亥,以拾寅为安西将军、西秦·河·沙三州刺史、河南王;魏以拾寅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西平王。
[11]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利延去世,慕容树洛干的儿子慕容拾寅承继王位。最初,居住在伏罗川,派使节往刘宋请求封赏,同时也去北魏请求封赏。丁亥(十一日),刘宋任命慕容拾寅为安西将军,西秦、河、沙三州刺史,河南王。北魏朝廷则任命慕容拾寅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西平王。
[12]庚寅,鲁爽与魏豫州刺史拓跋仆兰战于大索;破之,进攻虎牢。闻败退,与柳元景皆引兵还。萧道成、马汪等闻魏救兵至,还趣仇池。已丑,诏解萧思话徐州,更领冀州刺史,镇历城。
[12]庚寅(十四日)鲁爽与北魏豫州刺史拓跋仆兰在大索会战,鲁爽击败了拓跋仆兰,而后又进攻虎牢。此时,他听说城打了败仗撤退下来,就和柳元景一同率军撤退返回。萧道成、马汪等听到北魏的增援部队就要到来,也撤回仇池。己丑(十三日),文帝颁发诏书,解除了萧思话的徐州刺史职务,改兼冀州刺史,镇守历城。
上以诸将屡出无功,不可专责张永等,赐思话诏曰:“虏既科利,方向盛冬,若脱敢送死,兄弟父子自当之耳。言及增愤!可以示张永、申坦。”又与江夏王义恭书曰:“早知诸将辈如此,恨不以白刃驱之。今者悔何所及!”义恭寻奏免思话官,从之。
文帝因为自己的各个将领屡次出击都没有建立功绩,不能仅仅责怪张永等人,就下诏给萧思话说:“胡虏已经乘机取得了胜利,而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如果他们胆敢前来送死,那么我们父子兄弟自己会共同抵挡。说到这里,更增加我的愤怒之情。可以把此诏让张永和申坦看看。”然后,文帝又给江夏王刘义恭写信说:“早知道各位将领们如此怯懦无能,我真恨自己没有抽刀在他们背后督战。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不久,刘义恭奏请免除萧思话的官职,文帝批准了。
[13]魏南安隐王余以违次而立,厚赐群下,欲以收众心;旬月之间,府藏虚竭。又好酣饮及声乐、畋猎,不恤政事。宗爱为宰相,录三省,总宿卫,坐召公卿,专恣日甚。余患之,谋夺其权,爱愤怒。冬,十月,丙午朔,余夜祭东庙,爱使小黄门贾周等就弑余,而秘之,惟羽林郎中代人刘尼知之。尼劝爱立皇孙浚,爱惊曰:“君大痴人!皇孙若立,岂忘正平时事乎!”尼曰:“若尔,今当立谁?”爱曰:“待还宫,当择诸王贤者立之。”
[13]北魏南安隐王拓跋余自认为自己没有按照长幼顺序当的皇帝,就用极为优厚的东西赏赐给下属,打算以此收买人心,一个月的时间,国库被动用一空。加之拓跋余自己喜欢喝得酩酊大醉,纵情声色、犬马,喜欢去野外狩猎,而不过问国家大事。宗爱身居宰相高位,总管三省政务,负责皇家的安全事务,他身居高位,对公卿等呼来唤去,专权跋扈,一日比一日厉害。拓跋余深为崐不安,就想谋划肃夺他的大权,宗爱知道后甚为愤怒。冬季,十月,丙午朔(初一),拓跋余夜里去东庙祭祀,宗爱命令小黄门贾周等人,靠近拓跋余,暗中杀死他。宗爱一直封锁消息,只有羽林郎中代郡人刘尼知道。刘尼劝宗爱拥戴皇孙拓跋浚做皇帝,宗爱大吃一惊,说:“你简直是个大白痴,如果皇孙被立为皇帝,他怎么能够忘记正平年景穆太子的事!”刘尼说:“如果不这样做,那么现在应该立谁为皇帝呢?”宗爱说:“等我们回宫之后,在各王中选拔有贤能的人做皇帝。”
尼恐爱为变,密以状告殿中尚书源贺。贺时与尼俱典兵宿卫,乃与南部尚书陆丽谋曰:“宗爱既立南安,还复杀之。今又立皇孙,将不利于社稷。”遂与丽定谋,共立皇孙。丽,俟之子也。
刘尼深怕宗爱变卦,就把这些事情都偷偷告诉了殿中尚书源贺。源贺此时和刘尼同时领兵负责宫廷内部禁卫,他就同南部尚书陆丽商量说:“宗爱已经拥戴南安王做了皇帝,又把他杀了。现在又不让皇孙登基,这样做,对我们的国家将是没有好处的。”源贺就和陆丽商量定计,共同拥戴皇孙。陆丽是陆俟的儿子。
戊申贺与尚书孙渴望侯严兵守卫宫禁,使尼、丽迎皇孙于苑中。丽抱皇孙于马上,入平城,贺、渴望开门纳之。尼驰还东庙,大呼曰:“宗爱弑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孙已登大位,有诏,宿卫之士皆还宫!”众咸呼万岁,遂执宗爱、贾周等,勒兵而入,奉皇孙即皇帝位。登永安殿,大赦,改元兴安。杀爱、周,皆具五刑,夷三族。
戊申(初三),源贺同尚书长孙渴侯率兵严密把守皇宫,派刘尼、陆丽将长孙抱在马上,进入平城,源贺、长孙渴侯打开宫门,迎接皇孙一行。刘尼骑马奔回到东庙,大声呼喊说:“宗爱谋杀了南安王,大逆不道,现在嫡皇孙已登上了皇位,颁下诏令,让宿卫士卒赶快回宫。”大家都高喊万岁,逮捕了宗爱、贾周等人,率兵而入,拥戴嫡皇孙即帝位。嫡皇孙拓跋浚登上永安殿,实行大赦,改年号兴安。尔后,斩了宗爱、贾周,二人都被施用五刑,诛灭三族。
[14]西阳五水群蛮反,自淮、汝至于江、沔,咸被其患。诏太尉中兵参军沈庆之督江、豫、荆、雍四州兵讨之。
[14]刘宋西阳五水一带的各蛮族起兵反抗,从淮河、汝水,到长江、沔水,都受到骚扰。文帝颁发诏令,命令太尉中兵参军沈庆之统率江、豫、荆、雍四州的士卒前去讨伐。
[15]魏以骠骑大将军拓跋寿乐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长孙渴侯为尚书令,加仪同三司。十一月,寿乐、渴侯坐争权,并赐死。
[15]北魏朝廷任命骠骑大将军拓跋寿乐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任命长孙渴侯为尚书令,加封为仪同三司。十一月,拓跋寿乐和长孙渴侯因争夺权利,二人同时被命令自杀。
[16]癸未,魏广阳简王建、临淮宣王谭皆卒。
[16]癸未(初八),北魏广阳简王拓跋建、临淮宣王拓跋谭氏去世。
[17]甲申,魏主母闾氏卒。
[17]甲申(初九),北魏国主拓跋浚的母亲郁久闾氏去世。
[18]魏南安王余之立也,以古弼为司徒,张黎为太尉。及高宗立,弼、黎议不合旨,黜为外都大官;坐有怨言,且家人告其为巫蛊,皆被诛。
[18]北魏南安王拓跋余即帝位时,任命古弼为司徒、张黎为太尉。文成帝拓跋浚即位,古弼和张黎的见解与文成帝不合,二人被贬为外都大官。又因发表怨恨言论,他们的家人又告发他们从事巫术诅咒活动,于是,二人都被诛杀。
[19]壬寅,庐陵昭王绍卒。
[19]壬寅(二十七日),刘宋庐陵昭王刘绍去世。
[20]魏追尊景穆太子为景穆皇帝,皇妣闾氏为恭皇后,尊乳母常氏为保太后。
[20]北魏追尊景穆太子拓跋晃为景穆皇帝,母亲郁久闾氏为恭皇后,尊封乳母常氏为保太后。
[21]陇西屠各王景文叛魏,署置王侯;魏统万镇将南阳王惠寿、外都大官于洛拔督四州之众讨平之,徙其党三千余家于赵、魏。
[21]北魏陇西郡匈奴屠各部落人王景文聚兵反叛,设立王爵侯爵。北魏统崐万镇将南阳王拓跋惠寿,外都大官于洛拔督统四个州的军队,前去讨伐,平灭了反叛,将王景文的党徒三千多户强行迁往古赵魏地区。
[22]十二月,戊申,魏葬恭皇后于金陵。
[22]十二月,戊申(初四),北魏朝廷把恭皇后郁久闾氏安葬在金陵。
[23]魏世祖晚年,佛禁稍弛,民间往往有私习者。及高宗即位,群臣多请复之。乙卯,诏州郡县众居之所,各听建佛图一区;民欲为沙门者,听出家,大州五十人,小州四十人。于是所毁佛图,率皆修复。魏主亲为沙门师贤等五人下发,以师贤为道人统。
[23]北魏太武帝晚年,对佛教的禁令稍稍放松了些,民间往往有人私下偷偷信奉佛教。文成帝即位后,很多大臣都来请求恢复佛教。乙卯(十一日),拓跋浚诏令各州郡县老百姓在集中居住的地方,允许建立一座寺庙。老百姓有打算当和尚、做尼姑的,允许自由出家,大州郡可五十人,小州可四十人。于是,各地过去所摧毁的寺庙佛像如今大都修复。文成帝还亲自给和尚师贤等五人剃了发,任命师贤为道人统。
[24]丁巳,魏以乐陵王周忸为太尉,南部尚书陆丽为司徒,镇西将军杜元宝为司空。丽以迎立之功,受心膂之寄,朝臣无出其右者。赐爵平原王,丽辞曰:“陛下,国之正统,当承基绪;效顺奉迎,臣子常职,不敢天之功以干大赏。”再三不受。魏主不许。丽曰:“臣父奉事先朝,忠勤著效。今年逼桑榆,愿以臣爵授之。”帝曰:“朕为天下主,岂不能使卿父子为二王邪!”戊午,进其父建业公俟爵为东平王。又命丽妻为妃,复其子孙,丽力辞不受。帝益嘉之。
[24]丁巳(十三日),北魏朝廷任命乐陵王拓跋周忸为太尉,南部尚书陆丽为司徒,镇西将军杜元宝为司空。陆丽因为有迎奉拓跋浚即位的功劳,所以,被拓跋浚当作心腹,朝廷内没有一个官员比他更受拓跋浚宠信的。拓跋浚赐他平原王爵位,陆丽辞让说:“陛下是我们国家的正统,理当继承帝位,我只是顺应人心,奉迎圣上登上帝位,这是臣下应份之事,我不敢有贪天之功,接受您如些的重赏。”一再辞让不接受,文成帝不答应。陆丽只好说:“臣下的父亲事奉先帝,忠厚、勤奋,因此在那时享有很高的声誉。如今他已进入桑榆之年,我愿意把我的爵位让给他。”拓跋浚说:“朕身为国家的主宰,难道不能让你们父子二人都封为王爵吗?”戊午(十四日),封赐陆丽的父亲、建业公陆俟为东平王。拓跋浚又封赐陆丽的妻子为王妃,免除陆丽子孙们的田赋捐税,陆丽竭力推辞,不肯接受。文成帝对他越发嘉许。
以东安公刘尼为尚书仆射,西平公源贺为征北将军,并进爵为王。帝班赐群臣,谓源贺曰:“卿任意取之。”贺辞曰:“南北未宾,府库不可虚也。”固与之,乃取戎马一匹。
拓跋浚任命东安公刘尼为尚书仆射,西平公源贺为征北将军,二人同时被晋升为王爵。文成帝又按照各个官员的功劳大小,依次封赏,对源贺说:“你喜欢什么就可以拿什么。”源贺辞谢说:“我们南面和北面的敌人还没被平定,我们的国库不能空了。”但拓跋浚还是坚持送给他点儿什么,源贺只好取了一匹战马。
高宗之立也,高允预其谋,陆丽等皆受重赏,而不及允,允终身不言。
拓跋浚能够登上王位,高允也参预了谋划。陆丽等人都受到了重赏,只有高允没有得到,而高允本人也终身没有吐露这件事。
甲子,周忸坐事,赐死。时魏法深峻,源贺奏:“谋反之家,男子十三以下本不预谋者,宜免死没官。”从之。
甲子(二十日),拓跋周忸因罪,被命令自杀。当时,北魏刑法非常严酷,源贺就奏请说:“造反叛乱者的家属,男子在十三岁以下没有参加谋反的,应该免除死刑,交给官府当奴隶。”拓跋浚批准了他的建议。
[25]江夏王义恭还朝。辛未,以义恭为大将军、南徐州刺史,录尚书如故。
[25]刘宋江夏王刘义恭从盱眙返回建康。辛未(二十七日),文帝任命刘义恭为大将军、南徐州刺史,仍然保留他的录尚书之职。
[26]初,魏入中原,用《景初历》,世祖克沮渠氏,得赵《玄始历》,时人以为密,是岁,始行之。
[26]当初,北魏入侵中原时,使用《景初历》。太武帝战胜北凉沮渠氏后,得到赵所著的《玄始历》,当时人们认为很精密。从这一年开始,北魏开崐始使有《玄始历》纪年。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七卷(回目录)
宋纪九 太祖文皇帝下之下元嘉三十年(癸巳、453)
宋纪九 宋文帝元嘉三十年(癸巳,公元453年)
[1]春,正月,戊寅,以南谯王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1]春季,正月,戊寅(初四),刘宋文帝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2]萧道成等帅氐、羌攻魏武都,魏高平镇将苟莫于将突骑二千救之。道成等引还南郑。
[2]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等人率领氐、羌各部落进攻北魏的武都。北魏驻守高平的镇将苟莫于率领骁勇骑兵二千人救援武都。萧道成等人率兵退回到南郑。
[3]壬午,以征北将军始兴王浚为荆州刺史。帝怒未解,故浚久留京口;既除荆州,乃听入朝。
[3]壬午(初八),文帝任命征北将军、始兴王刘浚为荆州刺史。文帝对刘浚的怒气一直未消,所以刘浚长时间被留在京口。直到任命他做荆州刺史,才允许他进京朝见。
[4]戊子,诏江州刺史武陵王骏统诸军讨西阳蛮,军于五洲。
[4]戊子(十四日),文帝诏令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统率各路大军,讨伐西阳蛮。刘骏率军进驻五洲。
[5]严道育之亡命也,上分遣使者搜捕甚急。道育变服为尼,匿于东宫,又随始兴王浚至京口,或出止民张家。浚入朝,复载还东宫,欲与俱往江陵。丁巳,上临轩,浚入受拜。是日,有告道育在张家者,上遣掩捕,得其二婢,云道育随征北还都。上谓浚与太子劭已斥遣道育,而闻其犹与往来,惆怅惋骇,乃命京口送二婢,须至检覆,乃治劭、浚之罪。
[5]女巫严道育逃走之后,文帝派出人马,到各地严加搜捕,形势很紧迫。严道育把自己打扮成尼姑的样子,一直躲藏在太子宫内,后来又随始兴王刘浚到了京口,有时,她也出入当地居民张家里。刘浚进京朝见文帝,又把她偷偷带回到了太子宫,打算携她一道前往江陵。丁巳(十一日),文帝升殿,刘浚入殿,接受荆州刺史之职。当天,有人向朝廷告发严道育藏在张家,文帝派人突然前去搜捕,抓到了严道育的两个婢女,供说严道育已经跟着征北将军刘浚回到了京都。文帝一直认为刘浚和太子刘劭已经赶走了严道育,现在忽然听说他仍然和严道育秘密来往,不禁大为惊异叹惋,非常伤心。他命令京口官府把两个婢女押送到京师,等到调查完后,再决定如何定刘劭和刘浚的罪过。
潘淑妃抱浚泣曰:“汝前祝诅事发,犹冀能刻意思愆;何意更藏严道育!上怒甚,我叩头乞恩不能解,今何用生为!可送药来,当先自取尽,不忍见汝祸败也。”浚奋衣起曰:“天下事寻自当判,愿小宽虑,必不上累!”
潘淑妃抱住刘浚,哭着说:“你上次与严道育一起进行巫咒蛊惑的事情败露,当时我还希望你能仔细反省自己的过失,哪里想到你还把严道育窝藏起来了!皇上气得不得了,尽管我跪下叩头乞求他开恩,都不能使他平息愤怒,现在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呢?你可以先把毒药给我送来,我该先行一步自杀,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见你自己闯祸,弄得身败名裂啊。”刘浚听完,立刻挣脱开母亲,跳起来说:“天下大事都要靠自己来解决裁断,我希望您能稍放宽心,我肯定不会连累您。”
[6]己未,魏京兆王杜元宝坐谋反诛;建宁王崇及其子济南王丽皆为元宝所引,赐死。
[6]己未(十六日),北魏京兆王杜元宝因谋反,被斩。建宁王拓跋崇和他的儿子济南王拓跋丽,都受杜元宝事件的牵连,被赐自杀。
[7]帝欲废太子劭,赐始兴王浚死,先与侍中王僧绰谋之;使僧绰寻汉魏以来废太子、诸王典故,送尚书仆射徐湛之及吏部尚书江湛。
[7]文帝打算废黜太子刘劭,并要赐始兴王刘浚自杀,事先和侍中王僧绰商议。文帝让王僧绰查找汉魏以来废黜太子、诸亲王的事例,分别送给尚书仆射徐湛之和吏部尚书江湛。
武陵王骏素无宠,故屡出外藩,不得留建康;南平王铄、建平王宏皆为 帝所爱。铄妃,江湛之妹;随王诞妃,徐湛之之女也;湛劝帝立铄,湛之 意欲立诞。僧绰曰:“建立之事,仰由圣怀。臣谓唯宜速断,不可稽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以义割恩,略小不忍;不尔,便应坦怀如初,无烦疑论。事机虽密,易致宣广,不可使难生虑表,取笑千载。”帝曰:“卿可谓能断大事。然此事至重,不可不殷勤三思。且彭城始亡,人将谓我无复慈爱之道。”僧绰曰:“臣恐千载之后,言陛下惟能裁弟,不能裁儿。”帝默然。江湛同侍坐,出阁,谓僧绰曰:“卿向言将不太伤切直!”僧绰曰:“弟亦恨君不直!”
武陵王刘骏平时得不到宠爱,他总是到外地藩镇做官,而不能留在建康任职。南平王刘铄、建平王刘宏二人都受文帝的宠爱。刘铄的妃子是江湛的妹妹,随王刘诞的妃子是徐湛之的女儿。江湛鼓动文帝立刘铄为太子,徐湛之则想立刘诞为太子。王僧绰说:“封立太子这件事,应由陛下作主决定。我以为应该立即决断,不能再等待拖延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愿陛下您能用国家大义去割舍您的骨肉亲情,不要在小事上不忍。不然您就应该像当初那样以父情对待儿子,不再不厌其烦地怀疑谈论这些事。决定重新封立太子一事虽然是在极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最终也还是容易泄漏出去,不应该让灾难发生在您的意料之外,而被后世所耻笑。”文帝说:“你真可以说是能够决断大事的人。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不非常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而且,彭城王刘义康刚刚去世,我这样做,别人将会说我是不再有慈爱之心的人了。”王僧绰说:“我恐怕千年以后,人们会说陛下您只能制裁弟弟,而不能制裁儿子。”文帝沉默无语。当时,江湛也一同陪座,出了宫门后,他对王僧绰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恐怕过于直切些了!”王僧绰回答说:“我也很遗憾你太不直切了。”
铄自寿阳入朝,既至,失旨。帝欲立宏,嫌其非次,是以议久不决。每夜与湛之屏人语,或连日累夕。常使湛之自秉烛,绕壁检行,虑有窃听者。帝以其谋告潘淑妃,波妃以告浚,浚驰报劭。劭乃密与腹心队主陈叔儿、斋帅张超之等谋为逆。
刘铄从寿阳回朝,到京之后,很令文帝失望。文帝打算封立刘宏为太子,可是,他又担心不符合长幼次序,因而,商议许久也决定不下来。每天夜里,文帝都要跟徐湛之秘密商谈,有时甚至是整天整夜。文帝还经常让徐湛之亲自举着蜡烛,绕着墙壁进行检查,唯恐有人窃听。文帝把这一计划告诉了潘淑妃。潘淑妃告诉了刘浚,刘浚骑马飞奔去告诉了刘劭。刘劭于是立刻和他的心腹、队主陈叔儿及斋帅张超之等人谋划制造叛乱。
初,帝以宗室强盛,虑有内难,特加东宫兵,使与羽林相若,至有实甲万人。劭性黠而刚猛,帝深倚之。及将作乱,每夜飨将士,或亲自行酒。王僧绰密以启闻。会严道育婢将至,癸亥夜,劭诈为帝诏云:“鲁秀谋反,汝可平明守阙,帅众入。”因使张超之等集素所畜养兵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召内外幢队主副,豫加部勒,云有所讨。夜,呼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并入宫。劭流涕谓曰:“主上信谗,将见罪废。内省无过,不能受枉。明旦当行大事,望相与戮力。”因起,偏拜之,众惊愕,莫敢对。淑、斌皆曰:“自古无此。愿加善思。”劭怒,变色。斌惧,与众俱曰:“当竭身奉令。”淑叱之曰:“卿便谓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尝患风,或是疾动耳。”劭愈怒,因眄淑曰:“事当克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恐既克之后,不为天地所容,大祸亦旋至耳。假有此谋,犹将可息。”左右引淑出,曰:“此何事,而云可罢乎!”淑还省,绕床行,至四更乃寝。
当初,文帝认为皇室力量强大,唯恐内部发生变难,因此,他特别加强了东宫的兵力,让东宫的兵力和羽林军的兵力差不多,实际兵力达到了一万人。刘劭性情狡猾而又刚强勇猛,文帝一直深深地依赖着他。刘劭将要反叛时,每天夜里都要设宴犒劳东宫卫队的将士们,有时甚至亲自前来敬酒。王僧绰听说后,秘密报告给了文帝。这时正赶上严道育的两个婢女就要被押到朝廷。癸亥(疑误)夜晚,刘劭伪造了文帝的诏书说:“鲁秀图谋反叛,命令你清晨守住宫门,率领众兵入宫。”刘劭又命令张超之等集合起平时特别豢养的士卒二千多人,让他们全副武装。接着,刘劭又召集内外巡逻队的正副队长,事先加以安排布置声称有紧急征讨。这天深夜,刘劭传唤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和左积弩将军王正见,一同进入东宫。刘劭涕泪横流,崐对他们说:“主上听信别人的谗言,要把我治罪废黜。我自己反省并没有什么过失,不能被别人冤枉了。明天一早,我就该做出一件大事,希望你们和我共同努力。”说完,刘劭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在座各位下拜。大家听后都极为惊愕震憾,没有谁敢于回答。袁淑和萧斌都说:“自古以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希望再好好考虑考虑。”刘劭听后不禁勃然大怒,板起面孔。萧斌一看,感到害怕,就和其他人一起说:“我们自当竭尽全力执行您的命令。”袁淑听后,叱责他们说:“你们以为殿下是真要这样吗?殿下小时候曾经得过疯病,大概是疯病发作了。”刘劭听后更是怒不可遏,斜着眼睛看着袁淑说:“我的事能不能办成?”袁淑回答说:“你现在处在绝对不会被人怀疑的地位,怎么能做不到呢!只是担心你在做成之后,不会被天地所容,大祸也会马上随之而来。假使真有这种打算还可以收回。”左右之人把袁淑拉出去说:“这是什么事,怎么可以说半途而废呢?”袁淑从太子刘劭那里回来后,反复琢磨。绕着床铺来回走动,直到四更才上床睡觉。
甲子,宫门未开,劭以朱衣加戎服上,乘画轮车,与萧斌共载,卫从如常入朝之仪。呼袁淑甚急,淑眠不起,劭停车奉化门催之相续。淑徐起,至车后;劭使登车,又辞不上,劭命左右杀之。守门开,从万春门入。旧制,东宫队不得入城。劭以伪诏示门卫曰:“受敕,有所收讨。”令后队速来。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门及斋阁,拔刀径上合殿。帝其夜与徐湛之屏人语至旦,烛犹未灭,门阶户席直卫兵尚寝未起。帝见超之入,举几捍之,五指皆落,遂弑之。湛之惊起,趣北户,未及开,兵人杀之。劭进至合殿中阁,闻帝已殂,出坐东堂。萧斌执刀侍直,呼中书舍人顾嘏,嘏震惧,不时出,既至,问曰:“欲共见废,何不早启?”暇未及答,即于前斩之。江湛直上省,闻喧噪声,叹曰:“ 不用王僧绰言,以至于此!”乃匿傍小屋中,劭遣兵就杀之。宿卫旧将罗训、徐罕皆望风屈附。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卜天与不暇被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为!”天与骂曰:“殿下常来,云何于今乃作此语!只汝是贼!”手射劭于东堂,几中之。劭党击之,断臂而死。队将张泓之、朱道钦、陈满与天与俱战死。左卫将军尹弘惶怖通启,求受处分。劭使人从东阁入,杀潘淑妃及太祖亲信左右数十人,急召始兴王浚使帅众屯中堂。
甲子(二十一日),皇宫宫门还未打开,刘劭身穿朝服,内穿戎装,乘坐 画轮车,与萧斌一同乘坐,侍卫随从们和平时入朝朝见的样子一样。刘劭派人急急忙忙地去叫袁淑,袁淑此时正在沉沉入睡,不肯起床,刘劭将车停 在奉化门帝,不断派人前去催促。袁淑慢腾腾地起床了,来到刘劭乘坐的车的后边,刘劭让他登上车,袁淑又推辞不肯上去,刘劭命令左右斩了袁淑。宫门打开,刘劭从万春门进去。按照以往的宫廷制度,太子宫卫队是不能进入宫城的。刘劭为此就把自己伪造的皇帝诏令拿给守卫看,说:“我奉皇帝旨令,要进宫讨伐叛逆。”又催促后面的队伍赶快前来。张超之等几十人从云龙门跑进了斋阁,拔出佩刀直接来到合殿。文帝那天夜里和徐湛之屏退旁人秘密商谈直到第二天早上,蜡烛还没有熄灭,门前、台阶、窗外值班的卫士还在睡觉没有起床。文帝看见张超之进来了,立刻举起身旁的小几来抵挡,五个手指全部被砍掉了,于是,张超之就把文帝杀了。徐湛之大吃一惊,起身向北窗奔去,还没有打开北窗,士卒们就杀了他。刘劭走到合殿中屋,听说文帝已死,立刻出来登临东堂。萧斌持刀站在一旁侍卫。刘劭传唤中书舍人顾嘏,顾嘏大为震惊,吓得没有按时到,他来到刘劭面前,刘劭问他说:“皇上想把我们一齐废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告诉我”。顾嘏还没来得及回答,刘劭就上前斩了他。江湛此时正在上省值班,听到外面一片喧哗嘈杂声,就叹息着说道:“不听王僧绰的话,事情才落到了这种地步。”他藏到了旁边的一间小屋里,刘劭派兵前来搜查,将他立刻斩了。皇宫卫队原来的将领罗训、徐罕见状,都望风归降。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人卜天与来不及披上铠甲,就一手拿刀一手持弓,大声呼唤左右人出来迎战。徐罕说:“殿下入宫,你想要做什么?”卜天与大声骂他说:“殿下常常入宫,你为何今天才说这种话?你就是逆贼!”接着,卜天与手持弓箭,在东堂一箭射向刘劭,几乎射中刘劭。刘劭党羽群起而攻之,卜天与被砍断手臂身亡,皇宫宿卫中将士张泓之、朱道钦、陈满等人和卜天与一起战死。左卫将军尹弘惊惶恐怖,赶快晋见刘劭,请求处罚。刘劭又派人从东阁门闯入后宫,杀了潘淑妃以及文帝生前的亲信左右共计几十人。同时,又紧急传召崐始兴王刘浚前来,让他率领手下士卒屯扎中堂。
浚时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奔告浚曰:“台内喧噪,宫门皆闭,道上传太子反,未测祸变所至。”浚阳惊曰:“今当柰何?”法瑜劝入据石头。浚未得劭信,不知事之济不,骚扰不知所为。将军王庆曰:“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凡在臣子,当投袂赴难;凭城自守,非臣节也。”浚不听,乃从南门出,径向石头,文武从者千馀人。时南平王铄戍石头,兵士亦千馀人。俄而劭遣张超之驰马召浚,浚屏人问状,即戎服乘马而去。朱法瑜固止浚,浚不从;出中门,王庆又谏曰:“太子反逆,天下怨愤。明公但当坚闭城门,坐食积栗,不过三日,凶党自离。公情事如此,今岂宜去!”浚曰:“皇太子令,敢有复言者斩!”既入,见劭,劭曰:“潘淑妃遂为乱兵所害。”浚曰:“此是下情由来所愿。”
此时,刘浚正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飞奔前来告诉刘浚说:“宫内人声喧哗得很,宫门紧紧关着,路上传说太子谋反,还不知灾祸变化的结果如何。”刘浚听后,假装大吃一惊,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朱法瑜鼓动刘浚回去占据石头。刘浚没有得到刘劭的消息,不知道事变成功与否,所以,情绪烦乱,不知干什么是好。将军王庆说:“现在,宫内发生变化,还不知主上安危与否,凡是身为臣属和儿子的,都应当起来义无返顾地前去救难。如果只是把守自己的城池,不是为人臣所应有的气节。”刘浚没有听他的话,就从南门出去,一直奔向石头,文武官员一千多人跟着他。此时,南平王刘铄正戍守石头,士卒也有一千多。不一会儿,刘劭派张超之骑马赶到,召唤刘浚回朝,刘浚屏退左右向张超之详细寻问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然后就全副武装骑马而去。朱法瑜极力阻止刘浚,刘浚不听。等他来到中门,王庆又劝谏他说:“太子反叛,天下人怨恨愤怒。明公你应该紧闭城门不出,坐吃积储的粮食,不超过三天,反叛的党徒自然会土崩瓦解。此事如此明了,你怎么还去呢?”刘浚说:”皇太子的命令,有人胆敢再劝阻,定斩不饶!”刘浚入宫拜见刘劭,刘劭告诉他说:“潘淑妃已被乱兵所害。”刘浚说:“这正是我一直盼望的事。”
劭诈以太祖诏召大将军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拘于内;并召百官,至者才数十人。劭遽即位,下诏曰:“徐湛之、江湛弑逆无状,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号惋崩衄,肝心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改元太初。”
刘劭假称文帝的诏令,征召大将军刘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宫,将二人囚禁在宫内。同时,又召集文武百官,但来的人才几十人。刘劭马上继承帝位,颁布诏令,说:”徐湛之、江湛二人图谋反叛,逆弑皇上。我率领士卒入殿,已经来不及,只能悲号痛哭,心肝欲裂。而今,罪恶之徒已被杀,元凶也被消灭,所以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初。”
即位毕,亟称疾还永福省,不敢临丧;以白刃自守,夜则列灯以防左右。以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以何尚之为司空,前右卫率檀和之戍石头,征虏将军营道侯义綦镇京口。义綦,义庆之弟也。乙丑,悉收先给诸处兵还武库,杀江、徐亲党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凝之,焘之孙也。以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陈叔儿皆拜官、赏赐有差。辅国将军鲁秀在建康,劭谓秀曰:“徐湛之常欲相危,我已为卿除之矣。”使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对掌军队。劭不知王僧绰之谋,以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刘劭登基即位后,立即宣称自己有病,回到了永福省。他不敢亲自主持父亲的葬礼。他只是手持佩刀自己守护,夜里则点得灯火通明,以防备左右有人谋害它。刘劭任命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何尚之为司空;命前右卫率檀和之镇守石头,征虏将军、营道侯刘义綦镇守京口。刘义綦是刘义庆的弟弟。乙丑(二十二日),刘劭将以前发放各处的兵器全都收缴,放入武器仓库。刘劭诛杀江湛、徐湛之的亲属党羽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人。臧凝之是臧焘的孙子。刘劭又任命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陈叔儿也都按照他们的贡献大小,分别封了官职,赏赐了东西。辅国将军鲁秀这时正在建康,刘劭对鲁秀说:“徐湛之过去经常想害你,如今,我已经为你除掉了这一祸害。”然后,他命令鲁秀和屯骑校尉庞秀之一起掌握左右军队。刘劭不知道王僧绰也参与了废立的密谋,任命王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武陵王骏屯五洲,沈庆之自巴水来,咨受军略。三月,乙亥,典签董元嗣崐自建康至五洲,具言太子杀逆,骏使元嗣以告僚佐。沈庆之密谓腹心曰:“萧斌妇人,其余将帅,皆易与耳。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为用。今辅顺讨逆,不忧不济也。”
武陵王刘骏屯驻五洲,沈庆之从巴水前来请教军事方略。三月,乙亥(初二),典签董元嗣从建康来到五洲,将太子刘劭反叛杀害父亲的事全都告诉给了刘骏和沈庆之,刘骏让董元嗣把这一消息告诉手下文武僚属。沈庆之偷偷对他的心腹说:“萧斌像个妇道人家。其他将帅都很容易对付。东宫中死心踏地地与刘劭一同作恶的人,超不过三十个,除此而外都是被逼迫暂时屈从的,决不会为他效死力。如今,我们辅佐顺应天下人心的人前去讨伐叛逆之贼,不用担心不会成功。”
[8]壬午,魏主尊保太后为皇太后,追赠祖考,官爵兄弟,皆如外戚。
[8]壬午(初九),北魏国主尊自己的乳母保太后常氏为皇太后,并追赠 常氏的祖父、父亲,对常氏的兄弟们也都加官进爵,跟外戚一样。
[9]太子劭分浙东五郡为会州,省扬州,立司隶校尉,以其妃父殷冲为司隶校尉。冲,融之曾孙也。以大将军义恭为太保,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为太尉,始兴王浚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臧质为丹杨尹,会稽太守随王诞为会州刺史。
[9]太子刘劭把浙江东部的五郡分出,设立会州,撤掉扬州,另外设立司隶校尉。命妃子殷氏的父亲殷冲为司隶校尉。殷冲是殷融的曾孙。刘劭又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保,任命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太尉,任命始兴王刘浚为骠骑将军,任命雍州刺史臧质为丹杨尹,任命会稽太守随王刘诞为会州刺史。
劭料检文帝巾箱及江湛家书疏,得王僧绰所启飨士并前代故事,甲申,收僧绰,杀之。僧绰弟僧虔为司徒左西属,所亲咸劝之逃,僧虔泣曰,“吾兄奉国以忠贞,抚我以慈爱,今日之事,苦不见及耳;若得同归九泉,犹羽化也。”劭因诬北第诸王侯,云与僧绰谋反,杀长沙悼王瑾、瑾弟临川哀王烨、桂阳孝侯觊、新渝怀侯,皆劭所恶也。瑾,义欣之子;烨,义庆之子;觊、,义庆之弟子也。
刘劭整理检查文帝装机密文件档案的箱子以及江湛家的奏疏和信件,查到了王僧绰曾呈报给文帝的关于犒劳勇士和前代废黜太子、诸王的材料。甲申(十一日)逮捕王僧绰,并将其斩首。王僧绰的弟弟王僧虔为司徒左西属,他的 亲近僚属们都劝他赶快逃走,王僧虔哭着说:“我哥哥以自己的忠贞报效国家,以慈爱之心将我抚养成人,今天发生的事,我怕的是它不波及我。如果我能得以和他一同回到九泉之下,那也就好像飞升成仙了一样。”刘劭乘机诬陷住在台城以北的各王爵、侯爵,说他们和王僧绰一块儿参与图谋反叛的阴谋,杀死了长沙悼王刘瑾、刘瑾的弟弟临川哀王刘烨、桂阳孝侯刘觊和新渝怀侯刘,因为这些人都是刘劭平时最厌恶的人。刘瑾是刘义欣的儿子,刘烨是刘义庆的儿子,刘觊和刘都是刘义庆的侄儿。
劭密与沈庆之手书,令杀武陵王骏。庆之求见王,王惧,辞以疾。庆之突入,以劭书示王,王泣求入内与母诀,庆之曰:“下官受先帝厚恩,今日之事,惟力是视;殿下何见疑之深!”王起再拜曰:“家国安危,皆在将军。”庆之即命内外勒兵。府主簿颜竣曰:“今四方未知义师之举,劭据有天府,若首尾不相应,此危道也。宜待诸镇协谋,然后举事。”庆之厉声曰:“今举大事,而黄头小儿皆得参预,何得不败!宜斩以徇!”王令竣拜谢庆之,庆之曰:“君但当知笔札事耳!”于是专委庆之处分。旬日之间,内外整办,人以为神兵。骏,延之之子也。
刘劭给沈庆之写了一封密信,命令他杀了武陵王刘骏。沈庆之前来请求晋见刘骏,刘骏极为害怕,就以生病为借口拒绝和他见面。沈庆之却突然闯了进来,把刘劭的信拿给刘骏看,刘骏看后,哭着请求沈庆之允许他到内室跟自己的母亲诀别。沈庆之说:“我承受先帝的厚恩,今天的事情,我会尽我全部的力量。殿下您为什么对我有如此重的疑心呢?”刘骏听后,起来两次叩谢,说:“个人和国家的安危,全在将军你。”沈庆之听后,就下令全部文武百官收拾武器,进入临战状态。王府内的主簿颜竣说:“如今,四面八方并不知道我们这支仁义大军即将举义,刘劭占据着建康京城,如果我们起义后首尾不能相互接应,可是一条危险的路啊。我看,应该等到各路将帅来到此后,共同谋划,然后再一起举兵起事也不晚。”沈庆之厉声说道:“如今我们正是做大事的时候,连黄毛小子也都可以参与谋划,刘劭怎么能不被打败?应该斩了他示众。崐”刘骏赶忙命令颜竣向沈庆之赔罪道歉。沈庆之说:“你只要负责撰写公文一类的事情。”于是,刘骏就把军务交给沈庆之全权处理。十天之内,沈庆之就把军队内外事务整办好了,人们都称这支军队为神兵。颜竣是颜延之的儿子。
庚寅,武陵王戒严誓众。以沈庆之领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谘议参军,领中兵;江夏内史朱之行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兼总内外;谘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延孙,道产之子也。
庚寅(十七日),武陵王刘骏下令戒严誓师,任命沈庆之兼任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谘议参军,统领中军,江夏内史朱之代理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并兼理内外全局,谘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并兼行留府事。刘延孙是刘道产的儿子。
南谯王义宣及臧质皆不受劭命,与司州刺史鲁爽同举兵以应骏。质、爽俱诣江陵见义宣,且遣使劝进于王。辛卯,臧质子敦等在建康者闻质举兵,皆逃亡。劭欲相慰悦,下诏曰:“臧质,国戚勋臣,方翼赞京辇,而子弟波迸,良可怪叹。可遣宣譬令还,咸复本位。”劭寻录得敦,使大将军义恭行训杖三十,厚给赐之。
南谯王刘义宣、雍州刺史臧质都不接受刘劭的委任命令,而同司州刺史鲁爽一起举兵起义,响应刘骏。臧质、鲁爽全都来到江陵晋见刘义宣,并且又派人前去鼓动刘骏,劝他早日登基称帝。辛卯(十八日),臧质在建康的儿子臧敦等人听到父亲臧质举兵起义的消息,都逃走了。刘劭仍打算安慰、取悦于他们,颁发诏令说:“臧质是皇亲国戚有功之臣,正要振翼帮助我一同治理京师,他的子弟们却要四外逃散,这真令人奇怪、叹惜啊。可以派人转达我的意思,让他们回来,全都官复原位。”不久,刘劭抓到了臧敦,命令大将军刘义恭打他三十大棍以示教训,然后再厚厚赏赐他。
[10]癸巳,劭葬太祖于长宁陵,谥曰景皇帝,庙号中宗。
[10]癸巳(二十日),刘劭把文帝安葬在长宁陵,谥号为景皇帝,庙号为中宗。
[11]乙未,武陵王发西阳;丁酉,至寻阳。庚子,王命颜竣移檄四方,使共讨劭。州郡承檄,翕然响应。南谯王义宣遣臧质引兵诣寻阳,与骏同下,留鲁爽于江陵。
[11]乙未(二十二日),武陵王刘骏从西阳出发。丁酉(二十四日),到达寻阳。庚子(二 十七日),刘骏命令颜竣向四方发布讨伐檄文,让他们共同讨伐刘劭。各州郡接到檄文,全都起来响应。南谯王刘义宣派臧质率领军队前往寻阳,和刘骏会师后一同东下,只留下鲁爽在江陵镇守。
劭以兖、冀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起张永为青州刺史。思话自历城引部曲还平城,起兵以应寻阳;建武将军垣护之在历城,亦帅所领赴之。南谯王义宣版张永为冀州刺史。永遣司马崔勋之等将兵赴义宣。义宣虑萧思话与永不释前憾,自为书与思话,使长史张畅为书与永,劝使相与坦怀。
刘劭任命兖、冀二州的刺史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起用张永为青州刺史。萧思话从历城率领自己的部曲回到了平城,起兵响应寻阳武陵王刘骏。建武将军垣护之此时正在历城,也率领自己的军队赶到那里。南谯王刘义宣任命张永为冀州刺史。张永派遣司马崔勋之等人率领军队同刘义宣会师。刘义宣担心萧思话同张永之间解不开以前的怨气,就亲自给萧思话写了一封信,又命令长史张畅给张永也写了一封信,劝他们二人能够坦诚相待,通力合作。
随王诞将受劭命,参军事沈正说司马顾琛曰:“国家此祸,开辟未闻。今以江东骁锐之众,唱大义于天下,其谁不响应!岂可使殿下北面凶逆,受其伪宠乎!”琛曰:“江东忘战日久,虽逆顺不同,然强弱亦异,当须四方有义举者,然后应之,不为晚也。”正曰:“天下未尝有无父无君之国,宁可自安仇耻而责义于馀方乎!今正以弑逆冤酷,义不共戴天,举兵之日,岂求必全邪!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乎!’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国家者哉”琛乃与正共入说诞,诞从之。正,田子之兄子也。
随王刘诞将要接受刘劭的任命,参军事沈正游说司马顾琛说:“国家这 次灾祸,自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听说过。现在,指挥长江以东骁勇精锐的军队,倡导国家的大义向全国发出号召,又有谁能不去响应呢?我们怎么可以让殿下面向北方叩拜凶恶叛逆之人,接受他的虚假的宠信呢!”顾琛说:“长江以崐东之地忘记了战争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顺从与叛逆是不一样的,但强弱大小也是不同的,所以,我们等到四方都有人起义讨伐后再起来响应也不算晚。”沈正说:“天下还未曾有过无父无君的国家,我们怎么可以自己安于眼前大仇大耻的现状,而把这起义的职责推给别人?如今,正是由于弑父叛逆,酿成沉冤惨事,在道义上讲是不共戴天的,仗义起兵之日,岂能乞求一定准备周全!冯衍曾说过:‘大汉王朝的尊贵高官,难道都不如楚国、齐国的卑贱的读书人吗!’何况殿下不仅仅是臣属,而且还是儿子,对他来说,国家和个人都是一回事呀。”于是,顾琛就和沈正一起进府,劝说刘诞,刘诞接受了他们的建议。沈正就是沈田子哥哥的儿子。
劭自谓素习武事,语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书,勿措意戎旅;若有寇难,吾自当之;但恐贼虏敢动耳。”及闻四方兵起,始忧惧,戒严,悉召下番将吏,迁淮南居民于北岸,尽聚诸王及大臣于城内,移江夏王义恭处尚书下舍,分义恭诸子处侍中下省。
刘劭自认为自己从小就熟悉军事,对朝廷文武官员们说:“你们只要帮助我整理文件书信就可以了,不必担心战场上的情况。如果有什么贼寇前来发难,我自己就能抵挡得了。只是怕贼寇们不敢有所举动罢了。”听到四方起兵讨伐时,才开始忧虑害怕起来。他下令实行戒严,将正在休假的将士全都召集起来,把秦淮河南岸的百姓全都迁到秦淮河北岸居住,而把所有王和大臣全都聚集在建康城里。强迫江夏王刘义恭住在尚书下舍,把刘义恭的几个儿子分别软禁在侍中下省处。
夏,四月,癸卯朔,柳元景统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军发湓口,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以荆州之众继之。丁未,武陵王发寻阳,沈庆之总中军以从。
夏季,四月,癸卯朔(初一),柳元景统领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路兵马,从湓口出发,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率领荆州军队在后面相接。丁未(初五),武陵王刘骏从寻阳发兵,沈庆之总领中军随在左右。
劭立妃殷氏为皇后。
刘劭封立王妃殷氏为皇后。
庚戌,武陵王檄书至建康,劭以示太常颜延之曰:“彼谁笔也?”延之曰:“峻之笔也。”劭曰:“言辞何至于是!”延之曰:“竣尚不顾老臣,安能顾陛下!”劭怒稍解。悉拘武陵王子于侍中下省,南谯王义宣子于太仓空舍。劭欲尽杀三镇士民家口。江夏王义恭、何尚之皆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室累,正足坚彼意耳。”劭以为然,乃下书一无所问。
庚戌(初八),武陵王刘骏的声讨檄文传到建康,刘劭拿给太常颜延之说:“它是出自谁的手笔?”颜延之看后说:“这是颜竣写的。”刘劭又说:“言语词句为什么到了这种令人难堪的地步?”颜延之回答说:“颜竣连老臣我的安危与否都不考虑了,哪里还能顾虑陛下您呢?”刘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刘劭把武陵王刘骏在建康的儿子全都抓起来囚禁在侍中下省,把南谯王刘义宣的儿子都关在太仓空屋子内。刘劭还打算把雍、荆、江三州将士们留居在京城的家属全都杀死,江夏王刘义恭和何尚之都说:“凡是图谋大事的人,都不会顾念自己的家,而且很多人又是出于无奈而这样做的,如果现在突然把他们的家属亲人全都杀了,这正好坚定了他们的斗志。”刘劭认为他们说得对,就下书说不再追究家属。
劭疑朝廷旧臣皆不为已用,乃厚抚鲁秀及右军参军王罗汉,悉以军事委之;以萧斌为谋主,殷冲掌文符。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不尔则保据梁山。江夏王义恭以南军仓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战,乃进策曰:“贼骏小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之。今远山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或能为患。若分力两赴,则兵散势离,不如养锐待期,坐而观衅,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不忧贼不破也。”劭善之。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甚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尝立功,形势如此,实非小敌。唯宜及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何由得久!今主、相咸无战意,岂非天也!”劭不听。或劝劭保石头城。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城者,俟诸侯勤王耳。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之;不然,不克。”日日自出行军,慰劳将士,亲督都水治船舰。壬子,焚淮南岸室屋、淮内船舫,悉驱民家渡水北。
刘劭怀疑朝廷内旧日大臣们都不愿意效忠自己,于是,他就特别厚待鲁秀崐和右军参军王罗汉,并把军事重任全都交付给这二人。又让萧斌作主要谋划者,殷冲掌管府内文告兵符。萧斌劝刘劭亲自率领水军西上迎战,不然就据守梁山。大将军江夏王刘义恭认为南边来的讨伐军队起兵仓猝,所使用的船只简陋狭小,不利于水上作战,进献计策说:“逆贼刘骏年纪小,不熟悉军事情况,远道而来,将士们都已疲惫不堪,应该以逸待劳。现在,如果我们远去梁山迎战,京师就空虚无兵,东边的叛军就会乘虚而入,这样有可能出现祸患。假如兵分两路,分别迎战,又会分散兵力,势力孤单,不如养精蓄锐,等待叛军前来,坐在这里寻找机会。还可以放弃秦淮河以南的地区,用木栅围起石头城,这也是过去对付外来入侵的老办法,不用担心贼寇不会被打败。”刘劭听后表示赞同。而萧斌却声严厉色地说:“南中郎刘骏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却能领导如此大的行动,我们怎能小看他?三州同时作乱,而且占据着上流有利地形。沈庆之在军事方面非常练达,而柳元景、宗悫也曾屡次建立战功,目前情形是这样,他们实在不是一股不堪一击的小敌。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军心没有分崩离析,进行一次拚死决战。如果稳坐在台城等着,怎能够长久存活呢?如今,主上和宰相都没有打仗的决心,难道这不是天意吗?”刘劭没有听从。有人劝刘劭保住石头城。刘劭说:“过去人们之所以能够固守石头城,是因为能够等待其他援军前来援助。我固守石头城,有谁能前来援救呢?所以,我们只有全力与敌人决一死战,不然,就不会取胜。”刘劭每天都亲自来到军营慰劳将士们,亲自督促都水制造船只。壬子(初十),刘劭放火烧毁了秦淮河南岸所有的房屋建筑和秦淮河上的游船画舫,把这里的老百姓赶到了秦淮河以北。
立子伟之为皇太子。以始兴王浚妃父褚湛之为丹杨尹。湛之,裕之之兄子也。浚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南平王铄开府仪同三司,以南兖州刺史建平王宏为江州刺史。太尉司马庞秀之自石头先众南奔,人情由是大震。以营道侯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刘劭立皇子刘伟之为太子。任命始兴王刘浚的岳父褚湛之为丹杨尹。褚湛之就是褚裕之的侄子。任命刘浚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和录尚书六条事,加授南平王刘铄为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南兖州刺中建平王刘宏为江州刺史。太尉司马庞秀之从石头城逃走,南去投奔讨伐军,刘劭军中人心大为震惊。刘劭又任命营道侯刘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癸丑,武陵王军于鹊头。宣城太守王僧达得武陵王檄,未知所从。客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上策也。如其不能,可躬帅向义之徒,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候道南奔,逢武陵王于鹊头。王即以为长史。僧达,弘之子也。王初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故。庆之曰:“吾见其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意向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癸丑(十一日),武陵王刘骏在鹊头屯兵。宣城太守王僧达收到武陵王刘骏的声讨檄文后,不知道自己应该跟随谁好。他的一位门客劝他说:“如今,叛逆弑父之贼罪恶滔天,古今未曾有过。为你自己的未来着想,你不如接受讨逆军队的檄文,同时,将此檄文转告给邻近各郡。假若良心还在,谁能不响应呢?这才是上策。如果办不到,还可以自己率领归附正义的人,仔细选择水路和陆路的交通便道,全身而退,逃往南方,这也不失为中策。”于是,王僧达选择了中策,从捷便的小路向南方逃奔,在鹊头正遇上了武陵王刘骏,刘骏任命他为长史。王僧达是王弘的儿子。刘骏刚刚从寻阳出发时,沈庆之就曾对人说:“王僧达一前来响应我们的大义之举。”别人问这是为什么,沈庆之回答说:“我曾经看见他在先帝面前发表议论,阐述己见,头脑很清楚,志向很坚决。由此来推断,王僧达前来响应是一定的。”
柳元景以舟舰不坚,惮于水战,乃倍道兼行,丙辰,至江宁步上,使薛安都帅铁骑曜兵于淮上,移书朝士,为陈逆顺。
柳元景知道船舰不坚固,所以害怕同刘劭的船队在江上作战,于是,他日夜兼程,以加倍速度前进,丙辰(十四日),到达江宁,江边码头,派薛安都率领铁甲骑兵在秦淮河畔炫耀兵威,又给朝廷官员们写信,分析陈述叛逆与讨逆之间的区别和大义。
劭加吴兴太守汝南周峤冠军将军。随王诞檄亦至,峤素怯,回惑不知所从;府司马丘珍孙杀之,举郡应诞。
刘劭加授吴兴太守汝南人周峤为冠军将军。就在此时,随王刘诞的声讨檄文也到了,周峤平时就胆怯无能,慌惑惊恐之中,不知道该跟谁走好。府中司马丘珍孙趁势杀了周峤,举郡响应刘诞。
戊午,武陵王至南洲,降者相属;已未,军于溧洲。王自发寻阳,有疾不能见将佐,唯颜竣出入卧内,拥王于膝,亲视起居。疾屡危笃,不任咨禀,竣皆专决。军政之外,间以文教书檄,应接遐迩,昏晓临哭,若出一人。如是累旬,自舟中甲士亦不知王之危疾也。
戊午(十六日),武陵王刘骏抵达南洲,前来归降的人络绎不绝。己未(十七日),军队又到溧洲驻扎。武陵王刘骏从寻阳出发时,就因为身患疾病而不能接见各位将领辅佐,只有颜竣一人可以出入刘骏的卧室,照顾刘骏,他把刘骏抱在自己的膝上,亲自料理刘骏的生活起居。刘骏病情几次加重,无法接受请示听取报告,所有这一切都由颜竣独自决断。除了军事政治大事外,还要处理公文、信件,并亲自接待安排远近前来归附的人士,在黄昏和拂晓,每天两次他代替刘骏到文帝灵前致哀恸哭,就好像是真的刘骏一样。这样做了有几十天,就是船舰上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都不知道刘骏病重。
癸亥,柳元景潜至新亭,依山为垒。新降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
癸亥(二十一日),柳元景秘密出兵,来到新亭,紧靠着山麓筑起营垒。新归降的人们都劝柳元景火速进攻,柳元景说:”不能这样。情理顺达不一定可以依靠,共同作恶的人也往往可以一起渡过难关。如果我们草率进攻,没有防备,一旦失败,反而会激发贼人的野心。”
元景营未立,劭龙骧将军詹叔儿觇知之,劝劭出战,劭不许。甲子,劭使萧斌统步军,褚湛之统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精兵合万人,攻新亭垒,劭自登朱雀门督战。元景宿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衔枚疾战,一听吾鼓声。”劭将士怀劭重赏,皆殊死战。元景水陆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悉遣出斗,左右唯留数人宣传。劭兵势垂克,鲁秀击退鼓,劭众遽止。元景乃开垒鼓噪以乘之,劭众大溃,坠淮死者甚多。劭更帅馀众,自来攻垒,元景复大破之,所杀伤过于前战,士卒争赴死马涧,涧为之溢;劭手斩退者,不能禁。刘简之死,萧斌被创,劭仅以身免,走还宫,鲁秀、褚湛之、檀和之皆南奔。
柳元景的营垒还没有建好,刘劭的部下龙骧将军詹叔儿窥视到了柳元景军中的情况,于是,他劝说刘劭出兵迎战,刘劭没有答应。甲子(二十二日),刘劭才派萧斌率领陆军出去作战,又命令褚湛之统领水兵,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率领精锐兵士共计上万人,一齐进攻新亭的营垒,刘劭自己亲自登上朱雀门督战。柳元景命令军中将士说:“战鼓擂得过多,声势就容易衰退,呐喊助威时间太久,力量就容易枯竭。你们只管不动声色,竭尽全力作战,只听我的鼓声进攻。”刘劭的将士都贪图刘劭许下的重赏,都殊死作战。柳元景虽然水路、陆路都被敌人围困,但其手下的将士却是斗志高昂,越战越强,他大旗下的勇士,全都被派出来投入战斗,左右只留下几个人,用来传达号令。刘劭军队马上就要大获全胜,鲁秀击鼓撤退,刘劭的将士立即停止了作战。柳元景却趁此打开了营垒大门,战鼓齐鸣,乘胜进攻,刘劭军队霎时崩溃败退,掉到秦淮河里淹死的人很多。刘劭于是重新率领剩下的将士,亲自前来攻打柳元景的营垒,柳元景率兵再次大破刘劭,杀死杀伤士卒超过了前次,刘劭手下的将十们争先恐后地投身死马涧,涧水溢出了河道。刘劭亲手诛杀后退逃命的士卒,可还是阻止不了。最后,刘简之战死,萧斌身受重伤,刘劭仅仅免于一死,逃回到了宫内。鲁秀、褚湛之和檀和之一齐南下,投奔声讨刘劭的军队。
丙寅,武陵王至江宁。丁卯,江夏王义恭单骑南奔;劭杀义恭十二子。
丙寅(二十四日),武陵王刘骏抵达江宁。丁卯(二十五日),江夏王刘义恭单枪匹马,南下投奔声讨刘劭的大军。刘劭把刘义恭留在建康的十二个儿子全都杀死了。
劭、浚忧迫无计,以辇迎蒋侯神像置宫中,稽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钟山王;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以浚为南徐州刺史,与南平王铄并录尚书事。
刘劭、刘浚焦虑忧心,束手无策。于是,就用皇帝专用的辇车,把蒋侯庙的神像迎接到宫内供奉,向神像叩头,乞求神灵给予恩典,并拜蒋侯为大司马,封蒋侯为钟山王。又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刘劭任命刘浚为南徐州刺史,命崐令他和南平王刘铄一同主管尚书事务。
戊辰,武陵王军于新亭,大将军义恭上表劝进。散骑侍郎徐爰在殿中诳劭,云自追义恭,遂归武陵王。时王军府草创,不晓朝章;爰素所谙练。乃以爰兼太常丞,撰即位仪注。已巳,王即皇帝位,大赦。文武赐爵一等,从军者二等。改谥大行皇帝曰文,庙号太祖。以太将军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是日,劭亦临轩拜太子伟之。大赦,唯刘骏、义恭、义宣、诞不在原例。庚子,以南谯王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 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壬申,以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竣并为侍中。
戊辰(二十六日),武陵王刘骏驻军新亭,大将军刘义恭上表,劝说刘骏登基即位。散骑侍郎徐爰在宫内骗刘劭说,自己要去追击刘义恭。于是徐爰去投奔了武陵王刘骏。这时,武陵王府内军事总部草草成立,大家还都不知道朝廷的法令规章。这却是徐爰平时最熟悉的事,就让徐爰兼任太常丞,拟定安排皇帝即位时需要的礼仪。己巳(二十七日),武陵王刘骏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文武官员赐爵一等,随从讨伐的升二等。同时,将刘劭加给父亲的谥号撤掉,改称文皇帝,庙号为太祖。刘骏又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这一天,刘劭也来到金殿平台,封皇子刘伟之为太子,实行大赦,只有刘骏、刘义恭、刘义宣和刘诞不在赦令之列。庚子(二十八日),刘骏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刘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壬申(三十日),又任命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和颜竣同为侍中。
五月,癸酉朔,臧质以雍州兵二万至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遣其将夏侯献之帅步骑五千军于瓜步。
五月,癸酉朔(初一),臧质率领雍州将士二万人,抵达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派将领夏侯献之率领步、骑兵五千人,驻扎在瓜步。
先是,世祖遣宁朔将军顾彬之将兵东入,受随王诞节度。诞遣参军刘季之将兵与彬之俱向建康,诞自顿西陵,为之后继。劭遣殿中将军燕钦等拒之,相遇于曲阿奔牛塘,钦等大败。劭于是缘淮树栅以自守,又决破岗、方山埭以绝东军。时男丁既尽,召妇女供役。
以前,刘骏曾派宁朔将军顾彬之率领军队从东边进入,接受随王刘诞的管辖和调遣。刘诞派参军刘季之率领军队与顾彬之的军队一同前往建康。刘诞自己率兵驻守西陵,作为后继部队。刘劭派殿中将军燕钦等率兵抵抗,两军在曲阿奔牛塘相遇,燕钦等大败。刘劭于是沿着秦淮河竖立栅栏,以此自卫,又挖开破岗、方山埭的河堤,以断绝从东边进攻的军队。此时,青壮年男子已经全都征尽,就征召妇女充当使役。
甲戌,鲁秀等募勇士攻大航,克之。王罗汉闻官军已渡,即放仗降,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城中沸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吏争逾城出降。劭烧辇及衮冕服于宫庭。萧斌宣令所统,使皆解甲,自石头戴白幡来降;诏斩斌于军门。浚劝劭载宝货逃入海,劭以人情离散,不果行。
甲戌(初二),鲁秀等人招募敢死的勇士去进攻大航,大获全胜。王罗汉听到声讨大军已渡过秦淮河,就放下武器投降了,秦淮河北岸沿岸所有守军,一个接一个奔逃离散,刀枪弓箭、战鼓仪仗,充塞了整个街道。这天夜里,刘劭关闭台城六门,紧紧防守。又在门内挖掘了壕沟、立起栅栏。京城内部一片混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士们都争先恐后地跳出城墙,向声讨军投降。刘劭在宫中焚烧了辇车以及加冕时的冠帽衣裳。萧斌命令他所统率的部队全体将士放下武器,脱下战服,从石头城顶着白旗前来投降。刘骏下诏,命令在军门外将萧斌斩首。刘浚劝说刘劭带着金银财宝逃向大海,刘劭认为众叛亲离,没有走成。
乙亥,辅国将军朱之克东府,丙子,诸军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殿庭,获王正见,斩之。张超之走至合殿御床之所,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崐脔其肉,生啖之。建平等七王号哭俱出。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劭曰:“天子何在?”禽曰:“近在新亭。”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又谓质曰:“劭可启得远徙不?”质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时不见传国玺,以问劭,劭曰:“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斩劭及四子于牙下。浚帅左右数十人挟南平王铄南走,遇江夏王义恭于越城。浚下马曰:“南中郎今何所作?”义恭曰:“上已君临万国。”又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又曰:“故当不死邪?”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能赐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勒兴俱归,于道斩之,及其三子,劭、浚父子首并枭于大航,暴尸于市。劭妃殷氏及劭、浚诸女、妾媵,皆赐死于狱。污潴劭所居斋。殷氏且死,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耳,当以鹦鹉为后。”褚湛之之南奔也,浚即与褚妃离绝,故免于诛。严道育、王鹦鹉并都街鞭杀,焚尸,扬灰于江。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诛。
乙亥(初三),辅国将军朱之攻克刘劭所据守的东府。丙子(初四),各路大军又攻克了台城,之后,又分别从各门涌进,在殿前会师,抓获了王正见,斩了他。张超之匆匆逃到合殿皇帝御床的地方,被军中将士所杀,挖了他的心,掏了他的肠子,各路将士争着割下他的肉,生吞活剥了他。建平王等七王从被囚禁的地方号哭着逃了出来。刘劭挖通西墙,自己藏到了武器仓库的井里,被卫士队队副高禽抓住,刘劭问他说:“天子在哪里?”高禽说:“就在附近的新亭。”高禽将刘劭押送到金銮殿前,臧质看见刘劭,不禁失声恸哭,刘劭说:“这是天地不容,老人家为何哭呢?”又对臧质说:“我刘劭能不能请求流放到远方边疆之地?”臧质说:“主上如今就近在大航的南边,他自己自会对你裁决。”于是,就把刘劭捆绑在马上,护送到了军营大门。当时,找不到传国玉玺,就问刘劭,刘劭说:“玉玺在严道育处。”立刻派人到严道育处去拿,果然拿到玉玺。刘骏下令在牙旗下将刘劭和他的四个儿子全部斩首。刘浚带领随从几十人挟持着南平王刘铄向南逃去,走到越城时遇到了江夏王刘义恭,刘浚翻身下马,说:“南中郎刘骏现在在做什么?”刘义恭回答说:“皇上现在已君临万国。”刘浚又问:“虎头我来得不晚吗?”刘义恭回答说:“实在遗憾的是太晚了。”刘浚又问:“我该不会被判死罪吧?”刘义恭回答说:“你可以回到行宫,请求处罚。”刘浚又问:“不知道皇上还能不能赐给我一个官职,让我为他效忠尽力?”刘义恭回答说:“这不好估计。”于是,刘义恭就带着刘浚一起从越城往京师返,走到中途就把他斩了,同时也斩了跟着他的三个儿子。刘劭和刘浚父子的头都被砍下来悬挂在大航,他们的尸体也被拖到集市上曝尸示众。刘劭的妃子殷氏以及刘劭、刘浚所有的女儿、姬妾也都在监狱里被命令自杀。在刘劭的住处挖了一个大土坑,里面灌满了污水。刘劭的妃子殷氏在自杀之前,曾对狱丞江恪说:“他们刘家亲骨肉之间相互残杀,为什么也要杀了我这个没有犯罪的人?”江恪说:“你被立为皇后,这不是罪过又是什么呢?”殷氏说:“我为皇后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马上就该封王鹦鹉为皇后了。”褚湛之投降刘骏大军后,刘浚就同正室褚妃断绝了关系,所以,这次褚妃得以不死。严道育、王鹦鹉全都被押到街上,用皮鞭抽打至死,又焚烧了她们的尸体,烧后的骨灰被扔到长江里去。殷冲、尹弘、王罗汉以及淮南太守沈璞也全被诛杀。
庚辰,解严。辛巳,帝如东府,百官请罪,诏释之。甲申,尊帝母路淑媛为皇太后。太后,丹杨人也。乙酉,立妃王氏为皇后。后父偃,导之玄孙也。戊子,以柳元景为雍州刺史。辛卯,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忠宪公;徐湛之为司空,谥忠烈公;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简公;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简侯。壬辰,以太尉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进位太傅,领大司马。
庚辰(初八),建康解除戒严。辛巳(初九),刘骏前往东府,文武百官公别向刘骏请求治罪,刘骏下诏不再追究。甲申(十二日),刘骏尊封母亲路淑媛为皇太后。路太后是丹杨人。乙酉(十三日),封立妃子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的父亲王偃是王导的玄孙。戊子(十六日),刘骏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辛卯(十九日),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号为忠宪公;追赠徐湛之为司空,谥号为忠烈公;追赠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号为忠简公;追赠王僧绰为金紫光崐禄大夫,谥号为简侯。壬辰(二十日),任命太尉刘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并晋升为太傅,兼领大司马。
初,劭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子征北长史偃为侍中,父子并居权要。及劭败,尚之左右皆散,自洗黄阁。殷冲等既诛,人为之寒心。帝以尚之、偃素有令誉,且居劭朝用智将迎,时有全脱,故特免之;复以尚之为尚书令,偃为大司马长史,位遇无改。
当初,刘劭曾提升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提升何尚之的儿子征北长史何偃为侍中,父子居于要位。刘劭被击败,何尚之的左右人员也都四处逃散,何尚之只好自己动手清洗黄阁。殷冲等人被诛杀以后,大家都替何尚之担忧。刘骏认为何尚之和何偃一直都有很好的名声,而且在刘劭朝中都能用智慧准备迎接讨逆大军,经常救助他人免于大祸,因此,刘骏决定特别赦免了何氏父子。同时,恢复何尚之原来的尚书令职务,何偃仍为大司马长史,二人的地位待遇都没有改变。
甲午,帝谒初宁、长宁陵。追赠卜天与益州刺史,谥壮侯,与袁淑等四家,长给禀禄。张泓之等各赠郡守。戊戌,以南平王铄为司空,建平王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杨尹。六月,丙午,帝还宫。
甲午(二十二日),刘骏祭拜初宁、长宁二陵,追赠卜天与为益州刺史,谥号为壮侯,加上袁淑等共计四家,由朝廷长期支付他们后代的俸禄。张泓之等人各个都被追赠为郡守。戊戌(二十六日),刘骏任命南平王刘铄为司空,任命建平王刘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和丹杨尹。六月,丙午(初五),刘骏返回宫内。
[12]初,帝之讨西阳蛮也,臧质使柳元景将兵会之。及质起兵,欲奉南谯王义宣为主,潜使元景帅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帝,语其信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耳。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及元景为雍州,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元景当为爪牙,不宜远出。帝重违其言,戊申,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
[12]当初,刘骏奉命前去讨伐西阳蛮人的时候,雍州刺史臧质派遣柳元景率领军队前往与他的大军汇合。臧质起兵反抗刘劭,打算拥戴南谯王刘义宣为皇帝时,又偷偷派人让柳元景率领自己的军队赶快向西返回,柳元景把臧质的密信呈报给了刘骏,并告诉那个送信的人说:“臧冠军将军一定是还不知道武陵王殿下的大义之举。现在应当讨伐叛逆之人,不容许我撤退回师。”臧质因此对柳元景非常痛恨。到了朝廷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的时候,臧质十分担心柳元景将来会成为荆州和江州的后患,因此,他向刘骏建议,说柳元景是朝廷的得力帮手,不应该让他远离京师,而应留在朝廷。刘骏就改变自己的决定,戊申(初七),改任柳元景为护军将军,兼任石头戍事。
[13]己酉,以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庚戌,以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13]己酉(初八),刘宋任命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庚戌(初九),任命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14]庚申,诏有司论功行赏,封颜竣等为公、侯。
[14]庚申(十九日),刘骏颁布诏令,命令有关部门按照将士们功劳的大小,分别给予赏赐。加封颜竣等一批人为公爵和侯爵。
[15]辛未,徒南谯王义宣为南郡王,随王诞为竟陵王,立义宣次子宜阳侯恺为南谯王。
[15]辛未(三十日),改封南谯王刘义宣为南郡王,改封随王刘诞为竟陵王,封刘义宣的次子宜阳侯刘恺为南谯王。
[16]闰月,壬申,以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盱眙。癸酉,以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16]闰六月,壬申(初一),任命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守盱眙。癸酉(初二),任命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17]乙亥,魏太皇太后赫连氏殂。
[17]乙亥(初四),北魏国的太皇太后赫连氏去世。
[18]丞相义宣固辞内任及子恺王爵。甲午,更以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以竟陵王诞为扬州刺史。
[18]丞相刘义宣坚决辞让自己在朝廷所担任的职务以及他儿子刘恺所封的崐王爵爵位。甲午(二十三日),刘宋改任刘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刘恺为宜阳县王,对将佐以下的大小官员们一律加以赏赐。任命竟陵王刘诞为扬州刺史。
[19]秋,七月,辛酉朔,日有食之。甲寅,诏求直言。辛酉,诏省细作并尚方,雕文涂饰;贵戚竞利;悉皆禁绝。
[19]秋季,七月,辛酉朔(初一),出现日食。甲寅(十四日),刘骏颁下诏令,要求文武官员畅所欲言,对朝廷内政进行评说。辛酉(二十一日),再一次下诏,裁减细作署,并入尚方署;宫廷雕刻和装饰,皇亲贵戚竟相贪利,一律加以禁绝。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上疏,以为:“毒之在体,必割其缓处。历下、泗间,不足戍守。议者必以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于胡矣。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使虏但发轻骑三千,更互出入,春来犯麦,秋至侵禾,水陆漕输,居然复绝;于贼不劳而边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尽,可足而待也。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又,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椟带宝、笥 著衣也,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邪!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如此,则迁也,非罢也。凡厥庶民,制度日侈,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侈丽之源,实先宫阃。又,设官者宜官称事立,人称官置,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但宜详置宾友,茂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然后为贵哉。又,俗好以毁沈人,不察其所以致毁;以誉进人,不察其所以致誉。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凡无世不有言事,无时不有下令。然升平不至,昏危相继,何哉?设令之本非实故也。”书奏,忤旨,自解去职。朗,峤之弟也。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给刘骏上书,认为:“如果毒素在身体内,就一定要从看似不要紧的时候下刀子。如今,历下和泗水之间,用不着派重兵戍守。谈论国事的人都认定胡虏已经衰退,我们不用回避害怕他们,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弊病比胡虏要严重得多。现在,我们空守这么一座孤城,这不过是白白浪费财力物力和人力。假使胡虏派出三千轻骑兵,对我们边境轮番进行攻击和骚扰,春天的时候,他们前来践踏我们的麦苗;秋天的时候,他们前来掠夺我们收割好的粮食,我们的水路和陆路两方面的运输漕米,也会被他们两次切断,这么做,胡虏一点不感到劳累,而我们的边境却已困苦不堪,不出二年时间,我们边境的戍边士卒就会四散逃光,老百姓也会搬家逃走,这是踮起脚跟就可以等来的。当今之世,人人都知道不可以羊追狼,不可以蟹捕鼠,可我们却恰恰是在让那些笨重的战车和衰弱不堪的士卒同肥壮的战马和强悍的胡虏追逐厮杀,这样做是不行的,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三年丧礼,是遍及天下的大丧,当年,汉王朝命令臣下节制丧期,这是可以的,但假如让当儿子的节制丧期,就乱了礼数。大凡对古代之法有所改变而薄于人情,没有一个是能够顺利进行的。可是,对于败坏礼教,使自己安逸舒服地活着的事,却肯定马上就去接受和执行。如今,陛下您是以天下大孝作为基础开始您的事业的,这就更应该一反这种改变三年之丧的错误。另外,拿普天之下的财富来侍奉一个君主,哪里用得着担心会供应不上?即使是一身的黄金装饰,这也用不上一百两。一年都穿华贵漂亮的衣服,也不过几套就够了。可却一定要把这些珠宝全都锁在柜子里留着不用,把一件件漂亮的衣服收起来放在箱子里不穿,眼睛不能常常看见这些东西,身体也不能经常穿一穿,最终却是这些柜子,箱子拥有这些珠宝、穿戴这些衣服了。为什么要浪费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糊涂呢?而且,细作署刚刚和尚方合并,这是为了实行勤俭节约。可是,市上所制造的华丽奇巧的东西,已经传到了老百姓中间。这些华丽奇巧的东西只是从宫廷传到了民间,转移了地方,却并没有把它消灭。民间百姓的生活习俗一天天奢靡起来,从他们乘坐的车马上看,不能分辨出地位的高低贵贱,从他们所戴的帽子、所穿的衣服上不能了解他们职位的尊卑。尚方署如果今天制造了一崐个小小的器物,那么民间第二天就能知道它的制作方法;宫内如果在早晨缝制了一件衣服,老百姓家里晚上就能知道怎么裁剪。民间奢侈华丽的源头,实在是最早出现在皇宫之中。再者,朝廷设立官位,官位应当和管理的事务相称,任职官员应当和官位相称。如果王爷、侯爵们的才能不能胜任某一职位,就不应该强迫他们做官。况且,皇帝的儿子即使不做官又有谁能说他低贱呢?只是应该仔细地为他们设置属官,选择正直、有才能的人,何必一定要具有长史、参军、别驾从事这些官职,尔后才能算是尊贵的人呢?另外,如今的风气是人们喜欢诽谤人而埋没人的才能,而却不去详查被诽谤者所以被诽谤的原因;人们喜欢根据赞誉的话去提升某人,而不去详查被赞誉者所以被赞誉的原因。如果诽谤者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那么,朝廷就应该提升被他诽谤的人。如果赞誉者都是一些平庸无能之辈,那么,朝廷就应该辞退被他们赞誉的人。这样一来,无论是诽谤或赞誉,都不致于是虚妄错误的,善与恶也就很分明了。大体上说,没有一个时代没有直言上书的事,也没有一个时代没有询问下情、征求直言上书的事。可是,如果太平盛世并没有出现,而昏暗危险却相继来临,那是什么原因呢?最根本的原因可能就是,征求直言上书并不是出于真心”。周朗把奏章呈报给刘骏,完全不合刘骏的心意,所以他自行辞职回家了。周朗是周峤的弟弟。
侍中谢庄上言:“诏云:‘贵戚竞利,悉皆禁绝。’此实允惬民听。若有犯违,则应依制裁纠;若废法申恩,便为明诏既下而声实乘爽也。臣愚谓大臣在禄位者,尤不宜与民争利。不审可得在此诏不?”庄,弘微之子也。
侍中谢庄上书说:“陛下诏书说:‘皇亲国戚竞相争利,一律加以禁绝’。这实在是满足了老百姓的愿望。假如有人违反了这一规定,就应该按照法律制裁他。如果不按照法律去制裁,而只是强调皇室的宽大厚恩,那就表明诏令虽然已经颁下来,而名声和实际不相符合。臣冒昧地认为,有俸禄有地位的大臣,更不应该同老百姓争夺小利。我的这点意见,不知道是否符合诏令的本意。”谢庄是谢弘微的儿子。
上多变易太祖之制,郡县以三周为满,宋之善政,于是乎衰。
刘骏对文帝所制订的典章制度,大都做了改变。郡、县长的任职期限以三年为限。刘宋良好的政治风尚,从此走向衰败。
[20]乙丑,魏濮阳王闾若文、征西大将军永昌王仁皆坐谋叛,仁赐死于长安,若文伏诛。
[20]乙丑(二十五日),北魏濮阳王闾若文和征西大将军、永昌王拓跋仁,图谋反叛,拓跋仁在长安被赐自杀,闾若文被斩首。
[21]南平穆王铄素负才能,意常轻上;又为太子劭所任,出降最晚。上潜使人毒之,己巳,铄卒,赠司徒,以商臣之谥谥之。
[21]刘宋南平穆王刘铄对自己的才华能力一向很自负,所以平时在言谈举止之间多少有点轻视刘骏,他又曾接受刘劭的任命,是最后一个出来投降的。于是,刘骏偷偷派人向刘铄下毒。己巳(二十九日),刘铄去世。刘骏下诏,追赠他为司徒,并用楚国太子商臣的谥号作为刘铄的谥号。
[22]南海太守萧简据广州反。简,斌之弟也。诏新南海太守南昌邓琬、始兴太守沈法系讨之。法系,庆之之从弟也。简诳其众曰:“台军是贼劭所遣。”众信之,为之固守。琬先至,止为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并攻;若守一道,何时可拔!”琬不从。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日尽又不克,乃从之。八道俱攻,一日即破之。九月,丁卯,斩简,广州平。法系封府库付琬而还。
[22]刘宋南海太守萧简占据广州城反叛。萧简是萧斌的弟弟。刘骏颁下诏令,任命新任南海太守、南昌人邓琬和始兴太守沈法系一齐出兵前去讨伐。沈法系是沈庆之的堂弟。萧简欺骗他手下的人说:“朝廷来的军队,是叛贼刘劭派遣来的。”他手下的人相信了萧简的谎言,所以为他卖命固守广州城池。邓琬率兵首先到达,只作一面攻击。随后,沈法系赶到,说:“我们应该从四方同时进攻,如果只是从一面攻战,什么时候才能攻下来呢”?邓琬没有接受沈法系的建议。沈法系说:“我们再把约定进攻期限延长五十天。”五十天的期限到了,他们仍然没有攻下广州,邓琬这才接受沈法系的建议,军队从八路同时围攻,只一天的功夫就攻克了广州城。九月,丁卯(二十八日),将萧简斩首,广州叛乱全部平息。沈法系查封了广州城内的仓库,把它交付给邓琬,自崐己率领军队返回。
[23]冬,十一月,丙午,以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23]冬季,十一月,丙午(初八),刘宋任命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24]辛酉,魏主如信都、中山。
[24]辛酉(二十三日),北魏国主前往信都、中山。
[25]十二月,癸未,以将置东宫,省太子率更令等官,中庶子等各减旧员之半。
[25]十二月,癸未(十五日),刘宋因为将要设置东宫,撤销太子率更令等官职,中庶子等官职按旧编制减少一半。
[26]甲午,魏主还平城。
[26]甲午(二十六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八卷(回目录)
宋纪十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元年(甲午、454)
宋纪十 宋孝武帝孝建元年(甲午,公元454年)
[1]春,正月,己亥朔,上祀南郊,改元,大赦。甲辰,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以左卫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1]春季,正月,已亥朔(初一),刘宋孝武帝刘骏前往南郊祭天,改年号为孝建,实行大赦。甲辰(初六),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左卫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2]壬戌,更铸孝建四铢钱。
[2]壬戌(二十四日),刘宋改铸孝建四铢钱。
[3]乙丑,魏以侍中伊为司空。
[3]乙丑(二十七日),北魏任命侍中伊为司空。
[4]丙子,立皇子子业为太子。
[4]丙子(二十八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业为太子。
[5]初,江州刺史臧质,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雄;太子劭之乱,质潜有异图,以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庸暗易制,欲外相推奉,因而覆之。质于义宣为内兄,既至江陵,即称名拜义宣。义宣惊愕问故。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奉帝为主,故其计不行。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
[5]当初,刘宋江州刺史臧质认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足可以称为一代英雄。太子刘劭杀父时,臧质暗中有叛逆的打算。他认为荆州刺史、南郡王刘义宣昏庸无能,容易受人控制,所以,准备表面拥戴刘义宣称帝,再趁机推翻他。臧质是刘义宣的表哥,他到了江陵以后,却自称名字去叩拜刘义宣,刘义宣见状极为惊愕,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臧质回答说:“事变之中,理应如此。”当时刘义宣已明确表示拥护刘骏称帝,臧质的计划没有实现。他们到达新亭的时候,臧质又用同样的礼仪去叩拜江夏王刘义恭,并且说:“此刻天下危机四伏,岌岌可危,礼仪也应跟平时的日子不一样。”
劭既诛,义宣与质功皆第一,由是骄恣,事多专行,凡所求欲,无不必从。义宣在荆州十年,财富兵强;朝廷所下制度,意有不同,一不遵承。质自建康之江州,舫千馀乘,部伍前后百馀里。帝方自揽威权,而质以少主遇之,政刑庆赏,一不咨禀。擅用湓口、钩圻米,台符屡加检诘,渐致猜惧。
刘劭被斩以后,刘义宣和臧质的功劳都列为第一等,于是他们又开始骄横跋扈起来,做事大都独断专行,横行霸道,他们向朝廷所要求的东西,没有不被依从的。刘义宣在镇守荆州十年期间,财产丰富、兵力强盛。朝廷颁布的法令章程,刘义宣只要不同意,就不遵照执行。臧质从建康前往江州就任时,带了一千多艘船,船队前后相接有一百多里。孝武帝此时也正独揽大权以显示自己的威严和权要。可是,臧质却把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少年君主来对待,因此,有关行政、刑法和庆贺奖赏之类的事情,他都一律不奏请刘骏批准。臧质又擅自动用湓口和钩圻粮仓里的粮食,因此,朝廷多次调查追问臧质这一事件,双方渐渐相互猜忌对立起来。
帝淫义宣诸女,义宣由是恨怒。质乃遣密信说义宣,以为“负不赏之功,挟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几?今万物系心于公,声迹已著;见几不作,将为他人所先。若命徐遗宝、鲁爽而驱西北精兵来屯江上,质帅九江楼船为公前驱,已为得天下之半。公以八州之众,徐进而临之,虽韩、白更生,不能为建康计矣。且少主失德,闻于道路;沈、柳诸将,亦我之故人,谁肯为少主尽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时也。质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旅力,为公扫除,于时悔之何及。”义宣腹心将佐谘议参军蔡超、司马竺超民等咸有富贵之望,欲倚质威名以成其业,共劝义宣从其计。质女为义宣子采之妇。义宣谓质无复异同,遂许之。超民,夔之子也。臧敦时为黄门侍郎,帝使敦至义宣所,道经寻阳,质更令敦说诱义宣,义宣意遂定。
孝武帝奸淫了刘义宣留在建康的所有女儿,刘义宣听说后,十分气愤和怨恨。臧质就偷偷派遣密使前去游说刘义宣,认为:“立下无法奖赏的大功,身负使皇帝都感到震惊的威望,自古以来有几个人能够保全自己呢?如今,万众一心,归向于您,您的名声和信誉已经传播到四方去了,这样好的机会不采取行动,就会被别人抢先。假如您命令徐遗宝、鲁爽驱使西北的精锐部队前来驻崐屯长江,我臧质就率领九江的船只做您的前锋,那样就为您得到一半天的下。您可以率领八个州的军队,缓慢地向前推进,兵临建康,那么,即使是韩信、白起转世再生,也不能为建康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况且,如今少主丧失道德,丑名路人尽知。沈庆之和柳元景各位将士,也都是我旧日的朋友,又有谁肯于替少主尽心尽力的呢?人世上无法留住的是岁月,而不可失去的是时机。我经常害怕自己在朝露还没有消失之前就死去了,而无法使大家能够施展自己的才能抱负,替你扫清前进中的障碍,以至临到死时,后悔都来不及了”。刘义宣的心腹将领、谘议参军蔡超和司马竺超民等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也想依仗臧质勇于作战的赫赫威名来成就自己的大业,他们也都来劝说刘义宣接受臧质的建议。臧质的女儿是刘义宣的儿子刘采之的正室,所以,刘义宣认为,臧质肯定不会有其他想法,他采纳了臧质的建议。竺超民是竺夔的儿子。臧质的儿子臧敦,此时正在建康担任黄门侍郎,孝武帝派臧敦去刘义宣那里办事,经过寻阳,臧质再次命令臧敦前去游说、劝诱刘义宣,刘义宣的决心终于下定。
豫州刺史鲁爽有勇力,义宣素与之相结。义宣密使人报爽及兖州刺史徐遗宝,期以今秋同举兵。使者至寿阳,爽方饮醉,失义宣指,即日举兵。爽弟瑜在建康,闻之,逃叛。爽使其众戴黄标,窃造法服,登坛,自号建平元年;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己同,皆杀之。徐遗宝亦勒兵向彭城。
豫州刺史鲁爽勇敢有武力,刘义宣平时一直跟他结交。刘义宣派密使偷偷把他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鲁爽和兖州刺史徐遗宝,约定在这年的秋季共同发兵起义。使者到达寿阳时,正赶上鲁爽喝醉,他听错了密使向他传达的刘义宣的意思,而在当天就起兵反叛了。鲁爽的弟弟鲁瑜此时正在建康,听到这一消息,吓得逃走。鲁爽命令他手下的士卒们戴上黄色标志,偷偷缝制皇帝穿的礼服,然后登上高坛誓师。自己改年号为建平元年。他怀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和治中庚腾之同自己的意见不一致,于是把这三个人全都杀了。徐遗宝也率领军队向彭城进攻。
二月,义宣闻爽已反,狼狈举兵。鲁瑜弟弘为质府佐,帝敕质收之,质即执台使,举兵。
二月,刘义宣得到鲁爽已经反叛的消息,他也只好仓促起兵响应鲁爽。鲁瑜的弟弟鲁弘是臧质的府佐,孝武帝命令臧质逮捕鲁弘。臧质却把孝武帝派来的使节抓了起来,也起兵反叛。
义宣与质皆上表,言为左右所谗疾,欲诛君侧之恶。义宣进爽号征北将军。爽于是送所造舆服诣江陵,使征北府户曹版义宣等,文曰:“丞相刘,今补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补丞相,名质;平西朱,今补车骑,名之:皆版到奉行。”义宣骇愕,爽所送法物并留竟陵,不听进。质加鲁弘辅国将军,下戍大雷。义宣遣谘议参军刘谌之将万人就弘,召司州刺史鲁秀,欲使为谌之后继。秀至江陵见义宣,出,拊膺曰:“吾兄误我,乃与痴人作贼,今年败矣!”
刘义宣和臧质都上表,宣称自己受到皇帝左右小人的谗言陷害,因而起兵,打算杀了皇帝身边的邪恶之徒。刘义宣提升鲁爽为征北将军,鲁爽又把他所缝制的皇帝穿的礼服送到了江陵,派征北府户曹向刘义宣公布各方临时人事任命情况,文告说:“丞相刘,现在要递补为天子,名为义宣。车骑将军臧,递补为丞相,名叫质。平西将军朱,现在递补为车骑将军,名叫之。这一命令从到达之日起生效执行。”刘义宣看完这篇文告后,吓得直发呆,他命令将鲁爽所送的皇室内的东西,全都留在竟陵,不允许继续带着前进。与此同时,臧质又加授鲁弘为辅国将军,在大雷屯兵。刘义宣派遣谘议参军刘谌之率领一万名士卒增援鲁弘,将司州刺史鲁秀召回,想要让他做刘谌之的后续部队。鲁秀到达江陵,见到了刘义宣,出来后,他不禁捶胸顿足地说:“我哥哥害了我了,我竟要和这种白痴一块儿造反,今年一定会失败!”
义宣兼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威震远近。帝欲奉乘舆法物迎之,竟陵王诞固执不可,曰:“柰何持此座与人!”乃止。
刘义宣兼有荆州、江州、兖州、豫州四个州的军事力量,其声势浩大,威震远近四方。孝武帝打算奉上皇帝专用的法驾和专用器物迎接刘义宣,但竟陵王刘诞坚决反对,说:“你怎么能把帝位轻易地让给他人?”孝武帝才没有这么做。已卯,以领军将军柳元景为抚军将军;辛卯,以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命元景统玄谟等诸将以讨义宣。癸巳,进据梁山洲,于两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义宣自称都督中外诸军事,命僚佐悉称名。
已卯(十二日),孝武帝任命领军将军柳元景为抚军将军。辛卯(二十四日),又任命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下令柳元景统领王玄谟等各路将士讨伐刘义宣。癸巳(二十六日),柳元景进军占据梁山洲,在梁山洲两岸修筑月牙形阵地,从水路和陆路同时准备,等待迎战。刘义宣自称是都督中外诸军事,命令自己手下人彼此之间全都称名字而不称官衔。
[6]甲午,魏主诣道坛受图。
[6]甲午(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来到道教神坛,接受道教符。
[7]丙申,以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兖州刺史。三月,已亥,内外戒严。辛丑,以徐州刺史萧思话为江州刺史,柳元景为雍州刺史。癸卯,以太子左卫率庞秀之为徐州刺史。
[7]丙申(二十九日),刘宋朝廷任命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兖州刺史。三月,己亥(初二),建康城内外戒严。辛丑(初四),任命徐州刺史萧思话为江州刺史,柳元景为雍州刺史。癸卯(初六),任命太子左卫率庞秀之为徐州刺史。
义宣移檄州郡,加进位号,使同发兵。雍州刺史朱之伪许之,而遣使陈诚于帝。益州刺史刘秀之斩义宣使者,遣中兵参军韦崧将万人袭江陵。
刘义宣传布檄方到各州郡,给各州郡长加官晋爵,让他们一起出兵响应自己。雍州刺史朱之假装响应刘义宣的号召,但私下里却派遣使者向孝武帝表示自己的忠诚。益州刺史刘秀之斩了刘义宣派来的使者,派中兵参军韦崧率领一万人袭击江陵。
戊申,义宣帅众十万发江津,舳舻数百里。以子为辅国将军,与左司马竺超民留镇江陵。檄朱之使发兵万人继进,之不从。义宣知之贰于己,乃以鲁秀为雍州刺史,使将万余人击之。王玄谟闻秀不来,喜曰:“臧质易与耳。”
戊申(十一日),刘义宣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从江津出发,船只相继连绵几百里。刘义宣任命自己的儿子刘为辅国将军,命令他与左司马竺超民留下镇守江陵。刘义宣又下令,让朱之出兵一万名随后前进,朱之没有听从。刘义宣深知朱之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于是,他又任命鲁秀为雍州刺史,并派鲁秀率领一万多人前去进攻朱之。朝廷派来的将领王玄谟听说鲁秀不会前来进攻自己,不禁高兴地说:“臧质容易对付了。”
冀州刺史垣护之妻,徐遗宝之姊也,遗宝邀护之同反,护之不从,发兵击之。遗宝遣兵袭徐州长史明胤于彭城,不克。胤与夏侯祖欢、垣护之共击遗宝于湖陆,遗宝弃众焚城,奔鲁爽。
冀州刺史垣护之的正室是徐遗宝的姐姐,徐遗宝邀请垣护之与他一起起兵反叛,垣护之没有答应,相反却出动军队攻击徐遗宝。徐遗宝派遣军队袭击徐州长史明胤所镇守的彭城,没有攻下。明胤和夏侯祖欢、垣护之联合起来,在湖陆袭击徐遗宝的军队。徐遗宝丢下将士,放火焚烧了湖陆城,投奔了鲁爽。
义宣至寻阳,以质为前锋而进,爽亦引兵直趣历阳,与质水陆俱下。殿中将军沈灵赐将百舸,破质前军于南陵,擒军主徐庆安等。质至梁山,夹陈两岸,与官军相拒。
刘义宣抵达寻阳,命令臧质做前锋率军前进,鲁爽率领军队南下,直奔历阳,与臧质从水路和陆路同时发兵。殿中将军沈灵赐率领一百艘船只,在南陵大败臧质的先头部队,活捉了军主徐庆安等人。臧质率军抵达梁山,在两岸建筑了营垒,以此跟朝廷的军队相抗衡。
夏,四月,戊辰,以后将军刘义綦为湘州刺史;甲申,以朱之为荆州刺史。
夏季,四月,戊辰(初二),孝武帝任命后将军刘义綦为湘州刺史。甲申(十八日),又任命朱之为荆州刺史。
上遣左军将军薛安都、龙骧将军南阳宗越等戍历阳,与鲁爽前锋杨胡兴等战,斩之。爽不能进,留军大岘,使鲁瑜屯小岘。上复遣镇军将军沈庆之济江、,督诸将讨爽,爽食少,引兵稍退,自留断后;庆之使薛安都帅轻骑追之,丙戌,及爽于小岘。爽将战,饮酒过醉,安都望见爽,即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崐,应手而倒,左右范双斩其首。爽众奔散,瑜亦为部下所杀,遂进攻寿阳,克之。徐遗宝奔东海,东海人杀之。
孝武帝派左军将军薛安都、龙骧将军南阳人宗越等人戍守历阳,同鲁爽的先头部队杨胡兴等大战,斩了杨胡兴。鲁爽因此不能前进,将军队驻留在大岘,派鲁瑜屯兵小岘。孝武帝再次派遣镇军将军沈庆之渡过长江,北上督统各路将士讨伐鲁爽。鲁爽的粮食越来越少,率军稍稍向后撤退,自己留下殿后。沈庆之派薛安都率领轻骑部队追击鲁爽。丙戌(二十日),薛安都在小岘追上了鲁爽,鲁爽将要出去迎战,却饮酒过度,酩酊大醉,薛安都看到鲁爽,立刻飞马上前,大声呐喊,直刺鲁爽,鲁爽应声栽到马下,其左右随从范双砍下鲁爽的人头。鲁爽的士卒四处奔跑逃命。鲁瑜也被他的部下所杀。朝廷军队于是向寿阳进攻,攻克寿阳。徐遗宝向东海逃去,被东海人杀了。
李延寿论曰:凶人之济其身,非世乱莫由焉。鲁爽以乱世之情,而行之于平日,其取败也宜哉!
李延寿论曰:凶恶之人,能够获得成功,如果不是世道混乱那是没有可能的。鲁爽把乱世的那一套拿到太平的社会里来施用,他自取失败,也是理所必然的呀!
[8]南郡王义宣至鹊头,庆之送爽首示之,并与书曰:“仆荷任一方,而衅生所统。近聊帅轻师,指往翦扑,军锋裁及,贼爽授首。公情契异常,或欲相见,及其可识,指送相呈。”爽累世将家,骁猛善战,号万人敌;义宣与质闻其死,皆骇惧。
[8]南郡王刘义宣抵达鹊头,沈庆之将鲁爽的人头送给刘义宣看,同时又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我负责管理一方土地,可是,在我所管理的这个地区内,却发生了事端,近日,我率领轻骑部队,前去消除事端,锐利的刀锋一到,奸贼鲁爽便献出了自己的人头。我深知您与他有很深的友情,或许您还想见他一面。所以在他的面目还没有腐烂可以辨别之前,我特别把他呈送给您看一看。”鲁爽家几代为将,骁勇悍猛,善于交战,号称万人敌。刘义宣和臧质听说鲁爽已死,都极为震惊害怕。
柳元景军于采石;王玄谟以臧质众盛,遗使来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
抚军将军柳元景驻兵在采石。豫州刺史王玄谟因为臧质的军队力量强大,就派遣使节前往建康请求增加兵力,孝武帝派柳元景进入姑孰屯扎。
太傅义恭与义宣书曰:“往时仲堪假兵,灵宝寻害其族;孝伯推诚,牢之旋踵而败。臧质少无美行,弟所具悉。今籍西楚之强力,图济其私;凶谋若果,恐非复池中物也。”义宣由此疑之。五月,甲辰,义宣至芜湖,质进计曰:“今以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缀梁山,则玄谟必不敢动;下官中流鼓棹,直趣石头,此上策也。”义宣将从之。刘谌之密言于义宣曰:“质求前驱,此志难测。不如尽锐攻梁山,事克然后长驱,此万安之计也。”义宣乃止。
太傅刘义恭给刘义宣写信说:“以前,殷仲堪将兵权交给了桓玄,不久桓玄就杀害了殷仲堪全族。王恭对刘牢之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刘牢之转过身去就背叛了王恭,导致自己失败。臧质从小就没有好的德行,弟弟你是最清楚他的。而如今,他凭借着楚地的强大兵力,其目的只不过是要满足他自己的私欲。如果他凶恶的阴谋得以实现,那么,恐怕他也就不再是池塘里的一条小鱼了”。刘义宣开始对臧质起疑。五月,甲辰(初八),刘义宣到达芜湖,臧质向他献计说:“现在出动一万人的兵力攻取南州,梁山就会被完全隔断,如果用这一万人把守住梁山,王玄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我率领船队,沿着长江中流划行,直奔石头,这才是上策”。刘义宣想按照此计执行,谘议参军刘谌之却偷偷对刘义宣说:“臧质自己请求做先头部队,其目的很难推测。不如全力进攻梁山,攻克梁山之后,再长驱直入建康,这才是万全的计策啊!”刘义宣听后才没有接受臧质的提议。
冗从仆射胡子反等守梁山西垒,会西南风急,质遣其将尹周之攻西垒;子反方渡东岸就玄谟计事,闻之,驰归。偏将刘季之帅水军殊死战,求救于玄谟,玄谟不遣;大司马参军崔勋之固争,乃遣勋之与积弩将军垣询之救之。比至,城已陷,勋之、询之皆战死。询之,护之之弟也。子反等奔还东岸。质又遣其将庞法起将数千兵趋南浦,欲自后掩玄谟,游击将军垣护之引水军与战,破之。
冗从仆射胡子反等固守梁山西部营垒,正赶上刮起了西南风,风力很强,崐所以,臧质就派他手下的将领尹周之进攻梁山西营。胡子反正巧在梁山东岸,同王玄谟商量军务,得到报告后,立即飞奔返回西营。偏将刘季之率领船队同臧质的船队进行殊死搏斗,并向王玄谟求救,王玄谟没有派出军队前去营救。大司马参军崔勋之竭力争取,王玄谟才派遣崔勋之和积弩将军垣询之前去救援。他们到达时,西营已经失陷,崔勋之和垣询之全都战死。垣询之是垣护之的弟弟。胡子反等人逃回东岸。臧质又派遣他的将领庞法起率领几千名士卒,直取南浦,打算从后面包抄切断王玄谟军队的后路。游击将军垣护之率领水军同臧质的军队作战,结果大败臧质。
朱之断马鞍山道,据险自守。鲁秀攻之,不克,屡为之所败,乃还江陵,之引兵蹑之。或劝之急追,之曰:“鲁秀,骁将也;兽穷则攫,不可迫也。”
雍州刺史朱之切断了马鞍山的交通,依靠自己占据的险要位置坚守阵地。鲁秀向朱之发起攻势,未能攻克,却屡次被朱之击败,于是,他回到了江陵。朱之率军尾随追击。有人劝朱之加快追击的速度,朱之说:“鲁秀是一名骁勇将士。野兽在走投无路时,就要不顾一切地抓人咬人,我们不能急迫追击”。
王玄谟使垣护之告急于柳元景曰:“西城之守,唯馀东城万人。贼军数倍,强弱不敌,欲退还姑孰,就节下协力当之,更议进取。”元景不许,曰:“贼势方盛,不可先退,吾当卷甲赴之。”护之曰:“贼谓南州有三万人,而将军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贼垒,则虚实露矣。王豫州必不可来,不如分兵援之。”元景曰:“善!”乃留羸弱自守,悉遣精兵助玄谟,多张旗帜。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以为建康兵悉至,众心乃安。
王玄谟派垣护之向柳元景告急,说:“西城现在失守,只剩下东城的一万人。但贼寇的兵力却高于我们几倍,敌强我弱,相差悬殊,我打算撤退返回姑孰防守,在您的指挥下和您齐心协力一同抵抗敌人的进攻,然后再商议下一步如何进取。”柳元景没有答应,说:“贼寇的势力正在强盛时期,我们绝对不可以先行后退,我自会披上铠甲,率领全军跟你会合”。垣护之说:“贼寇还以为南州有三万大军,可事实上,将军您旗帜下仅仅有三万大军的十分之一,假如您率兵直接到战场上,与贼寇相战,您内部兵力的虚实情况就会都暴露出来。王玄谟一定不能退到姑孰来,不如分几路前去救援。”柳元景说:“好!”于是,柳元景留下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卒在大营守卫,而把精锐兵力全都派遣去援助王玄谟,他们故意到处都张扬着旗帜。梁山的守军们一眼望去,好像来了几万大军增援,他们以为建康的大军全都赶来援助了,士卒们才安定下来。
质自请攻东城。谘议参军颜乐之说义宣曰:“质若复克东城,则大功尽归之矣;宜遣麾下自行。”义宣乃遣刘谌之与质俱进,甲寅,义宣至梁山,顿兵西岸,质与刘谌之进攻东城。玄谟督诸军大战,薛安都帅突骑先冲其陈之东南,陷之,斩谌之首,刘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质等兵大败。垣护之烧江中舟舰,烟焰覆水,延及西岸营垒殆尽;诸军乘势攻之,义宣兵亦溃。义宣单舸迸走,闭户而泣,荆州人随之者犹百余舸。质欲见义宣计事,而义宣已去,质不知所为,亦走,其众皆降散。己未,解严。
臧质自己请求去进攻东城。谘议参军颜乐之劝刘义宣道:“如果臧质再一次攻克了东城,所有的大战功恐怕就都要归在他一人身上了。您最好派自己手下的将士去。”刘义宣就派遣刘谌之和臧质一起出兵进击东城。甲寅(十八日),刘义宣到达梁山,在梁山西岸安营扎寨,臧质和刘湛之向东城发起进攻。王玄谟督统各路大军出来迎战,薛安都率领突击骑后首先冲入敌方在东南方的阵营,攻下那里,砍下刘谌之的人头。刘季之和宗越又攻陷了敌方的西北阵地,臧质的大军大败。垣护之放火焚烧了长江上的船只,江上大火熊熊,火焰盖住了江水,又蔓延到西岸的堡垒阵营,敌军营垒几乎化为灰烬。各路大军乘胜前进,刘义宣率领的大军也一败涂地。刘义宣单身一人乘小船逃走,他将船上的门窗关得紧紧的,躲在里面不停地哭泣,追随他的荆州将士还有一百多只船跟在后边。臧质打算去见刘义宣商议战事,可是,刘义宣已经逃走,臧质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是好,也逃走了,手下士卒也都投降或逃散。己未(二十三日),朝廷下令解除戒严。
[9]癸亥,以吴兴太守刘延孙为尚书右仆射。
[9]癸亥(二十七日),刘宋朝廷提升吴兴太守刘延孙为尚书右仆射。[10]六月,丙寅,魏主如阴山。
[10]六月,丙寅(初一),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11]臧质至寻阳,焚烧府舍,载妓妾西走;使嬖人何文敬领余兵居前,至西阳。西阳太守鲁方平绐文敬曰:“诏书唯捕元恶,馀无所问,不如逃之。”文敬弃众亡去。质先以妹夫羊冲为武昌郡,质往投之;冲已为郡丞胡庇之所杀,质无所归,乃逃于南湖,掇莲实啖之。追兵至,以荷覆头,自沈于水,出其鼻。戊辰,军主郑俱儿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肠胃萦水草,斩首送建康,子孙皆弃市,并诛其党乐安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仲儒,骥之兄子也。功臣柳元景等封赏各有差。
[11]臧质逃到寻阳,放火焚烧了寻阳的州府房舍,带着妻妾歌伎们继续向西逃命。他派自己最信任的人何文敬率领剩余的士卒在前边开路,到达西阳。西阳太守鲁方平骗何文敬说:“皇上的诏令说只逮捕元凶,对其余的人不再追究,你不如自己逃走算了。”何文敬听后,立刻抛弃他所率领的军队,独自一人逃走。臧质原来让他的妹夫羊冲担任武昌郡守,于是,他前往武昌去投奔羊冲。羊冲已经被郡丞胡庇之杀死,臧质找不到立足安身之处,只好又逃到了南湖,采摘湖里的莲子充饥。追兵到来,他就用荷叶盖住自己的头,将整个身子全都沉到了湖水里,只露出鼻子喘气。戊辰(初三),他的行踪还是被军主郑俱儿发现,郑俱儿举箭便射,正中心脏,士卒们乱刀齐下,臧质的肠胃全都流了出来,和湖中的水草缠在了一起。追兵们砍下他的头送到了建康。臧质的子孙也都被斩首示众。朝廷同时还诛杀了臧质的党羽乐安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杜仲儒是杜骥哥哥的儿子。朝廷对有功之臣如柳元景等,全都按照功劳的大小进行了不同等级的封赏。
丞相义宣走至江夏,闻巴陵有军,回向江陵,众散且尽,与左右十许人徒步,脚痛不能前,僦民露车自载,缘道求食。至江陵郭外,遣人报竺超民,超民具羽仪兵众迎之。时荆州带甲尚万余人,左右翟灵宝诫义宣使抚慰将佐,以:“臧质违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缮甲,更为后图。昔汉高百败,终成大业……”而义宣忘灵宝之言,误亡“项羽千败”,众咸掩口。鲁秀、竺超民等犹欲收余兵更图一决;而义宣沮,无复神守,入内不复出,左右腹心稍稍离叛。鲁秀北走,义宣不能自立,欲从秀去,乃携息及所爱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随。城内扰乱,白刃交横,义宣惧,坠马,遂步进;竺超民送至城外,更以马与之,归而城守。义宣求秀不得,左右尽弃之,夜,复还南郡空廨;旦日,超 民收送刺奸。义宣止狱户,坐地叹曰:”臧质老奴误我!”五妾寻被遣出,义宣号泣,语狱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别始是苦。”鲁秀众散,不能去,还向江陵,城上人射之,秀赴水死,就取其首。
丞相刘义宣逃到了江夏,听说巴陵有朝廷的军队,吓得又向江陵回逃,追随他的将士差不多都散逃了。刘义宣只得跟着他的左右十几个人徒步前进,他的脚疼得不能继续走,向当地老百姓租了没有顶篷的车辆,自己赶着继续走,沿路讨饭充饥。到达江陵郊外,就派人前去通报留守在江陵的左司马竺超民,竺超民立刻派出华丽的仪仗部队前去迎接刘义宣。此时,在荆州一带,刘义宣还有一万多名武装将士,左右侍从翟灵宝劝刘义宣出来安抚慰劳手下将士,告诉手下将士:“臧质违反了作战命令,以致于使我们失利。从现在开始,我们再重新整治武器、训练将士,进一步为我们将来的图谋打打下基础。从前,汉高祖刘邦百次失败,最终成就了大业……。”刘义宣在犒劳士卒时,却忘记了翟灵宝对他说的话,竟误说成“项羽失败了一千次”,惹得手下将士全都掩口窃笑。鲁秀、竺超民等人还打算收拾好残余士卒,再一次进行决战,刘义宣却是沮丧无志,总是魂不守舍,进入后宅后 就躲起来,不再出来见人,左右心腹之人逐渐背叛离去。鲁秀向北逃去。刘义宣不能自己独立,打算跟着鲁秀一块儿逃走,于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刘以及自己喜欢的五个爱妾,命令她们改穿男子衣服随同鲁秀逃走。城内一片混乱,白刃相接,刀枪横飞,刘义宣害怕,从马上掉了下来,改作步行前进。竺超民把这一行人送到城外,换了一匹马让刘义宣骑,然后自己回到城里坚守。刘义宣寻找鲁秀,没有找到,左右侍从们也全都抛弃了他。深夜,刘义宣走投无路,只得回到南郡的空无一人的太守府里呆着。第二天早晨,竺超民派人把他抓了起来,送到监狱。刘义宣在监狱里,坐在地上不住叹息说:“臧质这个老奴才害了我!”刘义宣的五个爱妾不久就被押送出去了,刘义宣忍不住悲号哭喊,对狱吏说:“平时的日了并不算苦崐,今天和她们分别才是真苦啊!”鲁秀的手下将士也都四散一空,他不能再向北前进,只好返回到江陵,江陵城上的守军一齐向鲁秀发箭。鲁秀投水自尽,江陵守军砍下了他的头。
诏右仆射刘延孙使荆、江二州,旌别枉直,就行诛赏;且分割二州之地,议更置新州。
孝武帝诏令右仆射刘延孙前往荆州和江州,调查甄别忠奸曲直,就地进行奖赏和惩处。并且,将这二州的地区进行分割,拟议再设置一个新州。
初,晋氏南迁,以扬州为京畿,谷帛所资皆出焉;以荆、江为重镇,甲兵所聚尽在焉,常使大将居之。三州户口,居江南之半,上恶其强大,故欲分之。癸未,分扬州浙东五郡置东扬州,治会稽;分荆、湘、江、豫州之八郡置郢州,治江夏;罢南蛮校尉,迁其营于建康。太傅义恭议使郢州治巴陵,尚书令何尚之曰:“夏口在荆、江之中,正对沔口,通接雍、梁,实为津要。由来旧镇,根基不易,既有见城,浦大容舫,于事为便。”上从之。既而荆、扬因此虚耗。尚之请复合二州,上不许。
当初,晋朝向南迁移时,曾经把扬州作为京畿,朝廷所需要的布帛粮食等等,都由扬州提供。同时,晋朝又把荆州和江州作为重要的军事要镇,全国的精锐部队全都聚集在这二州,常派大将驻守。这三个州的人口数目,占了长江以南地区人口总数的一半。如今,孝武帝嫌这三地的军力、民力过于强大,所以打算把它们分割开来。癸未(十八日),在京畿地区扬州分出浙江以东五个郡,设立东扬州,治所设在会稽。又从荆州、湘州、江州、豫州中分出八个郡,设立郢州,治所设置在江夏。撤销南蛮校尉,将其所属部队调回建康。太傅刘义恭打算让郢州州府设在巴陵,尚书令何尚之说:“夏口位于荆州和江州中间,正以着沔口,又直接通向雍州和梁州,实在是一个险要的津口,它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镇,基础稳固,不容易改变,而且,它既有现成的城池,又有很大的港湾,可以停泊很多船只,在此设立州府,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孝武帝批准。不久,荆州和杨州由于 这种变动而财力消耗很多。尚书令何尚之请求重新恢复这二州原来的辖地,孝武帝不允许。
[12]戊子,省录尚书事。上恶宗室强盛,不欲权在臣下;太傅义恭知其指,故请省之。
[12]戊子(二十三日),孝武帝下令撤掉录尚书事。他对皇室的力量不断强大深为厌恶,更不想让自己的臣属们把持着大权。太傅刘义恭看准了他的心思,所以请求撤掉。
[13]上使王公、八座与荆州刺史朱之书,令丞相义宣自为计。书未达,庚寅,之入江陵,杀之宣,并诛其子十六人,及同党蔡超民、从事中郎蔡超、谘议参军颜乐之等。超民兄弟应从诛,何尚之上言:“贼既遁走,一夫可擒。若超民反覆昧利,即当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义之赏。而超民曾无此意,微足观过知仁。且为官保全城府,谨守库藏,端坐待缚。今戮及兄弟,则与其馀逆党无异,于事为重。”上乃原之。
[13]孝武帝下令王、公以及八座,给荆州刺史朱之写信,让朱之告诉丞相刘义宣自己裁断。信还没送到,庚寅(二十五日),朱之已经进入江陵,杀了刘义宣,同时诛杀了刘义宣的十六个儿子以及刘义宣的同党竺超民、从事中郎蔡超、谘议参军颜乐之等。竺超民的兄弟在以前就应该在斩首,何尚之上书说:“贼寇刘义宣已经远远逃走,一个人就可以抓获他。如果竺超民是个反复无常、贪图小利的人,那么,他就应该逮捕刘义宣,这样,不但自己可以免于惩处,而且,还可以得到不义的封赏。但是,竺超民却并没有这种想法,从他的这一过失中,我们足可以看到他的仁义之心。而且,竺超民为朝廷保住了江陵城池,他一直是小心地坚守江陵的仓库,端坐在那里等待被抓。如果我们今天连他的兄弟也要杀了,同其他叛贼逆党一样对待而无分别,刑罚是过于重了。”于是,孝武帝赦免了竺超民的兄弟。
[14]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14]秋季,七月,丙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15]庚子,魏皇子弘生;辛丑,大赦,改元兴光。
[15]庚子(初五),北魏皇子拓跋弘出生。辛丑(初六),北魏实行大 赦,并把年号改为兴光。
[16]丙辰,大赦。[16]丙辰(二十一日),刘宋实行大赦。
[17]八月,甲戌,魏赵王深卒。
[17]八月,甲戌(初十),北魏的赵王拓跋深去世。
[18]乙亥,魏主还平城。
[18]乙亥(十一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9]冬,十一月,戊戌,魏主如中山,遂如信都;十二月,丙子,还,幸灵丘,至温泉宫;庚辰,还平城。
[19]冬季,十一月,戊戌(初五),北魏国主前往中山,顺路又去了信都。十二月,丙子(十四日),北魏国主启程返回,经过灵丘,又到了温泉宫。庚辰(十八日),回到平城。
二年(乙未、455)
二年(乙未,公元455年)
[1]春,正月,魏车骑大将军乐平王拔有罪赐死。
[1]春季,正月,北魏车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拔有罪,被命令自杀。
[2]镇北大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请老;二月,丙寅,以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庆之固让,表疏数十上,又面自陈,乃至稽颡泣涕。上不能夺,听以始兴公就第,厚加给奉。顷之,上复欲用庆之,使何尚之往起之。尚之累陈上意,庆之笑曰:“沈公不效何公,往而复返。”尚之惭而止。辛巳,以尚书右仆射刘延孙为南兖州刺史。
[2]镇北大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请求告老还乡。二月,丙寅(初五),朝廷任命沈庆之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沈庆之坚决辞让,几十次上奏章,同时,又当孝武帝面自己陈说,言辞恳切,甚至于到了叩头哭泣的地步,孝武帝无法改变他的意志,只好让他以始兴公爵的身份回到了自己的私宅养老,并优厚地供给他的用度和俸禄。不久,孝武帝想要再次起用沈庆之,就派何尚之前往去劝说。何尚之一次次地反复陈述孝武帝的想法,沈庆之笑着对何尚之说:“沈公不致仿效何公,离开了又再次回去。”何尚之听后,面有愧色,也就不再去劝说沈庆之。辛己(二十日),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刘延孙为南兖州刺史。
[3]夏,五月,戊戌,以湘州刺史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3]夏季,五月,戊戌(初八),朝廷任命湘州刺史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4]六月,壬戌,魏改元太安。
[4]六月,壬戌(初二),北魏改年号为太安。
[5]甲子,大赦。
[5]甲子(初四),刘宋朝下令大赦。
[6]甲申,魏主还平城。
[6]甲申(二十四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7]秋,七月,癸巳,立皇弟休为山阳王,休茂为海陵王,休业为鄱阳王。
[7]秋季,七月,癸巳(初四),孝武帝立皇弟刘休为山阳王、刘休茂为海陵王、刘休业为鄱阳王。
[8]丙辰,魏主如河西。
[8]丙辰(二十七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9]雍州刺史武昌王浑与左右作檄文,自号楚王,改元永光,备置百官,以为戏笑。长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迹。八月,庚申,废浑为庶人,徒始安郡。上遣员外散骑侍郎东海戴明宝诘责浑,因逼令自杀,时年十七。
[9]刘宋雍州刺史、武昌王刘浑和其左右侍从们一起写了一份檄文,自己号称楚王,改年号为永光,设立文武百官,以此作为戏笑。长史王翼之把刘浑亲笔写的这一文告,呈报给了朝廷。八月,庚申(初一),孝武帝下令,把刘浑贬为平民,放逐到始安郡。孝武帝又派遣员外散骑侍郎、东海人戴明宝前去严加盘问斥责刘浑,并因此强令他自杀。这一年,刘浑十七岁。
[10]丁亥,魏主还平城。
[10]丁亥(二十八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1]诏祀郊庙,初设备乐,从前殿中曹郎荀万秋之议也。
[11]孝武帝颁下诏令,要去南郊祭祀。朝廷首次设置规模比较完备的音乐,这一做法,是接受了前殿中曹郎荀万秋提出的建议。
[12]上欲削弱王侯。冬,十月,己未,江夏王义恭、竟陵王诞奏裁王、侯崐车服、器用、乐舞制度,凡九事;上因讽有司奏增广为二十四条:听事不得南向坐;剑不得为鹿卢形;内史、相及封内官长止称下官,不得称臣,罢官则不复追敬。诏可
[12]孝武帝打算削弱皇家王公侯爵的权力。冬季,十月,己未(初一),江夏王刘义恭、竟陵王刘诞向孝武帝启奏,请求先裁减王爵、侯爵使用的车马、服饰、用具器物以及歌舞制度,一共有九条。孝武帝就暗示有关部门,再进一步增加到二十四条,诸如:在处理事务时,不能直接面向南坐,剑柄不能做成辘轳的形状,内史、宰相以及所封的其他官员对王、侯自称为下官,不能称臣,罢官以后,不再追加其他封赐。孝武帝下诏许可。
[13]庚午,魏以辽西王常英为太宰。
[13]庚午(十二日),北魏任命辽西王常英为太宰。
[14]壬午,以太傅义恭领扬州刺史,竟陵王诞为司空、领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宏为尚书令。
[14]壬午(二十四日),朝廷任命太傅刘义恭兼任扬州刺史,竟陵王刘诞为司空、领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宏为尚书令。
[15]是岁,以故氐王杨保宗子元和为征虏将军,杨头为辅国将军。头,文德之从祖兄也。元和虽杨氏正统,朝廷以其年幼才弱,未正位号;部落无定主。头先戍葭芦,母妻子弟并为魏所执,而头为宋坚守无贰心。雍州刺史王玄谟上言:“请以头为假节、西秦州刺史,用安辑其众。俟数年之后,元和稍长,使嗣故业。若元和才用不称,便应归头。头能藩捍汉川,使无虏患,彼四千户荒州殆不足惜。若葭芦不守,汉川亦无立理。”上不从。
[15]这一年,朝廷任命已故氐王杨保宗的儿子杨元和为征虏将军,杨头为辅国将军。杨头是杨文德的兄。杨元和虽然是氐王杨保宗家族的嫡系正统,但是,朝廷却因为他年纪太小、才能又弱,所以,一直没有给他正式封号,致使氐部落也一直没有一个固定的首领。杨头先前戍守葭芦时,他的母亲、妻子、孩子及兄弟们都被北魏军队抓走了,但是,杨头仍然为南宋坚守葭芦,忠贞不二。雍州刺史王玄谟上疏给孝武帝说:“请求加封杨头为假节、西秦州刺史,以此来安抚集结氐部落的老百姓。等几年以后,杨元和年纪稍稍长大一些,再命令他继承祖先开创的大业。如果杨元和的才能承担不了这一重任,那么就可以按照常理由杨头承担。杨头能够誓死保卫汉川,使该地没有胡虏的祸患,他所管辖的只有四千户人家的荒凉的州郡,看起来似乎并不足以爱惜,但是,如果一旦葭芦守不住,敌人入侵,那么汉川一地也就不可能有继续存在下去的道理了。”孝武帝却没有听从王玄谟的劝告。
三年(丙申、456)
三年(丙申,公元456年)
[1]春,正月,庚寅,立皇弟休范为顺阳王,休若为巴陵王。戊戌,立皇子子尚为西阳王。
[1]春季,正月,庚寅(初四),孝武帝立皇弟刘休范为顺阳王,刘休若为巴陵王。戊戌(十二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尚为西阳王。
[2]壬子,纳右卫将军何女为太子妃。,澄之曾孙也。甲寅,大赦。
[2]壬子(二十六日),孝武帝为太子刘子业娶右卫将军何的女儿何令婉为太子妃。何是何澄的曾孙。甲寅(二十八日),实行大赦。
[3]乙卯,魏立贵人冯氏为皇后。后,辽西郡公朗之女也;朗为秦、雍二州刺史,坐事诛,后由是没入宫。
[3]乙卯(二十九日),北魏立贵人冯氏为皇后。冯皇后是辽西郡公冯朗的女儿。冯朗做秦州和雍州刺史,因罪被诛,冯皇后于是也被发配到宫中做奴婢。
[4]二月,丁巳,魏主立子弘为皇太子,先使其母李贵人条记所付托兄弟,然后依故事赐死。
[4]二月,丁巳(初一),北魏国主立皇子拓跋弘为皇太子。先让拓跋弘的亲生母亲李贵人把要托付给兄弟们的事一一记下来,然后,按照以前的规定命她自杀。
[5]甲子,以广州刺史宗悫为豫州刺史。故事,府州部内论事,皆签前直叙所论之事,置典签以主之。宋世诸皇子为方镇者多幼,时主皆以亲近左右领典签,典签之权稍重。至是,虽长王临藩,素族出镇,典签皆出纳教命,执其崐枢要,刺史不得专其职任。及悫为豫州,临安吴喜为典签。悫刑政所施,喜每多违执,悫大怒,曰:“宗悫年将六十,为国竭命,正得一州如斗大,不能复与典签共临之!”喜稽颡流血,乃止。
[5]甲子(初八),刘宋任命广州刺史宗悫为豫州刺史。按照以往的惯例,地方州府内部开会或谈论其他事情,参加的人员全都要在一纸条上写出自己的看法,然后,把这张条子送到典签那里,由典签负责整理。刘宋各位皇子出任地方行政首领的时候,大多年纪还很小,皇帝就都派自己左右亲近的人去担任典签,这样一来,典签的权力就比别的官职重些。到了这时,即使是年长的皇子去藩镇地方担任首领,或者是出身贫民的官员去地方镇守,典签也都独揽大局,接受官员们的报告,传达朝廷的命令,把持着重要的权力,刺史不能独自去行使权力。宗悫当上豫州刺史后,临安人吴喜作了典签。宗悫在刑法政令上的一些决定,吴喜往往违抗不执行。宗悫大为生气,说:“我宗悫已经快六十岁了,为国家竭忠尽力,到现在才得到了豫州这么一个斗大的地方,我不能再和典签一起处理州府事务。”吴喜吓得磕破了头,才将宗悫的怒气平息了。
[6]丁零数千家匿井陉山中为盗,魏选部尚书陆真与州郡合兵讨灭之。
[6]北魏丁零部落几千户人家,躲藏到井陉山做强盗,北魏选部尚书陆真和地主州郡联合出兵,消灭了这伙强盗。
[7]闰月,戊午,以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丹杨尹。
[7]闰三月,戊午(初三),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丹杨尹。
[8]癸酉,鄱阳哀王休业卒。
[8]癸酉(十八日),刘宋鄱阳哀王刘休业去世。
[9]太傅义恭以南兖州刺史西阳王子尚有宠,将避之,乃辞扬州。秋,七月,解义恭扬州;丙子,以子尚为扬州刺史。时荧惑守南斗,上废西州旧馆,使子尚移治东城以厌之。扬州别驾从事沈怀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今虽空西州,恐无益也。”不从。怀文,怀远之兄也。
[9]太傅刘义恭因为感到南兖州刺史、西阳王刘子尚很受孝武帝的宠爱,所以他打算回避,于是,就辞去扬州刺史的官职。秋季,七月,孝武帝批准解除了刘义恭扬州刺史的职务。丙子(二十三日),任命刘子尚为扬州刺史。此时,正值火星紧挨在南半星的旁边,孝武帝下令废除西州的旧日官府,命令刘子尚把官府移到东府城,以此镇压这一凶兆。扬州别驾从事沈怀文说:“上天星辰日月在显示变化,我们应该以推广德政来对此作出反应,现在,即使是把西州空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孝武帝没有听他的话。沈怀文是沈怀远的哥哥。
[10]八月,魏平西将军渔阳公尉眷击伊吾,克其城,大获而还。
[10]八月,北魏平西将军、渔阳公尉眷进击伊吾,攻克了伊吾城,掳掠很多东西返回。
[11]九月,壬戌,以丹杨尹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11]九月,壬戌(初十),刘宋朝廷任命丹杨尹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12]冬,十月,甲申,魏主还平城。
[12]冬季,十月,甲申(初二),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3]丙午,太傅义恭进位太宰,领司徒。
[13]丙午(二十四日),刘宋太傅刘义恭晋升为太宰,兼任司徒。
[14]十一月,魏以尚书西平王源贺为冀州刺史,更赐爵陇西王。贺上言:“今北虏游魂,南寇负险,疆埸之间,犹须防戍。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 杀人,其坐赃盗及过误应入死者,皆可原宥,谪使守边;则是已断之体受更生之恩,徭役之家蒙休息之惠。”魏高宗从之。久之,谓群臣曰:“吾用贺言,一岁所活不少,增戍兵亦多。卿等人人如贺,朕何忧哉!”会武邑人石华告贺谋反,有司以闻,帝曰:“贺竭诚事国,朕为卿等保之,无此,明矣。”命精加讯验;华果引诬,帝诛之,因谓左右曰:“以贺忠诚,犹不免诬谤,不及贺者可无慎哉!”
[14]十一月,北魏任命尚书、西平王源贺为冀州刺史,改赐爵位为陇西王。源贺上书说:“如今,北方蛮虏不断进攻、骚扰,南方贼寇也时时对我们产生威胁,因此,我们的边疆一带,还必须要增加兵力,严加防守。我个人认为:除了大逆不道图谋造反的与杀人犯外,其余凡是因贪赃、偷盗以及犯有罪过崐应该被判死刑的,都可以得到宽恕,将他们发配到边境上戍守。这样做,等于使他们已经断了的身体接受朝廷的再生之恩,负担徭役的人家,也因此能够得到歇息的实惠。”北魏国主文成帝表示同意。很久以后,文成帝对众大臣说:“我采纳源贺的建议,一年之内,救活了不少人,边防的守卫兵力也增强了许多。你们这些人如果也像源贺这样,朕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偏巧,此时正赶上武邑人石华控告源贺要阴谋反叛,有关部门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文成帝。文成帝说:“源贺竭心尽力为国家做事,朕敢于向你们担保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这是很明显的。”文成帝命令详细查访验证,石华果然承认自己是诬告源贺,文成帝诛杀了石华,然后,对左右说:“像源贺这种忠心耿耿的人还免不了要被别人诬蔑诽谤,而那些赶不上源贺的人,又怎么能不小心谨慎呢!”
[15]十二月,濮阳太守姜龙驹、新平太守杨自伦弃郡奔魏。
[15]十二月,刘宋濮阳太守姜龙驹、新平太守杨自伦放弃自己镇守的郡城,逃奔到了北魏。
[16]上欲移青、冀二州并镇历城,议者多不同。青、冀二州刺史垣护之曰:“青州北有河、济,又多陂泽,非虏所向;每来寇掠,必由历城。二州并镇,此经远之略也。北又近河,归顺者易。近息民患,远申王威,安边之上计也。”由是遂定。
[16]刘宋孝武帝打算把青州和冀州州府全都移到历城,参与议论的人大多都不同意。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垣护之说:“青州北面有黄河、济水,又有很多河泽湖泊,不是胡虏所想要去的地方。每次有贼寇前来入侵,他们都一定先进攻历城。二州州府同时设在历城一地,这确实是长远之计啊。况且,它也北近黄河,前来归降的魏人容易安抚。从近处说,这样做可以消除老百姓的忧患,从远处看,它是伸扬国威、安定边疆的上策。”于是,这一方案就定下来了。
[17]元嘉中,官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五铢同,用费无利,故民不盗铸。及上即位,又铸孝建四铢,形式薄小,轮郭不成。于是盗铸者众,杂以铅、锡;翦凿古钱,钱转薄小。守宰不能禁,坐死、免者相继。盗铸益甚,物价踊贵,朝廷患之。去岁春,诏钱薄小无轮郭者悉不得行,民间喧扰。是岁,始兴郡公沈庆之建议,以为“宜听民铸钱,郡县置钱署,乐铸之家皆居署内,平其准式,去其杂伪。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今铸悉依此格。万税三千,严检盗铸。”丹杨尹颜竣驳之,以为“五铢轻重,定于汉世,魏、晋以降,莫之能改;诚以物货既均,改之伪生故也。今云去春所禁一时施用;若巨细总行而不从公铸,利已既深,情伪无极,私铸、翦凿尽不可禁,财货未赡,大钱已竭,数岁之间,悉为尘土矣。今新禁初行,品式未一,须臾自止,不足以垂圣虑;唯府藏空匮,实为重忧。今纵行细钱,官无益赋之理;百姓虽赡,无解官乏。唯简费去华,专在节俭,求赡之道,莫此为贵耳。”议者又以为“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竣曰:“议者以为官藏空虚,宜更改铸;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交弊,赈国舒民。愚以为不然。今铸二铢,恣行新细,于官无解于乏,而民间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糜碎至尽;空严立禁,而利深难绝,不一二年,其弊不可复救。民惩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间,必生纷扰。远利未闻,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贫民困窘,此皆甚不可者也。”乃止。
[17]元嘉时期,官方铸制了四铢钱,四铢钱的轮廓、外形、样式和五铢钱一样,铸造这种钱没有什么赢利,因此,民间老百姓就没有人偷偷仿制这种钱。孝武帝即位,又继续铸制孝建四铢钱,这种钱币外形又薄又小,轮廓也不清楚明显。仿造的人很多很多,有的又在钱里掺杂上铅、锡;敲凿古钱,以图得到铸钱的原料,致使古钱又薄又小。守宰等地方官们禁绝不了偷铸制钱币,为此,被处死或被免职的事接连不断发生。偷铸钱币的反而越来越多,物价飞涨,朝廷深为忧患。去年春季,朝廷颁下诏令,说钱太薄太小而且轮廓不清的,一律不能使用,立刻引起民间的喧嚷骚动。这一年,始兴郡公沈庆之提出一个建议:“我们应该允许老百姓自己铸造钱币,各郡县都设立一个钱署,把愿意铸造钱币的人家全都安排在钱署里,由朝廷制定一定的铸钱标准,不准他们在钱内掺加杂物。去年春天朝廷所查禁的那些新铸的钱币也都拿出来,允许继续使用一段时间,而从此以后,铸造钱币全都按照新制定的规格标准进行,一万钱收取税三千,严格检查是否还有偷偷铸币的人家。”但是,丹杨尹颜竣却反崐对这样做,他反驳说:“五铢钱币的轻重,是从汉代开始就规定了的标准,魏、晋以后,还没有谁能够更改。这实是由于钱币的价值和货物的价值已经相等,要是随意改变就一定会出现掺假的钱币的缘故。现在说去年春天所禁止使用的钱币还可以继续使用,如果让这些大小薄厚不均的钱币,全都可以在公开场合下流通,而不用由朝廷监制,可以说,这对个人有很大的好处,重利之下,作奸犯事的就会没有穷尽,而私自铸造钱币和偷偷剪凿破旧钱币的,也就永远不能禁绝。这样一来,财货还没有增加,而大钱却已用尽,用不了几年时间,四铢钱全都会变成尘土了。现在,新的禁令刚刚开始实行,市面上流通的钱币的样式标准还没有统一。老百姓的骚动喧扰之声,不久自然而然就会停止,这不足以让皇上忧虑。库藏出现亏空,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如今,即使是允许使用小钱,朝廷也没有增加赋税的。即使老百姓富足起来了,也解决不了朝廷财力物力上的短缺。现在,我们只有崇尚俭朴、反对浪费奢华,把心思都用在勤俭节约上,寻求富裕之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讨论这个问题的人中,又有人认为:”铜矿不容易找到,应该改铸二铢钱”。颜竣说:“提这一建议的人都认为现在国库财物缺乏,应该改铸钱币。天下铜很少,就应该减轻钱币的重量,以此来制止恶性循环的局面,使国家富足,老百姓宽裕。我认为这些想法并不是好办法。现在如果铸造二铢钱,只是一味地使用小钱薄钱,这样做,并不能解决朝廷的困难,而民间反而会发生更多的作奸犯科的事,天下的所有财货也将会被人们抢先用尽。只是空口说应该严格禁绝,但是获利大,就很难禁绝。不用一二年,这一弊病就会达到令人无法挽救的地步。老百姓已经察觉到了我们要把大钱改为小钱,加之,他们害怕近日颁布的新的禁令,在市井街巷肯定会发生混乱、纠纷。我们还没有看到长远的利益,而急切的弊端就已经显露出来了。致使豪富的商贾们越来越有钱、越来越逞心,而贫苦百姓们的生活却是越来越穷困、越来越艰难,这样做,是绝对不行的。”于是,这场争论告一段落。
[18]魏定州刺史高阳许宗之求取不节,深泽民马超谤毁宗之,宗之殴杀超,恐其家人告状,上超诋讪朝政。魏高宗曰:“此必妄也。朕为天下主,何恶于超而有此言!必宗之惧罪诬超。”案验,果然。斩宗之于都南。
[18]北魏定州刺史、高阳人许宗之贪赃没有节制,深泽平民马超毁谤许宗之,许宗之把马超活活打死。许宗之害怕马超家里人告状,就上书皇帝,说马超攻击诋毁、讥讽朝政。北魏文成帝说:“这一定是虚假的。朕为一国之主,怎么惹恼了马超,使他能对我说出那样难听的话来!一定是许宗之自己害怕被告受罚,而先行诬陷马超。”文成帝命令详细调查,果然是那样。许宗之在城外南郊被斩首。
[19]金紫光禄大夫颜延之卒。延之子竣贵重,凡所资供,延之一无所受,布衣茅屋,萧然如故。常乘羸牛笨车,逢竣卤簿,即屏住道侧。常语竣曰:“吾平生不见要人,今不幸见汝!”竣起宅,延之谓曰:“善为之,无令后人笑汝拙也。”延之尝早诣竣,见宾客盈门,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傲如此,其能久乎!”竣丁父忧,裁逾月,起为右将军,丹杨尹如故。竣固辞,表十上;上不许,遣中书舍人戴明宝抱竣登车,载之郡舍,赐以布衣一袭,絮以彩纶,遣主衣就衣诸体。
[19]刘宋金紫光禄大夫颜延之去世。颜延之的儿子颜竣人贵位重,颜延之对于儿子所送给他的财物等等,一律都不接受。他们仍身穿粗陋的布衣,住在茅草房里,清贫地生活,一如往昔。平时,颜延之经常乘坐由羸弱的老牛拉着的破车,有时,在街上碰见颜竣的开路卫队仪仗,就马上躲藏在路边。颜延之还经常对儿子颜竣说:“我平生都不喜欢看见身居要位的重要人物,今天不幸的是我看见了你。”颜竣要兴建自己的宅邸,颜延之对他说:“好好地盖房子,不要让后代耻笑你笨拙无能。”颜延之曾经在某天早上前去看望儿子颜竣,看见前来求见他的宾客、下属们挤满了屋子,可是颜竣却还没有起床。颜延之见状,勃然大怒,说:“你是出身于粪土之中的人,好不容易升到了云霄之上,就立刻骄横傲慢到如此地步,你怎么能够持久呢?”颜延之去世后,按照规定,颜竣应该离职回家,为父亲服孝三年,可是,才刚刚过了一个月,孝武帝就征召他回来,起用他为右将军,同时仍旧保留丹杨尹的官职。颜竣坚决推辞,写了十次奏章,孝武帝还是没有答应,派中书舍人戴明宝把颜竣抱上驿车,将他拉到了丹杨郡府。孝武帝赐给颜竣一身布织衣服,里面絮上一层染色的棉崐絮,派主衣官亲自送上门去,给颜竣穿上。
大明元年(丁酉、457)
大明元年(丁酉,公元457年)[1]春,正月,辛亥朔,改元,大赦。
[1]春季,正月,辛亥朔(初一),刘宋改年号,宣布大赦。
[2]壬戌,魏主畋于崞山,戊辰,还平城。
[2]壬戌(十二日),北魏国主到崞山狩猎,戊辰(十八日),返回平城。
[3]魏以渔阳王尉眷为太尉、录尚书事。
[3]北魏朝廷任命渔阳王尉眷为太尉和录尚书事。
[4]二月,魏人寇兖州,向无盐,败东平太守南阳刘胡。诏遣太子左卫率薛安都将骑兵,东阳太守沈法系将水军,向彭城以御之,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比至,魏兵已去。先是,群盗聚任城荆榛中,累世为患,谓之任榛。申坦请回军讨之。上许之。任榛闻之,皆逃散。时天旱,人马渴乏,无功而还。安都、法系坐白衣领职。坦当诛,群臣为请,莫能得。沈庆之抱坦哭于市曰:“汝无罪而死。我哭汝于市,行当就汝矣!”有司以闻,上乃免之。
[4]二月,北魏进攻兖州,指向无盐。击败了东平太守、南阳人刘胡。孝武帝下诏,派太子左卫率薛安都率领骑兵,东阳太守沈法系率领水军,一同向彭城挺进,以防御敌人的侵入,这两支大军同受徐州刺史申坦的指挥调遣。两路大军赶到彭城时,北魏的军队已经离开。在此之前,成群的盗寇聚集在任城丛林里,几代以来一直成为当地的祸患,当地人称他们为任榛。申坦请求趁大军班师回朝的机会,前去讨伐。孝武帝同意了他的请求。任榛听到这一消息后,全都四下逃散。此时,正赶上大旱季节,申坦的军队人马干渴困乏,没有结果而返回。为此,薛安都和沈法系免去官衔,只以平民的身份担任现职。申坦应该被判死刑,文武官员替申坦求情,没有效果。沈庆之在刑场上抱住申坦,失声痛哭,说:“你没有罪却被判死刑。我在这里哭你,等你走了,我也就跟着你到地下去了。”有关部门把这些话报给了孝武帝,才赦免了申坦。
[5]三月,庚申,魏主畋于松山;己巳,还平城。
[5]三月,庚申(十一日),北魏国主到松山狩猎。己巳(二十日),返回平城。
[6]魏主立其弟新成为阳平王。
[6]北魏国主封立他的弟弟拓跋新为阳平王。
[7]上自即吉之后,奢淫自恣,多所兴造。丹杨尹颜竣以藩朝旧臣,数恳切谏争,无所回避,上浸不悦。竣自谓才足干时,恩旧莫比,当居中永执朝政,而所陈多不纳,疑上欲疏之,乃求外出以占上意。夏,六月,丁亥,诏以竣为东扬州刺史,竣始大惧。
[7]刘宋孝武帝自从为父亲服丧期满后,就开始过起荒淫无度、奢侈糜烂的生活,他随心所欲地大兴土木。丹杨尹颜竣自以为是刘骏当王时的旧臣,所以,一连几次诚恳地劝谏,他进言直切、诚恳,无所保留和回避,孝武帝渐渐对他不满起来。但颜竣自认为自己才能卓越,才华盖世,他和孝武帝的交情,是其他文武官员无法相比的,觉得自己应该在朝廷永远把持大权。但是,他所建议的事情,孝武帝大多不采纳,于是,颜竣开始怀疑孝武帝有意要疏远他,就上书请求调到外地郡府任职,以试探孝武帝的想法。夏季,六月,丁亥(初九),孝武帝颁下诏令,任命颜竣为东扬州刺史,颜竣才开始害怕起来。
[8]癸卯,魏主如阴山。
[8]癸卯(二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9]雍州所统多侨郡县,刺史王玄谟上言:“侨郡县无有境土,新旧错乱,租课不时,请皆土断。”秋,七月,辛未,诏并雍州三郡十六县为一郡。郡县流民不愿属籍,讹言玄谟欲反。时柳元景宗 强,群从多为雍部二千石,乘声皆欲讨玄谟。玄谟令内外晏然以解众惑,驰使启上,具陈本末。上知其虚,遣主书吴喜抚慰之,且报曰:“七十老公,反欲何求!君臣之际,足以相保,聊复为笑,伸卿眉头耳。”玄谟性严,未尝妄笑,故上以此戏之。
[9]刘宋雍州境内,设有很多侨郡县,刺史王玄谟向孝武帝进言说:“侨郡县没有真正的领地,新设立的和过去的相互交错在一起,十分混乱,田赋捐税无法按时征收,请求在这些新侨郡县中整顿户籍,让百姓纳税服役。”秋季崐,七月,辛未(二十四日),朝延颁下诏令,将雍州的三个郡十六个县合并成一个郡。侨郡、侨县一些流亡百姓不愿意归属于当地的户籍,就制造谣言,谎称王玄谟打算起来反叛朝廷。当时,骠骑将军柳元景家族势力很强。族兄族弟中有很多人在王玄谟手下做官,这些人也想利用这些谣言声讨王玄谟。王玄谟马上命令大家安静下来,再解除大家的疑虑。随后,王玄谟派人骑马奔回建康,向孝武帝详细陈述了事情的始末。孝武帝知道所谓王玄谟图谋反叛的消息是假的,就派主书吴喜专程前去安慰王玄谟,告诉王玄谟说:“已经是七十岁的老翁了,谋反想要得到什么呢?君臣之间,足可以相互作保。姑且跟你开个玩笑,把你紧锁的眉头伸展开吧。”王玄谟生性严肃,从没有随随便便开过玩笑,所以,孝武帝就借此事跟他开玩笑。
[10]八月,己亥,魏主还平城。
[10]八月,己亥(二十二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1]甲辰,徙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诞为南兖州刺史,以太子詹事刘延孙为南徐州刺史。初,高祖遗诏,以京口要地,去建康密迩,自非宗室近亲,不得居之。延孙之先虽与高祖同源,而高祖属彭城,延孙属莒县,从来不序昭穆。上既命延孙镇京口,仍诏与延孙合族,使诸王皆序长幼。
[11]甲辰(二十七日),朝廷任命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刘诞为南兖州刺史,太子詹事刘延孙为南徐州刺史。当初,刘宋高祖刘裕曾留下遗言,认为京口是战略要地,距离建康非常近,除非皇室近亲,其他人不能驻守。刘延孙的祖先虽然和高祖是同一宗族,但是,高祖刘裕是彭城支系,刘延孙的祖先属于莒县支系,因此,两家从来不谈论血缘关系。孝武帝命令刘延孙去镇守京口后,才颁下诏书,跟刘延孙家合为一族,并让各个王和刘延孙之间排列辈分和长幼。
上闺门无礼,不择亲疏、尊卑,流闻民间,无所不至。诞宽而有礼,又诛太子劭、丞相义宣,皆有大功,人心窃向之。诞多聚才力之士,蓄精甲利兵,上由是畏而忌之,不欲诞居中,使出镇京口;犹嫌其逼,更徒之广陵。以延孙腹心之臣,使镇京口以防之。
孝武帝在深宫内,荒淫无礼,不论女子的亲疏、尊卑关系如何,丑闻流传民间,没有不知道的。但是,刘诞却是生性厚道,待人温文有礼,而且,又在诛杀太子刘劭和讨伐丞相刘义宣的战事中立下了大功,因此,大家在心里都暗暗向着他。刘诞募集了许多有才能、有勇力的人,收藏了粗良的甲胄、锐利的兵刃,孝武帝因此对刘诞又是害怕又是猜忌,所以,他不希望刘诞还留在朝廷,便下令他镇守京口。以后,还嫌他在京口离建康太近,又把他调到了广陵。由于刘延孙是心腹大臣,所以派他镇守京口,防备刘诞。
[12]魏主将东巡,冬,十月,诏太宰常英起行宫于辽西黄山。
[12]北魏国主将要去东部巡查,冬季,十月,颁下诏令,命太宰常英在辽西黄山兴建行宫。
[13]十二月,丁亥,更以顺阳王休范为桂阳王。
[13]十二月,丁亥(十二日),刘宋朝廷改封顺阳王刘休范为桂阳王。
二年(戊戌、458)
二年(戊戌,公元458年)
[1]春,正月,丙午朔,魏设酒禁,酿、酤、饮者皆斩之;吉凶之会,听开禁,有程日。魏主以士民多因酒致斗及议国政,故禁之。增置内外候官,伺察诸曹及州、镇,或微服杂乱于府寺间,以求百官过失,有司穷治,讯掠取服;百官赃满二丈者皆斩。又增律七十九章。
[1]春季,正月,丙午朔(初一),北魏颁布禁酒令,酿酒、卖酒、饮酒的人,一律斩首;遇到喜事、丧事的时候,暂时可以开禁,但一定要有日期限制。北魏国主因为士民、百姓常常由于酗酒而导致相互殴打,或者借着喝酒而在一起议论国家政事,因此,颁布了禁酒令。北魏朝廷又增加了内外候官,监察各曹、州、镇,有时,内外侯官还换上平民百姓穿的家常衣服,混杂在政府、寺庙等地,以此来寻找文武百官是否有什么过失,一旦发现,有关部门就会严加追究、盘查,抓起来,严刑拷打,逼招口供。文武百官接受贿赂赃物,布匹达到两丈,即予斩首。又增加七十九章法律条文。
[2]乙卯,魏主如广宁温泉宫,遂巡平州;庚午,至黄山宫;二月,丙子,登碣石山,观沧海;戊寅,南如信都,畋于广川。[2]乙卯(初十),北魏国主前往广宁温泉宫,顺便巡查平州。庚午(二十五日),抵达黄山宫。二月,丙子(初二),登临碣石山,在山上远眺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戊寅(初四),又南下前往信都。再到广川狩猎。
[3]乙酉,以金紫光禄大夫褚湛之为尚书左仆射。
[3]乙酉(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金紫光禄大夫褚湛之为尚书左仆射。
[4]丙戌,建平宣简王宏以疾解尚书令;三月,丁未,卒。
[4]丙戌(十二日),刘宋建平宣简王刘宏因为病重,免去了尚书令。三月,丁未(初三),刘宏去世。
[5]丙辰,魏高宗还平城,起太华殿。是时,给事中郭善明,性倾巧,说帝大起宫室,中书侍郎高允谏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营立,必因农隙。况建国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会,西堂、温室足以宴息,紫楼足以临望;纵有修广,亦宜驯致,不可仓猝。今计所当役凡二万人,老弱供饷又当倍之,期半年可毕。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四万人之劳费,可胜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纳之。
[5]丙辰(十二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兴建太华殿。当时,给事中郭善明生性乖巧善变,他又游说文成帝大肆兴筑宫殿。中书侍郎高允劝谏说:“太祖时开始兴建城池街市,兴建时他一定让人利用农闲的时节。何况,我们国家已经建立很久了,永安前殿足够朝会时使用。宴请、歇息,有西堂、温室也足够了。紫楼足可以用来登高远眺。况且,纵然要扩大建设工程,也应该慢慢进行,不能仓猝行事。现在核算一下,要抽调民差役二万人,而羸老、病弱供应饭食的,又得增加一倍,预期半年可以完工。一个农夫不种田,就会有人挨饿,何况现在是动用四万人,劳力和费用是无法计算的。这是陛下您所应该留心的事。”文成帝接受了他的劝谏。
允好切谏,朝廷事有不便,允辄求见,帝常屏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暮,或连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语或痛切,帝所不忍闻,命左右扶出,然终善遇之。时有上事为激讦者,帝省之,谓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过,子何不作书于众中谏之?而于私室屏处谏者,岂非不欲其父之恶彰于外邪!至于事君,何独不然。君有得失,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欲以彰君之短,明已之直,此岂忠臣所为乎!如高允者,乃忠臣也。朕有过,未尝不面言,至有朕所不堪闻者,允皆无所避。朕知其过而天下不知,可不谓忠乎!”
高允喜欢直言相谏,朝廷内有什么事做得不适当时,他就立刻请求晋见。文成帝常常屏退左右侍从,单独一人和他商谈。有时,二人从早到晚相谈,甚至一连几天都不出来,各位大臣不知他们谈些什么。有时,高允说话时言词激烈、切中要害,文成帝听不下去,就命令左右侍从把高允搀扶下去,但是他始终对高允很好。当时,有人上书措辞激烈地批评朝政,文成帝看完后对大臣们说:“君王和父亲是完全一样的。父亲有错,儿子为什么不把它写在纸上,在大庭广众之中进行劝谏,而偏偏私下在隐蔽之处劝谏?这难道不是不想让他父亲的罪恶昭彰在外,让天下人都知道吗?至于说臣子侍奉君主,又何尝不是这样?君主有了什么过失,作为臣子,不能够当面直言劝谏,却要上书进行公开指责,这是想要使君主的短处昭彰于世,显示他自己的正直,这难道是一名忠君之臣所应该做的事吗?像高允那样的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忠君之臣。朕有了过失,他没有不当面直接批评的,甚至有时有些话,朕已经难以接受,但高允并不回避。朕由此知道了自己的过失,但天下人却不知道,难道这不能说是忠心吗?”
允所与同征者游雅等皆至大官,封侯,部下吏至刺史,二千石者亦数十百人,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帝谓群臣曰:“汝等虽执弓刀在朕左右,徒立耳,未尝有一言规正;唯伺朕喜悦之际,祈官乞爵,今皆无功而至王公。允执笔佐我国家数十年,为益不小,不过为郎,汝等不自愧乎!”乃拜允中书令。
与高允同时被征召的游雅等人,全都做了大官,被封为侯,部下们官至刺史、有二千石俸禄的人也有几十成百名了,可是,高允还仍然为著作郎,二十七年从来没有升过官。文成帝对各大臣说:“你们这些人虽然每天手持刀箭,站在朕旁边侍侯,却不过是白白地站着,没有一个人劝谏过我一句话。而只是在看到我心情高兴时,要求赏赐一官半爵,现在,你们全都没有什么功劳,却做了王公。高允仅用一枝笔辅佐治理国家几十年了,他的贡献不小,可他仍然不过是个郎官,你们这些人难道不感到惭愧吗?”于是,提升高允为中书令。时魏百官无禄,允常使诸子樵采以自给。司徒陆丽言于帝曰:“高允虽蒙宠待,而家贫,妻子不立。”帝曰:“公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乃言其贫乎!”即日,至允第,惟草屋数间,布被,袍,厨中盐菜而已。帝叹息,赐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长子悦为长乐太守。允固辞,不许。帝重允,常呼为令公而不名。
当时,北魏文武百官们都没有俸禄,高允常让他的儿子们上山砍柴,来维持家里的生计。司徒陆丽对文成帝说:“高允虽然蒙受您的优待,但是,他家的生活却相当贫困,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没有生活来源。”文成帝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偏偏看朕重用了高允,才告诉我说他穷。”当天,文成帝亲自来到高允家,看见高允家里只有几间草房,几床粗布被褥和用旧麻絮做的棉袍,厨房里也只有一些青菜和盐。文成帝忍不住叹息,赏赐给高允家五百匹绢帛,一千斛粟米,任命高允的长子高悦为长乐太守。高允竭力推辞,但文成帝不同意。文成帝很器重高允,平时经常称高允为令公,而不叫他的名字。
游雅常曰:“前史称卓子康、刘文饶之为人,褊心者或不之信。余与高子游处四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乃知古人为不诬耳。高子内文明而外柔顺,其言呐呐不能出口。昔崔司徒尝谓余云:‘高生丰才博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余亦以为然。及司徒得罪,起于纤微,诏指临责,司徒声嘶股栗,殆不能言;宗钦已下,伏地流汗,皆无人色。高子独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辩,音韵高亮。人主为之动容,听者无不神耸,此非所谓矫矫者乎!宗爱方用事,威振四海。尝召百官于都坐,王公已下皆趋庭望拜,高子独升阶长揖。由此观之,汲长孺可以卧见卫青,何抗礼之有!此非所谓风节者乎!夫人固未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崔又漏之于外,此乃管仲所以致恸于鲍叔也。”
游雅常说:“从前史书上曾经称赞汉代卓茂、刘宽的为人,心地狭窄的人不相信那是真的。我和高允相处为官四十年了,从未看见他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为此,我才知道古人古事都不是假的。高允内心文采光明,外表温和柔顺,他说话时总是慢腾腾的,就好像不会表达一样。从前,司徒崔浩曾经对我说:‘高允博才多学,是一代俊杰,他所缺乏的,恐怕只是一点儿刚毅的风骨。’我也认为是这样,直到崔浩犯了罪,不过是因为一些细微小事,可是,皇上亲自审问时,崔浩吓得浑身发抖,声嘶力竭说不出话来。宗钦以下的官员,也都吓得爬在地上,汗流浃背,个个都面无人色。只有高允一人站在那里详细陈说事件的经过,进一步阐述是非曲直,表达清晰而有条理,阐明的事理清楚有深度,且声音高亢、宏亮,连皇上听着都为之动容,听的人没有不为他捏着一把汗的,这种行为,不是刚毅的风骨又是什么呢?在宗爱正好高升,把持着大权的时候,其威风凛凛,震撼四海。宗爱曾经召集文武百官到朝堂论事,王公以下的官员,全都小步前行到宗爱面前,向宗爱叩拜,只有高允一人走上台阶,只对宗爱长揖了一下。从这件事上看,汉汲黯可以躺在床上会见卫青,行对等的礼节,有什么不可以的?这难道不就是我们所说的高风亮节吗?了解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已经看错了他的内在品德,而崔浩又看漏了他的外在气质,这就是管仲之所以对鲍叔牙的死感到万分悲痛的真正原因啊!”
[6]乙丑,魏东平成王陆俟卒。
[6]乙丑(二十一日),北魏东平成王陆俟去世。
[7]夏,四月,甲申,立皇子子绥为安陆王。
[7]夏季,四月,甲申(十一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绥为安陆王。
[8]帝不欲权在臣下,六月,戊寅,分吏部尚书置二人,以都官尚书谢庄、度支尚书吴郡顾觊之为之。又省五兵尚书。
[8]孝武帝不希望把大权交给自己的臣属。六月,戊寅(初六),吏部尚书分设两名,任命都官尚书谢庄、度支尚书吴郡人顾觊之分别担任,同时,撤销了五兵尚书这一官位。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待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上欲重其选,乃用当时名士临海太守孔觊、司徒长史王为之。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觊,琳之之孙;,谧之兄孙;兴宗,廓之子也。
当初,晋朝时期,散骑常侍官职的选授很被天下人看重,和侍中没有两样崐。后来,这一官职的工作清闲松散,所以,担任这一职务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了。现在,孝武帝打算提高它的地位,所以,他任用当时很有名望的临海太守孔觊、司徒长史王担当这一职务。侍中蔡兴宗对人说:“吏部地位重要,而常侍工作清闲、无关紧要,如果仅仅是在名称上更改一下,而不是加强实际权力,尽管是皇上想要提高它的地位,人心又怎么能够改变过来呢?”不久,散骑常侍的地位再度降低,而吏部的尊贵,却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孔觊是孔琳之的孙子。王是王谧哥哥的孙子。蔡兴宗是蔡廓的儿子。
裴子野论曰:官人之难,先王言之,尚矣。周礼,始于学校,论之州里,告诸六事,而后贡于王庭。其在汉家,州郡积其功能,五府举为掾属,三公参其得失,尚书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阅者众,故能官得其才,鲜有败事。魏、晋易是,所失弘多。夫厚貌深衷,险如溪壑,择言观行,犹惧弗周;况今万品千群,俄折乎一面,庶僚百位,专断于一司,于是嚣风遂行,不可抑止。干进务得,兼加谄渎;无复谦耻之风,谨厚之操;官邪国败,不可纪纲。假使龙作纳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况后之官人者哉!孝武虽分曹为两,不能反之于周、汉,朝三暮四,其庸愈乎!
裴子野论曰:选用适当的人任某一官职,是件很困难的事,前代君王早已说过,这已经很久了。按周朝的礼仪来说,从学校开始就注重人才的培养,首先在他的家乡加以评论,把评论的结果告诉给各个州郡的六事,再由六事把这些人的姓名呈报给朝廷。在汉王朝时代,各个州郡搜集一些有才能有功劳人的情况,再由五府任命他们为辅佐。三公前来具体考察他们工作的得失,尚书把考察结果呈报给天子。一个人才,经过了这么多道的审查,因此,为官者能够称职,人尽其才,很少把事情做坏。魏、晋时代不是这样,选用官员的失误特别多。有些人长着一副忠厚诚恳的面孔,但内心却是阴险狡猾得很,就好像那万丈深渊一样难以摸透。即或是听其言、观其行,恐怕也还是不能全面了解。何况现在千千万万的为官者,只靠偶尔见过一面的印象,就要决定是晋升还是削免;成百的僚属的任用,由一个部门独断专行。从此,投机钻营的恶劣风气猖獗,不能遏止。为了能升官进爵满足自已的贪欲,就用尽一切手段去谄媚、渎职枉法,廉耻之风荡然无存,官吏们不再有谨慎宽厚的操行。贪官污吏作恶多端,致使国家政局混乱腐败,不能再加约束。纵使是舜帝面南主持朝政,让龙作尚书,要想使国家达到太平盛世,恐怕也未必做得到,更何况后代那些为官的人呢。如今,孝武帝虽然把吏部尚书一分为二,却已无法再回到周、汉时代了。仅仅是朝三暮四更改名称,这岂不是变本加厉吗?
[9]丙申,魏主畋于松山;庚午,如河西。
[9]丙申(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到松山狩猎。庚午(二十八日),前往河西。
[10]南彭城民高、沙门昙标以妖妄相扇,与殿中将军苗允等谋作乱,立为帝。事觉,甲辰,皆伏诛,死者数十人。于是下诏沙汰诸沙门,设诸科禁,严其诛坐;自非戒行精苦,并使还俗。而诸尼多出入宫掖,此制竟不能行。
[10]刘宋南彭城平民高、和尚昙标用妖邪虚妄的语言胡言乱语,煽动人心,同殿中将军苗允等人秘密勾结,阴谋叛乱,拥护高作皇帝。事情被发觉,甲辰(初二),全被抓起来处死,同时受牵连被斩首的人有几十个。为此,孝武帝颁下诏令,清除所有和尚,并公布各种禁令,严格执行株连制度。除了能严守戒规、苦心修行的高僧外,其余的都要还俗。可是,有很多尼姑经常出入深宫,这项规定竟然执行不了。
中书令王僧达,幼聪警能文,而跌荡不拘。帝初践阼,擢为仆射,居颜、刘之右。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一二年间,即望宰相。既而迁护军,怏怏不得志,累启求出。上不悦,由是稍稍下迁,五岁七徙,再被弹削。僧达既耻且怨,所上表奏,辞旨抑扬,又好非议朝政,上已积愤怒。路太后兄子尝诣僧达,趋升其榻,僧达令舁弃之。太后大怒,固邀上令必杀僧达。会高反,上因诬僧达与通谋,八月,丙戌,收付延尉,赐死。
中书令王僧达,自幼聪明伶俐,写得一手好文章,可是,他个人却是放荡行事,不拘小节。孝武帝刚刚登上帝位,曾提拔他做仆射,官位在颜竣、刘延孙二人之上,因此,王僧达自负才能和门地,认为当世之人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一二年的功夫,他就能升为宰相。不久,他却被贬为护军将军,所以,心里郁郁不得志,几次上书请求到外地任职。孝武帝很不高兴,从此以后慢慢把他崐降级,五年之间,连贬七次,最后,又被弹劾。王僧达既觉得耻辱,又心怀不满和怨恨,每次写给孝武帝的奏章,言辞之间多有不平,又特别喜欢指责朝政的弊端,孝武帝早已积着一股怨气。偏巧,皇太后路氏哥哥的儿子曾经拜访王僧达,他直接就坐到了王僧达的床上,王僧达下令把床扔出去,路太后因此非常恼怒,把孝武帝叫来让他一定把王僧达杀了。这时,正赶上高谋反,孝武帝顺势陷害王僧达与高是同谋。八月,丙戌(十五日),逮捕了王僧达交付廷尉,命他自杀。
沈约论曰:夫君子、小人,类物之通称,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是以太公起屠钓为周师,傅说去版筑为殷相,明扬幽仄,唯才是与。逮于二汉,兹道未革:胡广累世农夫,致位公相;黄宪牛医之子,名重京师;非若晚代分为二途也。魏武始立九品,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世族高卑。而都正俗士,随时俯仰,凭借世资,用相陵驾;因此相沿,遂为成法。周、汉之道,以智役愚;魏、晋以来,以贵役贱;士庶之科,较然有辨矣。
沈约论曰:所谓君子与小人不过是分别对一类人物的通称。走正路,就是君子;不走正路,就是小人。所以,姜太公起于屠夫渔夫之中做了周朝的太师,傅说放下筑屋垒墙的工作,做了殷朝的宰相。从下层中发现被埋没的人才,完全取决于他本人是否有才能。直到两汉时期,这个道理还没有改变:胡广出身于世代务农的农夫家里,他却能高升到公相的位置;黄宪也不过是个兽医的儿子,名声竟也威震京师。并不像后代把人分成士族和庶族两等。魏武帝开始建立九品中正制度,依此来评价人才的优劣,却不是用来评价家世的高低贵贱,但是地方的都正俗人们却为了个人利益,随波逐流,他们依仗着自己门第的高贵、出身的显赫,以此高踞于别人之上,并由此而形成了习惯,最后竟然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法规。周、汉的方法,是有才智的人役使愚昧无知的人。魏、晋以后则是出身高贵、地位高贵的人驱使出身卑贱的人。士族与庶族的不同品类就有明显的区别了。
裴子野论曰:古者,德义可尊,无择负贩;苟非其人,何取世族!名公子孙,还齐布衣之伍;士庶虽分,本无华素之隔。自晋以来,其流稍改,草泽之士,犹显清途;降及季年,专限阀阅。自是三公之子,傲九棘之家,黄散之孙,蔑令长之室;转相骄矜,互争铢两,唯论门户,不问贤能。以谢灵运、王僧达之才华轻躁,使其生自寒宗,犹将覆折;重以怙其庇荫,召祸宜哉。
裴子野论曰:古代,只要是有道德讲仁义的人,都会受到尊敬,不管他的出身地位是贩夫还是走卒。如果这个人品质低劣,即使他出身世族,又有什么可取的呢?名公高位的人的子孙们和普通老百姓是一样的。虽然士族和庶族有所区别,但却没有什么豪华与凡素的对立。从晋代以来,这一潮流渐渐改变,出身草野荒泽的寒士,还可以在清正的仕途中得到显贵。到了晋末,就专门注意人的门第出身了。从此,三公的儿子瞧不起一般官宦人家;朝中官员的子孙,更看不起地方官吏的后代。彼此之间相互傲慢骄矜,争比高低,斤斤计较。只看出身门第,而不问贤德才能。像谢灵运、王僧达这种身负才华,却又性情轻狂骄躁的人,即使让他们生在寒门之家,也仍然要遭到覆亡摧折,何况他们还要仗恃着自己出身显贵的特权,最终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11]九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11]九月,乙巳(初四),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2]丙寅,魏大赦。
[12]丙寅(二十五日),北魏实行大赦。
冬,十月,甲戌,魏主北巡,欲伐柔然,至阴山,会雨雪,魏主欲还,太尉尉眷曰:“今动大众以威北狄,去都不远而车驾遽还,虏必疑我有内难。将士虽寒,不可不进。”魏主从之,辛卯,军于车仑山。
冬季,十月,甲戌(初四),北魏国主向北巡察,想要讨伐柔然,走到阴山,正赶上下大雪,北魏国主打算回去。太尉尉眷说:“现在,我们发动全军去威震北狄,离开都城还没有多远,却要突然班师回朝,蛮虏们一定怀疑我们国内发生了动乱。将士们虽然感到寒冷,但却不能不继续前进。”北魏国主接受了劝告。辛卯(二十一日),北魏大军屯扎在车仑山。
[13]积射将军殷孝祖筑两城于清水之东。魏镇西将军封敕文攻之,清口戍主、振威将军傅乾爱拒破之。孝祖,羡之曾孙也。上遣虎贲主庞孟虬救清口,崐青、冀二州剌史颜师伯遣中兵参军苟思达助之,败魏兵于沙沟。师伯,竣之族兄也。上遣司空参军卜天生将兵会傅乾爱及中兵参军江方兴共击魏兵,屡破之,斩魏将窟公等数人。十一月,魏征西将军皮豹子等将三万骑助封敕文寇青州,颜师伯御之,辅国将军焦度刺豹子坠马,获其铠具装,手杀数十人。度,本南安氐也。
[13]刘宋积射将军殷孝祖,在清水东岸建造了两座城池。北魏镇西将军封敕文向那里发动进攻,清口镇将、振威将军傅乾爱率军抵抗,大败封敕文。殷孝祖是殷羡的曾孙。孝武帝派遣虎贲主庞孟虬援助清口,青州、冀州刺史颜师伯派遣中兵参军苟思达也赶来相助,在沙沟大败北魏大军。颜师伯是颜竣的族兄。孝武帝又派遣司空参军卜天生率领大军和傅乾爱及中兵参军江方兴会师,一起抗击北魏大军,他们几次大败敌军,并斩了北魏大将窟公等几人。十一月,北魏征西将军皮豹子等人率领三万骑兵援助封敕文,入侵青州,刘宋颜师伯抵御,辅国将军焦度刺中皮豹子,皮豹子从马背上摔下,焦度抢到皮豹子的铠甲、长矛等全套装备,亲手杀死几十人。焦度本来是南安氐人。
[14]魏主自将骑十万、车十五万两击柔然,度大漠,旌旗千里。柔然处罗可汗远遁,其别部乌朱驾颓等帅数千落降于魏。魏主刻石纪功而还。
[14]北魏国主亲自统率十万骑兵、十五万辆战车,进攻柔然国。他们穿过大沙漠,旌旗飘扬,绵延千里。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远远逃走。其支派乌朱驾颓等人率领几千个帐落向北魏投降。北魏国主文成帝在柔然国刻石记下战功,然后班师回朝。
[15]初,上在江州,山阴戴法兴、戴明宝、蔡闲为典签;及即位,皆以为南台侍御史兼中书通事舍人。是岁,三典签并以初举兵预密谋,赐爵县男;闲已卒,追赐之。
[15]当初,孝武帝在江州时,山阴人戴法兴、戴明宝、蔡闲担任典签,待孝武帝登基做了皇帝后,就把这三人全都任命为南台侍御史兼任中书通事事人。这一年,这三位典签官都因为最初起兵讨伐刘劭时参预了密谋,而被赐为县级男爵。蔡闲已经去世,被追赠给这一爵位。
时上亲览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无所委寄。法兴颇知古今,素见亲待。鲁郡巢尚之,人士之末,涉猎文史,为上所知,亦以为中书通呈舍人。凡选授诛赏大处分,上皆与法兴、尚之参怀;同外杂事,多委明宝。三人权重当时;而法兴、明宝大纳货贿,凡所荐达,言无不行,天下幅凑,门外成市,家产并累千金。
当时,孝武帝亲自上朝处理政务,而不信任手下大臣。他的心腹、耳目不能无所寄托。戴法兴非常熟悉古代历史和当代政治,平时一直受到孝武帝的亲近和厚待。鲁郡人巢尚之出身寒门,他通览文史,深受孝武帝的赏识,也任命 他为中书通事舍人。凡是官员的遴选、免职、赏赐、诛杀等重大事情,孝武帝都要和戴法兴、巢尚之商量讨论,宫廷内外事务大都委托戴明宝处理。在当时,三人权力重大,超过所有人。但戴法兴、戴明宝大肆收受贿赂,凡是他们推荐上的官员,从来没有不通过的。天下趋炎附势的人都集中到他们那里争相巴结,家门外像闹市一样人来人往,他们的家产也都积累到了千金。
吏部尚书顾觊之独不降意于法兴等。蔡光宗与觊之善,兼其风节太峻,觊之曰:“辛毗有言:‘孙、刘不过使吾不为三公耳。’”觊之常以为:“人禀命有定分,非智力可移,唯应恭己守道;而暗者不达,妄意侥幸,徒亏雅道,无关得丧。”乃以其意命弟子原著《定命论》以释之。
吏部尚书顾觊之偏偏不巴结戴法兴等人,侍中蔡兴宗和顾觊之关系不错,但他嫌顾觊之风骨气节太硬,顾觊之说:“辛毗有句话:‘孙资、刘放顶多让我当不上三公罢了。’”顾觊之自己经常认为:“人的天赋才能和人的命运好坏,上天都是有定分的,不是靠才智、聪慧就能够改变的,所以,人只应该恭良克己、严守正道。但是,愚蠢的人并不完全了解这一点,他们只是一味地胡思乱想,总想能侥幸得到这些。结果白白地使自己在正直的道路上走偏了,而对自己的得与失并没有什么用处。”于是,按照这种想法,他命令自己的侄子顾原撰写了《定命论》,用以解释、阐明自己的这一观点。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九卷(回目录)
宋纪十一 世祖孝武皇帝下大明三年(己亥、459)
宋纪十一 宋孝武帝大明三年(己亥,公元459年)B/
[1]春,正月,己巳朔,兖州兵与魏皮豹子战于高平,兖州兵不利。
[1]春季,正月,己巳朔(初一),刘宋兖州军队同北魏的征西将军皮豹子在高平大战,兖州军失利。
[2]己丑,以骠骑将军柳元景为尚书令,右仆射刘遵考为领军将军。
[2]己丑(二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骠骑将军柳元景为尚书令,右仆射刘遵考为领军将军。
[3]己酉,魏河南公伊卒。
[3]己酉(十一日),北魏河南公伊去世。
[4]三月,乙卯,以扬州六郡为王畿;更以东扬州为扬州,徙治会稽,犹以星变故也。
[4]三月,乙卯(初二),刘宋朝廷把扬州六郡划为王畿,把东扬州改称为扬州,州府迁到了会稽,这样做,是由于天上星象变化的缘故。
[5]三月,庚寅,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阆,遵之子也。
[5]三月,庚寅(二十三日),朝廷任命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垣阆是垣遵的儿子。
[6]夏,四月,乙巳,魏主立其弟子推为京兆王。
[6]夏季,四月,乙巳(初八),北魏国主封立他弟弟的儿子拓跋推为京兆王。
[7]竟陵王诞知上意忌之,亦潜为之备;因魏人入寇,修城浚隍,聚粮治仗。诞记室参军江智渊知诞有异志,请假先还建康,上以为中书侍郎。智渊,夷之弟子也,少有操行,沈怀文每称之曰:“人所应有尽有,人所应无尽无者,其唯江智渊乎!”
[7]刘宋竟陵王刘诞知道孝武帝猜忌他,也私下里做好了应变的准备。他利用北魏大军侵入的时机,修筑城墙,疏通护城河,积蓄粮食,整治武器。刘诞手下的记室参军江智渊知道刘诞有谋反的打算,就向刘诞请假,先回到了建康,孝武帝刘骏任命他为中书侍郎。江智渊是江夷弟弟的儿子,从小就很有操行,沈怀文常常称赞他,说:“人所应该具有的,他都有,人所应该没有的,他都没有,这样的人,恐怕就只有江智渊了吧!”
是时,道路皆云诞反。会吴郡民刘成上书称:“息道龙昔事诞,见诞在石头城修乘舆法物,习唱警跸。道龙忧惧,私与伴侣言之,诞杀道龙。”又豫章民陈谈之上书称:“弟咏之在诞左右,见诞书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祝诅。咏之密以启闻,诞诬咏之乘酒骂詈,杀之。”上乃令有司奏诞罪恶,请收付廷尉治罪。乙卯,诏贬诞爵为侯,遣之国。诏书未下,先以羽林禁兵配兖州刺史垣阆,使以之镇为名,与给事中戴明宝袭诞。
这时,人们都在传言,说刘诞就要反叛。偏巧,赶上吴郡平民刘成上书声称:“我的儿子刘道龙过去在刘诞那儿做事,看见刘诞在石头城修治皇帝专用的马车和仪仗器物,并练习皇帝出宫时的警卫清道。刘道龙见后,又惊又怕,私下里把他所见到的事跟他的伙伴们说了,刘诞知道后斩了刘道龙。”与此同时,豫章平民陈谈之也上书称:“我弟弟陈咏之在刘诞左右任职,看见刘诞写下陛下的年龄、姓名等避讳的东西,前往巫师郑师怜家里进行巫术诅咒活动。陈咏之马上把这一秘密呈报,但刘诞却反诬陈咏之这是借酒辱骂他,就把陈咏之杀了。”孝武帝立刻命令有关部门奏报刘诞的罪行,有关部门请求把刘诞抓进监狱,判刑惩治。乙卯(十八日),孝武帝下诏,将刘诞的爵位贬为侯爵,遣返回他所在的封国。诏书还没有颁下,孝武帝先把羽林禁卫军配给兖州刺史垣阆,让垣阆以前往镇守的名义和给事中戴明宝联合袭击刘诞。
阆至广陵,诞未悟也。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明晨开门为内应。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入告诞;诞惊起,呼左右及素所畜养数百人执蒋成,勒兵自卫。天将晓,明宝与阆帅精兵数百人猝至,而门不开;诞已列兵登陴,自在门上斩蒋成,赦作徒、系囚,开门击阆,杀之,明宝从间道逃还。诏内外纂严。以始兴公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将兵讨诞。甲子,上亲总禁兵顿宣武堂。
垣阆到达广陵,刘诞还没有醒悟过来。戴明宝连夜通知刘诞的典签蒋成,崐命令他第二天早晨打开城门作为内应。蒋成马上把这事报告给了府舍人许宗之,许宗之又赶快进去报告给了刘诞。刘诞大吃一惊,从床上跳起,赶快召集左右人员和平常训练蓄养的将士几百人,逮捕了蒋成,下令军队进入临战状态,进行自卫。天色将要破晓时,戴明宝和垣阆率领精锐士卒几百人突然涌来,可是,城门却没有打开,刘诞则已登上城楼,列好队形,亲自在城楼上斩了蒋成,赦免了那些做奴工和被关押的囚徒,打开城门,迎击垣阆,并将垣阆杀死。戴明宝从小路逃回。孝武帝颁下诏令,命全国进入戒严状态。任命始兴公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率领大军,讨伐刘诞。甲子(二十七日),孝武帝亲自统领禁卫军,驻扎宣武堂。
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将也,素与都督宗悫有隙,闻诞反,恐为悫所害,委官,间道自归朝延,至盱眙,盱眙太守郑瑗疑季之与诞同谋,邀杀之。
司州刺史刘季之是刘诞以前的将领,他平时就和都督宗悫有隔阂,听说刘诞起兵反叛,害怕自己被宗悫陷害,就放弃了官职,从小路一个人奔回朝廷,起到盱眙时,盱眙太守郑瑗怀疑刘季之和刘诞是同谋,就在中途截杀了刘季之。
沈庆之至欧阳,诞遣庆之宗人沈道愍赍书说庆之,饷以玉环刀。庆之遣道愍反,数以罪恶。诞焚郭邑,驱居民悉使入城,闭门自守,分遣书檄,邀结远近。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诞执其妻子,遣使邀旷,旷斩使拒之;诞怒,灭其家。
沈庆之率军赶到欧阳,刘诞派沈庆之的同族人沈道愍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去沈庆之那里游说,并送给沈庆之一把玉环刀。沈庆之将沈道愍送了回去,并向沈道愍列举了刘诞的种种罪状。刘诞放火烧了附近的城邑、村落,将老百姓全部驱赶到了城里,然后关闭城门,自行坚守。同时,他又分别让人送出文告,邀请结交远近人士起来响应。当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刘诞把他的妻子、孩子抓了起来,然后,派遗使者邀请梁旷出兵响应,梁旷斩了使者,拒绝刘诞的邀约。刘诞大怒,杀了梁旷全家。
诞举表投之城外曰:“陛下信用谗言,遂令无名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翦。雀鼠贪生,仰违诏敕。今亲勒部曲,镇捍徐、兖。先经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愆,便成胡、越?陵锋蹈戈,万没岂顾;荡定之期,冀在旦夕。”又曰:“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缄!”上大怒,凡诞左右腹心、同籍期亲在建康者并诛之,死者以千数,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内出奔者。
刘诞把呈送给孝武帝的奏章,投到了城外,说:“陛下听信谗言,于是派无名小辈突然前来偷袭我。我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冤屈,所以就把他们诛杀了。麻雀、老鼠尚且贪生怕死,我不得不违抗圣旨。今天,亲自率领部下,誓死保卫徐州、兖州。以前,我有什么样的福份,和你一同生在了皇家?如今,我又有什么过失,同你成了胡、越那样的死敌?冒着刀锋,脚踩戈矛,我万死不辞,大局稳定的日子,希望就在早晚间实现。”又说:“对陛下宫帷内的丑闻,我又怎能缄口不语?”孝武帝大怒,下令凡是在建康城内刘诞的左右心腹、同一个祖系中穿孝服一年以上的亲戚,全都杀头,当时被杀的数以千计。有些人家属已被杀了,本人却正从广陵城内逃出来。
庆之至城下,诞登楼谓之曰:“沈公垂白之年,何苦来此!”庆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劳少壮故耳。”
沈庆之率军来到广陵城下,刘诞登上城楼,对沈庆之说:“沈公已到了满头白发的年龄了,何苦还来此地呢!”沈庆之回答说:“朝廷认为你狂妄愚蠢,所以不需要烦劳那些青壮年出马。”
上虑诞奔魏,使庆之断其走路,庆之移营白土,去城十八里,又进军新亭。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并帅众来会;兖州刺史沈僧明,庆之兄子也,亦遣兵助庆之。先是诞诳其众,云“宗悫助我”;悫至,绕城跃马呼曰:“我,宗悫也!”
孝武帝担心刘诞会投奔到北魏,所以,就派沈庆之切断了刘诞的逃路。沈庆之把军营移到了白土,该地距离广陵城有十八里。尔后,又进军新亭。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也一同率领大军和沈庆之会师。兖州刺史沈僧明,是沈庆之哥哥的儿子,他也派遣兵力前来援助沈庆之。在这之前,刘诞诳骗他的部下们说:“宗悫可以援助我们。”宗悫抵达这里后,骑马绕城一周,大声呼喊:“我就是宗悫。
诞见诸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守广陵;自将步骑数百人,亲信并自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之。诞行十馀里,众皆不欲去,互请诞还城,诞曰:“我还易耳,卿能为我尽力乎!”众皆许诺。诞乃复还,筑坛歃血以誓众,凡府州文武皆加秩。以主簿刘琨之为中兵参军;琨之,遵考之子也,辞曰:“忠孝不得并。琨之老父在,不敢承命。”诞囚之十馀日,终不受,乃杀之。
刘诞眼看朝廷各路大军聚集在广陵城下,打算放弃城池,向北逃路,留下中兵参军申灵赐坚守广陵。他自己率领几百名步骑兵,连同跟随他的亲信随从,声称要出城作战,顺着斜路奔向海陵。沈庆之派龙骧将军武念前去追击。刘诞走了十几里,大家都不愿意离开,纷纷请求再回广陵城。刘诞说:“我们回去是很容易的事,回去之后,你们能为我竭心尽力吗?”大家都许下诺言。于是,刘诞又返回广陵。他建起一座高台,与众将士歃血为盟。将全体官员的官职都升了一级,任命主簿刘琨之为中兵参军。刘琨之是刘遵孝的儿子,他辞让说:“忠与孝不能两全,我老父还在建康,我不能接受任命。”刘诞囚禁了刘琨之十几天,刘琨之最终还是不接受任命,刘诞就把他杀了。
右卫将军垣护之、虎贲中郎将殷孝祖等击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庆之进营,逼广陵城。诞饷庆之食,提挈者百馀人,出自北门;庆之不开视,悉焚之。诞于城上授函表,请庆之为送,庆之曰:“我受诏讨贼,不得为汝送表。汝必欲归死朝廷,自应开门遣使,吾为汝护送。”
右卫将军垣护之、虎贲中郎将殷孝祖等进击北魏后班师回朝,走到广陵,孝武帝让他们一并听从沈庆之的指挥。沈庆之率军前进,直逼广陵城。刘诞派人将饭菜和美酒等送给沈庆之,由一百多人抬着从北门出来,沈庆之连打开看都没有看,就全都烧了。刘诞从城楼上把给孝武帝的奏章拿给他看,请求沈庆之能替他呈送给孝武帝。沈庆之说:“我是接受诏令前来讨伐叛贼的,不能替你呈送奏表。如果你一定要回到朝廷,接受死罪,你自己就应该打开城门,派遣使者,我为你护送前往。”
[8]东扬州刺史颜竣遭母忧,送丧还都,上恩待犹厚,竣时对亲旧有怨言,或语及朝廷得失。会王僧达得罪,疑竣谮之;将死,具陈竣前后怨望诽谤之语。上乃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劾奏,免竣官。竣愈惧,上启陈谢,且请生命;上益怒,诏答曰:“卿讪讦怨愤,已孤本望;乃复过烦思虑,惧不自全,岂为下事上诚节之至邪!”及竟陵王诞反,上遂诬竣与诞通谋,五月,收竣付廷尉,先折其足,然后赐死。妻子徙交州,至宫亭湖,复沈其男口。
[8]东扬州刺史颜竣母亲去世,他把母亲的灵枢送到建康,孝武帝待他还是很好。但是,颜竣时常对亲信旧友们满腹怨言,有时还评论朝廷上的得失。此时,恰巧王僧达犯罪被捕,他怀疑是颜竣陷害了自己,所以,在临被斩首前,他上书孝武帝,详细叙述了颜竣前前后后对朝廷怨恨、非议的话。孝武帝就派御史中丞庚徽之弹劾颜竣,将颜竣免职。颜竣越发害怕,就上书孝武帝,请求处分谢罪,并乞求饶他一命。孝武帝更加气愤,下诏回答他说:“你讥笑、讽刺朝廷,大发怨恨之言,早已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如今,你又来过分烦扰思虑,害怕保不住性命,这哪里是臣子侍奉君主的忠诚、守节的榜样呢?”等到竟陵王刘诞起兵反叛,孝武帝顺势诬陷颜竣与刘诞是同谋,五月,将颜竣抓进廷尉,先砸断了颜竣的双脚,然后再命他自杀。颜竣的妻子、孩子被放逐到交州,走到宫亭湖时,孝武帝又下令,将颜竣家中所有男子都投到宫亭湖淹死。
[9]六月,戊申,魏主如阴山。
[9]六月,戊申(十二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10]上命沈庆之为三烽于桑里,若克外城,举一烽,克内城,举两烽,擒刘诞,举三烽;玺书督趣,前后相继。庆之焚其东门,塞堑,造攻道,立行楼、土山并诸攻具,值久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庆之官,诏勿问,以激之。自四月至于秋七月,雨止,城犹未拔。上怒,命太史择日,将自济江讨诞;太宰义恭固谏,乃止。
[10]孝武帝命令沈庆之在桑里建造三座烽火台,攻克了广陵外城,就燃起一堆烽火;如果攻克了广陵内城,就点起两堆烽火;如果活捉了刘诞,就点起三堆烽火。孝武帝督促进攻的诏书一个接着一个,沈庆之烧了广陵城东门,填平了护城河,开掘进攻道路,竖起攻城楼车,造起土山,制造了其他攻城工具崐。这时正赶上广陵大雨连绵不断,不能攻城。孝武帝就让御史中丞庚徽之上书要求罢免沈庆之的官职,而又假装下诏说不要追究,想以此刺激沈庆之攻战。从四月直到秋季七月,大雨停止,广陵城还没有攻克下来。孝武帝大怒,命令太史选择日期,他要亲自渡过长江去讨伐刘诞。太宰刘义恭竭力劝谏,才没有去。
诞初闭城拒使者,记室参军山阴贺弼固谏,诞怒,抽刀向之,乃止。诞遣兵出战屡败,将佐多逾城出降。或劝弼宜早出,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荷公厚恩,又义无违背,唯当以死明心耳!”乃饮药自杀。参军何康之谋开门纳官军,不果,斩关出降。诞为高楼,置康之母于其上,暴露之,不与食,母呼康之,数日而死。诞以中军长史濮阳范义为左司马。义母妻子皆在城内,或谓义曰:“事必不振,子其行乎!”义曰:“吾,人吏也;子不可以弃母,吏不可以叛君。必若何康之而活,吾弗为也。”
当初,刘诞关闭城门,拒绝会见朝廷派来的使者,记室参军、山阴人贺弼坚决劝谏,刘诞大怒,抽出佩刀,直指贺弼胸膛,贺弼才不再劝谏。后来,刘诞多次派兵出战,屡战屡败,手下将士也大多越出城墙投降。有人劝贺弼应该早点儿出去归降,贺弼说:“刘公起兵反抗朝廷,这件事我是不应该跟从的;可是,我平日承蒙刘公大恩厚遇,所以在大义上,我又是不能背叛他的。我只有一死来表明自己的心迹罢了。”说完,就喝毒药自杀了。参军何康之计划打开城门,将朝廷大军引进城内,没有成功。于是,他就砍开城门的门闩,出城投降。刘诞知道后,就在城楼上建起一座高楼,把何康之的母亲缚在楼上,让她赤身露体呆在那里,不给她饭吃,何康之的母亲呼喊着何康之的名字,几天才死。刘诞任命中军长史、濮阳人范义为左司马。范义的母亲、妻子和孩子此时都在广陵城里,有人对范义说:“此事一定不能成功,你怎么不走啊?”范义说:“我是人家的属官。孩子不能抛弃他的母亲,官吏不能背叛他的君主。如果一定要像何康之那样才能活下来,那么,我不能这样做。”
沈庆之帅众攻城,身先士卒,亲犯矢石,乙巳,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克小城。诞闻兵入,走趋后园,队主沈胤之等追及之,击伤诞,坠水,引出,斩之。诞母、妻皆自杀。
沈庆之率领士卒向广陵城发起猛攻,他身先士卒,亲自冒着飞箭和石头,向前冲杀。乙巳(疑误),攻克广陵外城。沈庆之又率大军乘胜追击,不久,又攻克内城。刘诞听说朝延大军已攻入城内,就马上逃到后花园里。队主沈胤之等人追上,把他击伤。刘诞掉到水里,沈胤之等把他拉上来,斩了他。刘诞的母亲、妻子全都自杀。
上闻广陵平,出宣阳门,敕左右皆呼万岁。侍中蔡兴宗陪辇,上顾曰:“卿何独不呼!”兴宗正色曰:“陛下今日正应涕泣行诛,岂得皆称万岁!”上不悦。
孝武帝听说广陵叛乱被平,亲自走出宣阳门,下令左右一起高呼万岁。侍中蔡兴宗陪坐在辇车旁,孝武帝回过头问他说:“你为何不喊?”蔡兴宗严肃地说:“陛下今天正应该对施行诛杀痛哭流涕,怎么能让大家都喊万岁呢?”孝武帝很不高兴。
诏贬诞姓留氏;广陵城中士民,无大小悉命杀之。沈庆之请自五尺以下全之,其馀男子皆死,女子以为军赏;犹杀三千馀口。长水校尉宗越临决,皆先刳肠抉眼,或笞面鞭腹,苦酒灌创,然后斩之,越对之,欣欣若有所得。上聚其首于石头南岸为京观,侍中沈怀文谏,不听。
孝武帝颁下诏令,贬刘诞姓留。将广陵城内的所有居民,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杀掉。沈庆之请求留下身高五尺以下的人不杀,其余的男子全都处死,女子全都赏给将士们作妾或作婢女,最后还是杀了三千多人。长水校尉宗越,在执行这项诛杀任务时,对被处死的人他都要首先剖开肚子,挖出肠胃,再挖出眼珠,或者用鞭子抽打被诛者的脸和肚子,再在这些创口上浇上苦酒盐水,然后再杀了他们。宗越面对自己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法,欣欣然好像从中得到了什么。孝武帝下令,将死人的头颅送到石头南岸,堆成一座大坟。侍中沈怀文劝阻,但孝武帝没听。
初,诞自知将败,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匿于民间,谓曰:“事若不济,思相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各分以金宝赍送。既出门,并散走;唯昙济不去,携负景粹十馀日,捕得,斩之。
当初,刘诞就知道自己最终会失败,所以,他事先就派黄门吕昙济及左右平时所宠信的人,带着世子刘景粹躲藏到了民间,对他们说:“此事如果不成功,就请想法逃走。如果真的没有逃脱得了,就请把尸体深深埋起来。”然后,分别送给这些人一些金银财宝。可是,这些人走出城门后,却全都逃散了,只有吕昙济一人不肯逃命,他把刘景粹背在背上,走了十几天,被抓获,然后同时被斩。
临川内史羊坐与诞素善,下狱死。
临川内史羊因平时与刘诞关系很好,孝武帝也把他逮捕,在狱中处死。
擢梁旷为后将军,赠刘琨之给事黄门侍郎。
孝武帝提升梁旷为后将军,追赠刘琨之为给事黄门侍郎。
蔡兴宗奉旨慰劳广陵。兴宗与范义素善,收敛其尸,送丧归豫章。上谓曰:“卿何敢故触王宪?”兴宗抗言对曰:“陛下自杀贼,臣自葬故交,何不可之有!”上有惭色。
蔡兴宗奉旨前去广陵慰劳将士。蔡兴宗和范义平素关系很好,所以,他把范义的尸体收殓起来,送回到豫章下葬。孝武帝对他说:“你怎么敢故意触犯王法?”蔡兴宗顶撞说:“陛下你杀你的贼寇,我葬我的朋友,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孝武帝面有愧色。
宗越治军严,善为营陈。每数万人止顿,越自骑马行前,使军人随其后,马止营合,未尝参差。
宗越治理军队十分严格,他尤其擅长摆营阵。每当数万人安营扎寨时,宗越自己骑马走在前面,让浩浩大军跟在身后,等到他骑马停下时,营阵已经摆好,不曾有一点儿混乱和差错。
[11]辛未,大赦。
[11]辛未(初五),刘宋宣布大赦。
[12]丙子,以丹杨尹刘秀之为尚书右仆射。
[12]丙子(初十),刘宋朝廷任命丹杨尹刘秀之为尚书右仆射。
[13]丙戌,以南兖州刺史沈庆之为司空,刺史如故。
[13]丙戌(二十日),刘宋任命南兖州刺史沈庆之为司空,仍旧兼任刺史。
[14]八月,庚戌,魏主如云中;壬戌,还平城。
[14]八月,庚戌(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往云中。壬戌(二十七日),返回平城。
[15]九月,壬辰,筑上林苑于玄武湖北。
[15]九月,壬辰(二十七日),刘宋孝武帝下令,在玄武湖北兴建上林苑。
[16]初,晋人筑南郊坛于巳位,尚书右丞徐爰以为非礼,诏徙于牛头山西,直宫城之午位。及废帝即位,以旧地为吉,复还故处。帝又命尚书左丞荀万秋造五路,依金根车,加羽葆盖。
[16]当初,东晋在都城建康南郊巳方位置上,建了一座祭天的土坛,尚书右丞徐爰认为这样做不合古礼,所以,孝武帝诏令将其迁到牛头山的西部,面对宫城的午位。等到后来废帝刘子业即位时,认为巳位是吉利的,所以,又把它迁回到了原地。孝武帝又命尚书左丞荀万秋,制作玉、金、象、革、木五种座车,并按照金根车的样子,在每辆车上都加上珍贵的羽毛装饰的顶盖。
四年(庚子、460)
四年(庚子,公元460年
[1]春,正月,甲子朔,魏大赦,改元和平。
[1]春季,正月,甲子朔(初一),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和平。
[2]乙亥,上耕籍田,大赦。
[2]乙亥(十二日),刘宋孝武帝举行扶犁耕田典礼,宣布大赦。
[3]己卯,诏祀郊庙,初乘玉路。
[3]己卯(十六日),孝武帝下诏,亲自去郊外皇家祖庙举行祭祀活动,并第一次乘坐玉车。
[4]庚寅,立皇子子勋为晋安王,子房为寻阳王,子顼为历阳王,子鸾为襄阳王。
[4]庚寅(二十七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勋为晋安王,刘子房为寻阳王,刘子顼为历阳王,刘子鸾为襄阳王。
[5]魏散骑侍郎冯阐来聘。[5]北魏散骑常侍北阐来刘宋聘问。
[6]二月,魏卫将军乐安王良讨河西叛胡。
[6]二月,北魏卫将军、乐安王拓跋良讨伐河西反叛的胡人。
[7]三月,魏人寇北阴平,朱提太守杨归子击破之。
[7]三月,北魏军侵犯北阴平,刘宋朱提太守杨归子迎击,并大败敌人。
[8]甲申,皇后亲桑于西郊,皇太后观礼。
[8]甲申(二十二日),刘宋皇后王氏亲自到建康西郊行摘桑典礼,皇太后路氏观礼。
[9]夏,四月,魏太后常氏殂。五月,癸丑,魏葬昭太后于鸣鸡山。
夏季,四月,北魏太后常氏去世。五月,癸丑(疑误),北魏葬昭太后于鸣鸡山。
[10]丙戌,尚书左仆射褚湛之卒。
[10]丙戌(二十五日),刘宋尚书左仆射褚湛之去世。
[11]吐谷浑王拾寅两受宋、魏爵命,居止出入,拟于王者,魏人忿之。定阳侯曹安表言:“拾寅今保白兰,若分军出其左右,必走保南山,不过十日,人畜乏食,可一举而定。”六月,甲午,魏遣征西大将军阳平王新成等督统万、高平诸军出南道,南郡公中山李惠等督凉州诸军出北道,以击吐谷浑。
[11]吐谷浑可汗慕容拾寅,分别接受刘宋和北魏所赐封的官爵,所以,无论是他的住所,还是他使的车马,都可以和皇帝相比拟。北魏人对他很愤恨。定阳侯曹安上奏表说:“慕容拾寅现在守卫白兰,如果我们兵分两路,从左右夹攻,他们一定会逃往南山固守,超不过十天,他们人和牲畜全都缺少吃的,那我们就可以一举平定他们。”六月,甲午(初四),北魏派遣征西大将军、阳平王拓跋新成等人督统统万、高平各路大军从南路出发,南郡公、中山人李惠等督统凉州各路大军,从北路出发,同时向吐谷浑起攻势。
[12]魏崔浩之诛也,史官遂废,至是复置。
[12]自从崔浩被诛杀,北魏的史官也就被废除了,从这年开始才正式恢复这一官职。
[13]河西叛胡诣长安首罪,魏遣使者安慰之。
[13]河西反叛胡人的首领前往长安自首认罪,北魏派出使者安抚、慰问。
[14]秋七月,遣使如魏。
[14]秋季,七月,刘宋朝廷派出使节前往北魏。
[15]甲戌,开府仪同三司何尚之卒。
[15]甲戌(十四日),刘宋开府仪同三司何尚之去世。
[16]壬午,魏主如河西。
[16]壬午(二十二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17]魏军至西平,吐谷浑王拾寅走保南山。九月,魏军济河追之,会疾疫,引还,获杂畜三十余万。
[17]北魏军到达西平,吐谷浑可汗慕容拾寅逃往南山守卫。九月,北魏大军南渡黄河,乘胜追击,正赶上瘟疫流行,北魏军返回,掠获了各种牲畜三十多万头。
[18]庚午,魏主还平城。
[18]庚午(十一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9]丁亥,徙襄阳王子鸾为新安王。
[19]丁亥(二十八日),刘宋朝廷改封襄阳王刘子鸾为新安王。
[20]冬,十月,庚寅,诏沈庆之讨缘江蛮。
[20]冬季,十月,庚寅(初一),孝武帝下诏,命令沈庆之率军讨伐长江沿岸的夷蛮。
[21]前庐陵内史周朗,言事切直,上衔之,使有司奏朗居母丧不如礼,传送宁州,于道杀之。朗之行也,侍中蔡兴宗方在直,请与朗别;坐白衣领职。
[21]刘宋前庐陵内史周朗,说话直率急切,孝武帝一直对他怀恨在心,让有关部门弹劾周朗,说他在为母亲守丧期间言行不合礼法,因此用驿车将他发配到宁州,在路上把他杀了。周朗出发前辞行时,正赶上侍中蔡兴宗在值班。蔡兴宗请求和周朗道别,于是,他也被削去官职,以平民的身份代理现职。
[22]十一月,魏散骑常侍卢度世等来聘。
[22]十一月,北魏散骑常侍卢度世来刘宋通问致意。
[23]是岁,上徵青、冀二州刺史颜师伯为侍中。师伯以谄佞被亲任,群臣莫及,多纳货贿,家累千金。上尝与之樗蒲,上掷得雉,自谓必胜;师伯次掷,得卢,上失色。师伯遽敛子曰:“几作卢!”是日,师伯一输百万。
[23]这一年,孝武帝征调青州、冀州二州刺史颜师伯担任侍中。颜师伯因为善于谄媚、阿谀奉迎,很得孝武帝的欢心和信任,其他臣属无法相比。颜师伯大肆接受贿赂,家产累计达千金之多。孝武帝曾经和他一起下樗蒲棋赌博,孝武帝掷下骰子,五个全是“雉”,认为自己一定赢了。颜师伯第二个掷骰子,竟掷出了五个“卢”,赢了。孝武帝大惊失色,颜师伯突然偷偷把骰子一收,然后说:“差一点全是‘卢’了。”这一天,颜师伯一次就输了一百万钱。
[24]柔然攻高昌,杀沮渠安周,灭沮渠氏,以阚伯周为高昌王。高昌称王自此始。
[24]柔然国进攻高昌,杀了沮渠安周。灭了沮梁全族,任命阚伯周为高昌王。高昌国称王,从这时开始。
五年(辛丑、461)
五年(辛丑,公元461年)
[1]春,正月,戊午朔,朝贺。雪落太宰义恭衣,有六出,义恭奏以为瑞;上悦。义恭以上猜暴,惧不自容,每卑辞逊色,曲意祗奉;由是终上之世,得免于祸。
[1]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刘宋朝廷新年朝贺。雪花飘落在了太宰刘义恭的衣服上,雪花有六个瓣,刘义恭启奏孝武帝,说这是一种吉祥的兆头。孝武帝大为高兴。刘义恭因为孝武帝善于猜忌,又很残暴,害怕自己不能被容纳,所以每次他都言辞谦恭,面色恭顺,曲意奉迎,因此,在孝武帝在位时期,他一直得以幸存,免于大祸。
[2]二月,辛卯,魏主如中山;丙午,至邺,遂如信都。
[2]二月,辛卯(初四),北魏国主前往中山。丙午(十九日),到达邺城,尔后又前往信都。
[3]三月,遣使如魏。
[3]三月,刘宋朝廷派遣使节前去北魏。
[4]魏主发并、肆州民五千人治河西猎道;辛巳,还平城。
[4]北魏国主征发并州、肆州五千民工,修河西狩猎的专用道路。辛巳(二十五日),返回平城。
[5]夏,四月,癸巳,更以西阳王子尚为豫章王。
[5]夏季,四月,癸巳(初七),刘宋朝廷改封西阳王刘子尚为豫章王。
[6]庚子,诏经始明堂,直作大殿于丙、己之地,制如太庙,唯十有二间为异。
[6]庚子(十四日),孝武帝颁诏,命令开始兴建明堂,并且大殿必须建在丙、己方位,形制如同皇家祖庙,只有十二间和祖庙不同。
[7]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年十七,司马新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欲自专处决,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恨。左右张伯超有宠,多罪恶,主帅屡责之。伯超惧,说休茂曰:“主帅密疏官过失,欲以启闻,如此恐无好。”休茂曰:“为之奈何?”伯超曰:“惟有杀行事及主帅,举兵自卫。此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
[7]雍州刺史、海陵王刘休茂,这年十七岁,当时,司马新野人庾深之主持王府事务。刘休茂生性急躁,总是想要自己专权,庾深之和主师每次都禁止他这样做,所以刘休茂对二人一直怀恨在心。左右侍从张伯超受刘休茂宠信,经常作恶,主帅因而也多次斥责他。张伯超很害怕,就游说刘休茂说:“主帅正偷偷把你的过失写在奏疏上,打算奏报给皇上,如果是这样,恐怕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刘休茂说:“那该怎么办呢?”张伯超回答说:“只有杀了庾深之和主帅,尔后起兵自卫。这里距离京都建康几千里,即使是大事没有办成,你也可以逃到胡虏那里,他们不会不封你为王。”刘休茂依从了这一提议。
丙午夜,休茂与伯超帅夹毂队,杀典签杨庆于城中,出金城,杀深之及曲签戴双;征集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己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侍读博士荀诜谏,休茂杀之。伯超专任军政,生杀在己,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不克而死。
丙午(二十日)深夜,刘休茂和张伯超率领左右护车卫队,先杀了在城里崐的典签杨庆,然后,出金城,又杀了庾深之和典签戴双。征集兵众,竖起旗帜,向全国发表檄文。刘休茂又让自己的左右侍从们,拥立自己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授黄钺。侍读博士荀诜劝谏刘休茂不要这样做,刘休茂杀了他。张伯超把持军政事务,掌握生杀大权,刘休茂的左右侍从曹万期突然挺身用刀猛砍刘休茂,但未能成功,被杀死。
休茂出城行营,谘议参军沈畅之等帅众闭门拒之。休茂驰还,不得入。义成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克之,斩畅之及同谋数十人。其日,参军尹玄庆复起兵攻休茂,生擒,斩之,母、妻皆自杀,同党伏诛。城中扰乱,莫相统摄。中兵参军刘恭之,秀之之弟也,众共推行府州事。继考以兵胁恭之,使作启事,言“继考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北中郎谘议参军,赐爵冠军侯;事寻泄,伏诛。以玄庆为射声校尉。
刘休茂走出襄阳城,巡查军营。谘议参军沈畅之等率领众人关闭了城门,拒绝刘休茂回城。等刘休茂乘马回来,进不了城。义成太守薛继考为刘休茂全力攻城,最终攻克,斩了沈畅之以及他的同谋,共计几十人。就在这天,参军尹玄庆又起兵围攻刘休茂,活捉了刘休茂,将其斩首。刘休茂的母亲、妻子全都自杀,他的党羽们也全被诛杀。襄阳城内一片混乱,彼此之间不能管束。中兵参军刘恭之是刘秀之的弟弟,被大家推举代理府州事。可是,薛继考却用武力威逼刘恭之,命令刘恭之给孝武帝奏报,说:“薛继考匡扶正义”,然后,他就拿着这封奏报,乘坐驿车返回建康都城。孝武帝见到奏报,立即任命薛继考为北中郎谘议参军,封赐爵位为冠军侯。这事不久就被泄漏出去,薛继考被诛,孝武帝提升尹玄庆为射声校尉。
上自即位以来,抑黜诸弟;既克广陵,欲更峻其科。沈怀文曰:“汉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为美谈。陛下既明管、蔡之诛,愿崇唐、卫之奇。”及襄阳平,太宰义恭深知上指,请裁抑诸王,不使任边州,及悉输器甲,禁绝宾客;沈怀文固谏以为不可,乃止。
孝武帝自从即位以后,一直压制、贬排他的所有兄弟。攻克广陵后,更打算加重对其兄弟们的控制。侍中沈怀文说:“汉明帝不让他自己的儿子超过光武帝的儿子,从前的史书上,都把它作为美谈来记载。陛下您已经诛杀了管叔、蔡叔那样的人,但愿此后会推崇周成王封步虞、康叔于唐、卫的举动,使国家有所寄托。”等到襄阳被平,太宰刘义恭探知孝武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便先行上疏,请求进一步裁减、限制各个亲王,不允许他们统领沿边各州,并且收缴卫队的所有铠甲、武器,禁止各个亲王结交宾客朋友。可是,沈怀文却坚决劝阻,认为不能这么做,最后才停止。
[8]上畋游无度,尝出,夜还,敕开门。侍中谢庄居守,以信或虚,执不奉旨,须墨敕乃开。上后因燕饮,从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对曰:“臣闻王者祭祀、畋游,出入有节。今陛下晨往宵归,臣恐不逞之徒,妄生矫诈,是以伏须神笔,乃敢开门耳。”
[8]孝武帝打猎、游山玩水没有节制。有一次出城,深夜才回,孝武帝下令打开城门。侍中谢庄正在值班,他以为这一凭证也许是假的,把守城门不开,一定要看到皇帝亲笔命令才开。孝武帝后来在一次宴请上,安闲自若地对谢庄说:“你是想仿效汉代的郅恽吗?”谢庄回答说:“我曾听说过,皇帝祭祀、狩猎,出入都有一定的规定和节制。如今,陛下清晨出去,深夜才回来,臣怕有对帝王不满的家伙假造圣旨欺骗我们,因此一定要看到陛下的御笔,才敢打开城门。”
[9]魏大旱,诏:“州郡境内,神无大小,悉洒扫致祷;俟丰登,各以其秩祭之。”于是群祀之废者皆复其旧。
[9]北魏大旱。诏令:“各州郡境内,无论神庙大小,全都要打扫干净,焚香祷告。等到庄稼丰收后,再按照神灵等级大小,分别祭祀。”于是,各州郡废掉的神庙,经过整修加工,又全都恢复了昔日的样子。
[10]秋,七月,戊寅,魏主立其弟小新成为济阳王,加征东大将军,镇平原;天赐为汝阴王,加征南大将军,镇虎牢;方寿为乐浪王,加征北大将军,镇和龙;洛侯为广平王。
[10]秋季,七月,戊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封立他的弟弟拓跋小新成为济阳王,加授征东大将军,镇守平原;拓跋天赐为汝阴王,加授征南大将军,镇守虎牢;拓跋万寿为乐浪王,加授征北大将军,镇守和龙;拔跋洛侯为广崐平王。
[11]壬午,魏主巡山北;八月,丁丑,还平城。
[11]壬午(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巡察山北。八月,丁丑(二十四日),返回平城。
[12]戊子,立皇子子仁为永嘉王,子真为始安王。
[12]戊子(初四),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仁为永嘉王,刘子真为始安王。
[13]九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13]九月,甲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14]沈庆之固让司空,柳元景固让开府仪同三司,诏许之;仍命庆之朝会位次司空,俸禄依三司,元景在从公之上。
[14]沈庆之坚决辞让自己的司空之职,柳元景也坚持辞让自己的开府仪同三司职务,孝武帝下诏批准。仍然让沈庆之在朝会时排在司空之下,俸禄比照三司。柳元景的地位在从公之上。
庆之目不知书,家素富,产业累万金,童奴千计;再献钱千万,谷万斛。先有四宅,又有园舍在娄湖;庆之一夕携子孙及中表亲戚徙居娄湖,以四宅输官。庆之多蓄妓妾,优游无事,尽意欢娱,非朝贺不出门;车马率素,从者不过三五人,遇之者不知其为三公也。
沈庆之没读过书,目不识丁,家里素来富有,家产累计有万金,童仆、家奴数以千计。他再次献给朝廷一千万钱和万斛粮食。他原来就有四座宅院,在娄湖又有别墅。一天傍晚,沈庆之领着儿孙以及内表亲戚,迁居到娄湖居住,而把自己的四座宅院献给了官府。沈庆之蓄养了许多歌舞妓和小妾,闲暇无事时,他就尽情地和她们娱乐,不是朝贺时,他绝不走出家门。他的车马都很朴素,侍从也超不过三五个人,所以,走在路上遇到他的人,都不知他位居三公高位。
[15]甲戌,移南豫州治于湖。丁丑,以浔阳王子房为南豫州刺史。
[15]甲戌(二十一日),朝廷将南豫州的治所迁移到于湖。丁丑(二十四日),任命浔阳王刘子房为南豫州刺史。
[16]闰月,戊子,皇太子妃何氏卒,谥曰献妃。
[16]闰九月,戊子(初五),皇太子的妃子何令婉去世,谥号为献妃。
[17]壬寅,更以历阳王子顼为临海王。
[17]壬寅(十九日),朝廷改封历阳王刘子顼为临海王。
[18]冬,十月,甲寅,以南徐州刺史刘延孙为尚书左仆射,右仆射刘秀之为雍州刺史。
[18]冬季,十月,甲寅(初二),朝廷任命南徐州刺史刘延孙为尚书左仆射,右仆射刘秀之为雍州刺史。
[19]乙卯,以新安王子鸾为南徐州刺史。子鸾母殷淑仪,宠倾后宫,子鸾爱冠诸子,凡为上所眄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及为南徐州,割吴郡以属之。
[19]乙卯(初三),孝武帝任命新安王刘子鸾为南徐州刺史。刘子鸾的母亲殷淑仪在后宫最受皇帝的宠爱,刘子鸾受到的宠爱也超过了其他皇子。凡是孝武帝看上或喜欢的东西,没有不进入刘子鸾府内的。刘子鸾被任命为南徐州刺史后,孝武帝把吴郡也划归南徐州管理。
初,巴陵王休若为北徐州刺史,以山阴张岱为谘议参军,行府、州、国事。后临海王子顼为广州,豫章王子尚为扬州,晋安王子勋为南兖州,岱历为三府谘议、三王行事,与典签、主帅共事,事举而情不相失。或谓岱曰:“主王既幼,执事多门,而每能缉和公私,云何致此?”岱曰:“古人言:‘一心可以事百君。’我为政端平,待物以礼,悔吝之事,无由而及;明暗短长,更是才用之多少耳。”及子鸾为南徐州,复以岱为别驾、行事。岱,永之弟也。
当初,巴陵王刘休若做北徐州刺史时,任命山阴人张岱为谘议参军,代理府、州、国事。后来,临海王刘子顼做广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为扬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为南兖州刺史时,张岱历任这三个州府的谘议参军,做这三位王的行事,和典签、主帅共同处理事务,他每件事都做得很成功,而跟同属僚们的关系并不受影响。有人对张岱说:“主王的年纪小,能主事的部门又有很多,而你却每次都能把公私关系协调好,你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张岱说:“古人说:‘一心可以事奉百君。’我为政公平端正,待人接物总是以礼相迎,所以,让人追悔莫及的事,也就没有机会发生。聪明或者愚蠢,笨拙或者能干崐,更不过是才能的高下而已。”刘子鸾作了南徐州刺史后,他又起用张岱为别驾、行事。张岱是张永的弟弟。
[20]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来聘。明根,雅之从祖弟也。
[20]北魏派遣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人,前来刘宋朝廷聘问。游明根是游雅堂祖父的弟弟。
[21]魏广平王洛侯卒。
[21]北魏广平王拓跋洛侯去世。
[22]十二月,壬申,以领军将军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22]十二月,壬申(二十日),刘宋朝廷任命领军将军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23]甲戌,制民户岁输布四匹。
[23]甲戌(二十二日),刘宋朝廷规定,每户人家每年向朝廷缴纳四匹布。
[24]是岁,诏士族杂婚者皆补将吏。士族多避役兆亡,乃严为之制,捕得即斩之,往往奔窜湖山为盗贼。沈怀文谏,不听。
[24]这一年,刘宋朝廷规定,凡是豪门士族与平民人家通婚的,都要补为武职。与平民通婚的一些豪门士族,大都为躲避兵役逃往他处。朝廷为此又进一步严格制定了法律,抓到逃亡者,立即斩首,于是,逃亡者常常是投奔江河山泽之中,当了强盗。沈怀文劝阻,孝武帝未接受。
六年(壬寅、462)
六年(壬寅,公元462年)
[1]春,正月,癸未,魏乐浪王万寿卒。
[1]春季,正月,癸未(初二),北魏乐浪王拓跋万寿去世。
[2]辛卯,上初祀五帝于明堂,大赦。
[2]辛卯(初十),孝武帝在明堂第一次祭祀五帝。宣布大赦。
[3]丁未,策秀、孝于中堂。扬州秀才顾法对策曰:“源清则流洁,神圣则刑全。躬化易于上风,体训速于草偃。”上览之,恶其谅也,投策于地。
[3]丁未(二十六日),孝武帝在中堂举行秀才、孝廉甄选考核。扬州秀才顾法回答策问道:“水源清澈,则河流清洁;精神振奋有力,则身体健康。身体力行的效果,很容易崇尚风教,而亲自奉行的影响,则比野草倒伏的速度更快。”考武帝看后,很讨厌他的大胆直言,把他的卷子扔到了地上。
[4]二月,乙卯,复百官禄。
[4]二月,乙卯(初四),刘宋恢复文武百官的俸禄。
[5]三月,庚寅,立皇子子元为邵陵王。
[5]三月,庚寅(初十),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元为邵陵王。
[6]初,侍中沈怀文,数以直谏忤旨。怀文素与颜竣、周朗善,上谓怀文曰:“竣若知我杀之,亦当不敢如此。”怀文嘿然。侍中王,言次称竣、朗人才之美,怀文与相酬和,颜师伯以白上,上益不悦。上尝出射雉,风雨骤至,怀文与王、江智渊约相与谏。会召入雉场,怀文曰:“风雨如此,非圣躬所宜冒。”曰:“怀文所启,宜从。”智渊未及言,上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颜竣邪,何以恒知人事!”又曰:“颜竣小子,恨不先鞭其面!”每上燕集,在坐者皆令沈醉,嘲谑无度。怀文素不饮酒,又不好戏调,上谓故欲异己。谢庄尝戒怀文曰:“卿每与人异,亦何可久!”怀文曰:“吾少来如此,岂可一朝而变!非欲异物,性所得耳。”上乃出怀文为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领广陵太守。
[6]当初,侍中沈怀文几次都因为直言劝谏而惹怒了孝武帝。沈怀文平日和颜竣、周朗关系不错,孝武帝对沈怀文说:“颜竣如果当初知道我会杀他,恐怕他也早就不致这样放肆无礼了。”沈怀文沉默无语。侍中王在言谈之间,称赞颜竣、周朗才华出众,沈怀文也同意这种赞誉,二人一唱一和。颜师伯立即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孝武帝,孝武帝愈加不高兴。孝武帝曾经出外打野鸡,突然,刮起了大风,又下起了大雨,沈怀文和王、江智渊趁机约定进言劝谏。正巧,此时孝武帝召他们来到射猎野鸡的围场,沈怀文说:“暴风骤雨如此急迫,不是圣体所应该承受的。”王接着说:“沈怀文的启奏,应该听。”还未等江智渊接着说,孝武帝已是眼睛盯着弓箭,面带怒色说:“你想仿效颜竣吗?为什么要经常来管别人的事情?”接着,又说:“颜竣这小子,我至今仍恨不得先把他的脸抽个稀烂。”孝武帝每次在宴请时,都下令在座者必须喝崐得酩酊大醉,然后再对他们极力嘲讽、戏谑。沈怀文一向不喝酒,而且又不喜欢戏弄玩笑,孝武帝认为沈怀文是故意和自己作对。谢庄曾经警告过沈怀文,说:“你每次都和别人不一样,这样,又怎么能长久下去呢?”沈怀文回答说:“我从小就这个样子,哪里是一个早晨就能改变过来的!我并不是要故意和别人不一样,这不过是天性所致罢了。”于是,孝武帝命令沈怀文出任晋安王刘子勋的征虏长史,兼领广陵太守。
怀文诣建康朝正,事毕遣还,以女病求申期,至是犹未发;免官,禁锢十年。怀又卖宅,欲还东,上闻,大怒,收付廷尉,丁未,赐怀文死。怀文三子,澹、渊、冲,行哭为怀文请命,见者伤之。柳元景欲救怀文,言于上曰:“沈怀文三子,涂炭不可见;愿陛下速正其罪。”上竟杀之。
沈怀文到达建康参加朝廷举行的元旦朝拜后,孝武帝命令他返回任所。当时,沈怀文因为女儿生病,所以请求延长回去的期限,直到这时他还没有启程。于是,孝武帝免除沈怀文的官职,禁止从政十年。沈怀文将自己在京城的房宅卖了,想要东下回到吴兴老家。孝武帝听说后,怒不可遏,下令逮捕他收交廷尉,丁未(二十七日),命令沈怀文自杀。沈怀文的三个儿子,沈澹、沈渊、沈冲,一路哭着奔走,为父亲沈怀文请求饶命,沿途看见的人,无不为之难过。柳元景想要救沈怀文,就对孝武帝说:“沈怀文的三个儿子,悲痛难过,祈愿陛下快点适当地为沈怀文定罪。”最后,孝武帝还是杀了沈怀文。
[7]夏,四月,淑仪殷氏卒。追拜贵妃,谥曰宣。上痛悼不已,精神为之罔罔,颇废政事。
[7]夏季,四月,孝武帝的宠姬殷淑仪孙去世,追赠为贵妃,谥号为宣。孝武帝为殷淑仪的死伤心不已,不断凭吊,以致于精神恍惚,无心处理朝廷政事。
[8]五月,壬寅,太宰义恭解领司徒。
[8]五月,壬寅(二十三日),刘宋太宰刘义恭被解除司徒兼职。
[9]六月,辛酉,东昌文穆公刘延孙卒。
[9]六月,辛酉(十二日),刘宋东昌文穆公刘延孙去世。
[10]庚午,魏主如阴山。
[10]庚午(二十一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11]魏石楼胡贺略孙反,长安镇将陆真讨平之。魏主命真城长蛇镇。氐豪仇檀反,真讨平之,卒城而还。
[11]北魏石楼胡贺略孙起兵反叛,长安镇将陆真前去讨伐,平定了这起事件。北魏国主命令陆真兴建长蛇镇。氐人豪族仇檀又起兵反叛,陆真前去讨平,修建完长蛇镇后返回。
[12]秋,七月,壬寅,魏主如河西。
[12]秋季,七月,壬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13]乙未,立皇子子云为晋陵王;是日卒,谥曰孝。
[13]乙未(十七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云为晋陵王。当天,刘子云去世,谥号孝。
[14]初,晋庾冰议使沙门敬王者,桓玄复述其议,并不果行。至是,上使有司奏曰:“儒、法枝派,名、墨条分,至于崇亲严上,厥猷靡爽。唯浮图为教,反经提传,拘文蔽道,在末弥扇。夫佛以谦卑自牧,忠虔为道,宁有屈膝四辈而简礼二亲,稽颡耆腊而直体万乘者哉!臣等参议,以为沙门接见,比当尽虔;礼敬之容,依其本俗。”九月,戊寅,制沙门致敬人主。及废帝即位,复旧。
[14]当初,东晋中书监庾冰建议,让僧徒恭敬帝王,太尉桓玄以后又再次提出这项建议,最后都没有成功。到了这时,孝武帝命令有关部门上奏,说:“儒家和法家是不同的流派,名家和墨家有明显的区别,但他们主张崇拜祖先、尊敬皇帝,因此他们的主旨没有细微的差别。只有佛教,把自己的教义当作经典,加以阐释宣传,用他们的教义去蒙蔽真正的道义,近来,这种行为更加猖狂。佛是用谦卑来约束自己,是以忠诚作为自己行事的尺度,怎么能只对四圣跪拜,而对自己的父母却简慢无礼呢?怎么能只对老僧叩头,而却和皇帝平起平坐呢?我们建议,要让僧徒晋见皇帝,而且应当恭敬、虔诚。至于礼节上的恭敬程度,可以依照原有的习俗进行。”九月,戊寅(初一),制定了僧徒恭敬皇帝的一些实施办法。废帝即位后,又恢复如初了。
[15]乙未,以尚书右仆射刘遵考为左仆射,丹杨尹王僧朗为右仆射。僧朗,之父也。
[15]乙未(十八日),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刘遵考为左仆射,丹杨尹王僧朗为右仆射。王僧朗是王的父亲。
[16]冬,十月,壬申,葬宣贵妃于龙山。凿冈通道数十里,民不堪役,死亡甚众;自江南葬埋之盛,未之有也。又为之别立庙。
[16]冬季,十月,壬申(二十五日),孝武帝在龙山埋葬了宣贵妃,在山上开凿山路几十里,老百姓忍受不了这一艰苦的劳役,死亡、逃走的人很多。自从江南有葬礼以来,这一葬礼的隆重场面,还从来没有过。又给宣贵妃另建了一座祭庙。
[17]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来聘。
[17]北魏派遣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前来刘宋朝廷聘问。
[18]辛巳,加尚书令柳元景司空。
[18]辛巳(初五),刘宋朝廷加授尚书令柳元景为司空。
[19]壬寅,魏主还平城。
[19]壬寅(二十六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20]南徐州从事史范阳祖冲之上言,何承天历疏舛犹多,更造新历,以为:“旧法,冬至日有定处,未盈百载,辄差二度。今令冬至日度,岁岁微差,将来久用,无烦屡改。又,子为辰首,位在正北;虚为北方列宿之中。今历,上元日度,发自虚一。又,日辰之号,甲子为先;今历,上元岁在甲子。又,承天法,日、月、五星各自有元。今法,交会、迟疾,悉以上元岁首为始。”上令善历者难之,不能屈。会上晏驾,不果施行。
[20]南徐州从事史、范阳人祖冲之上书孝武帝说,何承天制定的历法错误,疏漏的地方还是很多,所以,他又另外制定了一部新历法,他认为:“现在使用的历法,将冬至的节气固定在某一天,这样一来,每不到一百年,就会相差二度。如今要制定的新历法,是把冬至放到年终,每年只有微小的差距,将来长期使用下去,那么就不用再多次改动。另外,现行的历法是把‘子’作为‘辰’的开头,位置在正北方。‘虚’又排列在北方各个星座之中。将要制订的历法,则是把上元放在年终,从虚一开始。另外,现行的历法是把日月星辰的标志,以甲子作为开头放在最前面。新历法则是将上元每年放在甲子上。另外,何承天的历法,是日、月、五星各自都有自己的元。而新的历法则是将日、月、五星的交会以及运行的快慢,全都以上元的岁首作为开始。”孝武帝命令对历法有研究的人同祖冲之辩论,但驳不倒祖冲之。不久,正赶上孝武帝驾崩,所以,祖冲之的新历法也没能实施起来。
七年(癸卯、463)
七年(癸卯,公元463年)
[1]春,正月,丁亥,以尚书右仆射王僧朗为太常,卫将军颜师伯为尚书仆射。
[1]春季,正月,丁亥(十二日),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王僧明朗太常、卫将军,颜师伯为尚书仆射。
上每因晏集,使群臣自相潮讦以为乐。吏部郎江智渊素恬雅,渐不会旨。尝使智渊以王僧朗戏其子。智渊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戏!”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僧安,智渊之父也。智渊伏席流涕,由是恩宠大衰。又议殷贵妃谥曰怀,上以为不尽美,甚衔之。他日与群臣乘马至贵妃墓,举鞭指墓前石柱,谓智渊曰:“此上不容有‘怀’字!”智洲益惧,竟以忧卒。
孝武帝每次在宴请饮酒时,都命令臣属们彼此之间相互嘲讽、攻击,以此取乐。吏部郎江智渊平素安恬、文雅,他的行为慢慢不合孝武帝心意。孝武帝曾经让江智渊传令,让王僧朗嘲弄自己的儿子王。江智渊严肃地说:“恐怕不应该有这样的玩笑!”孝武帝大怒说:“江僧安真是一个大傻瓜,傻瓜同情傻瓜。”江僧安是江智渊的父亲。江智渊立刻把脸埋在座席上,痛哭流涕。从此,孝武帝对他的宠爱大为减弱。江智渊又提议追谥殷贵妃为怀贵妃,孝武帝认为这不是个最美的名号,所以,对江智渊更加怀恨在心。某一天,孝武帝和大臣骑马来到殷贵妃的坟墓,孝武帝举起鞭子,指着墓前的石柱,对江智渊说:“这上面不能有怀字。”江智渊更加恐惧,最后,竟因忧虑过度,去世。
[2]己丑,以尚书令柳元景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2]己丑(十四日),朝廷任命尚书令柳元景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二月,甲寅,上巡南豫、南兖二州;丁卯,校猎于乌江;壬戌,大赦;甲子,如瓜步山;壬申,还建康。
[3]二月,甲寅(初九),孝武帝巡视南豫州和南兖州。丁卯(十二日),在乌江比试狩猎。壬戌(十七日),宣布大赦。甲子(十九日),孝武帝前往瓜步山。壬申(二十七日),返回建康。
[4]夏,四月,甲子,诏:“自非临军战陈,并不得专杀,其罪应重辟者,皆先上须报;违犯者以杀人论。”
[4]夏季,四月,甲子(二十日),孝武帝颁下诏令:“任何官将,如果不是在战场上与敌人作战,一律不得随便利用权力杀人。罪行严重,应该重判斩首的罪犯,必须先向朝廷呈报,等候批准。如有违犯这一诏令的,即以杀人罪处罚。”
[5]五月,丙子,诏曰:“自今刺史、守宰,动民兴军,皆须手诏施行;唯边隅外警及奸衅内发,变起仓猝者,不从此例。”
[5]五月,丙子(初二),孝武帝再次颁下诏令:“从今以后,刺史、守宰动员百姓发起军队,都必须按照手诏实行。只有边疆偏远地区有敌人进犯,或宫廷内突然发生奸佞作乱,可以不在此限。”
[6]戊辰,以左民尚书蔡兴宗、左卫将军袁粲为吏部尚书。粲,淑之兄子也。
[6]戊辰(初四),朝廷任命左民尚书蔡兴宗、左卫将军袁粲为吏部尚书。袁粲是袁淑哥哥的儿子。
上好狎侮群臣,自太宰义恭以下,不免秽辱。常呼金紫光禄大夫王玄谟为老伧,仆射刘秀之为老悭,颜师伯为;其余短、长、肥、瘦,皆有称目。黄门侍郎宗灵秀体肥,拜起不便,每至集会,多所赐与,欲其瞻谢倾踣,以为欢笑。又宠一昆仑奴,令以杖击群臣,尚书令柳元景以下皆不能免;唯惮蔡兴宗方严,不敢侵。颜师伯谓仪曹郎王耽之曰:“蔡尚书常免昵戏,去人实远。”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严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尝相召。蔡尚书今日谓能负荷矣。”
孝武帝喜欢捉弄、侮辱手下臣属们,从太宰刘义恭以下的大臣,没有一个人没被污言秽语侮辱过。孝武帝经常把金紫光禄大夫王玄谟叫做“北方佬”,把仆射刘秀之喊做“老抠门”,把颜师伯叫做“大板牙”,其他无论是高矮、胖瘦,都给起过外号。黄门侍郎宗灵秀身体肥胖,叩拜后起身很不方便,每次聚会,孝武帝偏偏不断赏赐给他东西,就是想要看他跌跌撞撞谢恩的样子,以此取笑。孝武帝还宠爱一个昆仑奴,他经常让昆仑奴拿着棍棒殴击各位官员,自尚书令柳元景以下,都不免挨打。这个昆仑奴只忌惮蔡兴宗的方正严肃,不敢戏弄。颜师伯对仪曹郎王耽之说:“蔡尚书能经常免遭戏弄,和普通人相距实在太远。”王耽之回答说:“以前,蔡豫章在宰相府时,也是以方正严肃、不苟言笑而免于嘲弄,而武帝在举办私人欢宴时,也从不邀请蔡豫章参加。今天的蔡尚书可以说是能继承他父亲的优秀品德了。”
[7]壬寅,魏主如阴山。
[7]壬寅(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8]六月,戊辰,以秦郡太守刘德愿为豫州刺史。德愿,怀慎之子也。
[8]六月,戊辰(二十五日),朝廷任命秦郡太守刘德愿为豫州刺史。刘德愿是刘怀慎的儿子。
上既葬殷贵妃,数与群臣至其墓,谓德愿曰:“卿哭贵妃,悲者当厚赏。”德愿应声恸哭,抚膺擗踊,涕泗交流。上甚悦,故用豫州刺史以赏之。上又令医术人羊志哭贵妃,志亦呜咽极悲。他日有问志者曰:“卿那得此副急泪?”志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
孝武帝安葬了殷贵妃后,几次和臣属来到殷贵妃的墓前凭吊。他对刘德愿说:“你哭殷贵妃,如果哭得很悲伤,我就厚厚地赏赐你。”话刚说完,刘德愿已经失声痛哭起来,捶胸顿足,眼泪、鼻涕都流到了一起。孝武帝大为高兴,就把豫州刺史的官职赏赐给了他。孝武帝又命令医师羊志也哭殷贵妃,羊志也鸣鸣咽咽地哭得极其悲痛。过了些日子,有人问羊志:“你从哪里这么快弄来了这些眼泪?”羊志回答说:“我那时不过是哭自己死去了的小妾罢了。”
上为人,机警勇决,学问博洽,文章华敏;省读书奏,能七行俱下。又善崐骑射,而奢欲无度。自晋氏渡江以来,宫室草创,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晋孝武末,始作清暑殿。宋兴,无所增改。上始大修宫室,土木被锦绣,嬖妾幸臣,赏赐倾府藏。坏高祖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障,壁上挂葛灯笼、麻蝇拂。侍中袁因盛称高祖俭素之德。上不答,独曰:“田舍公得此,已为过矣。”,淑之兄子也。
孝武帝为人机警、勇敢、果断、迅速,他学问渊博,文章写得敏捷华丽,他阅读书信或奏章能一目七行。同时,他又善于骑马和射箭,但是,他奢侈、纵欲没有节制。从东晋渡过长江南下以来,宫殿都是草草建造的,朝会或宴请也不过在东堂或西堂而已。晋孝武帝末年才建造了清暑殿。刘宋兴起后,也没有什么增加或改动。到了孝武帝,就开始大兴土木,扩建宫室,墙上和柱子上都用锦绣装饰。对他宠爱的妻妾和臣属的赏赐,把国库内所有的东西都拿空了。他曾经毁掉武帝刘裕住过的屋子,在那里兴建了玉烛殿,和手下大臣一起前去观看,旧屋床头上还有一截土墙,墙上挂着麻葛灯笼和麻线蝇拂。侍中袁看完,盛赞武帝节俭朴素的品德。孝武帝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庄稼汉得到这种享受已经是很过分的了。”袁是袁淑哥哥的儿子。
[9]秋,八月,乙丑,立皇子子孟为淮南王,子产为临贺王。
[9]秋季,八月,乙丑(二十三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孟为淮南王,刘子产为临贺王。
[10]丙寅,魏主畋于河西;九月,辛巳,还平城。
[10]丙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在河西打猎。九月,辛巳(初九),返回平城。
[11]庚寅,以新安王子鸾兼司徒。
[11]庚寅(十八日),刘宋朝廷任命新安王刘子鸾兼任司徒。
[12]丙申,立皇子子嗣为东平王。
[12]丙申(二十四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嗣为东平王。
[13]冬,十月,癸亥,以东海王为司空。
[13]冬季,十月,癸亥(二十二日),朝廷任命东海王刘为司空。
[14]己巳,上校猎姑孰。
[14]己巳(二十八日),孝武帝到姑孰比试打猎。
[15]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来聘。明根奉使三返,上以其长者,礼之有加。
[15]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前来刘宋聘问。游明根担任北魏使节,曾三次出使刘宋,孝武帝因为他年龄大,对他特别礼遇。
[16]十一月,癸巳,上习水军于梁山。
[16]十一月,癸巳(二十二日),孝武帝在梁山训练水军。
十二月,丙午,如历阳。
十二月,丙午(初六),孝武帝前往历阳。
甲寅,大赦。
甲寅(十四日),刘宋实行大赦。
[17]己未,太宰义恭加尚书令。
[17]己未(十九日),朝廷加授太宰刘义恭为尚书令。
[18]癸亥,上还建康。
[18]癸亥(二十三日),孝武帝回到建康。
八年(甲辰、464)
八年(甲辰,公元464年)
[1]春,正月,丁亥,魏主立其弟云为任城王。
[1]春季,正月,丁亥(十七日),北魏国主封立他的弟弟拓跋云为任城王。
[2]戊子,以徐州刺中新安王子鸾领司徒。
[2]戊子(十八日),孝武帝任命徐州刺史,新安王刘子鸾兼任司徒。
夏,闰五月,壬寅,太宰义恭领太尉。
夏季,闰五月,壬寅(初五),朝廷任命太宰刘义恭兼任太尉。
[3]上末年尤贪财利,刺史、二千石罢还,必限使献奉,又以蒲戏取之,要令罄尽乃止。终日酣饮,少有醒时。常凭几昏睡,或外有奏事,即肃然整容,无复酒态。由是内外畏之,莫敢驰惰。庚申,上殂于玉烛殿。遗诏:“太宰义崐恭解尚书令,加中书监;以骠骑将军、南兖州刺史柳元景领尚书令,入居城内。事无巨细,悉关二公,大事与始兴公沈庆之参决;若有军旅,悉委庆之;尚书中事,委仆射颜师伯;外监所统,委领军将军王玄谟”。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年十六;大赦。吏部尚书蔡兴宗亲奉玺绶,太子受之,傲惰无戚容。兴宗出,告人曰:“昔鲁昭不戚,叔孙知其不终,家国之祸,其在此乎!”
[3]孝武帝晚年,更是贪财好利,凡是刺史、二千石官员免官回京时,一定限令他们进献贡奉,同时,还和他们一块儿赌博,直到把他们的钱赢光才停止。他整天都是开怀畅饮,很少有清醒的时候。经常是伏在案几上昏睡过去,有时一旦外面有急事呈奏,他马上抖擞精神,整理好容装,一点酒意都没有了。因此,内臣外属们,对他都十分畏惧,没有一个人敢做事懈怠。庚申(二十三日),孝武帝在玉烛殿去世。留下遗诏说:“免去太宰刘义恭的尚书令一职,加授中书监。任命骠骑将军、南兖州刺史柳元景兼任尚书令,进入内城居住。朝廷事务,无论大小,全都要奏启二人。国家大事要和始兴公沈庆之商量决定。如果有军务,就全都委托沈庆之处理。尚书府的事务,托付给仆射颜师伯处理。统领外监事务,交给领军将军王玄谟处理。”这一天,太子刘子业登基即位,时年十六岁,下令大赦。吏部尚书蔡兴宗亲自将玉玺捧上来,交给刘子业,刘子业接了过来,可是,他态度懈怠无礼,脸上一点悲哀的样子都没有。蔡兴宗退出来,对人说:“从前,鲁昭公即位时,毫无悲伤之色,叔孙穆子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今,刘宋国家的灾祸,莫非就要在他身上出现吗?”
[4]甲子,诏复以太宰义恭录尚书事,柳元景加开府仪同三司,领丹杨尹,解南兖州。
[4]甲子(二十七日),诏令太宰刘义恭再任录尚书事。加封柳元景为开府仪同三司,兼任丹杨尹,免去南兖州刺史之职。
[5]六月,丁亥,魏主如阴山。
[5]六月,丁亥(二十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6]秋,七月,己亥,以晋安王子勋为江州刺史。
[6]秋季,七月,己亥(初二),任命晋安王刘子勋为江州刺史。
[7]柔然处罗可汗卒,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改元永康。部真帅众侵魏;辛丑,魏北镇游军击破之。
[7]柔然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予成继立,号为受罗部真可汗。改年号为永康。郁久闾予成率军南下侵犯北魏。辛丑(初四),北魏北方镇守的流动军队击败郁久闾予成。
[8]壬寅,魏主如河西。高车五部相聚祭天,众至数万。魏主亲往临视之,高车大喜。
[8]壬寅(初五),北魏国主前往河西。高车五个部落聚集在一起,举行祭天仪式,人数达数万之多。北魏国主亲自前往观看,高车人大为高兴。
[9]丙午,葬孝武皇帝于景宁陵,庙号世祖。
[9]丙午(初九),在景宁陵将孝武帝安葬,庙号称为世祖。
[10]庚戌,尊皇太后日太皇太后,皇后日皇太后
[10]庚戌(十三日),刘子业尊祖母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尊母亲皇后王氏为皇太后。
[11]乙卯,罢南北二驰道,及孝建以来所改制度,还依元嘉。尚书蔡兴宗于都座慨然谓颜师伯曰:“先帝虽非盛德之主,要以道始终。三年无改,古典所贵。今殡宫始撤,山陵未远,而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虽复禅代,亦不至尔。天下有识,当以此窥人。”师伯不从。
[11]乙卯(十八日),刘子业下令废掉南北御用大道,废除孝建年以来更改的规章制度,恢复元嘉时代的制度。吏部尚书蔡兴宗在都座,不禁感慨地对颜师伯说:“先帝虽然并不是品德极高的皇帝,总的说来他还始终没有离开正路。三年不改父亲的制度,这是古代经典认为难能可贵的事。如今,先帝的祭堂刚刚撤掉,还没有离开他的墓陵多远,那时所有的规章制度,不管它对错、好坏,就要一律削砍改变。虽然这是改朝换代,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天下有识之士,可以据此判断一个人。”颜师伯不这样认为。
太宰义恭素畏戴法兴、巢尚之等,虽受遗辅政,而引身避事,由是政归近习。法兴等专制朝权,威行近远,诏敕皆出其手;尚书事无大小,咸取决焉,义恭与颜师伯但守空名而已。
太宰刘义恭平素一直害怕戴法兴、巢尚之等人,虽然他接受遗命辅佐朝政,但他总是退缩不愿多管政事。所以,大权实际上是握在皇帝身边的宠臣手里。戴法兴等人专权独断,威势使远近的人们都很害怕。皇帝的诏令、文告,一概出自他们之手。尚书事务,无论大小巨细,也都由他们全权决定。刘义恭和颜师伯实际上不过是守空名而已。
蔡兴宗自以职管铨衡,每至上朝,辄为义恭陈登贤进士之意,又箴规得失,博论朝政。义恭性挠,阿顺法兴,恒虑失旨,闻兴宗言,辄战惧无答。兴宗每奏选事。法兴、尚之等辄点定回换,仅有在者。兴宗于朝堂谓义恭、师伯曰:“主上谅暗,不亲万机;而选举密事,多被删改,复非公笔,亦不如是何天子意!”数与义恭等争选事,往复论执。义恭、法兴皆恶之。左迁兴宗新昌太守;既而以其人望,复留之建康。
吏部尚书蔡兴宗自认为自己的职权是管理铨选授官,所以,每到上朝时,他都要向刘义恭谈论举荐贤能人才的意思,又不时地检讨得失,多方议论朝政。刘义恭性格怯懦、屈从,对戴法兴极尽阿谀顺从,常常害怕不对他们的心思。他每次听蔡兴宗这么说,就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回答一句。蔡兴宗每次呈奏要任命的名单,戴法兴和巢尚之等人就圈圈点点、反复更换,很少能保住名单上所列的人选。蔡兴宗在朝堂上对刘义恭和颜师伯说:“主上正值守丧期间,不能亲自处理纷繁的朝政,而选任官员是朝廷秘密大事,可是,每次都要被删、涂改,涂改的笔迹又不是你们的,也不知这是不是天子的意思。”蔡兴宗多次跟刘义恭等争论任选官员的事情,来来回回各执己见。刘义恭和戴法兴等人都很讨厌他。于是,就把蔡兴宗贬到新昌任太守。不久,又因蔡兴宗声望太高,又把他留在建康。
[12]丙辰,追立何妃曰献皇后。
[12]丙辰(十九日),刘子业追封已去世的太子妃何令婉为献皇后。
[13]乙丑,新安王子鸾解领司徒。戴法兴等恶王玄谟刚严,八月,丁卯,以玄谟为南徐州刺史。
[13]乙丑(二十八日),新安王刘子鸾被解除司徒兼职。戴法兴等人讨厌王玄谟的刚毅严正,八月,丁卯(初一),任命王玄谟为南徐州刺史。
[14]王太后疾笃,使呼废帝。帝曰:“病人间多鬼,那可往!”太后怒,谓侍音:“取刀来,剖我腹,那得生宁馨儿!”己丑,太后殂。
[14]皇太后王宪病势严重,派人去叫废帝刘子业。废帝说:“病人房子里鬼多,我怎么能去。”王太后气得大怒,对身旁侍者说:“拿把刀来,剖开我肚子看看,我怎么会生出这种东西。”己丑(二十三日),王太后去世。
[15]九月,辛丑,魏主还平城。
[15]九月,辛丑(初五),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6]癸卯,以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特进、右光禄大夫。
[16]癸卯(初七),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特进、右光禄大夫。
[17]乙卯,葬文穆皇后于景宁陵。
[17]乙卯(十九日),刘子业在景宁陵安葬母亲文穆皇后。
[18]冬,十二月,壬辰,以王畿诸郡为扬州,以扬州为东扬州。癸巳,以豫章王子尚为司徒、扬州刺史。
[18]冬季,十二月,壬辰(二十八日),刘宋朝廷把王畿各个郡划为扬州,把现在的扬州仍称东扬州。癸巳(二十九日),任命豫章王刘子尚为司徒、扬州刺史。
是岁,青州移治东阳。
这年,朝廷又把青州州府移回东阳。
宋之境内,凡有州二十二,郡二百七十四,县千二百九十九,户九十四万有奇。东方诸郡连岁旱饥,米一升钱数百,建康亦至百余钱,饿死什六七。
刘宋国境内,总共有二十二个州、二百七十四个郡、一千二百九十九个县、九十四万多户。东边各郡经常连年干旱,出现饥荒,买一升米要几百钱,建康也达到了一百多钱,因此,十分之六七的人都被饿死了。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卷(回目录)
宋纪十二 太宗明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乙巳、465)
宋纪十二 宋明帝泰始元年(乙巳,公元465年)
[1]春,正月,乙未朔,废帝改元永光,大赦。
[1]春季,正月,乙未朔(初一),刘宋废帝刘子业改年号为永光。实行大赦。
[2]丙申,魏大赦。
[2]丙申(初二),北魏实行大赦。
[3]二月,丁丑,魏主如楼烦宫。
[3]二月,丁丑(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往楼烦宫。
[4]自孝建以来,民间盗铸滥钱,商货不行。庚寅,更铸二铢钱,形式转细。官钱每出,民间即模效之,而更薄小,无轮郭,不磨,谓之“耒子”。
[4]孝武帝即位后,民间私自滥造劣等钱币越来越厉害,商贾活动无法进行。庚寅(二十七日),改铸二铢钱,样式上转为细小。朝廷铸制的官钱,每次流通起来,民间就立刻模仿铸制,而且比官钱更薄更小,没有轮廓,也不加工磨平,被称为“耒子”。
[5]三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5]三月,乙巳(十二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6]夏,五月,癸卯,魏高宗殂。初,魏世祖经营四方,国颇虚耗,重以内难,朝野楚楚。高宗嗣之,与时消息,静以镇之,怀集中外,民心复安。甲辰,太子弘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皇太后。
[6]夏季,五月,癸卯(十一日),北魏国主文成帝拓跋浚去世。当初,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四处出兵,扩大疆土,国力空虚,再加上朝廷内部不断发生变乱,使朝廷官属与老百姓都十分痛苦。文成帝拓跋浚即位后,按照节令使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心种植,尽量减少高压手段,实行怀柔统治,安抚远近内外民众,民心又安定下来了。甲辰(十二日),太子拓跋弘继承帝位,下令大赦,尊皇后冯氏为皇太后。
显祖时年十二,侍中、车骑大将军乙浑专权,矫诏杀尚书杨保年、平阳公贾爱仁、南阳公张天度于禁中。侍中、司徒、平原王陆丽治疾于代郡温泉,乙浑使司卫监穆多侯召之。多侯谓丽曰:“浑有无君之心。今宫车晏驾,王德望素,奸臣所忌,宜少淹留以观之;朝廷安静,然后入,未晚也。”丽曰:“安有闻君父之丧、虑患而不赴者乎!”即驰赴平城。乙浑所为多不法,丽数争之。戊申,浑又杀丽及穆多侯。多侯,寿之弟也。己酉,魏以浑为太尉、录尚书事,东安王刘尼为司徒,尚书左仆射代人和其奴为司空。殿中尚书顺阳公郁谋诛乙浑,浑杀之。
北魏献文帝拓跋弘这年十二岁。所以朝廷大权都握在侍中、车骑大将军乙浑手里。乙浑假传圣旨,在禁中杀害了尚书杨保年、平阳公贾爱仁、南阳公张天度。此时,侍中、司徒、平原王陆丽正因病在代郡温泉治疗,乙浑就派司卫监穆多侯前去征召他回京。穆多侯对陆丽说:“乙浑已有反叛的心意,如今,先帝刚刚晏驾,大王您又是素来德高望重的,被奸佞贼臣所忌恨,所以,您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听听动静再说。待朝廷安静下来再回去也不晚啊。”陆丽说:“哪有听说君父死了,忧虑自己的得失安危而不前去奔丧的人?”说完,就骑马赶往平城。乙浑所作所为大多不合法制,陆丽多次和他争辩。戊申(十六日),乙浑又杀了陆丽和穆多侯。穆多侯是穆寿的弟弟。己酉(十七日),北魏任命乙浑为太尉、录尚书事,东安王刘尼为司徒,尚书左仆射代郡人和其奴为司空。殿中尚书顺阳公拓跋郁图谋诛杀乙浑,乙浑把他杀了。
[7]壬子,魏以准南王它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凉州。
[7]壬子(二十日),北魏任命准南王拓跋它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宁凉州。
[8]魏开酒禁。
[8]北魏解除禁酒令。
[9]壬午,加柳元景南豫州刺史,加颜师伯丹杨尹。
[9]壬午(二十一日),刘宋加授柳元景为南豫州刺史,加授颜师伯为丹杨尹。
[10]秋,七月,癸巳,魏以太尉乙浑为丞相,位居诸王上;事无大小,皆崐决于浑。
[10]秋季,七月,癸巳(初二),北魏任命太尉乙浑为丞相,位居各位王之上。朝廷事务无论大小,都要由乙浑决定。
[11]废帝幼而狷暴。及即位,始犹难太后、大臣及戴法兴等,未敢自恣。太后既殂,帝年渐长,欲有所为,法兴辄抑制之,谓帝曰:“官所为如此,欲作营阳邪!”帝稍不能平。所幸阉人华愿儿,赐与无算,法兴常加裁减,愿儿恨之。帝使愿儿于外察听风谣,愿儿言于帝曰:“道路皆言‘宫中有二天子:法兴真天子,官为赝天子。’且官居深宫,与人物不接,法兴与太宰、颜、柳共为一体,往来门客恒有数百,内外士庶莫不畏服。法兴是孝武左右,久在宫闱;今与他人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复官有。”帝遂发诏免法兴,遣还田里,仍徙远郡。八月,辛酉,赐法兴死;解巢尚之舍人。
[11]刘宋废帝年纪幼时就急躁粗暴。即位后,开始时他还多多少少接受母亲王太后、大臣以及戴法兴等人的管束,不敢放任。王太后去世后,他也慢慢长大了,他想要有所作为,但每次戴法兴都加以阻挠,对他说:“你这么乱做,难道是想要当营阳王吗?”废帝听到这种威吓,心里越来越不高兴。废帝庞爱小太监华愿儿,赏赐给他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戴法兴经常加以限制,减少这一支出,华愿儿因此恨戴法兴。废帝令华愿儿到宫廷外打听老百姓对朝廷的议论,华愿儿对废帝说:“外面人们都说‘皇宫内有两个天子,戴法兴是真天子,您是假天子。’况且,您住在深宫之内,和外边没有接触,戴法兴和太宰刘义恭、颜师伯、柳元景是结为一体,他们门下来往的宾客,总有数百人之多,内外官民对他们没有不畏惧、服从的。戴法兴又是孝武帝的左右亲信,在宫廷内已经很久了,如今,他和别人合为一家,我深怕您这个位子不再会属于您所有。”废帝立刻下诏罢免了戴法兴,遣返他回到农村老家,又把他放逐到边远的郡县。八月,辛酉(初一),又命戴法兴自杀,免去巢尚之的中书通事舍人之职。
员外散骑侍郎东海奚显度,亦有宠于世祖。常典作役,课督苛虐,捶扑惨毒,人皆苦之。帝常戏曰:“显度为百姓患,比当除之。”左右因唱诺,即宣旨杀之。
员外散骑常侍、东海人奚显度,也受过孝武帝的宠爱,曾负责建筑方面的事务,他监督苛刻,暴虐肆行,对干活的人动不动就残酷地鞭打一通,所以,人们都感到痛苦。废帝曾戏笑说:“奚显度是老百姓的祸患,不久就该除掉他。”而左右竟当真顺势答应下来,马上传达圣旨,杀了奚显度。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卿、丹杨尹颜师伯居权日久,骄奢淫恣,为衣冠所疾。帝欲亲朝政,庚午,以师伯为尚书左仆射,解卿、尹,以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分其权任。师伯始惧。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卿、丹杨尹颜师伯把持朝廷大权很久,他骄奢淫逸,受到士族们的忌恨。废帝打算亲自处理朝政,庚午(初十),任命颜师伯为尚书左仆射,免去他的卫尉卿和丹杨尹的职务,又任命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和颜师伯分权行事。颜师伯这才开始感到害怕。
初,世祖多猜忌,王公、大臣,重足屏息,莫敢妄相过从。世祖殂,太宰义恭等皆相贺曰:“今日始免横死矣。”甫过山陵,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等声乐酣饮,不舍昼夜;帝内不能平。既杀载法兴,诸大臣无不震慑,各不自安;于是元景、师伯密谋废帝,立义恭,日夜聚谋,而持疑不能决。元景以其谋告沈庆之;庆之与义恭素不厚,又师伯常专断朝事,不与庆之参怀,谓令史曰:“沈公,爪牙耳,安得预政事!”庆之恨之,乃发其事。
当初,孝武帝对人十分猜忌,所以,王公大臣们都十分谨慎行事,没有谁敢随便来往。孝武帝去世,太宰刘义恭等人都互相庆贺,说:“到今天才可免于横祸而死了。”刚刚将孝武帝安葬完毕,刘义恭就和柳元景、颜师伯等人观歌听曲,开怀畅饮,不分昼夜。废帝心中大为不满。戴法兴被杀以后,各位大臣无不感到震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于是,柳元景和颜师伯秘密策划,要废掉刘子业,立刘义恭为皇帝。他们日日夜夜聚集在一起策划、筹谋,但始终犹豫不定。柳元景把这一密谋偷偷告诉了沈庆之,沈庆之和刘义恭平日关系就不好,而颜师伯又经常独断专行,从不和沈庆之商议,他对尚书令史说:“沈庆之不过是个爪牙而已,哪里能参预朝廷政事!”所以,沈庆之对颜师伯一直恨之入骨,为此,他竟把柳元景等人的预谋告发了。
癸酉,帝自帅羽林兵讨义恭,杀之,并其四子。断绝义恭支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谓之“鬼目粽”。别遣使者称诏召柳元景,以兵随之。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祸至,入辞其母,整朝服乘车应召。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帅左右壮士欲拒命,元景苦禁之。既出巷,军士大至,元景下车受戮,容色恬然;并其八子、六弟及诸侄。获颜师伯于道,杀之,并其六子。又杀廷尉刘德愿。改元景和,文武进位二等。遣使诛湘州刺史江夏世子伯禽。自是公卿以下,皆被捶曳如奴隶矣。
癸酉(十三日),废帝亲自率领羽林军讨伐刘义恭,杀了刘义恭及他的四个儿子。又将刘义恭的身体肢解,把胃肠挑出来,把眼睛剜出来,然后用蜜糖浸渍,称它为“鬼目粽”。同时,废帝又另外派遣使者前去柳元景家里,征召柳元景,并派士兵跟在使者左右,柳元景的左右侍从赶快跑来告诉柳元景,说“兵刃非同往常”。柳元景知道大祸来临,他进去和母亲辞别,然后,镇定自若,穿上朝服,乘车前去应召。柳元景的弟弟、车骑司马柳叔仁穿着战服,率领左右壮士打算拒绝听命,柳元景苦苦劝阻。等到柳元景走出巷口,行刑军士已经到达,于是,柳元景下车,接受斩首,临刑前,他面色安然,从容镇定。柳元景的六个弟弟、八个儿子及各个侄子也同遭杀戮。同时,又在路上抓获了颜师伯,将其斩首,颜师伯的六个儿子也被诛杀。废帝又下令杀了廷尉刘德愿。改年号为景和,文武官员全都提升二级。废帝派遣使者杀了湘州刺史、江夏王世子刘伯禽。从此,公卿以下官员都随时会像奴隶一样被殴打侮辱。
初,帝在东宫,多过失,世祖欲废之而立新安王子鸾,侍中袁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世祖乃止;帝由是德之。既诛群公,欲引进,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与尚书右丞徐爰皆以诛义恭等功,赐爵县子。
最初,废帝在东宫时,经常出现过失,所以,孝武帝想要废黜他,而立新安王刘子鸾为太子,但是,侍中袁大赞刘子业称“太子喜爱学习,有日求进取的美德”,孝武帝这才作罢。废帝为此十分感激袁。等到各位大臣被诛杀以后,废帝就打算引用并提升袁,让他掌管朝政,于是把他提升为吏部尚书,他和尚书右丞徐爰一样,都因诛杀刘义恭等人有功,二人被赐爵,封为县子。
徐爰便僻善事人,颇涉书传,自元嘉初,入侍左右,豫参顾问;既长于附会,又饰以典文,故为太祖所任遇;大明之世,委寄尤重。时殿省旧人多见诛逐,唯爰巧于将迎,始终无迕;废帝待之益厚,群臣莫及。帝每出,常与沈庆之及山阴公主同辇,爰亦预焉。
徐爰精于逢迎谄媚,懂得怎样取悦他人,也涉猎过很多诗书史传,自从元嘉初年,他就进入皇宫做皇帝的左右侍从,参加商议决断朝廷的一些事务,他既长于附和逢迎,而且又能用一些经典词句装饰自己,因此,很受文帝的信任。孝武帝时,对他更为信任。当时,正赶上宫廷、朝廷里的旧人大多被诛杀或被放逐,只有徐爰一人工于心计,巧于迎合,自始至终没有忤逆过皇帝。废帝对他是更加优厚,其他臣属没有谁能赶得上他。废帝每次出去,经常和沈庆之及山阴公主乘坐同一辆辇车,徐爰也往往是其中之一。
山阴公主,帝姊也,适驸马都尉何戢。戢,偃之子也。公主尤淫恣,尝谓帝曰:“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附马一人,事太不均。”帝乃为公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进爵会稽郡长公主,秩同郡王。吏部郎褚渊貌美,公主就帝请以自侍;帝许之。渊侍公主十馀日,备见逼迫,以死自誓,乃得免。渊,湛之之子也。
山阴公主刘楚玉是废帝的姐姐,嫁给了附马都尉何戢。何戢是何偃的儿子。山阴公主更是一个恣意放荡的人,她曾经对废帝说:“妾与陛下,虽然男女性别不一样,但都是一个父亲所生。陛下的六宫可以有上万美女,可妾却只有附马一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于是,废帝就为山阴公主选了三十个面首,侍奉在山阴公主身旁,并加封山阴公主为会稽郡长公主,俸禄和郡王一样。吏部郎褚渊容貌漂亮,于是,公主就去废帝那里请求让褚渊侍奉自己。废帝答应了她。褚渊侍奉了公主十几天,备受公主的威逼,但褚渊宁死不屈,最后才得以幸免放回。褚渊是褚湛之的儿子。
帝令太庙别画祖考之像,帝入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恶;但末年不免儿斫去头。”指世祖像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立召画工令齄之。
废帝命令在太庙另外绘制祖先的画像,画成之后,他进入庙内观看,指着高祖刘裕画像说:“他可是一位大英雄,活捉了几个天子。”又指着文帝刘义隆的画像说:“他也不错,只可惜晚年被儿子砍了头。”然后,指着孝武帝刘骏的画像说:“他是个大酒糟鼻子,可现在怎么没有了?”说完,立刻叫画匠把刘骏的酒糟鼻子画出来。
[12]以建安王休仁为雍州刺史,湘东王为南豫州刺史,皆留不遣。
[12]刘宋朝廷任命建安王刘休仁为雍州刺史,任命湘东王刘为南豫州刺史,但把他们全都留在建康,没有到任。
[13]甲戌,以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领尚书令。以始兴公沈庆之为侍中、太尉;庆之固辞。徵青、冀二州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
[13]甲戌(十四日),刘宋朝廷任命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兼尚书令;始兴公沈庆之为侍中、太尉。沈庆之坚决推辞。朝廷又征调青、冀二州的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
[14]魏葬文成皇帝于金陵,庙号高宗。
[14]北魏在金陵安葬了文成帝,庙号为高宗。
[15]九月,癸巳,帝如湖熟,戊戌,还建康。
[15]九月,癸巳(初三)废帝前往湖熟。戊戌(初八),返回建康。
新安王子鸾有宠于世祖,帝疾之。辛丑,遣使赐子鸾死,又杀其母弟南海王子师及其母妹,发殷贵妃墓,又欲掘景宁陵,太史以为不利于帝,乃止。
新安王刘子鸾很受孝武帝的庞爱,废帝极其嫉妒。辛丑(十一日),废帝派遣使者命刘子鸾自杀,同时还杀了刘子鸾的同母弟弟南海王刘子师以及同母妹妹,掘除了殷贵妃的坟墓,又打算掘开景宁陵,太史认为这样做会对废帝不利,才没做。
初,金紫光禄大夫谢庄为殷贵妃《诔》曰:“赞轨尧门。”帝以庄比贵妃于钩弋夫人,欲杀之。或说帝曰:“死者人之所同,一往之苦,不足为困。庄生长富贵,今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剧,然后杀之,未晚也。”帝从之。
最初,金紫光禄大夫谢庄为殷贵妃写诔文,说:“辅佐在尧母门中。”废帝认为这是谢庄把殷贵妃比作了汉武帝的钩弋夫人,所以打算杀了他。有人对废帝说:“死这件事,人人都是一样的,一下子的痛苦,不足以不能忍受。谢庄生长于富贵人家,如今,应该把他关押在尚方署,让他尝尝天下最大的痛苦,然后再杀他也不晚,”废帝依从了这一建议。
[16]徐州刺史义阳王昶,素为世祖所恶,民间每讹言昶当反;是岁,讹言尤甚,废帝常谓左右曰:“我即大位以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昶使典签蘧法生奉表诣建康,求入朝,帝谓法生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正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又屡诘问法生,“义阳谋反,何故不启?”法生惧,逃还彭城;帝因此用兵。己酉,下诏讨昶,内外戒严。帝自将兵渡江,命沈庆之统诸军前驱。
[16]徐州刺史、义阳王刘昶,平时就令孝武帝厌恶,民间经常讹传刘昶终有一天会造反。这年,这种谣传更为厉害,废帝常对左右侍从说:“自从我登基即位以来,还没有实行过戒严,这使人感到不痛快。”刘昶派典签蘧法生到建康呈递奏章,请求入朝晋见。废帝对蘧法生说:“刘昶和刘义恭谋反,我正打算前去讨伐他。现在知道他请求回来真是太好了!”接着又不断责问蘧法生:“刘昶图谋造反,你为什么不向上启奏?”蘧法生听后很害怕,马上逃回了彭城。废帝为此动用军队前去讨伐刘昶。己酉(十九日),诏令讨伐刘昶,京师内外实行戒严。废帝亲自率领大军渡过长江,命令沈庆之率领其他各路大军做前锋。
法生至彭城,昶即聚兵反;移檄统内诸郡,皆不受命,斩昶使;将佐文武悉怀异心。昶知事不成。弃母、妻,携爱妾,夜与数十骑开北门奔魏。昶颇涉学,能属文,魏人重之,使尚公主,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赐爵丹杨王。
蘧法生回到彭城,刘昶就起兵反叛,派人将檄文送到自己管辖的各郡,可是这些郡却拒绝接受命令,斩杀了刘昶派去的使者。刘昶手下的文武将士也都怀有二心。刘昶知道此事肯定不会成功,就抛弃了母亲和妻子,只带着自己宠爱的小妾,在深夜和几十名骑兵,打开北门,逃奔到北魏。刘昶颇有学问,下笔成文,北魏很器重他,让他娶了公主,拜他为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崐赐爵为丹杨王。
[17]吏部尚书袁,始为帝所宠任,俄而失指,待遇顿衰,使有司纠奏其罪,白衣领职。惧,诡辞求出。甲寅,以督雍·梁诸军事、雍州刺史。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何可往?”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今者之行,唯愿生出虎口耳。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
[17]吏部尚书袁,开始时很受废帝的庞信,就不合废帝心意,对他的态度和礼遇一下子就变了,并下令有关部门弹劾袁,仅以平民的身份担任现职。袁深为恐惧,就编了一些理由,请求调任外地。甲寅(二十四日),朝廷任命袁为督雍、梁二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袁的舅父蔡兴宗对他说:“襄阳的星位不好,怎么能去?”袁说:“白刃加于面前,不管什么流箭射来都无法自救了。今天这次出行,只盼活着逃出虎口罢了。况且,天之道深远难测,吉凶怎么能一定都应验!”
是时,临海王子顼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以兴宗为子顼长史、南郡太守,行府、州事,兴宗辞不行。说兴宗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不保夕,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流通。若朝廷有事,可以共立桓、文之功,岂比受制凶狂、临不测之祸乎!今得间不去,后复求出,岂可得邪!”兴宗曰:“吾素门平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中免祸,各行其志,不亦善乎!”
这时,临海王刘子顼是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任命蔡兴宗为刘子顼的长史、南郡太守,代理府州事,蔡兴宗推辞不去。袁就劝蔡兴宗说:“朝廷目前的形势,人人都看得很清楚。留在这里的大臣,常常是朝不保夕,舅父出居荆州,管八州军事,我在襄、沔一带,那里地势优越、兵力强大,离江陵只有咫尺之远,水路和陆路交通便利。如果朝廷有变化,我们就可以一起建树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这比起在朝廷受残暴之人压制、总是面对不测之祸岂不是更好吗?如今你有机会出去而不肯走,以后你再请求外出,怎么能得到呢?”蔡兴宗说:“我出身于一般门第,一步步得以升迁,和主上太疏远了,不见得会有什么大的祸患,从而招来大祸。朝廷内外,人人都岌岌可危,这样看来,一定会发生变故。如果朝廷内的祸难得以消除,地方上的祸患却不好估计。你打算在外地保求自己,我则想在朝廷内免于灾祸,我们各行己志,不也是很好嘛!”
于是狼狈上路,犹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邓琬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与之款狎过常,每清闲,必尽日穷夜。与琬人地本殊,见者知其有异志矣。寻复以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于是,袁匆匆忙忙上路了,他还担心会被追捕。一直走到寻阳,才高兴地说:“现在才开始免于大祸了。”邓琬当时是晋安王刘子勋的镇军长史、寻阳内史,执行江州刺史事务。袁与他交往游玩,亲密异常,一有空闲二人就整天整夜地在一起。袁和邓琬的人品门第本来就不一样,看见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了反叛的意图。不久,朝廷又任命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18]戊午,解严。帝因自白下济江至瓜步。
[18]戊午(二十八日),刘宋解除戒严。废帝因此从白下过长江,到了瓜步。
[19]沈庆之复启听民私铸钱,由是钱货乱败。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于此者,谓之“环钱”;贯之以缕,入水不沈,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不行。
[19]沈庆之再次启奏,请求允许民间私自铸钱。从此以后,钱币的情况非常混乱。一千钱串起来还不满三寸之高,其大小也与此相当,人们称之为“鹅眼钱”,比“鹅眼钱”更差的叫“线环钱”。这种“线环钱”,用线串起来后,放到水里也不沉底,而只要用手一捏,立刻破碎。集市上都不计算数目,十万钱都不满一捧,一斗米就要一万钱,商货交易已无法进行。
[20]冬,十月,丙寅,帝还建康。
[20]冬季,十月,丙寅(初七),废帝回到建康。
[21]帝舅东阳太守王藻尚世祖女临川长公主。公主妒,谮藻于帝。已卯,藻下狱死。
[21]废帝的舅父、东阳太守王藻娶了文帝的女儿、临川长公主刘英媛。刘英媛生性嫉妒,就在废帝面前进谗言陷害王藻。己卯(二十日),王藻被捕入狱而死。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至有政绩;以忤犯近臣,近臣谮之,帝遣使鞭杀灵符,并诛其二子。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到之处,都有政绩,但是,只因为他冒犯了废帝的左右亲信,这些人就诬陷他,废帝竟派人用鞭子抽死了孔灵符,同时,还诛杀了孔灵符的两个儿子。
宁朔将军何迈,之子也,尚帝姑新蔡长公主。帝纳主于后宫,谓之谢贵嫔;许言公主薨,杀宫婢,送迈第殡葬,行丧礼。庚辰,拜贵嫔为夫人。加鸾辂龙旗,出警入跸。迈素豪侠,多养死士,谋因帝出游,废之,立晋安王子勋。事泄,,十一月,壬辰,帝自将兵诛迈。
宁朔将军何迈是何的儿子,娶了废帝的姑母、新蔡长公主刘英媚。可是,废帝却把刘英媚留在后宫,称她为谢贵嫔。而对外又谎称刘英媚死了。他又杀了一个宫女,送给何迈,用公主的礼仪发葬。庚辰(二十一日),封谢贵嫔为夫人,并特别许可,允许刘英媚乘坐有龙旗鸾铃的御车,出入时,所过街市实行戒严。何迈平素豪爽,有侠士风范,而且蓄养了许多为他效死的人。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辱,就计划趁废帝出游时,把他废了,拥立晋安王刘子勋为皇帝。事情走漏风声,十一月,壬辰(初三),废帝亲自率兵杀了何迈。
初,沈庆之既发颜、柳之谋,遂自昵于帝,数尽言规谏,帝浸不悦。庆之惧,杜门不接宾客。尝遣左右范羡至吏部尚书蔡兴宗所。兴宗使羡谓庆之曰:“公闭门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者耳。如兴宗,非有求于公者也,何为见拒?”庆之使羡邀兴宗。
当初,沈庆之在揭发了颜师伯、柳元景的谋反事件后,就主动向废帝表示亲近,所以,就多次直言劝谏,废帝对他渐渐不满起来。沈庆之为此很害怕,就闭门不接待任何来访客人。一次他曾经派侍从范羡去吏部尚书蔡兴宗那里。蔡兴宗就让范羡转告沈庆之说:“您闭门谢客,不过是要逃避无休止的请托罢了。像我蔡兴宗,对您并无所求,为什么也要拒绝不见呢?”于是,沈庆之立刻派范羡去请蔡兴宗。
兴宗往见庆之,因说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伦道尽;率德改行,无可复望。今所忌惮,唯在于公;百姓喁喁,所瞻赖者,亦在公一人而已。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举朝遑遑,人怀危怖,指麾之日,谁不响应!如犹豫不断,欲坐观成败,岂惟旦夕及祸,四海重责将有所归!仆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详思其计。”庆之曰:“仆诚知今日忧危,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当委任天命耳。加老退私门,兵力顿阙,虽欲为之,事亦无成。”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欲邀功赏富贵,正求脱朝夕之死耳。殿中将帅,唯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况公统戎累朝,旧日部曲,布在宫省,受恩者多,沈攸之辈皆公家子弟耳,何患不从!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公之乡人,今入东讨贼,大有铠仗,在青溪未发。公取其器仗以配衣麾下,使陆攸之帅以前驱,仆在尚书中,自当帅百僚按前代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天下之事立定矣。又,朝廷诸所施为,民间传言公悉豫之。公今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闻车驾屡幸贵第,酣醉淹留;又闻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也。”庆之曰:“感君至言。然此大事,非仆所能行;事至,固当抱忠以没耳。”
蔡兴守前去探望沈庆之,向他游说说:“主上近来的所作所为,已丧尽人伦天道。要想改变他的德行,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如今他所忌惮的,只是你一人。老百姓所仰望依附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威名素来传播很远,天下之人都很佩服。而如今,举朝人士都惶惶不可终日,人人自危,如果你举起大旗,有谁能不热烈响应呢?如果你现在还是犹犹豫豫,不能决断,只是打算坐观国家的兴衰,岂只是大祸将临,而且,将来四海之内都会为此责骂你。我承蒙你不同寻常的厚爱,所以敢于把话全都说出来。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个办法。”沈庆之说:“我已经知道现在面临的危险和忧患,我已不能再保全自己了,只是想尽忠报国,始终如一罢了。一切只能听从天命了。加上我年事已高,退职在家,手中无一点军权。即使是想这样做,恐怕也不能成功了。”蔡兴宗说:“当今身怀谋略、寻求奋起的人,都不是想要贪图功名富贵,而只是想去摆崐脱那随时都要被诛杀的险地。殿中将帅都在倾听外界的消息,如果有一个人领头起来,那么俯仰之间,大局就可以确定。何况您几个朝代都统领大军,昔日的部下将士,大多都分布在宫廷和朝廷里,蒙受您的大恩的有很多。沈攸之等人,又是您沈家的子弟,怎么会怕他们不响应呢。况且,您的门徒、义附,又都是三吴地区的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是您的同乡,如今他去东部讨伐逆贼,拥有大量武器,现在正在青溪停留。您可以拿着他的武器,配备部下,派陆攸之做前锋。我在尚书内,自会率领文武百官,按照前代旧例,另立贤君,治理国家,那么,天下大事从此也就确定了。另外,朝廷所做的很多事情,民间都讹传说有您参与谋划。您现在迟疑不决,当有人在您之前起兵了,那么,您也免不了被当作帮凶,惹下大祸。我听说,主上多次来您这里,每次都是大醉,停留的时间很长。又听说,主上除去左右侍从,经常单独进来,这是万世难寻的好机会,我们不可失去这一机会。”沈庆之说:“听了你的至理之言,令我非常感动。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做得了的。事到临头,我也只能怀抱忠贞,一死而已。”
青州刺史沈文秀,庆之弟子也,将之镇,帅部曲出屯白下,亦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祸乱不久,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且若人爱憎无常,猜忍特甚,不测之祸,进退难免。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机会难值,不可失也。”再三言之,至于流涕。庆之终不从。文秀遂行。
青州刺史沈文秀,是沈庆之弟弟的儿子。他要到州所就任,率领部下屯兵在白下,他也前来劝说沈庆之:“主上如此狂妄暴虐,祸乱不久就会来到,而独我们一家受到他的宠信,人们会都认为我们和他是一条心。况且,这个人喜怒、爱憎变化无常,非常残暴无情,无法预测的灾祸,进也难免,退也难免。现在,趁着众多力量去图谋他,是易如反掌的事。好机会千载难逢,不能失去。”沈文秀再三劝沈庆之,直到落泪。但沈庆之到底也没答应。于是,沈文秀只好告辞。
及帝诛何迈,量庆之必当入谏。先闭青溪诸桥以绝之。庆之闻之,果往,不得进而还。帝乃使庆之从父兄子直将军攸之赐庆之药。庆之不肯饮,攸之以被杀之,时年八十。庆之子侍中文叔欲亡,恐如太宰义恭被支解,谓其弟中书郎文季曰:“我能死,尔能报。”遂饮庆之药而死。弟秘书郎昭明亦自经死。文季挥刀驰马而去,追者不敢逼,遂得免。帝诈言庆之病薨,赠侍中、太尉,谥曰忠武公,葬礼甚厚。
废帝杀何迈时,他估计沈庆之一定前来劝谏。就先关闭了青溪各桥,拒绝沈庆之进来。沈庆之听说何迈被杀后,果然前往劝谏,没有被允许进宫,只好返回。于是,废帝让沈庆之的堂侄、直将军沈攸之赐沈庆之毒药,命沈庆之自杀。沈庆之不肯喝,沈攸之就用被子将沈庆之闷死,沈庆之这年八十岁。沈庆之的儿子、侍中沈文叔打算逃走,又怕像太宰刘义恭那样被肢解了,就对他的弟弟、中书郎沈文季说:“我可以去死,你能报仇。”于是,喝下给沈庆之的毒药而死。沈文叔的弟弟、秘书郎沈昭明也上吊自杀。沈文季挥刀飞马逃走,追赶他的人不敢紧逼,于是免于一死。废帝对外诈称沈庆之病死,追赠沈庆之为侍中、太尉,谥号为忠武公,葬礼也很隆重。
领军将军王玄谟数流涕谏帝以刑杀过差,帝大怒。玄谟宿将,有威名,道路讹言玄谟已见诛。蔡兴宗尝为东阳太守,玄谟典签包法荣家在东阳,玄谟使法荣至兴宗所。兴宗谓法荣曰:“领军殊当忧惧。”法荣曰:“领军比日殆不复食,夜亦不眠,恒言收己在门,不保俄顷。”兴宗曰:“领军忧惧,当为方略,那得坐待祸至!”因使法荣劝玄谟举事。玄谟使法荣谢曰:“此亦未易可行,期当不泄君言。”
领军将军王玄谟几次痛哭流涕劝谏废帝,说他刑杀过度,废帝大怒。王玄谟是一员老将,很有威望,民间都讹传王玄谟已被诛杀。蔡兴宗曾担任过东阳太守,而王玄谟的典签包法荣也家住东阳。于是,王玄谟就派包法荣到蔡兴宗那里。蔡兴宗对包法荣说:“领军恐怕此时更为忧虑、恐惧。”包法荣说:“领军近日白天不想吃饭,晚上也睡不着觉。总是说逮捕自己的人就在大门外边,自己不久就保不住命了。”蔡兴宗说:“领军忧虑、恐惧,应该想出好办法自救,怎么能坐等大祸临头呢!”于是,蔡兴宗顺势让包法荣劝说王玄谟起兵反叛。王玄谟又让包法荣向蔡兴宗道歉说:“这也不是容易办得到的,但我决不会泄漏你说的话。”
右卫将军刘道隆,为帝所庞任,专典禁兵。兴宗尝与之俱从帝夜出,道隆过兴宗车后,兴宗曰:“刘君!比日思一闲写。”道隆解其意,掐兴宗手曰:“蔡公勿多言!”
右卫将军刘道隆,受废帝宠信重用,专门管领禁卫军。蔡兴宗曾经同他一块随从废帝在夜里出游,刘道隆走过蔡兴宗车后,蔡兴宗说:“刘君,近来我想找个清闲的日子,和您谈谈。”刘道隆明白他的意思,就掐了一下蔡兴宗的手,说:“蔡公不要多言!”
[22]壬寅,立皇后路氏,太皇太后弟道庆之女也。
[22]壬寅(十三日),废帝立路氏为皇后。路皇后是太皇太后的路惠男弟弟路道庆的女儿。
[23]帝畏忌诸父,恐其在外为患,皆聚之建康,拘于殿内,殴捶陵曳,无复人理。湘东王,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佑,皆肥壮,帝为竹笼,盛而称之,以尤肥,谓之“猪王”,谓休仁为”杀王”,休佑为“贼王”。以三王年长,尤恶之,常录以自随,不离左右。东海王性凡劣,谓之“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尚少,故并得从容。尝以木槽盛饭,并杂食搅之,掘地为坑,实以泥水,裸内坑中,使以口就槽食之,用为欢笑。前后欲杀三王以十数;休仁多智数,每以谈笑佞谀说之,故得推迁。
[23]废帝对各位叔父是又忌恨又害怕,唯恐他们在外制造祸患,就把他们全都聚在建康,拘禁在殿内,殴打鞭笞欺辱,不再有人伦道德。湘东王刘、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长得都很肥壮,废帝就把他们三人关在竹笼里,放到秤上称量。因为刘最胖,就称他“猪王”,称刘休仁为“杀王”,刘休为“贼王”。又因为这三个年纪较大,所以更讨厌他们,而且常常押着他们跟随着自己,不离左右。东海王刘品性顽劣,废帝就称他为“驴王”。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纪还小,所以二人还可以自由,废帝曾经在一个木槽里放上饭,里面又搅拌些杂食,然后在地上挖了一个坑,里面灌满泥巴、脏水,把刘剥光,放到泥坑里,让他用嘴吃槽子里的饭,以此来取笑。他前前后后十几次要杀了这三位叔父,每次都亏得刘休仁机智,谈笑之间,用谄佞阿谀的话去讨好,三人才得以苟延残喘,保住性命。
少府刘妾孕临月,帝迎入后宫,俟其生男,欲立为太子。尝忤旨,帝裸之,缚其手足,贯之以杖,使人担付太官。曰:“今日屠猪!”休仁笑曰:“猪未应死。”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子生,杀猪取其肝肺。”帝怒乃解,曰:“且付廷尉。”一宿,释之。丁未,妾生子,名曰皇子,为之大赦,赐为父后者爵一级。
少府刘的妾怀孕即将临产,废帝就把她接到后宫,打算等到她生下个男孩后,立为太子。刘曾经触怒了废帝,废帝就命人把他剥光,捆住他的手脚,用一个木棍抬着,把他交给太官说:“今天杀猪。”刘休仁笑着说:“猪不该杀。”废帝问为什么,刘休仁说:“等到皇子生下来,再杀了猪,掏出他的肝肺来。”废帝的怒气这才化解,说:“暂时交给廷尉处理。”经过一夜才放了刘。丁未(十八日),刘的妾生了一个儿子,废帝就称之为皇子,并为此下令大赦。与此同时,全国凡是同时有了儿子的臣属,也都赐爵一级。
帝又以太祖、世祖在兄弟数皆第三,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亦第三,故恶之,因何迈之谋,使左右朱景云送药赐子勋死。景云至湓口,停不进。子勋典签谢道迈、主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闻之,驰以告长史郑琬,泣涕请计。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帝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惜门户百口,期当以死报效。幼主昏暴,社稷危殆,虽曰天子,事犹独夫。今便指帅文武,真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耳。”戊申,琬称子勋教,令所部戒严。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谕之。四座未对,录事参军陶亮首请效死前驱,众皆奉旨。乃以亮为谘议参军,领中兵,总统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作舟舰;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彭泽令陈绍宗等并为将帅。初,帝使荆州录送前军长史、荆州行事张悦至湓口,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桔,迎以所乘车,以为司马。悦,畅之弟也。琬、悦二人共掌内外众事,遣将军俞伯奇帅五百人断大雷,禁绝商旅及公私使命。遣使上诸郡民丁,收敛器械;旬日之内,得甲士五千人,出顿大雷,于两岸筑垒。又以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冲之为谘议参军,领中兵,与陶亮并统前军。移檄远近。
废帝又因为文帝刘义隆、孝武帝刘骏在兄弟中都排行在三,而江州刺史、崐晋安王刘子勋也是排行老三,所以很讨厌他。又由于何迈事件,命令侍从朱景云给刘子勋送去毒药,命他自杀。朱景云走到湓口,故意停下不再前进。刘子勋的典签谢道迈、刘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听说后,立即飞马去报告长史邓琬,哭着请求邓琬想个办法。邓琬说:“我是南方的寒门子弟,承蒙先帝大恩,把爱子托付给我,我怎么可以顾惜自家的性命而不以死相报呢!幼主昏庸残暴,国家危在旦夕,虽称是天子,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独夫。现在,我就率领文武官员直接去京城,和各位公卿朝臣一起废了这个昏君,另立明主。”戊申(十九日),邓琬声称受刘子勋指派,令部下实行戒严。刘子勋也是全副武装,出来主持,召集僚属,然后让潘欣之口述刘子勋旨意。看四座没有反应,录事参军陶亮首先出来,请求做前锋,其余将士也都响应起来。于是,刘子勋任命陶亮为谘议参军,兼中兵参军,总管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领制造船只;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彭泽令陈绍宗等为将帅。最初,废帝命荆州抓起前军长、荆州行事张悦,押送建康,走到湓口时,邓琬宣称奉刘子勋之命,放了张悦,接着又用自己的坐车迎接张悦,任命他为司马。张悦是张畅的弟弟。邓琬和张悦二人共同掌管内外事务,派将军俞伯奇率领五百士卒前去切断大雷道路,禁止商人、旅行往来者及办理公私事情的人通行。又派遣使者去各个郡招收兵力,征集武器,十多天之内,就征召了五千带甲士卒,驻守大雷,在大雷两岸构筑工事。同时他们又任命巴东、建平二郡的太守孙冲之为谘议参军,兼领中兵参军,和陶亮一起统领前锋部队,发布文告,号召远近各郡响应。
[24]戊午,帝召诸妃、主列于前,强左右使辱之。南平王铄妃江氏不从。帝怒,杀妃三子南平王敬猷、庐陵王敬先、安南侯敬渊,鞭江妃一百。
[24]戊午(二十九日),废帝召集所有妃子、公主排列在自己面前,然后强迫左右侍从侮辱她们。南平王刘铄的妃子江氏不从命,废帝大怒,杀了江氏的三个儿女: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抽了江氏一百鞭。
先是民间讹言湘中出天子,帝将南巡荆、湘二州以厌之。明旦,欲先诛湘东王,然后发。
在这之前,民间讹传说湘中要出天子,所以,废帝打算南巡荆州、湘州,以压制这种灾难。第二天天亮,想先杀了湘东王刘,然后出发。
初,帝既杀诸公,恐群下谋己,以直将军宗越、谭金、童太一、沈攸之等有勇力,引为爪牙,赏赐美人、金帛、充其家。越等久在殿省,众所畏服,皆为帝尽力;帝恃之,益无所顾惮,恣为不道,中外骚然。左右宿卫之士皆在异志,而畏越等不敢发。时三王久幽,不知所为。湘东王主衣会稽阮佃夫、内监始兴王道隆、学官令临淮李道儿与直将军柳光世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等谋弑帝。帝以立后故,假诸王阉人。左右钱蓝生亦在中,密使候帝动止。
当初,废帝杀了很多文武官属,所以,害怕臣属们谋害自己,又因为直将军宗越、谭金、童太一、沈攸之等人武勇有力,就把他们提拔起来做自己的爪牙,赏赐的美女、金帛,塞满他们家宅。宗越等人在朝廷保护废帝已有很长时间,大家都很畏服,他们也为废帝尽心尽力。废帝依仗他们更加无所忌惮、有恃无恐、无所不为,使宫内外人心为之骚动。左右的宿卫将士也都有背叛之心,只是害怕宗越等人,所以没敢发动。此时,刘等三王被幽禁已久,不知道如何是好。湘东王刘的主衣会稽人阮佃夫、内监始兴人王道隆、学官令临淮人李道儿,同直将军柳光世以及废帝侍从、琅邪人淳于文祖等一起图谋杀废帝。废帝因为册封皇后的缘故,就调各王府宦官入宫帮忙。刘的侍从钱蓝生也在其中,刘就暗中命钱蓝生观察废帝的动静。
先是帝游华林园竹林堂,使宫人倮相逐,一人不从命,斩之,夜,梦在竹林堂,有女子骂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帝于宫中求得一人似所梦者斩之。又梦所杀者骂曰:“我已诉上帝矣!”于是巫觋言竹林堂有鬼。是日晡时,帝出华林园。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会稽公主并从,湘东王独在秘书省,不被召,益忧惧。
在这之前,废帝出游华林园竹林堂时,命令宫女赤裸身体相互追逐、戏笑,有一宫女拒不从命,就杀了她。夜里,废帝做梦,梦见自己在竹林堂,有一个女子骂他说:“你悖逆不道,活不到明年小麦成熟的时候。”于是,废帝在宫崐中找到一个和自己梦中所见模样相仿的人杀了。夜里,又梦见了所杀的女子骂他:“我已经向上帝控诉你了!”于是,巫师巫婆们都说竹林堂里有鬼。这天中午过后,废帝从华林园出来,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和会稽公主都跟在他左右,湘东王刘一人在秘书省里,未被征召,他心里越发担忧恐惧。
帝素恶主衣吴兴寿寂之,见辄切齿,阮佃夫以其谋告寂之及外监典事东阳朱幼、细铠主南彭城姜产之、细铠将晋陵王敬则、中书舍人戴明宝,寂之等闻之,皆响应。幼豫约勒内外,使钱蓝生密报休仁、休。时帝欲南巡,腹心宗越等并听出外装束,唯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柳光世与僧整,乡人,因密邀之;僧整即受命。凡同谋十余人。阮佃夫虑力少不济,更欲招合,寿寂之曰:“谋广或泄,不烦多人。”其夕,帝悉屏侍卫,与群巫及彩女数百人射鬼于竹林堂。事毕,将奏乐,寿寂之抽刀前入,姜产之次之,淳于文祖等皆随其后。休仁闻行声甚疾,谓休曰:“事作矣!”相随奔景阳山。帝见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彩女皆迸走,帝亦走,大呼“寂寂”者三,寂之追而弑之。宣令宿卫曰:“湘东王受太皇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殿省惶惑,未知所为。
废帝一向讨厌主衣吴兴人寿寂之,一见他便常常恨得咬牙切齿,阮佃夫把密谋告诉了寿寂之和外监典事东阳人朱幼、细铠主南彭城人姜产之、细铠将晋陵人王敬则、中书舍人戴明宝,寿寂之等人一听,也全都响应。朱幼在宫廷内外先做安排,他让钱蓝生秘密向刘休仁、刘休报告。此时,废帝正打算南巡,他的心腹宗越等人也被允许回家准备行装,只有队主樊僧整驻守在华林阁。柳光世和樊僧整是同乡,所以,柳光世就偷偷劝樊僧整参加行动,樊僧整一口答应下来,参与预谋有十几人。阮佃夫害怕力量太小,打算吸收更多的人参与,寿寂之说:“筹谋的人过多,会泄漏出去,最好不用那么多人。”这天晚上,废帝赶走所有的侍从、卫士,和一群女巫及宫女,约计几百人在竹林堂射鬼。射杀完毕,要演奏舞乐,寿寂之立刻抽刀来到废帝面前,姜产之跟在寿寂之后面,淳于文祖等人也都紧随其后。刘休仁听见路上有急切的脚步声,就对刘休说:“事情已经开始了。”二人于是也相跟着奔到了景阳山。废帝看见寿寂之突然来到,就开弓箭射向寿寂之,但没射中。宫女们全都向外逃散,废帝也跟着逃,大呼三声“寂寂”寿寂之追上杀了他。然后就向宿卫宣布:“湘东王接受太皇太后的命令,铲除发狂的主上,现在,已经平定。”殿省内的人,上上下下无不惶恐迷惑,不知是在干什么。
休仁就秘书省见湘东王,即称臣,引升西堂,登御座,召见诸大臣。于时事起仓猝,王失履,跣至西堂,犹著乌帽。坐定,休仁呼主衣以白帽代之。令备羽仪,虽未即位,凡事悉称令书施行。宣太皇太后令,数废帝罪恶,命湘东王纂承皇极。及明,宗越等始入,湘东王抚接甚厚。废帝母弟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顽悖有兄风,己未,湘东王以太皇太后令,赐子尚及会稽公主死。建安王休仁等始得出居外舍。释谢庄之囚。废帝犹横尸太医阁口。蔡兴宗谓尚书右仆射王曰:“此虽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丧礼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将乘人。”乃葬之秣陵县南。
刘休仁跑到秘书省看见了湘东王刘,一见刘就称臣,接着就把刘拉到了西堂,登上皇帝座位,立即召见各位大臣。因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刘连鞋都不知丢在哪儿了,只好光着脚来到西堂,刘的头上还仍然戴着一顶黑帽。等他坐定后,刘休仁立刻喊主衣换一顶白帽给刘戴上。刘休仁又下令准备好羽林仪仗队,虽然刘还没有登基即位,但所有的事情都用命令方式执行。接着,就开始宣称奉太皇太后令,列举废帝的罪行,命令湘东王刘继承帝位。等到天明,宗越等人才进宫。湘东王刘对他们好言安抚、极为宽厚。废帝的同母弟弟、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顽劣残暴,很有他哥哥的风气。己未(三十日),刘又以太皇太后的名义,赐刘子尚和会稽公主刘楚玉自杀。建安王刘休仁等这才得以出宫,回到了自己的家。刘又下令把在狱中的谢庄释放。废帝的尸体仍然放在太医阁前。于是,蔡兴宗就对尚书右仆射王说:“此人虽然凶残暴虐,也还是做过天下之主,应该为他举行个简单的葬礼。如果一直这样放着,四海之内肯定会投机者趁机起事。”于是,就将废帝葬在秣陵县南部。
初,湘东王母沈婕妤早卒,路太后养之。王事太后甚谨,太后爱王亦笃。王既弑废帝,欲慰太后心,下令以太后弟子休之为黄门侍郎,茂之为中书侍郎。
当初,湘东王刘的母亲沈婕妤死得早,路太后抚养了刘。刘对路太崐后也很恭谨小心,所以路太后也很疼爱他。刘杀了废帝,打算安慰路太后的心,下令任命路太后的侄儿路休之为黄门侍郎,路茂之为中书侍郎。
论功行赏,寿寂之等十四人皆封县侯、县子。
大事告成后,开始论功行赏,寿寂之等十四个人都分别被封为县侯、县子。
十二月,庚申朔,以东海王为中书监、太尉。进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癸亥,以建安王休仁为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以山阳王休为荆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乙丑,徙安陆王子绥为江夏王。
十二月,庚申朔(初一),任命东海王刘为中书监、太尉,提升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癸亥(初四),任命建安王刘休仁为司徒、尚书令和扬州刺史,山阳王刘休为荆州刺史,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乙丑(初六),改封安陆王刘子绥为江夏王。
[25]丙寅,湘东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其废帝时昏制谬封,并皆刊削。
[25]丙寅(初七),湘东王刘登基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废帝制定的一些荒唐的法规和封赏全都废除。
庚午,以右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道隆昵于废帝,尝无礼于建安太妃;至是,建安王休仁求解职,明帝乃赐道隆死。
庚午(十一日),刘宋明帝任命右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刘道隆过去受废帝宠信,曾经奉废帝之命奸淫过建安王刘休仁的母亲。到了这时,建安王刘休仁看见刘道隆又继续升迁,就请求辞职,于是,明帝命刘道隆自杀。
宗越、谭金,童太一等虽为上所抚接,内不自安;上亦不欲使居中,从容谓之曰:“卿等遭罹暴朝,勤劳日久,应得自养之地;兵马大郡,随卿等所择。”越等素已自疑,闻之,皆相顾失色,因谋作乱;以告沈攸之,攸之以闻。上收越等,下狱死。攸之复入直,
宗越、谭金、童太一等人虽然已被明帝抚慰,可是,他们内心仍是惴惴不安。明帝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呆在宫里,就大大方方地问他们:“你们遇到这样凶狠残暴的皇帝,辛苦这么久了,应该有个休养的地方。国内实力强盛的大郡,由你们随便选择。”宗越等人已疑心自身难保,听完刘的话,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视、大惊失色,所以,他们就在一块筹划,制造叛乱。然后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沈攸之。沈攸之听后,立刻报告了朝廷。于是,明帝下令逮捕宗越等人,投入狱中处死。而沈攸之却重新被召入任直将军。
[26]辛未,徙临贺王子产为南平王,晋熙王子舆为庐陵王。
[26]辛未(十二日),改封临贺王刘子产为南平王,晋熙王刘子舆为庐陵王。
[27]壬申,以尚书右仆射王景文为尚书仆射。景文,即也,避上名,以字行。
[27]壬申(十三日),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景文为尚书仆射。王景文就是王,因避讳皇帝刘的名字,所以就用字称呼。
[28]乙亥,追尊沈太妃曰宣太后,陵崇宁。
[28]乙亥(十六日),追尊沈太妃为宣太后,陵园称为崇宁。
[29]初,豫州刺史山阳山休入朝,以长史、南梁郡太守殷琰行府州事,及休徙荆州,即以琰为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29]当初,豫州刺史、山阳王刘休入朝,让长史、南梁郡太守殷琰代理府州事。等到刘休被迁至荆州任职,就任命殷琰为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30]有司奏路太后宜即前号,移居外宫;上不许。戊寅,尊路太后为崇宪皇太后,居崇宪宫,供奉礼仪,不异旧日。立妃王氏为皇后。后,景文之妹也。
[30]有关部门奏请,路太后应该恢复以前的称号,迁到外宫居住,明帝没有批准。戊寅(十九日),尊路太后为崇宪皇太后,住在崇宪宫里,一切供奉和礼仪,和平时没有两样。又立王妃王氏为皇后。王皇后是王景文的妹妹。
[31]罢二铢钱,禁鹅眼、环钱,余皆通用。
[31]刘宋废除二铢钱,禁止使用鹅眼钱和线环钱,其余的钱还仍然允许使用。
[32]江州佐吏得上所下令书,皆喜,共造邓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实为公私大庆。”琬以晋安王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与世祖同符崐,谓事必有成。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是吾徒事耳!”众皆骇愕。琬更与陶亮等缮治器甲,征兵四方。
[32]江州官员得到明帝下达的命令后,都很高兴,一起去造访邓琬说:“暴君已被铲除,殿下又开黄,这实在是件公私都该庆祝的事。”邓琬却认为,晋安王刘子勋在兄弟排行中是老三,而寻阳起兵,和孝武帝刘骏当初的情形是一样的,肯定大事一定成功。所以,他就拿过刘的命令扔在地上说:“殿下应该打开端门,开黄是我们的事。”众人一听,大吃一惊。邓琬更加积极地和陶亮整治武器铠甲,向四方征兵。
袁既至襄阳,即与谘议参军刘胡缮修兵械,简集士卒,诈称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即建牙驰檄,奉表劝子勋即大位。
袁到了襄阳后,就立刻同谘议参军刘胡一起整治修缮兵器,招兵买马,谎称奉太皇太后的命令,让大家起兵反叛。接着就竖起了大旗,急传文告,向各州郡发出檄文;又表奏刘子勋,劝说他登基称帝。
辛巳,更以山阳王休为江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即留本任。
辛巳(二十二日),刘宋朝廷改命山阳王刘休为江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刘子顼还留任原职。
先是,废帝以邵陵王子元为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至鹊头,闻寻阳兵起,不敢进。琬遣数百人劫迎之,令子勋建牙于桑尾,传檄建康,称:“孤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又谓上“矫害明茂,纂窃大宝,干我昭穆,寡我兄弟。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娃灵何辜,而当乏飨。”
在这以前,废帝曾任命邵陵王刘子元为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等他们走到鹊头时,听说寻阳已起兵反叛,就不敢再往前走了。邓琬派几百士卒去劫持,邓琬又让刘子勋在桑尾竖起大旗,把檄文送交到建康,声称:“我立志遵奉传统,罢黜愚昧,拥戴贤明。”又骂明帝“你假传太皇太后命令,害死至亲道德高尚的人,篡夺了皇帝的宝座,违背祖宗,孤立兄弟。我们兄弟虽然弱小,可还有十三个人,祖宗的圣魂有什么过失,而竟要断绝他们的祭享?”
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承子勋初檄,欲攻废帝;闻废帝已陨,即解甲下标。既而闻江、雍犹治兵,郢府行事苟卞之大惧,即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帅众驰下,并送军粮。荆州行事孔道存奉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将佐奉太守寻阳王子房,皆举兵以应子勋。
郢州刺史、安陆王刘子绥接到刘子勋第一次发来的文告时,打算进攻废帝。不久,他听说废帝已死,也就下令解除武装,停止招兵买马。不久又听说江州、雍州还要打仗,所以,郢州行事荀卞之大为恐惧,就派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率领众军迅速赶来,并运送军用粮秣。荆州行事孔道存拥奉刺史、临海王刘子顼,会稽将佐拥奉太守、寻阳王刘子房,全都起兵响应刘子勋。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一卷(回目录)
宋纪十三 太宗明皇帝上之下泰始二年(丙午、466)
宋纪十三 宋明帝泰始二年(丙午,公元466年)
[1]春,正月,己丑朔,魏大赦,改元天安。
[1]春季,正月,己丑朔(初一),北魏宣布大赦,改年号天安。
[2]癸巳,征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为抚军将军,以巴陵王休若代之。
[2]癸巳(初五),刘宋明帝刘征召会稽太守寻阳王刘子房任抚军将军,命巴陵王刘休若接替刘子房的职位。
甲午,中外戒严。以司徒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副之。休仁军于南州,以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将兵屯虎槛。时玄谟未发,前锋凡十军,络绎继至,每夜各立姓号,不相禀受。攸之谓诸将曰:“今众军姓号不同,若有耕夫、渔父夜相呵叱,便致骇乱,取败之道也。请就一军取号。”众咸从之。
甲午(初六),刘宋朝廷内外戒严。任命司徒建安王刘休仁为都督征讨诸军事,命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做他的副手。刘休仁驻军南州,任命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带兵驻扎虎槛。当时,王玄谟大军还没有出发,前锋部队共十路兵马,络绎相继到达前线。每天晚上,各军营用自己的号令,谁也不听谁的。沈攸之对名将领说:“现在各军营的号令不同,如果有农夫、渔夫夜里互相喊叫呵叱,便可能引起军中的惊骇,发生混乱,这是取败之道。我建议以一个军营的号令作为全军的号令。”众将领都同意。
[3]邓琬称说符瑞,诈称受路太后玺书,帅将佐上尊号于晋安王子勋。乙未,子勋即皇帝位于寻阳,改元义嘉。以安陆王子绥为司徒、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临海王子顼并加开府仪同三司;以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袁加尚书左仆射;自余将佐及诸州郡,除官进爵号各有差。
[3]邓琬以上天显示的种种祥瑞为借口,诈称接到路太后的密诏,率领各将领、僚佐等向晋安王刘子勋奉上皇帝尊号。乙未(初七),刘子勋在寻阳登基称帝,改年号为义嘉。任命安陆王刘子绥为司徒、扬州刺史,寻阳王刘子房、临海王刘子顼,都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还任命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加封袁为尚书左仆射。其他各将领、僚佐以及各州郡等地方长官,按等级进官加爵。
[4]丙申,以征虑司马申令孙为徐州刺史。令孙,坦之子也。置司州于义阳;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
[4]丙申(初八),明帝任命征虏司马申令孙为徐州刺史。申令孙是申坦的儿子。在义阳建立司州府,提升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崔道固皆举兵应寻阳。上征兵于青州刺史沈文秀,文秀遣其将刘弥之等将兵赴建康。会薛安都遣使邀文秀,文秀更令弥之等应安都。济阴太守申阐据睢陵应建康,安都遣其从子直将军索儿、太原太守清河傅灵越等攻之。阐,令孙之弟也。安都婿裴祖隆守下邳,刘弥之至下邳,更以所领应建康,袭击祖隆。祖隆兵败,与征北参军垣崇祖奔彭城。崇祖,护之之从子也。弥之族人北海太守怀恭、从子善明皆举兵以应弥之,薛索儿闻之,释睢陵,引兵击弥之。弥之战败,走保北海。申令孙进据淮阳,请降于索儿。庞孟虬亦不受命,举兵应寻阳。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人崔道固,都起兵响应寻阳的刘子勋。明帝向青州刺史沈文秀征兵,沈文秀派遣他的将领刘弥之等率军南下,增援建康。正巧,薛安都派人邀请沈文秀拥护刘子勋,沈文秀于是改命刘弥之中途去薛安都那里待命。济阴太守申阐据守睢陵,效忠建康朝廷。薛安都派遣他的侄儿直将军薛索儿和太原太守清河人傅灵越等攻打申阐。申阐是申令孙的弟弟。薛安都的女婿裴祖隆驻守下邳,刘弥之到达下邳后,带着他的部众,效忠于建康朝廷,袭击裴祖隆。裴祖隆战败,会同征北参军垣崇祖逃到彭城。垣崇祖是垣护之的侄儿。刘弥之的同族人北海太守刘怀恭、侄儿刘善明都起兵响应刘弥之。薛索儿知道后,放弃对睢陵的攻击,发兵转攻刘弥之。刘弥之战败,逃到北海据守。申令孙进据淮阳,请求薛索儿允许他投降。庞孟虬也背叛了朝廷,起兵响应寻阳刘子勋。
帝召寻阳王长史行会稽郡事孔觊为太子詹事,以平西司马庾业代之;又遣都水使者孔入东慰劳。说觊以“建康虚弱,不如拥五郡以应袁、邓。”觊崐遂发兵,驰檄奉寻阳。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皆据郡应之。上又以庾业代延熙为义兴,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
明帝征召寻阳王长史、代理会稽郡事孔觊为太子詹事,另派平西司马庾业接替孔觊的职位,又派都水使者孔到东方各郡慰劳。孔反而游说孔觊:“建康力量虚弱,不如以所管辖的东方五个郡来响应袁、邓琬。”孔觊遂下令起兵,宣布拥护刘子勋。一时间,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都占据郡城响应孔觊,拥护寻阳政权。明帝又命庾业接替刘延熙为义兴太守,庾业走至长塘湖,却与刘延熙联合,反叛朝廷。
益州刺史萧惠开,闻晋安王子勋举兵,集将佐谓之曰:“湘东,太祖之昭;晋安,世祖之穆;其于当璧,并无不可。但景和虽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犹多。吾荷世祖之眷,当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将五千人东下。于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皆附于子勋。无怙,元景之从兄也。
益州刺史萧惠开,听到晋安王刘子勋起兵,召集将领,对他们说:“湘东王是太祖的儿子,晋安王是世祖的儿子,无论哪一个继承皇位,都没什么不合法的。刘子业虽然昏暴,却是世祖的后嗣,他虽不能继续主持国事,却还有很多弟弟。我受世祖的恩宠,应当遵奉晋安王刘子勋。”于是就派遣巴郡太守费欣寿带领五千人顺江东下。这时,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都起兵拥护刘子勋。柳元怙是柳元景的堂兄。
是岁,四方贡计皆归寻阳,朝廷所保,唯丹杨、淮南等数郡,其间诸县或应子勋,东兵已至永世,宫省危惧。上集群臣以谋成败。蔡兴宗曰:“今普天同叛,宜镇之以静,至信待人。叛者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物情既定,人有战心,六军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习之兵,其势相万耳。愿陛下勿忧。”上善之。
这一年,各地的贡品和报告都送往寻阳。建康朝廷的势力范围,只剩下丹杨、淮南等几个郡,而这几个郡中又有很多县起兵响应刘子勋,东线的反朝廷军队已到达永世。建康朝廷惊恐危急。明帝召集群臣讨论国家的安危。蔡兴宗说:“当今之时,几乎举国一起反叛,我们应该镇静,以诚待人。叛臣的亲戚,很多在宫廷或朝廷任职,如果绳之以法,我们就会立刻土崩瓦解。应该强调父子兄弟之间,犯罪互不株连的大义,民心安定之后,将士才能有斗志。朝廷的六军精练勇猛,武器犀利,用来对付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叛乱部队,形势相差很多,请陛下不要忧虑。”明帝认为他的分析有理。
[5]建武司马刘顺说豫州刺史殷琰使应寻阳;琰以家在建康,未许。右卫将军柳光世自省内出奔彭城,过寿阳,言建康必不能守。琰信之,且素无部曲,为土豪前右军参军杜叔宝等所制,不得已而从之。琰以叔宝为长史,内外军事,皆叔宝专之。上谓蔡兴宗曰:“诸处未平,殷琰已复同逆;顷日人情云何?事当济不?”兴宗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今商旅断绝,米甚丰贱,四方云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荡可必。但臣之所忧,更在事后,犹羊公言:‘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上曰:“诚如卿言。”上知琰附寻阳非本意,乃厚抚其家以招之。
[5]建武司马刘顺劝说豫州刺史殷琰,让他响应寻阳政权。殷琰因家人都在建康,没有答应。右卫将军柳光世从朝廷逃出来,投奔彭城,路过寿阳,他说建康一定保不住。殷琰相信他的判断,而且,殷琰一向没有自己的部曲,受到当地的豪族、前任右军参军杜叔宝等人的挟持,不得已归顺刘子勋。殷琰任命杜叔宝为长史,里里外外一切军事要事,都由杜叔宝独断专行。明帝对蔡兴宗说:“各地的叛乱,还没有平息,殷琰又起兵附逆,近日来民心如何?事情能够成功吗?”蔡兴宗说:“谁是叛逆,谁是正统,我不必分辨。现在,交通中断,商旅绝迹。可是粮食积存丰富,米价便宜。四面八方风起云涌,而民心反而更加安定。由此看来,动乱一定可以平息。我所担忧的不是眼前,而是未来,正象羊祜所说的:‘夺取胜利之后,才更要劳烦陛下多多思虑。’”明帝说:“正像你所说的!”明帝知道殷琰归附寻阳政权,并非本意,于是对殷琰留在建康的家人特别安抚厚待,招引他重新归顺。
[6]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于悬瓠以应建康。袁诱矜司马汝南常珍奇执矜,斩之,以珍奇代为太守。
[6]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在悬瓠起兵宣布效忠建康。袁引诱周矜崐的司马、汝南人常珍奇活捉周矜,将其斩首。于是任命常珍奇接任太守。
[7]上使冗从仆射垣荣祖还徐州说薛安都,安都曰:“今京都无百里地,不论攻围取胜,自可拍手笑杀;且我不欲负孝武。”荣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馀殃。今虽天下雷同,正是速死,无能为也。”安都不从,因留荣祖使为将。荣祖,崇祖之从父兄也。
[7]明帝派冗从仆射垣荣祖回徐州游说薛安都。薛安都说:“如今,建康势力范围,不到百里地,无论攻城还是野战,我们都可以在拍手大笑中取胜。并且,我不想辜负孝武皇帝。”垣荣祖说:“孝武皇帝的行为,足以为他的后代留下祸殃。现在虽然天下响应,不过是加快灭亡的速度,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薛安都不接受,反而留下垣荣祖任职。垣荣祖是垣崇祖的堂哥。
[8]兖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法参军葛僧韶请征孝祖入朝,上遣之。时薛索儿屯据津迳。僧韶间行得至,说孝祖曰:“景和凶狂,开辟未有;朝野危极,假命漏刻。主上夷凶翦暴,更造天地,国乱朝危,宜立长君。而群迷相煽,构造无端,贪利幼弱,竞怀希望。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则主幼时艰,权柄不一,兵难互起,岂有自容之地!舅少有立功之志,若能控济义勇,还奉朝廷,非唯匡主静乱,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问朝廷消息,僧韶随方譬,并陈兵甲精强,主上欲委以前驱之任。孝祖即日委妻子于瑕丘,帅文武二千人,随僧诏还建康。时四方皆附寻阳,朝廷唯保丹杨一郡;而永世令孔景宣复叛,义兴兵垂至延陵,内外忧危,咸欲奔散。孝祖忽至,众力不少,并伧楚壮士;人情大安。甲辰,进孝祖号抚军将军,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遣向虎槛,宠赉甚厚。
[8]兖州刺史殷孝祖的外甥任司法参军的葛僧韶,请求明帝征召殷孝祖来京朝见,明帝派葛僧韶前往。当时,薛索儿驻军各渡口和各要道,葛僧韶绕小路北上,才得以到达,游说殷孝祖说:“刘子业凶暴疯狂,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朝野面临崩溃,人人生命危在旦夕。主上翦险凶暴,重建天下。国家沸混乱,朝廷危急,应该拥护年长者为君王。想不到一群糊涂虫互相煽动,无缘无故地制造事端,利用晋安王的年幼无知,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假使上天帮助叛逆,这些坏蛋如愿以偿,而主上年幼,时势艰难,权柄不能集中,兵变事变不断发生,天下之大,岂有容身之地!舅父自小就有建功立业的大志,如能率领济水一带的义勇将士,回京保卫朝廷,不但可以扶助君王平定叛乱,而且可以名垂青史。”殷孝祖详细询问了朝廷的情况,葛僧韶随机应变,陈述士卒强壮,武器精良,明帝准备任命他为前锋总领。殷孝祖当天就把妻子儿女留在瑕丘,率文武官员及士卒两千人,随同葛僧韶返回建康。此时,所有的郡县都归附寻阳政权,朝廷所保留的仅丹杨一郡。而永世县令孔景宜,也在这时背叛。义兴叛军将到达延陵,建康内外忧虑惊恐,民心瓦解,大家都想逃走。正在此时,殷孝祖忽然到达,部队浩浩荡荡,而且都是北方及荆州的精壮战士,人心大为安定。甲辰(十六日),明帝提升殷孝祖为抚军将军、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派他进驻虎槛,恩庞赏赐十分优厚。
初,上遣东平毕众敬诣兖州募人,至彭城,薛安都以利害说之,矫上命以众敬行兖州事,众敬从之,殷孝祖使司马刘文石守瑕丘,众敬引兵击杀之。安都素与孝祖有隙,使众敬尽杀孝祖诸子。州境皆附之,唯东平太守申纂据无盐,不从。纂,钟之曾孙也。
当初,明帝派遣东平人毕众敬到兖州招兵买马,经过彭城时,薛安都以利害关系说服毕众敬,还假造明帝的诏书,任命毕众敬管理兖州事务,毕众敬接受。殷孝祖让司马刘文石据守瑕丘,毕众敬率军袭击,杀了刘文石,薛安都一向与殷孝祖有矛盾,他命毕众敬把殷孝祖所有儿子全部杀掉,兖州全境全部归附毕众敬。只有东平太守申纂据守无盐,不肯投降。申纂是申钟的曾孙。
[9]丙午,上亲总兵,出顿中堂。辛亥,以山阳王休为豫州刺史,督辅国将军彭城刘、宁朔将军广陵吕安国等诸军西讨殷琰。巴陵王休若督建威将军吴兴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诸军东讨孔觊。时将士多东方人,父兄子弟皆已附觊。上因送军,普加宣示曰:“朕方务德简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将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众于是大悦,凡叛者亲党在建康者,皆使居职如故。
[9]丙午(十八日),明帝亲自统率全军到中堂驻扎。辛亥(二十三日),任命山阳王刘休为豫州刺史,指挥辅国将军彭城人刘、宁朔将军广陵人崐吕安国等各路人马,向西讨伐殷琰。命令巴陵王刘休若指挥建威将军吴兴人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各路人马,向东讨伐孔觊。当时,建康的许多将领是东方各郡人士,父子兄弟全都投靠了孔觊。明帝因此在送他们出征时,向全军宣布说:“朕正在推行皇家恩德,减轻刑罚,使父子兄弟之间的罪行,互不株连,无论顺从或叛逆者,都以他自己的行为作判断标准。你们要深刻理解朕的用意,不要替亲戚担忧。”军心为此欢欣鼓舞,凡是叛党留在建康的亲属,都让他们像过去那样,保持原来的官职。
[10]壬子,路太后殂。
[10]壬子(二十四日),路太后去世。
[11]孔觊遣其将孙昙等军于晋陵九里,部陈甚盛。沈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乃筑垒自固。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百姓惊扰,永退还延陵,就巴陵王休若,诸将帅咸劝休若退保破冈。其日,大寒,风雪甚猛,塘埭决坏,众无固心。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乃筑垒息甲。寻得怀明书,贼定未进,军主刘亮又至,兵力转盛,人情乃安。亮,怀慎之从孙也。
[11]孔觊派他的将领孙昙等驻军晋陵九里,军容盛大。建康将领沈怀明抵达奔牛,率领的军队人数既少,战斗力又不强,只好修筑堡垒固守。尚书张永前进到曲阿,不知道前方的沈怀明胜败如何,不敢再进,而民心又惶恐,张永于是便退回延陵,与巴陵王刘休若会师,所有将领都劝刘休若撤退到破冈据守。这天,天气严寒,狂风卷起大雪,很多池塘堤岸崩裂,军心动摇。刘休若下令:“有敢说撤退者,斩首。”军心才稍稍安定,于是开始兴筑营垒,士卒得以解甲休息。不久,接到沈怀明报告,知道敌人仍然停止不前,而带兵将领刘亮又前来增援,兵力转强,人心终于安定。刘亮是刘怀慎的侄孙。
殿中御史吴喜以主书事世祖,稍迁河东太守。至是,请得精兵三百,致死于东。上假喜建武将军,简羽林勇士配之。议者以“喜刀笔主者,未尝为将,不可遣。”中书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随沈庆之,屡经军旅,性既勇决,又习战陈;若能任之,必有成绩。诸人纷纭,皆是不别才耳。”乃遣之。喜先时数奉使东吴,性宽厚,所至人并怀之。百姓闻吴河东来,皆望风降散,故喜所至克捷。
殿中御史吴喜,原来是世祖孝武帝的主书,逐渐升到河东太守之职。到了这时,请求调给他精锐部队三百人,到东战场去效命。明帝暂时任命吴喜为建 武将军,在羽林禁卫军中挑选勇士配备给他。有人认为:“吴喜是个拿笔杆子的文官,从来没有当过将领,不可派他作战。”中书舍人巢尚之说:“当年,吴喜曾跟随沈庆之,屡次出征,性情勇敢果决,见惯疆场阵战,如果能起用他,一定会有战绩,大家议论纷纷,都是由于不识人才。”于是命吴喜出发。吴喜过去曾任过朝廷的使节,多次去过东方吴地。他性情宽厚,所到过的地方,人民对他都很怀念,因此,老百姓听到他来,都闻风归顺或者逃散,所以吴喜所到之处,总能战胜,传出捷报。
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斩之,喜版崇之领县事。喜至国山,遇东军,进击,大破之。自国山进屯吴城,刘延熙遣其将杨玄等拒战。喜兵力甚弱,玄等众盛,喜奋击,斩之,进逼义兴。延熙栅断长桥,保郡自守,喜筑垒与之相持。
永世人徐崇之攻打孔景宣,并杀了他,吴喜任命徐崇之代理永世县令。吴喜抵达国山,遇到东战场的叛军,进攻并把敌人打得大败。吴喜于是又从国山推进到吴城驻扎,叛军刘延熙派他的将领杨玄等抵抗,吴喜兵力较弱,杨玄兵力强大,吴喜奋勇攻击,杀了杨玄,进逼义兴。刘延熙立木栅拒马,阻断长桥,自保郡城。吴喜兴筑营垒,同刘延熙对峙。
庾业于长塘湖口夹岸筑城,有众七千人,与延熙遥相应接。沈怀明、张永与晋陵军相持,久不决。外监朱幼举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骁勇有胆力,上以四百人配之,使助东讨。农夫自延陵出长塘,庾业筑城犹未合,农夫驰往攻之,力战,大破之,庾业弃城走义兴。农夫收其船仗,进向义兴助吴喜。二月,己未朔,喜渡水攻郡城,分兵击诸垒,登高指麾,若令四面俱进者,义兴人大惧,诸垒皆溃,延熙赴水死,遂克义兴。
寻阳政权的庾业,在长塘湖夹湖口两岸修筑城堡,部队有七千人,与刘延熙遥相呼应。建康将领沈怀明、张永与据守晋陵的东战场叛军正面对峙,很长时间不能决出胜负。皇宫外监朱幼推荐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说他骁勇胆大,又有臂力。明帝配给他四百人,让他增援东战场。任农夫自延陵出发,攻击长塘湖崐,庾业筑城还没有完工,任农夫率军急行挺进,猛烈攻击,大破庾业军。庾业放弃城堡,逃回义兴。任农夫接收遗留下来的武器、船只,向义兴进军,增援吴喜。二月,己未朔(初一),吴喜渡过荆溪,攻打义兴城池,同时派出军队,分别攻打其他营垒。吴喜站在高处挥动小旗发令,像是指挥很多军队同时进攻的样子。义兴城叛军大为恐惧,各营垒霎时崩溃,刘延熙投河自杀,吴喜于是攻克义兴。
[12]魏丞相太原王乙浑专制朝权,多所诛杀。安远将军贾秀掌吏曹事,浑屡言于秀,为其妻求称公主,秀曰:“公主岂庶姓所宜称!秀宁取死今日,不可取笑后世!”浑怒,骂曰:“老奴官,悭!”会侍中拓跋丕告浑谋反,庚申,冯太后收浑,诛之。秀,彝之子;丕,烈帝之玄孙也。太后临朝称制,引中书令高允、中书侍郎高闾及贾秀共参大政。
[12]北魏丞相太原王乙浑,专制独裁,许多人被他诛杀。安远将军贾秀掌管吏曹事务,乙浑多次告诉贾秀,想办法封他的妻子为公主,贾秀说:“公主怎么能是异姓的女儿所应该称呼的!我宁肯今日去死,也不可为后世讥笑。”乙浑大怒,骂道:“老奴才,死抠门!”正巧,侍中拓跋丕控告乙浑谋反,庚申(初二),冯太后下令逮捕乙浑,把他斩首。贾秀是贾彝的儿子。拓跋丕是皇族祖先烈帝的玄孙。冯太后主持朝政,代皇帝行使职权。她把中书令高允、中书侍郎高闾及安远将军贾秀引进中枢机构,共同参与朝政。
[13]沈怀明、张永、萧道成等军于九里西,与东军相持。东军闻义兴败,皆震恐。上遣积射将军济阳方兴、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东军形势。孔觊将孙昙、程宗列五城,互相连带。宗城犹未固,王道隆与诸将谋曰:“宗城犹未立,可以借手,上副圣旨,下成众气。”辛酉,道隆帅所领急攻,拔之,斩宗首。永等因乘胜进击昙等,壬戌,昙等兵败,与袁标俱弃城走,遂克晋陵。
[13]沈怀明、张永、萧道成等驻防九里以西的地方,与东战场叛军相互僵持。叛军听到义兴战败,上下都非常惊恐。明帝派遣积射将军济阳人江方兴、御史王道隆前往晋陵,视察东战场形势。叛军首领孔觊的部将孙昙、程宗修筑五个城堡,互相连接。程宗城堡的泥土还没有凝固的时候,王道隆与各位将领谋划说:“程宗的城堡尚未完成,眼下正是下手的良机,上符皇上的意旨,下振众人士气。”辛酉(初三),王道隆率各将领发动急攻,攻克城堡,杀了程宗。张永等乘胜进攻孙昙等。壬戌(初四),孙昙等大败,与晋陵袁标一起弃城逃跑。于是晋陵被攻克。
吴喜军至义乡。孔屯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诣计事;闻台军已近,大惧,堕床,曰:“悬赏所购,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将为人擒!”遂与昙生奔钱唐。喜入吴兴,任农夫引兵向吴郡,顾琛弃郡奔会稽。上以四郡既平,乃留吴喜使统沈怀明等诸将东击会稽,召张永等北击彭城,江方兴等南击寻阳。
吴喜进军到义乡。叛军孔驻防吴兴南亭,吴兴太守王昙生到孔处商讨事情。孔听说建康官军已经逼近,十分恐惧,从床上跌下来,说:“他们悬赏捉拿的就是我,今天再不逃走,无疑将被他们活捉。”于是,与王昙生放弃城池,投奔钱唐。吴喜于是进入吴兴。任农夫率军进攻吴郡,顾琛也弃郡投奔会稽。明帝因四郡都已平定,才命吴喜率领沈怀明等诸将领继续东征,攻打会稽,命张永等北上,攻打彭城;命江方兴等南下,攻打寻阳。
[14]以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左仆射,侍中褚渊为吏部尚书。
[14]明帝任命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左仆射,侍中褚渊为吏部尚书。
[15]丁卯,吴喜军至钱唐,孔、王昙生奔浙东。喜遣强弩将军任农夫等引兵向黄山浦,东军据岸结寨,农夫等击破之。喜自柳浦渡,取西陵,击斩庾业。会稽人大惧,将士多奔亡,孔觊不能制。戊寅,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 逃奔嵴山;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封府库以待吴喜。己卯,王晏入城,杀绥,执寻阳王子房于别署。纵兵大掠,府库皆空;获孔,杀之。庚辰,嵴山民缚孔觊送晏,晏谓之曰:“此事孔所为,无预卿事,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顾琛、王昙生、袁标等诣吴喜归罪,喜皆宥之。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临陈斩十七人,其余皆原宥。
[15]丁卯(初九),吴喜率军到达钱唐,叛军孔、王昙生逃往浙东。吴喜派强弩将军任农夫等,率军进攻黄山浦,叛军沿岸安营扎寨,任农夫等攻击崐,打败了叛军。吴喜自柳浦渡口进军,攻下西陵,斩庾业。会稽人心恐慌,将领士卒大多逃亡,孔觊不能制止。戊寅(二十日),上虞县令王晏起兵攻击郡城,孔觊逃往嵴山,他的部下车骑从事中郎张绥,查封州府及仓库,等待吴喜。己卯(二十一日),王晏先行入城,杀张绥,在王府别墅中逮捕寻阳王刘子房,然后放纵士兵,大肆抢劫,官府仓库全被抢空。抓获孔,斩首。庚辰(二十二日),嵴山村民捆绑住孔觊,送给王晏。王晏对他说:“这次背叛朝廷,都是孔一个人策划的,与你并不相干,只要你写一份自首状书,我当替你向上面申诉。”孔觊说:“东战场发号施令,都由我一人作主,把责任推给别人,自己求得活命,那是你这种人才做得出来的。”王晏于是斩孔觊。顾琛、王昙生、袁标等人都向吴喜投降,请求处分,吴喜都予以宽大处理。东战场叛军军官共七十六人,作战阵亡的有十七人,其他的人都得到宽恕。
[16]薛索儿攻申阐,久不下;使申令孙入睢陵说阐,阐出降,索儿并令孙杀之。
[16]薛索儿围攻申阐,很久没有攻克。薛索儿派申令孙入城说服申阐,申阐出来投降。薛索儿把申令孙、申阐一并杀掉。
[17]山阳王休在历阳,辅国将军刘进军小岘。殷琰所署南汝阴太守裴季之以合肥来降。
[17]山阳王刘休,驻防历阳,辅国将军刘进军小岘。叛军殷琰委任的南汝阴太守裴季之,献出合肥,投降建康朝廷。
[18]邓琬性鄙暗贪吝,既执大权,父子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大自矜遇,宾客到门者,历旬不得前;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恣,竞为威福。于是士民忿怨,内外离心。
[18]邓琬性情昏庸,人品卑劣,贪财而又吝啬。掌握大权之后,父子二人卖官鬻爵,派他家的婢女奴仆到市场上贩卖货物赚钱。畅饮狂歌,下棋赌博,日夜不停地欢乐。傲慢自大,不可一世,宾客上门求见,有达十天之久见不到面的。内部事务全部委托中书舍人褚灵嗣等三人,这一群卑劣小人,横行霸道,作威作福。于是,官员百姓无不忿怨,内外都与他离心。
琬遣孙冲之帅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兵一万为前锋,据赭圻。冲之于道与晋安王子勋书曰:“舟楫已办,粮仗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便欲沿流挂帆,直取白下。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相接,分据新亭、南州,则一麾定矣。”子勋加冲之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郢、荆、湘、梁、雍五州兵合二万人,一时俱下。陶亮本无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屯军鹊州。
邓琬命孙冲之任前锋,率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部队一万人作为前锋,进驻赭圻。孙冲之在行军途中上疏给晋安王刘子勋说:“船只已准备妥当,粮秣武器已配备齐全,三军踊跃,人人争先恐后,以死报效晋安王。现在就要张满篷帆,直取白下。请命陶亮率兵马随后发,接续上来,分别占领新亭、南州,一次攻击即可平定。”刘子勋加授孙冲之为左卫将军,任命陶亮为右卫将军,指挥郢、荆、湘、梁、雍五个州的部队,共计两万人,同时东下。陶亮本无谋略才干,听说建安王刘休仁亲自率军逆江而上,殷孝祖又随后赶到,便不敢前进,驻扎在鹊洲。
殷孝祖负其诚节,陵轹诸将,台军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悉欲推治。由是人情乖离,莫乐为用。宁朔将军沈攸之,内抚将士,外谐群帅,众并赖之。孝祖每战,常以鼓盖自随,军中人相谓:“殷统军可谓死将矣!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自标显,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毙,得乎!”三月,庚寅,众军水陆并进,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之,孝祖于陈为流矢所中,死。军主范潜帅五百人降于亮。人情震骇,并谓沈攸之宜代孝祖为统。
殷孝祖自以为天下之大,只有他最忠心,常欺侮羞辱其他将领,建康军中有父子兄弟在寻阳政权辖区的,殷孝祖打算都逮捕审判,于是,军心涣散,将士愤懑,不肯听从他的指挥。宁朔将军沈攸之,对内安抚官兵,对外同其他将领和睦相处,大家对他十分信赖。殷孝祖每次出战,常常携带显示他高贵身分的云盖和战鼓,军中同僚以及士卒都互相说:“殷孝祖可谓‘死将’,他跟敌人作战,却带着豪华的仪仗队,自己暴露自己,敌人如果挑出十个射箭能手,同时射箭,他想不死,怎么可能呢?”三月,庚寅(初三),建康军水陆并进,攻打赭圻。陶亮等率军前来增援,殷孝祖在交战中被流箭射中,阵亡。军主崐范潜率五百人投降陶亮,军心震惊,人们都说沈攸之应该接替殷孝祖的指挥权。
时建安王休仁屯虎槛,遣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刘灵遗各将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为孝祖既死,亮等有乘胜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则示之以弱。方兴名位相亚,必不为己下;军政不壹,致败之由也。乃帅诸军主诣方兴曰:“今四方并反,国家所保,无复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为朝廷所委赖,锋镝裁交,舆尸而反,文武丧气,朝野危心。事之济否,唯在明旦一战;战若大捷,大事去矣。诘朝之事,诸人或谓吾应统之,自卜懦薄,干略不如卿。今辄相推为统,但当相与戮力耳。”方兴甚悦,许诺。攸之既出,诸军主并尤之,攸之曰:“吾本济国活家,岂计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岂可自措同异也!”
当时,建安王刘休仁驻军虎槛,派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人刘灵遗各率三千人马,前往赭圻。沈攸之认为殷孝祖既已阵亡,叛军陶亮等一定会乘胜进攻,官军第二天如果再不主动发起攻势,就会向敌人暴露出自己力量薄弱。江方兴的名望和地位跟自己相等,绝不可能受自己的指挥,而军事行动不能统一,是导致失败的原因。于是,就率部下各将领拜访江方兴,说:“现在,四面八方都起兵叛乱,朝廷所占据的不过百里之地。朝廷所依赖的也只殷孝祖一人,不想,刚刚兵戈相接,他就陈尸马下,文武官员全都沮丧,朝野人士提心吊胆。朝廷大事能否成功,只看明日一战。如果战而不胜,朝廷就会全盘瓦解。有关明日之战,将领中有人说应该由我指挥,可我自问魄力不够,才能和谋略都不如你。所以我们现在打算推举你为统帅,大家同心协力。”江方兴十分喜悦,满口承诺。沈攸之告辞出来,各将领抱怨他,沈攸之说:“我只希望拯救国家,岂能计较官职高低!而且,我能向他低头,他却一定不肯向我低头,怎么可以自己先内斗起来!”
孙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
孙冲之对陶亮说:“殷孝祖是一员悍将,一战就把他杀死,天下大事已经定了,不必再战,现在就应该直接进攻京都。”陶亮不同意。
辛卯,方兴帅诸将进战,建安王休仁遣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济地顿生京兆段佛荣等三万人往会战,自寅及午,大破之,追北至姥山而还。幼文,骥之子也。
辛卯(初四),江方兴率领各将领进攻叛军,建安王刘休仁又派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京兆人段佛荣等三万人前去增援助战。自凌晨厮杀到中午,大破叛军,向北追击到姥山而回。杜幼文是杜骥的儿子。
孙冲之于湖、白口筑二城,军主竟陵张兴世攻拔之。
叛军孙冲之在巢湖口和白水口修筑两座城池,军主竞陵人张兴世进攻并攻克该地。
壬辰,诏以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代殷孝祖督前锋诸军事。
壬辰(初五),明帝下诏提升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接替殷孝祖的督前锋诸军事。
陶亮闻湖、白二城不守,大惧,急召孙冲之还鹊尾,留薛常宝等守赭圻;先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亦各散还,共保浓湖。
陶亮听到巢湖口、白水口失守的消息,大为恐惧,急令孙冲之撤回鹊尾,而留薛常宝等驻防赭圻。在此之前在姥山及各山冈修建的营垒要塞,也分别解散撤回,士卒各返原来部队,共同保卫浓湖。
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募民上钱谷者,赐以荒县、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
当时,战乱四起,朝廷财源不足。于是号召人民捐钱捐粮,依照捐献多少,分别任命他们当荒凉偏远地区的郡守、县令以及五品至三品之间散官不等。
军中食少,建安王休仁抚循将士,均其丰俭,吊死问伤,身自隐恤;故十万之众,莫有离心。
军中粮秣缺乏,建安王刘休仁安抚军心,鼓励将士,平均分配物品,哀悼死者,慰问伤员,休戚与共。所以,十万大军,没有离心。
邓琬遣其豫州刺史刘胡帅众三万,铁骑二千,东屯鹊尾,并旧兵凡十余万崐。胡,宿将,勇健多权略,屡有战功,将士畏之。司徒中兵参军冠军蔡那,子弟在襄阳,胡每战,悬之城外;那进战不顾。吴喜既定三吴,帅所领五千人,并运资实,至于赭圻。
邓琬派遣豫州刺史刘胡率领步兵三万人,精锐骑兵两千人,东行进驻鹊尾,加上原有士卒,共十余万人。刘胡是一员老将,勇敢而有谋略,屡次建立战功,将领、士卒都对他十分敬畏。司徒中兵参军冠军人蔡那的儿子和弟弟都在襄阳。刘胡每次作战,都将蔡那的儿子悬挂城外,蔡那照样猛烈攻击毫无顾忌。吴喜平定三吴之后,又率军队五千人,连同军用物品,向西增援刘休仁,进驻赭圻。
[19]薛索儿将马步万余人自睢陵渡淮,进逼青、冀二州刺史张永营。丙申,诏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统北讨诸军事,进据广陵;又诏萧道成将兵救永。
[19]薛索儿率步、骑兵一万多人,自睢陵渡过淮河,进逼青、冀二州刺史张永的营寨。丙申(初九),明帝诏命南徐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统领北讨诸军事,进驻广陵,又命萧道成率兵增援张永。
[20]戊戌,寻阳王子房至建康,上宥之,贬爵为松滋侯。
[20]戊戌(十一日),建康官军将寻阳王刘子房由会稽押解到建康。明帝下令赦免,贬他为松滋侯。
[21]庚子,魏以陇西王源贺为太尉。
[21]庚子(十三日),北魏任命陇西王源贺太尉。
[22]上遣宁朔将军刘怀珍帅龙骧将军王敬则等步骑五千,助刘讨寿阳,斩庐江太守刘道蔚。怀珍,善明之从子也。
[22]明帝派遣宁朔将军刘怀珍率领龙骧将军王敬则等步、骑兵五千人,增援刘攻打寿阳,杀了庐江太守刘道蔚。刘怀珍是刘善明的侄儿。
[23]中书舍人戴明宝启上,遣军主竟陵黄回募兵击斩寻阳所署马头太守王广元。
[23]中书舍人戴明宝向明帝推荐派军主竟陵人黄回招兵买马,向叛军进攻,杀了寻阳政权任命的马头太守王广元。
[24]前奉朝请寿阳郑黑,起兵于淮上以应建康,东捍殷琰,西拒常珍奇;乙巳,以黑为司州刺史。
[24]前任奉朝请寿阳人郑黑,在淮河上游起兵,响应建康朝廷,东拒寿阳的殷琰,西拒驻扎悬瓠的常珍奇。乙巳(十八日),明帝任命郑黑为司州刺史。
[25]殷琰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东据宛唐;刘帅众军并进,去顺数里立营。时琰所遣诸军,并受顺节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伦台之所遣,顺本卑微,唯不使统督二军。始至,堑垒未立;顺欲击之,道烈、伦不同,顺不能独进,乃止。营既立,不可复攻,因相持守。
[25]殷琰派部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骑兵、步兵八千人,驻防东面的宛唐。刘率率各路人马,同时并进,在距刘顺阵营数里处官营扎寨。当时,殷琰所派各方军队统一由刘顺指挥。只是因皇甫道烈原是当地的土豪,柳伦原是建康官军的军官,而刘顺出身卑微,所以不让他统率这两支军队。刘刚到,营垒还没有筑成,刘顺想出击,可皇甫道烈、柳伦不同意,刘顺又不能孤军出击,只好作罢。等刘筑营完成后,已不能再攻,因而两军互相对峙坚守。
[26]壬子,断新钱,专用古钱。
[26]壬子(二十五日),建康朝廷下令禁止用新钱,专用古钱。
[27]沈攸之帅诸军围赭圻。薛常宝等粮尽,告刘胡求救;胡以囊盛米,系流查及船腹,阳覆船,顺风流下以饷之。沈攸之疑其有异,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丙辰,刘胡帅步卒一万,夜,斫山开道,以布囊运米饷赭圻。平旦,至城下,犹隔小堑,未能入。沈攸之帅诸军邀之,殊死战,胡众大败,拾粮弃甲,缘山走,斩获甚众。胡被创,仅得还营;常宝等惶惧,夏,四月,辛酉,开城突围,走还胡军。攸之拔赭圻城,斩其宁朔将军沈怀宝等,纳降数千人。陈绍宗单舸奔鹊尾。建安王休仁自虎槛进屯赭圻。
[27]沈攸之率领各路人马包围赭圻。薛常宝等部粮食用尽,向刘胡求救,刘胡用布袋装米,绑在木排和船舱上,然后故意使船翻覆,船底朝天顺流而下,接济薛常宝。沈攸之怀疑这么多翻船中有诈,派人打捞翻船及木排,得了好崐多袋米。丙辰(二十九日),刘胡率领步兵一万人,趁着黑夜,开山凿道,用布袋装米,运送给赭圻。天将亮时,来到赭圻城下,可是还隔着一条小沟,进不了城。沈攸之率领各军截击,拚死战斗,刘胡大败,丢粮弃甲,沿山逃走,被杀被抓的很多。刘胡受伤,只身回营。薛常宝等惊慌恐惧,夏季,四月,辛酉(初四),开城门突围,逃回刘胡军营。沈攸之攻破了赭圻城,杀了宁朔将军沈怀宝等,接受降军数千人。寻阳政权的领陈绍宗乘一只小船逃走投奔鹊尾。随后,建安王刘休仁从虎槛进驻赭圻。
刘胡等兵犹盛。上欲绥慰人情,遣吏部尚书褚渊至虎槛,选用将士。时以军功除官者众,版不能供,始用黄纸。
刘胡的兵力仍然十分强大,明帝为安抚军心,派吏部尚书褚渊前往虎槛,征选提拔有功将士。当时,由于有战功而被封为官的人很多,以至任命版不够用,于是开始用黄纸。
邓琬以晋安王子勋之命,徵袁下寻阳,悉雍州之众驰下。琬以黄门侍郎刘道宪行荆州事,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虚袭襄阳,不克。世隆,元景之弟子也。
邓琬根据晋安王刘子勋的命令,征召袁前来寻阳。袁率领雍州所有兵将急行军南下。邓琬任命黄门侍郎刘道宪掌管荆州,任命侍中孔道存掌管雍州。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襄阳空虚,发动攻击,没有攻克。柳世隆是柳元景的侄儿。
[28]散骑侍郎明僧起兵,攻沈文秀以应建康。壬午,以僧为青州刺史。平原、乐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据琅邪,清河、广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二郡太守刘乘民据临济城,并起兵以应建康。玄邈,玄谟之从弟;乘民,弥之之从子也。沈文秀遣军主解彦士攻北海,拔之,杀刘弥之。乘民从弟伯宗,合帅乡党,复取北海,因引兵向青州所治东阳城。文秀拒之,伯宗战死。僧、玄默、玄邈、乘民合兵攻东阳城,每战辄为文秀所破,离而复合,如此者十余,卒不能克。
[28]散骑侍郎明僧聚众起兵,攻打青州刺史沈文秀,以响应建康朝廷。壬午(二十五日),建康朝廷任命明僧为青州刺史。平原、乐安两郡太守王玄默占据琅邪,清河、广川两郡太守王玄邈占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两郡太守刘乘民占据临济城,全都起兵响应建康朝廷。王玄邈是王玄谟的堂弟;刘乘民是刘弥之的侄儿。沈文秀派部将解彦士攻击并攻克北海,杀了刘弥之。刘乘民的堂弟刘伯宗,集结地方武装,再夺回北海,接着,又乘势攻打青州州府所在地东阳城。沈文秀迎战,刘伯宗战死。明僧、王玄默、王玄邈、刘乘民合兵攻打东阳城,每次攻击都被沈文秀击败,士兵被打散又重新集结再攻,这样反复十余次,最后还是不能攻克。
[29]杜叔宝谓台军住历阳,不能遽进;及刘等至,上下震恐。刘顺等始行,唯赍一月粮,既与相持,粮尽。叔宝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顺,自将五千精兵送之。吕安国闻之,言于刘曰:“刘顺精甲八千,我众不能居半。相持既久,强弱势殊,更复推迁,则无以自立;所赖者,彼粮行竭,我食有余耳。若使叔宝米至,非唯难可复图,我亦不能持久。今唯有间道袭其米车,出彼不意,能制之,当不战走矣。”以为然,以疲弱守营,简精兵千人配安国及龙骧将军黄回,使从间道出顺后,于横塘抄之。
[29]豫州长史杜叔宝认为官军驻扎历阳,不能马上向前推进。刘等人到达后,历阳部队上下惊恐震动。部将刘顺等开始东下驻防宛唐,只带一个月的粮食,跟刘相持不下,粮食很快便吃完了。杜叔宝派运输车一千五百辆,装满米送给刘顺,亲自率五千精兵押送。吕安国得到消息,就对刘说:“刘顺拥有精甲八千,我们的兵力不到他的一半。相持的时间一长,强弱的差距将会更大,再托延下去,我们简直不能自存。唯一的希望是对方的粮食将要枯竭,而我们的粮食还有余。若是让杜叔宝的米运到,我们不但难以打胜仗,而且也难以久守。现在只有从小道出发,袭击他们的运米车队,出其不意,如果能摧毁对方,那么他们便会不战而走。”刘认为这样很对,于是留下老弱残兵留守军营,选精兵一千人配备给吕安国和龙骧将军黄回,令他们从小路绕到刘顺的背后,在横塘袭击他们。
安国始行,赍二日熟食;食尽,叔宝不至,将士欲还,安国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车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宝果至,以米车为函崐箱陈,叔宝于外为游军。幢主杨仲怀将五百人居前,安国、回等击斩之,及其士卒皆尽。叔宝至,回欲乘胜击之,安国曰:“彼将自走,不假复击。”退三十里,止宿,夜遣骑参候,叔宝果弃米车走。安国复夜往烧米车,驱牛二千余头而还。
吕安国出发时,仅带两天熟食。熟食吃光,还不见杜叔宝到来,将士们纷纷要求回军,吕安国说:“你们早上已吃过一顿。依我看,今晚运米车队不会不来,如果不到,我们夜里撤退,也为时不晚。”杜叔宝果然到来,车队呈“函箱阵”,杜叔宝在函箱阵外,游动搜索前进。幢主杨仲怀率五百人在车队前开路。吕安国、黄回等发动袭击,杀了杨仲怀,连同他的部下全部斩尽。杜叔宝赶到时,黄回打算乘胜追击,吕安国说:“他会自己逃掉,用不着再动手。”于是,撤退三十里,停下来住宿。夜里派骑兵前去侦察,杜叔宝果然丢下运米的车队逃跑。吕安国就在夜里返回去,纵火烧毁米车,虏获牛两千余头而还。
五月,丁亥朔,夜,刘顺众溃,走淮西就常珍奇。于是刘鼓行,进向寿阳。叔宝敛居民及散卒,婴城自守,与诸军分营城外。
五月,丁亥朔(初一),夜晚,刘顺的部队崩溃,向淮西投奔悬瓠的常珍奇。此时刘擂鼓前进,向寿阳进军。杜叔宝把城外居民及散兵聚集城内,绕城自守。刘与各路部队,分别在城外扎营。
山阳王休与殷琰书,为陈利害,上又遣御史王道隆赍诏宥琰罪。与琰书,并以琰兄瑗子邈书与之。琰与叔宝等皆有降意,而众心不壹,复婴城固守。
山阳王刘休写信给殷琰,分析利害得失。明帝又派御史王道隆携带诏书,赦免殷琰。刘也写信给殷琰,并附上殷琰哥哥殷瑗的儿子殷邈的一封家书。殷琰和杜叔宝都有投降之意,可是,大家意见不一,又继续守城。
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兵应建康,诏以益之为辅国将军,督弋阳西蛮事。壬辰,以辅国将军沈攸之为雍州刺史。丁未,以尚书左仆射王景文为中军将军。庚戌,以宁朔将军刘乘民为冀州刺史。
弋阳西山蛮族首领田益之起兵,响应建康朝廷。明帝下诏任命田益之为辅国将军,统领弋阳西蛮的事务。壬辰(初六),任命辅国将军沈攸之为雍州刺史。丁未(二十一日),任命尚书左仆射王景文为中军将军。庚戌(二十四日),任命宁朔将军刘乘民为冀州刺史。
[30]甲寅,葬昭太后于修宁陵。
[30]甲寅(二十八日),刘宋在修宁陵安葬路太后,谥号为昭。
[31]张永、萧道成等与薛索儿战,大破之,索儿退保石梁;食尽而溃,走向乐平,为申令孙子孝叔所斩。薛安都子道智走向合肥,诣裴季之降。傅灵越走至淮西,武卫将军沛郡王广之生获之,送诣刘。诘其叛逆,灵越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薛公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此其所以败也。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送诣建康。上欲赦之,灵越辞终不改,乃杀之。
[31]张永、萧道成等与薛索儿作战,大破薛索儿军,薛索儿退守石梁,粮尽,大军溃散,薛索儿投奔乐平,被申令孙的儿子申孝叔击杀。薛安都的儿子薛道智逃往合肥,到裴季之处投降。傅灵越逃到淮水之西,被朝廷武卫将军沛郡人王广之活捉,押送给刘,刘指责他叛逆,傅灵越说:“全国各地纷纷起义,岂只我一人!薛安都不能任用贤才,只信任他的儿子和侄儿,这是他失败的原因。人生在世总归一死,实在没脸求活。”刘把他押送到建康,明帝打算赦免他,但傅灵越始终不肯改口,便杀了他。
[32]邓琬以刘胡与沈攸之等相持久不决,乃加袁督征讨诸军事。六月,甲戌,帅楼船千艘,战士二万,来入鹊尾。本无将略,性又怯桡,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不复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酬对甚简。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胡以南运米未至,军士匮乏,就借襄阳之资,不许,曰:“都下两宅未成,方应经理。”又信往来之言,云“建康米贵,斗至数百,”以为将不攻自溃,拥甲以待之。
[32]邓琬因刘胡跟建康官军沈攸之等对阵僵持,很久分不出胜负,于是加授袁为督征讨诸军事。六月,甲戌(十八日),袁率楼船一千艘,兵士两万人,抵达鹊尾。袁本无大将的才略,又性情卑怯。在军营中,他从不穿军服,谈话也不涉及战阵,而只吟诗作赋,谈论义理,对各将领既不安抚鼓励,又不肯接见。刘胡每次讨论军事,袁对他的回答和应酬都很简略、怠慢。于崐是,袁大失人心,刘胡对他恨之入骨。刘胡因后方补给未到,士卒缺粮,向袁借襄阳的存粮,袁拒绝,说:“京师还有两处住宅没有完工,正要用钱料理。”又相信过路人的传言,说:“建康米价飞涨,一斗高达数百钱。”认为用不着进攻,建康将自行崩溃,所以按兵不动,坐等胜利。
[33]田益之帅蛮众万余人围羲阳,邓琬使司州刺史庞孟虬帅精兵五千救之,益之不战溃去。
[33]田益之率西山蛮族军队一万多人包围义阳。邓琬派司州刺史宠孟虬率精锐部队五千人援救,田益之不敢迎战,所率军队溃散。
[34]安成太守刘袭,始安内史王识之,建发内史赵道生,并举郡来降。袭,道怜之孙也。
[34]安成太守刘袭、始安内史王识之、建安内史赵道生,全部献出城池,投降朝廷。刘袭是刘道怜的孙子。
[35]萧道成世子赜为南康赣令,邓琬遣使收系之。门客兰陵桓康担赜妻裴氏及其子长懋、子良逃于山中,与赜族人萧欣祖等结客得百余人,攻郡,破狱出赜。南康相沈肃之帅将吏追赜,赜与战,擒之。赜自号宁朔将军,据郡起兵,与刘袭等相应。琬以中护军殷孚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袭等。
[35]萧道成的儿子萧赜任南康赣县令,邓琬派人前去逮捕了他。萧赜的门客兰陵人桓康,担着萧赜的妻子裴氏和萧赜的两个儿子萧长懋、萧子良逃到山中。跟萧赜的同族萧欣祖等结集佃客一百余人,袭击郡城,攻破监狱,救出萧赜。南康相沈肃之率将士追赶萧赜,萧赜迎战,活捉了沈肃之。萧赜于是自称宁朔将军,据郡起兵,与安成郡的刘袭等呼应。邓琬任命中护军殷孚为豫章太守,总管赣江上游五个郡,防御刘袭等。
[36]衡阳内史王应之起兵应建康,袭击湘州行事何慧文于长沙。应之与慧文舍军身战,斫慧文八创,慧文斫应之断足,杀之。
[36]衡阳内史王应之聚众起兵,响应建康朝廷,袭击在长沙的湘州行事何慧文。王应之与何慧文离开兵士单独决斗,王应之砍伤何慧文八处,何慧文砍断了王应之一只脚并杀了他。
[37]始兴人刘嗣祖等据郡起兵应建康,广州刺史袁昙远遣其将李万周等讨之。嗣祖诳万周云“寻阳已平”。万周还袭番禺,擒昙远,斩之。上以万周行广州事。
[37]始兴人刘嗣祖等占据郡城以响应建康朝廷。广州刺史袁昙远派他的部将李万周等讨伐刘嗣祖。刘嗣祖欺骗李万周说:“寻阳战乱已平”。李万周相信并回军袭击番禺,活捉袁昙远,将其斩首。明帝任命李万周掌管广州事务。
[38]初,武都土杨元和治白水,微弱不能自立,弃国奔魏。元和从弟僧嗣复自立,屯葭芦。
[38]最初,武都王杨元和把王府设在白水,力量薄弱,不能自存。于是抛弃部族投奔北魏。杨元和的堂弟杨僧嗣又自立为武都王,驻扎在葭芦。
费欣寿至巴东,巴东人任叔儿据白帝,自号辅国将军,击欣寿,斩之,叔儿遂阻守三峡。萧惠开复遣治中程法度将兵三千出梁州,杨僧嗣帅群氐断其道,间使以闻。秋,七月,丁酉,以僧嗣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费欣寿率军东下进抵巴东。巴东人任叔儿占据白帝城,自称为辅国将军,前来迎战,杀费欣寿。随后,任叔儿封锁了三峡。萧惠开第二次派治中程法度带领兵士三千人北上梁州。杨僧嗣率氐族各部落切断了程法度的道路,派人由小路奏报建康朝廷。秋季,七月,丁酉(十二日),明帝任命杨僧嗣为北秦州刺史并封为武都王。
[39]诸军与袁相拒于浓湖,久未决。龙骧将军张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流,兵强地胜,我虽持之有余而制之不足。若以奇兵数千潜出其上,因险而壁,见利而动,使其首尾周遑,进退疑阻,中流既梗,粮运自艰,此制贼之奇也。钱溪江岸最狭,去大军不远,下临洄,船下必来泊岸,又有横浦可以藏船,千人守险,万夫不能过。冲要之地,莫出于此。”沈攸之、吴喜并赞其策。会庞孟虬引兵来助殷琰,刘遣使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兴世救之。沈攸之曰:“孟虬蚁聚,必无能为,遣别将马步数千,足以相制。兴世之行,是安危大机,必不可辍。”乃遣段佛荣将兵救,而选 战士七千、轻舸二百配兴世。
[39]各路官军与袁在浓湖对峙,很久不能决出胜负。龙骧将军张兴世建议说:“叛贼盘据上游,兵力强大,地势险要,我们的力量与他们对峙是绰绰崐有余,但不足以剿灭他们。若是派出数千奇兵潜入他们的背后,在险要的地方筑城布阵,伺机发动进攻,就会使他们首尾难顾,进退两难。上游一旦被我们切断,粮食运输一定艰难,这是克制叛贼的奇妙良策。钱溪一带长江两岸最为狭窄,又距大军不远,水道曲折湍急,船只经过必须紧靠岸边,那里又有天然的码头可以停船。千人把守,万人不能通过。其他要害之地,都不能超过此地。”沈攸之、吴喜全都赞成。这时,庞孟虬率兵前来增援殷琰,刘派人请求援兵,情况紧急。建安王刘休仁打算派张兴世率军增援刘,沈攸之说:“庞孟虬的部队,像一群蚂蚁,一定没什么作为,派遣另一位将领,交给他步、骑兵数千人,足以把庞孟虬制住。张兴世这次攻击,可是安危成败的关键,决不可半途而废。”于是命段佛荣率军增援刘,而另外挑选战士七千人,轻快小船二百艘,配给张兴世。
兴世帅其众溯流稍上,寻复退归,如是者累日。刘胡闻之,笑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张兴世何物人,欲轻据我上!”不为之备。一夕,四更,值便风,兴世举帆直前,渡湖、白,过鹊尾。胡既觉,乃遣其将胡灵秀将兵于东岸,翼之而进。戊戌夕,兴世宿景洪浦,灵秀亦留。兴世潜遣其将黄道标帅七十舸径趣钱溪,立营寨;己亥,兴世引兵进据之,灵秀不能禁。庚子,刘胡自将水步二十六军来攻钱溪。将士欲迎击之,兴世禁之曰:“贼来尚远,气盛而矢骤;骤既易尽,盛亦易衰,不如待之。”令将士治城如故。俄而胡来转近,船入洄,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帅壮士数百击之,众军相继并进,胡败走,斩首数百,胡收兵而下。时兴世城寨未固,建安王休仁虑袁并力更攻钱溪,欲分其势。辛丑。命沈攸之、吴喜等以皮舰进攻浓湖,斩获千数。是日,刘胡帅步卒二万、铁马一千,欲更攻兴世。未至钱溪数十里,袁以浓湖之急,遽追之,钱溪城由此得立。胡遣人传唱,”钱溪已平”,众并惧,沈攸之曰:“不然。若钱溪实败,万人中应有一人逃亡得还者,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以惑众耳。”勒军中不得妄动;钱溪捷报寻至。攸之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浓湖,袁骇惧。攸之日暮引归。
张兴世率二百艘小船,逆流而上,接着又返回,一连数天,都是如此。刘胡听到消息,取笑说:“我还不敢越过他们阵地,夺取扬州,张兴世是什么东西,居然想轻易占领我的上游阵地。”于是,不做防备。一天晚上四更,正好刮起顺风,张兴世的船队,张满风帆,向西鼓浪前进,穿过湖口、白水口,再过鹊尾。刘胡发觉之后,急忙派他的将领胡灵秀领兵在东岸追赶,紧跟张兴世的船队前进。戊戌(十三日),晚上,张兴世停泊于景洪浦,胡灵秀也留在此处。张兴世暗中派遣部将黄道标,率七十条快艇直插钱溪,安营扎寨。己亥(十四日),张兴世率主力西进,直接进驻钱溪新营,胡灵秀无法阻止。庚子(十五日),刘胡亲自率领水陆联合的二十六支军队,前来攻击钱溪,张兴世的将士打算迎战,张兴世不允许,说:“贼寇离我们还远,气势旺盛,打起仗来,箭如雨下。然而气太盛,容易衰弱,箭太多,容易枯竭,不如等待。”命令将士照旧加强工事。不久,刘胡船队接近,进入漩涡,张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率精壮军士数百人先行攻击,主力部队相继一起前进,刘胡败退,数百人陈亡,刘胡收兵而回。当时,张兴世营寨还不够坚固,建安王刘休仁担心袁回军与刘胡合力再攻钱溪,打算分散他们的势力。辛丑(十六日),命沈攸之、吴喜等用皮蒙在船上攻击浓湖,杀数千人。当天,刘胡率步兵两万人,披甲骑兵一千人,打算再攻张兴世,进抵钱溪相距只有数十里时,袁因浓湖吃紧,命刘胡回兵增援。钱溪的营寨因此得以建成。刘胡派人散布谣言说:“钱溪已经平定。”官军大为恐惧,沈攸之说:“不对,钱溪如果战败,众人中至少会有一人逃亡回来,必定是他们攻击失利,散布假情报扰乱军心。”下令军中不得妄动。不多时,钱溪捷报传到。沈攸之把钱溪送来刘胡士卒的耳朵、鼻子,送给浓湖守军,袁异常惊骇恐惧。沈攸之黄昏时回军。
[40]龙骧将军刘道符攻山阳,程天祚请降。
[40]龙骧将军刘道符,进攻山阳,程天祚向刘道符投降。
[41]庞孟虬进至弋阳,刘遣吕安国等迎击于蓼潭,大破之。孟虬走向义阳。王玄谟之子昙善起兵据义阳以应建康,孟虬走死蛮中。
[41]庞孟虬前进到弋阳,刘派吕安国等在蓼潭迎击,大破庞孟虬军。庞孟虬逃到义阳。王玄谟的儿子王昙善聚众起兵,夺取义阳,归附建康朝廷。庞孟虬逃到蛮族居住的山区,死在那里。
[42]刘胡遣辅国将军薛道标袭合肥,杀汝阴太守裴季之,刘遣辅国将军垣闳击之。闳,阆之弟;道标,安都之子也。
[42]刘胡派遣辅国将军薛道标袭击合肥,杀了汝阴太守裴季之。刘派辅国将军垣闳反击。垣闳是垣阆的弟弟。薛道标是薛安都的儿子。
[43]淮西人郑叔举起兵击常珍奇以应郑黑;辛亥,以叔举为北豫州刺史。
[43]淮西人郑叔举起兵攻击常珍奇,响应郑黑。辛亥(二十六日),朝廷任命郑叔举为北豫州刺史。
[44]崔道固为土人所攻,闭门自守。上遣使宣慰,道固请降。甲寅,复以道固为徐州刺史。
[44]崔道固受到当地百姓围攻,关闭城门自守。明帝派人前来安慰招抚,崔道固请求投降。甲寅(二十九日),明帝又任命崔道固为徐州刺史。
[45]八月,皇甫道烈等闻庞孟虬败,并开门出降。
[45]八月,皇甫道烈等听到庞孟虬战败,开城门出来投降。
[46]张兴世既据钱溪,浓湖军乏食。邓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进。刘胡帅轻舸四百,由鹊头内路欲攻钱溪,既而谓长史王念叔曰:“吾少习步战,未闲水斗。若步战,恒在数万人中;水战在一舸之上,舸舸各进,不复相关,正在三十人中,此非万全之计,吾不为也。”乃托疟疾,住鹊头不进,遣龙骧将军陈庆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张兴世吾之所悉,自当走耳。”陈庆至钱溪,军于梅根。
[46]张兴世占领钱溪之后,叛军浓湖大营粮食开始缺乏。郑琬打算运送大量军需物资接济,但怕张兴世截击,不敢前进。刘胡率轻装船只四百艘,从鹊头江中内航道前进,打算攻打钱溪,中途对长史王念叔说:“我从小习惯于陆地打仗,不懂水战。步兵作战时,我是在数万人中间,可是水上作战,只能在一条船的上边,船与船单独行进,互相不能照顾,我在一船不过三十人中间,这不是安全之计,我不去干。”于是,推托得了疟疾,停靠鹊头,不敢前进。只派龙骧将军陈庆率三百艘船驶向钱溪,吩咐陈庆不要与敌人接战,说:“张兴世这个人,我非常熟悉他,他会自动逃走的!”陈庆抵达钱溪,驻扎梅根。
胡遣别将王起将百舸攻兴世,兴世击起,大破之。胡帅其余舸驰还,谓曰:“兴世营寨已立,不可猝攻;昨日小战,未足为损。陈庆已与南陵、大雷诸军共遏其上,大军在此,鹊头诸将又断其下流;已堕围中,不足复虑。”怒胡不战,谓曰:“粮运鲠塞,当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运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乃遣安北府司马沈仲玉将千人步趣南陵迎粮。
刘胡又派部将王起率一百余艘船攻打张兴世,张兴世反击,大败王起军。刘胡率其余的船队撤回浓湖,对袁说:“张兴世营寨已经建成,短期内不可能攻破。昨天小小交战,谈不上损失。陈庆已与南陵、大雷各军共同扼住张兴世的上游,我们大营在此,鹊头诸将领又切断了他的下游,他已坠入我们的包围圈中,不必再为此忧 虑。”袁对刘胡不亲自作战,十分恼怒,对刘胡说:“运粮路线被切断,对此我们应该怎么办?”刘胡说:“他们能越过我们逆流而上,我们这次运粮为什么不能越过他们顺江而下呢?”于是派遣安北府司马沈仲玉带领一千人徒步前往南陵,迎接军粮。
仲玉至南陵,载米三十万斛,钱布数十舫,竖榜为城,规欲突过。行至贵口,不敢进,遣间信报胡,令遣重军援接。张兴世遣寿寂之、任农夫等将三千人至贵口击之,仲玉走还营,悉虏其资实;胡众骇惧,胡将张喜来降。
沈仲玉到达南陵,把三十万斛的米装到船上,又装军饷、布匹等共数十船,在船上用木板钉成围墙,打算突围。可是船队行至贵口,不敢前进,派人抄小路报告刘胡,请求增派重兵前来迎接。张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等率三千人直奔贵口,攻击沈仲玉。沈仲玉丢下辎重,逃回袁大营,所有军用物资,全被夺走。刘胡的部队惊恐万状,部将张喜投降朝廷官军。
镇东中兵参军刘亮进兵逼胡营,胡不能制。袁惧曰:“贼入人肝脾里,何由得活!”胡阴谋遁去,乙卯,诳云:“欲更帅步骑二万,上取钱溪,兼下大雷余运。”令悉选马配之。其日,胡委去,径趣梅根。先令薛常宝办船,悉发南陵诸军,烧大雷诸城而走。至夜,方知之,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常所乘善马“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追之!”因亦走。
镇东中兵参军刘亮向前推进,直逼刘胡军营,刘胡抵抗不住,袁惊慌地崐说:“敌人已侵入人的肝脾重地中间,怎么能活命!”刘胡准备暗中逃走,己卯(二十四日),谎报袁说:“我打算率步、骑兵两万人,到上游夺回钱溪,并运回积存在大雷的余粮。”要求袁挑选马匹全都配备给他。当天,刘胡丢下袁,直奔梅根。先命薛常宝征集船只,又命南陵各军全部出发,纵火焚烧大雷各城而逃。当夜,袁才得知消息,勃然大怒,骂道:“今年可被这小子害苦了!”呼唤侍从牵来他平日所骑的马,名叫“飞燕”,对他的部属说:“我要亲自追击刘胡!”于是也乘机逃走。
庚辰,建安王休仁勒兵入营,纳降卒十万,遣沈攸之等追。走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并所领数千人偕去,欲向寻阳。夜,止山间,杀马以劳将士,顾谓伯珍曰:“我非不能死;且欲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及旦,伯珍请屏人言事,遂斩首,诣钱溪军主襄阳俞湛之。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已功。
庚辰(二十五日),建安王刘休仁率兵进入袁遗弃的大营,接纳十万人投降,同时派沈攸之等追捕袁。袁逃到鹊头,与镇守那里的主将薛伯珍会合,并带他所属的部队数千人一同向西撤退,打算前往寻阳。夜晚,住宿山间,袁杀马慰劳将士,回头对薛伯珍说:“我并不是怕死,只不过想要到寻阳,在主上面前请罪,然后自刎!”慷慨激昂,吆喝左右侍从,取来刘子勋赐给的符节,左右侍从无人理他。等到天亮,薛伯珍请求与他单独谈话,遂砍下袁人头,前往钱溪,向军主襄阳人俞湛之投降。俞湛之斩薛伯珍,连同袁的人头一起上缴作为自己的功劳。
刘胡帅二万人向寻阳,诈晋安王子勋云:“袁已降,军皆散,唯已帅所领独返;宜速处分,为一战之资。当停据湓城,誓死不贰。”乃于江外夜趣沔口。
刘胡率两万人奔回寻阳,谎报晋安王刘子勋说:“袁已经投降,全军溃散,只有我率领我的部属,单独逃回。应紧急采取措施,决一死战,我暂时驻防湓城,誓死效忠您。”于是,率船队从江中外航道西上,连夜直奔沔口。
邓琬闻胡去,忧惶无计,呼中书舍人褚灵嗣等谋之,并不知所出。张悦诈称疾,呼琬计事,令左右伏甲帐后,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既至,悦曰:“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琬曰:“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悦曰:“今日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酒。子洵提刀出斩琬。中书舍人潘欣之闻琬死,勒兵而至。悦使人语之曰:“邓琬谋反,今已枭戮。”欣之乃还。取琬子,并杀之。悦因单舸赍琬首驰下,诣建安王休仁降。
邓琬听到刘胡逃走的消息,惊恐忧虑,无计可施,急忙召集中书舍人褚灵嗣等策划对策,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吏部尚书张悦假装有病,请邓琬到私宅商讨大事,密令左右全副武装,在帐后埋伏,吩咐:“听见我命你们拿酒,便出来动手。”邓琬到后,张悦说:“你当初第一个坚持称帝,今天事已吃紧,你有什么办法?”邓琬说:“应当杀掉晋安王,查封仓库,以此来赎罪。”张悦说:“现在你宁可出卖殿下,也要保全自己活命吗!”于是呼唤拿酒,张悦的儿子张洵,提刀冲出,砍下邓琬人头。中书舍人潘欣之听说邓琬被杀的消息,率兵抵达张悦家门。张悦派人告诉潘欣之说:“邓琬打算谋反,已经斩首。”潘欣之才撤回。张悦逮捕了邓琬的儿子,一并杀掉。张悦于是单乘一只小船提着邓琬的人头东下,向朝廷建安王刘休仁投降。
寻阳乱。蔡那之子道渊在寻阳被系作部,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沈攸之诸军至寻阳,斩晋安王子勋,传首建康,时年十一。
寻阳大乱,蔡那的儿子蔡道渊原被囚禁在寻阳专门制造兵器的作坊里,这时挣脱枷锁,进入寻阳城,逮捕了刘子勋,投入大牢。不久,沈攸之等大军抵达寻阳,杀掉刘子勋,把人头押送到建康。刘子勋时年十一岁。
初,邓琬遣临川内史张淹自鄱阳峤道入三吴,军于上饶,闻刘胡败,军副鄱阳太守费晔淹以降。淹,畅之子也。
当初,邓琬派遣临川内史张淹从鄱阳山路进入三吴,驻扎在上饶。听到刘胡战败,张淹部队的副统帅鄱阳太守费晔,杀掉张淹投降。张淹是张畅的儿子。
废帝之世,衣冠惧祸,咸欲远出。至是流离外难,百不一存,众乃服蔡兴宗之先见。
废帝在位时,读书人或在职官员为了避免灾祸,都打算离开京师,远到他崐乡。到今天,流离失所遭受祸难,侥幸生存的,一百人中不见得有一人,大家这才都佩服蔡兴宗的先见之明。
九月壬辰,以山阳王休为荆州刺史。
九月,壬辰(初八),明帝任命山阳王刘休为荆州刺史。
癸巳,解严,大赦。
癸巳(初九),解除戒严,宣布大赦。
庚子,司徒体仁至寻阳,遣吴喜、张兴世向荆州,沈怀明向郢州,刘亮及宁朔将军南阳张敬儿向雍州,孙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农夫向豫章,平定余寇。
庚子(十六日),司徒刘休仁抵达寻阳,分别派吴喜、张兴世进攻荆州,沈怀明进攻郢州,刘亮及宁朔将军南阳人张敬儿进攻雍州,孙超之进攻湘州,沈思仁、任农夫进攻豫章,平定刘子勋的残余力量。
刘胡逃至石城,捕得,斩之。郢州行事张沈变形为沙门,潜走,追获,杀之。荆州行事刘道宪闻浓湖平,散兵,遣使归罪。荆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杀道宪,执临海王子顼以降。孔道存知寻阳已平,遣使请降;寻闻柳世隆、刘亮当至,道存及三子皆自杀。上以何慧文才兼将吏,使吴喜宣旨赦之。慧文曰:“既陷逆节,手害忠义,何面见天下之士!”遂自杀。安陆王子绥、临海王子顼、邵陵王子元并赐死,刘顺及余党在荆州者皆伏诛。诏追赠诸死节之臣,及封赏有功者各有差。
刘胡逃到石城,被捕并被斩首。寻阳政权的郢州行事张沈剃光头发,扮作和尚,暗中逃走,被追缉抓获,斩首。荆州行事刘道宪听说浓湖被平定,便解散部众,派人到官军驻所请求处罚。荆州治中宗景等率军进城,诛杀刘道宪 ,逮捕临海王刘子顼后投降。孔道存得知寻阳已经平定,派人到官军驻所请求投降。不久听说柳世隆、刘亮大军将要到来,孔道存和三个儿子一同自杀。明帝因何慧文文武全才,特命吴喜传旨赦免,何慧文说:“我既然已陷入叛逆集团,亲手加害忠义,还有什么脸面见天下人士!”于是自杀。安陆王刘子绥、临海王刘子顼、邵陵王刘子元,都被明帝赐死。刘顺及其逃到荆州的余党,全部被斩首。明帝下诏,追赠守节而死的官员,并对有功的官员依照等级封赏。
[47]己酉,魏初立郡学,置博士、助教、生员,从中书令高允、相州刺史李之请也。,崇之子也。
[47]己酉(二十五日),北魏开始在每个郡设立学校,设置博士、助教、生员,这是采纳中书令高允、相州刺史李的建议而兴办的。李是李崇的儿子。
[48]上既诛晋安王子勋等,待世祖诸子犹如平日。司徒休仁还自寻阳,言于上曰:“松滋仆兄弟尚在,将来非社稷计,宜早为之所。”冬,十月,乙卯,松滋侯子房、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真、淮南王子孟、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子趋、子期、东平王子嗣、子悦并赐死,及镇北谘议参军路休之、司徒从事中郎路茂之、兖州刺史刘祗。中书舍人严龙皆坐诛。世祖二十八子于此尽矣。祗,义欣之子也。
[48]明帝已经诛杀晋安王刘子勋等,对世祖的其他儿子仍然和善如故。司徒刘休仁从寻阳返回京师,对明帝说:“松滋侯刘子房的兄弟仍在人间,将来一定会对国家不利,应该及早打算如何处置。”冬季,十月,乙卯(初一),明帝下诏:松滋侯刘子房、永嘉王刘子仁、始安王刘子真、淮南王刘子孟、南平王刘子产、庐陵王刘子舆、刘子趋、刘子期、东平王刘子嗣、刘子悦等全部赐死,镇北谘议参军路休之、司徒从事中郎路茂之、兖州刺史刘祗、中书舍人严龙等人都受株连被杀。孝武帝共有二十八个儿子,至此杀尽。刘祗是刘义欣的儿子。
[49]刘围寿阳,垣闳攻合肥,俱未下。患之,召诸将会议。马队主王广之曰:“得将军所乘马,判能平合肥。”幢主皇甫肃怒曰:“广之敢夺节下马,可斩!”笑曰:“观其意,必能立功。”即推鞍下马与之。广之往攻合肥,三日,克之;薛道标突围奔淮西归常珍奇。擢广之为军主。广之谓肃曰:“节下若从卿言,何以平贼?卿不赏才,乃至于此!”肃有学术,及卒,更依广之,广之荐于齐世祖为东海太守。
[49]刘包围寿阳,垣闳攻打合肥,都没攻克。刘大为烦恼,召集各位将领开军事会议,马队主王广之说:“将军如将你的马送给我,我就能夺取合崐肥。”幢主皇甫肃大怒说:“王广之竟敢贪图将军的马,应该斩首。”刘却笑着说:“看他的心意,一定可以立功。”于是连同马鞍一齐送给王广之。王广之前去攻打合肥,只用三天时间使把它攻克。守将薛道标突围,逃往淮西,投奔常珍奇。刘提升王广之为军主。王广之对皇甫肃说:“将军如果听你的话,怎么能平定盗贼!你不赏识人才,才有那种想法。”皇甫肃很有学问,后来,刘去世,皇甫肃投靠王广之为门客。王广之把皇甫肃推荐给齐武帝萧赜,萧赜任命皇甫肃为东海太守。
[50]沈灵宝自庐江引兵攻晋熙,晋熙太守阎湛之弃城走。
[50]沈灵宝自庐江率军攻打晋熙,晋熙太守阎湛之弃城而逃。
[51]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萧惠开、梁州刺史柳元怙、兖州刺史毕众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并遣使乞降。上以南方已平,欲示威淮北,乙亥,命镇军将军张永、中领军沈攸之将甲士五万迎薛安都。蔡兴宗曰:“安都归顺,此诚非虚,正须单使尺书。今以重兵迎之,势必疑惧;或能招引北虏,为患方深。若以叛臣罪重,不可不诛,则之所宥亦已多矣。况安都外据大镇,密迩边陲,地险兵强,攻围难克,考之国计,尤宜驯养;如其外叛,将为朝廷旰食之忧。”上不从,谓征北司马行南徐州事萧道成曰:“吾今因此北讨,卿意以为何如?”对曰:“安都狡猾有余,今以兵逼之,恐非国之利。”上曰:“诸军猛锐,何往不克!卿勿多言!”安都闻大兵北上,惧,遣使乞降于魏,常珍奇亦以悬瓠降魏,皆请兵自救。
[51]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萧惠开、梁州刺史柳元怙、兖州刺史毕众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都派使节请求归降。明帝认为西南的叛军已经平定,打算向淮河以北的叛军炫耀威力。乙亥(二十一日),下诏命镇军将军张永、中领军沈攸之率大军五万人北上迎接薛安都。尚书左仆射蔡兴宗说:“薛安都归顺朝廷,绝对不假,现在正需派一个人,手拿一封信,前去迎接。现在用重兵迎接他,他一定会惊疑忧虑,甚至可能招引北方的胡虏,灾患势必更深。如果说他身为叛逆,罪恶深重,非诛杀不可,那么从前所赦免的人可太多了。何况薛安都在外,据守的是北战场的一个大要镇,紧接边界,地势险要,兵力强大,无论包围还是攻击,都难以克制。为了国家的利益,尤其应该使用和平手段安抚。一旦他叛投北魏,那么朝廷就要昼夜辛劳去对付后患了。”明帝不接受他的意见,对征北司马代理南徐州事务的萧道成说:“我正想利用薛安都反抗的机会加以讨伐,你认为如何?”萧道成回答说:“薛安都十分狡猾,今天如果用大军逼他,恐怕对朝廷没有好处。”明帝说:“各路人马都很精锐,哪次出击不能战胜!你不要多说了!”薛安都听到大军北上的消息,果然非常恐惧,派遣使节向北魏投降。常珍奇也向北魏投降,献出郡城悬瓠,二人同时请北魏发兵救援。
[52]戊寅,立皇子昱为太子。
[52]戊寅(二十四日),明帝立皇子刘昱为太子。
[53]薛安都以其子为质于魏,魏遣镇东大将军代人尉元、镇东将军魏郡孔伯恭等帅骑一万出东道,救彭城;镇西大将军西河公石、都督荆·豫·南雍州诸军事张穷奇出西道,救悬瓠。以安都为都督徐·雍等五州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河东公;常珍奇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河内公。
[53]薛安都把儿子送到北魏充为人质,北魏派镇东大将军代郡人尉元、镇东将军魏郡人孔伯恭等率骑兵一万人,向东支援彭城,派镇西大将军西河公拓跋石,都督荆、豫、南雍州诸军事张穷奇向西支援悬瓠。任命薛安都为都督徐雍等五州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河东公;任命常珍奇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河内公。
兖州刺史申纂诈降于魏,尉元受之而阴为之备。魏师至无盐,纂闭门拒守。
兖州刺史申纂向北魏诈降,尉元接受但暗中严密戒备。北魏军抵达无盐,申纂关闭城门,登城固守。
薛安都之召魏兵也,毕众敬不与之同,遣使来请降;上以众敬为兖州刺史。众敬子元宾在建康,先坐他罪诛。众敬闻之,怒,拔刀斫柱曰;“吾皓首唯一子,不能全,安用独生!”十一月,壬子,魏师至瑕丘,众敬请降于魏。尉元遣部将先据其城,众敬悔恨,数日不食。元长驱而进,十二月,己未,军于。
薛安都向北魏求兵时,毕众敬反对,派人到朝廷来请求投降。明帝任命毕崐众敬为兖州刺史。毕众敬的儿子毕元宾原在建康,在此之前,因别的罪名被杀。毕众敬听到这个消息,怒气冲天,拔出佩刀猛砍庭柱,说:“我白发苍苍,就这么一个儿子,却不能保全,我怎么还能一个人活着!”十一月,壬子(二十九日),北魏军队抵达瑕丘,毕众敬于是向北魏军请求投降。尉元派部将先占领这座城池,毕众敬后悔愤恨,几天不进饮食。尉元长驱直入,十二月,己未(初六),驻扎县。
西河公石至上蔡,常珍奇帅文武出迎。石欲顿军汝北,未即入城,中书博士郑羲曰:“今珍奇虽来,意未可量。不如直入其城,夺其管,据有府库,制其腹心,策之全者也。”石遂策马入城,因置酒嬉戏。羲曰:“观珍奇之色甚不平,不可不为之备。”乃严兵设备。其夕,珍奇使人烧府屋,欲为变,以石有备而止。羲,豁之曾孙也。
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抵达上蔡,常珍奇率文武官员前往迎接。拓跋石打算驻扎汝水北岸,没有立刻进城,中书博士郑羲说:“今日常珍奇虽然亲自出来迎接,但他内心诚意难以预测。不如直接进城,控制城门,占领仓库和官府,夺取他的要害,这是最安全的策略。”拓跋石于是拍马入城,在城内摆下筵席,饮酒欢乐。郑羲说:“观察常珍奇的脸色,有些愤愤不平,不可不做暗中戒备。”于是严加守卫。当天晚上,常珍奇派人纵火焚烧官府房屋,打算发动变乱,但因拓跋石有严密戒备,只好中途停止。郑羲是郑豁的曾孙。
淮西七郡民多不愿属魏,连营南奔。魏遣建安王陆宣慰新附。民有陷军为奴婢者,悉免之,新民乃悦。
淮西七郡百姓大多不愿归附北魏,村与村联合向南逃奔。北魏派建安王陆前来宣慰安抚新近归附的地区。百姓中有被军队掠夺当奴仆婢女的,陆下令全部释放,新近归附地区的百姓才欢欣鼓舞。
[54]乙丑,诏坐依附寻阳削官爵禁锢者,皆从原荡,随才铨用。
[54]乙丑(十二日),明帝下诏,凡因拥护寻阳政权而被免除官爵囚禁起来的人,一律赦免,量才录用。
[55]刘围寿阳,自首春至于末冬,内攻外御,战无不捷,以宽厚得将士心。寻阳既平,上使中书为诏谕殷琰,蔡兴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过之日。陛下宜赐手诏数行以相慰引。今直中书为诏,彼必疑谓非真,非所以速清方难也。”不从。琰得诏,谓刘诈为之,不敢降。杜叔宝闭绝寻阳败问,有传者即杀之,守备益固。凡有降者,上辄送寿阳城下,使与城中人语,由是众情离沮。
[55]刘包围寿阳,自本年初春到冬末,无论进攻还是抵抗,每战都告捷,因心肠宽厚,深得将士的拥护。寻阳政权灭亡后,明帝命中书发出诏书,向守将殷琰招降。蔡兴宗说:“天下已经平定,正是殷琰检讨自己过错的时候,陛下只要亲笔写几行字,安抚宽慰,加以引导,他就可以归降。今天由中书颁发诏书,他一定怀疑不是真的,这不是迅速消灭一方灾难的办法。”明帝不接受。殷琰看到诏书,果然认为是刘设下的圈套,不敢投降。杜叔宝严密封锁寻阳政权灭亡的消息,凡是传递这些消息的人,立刻杀掉,城防越发坚固。后来,凡有人出城投降,明帝都让他们到寿阳城下,使他们与城中守军对话,守军知道外面的情况,军心开始动摇。
琰欲请降于魏,主簿谯郡夏侯详说琰曰:“今日之举,本效忠节。若社稷有奉,便当归身朝廷,何可北面左衽乎!且今魏军近在淮次,官军未测吾之去就,若建使归款,必厚相慰纳,岂止免罪而已。”琰乃使详出见刘。详说曰:“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犹固守者,畏将军之诛,皆欲自归于魏。愿将军缓而赦之,则莫不相帅而至矣。”许诺,使详至城下,呼城中人,谕以意。丙寅,琰帅将佐面缚出降,悉加慰抚,不戮一人。入城,约勒将士,士民赀财,秋毫无所失。寿阳人大悦。魏兵至师水,将救寿阳;闻琰已降,乃掠义阳数千人而去。久之,琰复仕至少府而卒。
殷琰打算投降北魏,主簿谯郡人夏侯详劝殷琰说:“我们今天所以拥护寻阳政权,本意是效忠皇家。如果朝廷有人主持,就应该归附朝廷,怎么可以投向北方,穿上左边开襟的衣服!而且现在魏军已接近淮河,建康官军还不知道我们的意向,如果派使节去表示我们的诚心,他们一定会高兴接纳,岂止是免死而已。”殷琰于是派夏侯详出城晋见刘,夏侯详劝刘说:“现在城中军民,虽然知道陷入困境,但仍然固守的缘故,是害怕将军诛杀,因而大家都打崐算降魏。希望将军不要再攻击,下令赦免,那么他们自然没有不相继来归降的了。”刘答应,让夏侯详到寿阳城下,呼唤城中人,转告刘的承诺。丙寅(十三日),殷琰率领他的部将自行反绑双手,出城投降。刘全都加以安抚,不杀一个人,进城之后,对军队严格约束,于是,城中百姓的生命财产,没有丝毫损失,寿阳人欢天喜地。北魏的军队已经到达师水,将要救援寿阳,听到殷琰已经投降,于是掳掠义阳数千人而回。后来,殷琰再次做官,担任少府时去世。
[56]萧惠开在益州,多任刑诛,蜀人猜怨。闻费欣寿败没,程法度不得前,于是晋原一郡反,诸郡皆应之,合兵围成都。城中东兵不满二千,惠开悉遣蜀人出,独与东兵拒守。蜀人闻寻阳已平,争欲屠城,众至十余万人。惠开每遣兵出战,未尝不捷。
[56]萧惠开任益州刺史时,性情残暴,随意诛杀。蜀地人民十分怨恨,听到东下的费欣寿全军覆没,北上的程法度无法前进,于是,晋原郡首先反叛,其他各郡纷纷响应,各郡联军于是包围成都。成都城内的东方军队不满两千人,萧惠开把当地居民全部放出,自己单独与东方军队登城固守。益州人听说寻阳政权已经灭亡,个个争先恐后,打算入城屠杀。各郡联军多达十余万人。然而,萧惠开每次派兵出战,都传出捷报。
上遣其弟惠基自陆道使成都,赦惠开罪。惠基至涪,蜀人遏留惠基,不听进。惠基帅部曲击之,斩其渠帅,然后得前。惠开奉旨归降,城围得解。
明帝派萧惠开的弟弟萧惠基,从陆路前往成都,赦免萧惠开。萧惠基行至涪城,益州人阻止萧惠基前进。萧惠基率领部曲发动攻击,杀了他们的长官,然后才得以前进。萧惠开接受诏书,开城归降。成都的包围这才得有解除。
上遣惠开宗人宝首自水道慰劳益州。宝首欲以平蜀为己功,更奖说蜀人,使攻惠开。于是处处蜂起,凡诸离散者一时还合,与宝首进逼成都,众号二十万。惠开欲击之,将佐皆曰:“今慰劳使至而拒之,何以自明?”惠开曰:“今表启路绝,不战则何以得通使京师?”乃遣宋宁太守萧惠训等将万兵与战,大破之,生擒宝首,囚于成都。遣使言状。上使执送宝首,召惠开还建康。上问以举兵状。惠开曰:“臣唯知逆顺,不识天命;且非臣不乱,非臣不平。”上释之。
明帝又派萧惠开的同族萧宝首从水路前往益州,宣慰安抚。萧宝首打算把平息叛乱作为自己的功劳,于是从中挑拨、煽动益州人再次起兵,攻击萧惠开。一时间,各处战火重燃,已经解散了的各郡联军,再度集结,追随萧宝首,进攻成都,部众号称二十万人。萧惠开打算攻击,将领们说:“萧宝首是天子所派的慰劳使节,我们如果抗拒,怎么说明自己的心意!”萧惠开说:“我们前往京师的道路被切断,不打这一仗,怎么能沟通与京师的联络?”于是派宋宁太守萧惠训等率大军一万人,出城迎战,大破联军,活捉萧宝首,囚禁于成都。然后派使臣到朝廷报告情况。明帝命将萧宝首押回建康,同时征召萧惠开返京。明帝问他为何响应寻阳政权,萧惠开说:“我只知道什么是逆,什么是顺,却不识天命所在。况且,如果不是我也不能作乱,如果不是我也无法平息叛乱。”明帝赦免了他。
[57]是岁,侨立兖州,治淮阴;徐州治钟离;青、冀二州共一刺史,治郁洲。郁洲在海中,周数百里,累石为城,高八九尺,虚置郡县,荒民无几。
[57]这一年,刘宋设立侨居南方的兖州,治所设在淮阴,徐州治所设在钟离,青、冀二州共设一个刺史,治所设在郁州。郁州在大海之中,方圆数百里,用石头筑城,高八九尺,虚设很多郡县,但所剩百姓无几。
[58]张永、沈攸之进兵逼彭城,军于下,分遣羽林监王穆之将卒五千守辎重于武原。
[58]张永、沈攸之率军逼近彭城,驻军下。另派羽林监王穆之率兵五千人,在武原守备军用物资。
魏尉元至彭城,薛安都出迎。元遣李璨与安都先入城,收基管;别遣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抚内外,然后入。其夜,张永攻南门,不克而退。
北魏尉元抵达彭城,薛安都出城迎接。尉元派部将李璨跟薛安都先行入城,控制所有城门,另派孔伯恭率精锐部队二千人,巡逻于城内外,然后进城。当天晚上,张永攻击南门,不能攻克,回军。
元不礼于薛安都,安都悔降,复谋叛魏,元和之,不果发。安都重赂元等崐,委罪于女婿裴祖隆而杀之。元使李珠与安都守彭城,自将兵击张永,绝其粮道,又破王穆之于武原。穆之帅余众就永,元进攻之。
尉元对薛安都很不礼貌,薛安都后悔投降,打算再度背叛北魏。尉元得到报告,薛安都因此没敢发动。薛安都重重地贿赂尉元等,而把罪责推给女婿裴祖隆,把他杀了。尉元命李璨协助薛安都守卫彭城,自己率军攻打张永,切断了张永的粮道,又攻陷王穆之留守的辎重基地武原。王穆之率残余部队投奔张永,尉元率军追击他。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二卷(回目录)
宋纪十四 太宗明皇帝中泰始三年(丁未、467)
宋纪十四 宋明帝泰始三年(丁未,公元467年)
[1]春,正月,张永等弃城夜遁。会天大雪,泗水冰合,永等弃船步走,士卒冻死者太半,手足断者什七八。尉元邀其前,薛安都乘其后,大破永等于吕梁之东,死者以万数,枕尸六十余里,委弃军资器械不可胜计;永足指亦堕,与沈攸之仅以身免,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为魏所虏。上闻之,召蔡兴宗,以败书示之曰:“我愧卿甚!”永降号左将军;攸之免官,以贞阳公领职,还屯淮阴。由是失淮北四州及豫州淮西之地。
[1]春季,正月,张永等放弃下城,连夜逃走。正赶上天下大雪,泗水冰封,船只不能移动,张永命部队放弃船只,徒步南奔。士卒冻死的有一大半,手脚折断的有十分之七八。尉元绕到前面堵截,薛安都在后面追杀,在吕梁的东面大败张永军,被杀者数以万计,六十里之遥,尸体重叠,抛弃的军用物资及武器,更无法计数。张永的脚趾也被冻掉,与沈攸之仅仅逃出性命。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被北魏俘虏。明帝得到消息,召见尚书左仆射蔡兴宗,把大军战败的报告拿给他看,说:“在你面前,我深感惭愧。”贬张永为左将军,免除沈攸之的官职,命他以贞阳公的名义兼任现职,返回淮阴驻扎。从此,刘宋失去淮河以北四州和豫州的淮西地区。
裴子野论曰:昔齐桓矜于葵丘而九国叛;曹公不礼张松而天下分。一失豪厘,其差远矣。太宗之初,威令所被,不满百里,卒有离心,士无固色,而能开诚心,布款实,莫不感恩服德,致命效死,故西摧北荡,寓内褰开。既而六军献捷,方隅束手,天子欲贾其余威,师出无名,长淮以北,倏忽为戎。惜乎!若以向之虚怀,不骄不伐,则三叛奚为而起哉!高祖虮虱生介胄,经启疆埸;后之子孙,日蹙百里。播获堂构,岂云易哉!”
裴子野论曰:从前,齐桓公在葵丘会盟时态度傲慢,九个国家同时背叛。曹操对张松没有礼遇,竟使中国三分天下。一点点疏忽,造成如此重大的差错。明帝刚刚登基之时,统治的地域不超过百里,士卒有离散之心,士大夫情绪也不稳定。但他能够敞开诚心,吐露真言,人们没有不感念他的恩德的,为他效忠,誓死不渝。所以才能西讨北征,平定叛乱。不久,各地捷报频传,割据势力束手就降。就在这时,明帝打算显示余威,而师出无名,以致淮河以北的土地,霎时间落入北魏之手,实在可惜呀!如果能像当初那样,虚怀若谷,不骄不躁,不夸耀自己功劳,那么三个叛贼,何至起兵对抗!武帝刘裕创业时,盔甲上都生虮虱,辛苦开辟疆域,可是,后代子孙,每天几乎都要丧失百里之地。要保住祖先的基业,谈何容易!
[2]魏尉元以彭城兵荒之后,公私困竭,请发冀、相、济、兖四州粟,取张永所弃船九百艘,沿清运载,以赈新民;魏朝从之。
[2]北魏尉元因彭城兵荒马乱之后,无论官府还是民间,财力全都枯竭,所以特向朝廷请求拨发冀、湘、济、兖四州的库存粮食,用张永所抛弃的九百艘船只,顺清河运载,赈济新并入版图的居民,北魏朝廷批准了。
[3]魏东平王道符反于长安,杀副将驸马都尉万古真等,丙午,司空和其奴等将殿中兵讨之。丁未,道符司马段太阳攻道符,斩之;以安西将军陆真为长安镇将以抚之。道符,翰之子也。
[3]北魏东平王拓跋道符在长安叛变,诛杀副将驸马都尉万古真等。丙午(二十四日),司空和其奴等率宫廷禁卫军讨伐他。丁未(二十五日),拓跋道符的司马段太阳攻击拓跋道符,并将其斩首。任命安西将军陆真为长安镇将,安抚军民。拓跋道符是拓跋翰的儿子。
[4]闰月,魏以顿丘王李峻为太宰。
[4]闰正月,北魏任命顿丘王李峻为太宰。
[5]沈文秀、崔道固为土人所攻,遣使乞降于魏,且请兵自救。
[5]沈文秀、崔道固受到当地民军围攻,派使节前往北魏,请求归降,并请求派兵解救。
[6]二月,魏西河公石自悬瓠引兵攻汝阴太守张超,不克;退屯陈项,议还长社,待秋击之。郑羲曰:“张超蚁聚穷命,粮食已尽,不降当走,可翘足而待也。今弃之远去,超修城浚隍,积薪储谷,更来恐难图矣。”石不从,遂还长社。
[6]二月,北魏西河公拓跋石自悬瓠率军攻击汝阴太守张超,没有攻克。于是退回陈项驻扎,打算撤到长社,等到秋季再进攻。郑羲说:“张超像一群蚂蚁聚在一起走投无路,粮食已经用尽。不是投降,就是逃走,不久便可看到结果。现在如果放弃他而远远离去,张超将加固城墙,挖深壕沟,储备粮草,再来时恐怕更难对付。”拓跋石不听,于是,返回长社。
[7]初,寻阳既平,帝遣沈文秀弟文炳以诏书谕文秀,又遣辅国将军刘怀珍将马步三千人与文炳偕行。未至,值张永等败退,怀珍还镇山阳。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帝使怀珍帅龙骧将军王广之将五百骑、步卒二千人浮海救之,至东海,僧已退保东莱。怀珍进据朐城,众心凶惧,欲且保郁洲,怀珍曰:“文秀欲以青州归索虏,计齐之士民,安肯甘心左衽邪!今扬兵直前,宣布威德,诸城可飞书而下;奈何守此不进,自为沮挠乎!”遂进,至黔陬,文秀所署高密、平昌二郡太守弃城走。怀珍送致文炳,达朝廷意,文秀犹不降;百姓闻怀珍至,皆喜。文秀所署长广太守刘桃根将数千人戍不其城。怀珍军于洋水,众谓且宜坚壁伺隙,怀珍曰:“今众少粮竭,悬军深入,正当以精兵速进,掩其不备耳。”乃遣王广之将百骑袭不其城,拔之。文秀闻诸城皆败,乃遣使请降,帝复以为青州刺史。崔道固亦请降,复以为冀州刺史。怀珍引还。
[7]当初,寻阳政权平定后,明帝派遣沈文秀的弟弟沈文炳,携带诏书去招抚沈文秀,又派遣辅国将军刘怀珍率步骑兵三千人,与沈文炳同行。还没到达,正赶上张永攻击彭城的大军溃败,刘怀珍退回山阳镇守。沈文秀攻击青州刺史明僧,明帝命刘怀珍指挥龙骧将军王广之率骑兵五百人、步兵两千人,渡海前往救援。刘怀珍进抵东海,明僧已退守东莱。刘怀珍进入朐城据守,军心十分不安,有人主张退保郁州,刘怀珍说:“沈文秀打算以青州归附魏虏,古齐国的士民,怎么甘心让衣襟开到左边?当今应该驱兵直入,宣扬皇帝的恩德和威严,各地城池,送去一封书信,便可收复,何必守在这里,不肯出动,自己阻挠自己。”于是继续前进,抵达黔陬。沈文秀任命的高密、平昌二郡太守弃城逃跑。刘怀珍把沈文炳送到东阳,传达朝廷旨意,沈文秀还是拒绝投降。但百姓听到官军将领刘怀珍到来,皆大欢喜。沈文秀任命的长广太守刘桃根率数千人,驻防不其城。刘怀珍率军驻扎洋水,众将领都主张筑城备战,刘怀珍说:“现在我们人少,粮草又不足,孤军深入敌境,正应当命精锐部队迅速进攻,趁他们不备进行突袭。”于是派王广之率一百名骑兵,袭击不其城并攻克。沈文秀得到各城全部失败的消息,于是立即派使节请求投降,明帝任命沈文秀仍为青州刺史。崔道固也请求投降,明帝也任命他为冀州刺史。刘怀珍随即撤退。
[8]魏济阴王小新成卒。
[8]北魏济阴王拓跋小新成去世。
[9]沈攸之之自彭城还也,留长水校尉王玄载守下邳,积射将军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阳皆留兵戍之。玄载,玄谟之从弟也。时东平太守申纂守无盐,幽州刺史刘休宾守梁邹,并州刺史清河房崇吉守升城,辅国将军清河张谠守团城,及兖州刺史王整、兰陵太守桓忻、肥城、糜沟、垣苗等戍皆不附于魏。休宾。乘民之兄子也。
[9]沈攸之从彭城败回时留下长水校尉王玄载驻防下邳,积射将军沈韶驻防宿豫,睢陵、淮阳也都留下部队驻守。王玄载是王玄谟的堂弟。当时,东平太守申纂驻守无盐,幽州刺史刘休宾驻守梁邹,并州刺史清河人房崇吉驻守升城,辅国将军、清河人张谠驻守团城,交州刺史王整、兰陵太守桓忻,还有肥城、糜沟、垣苗等地的驻军,都拒绝投靠北魏。刘休宾是刘乘民的侄儿。
魏遣平东将军长孙陵等将兵赴青州,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将骑五万为之继援。白曜,燕太祖之玄孙也。白曜至无盐,欲攻之;将佐皆以为攻具未备,不宜遽进。左司马范阳郦范曰:“今轻军远袭,深入敌境,岂宜淹缓!且申纂必谓我军来速,不暇攻围,将不为备;今若出其不意,可一鼓而克。”白曜曰:“司马策是也。”乃引兵伪退。申纂不复设备,白曜夜中部分,三月,甲寅旦,攻城,食时,克之;纂走,追擒,杀之。白曜欲尽以无盐人为军赏,郦范曰:“齐,形胜之地,宜远为经略。今王师始入其境,人心未洽,连城相望,咸有拒守之志,苟非以德信怀之,未易平也。”白曜曰:“善!”皆免之。
北魏派平东将军长孙陵等领兵,进攻青州,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率领骑兵五万人,继续进发作为后援。慕容白曜是前燕国燕太祖的玄孙。慕容白曜抵达崐无盐,想要攻城,部属将领及僚佐都认为攻城的器具还不完备,不宜马上进攻。左司马范阳人郦范说:“我们用轻装部队远途偷袭,深入敌人领土,怎么能作久留的打算!而且申纂一定认为我们来得太快,还来不及围攻,所以没有戒备,现在如果出其不意,可以一战而胜。”慕容白曜说:“司马的主意很对。”于是率兵假装撤退。申纂果然不再戒备,慕容白曜在午夜时分进行布署。三月,甲寅(初三),凌晨,向无盐城进攻,早饭时,攻破。申纂逃走,被追捕生擒并斩首。慕容白曜打算将无盐全城人一律当作战利品赏赐部下,郦范说:“古齐国地区,形势重要,应当有长远经营计划。而今,王师刚刚入境,人心还没有归顺,城池相连,互相观望,都有固守不降的志向,假如不以恩德和信誉安抚他们,不容易平定啊。”慕容白曜说:“好!”便把百姓一律赦免。
白曜将攻肥城,郦范曰:“肥城虽小,攻之引日;胜之不能益军势,不胜足以挫军威。彼见无盐之破,死伤涂地,不敢不惧;若飞书告谕,纵使不降,亦当逃散。”白曜从之,肥城果溃,获粟三十万斛。白曜谓范曰:“此行得卿,三齐不足定也。”遂取垣苗、糜沟二戍,一旬中连拔四城,威震齐土。
慕容白曜将要进攻肥城,郦范说:“肥城虽然很小,但攻打起来,很费时间,胜了他不能增加我们的声势,失败则有损于我们的军威。他们看到无盐城被攻陷的惨状,遍地死伤,也不会不感到恐惧,如果送去一封警告信,他们即使不投降,也会四处逃散。”慕容白曜同意,肥城果然崩溃,北魏大军缴获粟米三十万斛。慕容白曜对郦范说:“这次出征,有你出谋,三齐不怕不能平定。”于是夺取垣苗、糜沟二城。十天之内,一连攻克四城,声威震撼齐地。
[10]丙子,以尚书左仆射蔡兴宗为郢州刺史。
[10]丙子(二十五日),明帝任命尚书左仆射蔡兴宗为郢州刺史。
[11]房崇吉守升城,胜兵者不过七百人。慕容白曜筑长围以攻之,自二月至于夏四月,乃克之。白曜忿其不降,欲尽坑城中人,参军事昌黎韩麒麟谏曰:“今敌在前而坑其民,自此以东,诸城人自为守,不可克也。师老粮尽,外寇乘之,此危道也。”白曜乃慰抚其民,各使复业。
[11]刘宋房崇吉坚守升城,能作战的士卒不过七百人。北魏慕容白曜兴筑长墙,发动攻击,自二月攻到夏季四月,才攻陷城池。慕容白曜对这么一个小城誓死不投降,大为忿怒,打算把城内百姓全部活埋,参军事昌黎人韩麒麟劝阻说:“眼下强敌在前,而坑杀他们的百姓,恐怕从此向东,各个城的人都会坚守,无法攻克。军队出征太久,粮食吃尽,外面贼寇乘机进攻,这可是危险之道。”慕容白曜于是对百姓慰问安抚,使他们恢复正常生活。
崇吉脱身走,崇吉母傅氏,申纂妻贾氏,与济州刺史卢度世有中表亲,然已疏远。及为魏所虏,度世奉事甚恭,赡给优厚。度世闺门之内,和而有礼。虽世有屯夷,家有贫富,百口怡怡,丰俭同之。
房崇吉只身逃亡,他的母亲傅氏及申纂的妻子贾氏,与北魏济州刺史卢度世原是表亲,不过关系早已疏远。等到傅、贾两人被北魏军俘虏,卢度世对待她们十分恭敬,生活供给也非常优厚。卢度世家门之内,详和而有礼节,虽然时势有时动乱有时安定,财产有的贫穷有的富有,但百口之家,心情欢快,苦乐共同承担。
崔道固闭门拒魏。沈文秀遣使迎降于魏,请兵援接,白曜欲遣兵赴之。郦范曰:“文秀室家坟墓皆在江南,拥兵数万,城固甲坚,强则拒战,屈则遁去。我师未逼其城,无朝夕之急,何所畏忌而遽求援军!且观其使者,视下而色愧,语烦而志怯,此必挟诈以诱我,不可从也。不若先取历城,克盘阳,下梁邹,平乐陵,然后按兵徐进,不患其不服也。”白曜曰:“崔道固等兵力单弱,不敢出战;吾通行无碍,直抵东阳,彼自知必亡,故望风求服,夫又何疑!”范曰:“历城兵多粮足,非朝夕可拔。文秀坐据东阳,为诸城根本。今多遣兵则无以攻历城,少遣兵则不足以制东阳;若进为文秀所拒,退为诸城所邀,腹背受敌,必无全理。愿更审计,无堕贼彀中。”白曜乃止。文秀果不降。
崔道固关闭城门抗拒北魏军。沈文秀却派人向北魏投降,请求派兵增援,慕容白曜打算派兵前往。郦范说:“沈文秀的家室和祖先坟墓,都在长江以南,掌握重兵数万,城墙坚固,武器精良,强大时挺身作战,衰弱时起身逃走,我军并未逼到他的城下,他也没有燃眉之急,有什么可怕的,而请求我们派兵增援?并且,我看他的使节,眼睛一直向下看,脸色惭愧,说话罗嗦而胆怯,这一定心怀奸诈,引诱我们走进圈套,不可轻信。不如先夺取历城、盘阳,再 拿下梁邹、乐陵,然后慢慢向前推进,不怕他们不屈服。”慕容白曜说:“崔道固等兵力单薄,不敢出战,我们可以通行无阻,一直抵达东阳,沈文秀自知必亡,所以望风投降,又有什么可怀疑的!”郦范说:“历城兵力雄厚,粮食充足,不是早晚之间就能攻克的。沈文秀雄据东阳,是各城的根本。现在派兵太多,则无法攻打历城;派兵太少,又不足以制服东阳。如果前进遭沈文秀抵御,后退又被各城联军阻击,腹背受敌,绝对没有安全的道理。请再三考虑,不要落入贼寇的圈套。”慕容白曜才停止,而沈文秀果然不降。
魏尉元上表称:“彭城贼之要藩,不有重兵积粟,则不可固守;若资储既广,虽刘师徒悉起,不敢窥淮北之地。”又言:“若贼向彭城,必由清、泗过宿豫,历下邳;趋青州,亦由下邳、沂水经东安;此数者,皆为贼用师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镇淮阳,戍东安,则青、冀诸镇可不攻而克;若四城不服,青、冀虽拔,百姓狼顾,犹怀侥幸之心。臣愚以为,宜释青、冀之师,先定东南之地,断刘北顾之意,绝愚民南望之心;夏水虽盛,无津途可由,冬路虽通,无高城可固。如此,则淮北自举,暂劳永逸。兵贵神速,久则生变;若天雨既降,彼或因水通,运粮益众,规为进取,恐近淮之民翻然改图,青、冀二州猝未可拔也。”
北魏尉元上书朝廷说:“彭城是贼寇的重要基地,如果不驻防重兵,储存粮草,就不能守住。如果军用物资丰富,就是刘出动全部军队,也不敢窥伺淮北之地。”又说:“如果贼寇攻击彭城,一定经由清水、泗水,穿过宿豫、下邳。如果攻击青州,也要从下邳顺着沂水,穿过东安。这几个地方,都是贼寇用兵的要地。现在,如果我们能先占领下邳,平定宿豫,驻防淮阳、戍守东安,那么青州、冀州各个据点便可以不攻而破。如果这四个城池不肯屈服,那么青州、冀州虽然攻破,居民百姓回望刘,仍怀侥幸的心理。以我的愚见,应该召回逗留青、冀二州的部队,先平定东南地区,断了刘北伐的念头,清除愚民回归南方的愿望。使他们明白:夏季雨水虽大,却没有河道可走;冬天陆路虽通,却没有高大的城墙可用来固守。这样,淮河以北的土地就可以占领。暂时辛劳,可以换来永久安逸。兵贵神速,时间长就容易发生变化。如果进入雨季,对方因河路畅通,得以运送粮食,增派军队,再去进攻,恐怕淮河两岸居民将改变立场,青、冀二州仓促之间也就难以攻克了。”
[12]五月,壬戌,以太子詹事袁粲为尚书右仆射。
[12]五月,壬戌(十二日),刘宋任命太子詹事袁粲为尚书右仆射。
[13]沈攸之自送运米至下邳,魏人遣清、泗间人诈攸之云:“薛安都欲降,求军迎接。”军副吴喜请遣千人赴之,攸之不许。既而来者益多,喜固请不已,攸之乃集来者告之曰:“君诸人既有诚心,若能与薛徐州子弟俱来者,皆即假君以本乡县,唯意所欲;如其不尔,无为空劳往还。”自是一去不返。攸之使军主彭城陈显达将千人助戍下邳而还。
[13]沈攸之亲自运粮到下邳。北魏军队不断派清水、泗水间居民向沈攸之谎报说:“薛安都打算回归朝廷,请求派兵迎接。”沈攸之部队的军副吴喜请沈攸之派一千人前往,沈攸之不允许。不久,通风报信的人越来越多,吴喜坚持派军,沈攸之就把来报信的那些人集中起来,宣布说:“各位既有这份诚心,如果有能与薛安都的子弟同来的,我就任命他为本乡本县的地方官,满足你们的意愿。如果不能,就不必跑来跑去。”那些人于是一去不复返。沈攸之命军主彭城人陈显达率领一千人进驻下邳协助防守,自己则返回基地。
薛安都子令伯亡命梁、雍之间,聚党数千人,攻陷郡县。秋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阳太守张敬儿等击斩之。
薛安都的儿子薛令伯,在梁州、雍州之间奔波,纠集党羽数千人,攻陷郡县。秋季,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派南阳太守张敬儿等击斩薛令伯。
[14]上复遣中领军沈攸之等击彭城。攸之以为清、泗方涸,粮运不继,固执以为不可。使者七返,上怒,强遣之。八月,壬寅,以攸之行南兖州刺史,将兵北出;使行徐州事萧道成将千人镇淮阴。道成收养豪俊,宾客始盛。
[14]明帝再次下诏命中领军沈攸之等攻打彭城。沈攸之认为清水、泗水干涸,粮食不能源源不断地供应,坚持认为不可采取军事行动。派去的使节往返七次,明帝大怒,强迫沈攸之出兵。八月,壬寅(二十三日),任命沈攸之代理南兖州刺史,率军北上,派代理徐州事务的萧道成率一千人进驻淮阴。萧道成广交各路豪杰,他手下人才济济。
魏之入彭城也,垣崇祖将部曲奔朐山,据之,遣使来降;萧道成以为朐山戍主。朐山濒海孤绝,人情未安,崇祖浮舟水侧,欲有急则逃入海。魏东徐州刺史成固公戍城,崇祖部将有罪,亡降魏。成固公遣步骑二万袭朐山,去城二十里;崇祖方出送客,城中人惊惧,皆下船欲去,崇祖还,谓腹心曰:“虏非有宿谋,承叛者之言而来耳,易诳也。今得百馀人还,事必济矣。但人情一骇,不可敛集,卿等可亟去此一里外,大呼而来云:‘艾塘义人已得破虏,须戍军速往,相助逐之。’”舟中人果喜,争上岸。崇祖引入,据城;遣羸弱入岛,人持两炬火,登山鼓噪。魏参骑以为军备甚盛,乃退。上以崇祖为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
北魏军队进入彭城时,垣崇祖率部曲投奔朐山,派人到朝廷请求归降。萧道成便任命垣崇祖为镇守朐山的主将。朐山紧邻大海,荒凉孤单,与世隔绝,人心不安。垣崇祖把船集中在海边,打算一旦发生意外,就逃向大海。北魏东徐州刺史成固公驻防城。垣崇祖一个部将因为犯罪,逃跑去投降了北魏军。成固公派步、骑兵两万人袭击朐山,距城只有二十里。垣崇祖恰恰出城送客,城中百姓惊恐万状,全都跑到船上,准备乘船逃走。垣崇祖回城后,对心腹官员说:“胡虏这次进攻,并不是有计划的行动,不过是听了叛贼的报告而临时发兵,所以容易使他们中计。现在,只要有一百余人回到城里,事情就可以成功。不过,人心已乱,不可能使他们集结,你们可以迅速跑到一里以外,大声呼喊,飞奔而来说:‘艾塘义勇军已攻破胡虏,等待驻防军的支援,共同追击。’”船上的人果然大为兴奋,争相登岸。垣崇祖引导他们回城,将病弱者送到海岛,人人手持两枝火把,登山擂鼓、呐喊。北魏的骑兵军官以为守军力量强大,于是撤退。明帝任命垣崇祖为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
坦荣祖亦自彭城奔朐山,以奉使不效,畏罪不敢出,往依萧道成于淮阴。荣祖少学骑射,或谓之曰:“武事可畏,何不学书!”荣祖曰:“昔曹公父子上马横槊,下马谈咏,此于天下,可不负饮食矣。君辈无自全之伎,何异犬羊乎!”刘善明从弟僧副将部曲二千人避魏居海岛,道成亦召而抚之。
垣荣祖也从彭城逃到朐山,因奉命游说薛安都不成,恐怕皇帝怪罪下来,不敢露面,前往淮阴投靠萧道成。垣荣祖少年时代就学习骑马、射箭,曾有人对他说:“舞枪弄刀,十分危险,为什么不走读书之路!”垣荣祖说:“从前,曹操父子上马手舞长矛,下马提笔写诗,这样生在天地之间,才可说是不幸负天地养育之恩。像你们这些读书人,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跟犬羊有什么区别!”刘善明的堂弟刘僧副,率自己的军队两千人,逃避北魏,躲到一个海岛上。萧道成对他们招降,加以安抚。
[15]魏于天宫寺作大像,高四十三尺,用铜十万斤,黄金六百斤。
[15]北魏在天宫寺铸造巨大佛像,高四十三尺,共用铜十万斤,黄金六百斤。
[16]魏尉元遣孔伯恭叫帅走骑一万拒沈攸之,又以攸之前败所丧士卒瘃堕膝行者悉还攸之,以沮其气。上寻悔遣攸之等,复召使还。攸之至焦墟,去下邳五十余里,陈显达引兵迎攸之至睢清口,伯恭击破之。攸之引兵退,伯恭追击之,攸之大败,龙骧将军姜产之等战没。攸之创重,入保显达营;丁酉夜,众溃,攸之轻骑南走,委弃军资器械以万计,还屯淮阴。
[16]北魏的尉元,派遣孔伯恭率步、骑兵一万人,抗拒刘宋北伐军沈攸之,把正月战役中俘虏的双脚冻烂、只能用膝盖爬行的沈攸之的部属送还给沈攸之,用以打击他的士气。明帝强迫沈攸之等出发不久,也忽然后悔,又派人让他回军。此时沈攸之已前进到焦墟,距离下邳只有五十余里。陈显达率军迎接沈攸之,在睢清口会师,孔伯恭发动攻击,大破陈显达。沈攸之于是当即撤退,孔伯恭尾随追击,沈攸之大败,龙骧将军姜产之等战死,沈攸之也身负重伤,逃入陈显达的营垒。丁酉(十八日 ),深夜,陈显达营垒崩溃,沈攸之乘轻骑向南逃命,丢弃的军用物资和武器数以万计。沈攸之逃回淮阴基地驻扎。
尉元以书谕徐州刺史王玄载,玄载弃下邳走,魏以陇西辛绍先为下邳太守。绍先不尚苛察,务举大纲,教民治生御寇而已;由是下邳安之。
尉元写信给刘宋徐州刺史王玄载,王玄载于是放弃下邳逃走。北魏任命陇西人辛绍先为下邳太守。辛绍先处理事情,反对繁琐苛刻,凡事只把握纲要。他只是教人民生产,以及防御贼寇,如此而已。从此,下邳百姓安居乐业。
孔伯恭进攻宿豫,宿豫戍将鲁僧遵亦弃城走。魏将孔大恒等将千骑南攻淮崐阳,淮阳太守崔武仲焚城走。
孔伯恭进攻宿豫,宿豫守将鲁僧遵也弃城逃跑。北魏将领孔大恒等率一千多骑兵,南下攻击淮阳,淮阳太守崔武仲纵火烧城后逃走。
慕容白曜进屯瑕丘。崔道固之未降也,绥边将军房法寿为王玄邈司马,屡破道固军,历城人畏之。及道固降,皆罢兵。道固畏法寿扇动百姓,迫遣法寿使还建康。会从弟崇吉自升城来,以母妻为魏所获,谋于法寿。法寿雅不欲南行,怨道固迫之。时道固遣兼治中房灵宾督清河、广川二郡事,戍磐阳,法寿乃与崇吉谋袭磐阳,据之,降于慕容白曜,以赎崇吉母妻。道固遣兵攻之,白曜自瑕丘遣将军长孙观救磐阳,道固兵退。白曜表冠军将军韩麒麟与法寿对为冀州刺史,以法寿从弟灵民、思顺、灵悦、伯怜、伯玉、叔玉、思安、幼安等八人皆为郡守。
慕容白曜进兵驻扎瑕丘。崔道固拥护寻阳政权时,朝廷所属绥边将军房法寿担任王玄邈的司马,屡次击败崔道固军。以历城人为主的崔道固军对他非常畏惧。崔道固归降朝廷后,双方才都停战。但崔道固害怕房法寿煽动百姓继续与他为难,所以,用压力迫使房法寿返回建康。正巧,房法寿的堂弟房崇吉从升城逃来,因母亲和妻子被北魏俘虏,向房法寿请教对策。房法寿内心实在不愿去江南,所以对崔道固逼迫他南下十分怨恨。当时,崔道固派遣兼治中房灵宾任督清河、广川二郡事,驻防磐阳。房法寿于是与房崇吉袭击磐阳,占领那里向慕容白曜投降,用来赎回房崇吉的母亲和妻子。崔道固派军进攻他们,慕容白曜从瑕丘派将军长孙观,解救磐阳,崔道固撤退。慕容白曜表奏北魏,推荐冠军将军韩麒麟与房法寿同时任冀州刺史,房法寿的堂弟房灵民、房思顺、房灵悦、房伯怜、房伯玉、房叔玉、房思安、房幼安等八人,都当郡守。
白曜自瑕丘引兵攻崔道固于历城,遣平东将军长孙陵等攻沈文秀于东阳。道固拒守不降,白曜筑长围守之。陵等至东阳,文秀请降;陵等入其西郭,纵士卒暴掠。文秀悔怒,闭城拒守,击陵等,破之。陵等退屯清西,屡进攻城,不克。
慕容白曜自瑕丘率军攻击崔道固据守的历城,另外派平东将军长孙陵等攻击沈文秀据守的东阳。崔道固登城抵抗,不肯投降,慕容白曜构筑长墙包围了他。长孙陵等抵达东阳,沈文秀请求投降,长孙陵等进入东阳西门外城,放纵士卒凶残横行,大肆抢夺。沈文秀既后悔又愤怒,关闭城门,攻击长孙陵等,击溃长孙陵的部队,重新据守东阳。长孙陵等撤退到清水以西,屡次攻城,没有攻克。
[17]癸卯,大赦。
[17]癸卯(二十四日),刘宋宣布大赦。
[18]戊申,魏主李夫人生子宏。夫人,惠之女也。冯太后自抚养宏;顷之,还政于魏主。魏主始亲国事,勤于为治,赏罚严明,拔清节,黜贪污,于是魏之牧守始有以廉洁著闻者。
[18]戊申(二十九日),北魏国主的李夫人生下皇子拓跋宏。李夫人是李 惠的女儿。冯太后亲自扶养拓跋宏。不久,把国家政事重新交还给北魏国主拓跋弘,拓跋弘开始亲自处理国事,辛勤治理国家,奖罚严明,提拔清廉有操守的人,罢黜贪官污吏。于是,北魏州、郡地方官中开始有人因为政廉洁而闻名了。
[19]太中大夫徐爰,自太祖时用事,素不礼于上。上衔之,诏数其奸佞之罪,徒交州。
[19]刘宋太中大夫徐爰,从文帝时开始掌权,对于当时还是亲王的刘一向不以礼相待。刘一直记恨在心,于是下诏,一条条列出徐爰奸诈谄媚的罪状,贬谪到交州。
[20]冬,十月,辛巳,诏徙义阳王昶为晋熙王,使员外郎李丰以金千两赎昶于魏。魏人弗许,使昶与上书,为兄弟之仪;上责其不称臣,不答。魏主复使昶与上书,昶辞曰:“臣本实兄,未经为臣。若改前书,事为二敬;苟或不改,彼所不纳。臣不敢奉诏。”乃止。魏人爱重昶,凡三尚公主。
[20]冬季,十月,辛巳(初三),明帝下诏改封义阳王刘昶为晋熙王,派员外郎李丰带一千两黄金,向北魏赎回刘昶。北魏人不答应,但让刘昶写信给明帝,以兄弟相称。明帝斥责刘昶竟不称“臣”,拒绝回信。北魏国主命刘昶再写信给明帝,刘昶不写,说:“事实上我是刘的哥哥,从来没当过他的臣崐属。如今更改前一封信上的称呼,是我向两国君王,同时称臣。如果不改,他又不肯接受,我不敢听从命令。”于是才罢休。北魏人爱惜器重刘昶,刘昶先后娶三位公主为妻。
[21]十一月,乙卯,分徐州置东徐州,以辅国将军张谠为刺史。
[21]十一月,乙卯(初八),刘宋分出徐州若干郡县,设立东徐州,任命辅国将军张谠为东徐州刺史。
十二月,庚戌,以幽州刺史刘休宾为兖州刺史。休宾之妻,崔邪利之女也,生子文晔,与邪利皆没于魏。慕容白曜将其妻子至梁邹城下示之。休宾密遣主簿尹文达至历城见白曜,且视其妻子;休宾欲降,而兄子闻慰不可。白曜使人至城下呼曰:“刘休宾数遣人来见仆射约降,何故违期不至!”由是城中皆知之,共禁制休宾不得降,魏兵围之。
十二月,庚戌(疑误),任命幽州刺史刘休宾为兖州刺史。刘休宾的妻子是崔邪利的女儿,生子刘文晔,与崔邪利同时被北魏俘虏。慕容白曜把他的妻子和儿子送到梁邹城下,让他看到。刘休宾秘密派他的主簿尹文达前往历城晋见慕容白曜,并代他探望妻子和儿子。刘休宾打算投降,可是侄儿刘闻慰反对。慕容白曜派人在城下呼喊:“刘休宾几次派人,来见我们的仆射,相约投降,为什么过了约定时间,还不实行?”于是城中守军都知道这件事,把刘休宾软禁起来,不准他投降。北魏军于是包围梁邹。
[22]魏西河公石复攻汝阴,汝阴有备,无功而还。常珍奇虽降于魏,实怀贰心;刘复以书招之。会西河公石攻汝阴,珍奇乘虚烧劫悬瓠,驱掠上蔡、安成、平舆三县民,屯于灌水,
[22]北魏西河公拓跋石再次进攻汝阴,汝阴防守严密,没有什么收获便回来了。常珍奇虽然投降北魏,但实际怀有二心。刘又写信招抚。正赶上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攻打汝阴,常珍奇乘虚纵火焚掠悬瓠城,驱逐掳掠上蔡、安成、平舆三县人民,聚集在灌水。
四年(戊申、468)
四年(戊申,公元468年)
[1]春,正月,己未,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己未(十三日),明帝到建康南郊祭天,实行大赦。
[2]魏汝阳司马赵怀仁帅众寇武津,豫州刺史刘遣龙骧将军申元德击破之,又斩魏于都公阏于拔于汝阳台东,获运车千三百乘。魏复寇义阳,使司徒参军孙台击破之。
[2]北魏汝阳司马赵怀仁率军攻击武津。豫州刺史刘派龙骧将军申元德迎战,击败赵怀仁军,在汝阳台东又斩北魏于都公阏于跋,缴获运输车一千三百辆。北魏军再攻义阳,刘派司徒参军孙昙迎战,挫败北魏军。
淮西民贾元友上书,陈伐魏取陈、蔡之策,上以其书示刘。上言:“元友称‘虏主幼弱,内外多难,天亡有期。’臣以为虏自去冬蹈藉王土,磐据数郡,百姓残亡;今春以来,连城围逼,国家未能复境,何暇灭虏!元友所陈,率多夸诞狂谋,皆无事实,言之甚易,行之甚难。臣窃寻元嘉以来,伧荒远人,多干国议,负担归阙,皆劝讨虏,从来信纳,皆贻后悔。境上之人,唯视强弱:王帅至彼,必壶浆候涂;裁见退军,便抄截蜂起。此前后所见,明验非一也。”上乃止。
淮西百姓贾元友上书明帝,陈述攻伐北魏及夺取淮西陈、蔡的策略,明帝把这份书奏交给刘看。刘上疏说:“贾元友指出:‘胡虏主上年幼,能力薄弱,内外交困,上天注定它灭亡的日子为期不远。’我认为,胡虏自去年冬季,踏入我国领土后,盘据几个郡,我国百姓大量伤亡。本年自春季以来,城池重镇,连连被围,或被攻击,对已失去的国土都无力收复,哪有力量消灭胡虏?贾元友所陈述的意见,很多地方荒谬狂妄,无事实根据,谈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非常艰难。我私下认为,自元嘉年间以来,北方归附的流民,都爱议论国家大事,挑担子的下等人回到建康,都是劝伐胡虏。可是,朝廷接受的结果,每次都是失败后悔。边境居民,只看谁强谁弱,朝廷军队到达之处,他们一定送茶送饭,在路旁恭候迎接,可是,大军一退,居民就拿起刀箭,抄掠的事情又不断发生。这是大家常见的事,事实已清楚证明不仅是一次了。”明帝才作罢。
[3]魏尉元遣使说东徐州刺史张谠,谠以团城降魏。魏以中书侍郎高闾与谠崐对为东徐州刺史,李璨与毕众敬对为东兖州刺史。元又说兖州刺史王整、兰陵太守桓忻,整、忻皆降于魏。魏以元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兖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召薛安都、毕众敬入朝,至平城,魏以上客待之,群从皆封侯,赐第宅,资给甚厚。
[3]北魏尉元派人劝东徐州刺史张谠,张谠拱手献出团城投降。北魏任命中书侍郎高闾与张谠一起做东徐州刺史;又任命李璨与毕众敬一起做东兖州刺史。尉元又派人劝兖州刺史王整,及兰陵太守桓忻,王整、桓忻于是都投降北魏。北魏提升尉元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兖三州诸军事和徐州刺史,镇守彭城。北魏朝廷征召薛安都、毕众敬入朝。二人抵达平城,北魏以上宾之礼款待他们,同族的兄弟,都封侯晋爵,赏赐住宅,供给物资及金钱,待遇十分优厚。
[4]慕容白曜围历城经年,二月,庚寅,拔其东郭;癸巳,崔道固面缚出降。白曜遣道固之子景业与刘文晔同至梁邹,刘休宾亦出降。白曜送道固、休宾及其僚属于平城。
[4]慕容白曜包围历城已有一年。二月,庚寅(十四日),攻陷东门外城。癸巳(十七日),崔道固自己反绑双臂,出城投降。慕容白曜派崔道固的儿子崔景业与刘文晔一同前往梁邹,刘休宾也出城投降。慕容白曜把崔道固、刘休宾及其僚属,送到平城。
[5]辛丑,以前龙骧将军常珍奇为都督司·北豫二州诸军事、司州刺史。 魏西河公石攻之,珍奇单骑奔寿阳。
[5]辛丑(二十五日),刘宋任命前龙骧将军常珍奇为都督司、北豫二州诸军事和司州刺史。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攻击常珍奇,常珍奇单人匹马投奔寿阳。
[6]乙巳,车骑大将军、曲江庄公王玄谟卒。
[6]乙巳(二十九日),刘宋车骑大将军、曲江庄公王玄谟去世。
[7]三月,魏慕容白曜进围东阳。
[7]三月,北魏慕容白曜进军包围东阳。
上以崔道固兄子僧为辅国将军,将兵数千从海道救历城;至不其,闻历城已没,遂降于魏。
明帝任命崔道固的侄儿崔僧为辅国将军,率军数千人从海路北上,援救历城,到达不其城时,听说历城已经沦陷,于是崔僧也投降北魏。
[8]交州刺史刘牧卒。州人李长仁杀牧北来部曲,据州反,自称刺史。
[8]交州刺史刘牧去世。交州人李长仁聚众起兵,把刘牧从北方带来的部曲杀光,占领州城反叛,自称刺史。
[9]广州刺史羊希使晋康太守沛郡刘思道伐俚。思道违节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帅所领攻州,希兵败而死。龙骧将军陈伯绍将兵伐俚,还击思道,擒斩之。希,玄保之兄子也。
[9]广州刺史羊希派晋康太守沛郡人刘思道讨伐俚族部落。刘思道违背上级命令,作战失败。羊希派人逮捕他,刘思道率领他的部队反攻羊希,羊希兵败被杀。龙骧将军陈伯绍也率兵征伐俚族部落,得到消息后,还击并活捉刘思道,将其斩首。羊希是羊玄保的侄儿。
[10]夏,四月,己卯,复减郡县田租之半。
[10]夏季,四月,己卯(初四),刘宋又免减郡县一半田赋。
[11]徙东海王为庐江王,山阳王休为晋平王。上以废帝谓为驴王,故以庐江封之。
[11]改封东海王刘为庐江王,山阳王刘休为晋平王。明帝因废帝称刘是“驴王”,所以把庐江封给他。
[12]刘败魏兵于许昌。
[12]刘在许昌击败北魏军队。
[13]魏以南郡公李惠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关右诸军事、雍州刺史,进爵为王。
[13]北魏任命南郡公李惠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关右诸军事、雍州刺史,封南郡王。
[14]五月,乙卯,魏主畋于崞山,遂如繁;辛酉,还宫。
[14]五月,乙卯(十一日),北魏国主前往崞山打猎,后又到繁。辛酉崐(十七日),回宫。
[15]六月,魏以晶黎王冯熙为太傅。熙,太后之兄也。
[15]六月,北魏任命昌黎王冯熙为太傅。冯熙是冯太后的哥哥。
[16]秋,七月,庚申,以骁骑将军萧道成为南兖州刺史。
[16]秋季,七月,庚申(十六日),任命骁骑将军萧道成为南兖州刺史。
[17]八月,戊子,以南康相刘勃为交州刺史。
[17]八月,戊子(十五日),刘宋任命南康相刘勃为交州刺史。
[18]上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参军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等五郡军事,自海道救东阳。至不其城,为魏所断,因保城自固;魏人攻之,不克。辛卯,分青州置东青州,以文静为刺史。
[18]明帝任命沈文秀的弟弟、征北中兵参军沈文静为辅国将军,指挥高密等五郡军事,从海路北上,援救东阳。大军行至不其城,被北魏军截断,因此守城自保。北魏军进攻他们,没有攻克。辛卯(十八日),朝廷分出一部分青州地域,设立东青州、任命沈文静为东青州刺史。
[19]九月,辛亥,魏立皇叔桢为南安王,长寿为城阳王,太洛为章武王,休为安定王。
[19]九月,辛亥(初八),北魏封皇叔拓跋桢为南安王,拓跋长寿为城阳王,拓跋太洛为章武王,拓跋休为安定王。
[20]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发诸州兵北伐。
[20]冬季,十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刘宋征发各州军队,开始北伐。
[21]十一月,李长仁遣使请降,自贬行州事;许之。
[21]十一月,交州变民首领李长仁派使节请求投降,自贬为代理州事,朝廷批准。
[22]十二月,魏人拔不其城,杀沈文静,入东阳西郭。
[22]十二月,北魏军队攻克不其城,杀了沈文静,又攻入东阳西门外城。
[23]义嘉之乱,巫师请发修宁陵,戮玄宫为厌胜。是岁,改葬昭太后。
[23]刘子勋叛乱时,在巫师请求下,刘宋明帝挖掘刘子勋的祖母路太后的修宁陵,摧毁墓穴,作为对寻阳政权的一次巫术镇压。直到这一年,才把路太后再次安葬。
[24]先是,中书侍郎、舍人皆以名流为之,太祖始用寒士秋当,世祖犹杂选士庶,巢尚之、戴法兴皆用事。及上即位,尽用左右细人,游击将军阮佃夫、中书通事舍人王道隆、员外散骑侍郎杨运长等,并参预政事,权亚人主,巢、戴所不及也。佃夫尤恣横,人有顺迕,祸福立至。大纳货赂,所饷减二百匹绢,则不报书。园宅饮馔,过于诸王;妓乐服饰,宫掖不如也。朝士贵贱,莫不自结。仆隶皆不次除官,捉车人至虎贲中郎将,马士至员外郎。
[24]在此之前,中书侍郎、中书舍人都是由社会上知名度很高的人士担任。文帝开始录用寒门出身的秋当。孝武帝时还混杂遴选士族和庶族出身的人联合担任,巢尚之、戴法兴都掌握大权。到了明帝即位,任用的全是地位低微的侍从。游击将军阮佃夫、中书通事舍人王道隆、员外散骑侍郎杨运长等,都参与政事,权力仅次于皇帝,当年巢尚之、戴法兴的权势也远不及他们。阮佃夫尤其骄纵横暴,肆无忌惮,有人谄媚他时,立刻受赏,偶尔冒犯,便大祸临头。他大肆收受贿赂,送给他的绢如少于二百匹,则连封信都不回。他的住宅、园林、饮食等等,豪华都超过诸王。他的歌女乐工的服饰,连宫廷里的人都赶不上。朝中无论大小官吏,没有一个不对他巴结奉承。他的奴仆差役,纷纷被破格提拔为官吏,车夫甚至当上了虎贲中郎将,马夫甚至成了员外郎。
五年(己酉、469)
五年(己酉,公元469年)
[1]春,正月,癸亥,上耕籍田,大赦。
[1]春季,正月,癸亥(二十二日),明帝举行亲耕典礼,实行大赦。
[2]沈文秀守东阳,魏人围之三年,外无救援,士卒昼夜拒战,甲胄生虮虱,无离叛之志。乙丑,魏人拔东阳,文秀解戎服,正衣冠,取所持节坐斋内。魏兵交至,问:“沈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魏人执之,去其衣,缚送慕容白曜,使之拜,文秀曰:“各两国大臣,何拜之有!”白曜还其衣,为之设馔,锁送平城。魏主数其罪而宥之,待为下客,给恶衣、疏食;既而崐重其不屈,稍嘉礼之,拜外都下大夫。于是青、冀之地尽入于魏矣。
[2]沈文秀据守东阳,北魏军队围城已经三年。东阳外无援兵,士卒日夜抵抗,头盔铠甲不能离身,都生了虱子,但无背叛之心。乙丑(二十四日),北魏军队攻下东阳,沈文秀脱下戎衣,换穿文职官服,整理周正,手拿皇帝颁发的符节,端坐在屋里。北魏士卒先后涌到,问:“沈文秀在哪里?”沈文秀大声说:“我就是。”北魏士卒上去把他捉住,剥下他的衣服,捆绑着押送给慕容白曜,逼迫他叩头下拜,沈文秀说:“两人都是国家的大臣,为什么要我下跪!”慕容白曜还给他衣服,送给他饭菜,加上脚镣手铐,押送平城。北魏国主列举他的罪过,加以斥责,然后赦免,把他当作下等宾客相待,穿粗布衣服,吃素食。不久,因为敬重他决不屈服的气慨,稍稍以礼相待,任命他为外都下大夫。从此,青、冀之地全部并入北魏的版图。
[3]戊辰,魏平昌宣王和其奴卒。
[3]戊辰(二十七日),北魏平昌宣王和其奴去世。
[4]二月,己卯,魏以慕容白曜为都督青·齐·东徐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进爵济南王。白曜抚御有方,东人安之。
[4]二月,乙卯(初九),北魏任命慕容白曜为都督青、齐、东徐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封为济南王。慕容白曜安抚有方,征服的东齐一带的人民安心生活。
魏自天安以来,比岁旱饥,重以青、徐用兵,山东之民疲于赋役。显祖命因民贫富为三等输租之法,等为三品:上三品输平城,中输他州,下输本州。又,魏旧制:常赋之外,有杂调十五;至是悉罢之,由是民稍赡给。
北魏自天安年间以来,连年大旱饥荒,再加上对青、徐等州用兵,崤山以东人民的田赋徭役非常沉重。献文帝命令根据人民的贫富分为三等,作为征收赋税的标准,每等再分三级,上三级运到平城,中三级运到其他各州,下三级则运到本州州府。另外,北魏旧制度规定:除正常的田赋之外,还有十五种杂税。这一年全部废除,从此人民生活稍稍可以自给了。
[5]河东柳欣慰等谋反,欲立太尉庐江王。自以于帝为兄,而帝及诸兄弟皆轻之,遂与欣慰等通谋相酬和。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告之,丙申,诏降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镇宣城,帝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欣慰等并伏诛。
[5]河东郡人柳欣慰等聚众谋反,打算拥护太尉庐江王刘当皇帝。刘自以为是明帝的哥哥,但明帝和其他兄弟都对他很轻视,于是刘与柳欣慰等结交,制订计划互相呼应配合。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向朝廷告发。丙申(二十六日),明帝下诏贬黜刘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镇守宣城。明帝派心腹侍从杨运长率军防卫。柳欣慰等全被诛杀。
[6]三月,魏人寇汝阴,太守杨文苌击却之。
[6]三月,北魏军队进攻汝阴。汝阴太守杨文苌击退北魏的进攻。
[7]夏,四月,丙申,魏大赦。
[7]夏季,四月,丙申(二十七日),北魏实行大赦。
[8]五月,魏徙青、齐民于平城,置升城、历城民望于桑乾,立平齐郡以居之;自馀悉为奴婢,分赐百官。
[8]五月,北魏把青州、齐州的百姓迁移到平城,把升城、历城的豪门望族安置在桑干,设立平齐郡,让他们居住在这里。其他居民则被当作奴婢,分别赏赐给文武百官。
魏沙门统昙曜奏:“平齐户及诸民有能岁输谷六十斛入僧曹者,即为僧祗户,粟为僧祗粟,遇凶岁,赈给饥民。”又请“民犯重罪及官奴,以为佛图户,以供诸寺洒扫。”魏主并许之。于是僧祗户、粟及寺户遍于州镇矣。
北魏的沙门统昙曜奏请:“平齐郡郡民及其他种族人,凡能够每年捐赠谷米六十斛给寺庙的,称‘僧祗户’,所捐献的谷米,称‘僧祗粟’。遇到饥荒,拿出来赈灾,救济饥民。”又请求:“民间的重刑犯和发配到官府的奴隶,可以当作‘佛图户’,到各寺庙当差洒扫。”北魏国主全部批准。于是“僧祗户”、“僧祗粟”、“佛图户”遍及各州镇。
[9]六月,魏立皇子宏为太子。
[9]六月,北魏立皇子拓跋宏为太子。
[10]癸酉,以左卫将军沈攸之为郢州刺史。
[10]癸酉(初五),任命左卫将军沈攸之为郢州刺史。
[11]上又令有司奏庐江王忿怼有怨言,请穷治;不许。丁丑,免官爵,遣大鸿胪持节奉诏责,因逼令自杀;子辅国将军充明废徙新安。
[11]明帝命下属有关部门启奏,说庐江王刘忿恨不满而且口出怨言,请求彻底处理他。明帝不许。丁丑(初九),明帝下诏:免除刘的所有官爵,派大鸿胪持节带着诏书前去斥责刘,从而逼令刘自杀。刘的儿子辅国将军刘充明也被废默,放逐到新安。
[12]冬,十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12]冬季,十月,丁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13]魏顿丘王李峻卒。
[13]北魏顿丘王李峻去世。
[14]十一月,丁未,魏复遣使来修和亲,自是信使岁通。
[14]十一月,丁未(十一日),北魏再次派使节来请求两国和亲。自此,两国恢复邦交,每年都有使节来往。
[15]闰月,戊子,以辅师将军孟阳为兖州刺史,始治淮阴。
[15]闰十一月,戊子(二十二日),任命辅师将军孟阳为兖州刺史,开始时治所设在淮阴。
[16]十二月,戊戌,司徒建安王休仁解扬州。休仁年与上邻亚,素相友爱,景和之世,上赖其力以脱祸。及泰始初,四方兵起,休仁亲当矢石,克成大功,任总百揆,亲寄甚隆;由是朝野辐凑,上渐不悦。休仁悟其旨,故表解扬州。己未,以桂阳王休范为扬州刺史。
[16]十二月,戊戌(初三),解除司徒、建安王刘休仁的扬州刺史职务。刘休仁跟明帝刘年龄相差不大,一向友爱。废帝时代,刘每次发生危险时,都靠刘休仁的机智救他不死。到了泰始初年,全国四处兵起,刘休仁率军出征,亲冒滚石飞箭,最后终于建立大功,总管文武百官,受到明帝的宠爱和信任。这样自然而然,朝廷官员、民间人士,都奔走在他的门下,明帝渐渐有些不高兴。刘休仁察觉到明帝的心思,所以上疏请求解除扬州刺史的职务。己未(二十四日),明帝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扬州刺史。
[17]分荆州之巴东、建平,益州之巴西、梓潼郡,置三巴校尉,治白帝。先是,三峡蛮、獠岁为抄暴,故立府以镇之。上以司徒参军东莞孙谦为巴东、建平二郡太守。谦将之官,敕募千人自随,谦曰:“蛮夷不宾,盖待之失节耳,何烦兵役以为国费!”固辞不受。至郡,开布恩信,蛮、獠翕然怀之,竞饷金宝;谦皆慰谕,不受。
[17]刘宋分割荆州的巴东郡、建平郡,益州的巴西郡、梓潼郡,设立三巴校尉,治所设在白帝。在此之前,三峡一带蛮族及獠族,年年抢劫抄掠,所以设立三巴府镇压他们。明帝任命司徒参军东莞人孙谦为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谦将要前去上任,明帝准他招募一千人同去,孙谦说:“蛮夷所以叛乱,是官府对他们太苛刻之故,何必兴师动众,消耗国家经费!”坚决不肯接受。孙谦抵达郡府,开诚布公,推广恩德信义,蛮、獠族全都心服口服,纷纷争着进献金银财宝。孙谦一一安慰教导,拒绝馈赠。
[18]临海贼帅田流自称东海王,剽掠海盐,杀鄞令,东土大震。
[18]临海郡强盗首领田流自称东海王,抢劫海盐,杀了鄞县县令,东方各郡大为震惊。
六年(庚戌、470)
六年(庚戌,公元470年
[1]春,正月,乙亥,初制间二年一祭南郊,间一年一祭明堂。
[1]春季,正月,乙亥(初十),开始建立祭礼规定:每隔二年,到南郊祭一次天;每隔一年,在明堂祭祀一次祖先。
[2]二月,壬寅,以司徒休仁为太尉,领司徒;固辞。
[2]二月,壬寅(初八),任命司徒刘休仁为太尉,仍兼任司徒。刘休仁坚决辞谢。
[3]癸丑,纳江智渊孙女为太子妃。甲寅,大赦。令百官皆献物;始兴太守孙奉伯止献琴、书,上大怒,封药赐死,既而原之。
[3]癸丑(十九日),明帝命太子刘昱娶江智渊的孙女江简为太子妃。甲寅(二十日),实行大赦。明帝命文武百官呈献礼物,始兴太守孙奉伯只呈崐献弦琴、书籍。明帝大怒,派人送去毒药,赐孙奉伯一死,但马上又下令原谅了他。
[4]魏以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定国,丽之子也。
[4]北魏任命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陆定国是陆丽的儿子。
[5]魏主遣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击吐谷浑。
[5]北魏国主派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攻打吐谷浑。
[6]夏,四月,辛丑,魏大赦。
[6]夏季,四月,辛丑(初八),北魏实行大赦。
[7]戊申,魏长孙观与吐谷浑王拾寅战于曼头山,拾寅败走,遣别驾康盘龙入贡,魏主囚之。
[7]戊申(十五日),北魏长孙观与吐谷浑王慕容拾寅在曼头山大战,慕容拾寅战败逃走,派别驾康盘龙到北魏进贡,北魏国主把他囚入监牢。
[8]癸亥,立皇子燮为晋熙王,奉晋熙王昶后。
[8]癸亥(三十日),明帝立皇子刘燮为晋熙王,继承晋熙王刘昶为其后嗣。
[9]五月,魏立皇弟长乐为建昌王。
[9]五月,北魏立皇弟拓跋长乐为建昌王。
[10]六月,癸卯,以江州刺史王景文为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以尚书仆射袁粲为右仆射。
[10]六月,癸卯(十一日),任命江州刺史王景文为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尚书仆射袁粲为右仆射。
上宫中大宴,裸妇人而观之,王后以扇障面。上怒曰:“外舍寒乞!今共为乐,何独不视!”后曰:“为乐之事,其方自多;岂有姑姊妹集而裸妇人以为笑!外舍之乐,雅异于此。”上大怒,遣后起。后兄景文闻之曰:“后在家劣弱,今段遂能刚正如此!”
明帝在宫中大摆宴席,命妇女脱光衣服,让大家欣赏,皇后用扇子挡住面庞,明帝大怒说:“真是穷家的寒酸相!今天大家一同取乐,为什么只你不看!”皇后说:“寻求欢乐的方法很多,哪有姑嫂姐妹聚在一起观看裸体妇女取乐的!我们家的欢乐,与此不同。”明帝更是大怒,赶皇后出去。皇后的哥哥王景文听说这件事,说:“我妹妹在家时,性情柔弱,想不到这次竟如此刚正。”
[11]南兖州刺史萧道成在军中久,民间或言道成有异相,当为天子。上疑之,征为黄门侍郎、越骑校尉。道成惧,不欲内迁,而无计得留。冠军参军广陵荀伯玉劝道成遣数十骑入魏境,安置标榜,魏果遣游骑数百履行境上;道成以闻,上使道成复本任。秋,九月,命道成迁镇淮阴。以侍中、中领军刘为都督南徐·兖等五州诸军事,镇广陵。
[11]南兖州刺史萧道成在军旅中已经很长时间。民间有人传言说萧道成的相貌和普通人不一样,应当做天子。明帝有了疑虑,下诏征召萧道成回京任黄门侍郎、越骑校尉。萧道成很恐惧,不想回京,可是又没有办法留下来不走。冠军参军广陵人荀伯玉劝萧道成派数十个骑兵,深入北魏国境,张贴布告,号召居民起义。北魏果然派出游骑兵数百人,沿边境巡逻。萧道成紧急报告朝廷,明帝才恢复萧道成的原职。秋季,九月,明帝命萧道成迁驻淮阴。任命侍中、中领军刘为都督南徐州、兖州等五州诸军事,镇守广陵。
[12]戊寅,立总明观,置祭酒一人,儒、玄、文、史学士各十人。
[12]戊寅(十七日),设立总明观,任命祭酒一人,儒学、玄学、文学、史学学士各十人。
[13]柔然部真可汗侵魏,魏主引群臣议之。尚书右仆射南平公目辰曰:“若车驾亲征,京师危惧,不如持重固守。虏悬军深入,粮运无继,不久自退;遣将追击,破之必矣。”给事中张白泽曰:“蠢尔荒愚,轻犯王略,若銮舆亲行,必望麾崩散,岂可坐而纵敌!以万乘之尊,婴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从之。白泽,兖之孙也。
[13]柔然汗国部真可汗侵略北魏,北魏国主集合群臣商议。尚书右仆射南平公拓跋目辰说:“如果皇上御驾亲征,京师将陷入惊恐,不如小心慎重,采取守势。胡虏孤军深入,粮秣补给,不能供应,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撤退;到那时派将士追击,一定会把他们击败。”给事中张白泽说:“蛮荒地带的愚崐蠢丑类,轻率冒犯边界,如果御驾能够亲征,望见我们旗帜,他们就会一哄而散,怎么能坐在这里放纵敌人横行!陛下以万乘之尊,而环城自守,这样不能威服四方夷族。”北魏国主同意。张白泽是张兖的孙子。
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诸军出东道,汝阴王天赐等督诸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等督诸军为后继,镇西将军吕罗汉等掌留台事。诸将会魏主于女水之滨,与柔然战,柔然大败。乘胜逐北,斩首五万级,降者万馀人,获戎马器械不可胜计。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馀里。改女水曰武川。司徒东安王刘尼坐昏醉,军陈不整,免官。壬申,还至平城。
北魏国主命京兆王拓跋子推等率各军从西路进击,任城王拓跋云等率各军从东路进击,汝阴王拓跋天赐等率各军为先锋,陇西王源贺等率各军为后继部队,镇西将军吕罗汉等留守朝廷。各将领与北魏国主在女水河畔会合,迎战柔然汗国军队,柔然军队大败。北魏军乘胜追击,杀了五万人,受降一万多人,缴获战马、武器数不胜数。北魏军在十九天中,往返六千多里。女水从此改名为武川。司徒东安王刘尼因酒醉昏迷,军阵混乱不堪,被罢了官。壬申(十一日),返回平城。
是时,魏百官不给禄,少能以廉白自立者。魏主诏:“吏受所监临羊一口、酒一斛者,死;与者以从坐论;有能纠告尚书已下罪状者,随所纠官轻重授之。”张白泽谏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禄。今皇朝贵臣,服勤无报;若使受礼者刑身,纠之者代职,臣恐奸人窥望,忠臣懈节,如此而求事简民安,不亦难乎!请依律令旧法,仍班禄以酬廉吏。”魏主乃为之罢新法。
当时,北魏的文武百官没有俸禄,很少有人能清正廉洁,北魏国主下诏:“官员接受所管辖范围内的一只羊、一斛酒的,处死;行贿的人以从犯论处。如果有人揭发尚书以下官员犯罪,则免除被揭发官员的职位,由揭发人接任。”张白泽劝谏说:“从前周王时,最低级的官,都有足够他雇人耕田的薪俸。而今朝廷贵臣,辛勤工作却无报酬。如果让接受礼物的官员受到刑罚,而由揭发者代替他的职位,我恐怕奸邪之辈,乘机制造事端,忠贞之士,灰心懈怠。想如此而求得简政民安,那不也是太难了嘛!请依照过去所颁布的法令,发给俸禄,以酬谢清廉官吏。”北魏国主这才撤销新办法。
[14]冬,十月,辛卯,诏以世祖继体,陷宪无遗,以皇子智随为世祖子,立为武陵王。
[14]冬季,十月,辛卯(初一),宋明帝下诏说:孝武帝的儿子,因为身犯国法,全被诛杀。命皇子刘智随过继到孝武帝名下为子,封为武陵王。
[15]初,魏乙浑专政,慕容白曜颇附之。魏主追以为憾,遂称白曜谋反,诛之,及其弟如意。
[15]当初,北魏丞相乙浑当权时,慕容白曜对他很是巴结奉承。北魏国主忌恨在心,就说慕容白曜阴谋反叛,杀了他和他的弟弟慕容白如意。
[16]初,魏南部尚书李敷,仪曹尚书李,少相亲善,与中书侍郎卢度世皆以才能为世祖、显祖所宠任,参豫机密,出纳诏命。其后出为相州刺史,受纳货赂,为人所告,敷掩蔽之。显祖闻之,槛车征,案验服罪,当死。是时敷弟奕得幸于冯太后,帝意已疏之。有司以中旨讽告敷兄弟阴事,可以得免。谓其婿裴攸曰:“吾与敷族世虽远,恩逾同生,今在事劝吾为此,吾情所不忍。每引簪自刺,解带自绞,终不得死。且吾安能知其阴事!将若之何?”攸曰:“何为为人死也!有冯阐者,先为敷所败,其家深怨之。今询其弟,敷之阴事可得也。”从之。又赵郡范条列敷兄弟事状凡三十余条。有司以闻。帝大怒,诛敷兄弟。得减死,鞭髡配役。未几,复为太仓尚书,摄南部事。敷,顺之子也。
[16]当初,北魏南部尚书李敷、仪曹尚书李从小感情亲密,他们与中书侍郎卢度世都因为有才能而受太武帝及献文帝的宠爱信任,参与国家的机密决策,负责撰写、发布诏书。后来,李任相州刺史,接受贿赂钱财,被人告发,李敷为他掩饰。献文帝听说后,用囚车押李回平城,调查审理的结果,贪赃枉法的证据确凿,应当处死。当时,李敷的弟弟李奕受冯太后的宠爱,献文帝心里已对他疏远。有关部门奉献文帝之命,暗示李:如果他能出面揭发李敷兄弟二人的隐私,可以免死。李对他的女婿裴攸说:“我与李敷虽然不同族,但二人的恩情超过亲兄弟。如今主管官员劝我做这种事,我于心不忍。几次拔下头簪刺自己,解下腰带自己上吊自杀,但都没有死成。而且我怎么能知崐道他们的隐私呢!你说怎么办?裴攸说:“你何必做替死的事呢?有个叫冯阐的人,先前被李敷害死,他的家里人深恨李敷,现在去问问他的弟弟,一定能探得李敷的隐私。”李同意。正巧,赵郡人范上书告发李敷兄弟三十余条罪状,有关部门奏报,魏主献文帝大怒,诛杀李敷、李奕兄弟。李得以免死,被鞭打,剃光头发,发配到奴工营服役。稍后,又命他为太仓尚书,兼管南部事务。李敷是李顺的儿子。
[17]魏阳平王新成卒。
[17]北魏阳平王拓跋新成去世。
[18]是岁,命龙骧将军义兴周山图将兵屯浃口讨田流,平之。
[18]这年,刘宋命令龙骧将军义兴人周山图率兵进驻浃口,讨伐变民首领田流,并把他平定。
[19]柔然攻于阗,于阗遣使者素目伽奉表诣魏求救。魏主命公卿议之,皆曰:“于阗去京师几万里,蠕蠕唯习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寻已亡矣。虽欲遣师,势无所及。”魏主以议示使者,使者亦以为然。乃诏之曰:“朕应急敕诸军以拯汝难。但去汝遐阻,必不能救当时之急。汝宜知之!朕今练甲养士,一二岁间,当躬帅猛将,为汝除患。汝其谨修警候以待大举!”
[19]柔然汗国大军进攻于阗国,于阗国派使臣素目伽携带奏章,前往北魏请求救援。北魏国主命王公大臣讨论,都说:“于阗国距京师近万里,蠕蠕只知道野地抢劫,不会攻城,如果他们会攻城,于阗国早已灭亡了,就是想派兵救援,也来不及了。”北魏国主把大家的意见拿给于阗使臣看,使臣也认为是这样,于是命使者带回诏书:“朕自当紧急动员各路大军,援救你的灾难,可是既距离你们遥远路又难行,一定无法解救你们眼前的紧急情况,希望你能了解。朕现在正在严格训练部队,更新铠甲武器,一两年间,当亲率雄兵猛将,为你除患。你应谨慎警戒,等待大规模军事行动。”
鉴第一百三十三卷(回目录)
宋纪十五 太宗明皇帝下泰始七年(辛亥、471)
宋纪十五 宋明帝泰始七年(辛亥,公元)471年
[1]春,二月,戊戌,分交、广置越州,治临漳。
[1]春季,二月,戊戌(初十),刘宋从交州、广州分出一部分郡县,设立越州,州府设在临漳。
[2]初,上为诸王,宽和有令誉,独为世祖所亲。即位之初,义嘉之党多蒙全宥,随才引用,有如旧臣。及晚年,更猜忌忍虐,好鬼神,多忌讳,言语、文书,有祸败、凶丧及疑似之言应回避者数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字为“”,以其似祸字故也。左右忤意,往往有刳斫者。
[2]当初,刘宋明帝还是亲王时,性情宽厚平和,有良好的声誉,只有他深受孝武帝的宠爱。即位初年,对拥护寻阳政权的官员,大多数都留住他们的性命,加以原谅,而且按照各人的才干,分别任用,像对旧有臣下一样对待。到了晚年,却猜疑、嫉妒、残忍、暴虐,迷信鬼神巫术,忌讳多端。无论言论、文书,对祸、败、凶、丧以及含混难辨的话和字有成百上千条,都加以回避,如有触犯,一定加以惩罚和诛杀。把“”改成“”,因为“”看起来象“祸”字。左右官员只要触犯禁忌,常常有被挖心或剖出五脏的人。
时淮、泗用兵,府藏空竭,内外百官,并断俸禄。而奢费过度,每所造器用,必为正御、副御、次副各三十枚。嬖幸用事,货赂公行。
当时,淮河、泗水一带多次发生军事行动,当地府库空竭,朝廷内外的百官,全都断了俸禄。但明帝却过度奢侈浪费,每次制造器物用具,都要分为正用、备用、次备用,各制三十件。侍候左右的亲信当权,贪赃枉法,贿赂公行。
上素无子,密取诸王姬有孕者内宫中,生男则杀其母,使宠姬子之。
明帝一直没有儿子,就把各亲王怀有身孕的姬妾秘密接到宫中,如生男孩,就把生母杀掉,由他自己的宠妃认作儿子。
至是寝疾,以太子幼弱,深忌诸弟。南徐州剌史晋平敕王休,前镇江陵,贪虐无度,上不使之镇,留之建康,遣上佐行府州事。休性刚狠,前后忤上非一,上积不能平;且虑将来难制,欲方便除之。甲寅,休从上于岩山射雉,左右从者并在仗后。日欲暗,上遣左右寿寂之等数人,逼休令坠马,因共殴,拉杀之,传呼“骠骑落马!”上阳惊,遣御医络驿就视,比其左右至,休已绝,去车轮,舆还第。追赠司空,葬之如礼。
到这一年,明帝患病,因为太子年纪还小,他唯恐自己的弟弟们纂夺政权。南徐州刺史晋平刺王刘休,从前镇守江陵时,贪污暴虐,无法无天。这次调任路过京师,明帝不让他去赴任,把他留在建康,派他的高级属官代理府州事务。刘休性情暴烈凶恶,冒犯明帝不止一次,明帝都记在心中,无法再忍,并且考虑到将来儿子没有能力控制他,所以准备找个机会把他除掉。甲寅(二十六日),刘休随同明帝前往岩山射猎野鸡,兄弟二人向前奔驰,左右侍从被抛在后面。天将黄昏,明帝派亲信寿寂之等数人,把刘休从马背上挤下来,大家一拥而上,痛打一气,直至死亡,然后传呼:“骠骑将军落马!”明帝假装大吃一惊,立即派出御医,一个接一个地前往诊视。等到刘休左右侍从赶到,刘休已气绝身亡,把他所乘车的轮子拆掉,改作病床,由人抬回家。明帝下诏追赠刘休为司空,用应有丧礼安葬。
建康民间讹言,荆州刺史巴陵王休若有至贵之相,上以此言报之,休若忧惧。戊午,以休若代休为南徐州刺史。休若腹心将佐,皆谓休若还朝,必不免祸,中兵参军京兆王敬先说休若曰:“今主上弥留,政成省,群竖汹汹,欲悉去宗支以便其私。殿下声著海内,受诏入朝,必往而不返。荆州带甲十余万,地方数千里,上可以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以保境土,全一身;孰与赐剑邸第,使臣妾饮泣而不敢葬乎!”休若素谨畏,伪许之。敬先出,使人执之,以白于上而诛之。
建康民间传播谣言,说荆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有尊贵的面相。明帝写信将此言告诉了他,刘休若忧虑恐惧。戊午(三十日),明帝任命刘休若接替刘休为南徐州刺史。刘休若心腹将领一致认为:刘休若只要回到建康,就难逃大祸。中兵参军京兆人王敬先劝刘休若说:“现在,皇上病重正处在弥留之际,朝廷大权握在省之手,一群奸恶之徒,来势汹汹,准备把皇上的兄弟全部崐铲除,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殿下的名声,传播海内,如接受诏书,前往京师朝见,一定有去无回。荆州武装部队十余万,土地数千里。上可以辅佐天子,铲除奸臣;下可以保全一州,救自己一命。这和回到建康家宅,接受皇上赐给你自杀的佩剑,使你的臣妾饮泣吞声相比较,又怎么样呢!”刘休若一向谨慎胆怯,于是假装答应。王敬先一出王府,立刻派人把他抓起来,把他说的话奏报明帝,并将他处死。
[3]三月,辛酉,魏假员外散骑常侍邢来聘。
[3]三月,辛酉(初三),北魏代理员外散骑常侍邢前来聘问。
[4]魏主使殿中尚书胡莫寒简西部敕勒为殿中武士。莫寒大纳货赂,众怒,杀莫寒及高平假镇将奚陵。夏,四月,诸部敕勒皆叛。魏主使汝阴王天赐 将兵讨之,以给事中罗云为前锋;敕勒诈降,袭云,杀之,天赐仅以身免。
[4]北魏国主派殿中尚书胡莫寒选拔西部敕勒部落中的武士,担任宫廷警卫。胡莫寒大肆收纳贿赂,激起民愤,民众诛杀胡莫寒及高平代理镇将奚陵。夏季,四月,敕勒部落全都起兵反叛。北魏国主派汝阴王拓跋天赐率军讨伐,由给事中罗云担任前锋。敕勒部落诈降,袭击罗云,将其斩首,拓跋天赐仅逃出一命。
[5]晋平刺王既死,建安王休仁益不自安。上与嬖臣杨运长等为身后之计,运长等亦虑上晏驾后,休仁秉政,已辈不得专权,弥赞成之。上疾尝暴甚,内外莫不属意于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访休仁所亲信,豫自结纳;其或在直不得出者,皆恐惧。上闻,愈恶之。五月,戊午,召休仁入见,既而谓曰:“今夕停尚书下省宿,明可早来。”其夜,遣人赍药赐死。休仁骂曰:“上得天下,谁之力邪!孝武以诛锄兄弟,子孙灭绝。今复为尔,宋祚其能久乎!”上虑有变,力疾乘舆出端门,休仁死,乃入。下诏称:“休仁规结禁兵,谋为乱逆,朕未忍明法,申诏诘厉。休仁惭恩惧罪,遽自引决。可宥其二子,降为始安县王,听其子伯融袭封。”
[5]晋平刺王刘休被杀之后,建安王刘休仁越发惶恐不安。明帝常跟亲信杨运长等商讨身后之计,杨运长等也担心明帝死了之后,刘休仁当政,他们这些人不能独断专行,所以都赞成明帝的计划。明帝一度病情十分危险,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把希望寄托在刘休仁主持朝政上,连主书以下的低级官员,都往东府拜访刘休仁的亲信,想预先结下交情。有些人正巧当班,不能出来从事结交活动,都心急而恐惧。明帝听说后,更为气愤。五月,戊午(初一),明帝命刘休仁进宫朝见,不久又通知他说:“今晚你可在尚书下省安歇,明天一早再来。”当夜,明帝派人送去毒药,强迫他吞服。刘休仁骂道:“你能得到天下,是谁的力量!孝武帝因为诛杀兄弟的缘故,子孙灭绝,今天你又要诛杀兄弟,宋的统治岂能长久!”明帝担心有变,提起精神,乘轿到皇城端门坐镇,直到刘休仁气绝,才回后宫,下诏宣布:“刘休仁计划结交宫廷禁卫官兵,阴谋叛乱,朕不忍心把他交付法庭审判,而只下诏严厉斥责,刘休仁对自己的忘恩负义,畏惧羞愧,不能自容,服毒自杀。可以宽恕他的两个儿子,贬刘休仁为始安县王,由其子刘伯融继承爵位。”
上虑人情不悦,乃与诸大臣及方镇诏,称:“休仁与休深相亲结,语休云:‘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身;我从来颇得此力。’休之陨,本欲为民除患,而休仁从此日生娆惧。吾每呼令入省,便入辞杨太妃。吾春中多与之射雉,或阴雨不出,休仁辄语左右云:‘我已复得今一日。’休仁既经南讨,与宿卫将帅经习狎共事。吾前者积日失适,休仁出入殿省,无不和颜,厚相抚劳。如其意趣,人莫能测。事不获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处分。恐当不必即懈,故相报知。”
明帝害怕引起公愤,乃颁发诏书给朝廷各大臣及地方官员,说:“刘休仁与刘休相交很深,刘休仁对刘休说:‘你只管奉承皇上,这妙法足可以安身,我一向很得益于这种办法。’刘休之死,本来只打算为民除害,可是刘休仁却从此越发恐慌,我每次传他进宫,他都进去向母亲杨太妃告别。春天,我常常与他一块去打野鸡,偶遇阴天下雨,不能外出,刘休仁就告诉左右:‘今天又多活了一天。’刘休仁曾经因为南征的缘故,与皇家禁卫将领在一起共事,情投意合。我以前有好些日子身体不适,刘休仁出入宫廷,见到这些将领,一律和颜悦色,进行安抚慰劳。像他这样的意图,别人无法加以估量。事情已经不能阻止了,反复思考,不得不做这项处分,恐怕你们不一定知道内情,崐所以特此向你们告知。”
上与休仁素厚,虽杀之,每谓人曰:“我与建安年时相邻,少便款狎。景和、泰始之间,勋诚实重;事计交切,不得不相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已。”因流涕不自胜。
明帝与刘休仁素来十分友好,虽然他害死刘休仁,但常对人说:“我与建安王刘休仁,年纪差不多,幼年时候,便在一起玩耍,景和、泰始年间,他一片忠心,建功立业,功勋的确不小。可是,到了利害关头,不得不先行下手除掉他,哀痛想念之至,不能排除。”于是,流泪哭泣,悲不自胜。
初,上在藩与褚渊以风素相善;及即位,深相委仗。上寝疾,渊为吴郡太守。急召之。既至,入见,上流涕曰:“吾近危笃,故召卿,欲使著黄耳。”黄者,乳母服也。上与渊谋诛建安王休仁,渊以为不可,上怒曰:“卿痴人!不足与计事!”渊惧而从命。复以渊为吏部尚书。庚午,以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当初,明帝为亲王时,因褚渊风度翩翩,气质雅素,而与他成为至好的朋友。明帝即位后,彼此也十分信赖依托。明帝病重,褚渊正任吴郡太守,明帝急召褚渊入宫。褚渊到京后,入宫晋见,明帝痛哭流涕说:“我的病情危险,所以召见你,打算请你穿黄棉袄!”黄棉袄是乳母的服装,意为向他托孤。明帝与褚渊谋划诛杀建安王刘休仁,褚渊认为不能那样做,明帝大怒说:“你是个呆子,不足与你共计国家大事。”褚渊惧怕,只好从命。于是,明帝再任命褚渊为吏部尚书。庚午(十三日),又提升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6]上恶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勇健;会有司奏寂之擅杀逻尉,徙赵州,于道杀之。
[6]明帝对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的勇敢雄健恐惧不安。正巧,有关部门奏报寿寂之擅自诛杀巡逻军官。明帝把寿寂之贬到越州,在途中把他杀掉。
[7]丙戌,追废晋平王休为庶人。
[7]丙戌(二十九日),将已杀死的晋平王刘休追废为平民。
[8]巴陵王休若至京口,闻建安王死,益惧。上以休若和厚,能谐缉物情,恐将来倾夺幼主,欲遣使杀之,虑不奉诏;欲征入朝,又恐猜骇。六月,丁酉,以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以休若为江州刺史。手书殷劝,召休若使赴七月七日宴。
[8]巴陵王刘休若抵达京口,听到建安王刘休仁被毒死的消息,更加恐惧。明帝认为刘休若性情温和,品格憨厚,能调解纠纷,各方人士对他都十分敬重,害怕他将来有一天夺取幼主刘昱的帝位。明帝原打算派使臣前往诛杀刘休若,怕他拒不从命,打算征召他到朝廷朝见,又怕引起他猜疑震惊。六月,丁酉(初十),明帝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任命刘休若为江州刺史。明帝亲笔写信给刘休若,十分亲切地召刘休若前来京师,参加七月七日的皇家盛宴。
[9]丁未,魏主如河西。
[9]丁未(二十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10]秋,七月,巴陵哀王休若至建康;乙丑,赐死于第,赠侍中、司空。复以桂阳王休范为江州刺史。时上诸弟俱尽,唯休范以人才凡劣,不为上所忌,故得全。
[10]秋季,七月,巴陵哀王刘休若,抵达建康。乙丑(初九),明帝派人到巴陵王府,命刘休若自杀。追赠刘休若为侍中、司空。再命桂阳王刘休范回任江州刺史。当时,明帝的所有兄弟全部铲除,只有刘休范因人品低劣,才能平庸,不为明帝所忌患,故得以保全性命。
沈约论曰:圣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称先王,盖由遗训馀风,足以贻之来世也。太祖经国之义虽弘,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窥古,徒见昆弟之义,未识君臣之礼,冀以家情行之国道,主猜而犹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训之微行,遂成灭亲之大祸。开端树隙,垂之后人。太宗因易隙之情,据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待顾虑。既而本根无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势弱倾移,灵命随乐推回改,斯盖履霜有渐,坚冰自至,所由来远矣。
沈约论曰:圣人制定法律,建立制度,一定要称引古代明圣君王。其缘故,为的是古代明圣君王遗留下来的教训和风范,足以为后世的榜样。太祖文帝崐治理国家的规划虽然弘大,可是使家族兴隆的办法却有不足。彭城王刘义康对历史一无所知,所以只看到兄弟之情,却不懂君臣之礼,想把家族中的亲情,用于治国之道。人主已经猜忌,他仍然冒犯;宠信已经衰竭,他仍然不醒悟。以致不过犯了只须斥责训诫的小过,却招来杀身灭门之大祸。开创猜忌的先例,为后人提供了启示。太宗明帝因袭猜忌的心理,依照先例,残杀兄弟,无所顾忌。随后,朝廷的根本受不到保护,幼主孤孤单单,坐在宝座之上,国家的威严与权柄因皇帝势弱而转移,皇室的命运也随着人心而改变。这就同降霜结冰一样,逐渐形成,原因可追溯到很久以前。
裴子野论曰:夫噬虎之兽,知爱己子;搏狸之鸟,非护异巢。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气,既迷在原之天属,未识父子之自然。宋德告终,非天废也。夫危亡之君,未尝不先弃本枝,妪煦旁孽;推诚嬖狎,疾恶父兄。前乘覆车,后来并辔。借使叔仲有国,犹不失配天;而他人入室,将七庙绝祀;曾是莫怀,甘心落。晋武背文明之托,而覆中州者贾后;太祖弃初宁之誓;而登合殿者元凶。祸福无门,奚其豫择!友于兄弟,不亦安乎!
裴子野论曰:吞食猛虎的野兽,知道爱它的儿子;搏斗狸猫的飞鸟,不保护异类鸟的巢穴。太宗明帝为了保护他的养子,却屠杀一母同胞兄弟,昏庸无道已极,自然不了解兄弟天性、父子伦常。刘宋统治的败亡,并不是上天之意。亡国之君,没有一个不是先砍断本枝,而去养育旁枝的。对邪恶的亲信推心置腹,对父亲或兄弟却深恶痛绝。前面的车子翻了,后面的车子仍并驾齐驱。如果兄弟继承帝位,祖先的灵位仍可配享上天,而他人登上宝座,七座祖庙的祭祀将全部断绝。不将此事挂怀,甘心把本枝一一剪落。晋武帝违背母亲王元姬的托付,结果贾后使中原沉沦。太祖文帝违背初宁陵誓言,结果元凶刘劭登上宝座。祸福无门,哪能事先选择;兄弟相亲相爱,岂不平安!
[11]丙寅,魏主至阴山。
[11]丙寅(初十),北魏国主抵达阴山。
[12]初,吴喜之讨会稽也,言于上曰:“得寻阳王子房及诸贼帅,皆即于东戳之。”既而生送子房,释顾琛等。上以其新立大功,不问,而心衔之。及克荆州,剽掠,赃以万计。寿寂之死,喜为淮陵太守,督豫州诸军事,闻之,内惧,启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骇。或谮萧道成在淮阴有贰心于魏,上封银壶酒,使喜自持赐道成。道成惧,欲逃,喜以情告道成,且先为之饮,道成即饮之。喜还朝,保证道成。或密以启上,上以喜多计数,素得人情,恐其不能事幼主;乃召喜入内殿,与共言谑甚款,既出,赐以名馔。寻赐死,然犹发诏赙赐。
[12]当初,吴喜讨伐寻阳政权的会稽郡时,报告明帝说:“如果俘虏寻阳王刘子房与贼寇的将领,就在东部当场诛杀。”后来活捉了刘子房,押送建康,并释放了吴郡太守顾琛等。明帝因吴喜刚刚建立大功,没有追究,但内心深为痛恨。等到攻克荆州,吴喜大肆抢劫,贪赃以万计。寿寂之被诛杀时,吴喜正任淮陵太守,督豫州诸军事,得到消息,十分恐惧,上书明帝请求调任中散大夫,明帝大起疑心。这时,有人暗中指控萧道成在淮阴私通北魏。明帝用银壶装酒,加上封条,派吴喜亲自送给萧道成。萧道成惊恐,打算逃走,吴喜把实情告诉萧道成,并且先饮下一些,萧道成才敢喝下。吴喜回到京师,向皇上保证萧道成忠贞。然而,有人秘密检举,明帝认为吴喜计谋太多,而又素有人缘,恐怕不能侍奉幼主,于是召吴喜到后宫内殿,纵情闲谈,间或打趣开开玩笑,十分亲密。吴喜告辞出来,明帝又赏赐给他名菜,接着命他自杀,但仍下诏颁发丧葬费用。
又与刘等诏曰:“吴喜轻狡万端,苟取物情。昔大明中,黟、歙有亡命数千人,攻县邑,杀官长,刘子尚遣三千精甲讨之,再往失利。孝武以喜将数十人至县,说诱群贼,贼即归降。诡数幻惑,乃能如此。及泰始初东讨,止有三百人,直造三吴,凡再经薄战,而自破冈以东,至海十郡,无不清荡。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自退,若非积取三吴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寻喜心迹,岂可奉守文之主,遭国家可乘之会邪!譬如饵药,当人羸冷,资散石以全身,及热势发动,去坚积以止患,非忘其功,势不获已耳。”
明帝又下诏刘等人,解释杀吴喜的原因说:“吴喜轻浮狡狯,变化万端,专会收买人心。从前,大明年间,黟县、歙县有亡命徒数千人,攻击县城,杀戮官员,刘子尚派三千精锐部队前去讨伐,但两次都被击败。孝武帝命吴喜率领几十人抵达县城,游说诱降群贼,群贼立即归降。诡秘蛊惑之人,才能如崐此。到了泰始初年,命吴喜东征,他只带三百人,竟能直入三吴,经过两次小小的搏战,自破冈以东,直至大海,共十郡,全部荡平。百姓听说吴喜到来,都望风自退,如果不是多年来赢得三吴人士的感情,怎么能使他们如此心服。探寻吴喜的心迹,绝不会尊奉正统君主,而坐失千载难篷的良机!譬如吃药,当人发冷时,应服热身之药;当人发热时,应服退热之药。并非忘掉他的功劳,而属迫不得已罢了。”
[13]戊寅,以淮阴为北兖州,征萧道成入朝。道成所亲以朝廷方诛大臣,劝勿就征,道成曰:“诸卿殊不见事!主上自以太子稚弱,翦除诸弟,何预他人!今唯应速发;淹留顾望,必将见疑。且骨肉相残,自非灵长之祚,祸难将兴,方与卿等戮力耳。”既至,拜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13]戊寅(二十二日),刘宋把淮阴划归北兖州,征召萧道成回京。萧道成的亲信认为,朝廷正在诛杀大臣,劝萧道成拒绝征召。萧道成说:“你们还没有看透当前的形势,皇上只因为太子年纪太小,所以把兄弟一一翦除,跟别人无关。现在必须立即出发,稍微延误观望,一定受到猜疑。而且,骨肉相残,政权势必难以长久,大祸将临,各位要与我同心协力。”回京师之后,明帝任命萧道成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14]八月,丁亥,魏主还平城。
[14]八月,丁亥(初一),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5]戊子,以皇子跻继江夏文献王义恭。
[15]戊子(初二),明帝把皇子刘跻过继给江夏文献王刘义恭。
[16]庚寅,上疾有间,大赦。
[16]庚寅(初四),明帝病势转轻,宣布大赦。
[17]戊戌,立皇子准为安成王,实桂阳王休范之子也。
[17]戊戌(十二日),明帝封皇子刘准为安成王。刘准实际上是桂阳王刘休范的儿子。
[18]魏显祖聪睿夙成,刚毅有断;而好黄、老、浮屠之学,每引朝士及沙门共谈玄理,雅薄富贵,常有遗世之心。以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子推沈雅仁厚,素有时誉,欲禅以帝位。时太尉源贺督诸军屯漠南,驰传召之。既至,会公卿大议,皆莫敢先言。任城王云,子推之弟也,对曰:“陛下方隆太平,临覆四海,岂得上违宗庙,下弃兆民。且父子相传,其来久矣。陛下必欲委弃尘务,则皇太子宜承正统。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陛下若更授旁支,恐非先圣之意,启奸乱之心,斯乃祸福之原,不可不慎也。”源贺曰:“陛下今欲禅位皇叔,臣恐紊乱昭穆,后世必有逆祀之讥。愿深思任城之言。”东阳公丕等曰:“皇太子虽圣德早彰,然实冲幼。陛下富于春秋,始览万机,柰何欲隆独善,不以天下为心,其若宗庙何!其若亿兆何!”尚书陆曰:“陛下若舍太子,更议诸王,臣请刎颈殿庭,不敢奉诏!”帝怒,变色;以问宦者选部尚书酒泉赵黑,黑曰:“臣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帝默然。时太子宏生五年矣,帝以其幼,故欲传位子推。中书令高允曰:“臣不敢多言,愿陛下上思宗庙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帝乃曰:“然则立太子,群公辅之,有何不可!”又曰:“陆,直臣也,必能保吾子。”乃以为太保,与源贺持节奉皇帝玺绂传位于太子。丙午,高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兴。
[18]北魏献文帝拓跋弘从小就聪明睿智,刚毅果断,爱好黄老哲学和佛学,每次接见朝廷官员及和尚僧侣,共同谈玄论理,对世俗的荣华富贵,非常淡泊鄙薄,时常有离家修行的想法。认为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拓跋子推沉稳文雅仁厚,一向有较高的声誉,打算把帝位禅让给他。当时,太尉源贺率各军驻防漠南,献文帝迅速传召他回京。源贺抵达时,正举行公卿会议,没有一个人敢先发言。任城王拓跋云是拓跋子推的弟弟,他说:“陛下正逢太平盛世,君临四海,怎么可以对上违背祖宗,对下抛弃人民。而且,父子相传,由来已久。陛下一定要放弃尘世上的俗务,那么皇太子理应继承大统。天下是祖先的天下,陛下如果把朝廷授予旁支,恐怕不是明圣祖先的本意,将要引起奸人的乱心,这是祸福的源头,不可不格外谨慎。”源贺说:“陛下现今打算禅位给皇叔,我深恐扰乱皇家祖庙祭祀的顺序,后世将讥讽我们逆祀。请三思任城王之言。”东阳公拓跋丕等说:“皇太子虽然神圣恩德早已显彰,但年龄实在太小,而陛下正当壮年,刚开始亲自主持朝政,为何只顾独善其身,不把天下放在心上?如果那样的话,皇家祖庙将怎么办,亿万人民将怎么办!”尚书陆说崐:“陛下若舍弃太子,传位亲王,我宁可在金銮殿上自刎,也不敢奉诏。”献文帝勃然大怒,脸色霎时改变,转过头问宦官选部尚书酒泉人赵黑,赵黑说:“我以死效忠皇太子,不知其他。”献文帝沉默不语。这一年,皇太子拓跋宏仅仅五岁。献文帝因他太小,所以准备传位给拓跋子推。中书令高允说:“我不敢多言,愿陛下不忘祖先托付之重,而追念周公辅佐幼主成王的故事。”献文帝说:“那么,让皇太子登基,由各位辅佐,有何不可!”又说:“陆是忠直之臣,一定能保护我的儿子。”于是任命陆为太保,与源贺一同持节,把皇帝的玉玺呈献给皇太子拓跋宏。丙午(二十日),高祖孝文帝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延兴。
高祖幼有至性,前年,显祖病痈,高祖亲吮。及受禅,悲泣不自胜。显祖问其故,对曰:“代亲之感,内切于心。”
孝文帝从小就感情丰富,两年前,献文帝身上长疮,孝文帝亲自用嘴为父亲吮脓。等到接受父亲的禅让,悲痛哭泣,不能自胜。献文帝问他缘故,他回答说:“接替父亲的位置,内心非常痛切。”
丁未,显祖下诏曰:“朕希心玄古,志存澹泊,爰命储宫践升大位,朕得优游恭己,栖心浩然。”
丁未(二十一日),献文帝下诏说:“朕向往太古生活,志向恬淡,不图名利,特命太子升为皇帝,朕只求悠闲自得,修身养性。”
群臣奏曰:“昔汉高祖称皇帝,尊其父为太上皇,明不统天下也。今皇帝幼冲,万机大政,犹宜陛下总之。谨上尊号曰太上皇帝。”显祖从之。
文武官员上奏说:“从前,汉高祖刘邦当了皇帝,尊称他的父亲为太上皇,表明并非自己统治天下。而今,皇上年纪幼小,朝廷大政仍宜由陛下掌管,谨恭上尊号太上皇帝。”献文帝同意。
己酉,上皇徙居崇光宫,采椽不斫,土阶而已;国之大事咸以闻。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建鹿野浮图于苑中之西山,与禅僧居之。
己酉(二十三日),太上皇帝迁到崇光宫居住,用刚刚采来未经砍伐的木材为房椽,台阶仍为土质,朝廷大事,仍向他请示。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在苑中西山兴建佛教寺庙,名叫鹿野浮图,让和尚僧侣居住。
[19]冬,十月,魏沃野、统万二镇敕勒叛,遣太尉源贺帅众讨之;降二千余落,追击余党至罕、金城,大破之,斩首八千余级,虏男女万余口,杂畜三万余头。诏贺都督三道诸军,屯于漠南。
[19]冬季,十月,北魏沃野、统万二镇所辖的敕勒部落叛乱,派太尉源贺率军讨伐,接受两千多个帐篷的居民投降,追击残余势力。追到罕、金城时,大破敕勒军,杀八千余人,俘虏男女一万余人,牲畜三万余头。孝文帝下诏,命源贺统领三路的几支军队,驻扎沙漠之南。
先是,魏每岁秋、冬发军,三道并出以备柔然,春中乃还。贺以为“往来疲劳,不可支久;请募诸州镇武健者三万余人,筑三城以处之,使冬则讲武,春则耕种。”不从。
在此之前,北魏每年秋冬之季,分东、中、西三路同时发兵,防备柔然汗国的入侵,直到次年春季中期,才撤退。源贺认为:“如此一往一来,士卒疲惫不堪,无法长期保持斗志。请求招募各州、镇壮士三万余人,沿边兴筑三座城,让他们据守,冬季练兵,春季种地。”朝廷不准。
[20]庚寅,魏以南安王桢为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领护西域校尉,镇凉州。
[20]庚寅(初五),北魏任命南安王拓跋桢为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兼护西域校尉,镇守凉州。
[21]上命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经略淮北,崇祖自郁洲将数百人入魏境七百里,据蒙山。十一月,魏东兖州刺史于洛侯击之,崇祖引还。
[21]刘宋明帝命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策划收复淮河以北。垣崇祖率领数百人,从郁州出发,深入北魏七百里,占领蒙山。十一月,北魏东兖州刺史于洛侯反攻,垣崇祖带兵撤回。
[22]上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通直散骑侍郎会稽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上怒,使人驱下殿。崐愿徐去,无异容。
[22]明帝把原来的府邸改为庙院,称湘宫寺,装潢修建,极为壮观华丽。准备兴建十层佛塔,不能成功,于是便修成两座。新安太守巢尚之解除职务后,回京朝见,明帝对他说:“你去过湘宫寺没有?那可是我的大功德,花费不少钱。”通直散骑侍郎会稽人虞愿正在一边侍立,说:“那是百姓用卖子、卖妻的钱所建造的,佛陀如果有灵,会慈悲为怀,哭泣哀叹。罪恶高过佛塔,有什么功德!”在座的人脸色全都大变,明帝大怒,命人把虞愿驱逐出殿。虞愿慢慢离开,没有恐惧的表情。
上好围棋,棋甚拙,与第一品彭城丞王抗围棋,抗每假借之,曰:“皇帝飞棋,臣抗不能断。”上终不悟,好之愈笃。愿又曰:“尧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上虽怒甚,以愿王国旧臣,每优容之。
明帝爱下围棋,但棋艺非常拙劣,常跟围棋国手彭城丞王抗对弈。王抗只好常常暗中让他,说:“皇上一飞,臣无法切断。”明帝始终不知内情,对围棋越发爱不释手。虞愿又说:“这是尧用来教他儿子丹朱的玩艺儿,不是人主所应该嗜好的。”明帝怒不可遏,但由于虞愿是自己任亲王时的旧属,所以总是非常宽容他。
[23]王景文常以盛满为忧,屡辞位任,上不许。然中心以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景文弥惧,自表解扬州,情甚切至。诏报曰:“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过执戟,权亢人主。今袁粲作仆射领选,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迁为令,居之不疑;人情向粲,淡然亦复不改常日。以此居贵位要任,当有致忧竞不?夫贵高有危殆之惧,卑贱有填壑之忧,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存亡之要,巨细一揆耳。”
[23]王景文一直为家门富贵过分而深感忧虑,屡次辞让官职,明帝都不准许。然而,明帝内心却因王景文是皇家外戚,地位高贵,家族昌盛,而孝昌侯张永长期率领大军,怀疑他们将来难以信任,于是,亲自写首歌谣:“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王景文越发恐惧,再一次上书请求辞去扬州刺史,情意十分恳切。明帝下诏回答说:“一个人身居尊贵、重要职位,只要看他存心如何罢了。大明之世,巢尚之、徐爰、戴法兴、戴明宝官职不过是个手持长矛的侍从,其权力竟大于人主。而今,袁粲任仆射兼管吏部,人们往往不知道袁粲是谁?袁粲提升为尚书令,他并没有丝毫猜疑,人们都亲近他,而他淡漠得跟平常一样,以这种态度身居高位重职,难道会感到惶惶不安?高贵固然有倾危的恐惧,卑贱也会有被填沟壑的忧虑。用尽心机避祸,不如不用心机,听候命运的安排,兴衰存亡,道理相同。”
泰豫元年(壬子、472)
泰豫元年(壬子,公元472年)
[1]春,正月,甲寅朔,上以疾久不平,改元。戊午,皇太子会四方朝贺者于东宫,并受贡计。
[1]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刘宋明帝因患病很久,不能痊愈,于是改年号泰豫。戊午(初五),皇太子刘昱在东宫接见四方前来朝贺的官员,并接受各地方的贡品及报告。
[2]太阳蛮酋桓诞拥沔水以北、·叶以南八万余落降于魏,自云桓玄之子,亡匿蛮中,以智略为群蛮所宗。魏以诞为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襄阳王,听自选郡县吏;使起部郎京兆韦珍与诞安集新民,区置诸事,皆得其所。
[2]太阳蛮酋长桓诞,率领沔水以北,水、叶县以南,共计八万余帐落,投降北魏。桓诞自称是桓玄的儿子,当初逃到蛮族居住的山区,用他的智慧和谋略,受到各蛮族部落的推崇。北魏任命桓诞为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封襄阳王。授权给他,可自己挑选郡太守、县令。朝廷派起部郎、京兆人韦珍同桓诞一起安抚慰问新居民,处理各种事务,安排得很适当。
[3]二月,柔然侵魏,上皇遣将击之;柔然走。东部敕勒叛奔柔然,上皇自将追之,至石碛,不及而还。
[3]二月,柔然汗国南下侵北魏。北魏太上皇派将领迎战,柔然军撤退。东部敕勒部落叛变,投奔柔然汗国,太上皇亲自率军追击,追到石碛,没有追上,回师。
[4]上疾笃,虑晏驾之后,皇后临朝,江安懿侯王景文以元舅之势,必为宰崐相,门族强盛,或有异图。己未,遣使赍药赐景文死,手敕曰:“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敕至,景文正与客棋,叩函看已,复置局下,神色不变,方与客思行争劫。局竟,敛子内奁毕,徐曰:“奉敕见赐以死。”方以敕示客。中直兵焦度赵智略愤怒,曰:“大丈夫安能坐受死!州中文武数百,足以一奋。”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见念者,为我百口计。”乃作墨启答敕致谢,饮药而卒。赠开府仪同三司。
[4]刘宋明帝病情加重,考虑到死后,皇后王贞风一定临朝主政,而她的哥哥江安侯王景文以国舅的势力非当宰相不可,王氏家族强大,可能会有篡位的想法。己未(初七),明帝派人送毒药给王景文命他自杀,并亲写诏书说:“我与你为多年朋友,为了保全王家一门,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使节到时,王景文正与客人下围棋,打开封套看罢,放到棋盘下,神色不变,正想着与客人争先打劫。一盘棋下完,把棋子收到盒内,王景文慢慢地说:“接到圣旨,命我自尽。”这才把明帝的亲笔诏书拿给客人看。中直兵焦度、赵智略非常愤怒,说:“大丈夫怎么能坐以待毙,州中文武官员数百人,足可以一拼。”王景文说:“我知道你们的心,如果要想帮助我,应当为我家男女老少一百余口想一想!”于是研墨写奏,回敬诏书,引罪自责,饮药身亡。明帝下诏追赠王景文为开府仪同三司。
上梦有人告曰:“豫章太守刘反。”既寤,遣人就郡杀之。
明帝梦见有人报告他说:“豫章太守刘谋反。”梦醒后,派人前往郡城,杀了刘。
[5]魏显祖还平城。
[5]北魏献文帝返回平城。
[6]庚午,魏主耕籍田。
[6]庚午(十八日),北魏国主亲自主持耕田仪式。
[7]夏,四月,以垣崇祖行徐州事,徙戍龙沮。
[7]夏季,四月,任命垣崇祖为代理徐州事,迁往龙沮戍守。
[8]己亥,上大渐,以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司空,又以尚书右仆射褚渊为护军将军,加中领军刘右仆射,诏渊、与尚书令袁粲、荆州刺史蔡兴宗、郢州刺史沈攸之并受顾命。褚渊素与萧道成善。引荐于上,诏又以道成为右卫将军,领卫尉,与袁粲等共掌机事。是夕,上殂。庚子,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时苍梧王方十岁,袁粲、褚渊秉政,承太守奢侈之后,务弘节俭,欲救其弊;而阮佃夫、王道隆等用事,货赂公行,不能禁也。
[8]己亥(十七日),明帝病危,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司空,又命尚书右仆射褚渊为护军将军,加授中领军刘为右仆射。下诏指定褚渊、刘和尚书令袁粲、荆州刺史蔡兴宗、郢州刺史沈攸之同时接受托孤遗命。褚渊与萧道成的关系一向十分亲密,就把萧道成推荐给明帝,明帝再下诏,任命萧道成为右卫将军、兼卫尉,与袁粲等共同掌管朝廷大事。当晚,明帝去世。庚子(十八日),太子刘昱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此时苍梧王刘昱年仅十岁。袁粲、褚渊主持朝政,在明帝奢侈糜烂的生活之后,力求节俭,想革除积弊。但是,阮佃夫、王道隆等人依然掌权,贿赂公开施行,袁粲、褚渊无力禁止。
[9]乙巳,以安成王准为扬州刺史。
[9]乙巳(二十三日),任命安成王刘准为扬州刺史。
[10]五月,戊寅,葬明皇帝于高宁陵,庙号太宗。六月,乙巳,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江氏为皇后。
[10]五月,戊寅(二十七日),将明帝安葬在高宁陵,庙号太宗。六月,乙巳(二十四日),尊嫡母、皇后王贞风为皇太后,封太子妃江简为皇后。
[11]秋,七月,柔然部帅无卢真将三万骑寇魏敦煌,镇将尉多侯击走之。多侯,眷之子也。又寇晋昌,守将薛奴击走之。
[11]秋季,七月,柔然汗国部落酋长无卢真率领骑兵三万人,攻击北魏的敦煌,镇守将领尉多侯击退柔然军。尉多侯是尉眷的儿子。无卢真又侵犯晋昌,晋昌守将薛奴把他击退。
[12]戊午,魏主如阴山。
[12]戊午(初七),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13]戊辰,尊帝母陈贵妃为皇太妃,更以诸国太妃为太姬。[13]戊辰(十七日),刘宋尊皇帝生母、贵妃陈妙登为皇太妃。改称各亲王的太妃为太姬。
[14]右军将军王道隆以蔡兴宗强直,不欲使居上流,闰月,甲辰,以兴宗为中书监;更以沈攸之为都督荆·襄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兴宗辞中书监不拜。王道隆每诣兴宗,蹑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去,竟不呼坐。
[14]右军将军王道隆因为蔡兴宗刚强正直而不愿意让他扼守长江上游。闰七月,甲辰(二十四日),任命蔡兴宗为中书监,调任沈攸之为都督荆、襄等八州诸军事和荆州刺史。蔡兴宗推辞中书监的官职不肯就任。王道隆每次拜访蔡兴宗,都缓步轻行到面前,不敢径自坐下来,很久才离开,蔡兴宗也不请他入座。
沈攸之自以材略过人,自至夏口以来,阴蓄异志;及徙荆州,择郢州士马、器仗精者,多以自随。到官,以讨蛮为名,大发兵力,招聚才勇,部勒严整,常如敌至。重赋敛以缮器甲,旧应供台者皆割留之,养马至二千余匹,治战舰近千艘,仓廪、府库莫不充积。士子、商旅过荆州者,多为所羁留;四方亡命,归之者皆蔽匿拥护;所部或有逃亡,无远近穷追,必得而止。举错专恣,不复承用符敕,朝廷疑而惮之。为政刻暴,或鞭挞士大夫;上佐以下,面加詈辱。然吏事精明,人不敢欺,境内盗贼屏息,夜户不闭。
沈攸之自认为才能胆略过人,自从镇守夏口以来,暗中准备,有夺取政权的野心。等调任荆州,临走时把郢州的兵士战马以及精良武器,尽量携带同往。到荆州之后,借口讨伐蛮族,大肆动员境内人力,招兵买马,加强战斗训练,经常戒备,好像大敌当前一样。加重人民的田赋捐税以制造武器铠甲,原来应向朝廷缴纳的军用物资一律留下,不再缴纳。养战马多到二千多匹,制造船舰近一千艘,粮仓,钱库都十分充实。读书人、旅客和商人,经过荆州的,大多被留下不放。各地的亡命之徒,投奔荆州的都受到庇护藏匿。自己的部属中,如果有人逃亡,无论逃到哪里,都穷追不舍,一定要逮捕到手才停止。各项措施,全都独断专行,不再使用朝廷的名义。朝廷怀疑他但又有所忌惮。沈攸之为政刻薄凶暴,有时甚至鞭打士大夫,对高级僚属以下的官吏,往往当面就诟骂侮辱。然而,沈攸之做事精明,别人不敢欺骗他。荆州境内,盗贼不敢轻举妄动,百姓夜不闭户。
攸之赕罚群蛮太甚,又禁五溪鱼盐,蛮怨叛。酉溪蛮王田头拟死,弟娄侯篡立,其子田都走入獠中。于是群蛮大乱,掠抄至武陵城下。武陵内史萧嶷遣队主张英儿击破之,诛娄侯,立田都,群蛮乃定。嶷;赜之弟也。
沈攸之对各蛮族部落勒索过分,又禁止五溪一带居民捕鱼、贩盐,各蛮族怨愤,起兵叛乱。酉溪蛮族首领田头拟去世。他的弟弟田娄侯篡位,儿子田都逃到獠族地区。于是,众蛮族部落大乱,武装抢掠,兵至武陵城。武陵内史萧嶷派队主张英儿击破蛮族各部落军,杀了田娄侯,恢复田都王位,众蛮族部落才安定。萧嶷是萧赜的弟弟。
[15]八月,戊午,乐安宣穆公蔡兴宗卒。
[15]八月,戊午(初八),乐安宣穆公蔡兴宗去世。
[16]九月,辛巳,魏主还平城。
[16]九月,辛巳(初二),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17]冬,十月,柔然侵魏,及五原,十一月,上皇自将讨之。将度漠,柔然北走数千里,上皇乃还。
[17]冬季,十月,柔然汗国侵略北魏,逼近五原。十一月,北魏太上皇亲自率军讨伐,准备北渡大沙漠,柔然军向北逃走数千里,太上皇这才班师回朝。
[18]丁亥,魏封上皇之弟略为广川王。
[18]丁亥(初九),北魏封太上皇的弟弟拓跋略为广川王。
[19]己亥,以郢州刺史刘秉为尚书左仆射。秉,道怜之孙也,和弱无干能,以宗室清令,故袁、褚引之。
[19]己亥(二十一日),刘宋擢升郢州刺史刘秉为尚书左仆射。刘秉是刘道怜的孙子,性情温和懦弱,没有才干,只因他是皇族,清高显贵,所以袁粲、褚渊提出推荐他。
[20]中书通事舍人阮佃夫加给事中、辅国将军,权任转重。欲用其所亲吴郡张澹为武陵郡;袁粲等皆不同,佃夫称敕施行,粲等不敢执。[20]中书通事舍人阮佃夫被加授为给事中、辅国将军,权势更加扩大,职位更重要。他打算任用他的亲信、吴郡人张澹为武陵郡太守,袁粲等都不同意,阮佃夫声称是奉圣旨,袁粲等不敢坚持。
[21]魏有司奏诸祠祀合一千七十五所,岁用牲七万五千五百。上皇恶其多杀,诏:“自今非天地、宗庙、社稷,皆勿用牲,荐以酒脯而已。”
[21]北魏有关部门奏报:全国寺庙共一千零七十五所,每年祭祀用牲畜七万五千五百头。太上皇厌恶他们杀害牲畜太多,下诏:“从今以后,除了祭祀天地、皇家祖庙、土神谷神,其他全不准用牲畜,只用酒和肉干就可以了。”
苍梧王上元徽元年(癸丑、473)
宋苍梧王元徽元年(癸丑,公元473年)
[1]春,正月,戊寅朔,改元,大赦。
[1]春季,正月,戊寅朔(初一),刘宋改年号元徽,实行大赦。
[2]庚辰,魏员外散骑常侍崔演来聘。
[2]庚辰(初三),北魏员外散骑常侍崔演来访。
[3]戊戌,魏上皇还,至云中。
[3]戊戌(二十一日),北魏太上皇率领大军回师,抵达云中。
[4]癸丑,魏诏守令劝课农事,同部之内,贫富相通,家有兼牛,通借无者;若不从诏,一门终身不仕。
[4]癸丑(二月初六),北魏诏命各太守、县令都要鼓励农民耕田种桑,一郡一县之中,贫富应该互相帮助,家里有两头牛的,应借给没有牛的人一头。如果不遵守诏书规定,全家人终身不能做官。
[5]戊午,魏上皇至平城。
[5]戍午(十一日),北魏太上皇返平城。
[6]甲戌,魏诏:“县令能静一县劫盗者,兼治二县,即食其禄;能静二县者,兼治三县,三年迁为郡守。二千石能静二郡上至三郡亦如之,三年迁为刺史。”
[6]甲戌(二十七日),北魏下诏:“县令如果能平定一县的盗匪,准许他管辖两个县,并发双份奉禄。如果能平定两个县的盗匪,准许他兼管三个县,三年之后,提升为郡守。俸禄二千石的太守如果能平定二郡、三郡,也按照这个规律,三年之后,升为刺史。”
[7]桂阳王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物情亦不向之,故太宗之末得免于祸。及帝即位,年在冲幼,素族秉政,近习用权。休范自谓尊亲莫二,应入为宰辅;既不如志,怨愤颇甚。典签新蔡许公舆为之谋主,令休范折节下士,厚相资给,于是远近赴之,岁中万计;收养勇士,缮治器械。朝廷知其有异志,亦阴为之备。会夏口阙镇,朝廷以其地居寻阳上流,欲使腹心居之。二月,乙亥,以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燮始四岁,以黄门郎王奂为长史,行府州事,配以资力,使镇夏口;复恐其过寻阳为休范所劫留,使自太径去。休范闻之,大怒,密与许公舆谋袭建康;表治城隍,多解材板而蓄之。奂,景文之兄子也。
[7]桂阳王刘休范一向平凡庸俗,口舌木讷,愚昧无知,兄弟们都瞧不起他,社会上也没有人称赞他。所以,明帝对亲骨肉屠杀时,他得以幸免。太子刘昱即位时,年纪还幼小,寒门平民出身的官员主持朝政,左右亲近掌握大权。刘休范自认为无论是地位尊贵还是皇家血统,都没有人能超过他,他应该到朝廷担任宰相。意愿未得实现,就异常怨恨,不能自制。典签、新蔡人许公舆做他的主要谋士,教刘休范礼贤下士,广交朋友,给他们优厚的待遇,于是,无论远近,许多人前来投奔,一年之中集结的人数以万计,并收养勇士,制造武器。朝廷察觉刘休范行为异常,定怀二心,因此也暗中戒备。此时,正赶上夏口无人镇守,朝廷认为那里位居寻阳上游,打算派亲信去镇守。二月,乙亥(二十八日),任命晋熙王刘燮为郢州刺史。刘燮本年才四岁,任命黄门郎王奂为长史代理府州事,配备雄厚的军事物资和兵力,镇守夏口,又唯恐刘燮等经过寻阳时被刘休范强行劫留,便让他们绕过寻阳,从太小路前往。刘休范得知后,勃然大怒,跟许公舆密谋袭击建康。他上疏朝廷,要求整修城池,但背地里却把很多筑城用的木板储藏起来。王奂是王景文的侄儿。
[8]吐谷浑王拾寅寇魏浇河,夏,四月,戊申,魏以司空长孙观为大都督,发兵讨之。[8]吐谷浑王慕容拾寅,攻击北魏的浇河郡。夏季,四月,戊申(初二),北魏任命司空长孙观为大都督,发兵讨伐他们。
[9]魏以孔子二十八世孙乘为崇圣大夫,给十户以供洒扫。
[9]北魏任命孔子的第二十八代孙孔乘为崇圣大夫,由官府拨付十户人家,负责孔庙的清洁洒扫。
[10]秋,七月,魏诏:“河南六州之民,户收绢一匹,绵一斤,租三十石。”
[10]秋季,七月,北魏诏令“黄河以南六州百姓,每户人家,收征缎一匹,绵一斤,谷米三十石。”
[11]乙亥,魏主如阴山。
[11]乙亥(初一),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12]八月,庚申,魏上皇如河西。
[12]八月,庚申(十六日)北魏太上皇前往河西。
长孙观入吐谷浑境,刍其秋稼。吐谷浑王拾寅窘急请降,遣子斤入侍。自是岁修职贡。
北魏长孙观进入吐谷浑境内,强行收割秋季成熟的庄稼。慕容拾寅窘困着急而请求投降,派他的儿子慕容斤前往北魏充当人质。从此,吐谷浑每年都向北魏国进贡。
九月,辛巳,上皇还平城。
九月,六巳(初八),北魏太上皇返回平城。
[13]遣使如魏。
[13]刘宋派使节前往北魏。
[14]冬,十月,癸酉,割南兖、豫州之境置徐州,治钟离。
[14]冬季,十月,癸酉(三十日),刘宋分割南兖州、豫州若干郡,设立徐州,州府设在钟离。
[15]魏上皇将入寇,诏州郡之民十丁取一以充行,户收租五十石以备军粮。
[15]北魏太上皇将要大举进攻刘宋,下令全国人民,十个青年中,征召一人入伍,每户征收五十石粮食,作为军粮储备。
[16]魏武都氐反,攻仇池,诏长孙观回师讨之。
[16]北魏武都氐族部落谋反,攻击仇池。北魏国主下诏令长孙观回师讨伐他们。
[17]武都王杨僧嗣卒于葭芦,从弟文度自立为武兴王,遣使降魏;魏以文度为武兴镇将。
[17]武都王杨僧嗣在葭芦去世。堂弟杨文度自立为武兴王,派人投降北魏。北魏任命杨文度为武兴镇将。
[18]十一月,丁丑,尚书令袁粲以母忧去职。
[18]十一月,丁丑(初四),刘宋尚书令袁粲,因母亲去世,辞职守丧。
[19]癸巳,魏上皇南巡,至怀州。枋头镇将代人薛虎子,先为冯太后所黜,为门士。时山东饥,盗贼竞起,相州民孙诲等五百人称虎子在镇,境内清晏,乞还虎子。上皇复以虎子为枋头镇将;即日之官,数州盗贼皆息。
[19]癸巳(二十日),北魏太上皇南下巡视,抵达怀州。枋头镇将代郡人薛虎子,先前因冒犯了冯太后,被贬为看门禁卫。现在,山东大饥荒,盗贼竞相涌现。相州人孙诲等五百人联名上疏,指称薛虎子在任时,境内一片清平,请求重新起用薛虎子。太上皇再次任命薛虎子任枋头镇将。薛虎子当天即行上任,几个州盗贼归降平息。
[20]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20]十二月,癸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21]乙巳,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进位太尉。
[21]乙巳(初三),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升任太尉。
[22]诏起袁粲,以卫军将军摄职;粲固辞。
[22]征召袁粲以卫军将军的身份,代理尚书令,袁粲坚决辞让。
[23]壬子,柔然侵魏,柔玄镇二部敕勒应之。
[23]壬子(初十),柔然汗国南下侵入北魏,柔玄镇所属的两个敕勒部落,起兵响应。
[24]魏州镇十一水旱,相州民饿死者二千八百余人。[24]北魏十一个州镇水旱成灾,相州百姓两千八百余人饿死。
[25]是岁,魏妖人刘举聚众自称天子。齐州刺史武昌王平原讨斩之。平原,提之子也。
[25]本年,北魏妖人刘举聚结部众,自称皇帝。齐州刺史武昌王拓跋平原讨伐,杀了刘举。拓跋平原是拓跋提的儿子。
二年(甲寅、474)
二年(甲寅,分公元474年)
[1]春,正月,丁丑,魏太尉源贺以疾罢。
[1]春季,正月,丁丑(初五),北魏太尉源贺因病被解除职务。
[2]二月,甲辰,魏上皇还平城。
[2]二月,甲辰(初三),北魏太上皇返回平城。
[3]三月,丁亥,魏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聘。
[3]三月,丁亥(十六日),北魏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访。
[4]夏,五月,壬午,桂阳王休范反。掠民船,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材板,合手装治,数日即办。丙戌,休范率众二万、骑五百发寻阳,昼夜取道;以书与诸执政,称:“杨运长、王道隆蛊惑先帝,使建安、巴陵二王无罪被戮,望执录二竖,以谢冤魂。”
[4]夏季,五月,壬午(十二日),桂阳王刘休范起兵反抗朝廷。掠夺百姓船只,让各军各队根据实力申报所需数量,发给他们木板,依照规格装配船只,数日之间就办理完毕。丙戌(十六日),刘休范率军两万人,骑兵五百人,从寻阳出发,昼夜不停地前进。写信给朝廷各位执政官员,宣称:“杨运长、王道隆蛊惑蒙蔽先帝,使建安、巴陵二位亲王无罪被杀,请逮捕这两个奸臣,用来向冤魂谢罪。”
庚寅,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朝廷惶骇。护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领军刘、仆射刘秉、右卫将军萧道成、游击将军戴明宝、骁骑将军阮佃夫、右军将军王道隆、中书舍人孙千龄、员外郎杨运长集中书省计事,莫有言者。道成曰:“昔上流谋逆,皆因淹缓致败,休范必远惩前失,轻兵急下,乘我无备。今应变之术,不宜远出;若偏师失律,则大沮众心。宜顿新亭、白下,坚守宫城、东府、石头,以待贼至。千里孤军,后无委积,求战不得,自然瓦解。我请顿新亭以当其锋,征北守白下,领军屯宣阳门为诸军节度;诸贵安坐殿中,不须竞出,我自破贼必矣。”因索笔下议,众并注“同”。孙千龄阴与休范通谋,独曰:“宜依旧遣军据梁山。”道成正色曰:“贼今已近,梁山岂可得至!新亭既是兵冲,所欲以死报国耳。常时乃可屈曲相从,今不得也!”坐起,道成顾谓刘曰:“领军已同鄙议,不可改易!”袁粲闻难,扶曳入殿,即日,内外戒严。
庚寅(二十日),大雷戍主杜道欣飞驰东下,报告事变,朝廷惶恐震惊。护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领军刘、仆射刘秉、右卫将军萧道成、游击将军戴明宝、骁骑将军阮佃夫、右军将军王道隆、中书舍人孙千龄、员外郎杨运长在中书省紧急集会,商讨对策,没有人肯先发言。萧道成说:“过去,凡是长江上游发动的叛乱,都因为行动迟缓,导致失败,刘休范一定吸取前人的教训,率轻装部队,急流东下,乘我们没有防备,来一个突然袭击。当今应变的策略,是不派军到远处出征,因为只要一支军队被击败,军心就会大受沮丧。我们应该防守新亭、白下,坚守宫城、东府、石头,等待贼寇攻击。他们一支孤军,千里而来,粮秣供应不上,求战不得,自然就会瓦解。我请求驻防新亭,首先抵挡叛军的前锋,张永驻守白下,刘驻扎宣阳门,指挥各军。其他尊贵官员,可安坐殿中,不必争着出来,我一定能够击破贼寇。”于是,索取笔墨,写下记录,大家全都签注“同意”。孙千龄秘密与刘休范通谋,唯有他反对,说:“应该按照过去的办法,派军据守梁山。”萧道成严肃地说:“贼寇已逼近梁山,我们派军怎么能赶到!新亭是必争之地,我打算以死报效国家罢了。平时我可以委曲求全,听你的意见,今天不行!”大家散会离座,萧道成回头看一下刘,说:“刘领军已经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不可变更!”袁粲听到消息,让人扶着来到殿中。当天,朝廷内外戒严。
道成将前锋兵出屯新亭,张永屯白下,前南兖州刺史沈怀明戍石头,袁粲、褚渊入卫殿省。时仓猝不暇授甲,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所取。
萧道成率领前锋军进驻新亭,张永进驻白下,前南兖州刺史沈怀明戍守石崐头,袁粲、褚渊进驻宫城,加强防卫。时间紧迫,来不及点发武器,只好打开南北两个大军械库,由将士自己随意挑选。
萧道成至新亭,治城垒未毕;辛卯,休范前军已至新林。道成方解衣高卧以安众心,徐索白虎幡,登西垣,使宁朔将军高道庆、羽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帅舟师与休范战,颇有杀获。壬辰,休范自新林舍舟步上,其将丁文豪请休范直攻台城。休范遣文豪别将兵趣台城,自以大众攻新亭垒。道成率将士悉力拒战,自巳至午,外势愈盛,众皆失色,道成曰:“贼虽多而乱,寻当破矣。”
萧道成抵达新亭,开始修筑工事,但没有完成。辛卯(二十一日),刘休范前锋军已到新林,萧道成脱衣大睡,以安定军心,从容不迫地拿出白虎幡,登上西城墙,派宁朔将军高道庆、羽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率舰队迎战刘休范,获得相当大的战果。壬辰(二十二日),刘休范自新林登岸,他的部 将丁文豪,请求刘休范直接攻打台城,刘休范不同意,另派丁文豪手下其他将领攻打台城,而自己率大军攻击新亭萧道成的营垒。萧道成率军拼全力抵抗,从上午巳时苦战到午时,叛军攻势越来越猛,官军渐难支持,部众全都惊骇失色。萧道成说:“贼寇虽然多,可是杂乱无章,不久我们就会把他们击败。”
休范白服,乘肩舆,自登城南临沧观,以数十人自卫。屯骑校尉黄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谋许降以取之。回谓敬儿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杀诸王。”敬儿以白道成。道成曰:“卿能办事,当以本州相赏。”乃与回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称降。休范喜,召至舆侧。回阳致道成密意,休范信之,以二子德宣、德嗣付道成为质。二子至,道成即斩之,休范置回、敬儿于左右,所亲李恒、爽谏,不听。时休范日饮醇酒,回见休范无备,目敬儿;敬儿夺休范防身刀,斩休范首,左右皆散走。敬儿驰马持首归新亭。
刘休范身穿白色便服,坐着两人抬的轻便小轿,亲自登上新亭南面的临沧观,仅带数十名卫士。官军屯骑校尉黄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商量向刘休范诈降,以便偷袭他。黄回对张敬儿说:“你可以取刘休范的性命,我曾发誓绝不诛杀亲王!”张敬儿把这打算报告萧道成,萧道成说:“如果你能够成功,就把本州赏赐给你。”张敬儿于是跟黄回出城南下,放下武器,边跑边大喊“投降”。刘休范大喜,把二人叫到轿旁,黄回假装传达萧道成的秘密旨意,刘休范信以为真,把两个儿子刘德宣、刘德嗣,送给萧道成作为人质。两个儿子一到,萧道成立即把他们斩首。刘休范把黄回、张敬儿留在身边,他的亲信李恒、钟爽,都加以劝阻,刘休范不听。这时刘休范每天饮酒,黄回看刘休范没有防备,便向张敬儿使一个眼色,张敬儿抽出刘休范的防身佩刀,砍下刘休范的人头,侍卫人员惊慌逃窜,张敬儿骑马飞奔,带着刘休范的人头跑回新亭。
道成遣队主陈灵宝送休范首还台。灵宝道逢休范兵,弃首于水,挺身得达,唱云:“已平”,而无以为验,众莫之信。休范将士亦不之知,其将杜黑骡攻新亭甚急。萧道成在射堂,司空主簿萧惠朗帅敢死士数十人突入东门,至射堂下。道成上马,帅麾下搏战,惠朗乃退,道成复得保城。惠朗,惠开之弟也,其姊为休范妃。惠朗兄黄门朗惠明,时为道成军副,在城内,了不自疑。
萧道成派队主陈灵宝,把刘休范的人头送回宫城。陈灵宝途中遇到刘休范的军队,一时紧急,把刘休范的人头扔到路边的水沟里,脱身抵达宫城,大声高喊:“乱事已平!”可是没有刘休范的人头做证,大家对此都不相信。刘休范的将士也不知道主帅已死,将领杜黑骡对新亭发动攻击,越攻越猛。萧道成在射堂,叛军司空主簿萧惠朗率敢死队数十人,突破东门,直逼射堂。萧道成上马,率部下奋战,萧惠朗这才退走,萧道成得以再次保住新亭城池。萧惠朗是萧惠开的弟弟;他的姐姐是刘休范的妃子;萧惠朗的哥哥、黄门郎萧惠明此时任萧道成的军副,驻防城中,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被怀疑。
道成与黑骡拒战,自晡达旦,矢石不息;其夜,大雨,鼓叫不复相闻。将士积日不得寝食,军中马夜惊,城内乱走。道成秉烛正坐,厉击呵之,如是者数四。
萧道成与杜黑骡酣战,自午后一直战到次日天明,流箭飞石,始终不停。当天夜晚,天下大雨,战鼓和呐喊声音互不相闻,将领士卒整天整夜不吃不睡。而军中马匹忽然夜惊,跑出马厩,满城乱跑。萧道成在指挥部手持蜡烛,正襟危坐,不断地厉声呵责,竟达四五次之多。
丁文豪破台军于皂荚桥,直至朱雀桁南;杜黑骡亦舍新亭北趣朱雀桁。右崐军将军王道隆将羽林精兵在朱雀门内,急召鄱阳忠昭公刘于石头。至,命撤桁以折南军之势,道隆怒曰:“贼至,但当急击,宁可开桁自弱邪!”不敢复言。道隆趣进战,渡桁南,战败而死。黑骡等乘胜渡淮,道隆弃众走还台,黑骡兵追杀之。黄门侍郎王蕴重伤,踣于御沟之侧,或扶之以免。蕴,景文之兄子也。于是中外大震,道路皆云“台城已陷”,白下、石头之众皆溃,张永、沈怀明逃还。宫中传新亭亦陷,太后执帝手泣曰:“天下败矣!”
叛军大将丁文豪,在皂荚桥击败官军,一直挺进到朱雀桁南。杜黑骡也舍弃新亭北上,到朱雀桁跟丁文豪会师。朝廷右军将军王道隆率羽林禁卫军的精锐,驻防在朱雀门内,看到形势危急,马上召驻守石头的鄱阳忠昭公刘增援。刘达到后,命令撤除朱雀桁,阻止叛军的攻击之势。王道隆大发雷霆,说:“贼兵到了,只应头痛击,怎么能撤除浮桥,先使自己居手劣势!”刘不敢顶撞这位得宠的权贵,不再说什么。王道隆催促刘进攻,刘过朱雀桁南下,战败身亡。杜黑骡等叛军乘胜渡过秦淮河,王道隆弃军而逃,奔向台城,杜黑骡追击,杀了王道隆。黄门侍郎王蕴身负重伤,倒在御水河旁,幸而有人扶起他逃走,才保住性命。王蕴是王景文哥哥的儿子。于是,朝廷内外,人心受到很大震惊。民间到处传言说:“宫城已经陷落”。白下、石头驻军全都溃散,张永、沈怀明逃回。宫中又传言新亭也已陷落,皇太后王贞风握着小皇帝的手,哭泣说:“天下败落了!”
先是,月犯右执法,太白犯上将,或劝刘解职。曰:“吾执心行己, 无愧幽明,若灾眚必至,避岂得免!”晚年颇慕高尚,立园宅,名为东山,遗落世务,罢遣部曲。萧道成谓曰:“将军受顾命,辅幼主,当此艰难之日,而深尚从容,废省羽翼,一朝事至,悔可追乎!”不从而败。
在这之前,月亮侵犯右执法星,太白金星侵犯上将星,有人劝刘辞职。刘说:“我们心检讨我的行为,无愧天地神明,如果灾难一定要来,躲也躲不掉!”刘到了晚年,很追求高雅,建立林荫花园、修筑亭台楼阁,名叫东山,远离世俗杂务,遣散部曲。萧道成劝告刘说:“将军接受先帝遗命,辅佐幼主,当此艰难的日子,却醉心于悠闲生活,翦除自己的羽翼,一旦发生大事,追悔莫及!”刘不以为然,果然战败而亡。
甲午,抚军长史褚澄开东府门纳南军,拥安成王准据东府,称桂阳王教曰:“安成王,吾子也,勿得侵犯。”澄,渊之弟也。杜黑骡径进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承明门出降。宫省扰。时府藏已竭,皇太后、太妃剔取宫中金银器物以充赏,众莫有斗志。
甲午(二十四日),抚军长史褚澄,开东府门,迎接叛军,拥戴安成王刘准占领东府,宣称桂阳王刘休范有令:“安成王本是我的儿子,不可侵犯。”褚澄是褚渊的弟弟。叛军将领杜黑骡一直挺进到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打开承明门出来投降,宫中和朝廷,乱成一团。当时,国库已经枯竭,皇太后、皇太妃把宫中所有的金银财宝器物都捡剔出来,用作赏赐,无奈军士已经没有斗志。
俄而丁文豪之众知休范已死,稍欲退散。文豪厉声曰:“我独不能定天下邪!”许公舆许称桂阳王在新亭,士民惶惑,诣萧道成垒投刺者以千数。道成得,皆焚之,登北城谓曰:“刘休范父子昨已就戮,尸在南冈下。身是萧平南,诸君谛视之。名刺皆已焚,勿忧惧也。”
不久,丁文豪部队得知刘休范已死的消息,稍稍后退打算解散。丁文豪厉声说:“难道我不能单独夺取天下!”许公舆许诈称桂阳王刘休范没有死,正在新亭,官民恐惧困惑,纷纷奔往新亭,把萧道成的大营当成刘休范的大营,呈递求见的名片的人,多到数以千计。萧道成看到后,把名片都烧掉,登上北城门,对大家说:“刘休范父子昨天已经被杀,尸体抛在劳山南冈下。我是平南将军萧道成,诸位不妨看个仔细。名片都已被烧掉,不必担心害怕。”
道成遣陈显达、张敬儿及辅师将军任农夫、马军主东平周盘龙等将兵自石头济淮,从承明门入卫宫省。袁粲慷慨谓诸将曰:“今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孤子受先帝付托,不能绥静国家,请与诸君同死社稷!”被甲上马,将驱之。于是陈显达等引兵出战,大破杜黑骡于杜姥宅,飞矢贯显达目。丙申,张敬儿等又破黑骡等于宣阳门,斩黑骡及丁文豪,进克东府,余党悉平。萧道成振旅还建康,百姓缘道聚观,曰:“全国家者此公也!”道成与袁粲、褚渊、刘秉皆上表引咎解职,不许。丁酉,解严,大赦。萧道成派陈显达、张敬儿和辅师将军任农夫、马军主东平人周盘龙等率兵自石头渡秦淮河,从承明门入宫保卫宫廷及朝廷各机构。袁粲对各将领慷慨激昂地说:“现在,贼寇已逼到眼前,而人心离散,我受先帝托孤,不能安定国家,只有跟各位一道为国家效死。”穿上铠甲,跨上战马,准备冲出,陈显达等率军出战,与叛军展开激战,在杜姥宅大破杜黑骡,一支流箭射中陈显达的眼睛。丙申(二十六日),张敬儿等又在宣阳门大破叛军,杀了杜黑骡和丁文豪。乘胜攻克东府,叛党余孽全部平定。萧道成整顿大军,返抵建康。百姓夹道观看,说:“保全国家的就是这位将军啊!”萧道成与袁粲、褚渊、刘秉都上表引咎辞职,没有批准。丁酉(二十七日),解除戒严,宣布大赦。
[5]柔然遣使来聘。
[5]柔然汗国派使节来访。
[6]六月,庚子,以平南将军萧道成为中领军、南兖州刺史,留卫建康,与袁粲、褚渊、刘秉更日入直决事,号为四贵。
[6]六月,庚子(初一),擢升南平将军萧道成为中领军、南兖州刺史,留守京师建康,并与袁粲、褚渊、刘秉轮流进宫值班,裁决政事,当时称四人为四贵。
[7]桂阳王休范之反也,使道士陈公昭作《天公书》,题云“沈丞相”,付荆州刺史沈攸之门者。攸之不开视,推得公昭,送之朝廷。及休范反,攸之谓僚佐曰:“桂阳必声言我与之同。若不颠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乃与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郢州刺史晋熙王燮、湘州刺史王僧虔、雍州刺史张兴世同举兵讨休范。休范留中兵参军毛惠连等守寻阳,燮遣中兵参军冯景祖袭之。癸卯,惠连等开门请降,杀休范二子,诸镇皆罢兵。景素,宏之子也。
[7]桂阳王刘休范发动政变时,让道士陈公昭撰写《天公书》,上题“沈丞相”,送交荆州刺史沈攸之的看门人,沈攸之没有打开看,就搜捕送书人,穷追深查,最后抓到陈公昭,把他送到朝廷。等到刘休范谋反,沈攸之对他的同僚门客说:“刘休范一定声称我响应他的行动,如果不奋身勤王,必将曾加朝野对我的误会。”于是会同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景素、郢州刺史晋熙王刘燮、湘州刺史王僧虔、雍州刺史张兴世,共同举兵,讨伐刘休范。刘休范留下中兵参军毛惠连等守卫寻阳。刘燮派中兵参军冯景祖率军袭击毛惠连。癸卯(初四),毛惠连等开门投降,冯景祖诛杀刘休范的两个儿子,各州才把军队撤回去。刘景素是刘宏的儿子。
[8]乙卯,魏诏曰:“下民凶戾,不顾亲戚,一人为恶,殃及阖门。朕为民父母,深所愍悼。自今非谋反大逆外叛,罪止其身。”于是始罢门、房之诛。
[8]乙卯(十六日),北魏下诏说:“卑劣的小民,凶恶暴戾,从不顾及亲属,一个人作恶,祸及全家。朕为百姓的父母,深感怜悯哀痛。从今以后,除非是谋反、大逆、外叛,其他犯罪,只惩罚一人。”于是,撤销灭门、灭房的诛戮。
魏显祖勤于为治,赏罚严明,慎择牧守,进廉退贪。诸曹疑事,旧多奏决,又口传诏敕,或致矫擅。上皇命事无大小,皆据律正名,不得为疑奏;合则制可,违则弹诘,尽用墨诏,由是事皆精审。尤重刑罚,大刑多令覆鞫,或囚系积年。群臣颇以为言,上皇曰:“滞狱诚非善治,不犹愈于仓猝而滥乎!夫人幽苦则思善,故智者以囹圄为福堂,朕特苦之,欲其改悔而加矜恕尔。”由是囚系虽滞,而所刑多得其宜。又以赦令长奸,故自延兴以后,不复有赦。
北魏献文帝拓跋弘治理国家勤劳辛苦,赏罚严明,对州、郡长官的挑选十分慎重,提拔廉洁官员,罢黜贪官污吏。从前,各部门有疑难困惑之事,大多当面奏报,听候皇上裁决,然后再口头转达皇上的决定,这样有时会歪曲或假传圣旨。太上皇献文帝命令,不管案件大小,都要根据法律辩证判断,不可以动不动就做为疑难上疏请示。合于法律的,朝廷会批准,违背法律的,朝廷会批驳,都是用手诏直接发出。从此以后,诉讼案件,都能办得认真周密。太上皇尤其重视刑事判决,凡是死罪,很多都下令复审,有些囚犯在监狱中关押好几年没有定案。群臣颇有意见,太上皇说:“长久羁押,当然不是好办法,但是不比草率乱杀要好吗?人在监狱中受到痛苦,就会全心向善,所以聪明的人把监狱当作磨炼的场所。朕特别使犯人受一点苦楚,希望他们悔过自新,然后再对他们宽恕!”从此,囚犯虽然囚禁的时间较长,但给他们的处罚大多能够恰当。太上皇还认为普遍赦免罪犯,反而鼓励犯罪,所以自延兴以后,北魏不崐再实行大赦。
[9]秋,七月,庚辰,立皇弟友为邵陵王。
[9]秋季,七月,庚辰(十一日),封皇弟刘友为邵陵王。
[10]乙酉,加荆州刺史沈攸之开府仪同三司,攸之固辞。执政欲征攸之而惮于发命,乃以太后令遣中使谓曰:“公久劳于外,宜还京师。任寄实重,未欲轻之;进退可否,在公所择。”攸之曰:“臣无廊庙之资,居中实非其才。至于扑讨蛮、,克清江、汉,不敢有辞。虽自上如此,去留伏听朝旨。”乃止。
[10]乙酉(十六日),加授荆州刺史沈攸之为开府仪同三司,沈攸之坚决辞让。朝廷执政官员打算征召沈攸之回到京师,却不敢发布调令,于是以皇太后王贞风的名义派宦官前去对沈攸之说:“你长久在外辛劳,应该返回京师了。朝廷交付你的责任实在重要,并没有打算减轻之意。所以,进退与否,由你决定。”沈攸之说:“我这个人,不是国家栋梁之材,供职京师,非我能力所及。可是,让我去讨伐蛮族、反民,平定长江、汉水一带的叛乱,不敢推辞。这虽然是我的自己提出的请求,但应去应留,仍俯首听候朝廷的安排。”这项调动才作罢。
[11]癸巳、柔然寇魏敦煌,尉多侯击破之。尚书奏:“敦煌僻远,介居西、北强寇之间,恐不能自固,请内徙就凉州。”群臣集议,皆以为然。给事中昌黎韩秀,独以为:“敦煌之置,为日已久。虽逼强寇,人习战斗,纵有草窃,不为大害。循常置戍,足以自全;而能隔阂西、北二虏,使不得相通。今徙就凉州,不唯有蹙国之名,且姑臧去敦煌千有余里,防逻甚难,二虏必有交通窥之志;若骚动凉州,则关中不得安枕。又,士民或安土重迁,招引外寇,为国深患,不可不虑也。”乃止。
[11]癸巳(二十四日),柔然汗国攻击北魏的敦煌,被敦煌的尉多侯击败。尚书奏称:“敦煌地方偏僻遥远,夹在西方、北方两大强寇之间,恐怕不能自保。不如放弃城池,把全部百姓迁到凉州。”文武官员集会商议,都认为很对,只有给事中昌黎人韩秀反对,他认为:“敦煌设置城池,为时已经很久,虽然逼近强大的贼寇,但百姓对沙场战斗,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有几个小贼,也翻不起大浪。按照平常的驻防,足以保全自己。而且,敦煌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隔断西方、北方二敌的接触,使得他们不能往来。如果把当地的百姓强行迁到凉州,不但蒙受丧失国土的罪名,而且,姑臧距离敦煌有千里之遥,布防、,巡逻都非常困难,两个强敌一定有联盟、侵略的野心。如果骚乱了凉州,那么关中百姓就无法安心生活。同时,官员或百姓如果有人因安土重迁而招引外寇前来,里应外合,势必成为国家深远的祸患,不可不考虑。”于是,放弃敦煌的计划才停止。
[12]九月,丁酉,以尚书令袁粲为中书监、领司徒,加褚渊尚书令,刘秉丹杨尹。粲固辞,求反居墓所;不许。
[12]九月,丁酉(二十九日),任命尚书令袁粲为中书监,兼任司徒;褚渊为尚书令;刘秉为丹阳尹。袁粲坚决辞职,请求回到墓园,继续为亡母守丧,没有批准。
渊以褚澄为吴郡太守,司徒左长史萧惠明言于朝曰:“褚澄开门纳贼,更为股肱大郡;王蕴力战几死,弃而不收;赏罚如此,何忧不乱!”渊甚惭。冬,十月,庚申,以侍中王蕴为湘州刺史。
褚渊任命他的哥哥褚澄为吴郡太守,司徒左长史萧惠明在朝廷公开指责说:“褚澄大开城门,招引叛贼,现在却又主管重要的大郡。王蕴奋身力战,几乎送命,却被抛置脑后,没人理他。赏罚这样颠倒,何愁天下不乱!”褚渊大为惭愧。冬季,十月,庚申(二十三日),任命侍中王蕴为湘州刺史。
[13]十一月,丙戌,帝加元服,大赦。
[13]十一月,丙戌(十九日),刘宋皇帝刘昱行加冠礼,实行大赦。
[14]十二月,癸亥,立皇弟跻为江夏王,赞为武陵王。
[14]十二月,癸亥(二十七日),封皇弟刘跻为江夏王,刘赞为武陵王。
[15]是岁,魏建安贞王陆卒。
[15]本年,北魏建安贞王陆去世。
三年(乙卯、475)
三年(乙卯,公元475年)[1]春,正月,辛巳,帝祀南郊、明堂。
[1]春季,正月,辛巳(十五日),刘宋皇帝刘昱到南郊祭天,并在皇家明堂举行全国祭祀大典。
[2]萧道成以襄阳重镇,张敬儿人位俱轻,不欲使居之;而敬儿求之不已,谓道成曰:“沈攸之在荆州,公知其欲何所作,不出敬儿,以表里制之,恐非公之利。”道成笑而无言。三月,己巳,以骁骑将军张敬儿为都督雍·梁二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2]中领军萧道成认为襄阳是北方的军事重镇,张敬儿地位低微,又没有威望,不打算让他据守襄阳。但张敬儿不断请求,对萧道成说:“沈攸之在荆州,你知道他将来会干出什么勾当,不让我去建立内外夹攻的局势,恐怕对你并没有益处。”萧道成会心微笑,不再言语。三月,己巳(初四),朝廷任命骁骑将军张敬儿为统领雍、梁二州诸军事,兼雍州刺史。
沈攸之闻敬儿上,恐其见袭,阴为之备。敬儿既至,奉事攸之,亲敬甚至,动辄咨禀,信馈不绝。攸之以为诚然,酬报款厚。累书欲因游猎会境上,敬儿报以为“心期有在,影迹不宜过敦。”攸之益信之。敬儿得其事迹,皆密白道成。道成与攸之书,问:“张雍州迁代之日,将欲谁拟?”攸之即以示敬儿,欲以间之。
沈攸之听到张敬儿西上的消息,害怕他来袭击,暗中戒备。张敬儿到任所之后,对沈攸之十分亲切尊敬,几乎一举一动,都向沈攸之请示,书信和礼物,络绎不绝。沈攸之认为张敬儿果真一片真心,回报也十分丰厚。曾经几次建议,两人一块出城打猎,在两州疆界上会晤。张敬儿回信说:“只要心在一起,形迹最好不要过于亲近。”沈攸之对张敬儿越发信任,而张敬儿得到沈攸之的隐密行动,都暗中报告萧道成。萧道成写信给沈攸之,问:“张敬儿调职的时候,你看由谁来接替合适?”沈攸之就让张敬儿过目,打算离间张敬儿与萧道成之间的感情。
[3]夏,五月,丙午,魏主使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聘。
[3]夏季,五月,丙午(十二日),北魏国主派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访。
[4]丁未,魏主如武州山;辛酉,如车轮山。
[4]丁未(十三日),北魏国主前往武州山。辛酉(二十七日),前往车轮山。
[5]六月,庚午,魏初禁杀牛马。
[5]六月,庚午(初七),北魏第一次下令禁止屠宰牛马。
[6]袁粲、褚渊皆固让新官。秋,七月,庚戌,复以粲为尚书令,八月,庚子,加护军将军褚渊中书监。
[6]袁粲、褚渊都坚决辞让新封的官职。秋季,七月,庚戌(十七日),再次任命袁粲为尚书令。八月,庚子(疑误),加授护军将军褚渊为中书监。
[7]冬,十二月,丙寅,魏徙建昌王长乐为安乐王。
[7]冬季,十二月,丙寅(初六),北魏改封建昌王拓跋长乐为安乐王。
[8]己丑,魏城阳王长寿卒。
[8]己丑(二十九日),北魏城阳王拓跋长寿去世。
[9]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孝友清令,服用俭素,又好文学,礼接士大夫,由是有美誉;太宗特爱之,异其礼秩。时太祖诸子俱尽,诸孙唯景素为长;帝凶狂失德,朝野皆属意于景素。帝外家陈氏深恶之;杨运长、阮佃夫等欲专权势,不利立长君,亦欲除之。其腹心将佐多劝景素举兵,镇军参军济阳江淹独谏之,景素不悦。是岁,防将军王季符得罪于景素,单骑亡奔建康,告景素谋反。运长等即欲发兵讨之,袁粲、萧道成以为不可;景素亦遣世子延龄诣阙自陈。乃徙季符于梁州,夺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9]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景素孝敬父母,与兄弟友爱,清高显贵,日常生活节俭朴素,又喜爱文学,待人接物,谦卑有礼,受到大家一致称赞。明帝对他也非常喜爱。此时,文帝所生的儿子已全部死去,在孙子辈中,只有刘景素年纪最大。刘昱凶暴疯狂,毫无品德,朝廷和民间都寄希望于刘景素。然而,刘昱舅父陈家的人,都对刘景素十分厌恶。杨运长、阮佃夫等人打算长期掌握权势,不希望拥立年纪大的君王,因此也打算铲除刘景素。刘景素的心腹将领,都劝刘景素发动兵变,只有镇军参军济阳人江淹劝说刘景素不要这样做,刘景素很不高兴。本年,防将军王季符昌犯了刘景素,单枪匹马逃到建康,告崐发 刘景素谋反。杨运长等立刻就要出动军队讨伐,袁粲、萧道成认为不能这样做。而刘景素也派他的继承人、世子刘延龄,到建康向朝廷说明真相。于是将王季符贬逐到梁州,免去刘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官职。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四卷(回目录)
宋纪十六 苍梧王下元徽四年(丙辰、476)
宋纪十六 宋苍梧王元徽四年(丙辰,公元476年)
[1]春,正月,己亥,帝耕籍田,大赦。
[1]春季,正月,己亥(初九),刘宋皇帝刘昱亲自主持耕田典礼,实行大赦。
[2]二月,魏司空东郡王陆定国坐恃恩不法,免官爵为兵。
[2]二月,北魏司空东郡王陆定国因仗恃皇恩违犯国法,被免除官爵,发配军中当兵。
[3]魏冯太后内行不正,以李奕之死怨显祖,密行鸩毒,夏,六月,辛未,显祖殂。壬申,大赦,改元承明。葬显祖于金陵,谥曰献文皇帝。
[3]北魏冯太后行为不正,因情夫李奕之死,深深怨恨她的嫡子献文帝,于是秘密下毒。夏季,六月,辛未(十三日),献文帝死亡。壬申(十四日),实行大赦,改年号承明。安葬在金陵,谥号称献文皇帝。
[4]魏大司马、大将军代人万安国坐矫诏杀神部长奚买奴,赐死。
[4]北魏大司马、大将军、鲜卑人万安国因假传圣旨诛杀神部长奚买奴罪,被命令自尽。
[5]戊寅,魏以征西大将军、安乐王长乐为太尉,尚书左仆射、宜都王目辰为司徒,南部尚书李为司空。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复临朝称制.以冯熙为侍中、太师、中书监。熙自以外戚,固辞内任;乃除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师如故。
[5]戊寅(十九日),北魏任命征西大将军、安乐王拓跋长乐为太尉,尚书左仆射、宜都王拓跋目辰为司徒,南部尚书李为司空。尊皇太后冯氏为太皇太后,冯大后再次摄政。冯太后任命冯熙为侍中、太师、中书监。冯熙认为自己是皇家外戚,坚决辞让朝内官职,于是任命他为都督、洛州刺史,但仍保留侍中,太师职位。
显祖神主袱太庙,有司奏庙中执事之官,请依故事皆赐爵。秘书令广文平程骏上言:“建侯裂地,帝王所重,或以亲贤,或因功伐,未闻神主袱庙而百司受封者也。皇家故事,盖一时之恩,岂可为长世之法乎!”太后善而从之,谓群臣曰:“凡议事,当依古典正言,岂得但修故事!”而赐骏衣一袭,帛二百匹。
献文帝的牌位进入太庙之日,有关部门奏称:依照前例,太庙中有关官员都应加封爵位。秘书令广平人程骏上疏说:“加封爵位,赏赐采邑,是帝王最重视的事情,或是皇上的亲戚、贤才,或是对国家有功劳贡献的人,从来没有听说因为皇帝牌位进庙而有关官员接受封爵的。皇家前例,只是一时的恩庞,怎么可以作为后世的法则!”冯太后认为他说得对,采取了他的意见,对文武官员说:“凡讨论问题,都应当依照古代正确的言论,不可一味援引前例!”赏赐给程骏衣服一套,绸缎二百匹。
太后性聪察,知书计,晓政事,被服俭素,膳羞减于故事什七八;而猜忍多权数。高祖性至孝,能承颜顺志,事无大小,皆仰成于太后,太后往往专决,不复关白于帝。所幸宦者高平王琚、安定张、嶷、冯翊王遇、略阳苻承祖、高阳王质,皆依执用事;官至尚书左仆射,爵新平王;琚官至征南将军,爵高平王;嶷等官亦至侍中、吏部尚书、刺史,爵为公、侯,赏赐巨万,赐铁券,许以不死。又,太卜令姑臧王睿得幸于太后,超迁至侍中、吏部尚书,爵太原公。秘书令李冲,虽以才进,亦由私笼,赏赐皆不可胜纪。又外礼人望东阳王丕、游明根等,皆极其优厚,每褒赏睿等,辄以丕等参之,以示不私。丕,烈帝之玄孙;冲,宝之子也。
冯太后生性聪慧,心思细密,读过书,会算术,通晓政事,衣着简单朴素,日用饮食要比过去的规定减省十分之七八,但生性猜忌残忍,工于权术。孝文帝拓跋宏对这位祖母皇太后至为孝顺,能够尽量使她高兴欢乐。事情无论大小,都由她决定。冯太后往往独断专行,所作决定不再告诉孝文帝。她所宠爱的宦官高平人王琚、安定人张和杞嶷、冯翊人王遇、略阳人苻承祖、高阳人王质都依仗冯太后的权势,在朝廷中掌权。张官至尚书左仆射,封新平王;王琚官至征南将军,封高平王;杞嶷等也都官至侍中、吏部尚书、刺史,封公爵、侯爵,赏赐钱财数万之多,发给他们铁券,承诺对他们绝不处死。另外,崐太卜令姑臧人王睿受冯太后的宠幸破格提拔,官至侍中、吏部尚书,封为太原公。秘书令李冲,虽然以他的才华受到赏识,但也是由于得到冯太后的私自宠爱的缘故。冯太后对他们的赏赐,都多到无法计算。表面上,冯太后对众望所归的大臣东阳王拓跋丕、游明根等,也都特别礼敬优厚。每次褒扬王睿等时,一定把拓跋丕等列入,表示并不出于私心。拓跋丕是烈帝拓跋翳槐的玄孙。李冲是李宝的儿子。
太后自以失行,畏人议己,群下语言小涉疑忌,辄杀之。然所宠幸左右,苟有小过,必加笞棰,或至百余;而无宿憾,寻复待之如初,或因此更富贵。故左右虽被罚,终无离心。
冯太后因为淫乱行为,害怕别人对自己讥讽议论,官员言谈中只要一句话被疑为对她的讽刺,就立即诛杀。她所宠爱的左右侍从,即使有小小的过错,也一定鞭打,甚至打一百余鞭。可是,冯太后对人从不记仇,第二天仍然善待,同平常一样,甚至有人被鞭打而更富贵。所以左右虽受体罚,但始终没有离心的。
[6]乙亥,加萧道成尚书左仆射,刘秉中书令。
[6]乙亥(十七日),刘宋加授萧道成为尚书左仆射,刘秉为中书令。
[7]杨运长、阮佃夫等忌建平王景素益甚,景素乃与录事参军陈郡殷、中兵参军略阳垣庆延、参军沈、左暄等谋为自全之计。遣人往来建康,要结才力之士,寇军将军黄回、游击将军高道庆、辅国将军曹欣之、前军将军韩道清、长水校尉郭兰之、羽林监垣祗祖,皆阴与通谋;武人不得志者,无不归之。时帝好独出游走郊野,欣之谋据石头城,伺帝出作乱。道清、兰之欲说萧道成因帝夜出,执帝迎景素,道成不从者,即图之;景素每禁使缓之。杨、阮微闻其事,遣伧人周天赐伪投景素,劝令举兵。景素知之,斩天赐首送台。
[7]杨运长、阮佃夫等对建平王刘景素的忌恨越发厉害。于是刘景素与录事参军阵郡人殷、中兵参军略阳人垣庆延、参军沈、左暄等密谋保卫自己的办法。派人来往建康,寻访结交有才能有勇力的人士。寇军将军黄回、游击将军高道庆、辅国将军曹欣之、前军将军韩道清、长水校尉郭兰之、羽林监垣祗祖,先后都与刘景素秘密通谋。所有未能满足志愿的军人,没有不归附刘景素的。当时,刘昱喜爱独自出来游逛,常常去远郊野外。曹欣之打算占领石头城,趁刘昱单独外出时,发动政变。韩道清、郭兰之准备游说萧道成,利用昱夜间出游机会,把他抓获,迎接刘景素。萧道成如果拒绝,便谋杀萧道成。但刘景素每次都禁止这样做,嘱咐不可仓促发动。杨运长、阮佃夫稍稍得到一点风声,派一个北方人周天赐,假装投靠刘景素,劝刘景素起兵。刘景素查出他的底细,杀了周天赐,把人头送到朝廷。
秋,七月,祗祖率数百人自建康奔京口,云京师已溃乱,劝令速入。景素信之,戊子,据京口起兵,士民赴之者以千数。杨、阮闻祗祖叛走,即命纂严。己丑,遣骁骑将军任农夫、领军将军黄回、左军将军兰陵李安民将步军,右军将军张保将水军,以讨之;辛卯,又命南豫州刺史段佛荣为都统。萧道成知黄回有异志,故使安民、佛荣与之偕行。回私戒其士卒,“道逢京口兵,勿得战”。道成屯玄武湖,冠军将军萧赜镇东府。
秋季,七月,垣祗祖率数百人,从建康逃到京口,声称京师已经大乱,劝刘景素火速前往接收。刘景素信以为真,戊子(初一),占据京口起兵,士人和平民响应的数以千计。杨运长、阮佃夫得知垣祗祖叛变逃走的消息,下令戒严。己丑(初二),派骁骑将军任农夫、领军将军黄回、左军将军兰陵人李安民率领陆军;右军将军张保率领水军,出发讨伐他们。辛卯(初四),又任命南豫州刺史段佛荣为都统。萧道成已经发现黄回怀有二心,所以故意派李安民、段佛荣跟他同行。黄回暗中警告他的士卒:“途中遇到京口军,不要作战。”萧道成驻防玄武湖,冠军将军萧赜镇守东府。
始安王伯融,都乡侯伯猷,皆建安王休仁之子也,杨、阮忌其年长,悉称诏赐死。
始安王刘伯融、都乡侯刘伯猷,都是建安王刘休仁的儿子,杨运长、阮佃夫对他们年纪渐大感到威胁,于是假传圣诏,命他们自尽。
景素欲断竹里以拒台军。垣庆延、垣祗祖、沈祗皆曰:“今天时旱热,台军远来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殷等固争,不能得。农夫等既至,纵火烧市邑。庆延等各相顾望,莫有斗志;景素本乏威略,扰不崐知所为。黄回迫于段佛荣,且见京口军弱,遂不发。
刘景素打算以切断竹里来抵抗官军。垣庆延、垣祗祖、沈都说:“今年天气干旱炎热,官军远道而来,一定疲劳困顿,把他们引到城下,我们以逸待劳,可以一战取胜。”殷等坚决反对,但得不到上级支持。任农夫等抵达之后,纵火焚烧城市村落,垣庆延等互相观望,全无斗志。刘景素本来缺乏军事上的谋略和威望,惶恐怯懦,不知所措。黄回迫于段佛荣在旁,而且又看到京口军兵力薄弱,于是也不敢发动进攻。
张保泊西渚,景素左右勇士数十人,自相要结,进击水军。甲午,张保败死,而诸将不相应赴,复为台军所破。台军既薄城下,先帅众走,祗祖次之,其余诸军相继奔退,独左暄与台军力战于万岁楼下;而所配兵力甚弱,不能敌而散。乙未,拔京口。黄回军先入,自以有誓不杀诸王,乃以景素让殿中将军张倪奴。倪奴擒景素,斩之,并其三子,同党垣祗祖等数十人皆伏诛。萧道成释黄回、高道庆不问,抚之如旧。是日,解严。丙申,大赦。
朝廷将领张保,停泊西渚,刘景素左右勇士几十人,互相约定以死相拚,攻击张保的水军。甲午(初七),击斩张保,可是,京口军其他将领为了各自保全实力,不肯增援扩大战果,又被官军反攻击败。官军紧逼城下后,沈首先率领他的部众逃走,垣祗祖也跟着逃走,其他各路人马一哄而散,只有参军左暄与官军奋战在万岁楼下,但因分配给他的兵务不足,不能抵挡,最终溃败。乙未(初八),官军攻克京口。黄回军首先入城,因自己曾有“不杀诸王”的誓言,于是把刘景素交给殿中将军张倪奴。张倪奴生擒刘景素后,连同他的三个儿子及同党垣祗祖等数十人一齐斩首。萧道成对黄回、高道庆、不再追问,像往常一样抚慰他们。当天,解除戒严。丙申(初九),实行大赦。
初,巴东建平蛮反,沈攸之遣军讨之。及景素反,攸之急追峡中军以赴建康。巴东太守刘攘兵、建平太守刘道欣疑攸之有异谋,勒兵断峡,不听军下。攘兵子天赐为荆州西曹,攸之遣天赐往谕之。攘兵知景素实反,乃释甲谢愆,攸之待之如故。刘道欣坚守建平,攘兵譬说不回,乃与伐蛮军攻斩之。
当初,巴东建平蛮族叛变,沈攸之派军讨伐他们。等到刘景素起兵反叛时,沈攸之紧急追回已进入三峡的讨蛮军,改命直赴京师建康勤王。巴东太守 刘攘兵、建平太守刘道欣,认为沈攸之一定有阴谋,于是,下令戒严,封锁峡口,阻止沈攸之军队东下。刘攘兵的儿子刘天赐任荆州西曹,沈攸之派刘天赐前往,向他父亲说明原因,刘攘兵才知道刘景素真的已经起兵,乃下令各军撤退,向沈攸之道歉,沈攸之待他同往常一样。可是,刘道欣仍继续固守建平,对刘攘兵派人前去解释,刘道欣一口拒绝。于是刘操兵与讨蛮军一起发动攻击,斩刘道欣。
[8]甲辰,魏主追尊其母李贵人曰思皇后。
[8]甲辰(十七日),北魏国主追尊母亲李贵人为思皇后。
[9]八月,丁卯,立皇弟为南阳王,嵩为新兴王,禧为始建王。
[9]八月,丁卯(初十),刘宋封皇弟刘为南阳王,刘嵩为新兴王,刘禧为始建王。
[10]庚午,以给事黄门侍郎阮佃夫为南豫州刺史,留镇京师。
[10]庚午(十三日),任命给事黄门侍郎阮佃夫为南豫州刺史,仍留镇京师。
[11]九月,戊子,赐骁骑将军高道庆死。
[11]九月,戊子(初二),下令赐骁骑将军高道庆自尽。
[12]冬,十月,辛酉,以吏部尚书王僧虔为尚书左仆射。
[12]冬季,十月,辛酉(初五),提升吏部尚书王僧虔为尚书左仆射。
[13]十一月,戊子,魏以太尉、安乐王长乐为定州刺史,司空李欣为徐州刺史。
[13]十一月,戊子(初三),北魏任命太尉、安乐王拓跋长乐为定州刺史,司空李为徐州刺史。/顺皇帝升明元年(丁巳、477)
宋顺帝升明元年(丁巳,公元477年)
[1]春,正月,乙酉朔,魏改元太和。
[1]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北魏改年号太和。
[2]己酉,略阳民王元寿聚众五千余家,自称冲天王;二月,辛未,魏秦、崐益二州刺史尉洛侯击破之。
[2]己酉(二十五日),略阳平民王元寿,聚集部众五千余家,自称冲天王。二月,辛未(十七日),北魏秦、益二州刺史尉洛侯击败王元寿。
[3]三月,庚子,魏以东阳王丕为司徒。
[3]三月,庚子(十七日),北魏任命东阳王拓跋丕为司徒。
[4]夏,四月,丁卯,魏主如白登;壬申,如崞山。
[4]夏季,四月,丁卯(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往白登。壬申(十九日),前往崞山。
初,苍梧王在东宫,好缘漆帐竿,去地丈余;喜怒乖节,主帅不能禁。太宗屡敕陈太妃痛捶之。及即帝位,内畏太后、太妃,外惮诸太臣,未敢纵逸。自加元服,内外稍无以制,数出游行。始出宫,犹整仪卫。俄而弃车骑,帅左右数人,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太妃每乘青犊车,随相检摄。既而轻骑远走一二十里,太妃不复能追;仪卫亦惧祸不敢追寻,唯整部伍别在一处,瞻望而已。
当初,刘宋苍梧王刘昱当皇太子时,常常亲自动手,油漆逢帐高竿,能爬到距地面一丈多的高处。他喜怒无常,侍从官员无法劝阻。明帝屡次让他的母亲陈太妃痛打他。刘昱即帝位后,对内害怕皇太后、皇太妃,对外害怕各位大臣,不敢放纵。可是,自从行过加冠礼后,宫内宫外对他逐渐失去控制,于是刘昱不断出宫游逛。最初出宫,还有整齐的仪仗卫队。不久,便丢下随从车马,只带身边几个人,或跑到荒郊野外,或出入街头闹市。陈太妃每次乘坐青盖牛犊车,尾随其后,监视、约束他,他便换乘轻装快马,一气奔跑一二十里,让太妃追赶不上。仪仗卫队也畏惧大祸临头,不敢追寻刘昱的去向,只好把部队驻扎在另外一个地方,远远眺望而已。初,太宗尝以陈太妃赐嬖人李道儿,已复迎还,生帝。故帝每微行,自称“刘统”,或称“李将军”。常著小裤衫,营署巷陌,无不贯穿;或夜宿客舍,或昼卧道傍,排突厮养,与之交易,或遭慢辱,悦而受之。凡诸鄙事,裁衣、作帽,过目则能;未尝吹,执管便韵。及京口既平,骄恣尤甚,无日不出,夕去晨返,晨出暮归。从者交执矛,行人男女及犬马牛驴,逢无免者。民间扰惧,帝贩皆息,门户昼闭,行人殆绝。针、椎、凿、锯,不离左右,小有忤意,即加屠剖,一日不杀,则惨然不乐;殿省忧惶,食息不保。阮佃夫与直阁将军申伯宗等,谋因帝出江乘射雉,称太后令,唤队仗还,闭城门,遣人执帝废之,立安成王准。事觉,甲戌,帝收佃夫等杀之。
当初,明帝曾经把陈太妃赏赐给宠信的弄臣李道儿为妻,后来又把她迎接回去,生下苍梧王。所以,刘昱每次改穿便服外出,就自称刘统,或自称李将军。经常穿短裤、短衫,无论军营、官府、街巷、田野,到处出入。有时夜晚投宿旅店,有时白天就睡在马路旁边,在下等人中间挤来挤去,跟他们作买卖,有时遭到怠慢侮辱也欣然接受。任何低贱的事情,像裁制衣服、制作帽子,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够学会。他从来没有吹过,拿起来一吹,声音便会曲调。等到京口事变平息,刘昱骄纵横暴尤为严重,没有一天不出宫,不是晚上出去,凌晨回来,就是凌晨出去,晚上回来。随从人员手持短刀长矛,路上的行人,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狗、马、牛、驴,只要碰上,立即诛杀,无一幸免。百姓忧愁恐惧,店铺及行商,全都停止经营,家家户户,白天闭门,路上行人几乎绝迹。钳、锥、凿、锯,不离刘昱左右,只要稍看不顺眼,便顺手抓起凶器,当场杀人剖腹。一天不杀人,就闷闷不乐。宫廷侍从和朝廷官员,担忧惶恐,饮食作息,都不能安稳。阮佃夫与直将军申伯宗等,密谋趁刘昱到江乘打野鸡之时,宣称奉皇太后命令,传唤仪仗卫队回京,关闭城门,派人逮捕刘昱,废黜,拥护安成王刘准。想不到密谋泄漏,甲戌(五月二日),刘昱逮捕阮佃夫等,斩首。
太后数训戒帝,帝不悦。会端午,太后赐帝毛扇。帝嫌其不华,令太医煮药,欲鸩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应作孝子,岂复得出入狡狯!”帝曰:“汝语大有理!”乃止。
皇太后经常教训刘昱,刘昱很不高兴。正逢端午节,太后赏赐给刘昱一把羽毛扇,刘昱嫌它不够豪华,下令御医配制毒药,打算毒死太后。左右劝阻他说:“如果真的这样做,陛下便要当孝子,怎么还能出入宫门玩耍游戏?”刘昱说:“你这话很有道理。”于是打消主意。
六月,甲戌,有告散骑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与崐阮佃夫同谋者,帝登帅卫士,自掩三家,悉诛之,刳解脔割,婴孩不免。沈勃时居丧在庐,左右未至,帝挥刀独前。勃知不免,手搏帝耳,唾骂之曰:“汝罪逾桀、纣,屠戮无日”,遂死。是日,大赦。
六月,甲戌(二十二日),有人上告散骑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跟阮佃夫同谋。刘昱立即率领卫士,亲自突击三家,全部诛杀,砍断肢体,把肉一块块割下,连婴儿也不能幸免。沈勃当时正在家里守丧,卫队还没有到,刘昱挥刀独自一人冲在前面,沈勃知道不能避免,赤手空拳搏斗,猛击刘昱耳朵,唾骂道:“你的罪恶,超过桀、纣,死在眼前。”于是被砍死。当天,下诏大赦。
帝尝直入领军府。时盛热,萧道成昼卧裸袒。帝立道成于室内,画腹为的,自引满,将射之。道成敛版曰:“老臣无罪。”左右王天恩曰:“领军腹大,是佳射堋;一箭便死,后无复射;不如以箭射之。”帝乃更以箭射,正中其齐。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帝忌道成威名,尝自磨,曰:“明日杀萧道成。”陈太妃骂之曰:“萧道成有功于国,若害之,谁复为汝尽力邪!”帝乃止。
一天,刘昱一直闯入领军府,当时天气炎热,萧道成正裸身躺在那里睡觉。刘昱把萧道成叫醒,让他站在室内,在他肚子上画一个箭靶,自己拉紧了弓,就要发射。萧道收起手版说:“老臣无罪。”左右侍卫王天恩说:“萧道成肚子大,是一个奇妙的箭靶,一箭射死,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箭靶了。不如改用圆骨箭头,多射几次。”刘昱就改用圆骨箭头。一箭射去,正中萧道成的肚脐,他把弓扔到地上,得意地大笑,说:“这只手如何!”刘昱对萧道成的威名十分畏惧忌恨,曾亲自磨短矛,说:“明天就杀萧道成。”陈太妃骂他说:“萧道成对国家有大功,如果杀了他,谁还为你尽力!”刘昱才住手。
道成忧惧,密与袁粲、褚渊谋废立。粲曰:“主上幼年,微过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纵使功成,亦终无全地。”渊默然。领军功曹丹阳纪僧真言于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明公岂得坐受夷灭!存亡之机,仰希熟虑。”道成然之。
萧道成忧愁恐惧,与尚书令袁粲、中书监褚渊密谋废黜刘昱,另立新君。袁粲说:“主上年纪还小,轻微的过失,容易改正。伊尹、霍光的往事,在这末世已难实行。即使成功,最后仍无安身之地。”褚渊沉默不语。领军功曹丹阳人纪僧真对萧道成说:“现在,皇上凶残疯狂,无人可以自保,天下百姓的盼望,不在袁粲、褚渊,明公怎么能坐待被剿灭?存亡的关键,请深思熟虑。”萧道成同意。
或劝道成奔广陵起兵。道成世子赜,时为晋熙王长史,行郢州事,欲使赜将郢州兵东下会京口。道成密遣所亲刘僧副告其从兄行青、冀二州刺史刘善明曰:“人多见劝北固广陵,恐未为长算。今秋风行起,卿若能与垣东海微共动虏,则我诸计可立。”亦告东海太守垣荣祖。善明曰:“宋氏将亡,愚智共知。北虏若动,反为公患。公神武高世,唯当静以待之,因机奋发,功业自定,不可远去根本,自贻猖蹶。”荣祖亦曰:“领府去台百步,公走,人岂不知!若单骑轻行,广陵人闭门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动足下床,恐即有叩台门者,公事去矣。”纪僧真曰:“主上虽无道,国家累世之基犹为安固。公百口,北度必不得俱。纵得广陵城,天子居深宫,施号令,目公为逆,何以避之!此非万全策也。”道成族弟镇军长史顺之及次子骠骑从事中郎嶷,皆以为:“帝好单行道路,于此立计,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鲜有克捷,徒先人受祸耳。”道成乃止。
有人劝萧道成回广陵起兵。萧道成的大儿子萧赜正任晋熙王刘燮的长史,兼行郢州事,萧道成打算命萧赜率郢州军顺长江东下,在京口中师。萧道成派他的亲信刘僧副,秘密通告堂兄、代理青、冀二州刺史刘善明,说:“很多人劝我北上据守广陵,恐怕不是长远的打算。现在秋风将起,你如果能跟垣荣祖联合,稍稍挑动胡虏,我的各种计划当可实施。”同时也告诉东海太守垣荣祖。刘善明说:“宋国将亡,无论愚蠢人和明智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北虏如果有什么行动,反而会成为你的祸患。你的智慧韬略和英勇武功高过当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安静地等待时机,再趁机猛烈出击,大业自然告成,不可以远离根本之地,自找灾祸。”垣荣祖也说:“领府距离宫城,不过一百步,如果你全家出奔,别人怎么会不知道?如果单枪匹马,轻装前往,广陵官员万一崐关闭城门,拒绝接纳,下一步将逃向哪里?你只要举脚下床,马上就会有人敲宫城的城门,向朝廷告发,你的大事就糟糕了。”纪僧真说:“主上虽然凶暴丧失天道,可是刘家王朝几世建立的政权还算坚固。你百口之家,同时向北出奔,绝不可能。即使进入广陵,天子居住深宫之中,发号施令,指控你是叛逆,你有什么办法躲避!这不是万全之策。”萧道成的族弟、镇军长史萧顺之,以及萧道成的次子、骠骑从事中郎萧嶷,都认为:“皇上喜爱单独出来乱窜,在这方面下手,比较容易成功。外州起兵,很少能够成功,反而徒然比别人先受灾祸。”萧道成这才取消原意。
东中郎司马、行会稽郡事李安民欲奉江夏王跻起兵于东方,道成止之。
东中郎司马、代理会稽郡事李安民,打算拥护江夏王刘跻,在东方起兵,萧道成加以制止。
越骑校尉王敬则潜自结于道成,夜著青衣,扶匐道路,为道成听察帝之往来。道成命敬则阴结帝左右杨玉夫、杨万年、陈奉伯等一十五人于殿中,伺机便。
越骑校尉王敬则主动暗中结交萧道成,一到夜里,王敬则就换上平民衣服,匍匐路旁,替萧道成侦察刘昱的行踪。萧道成命王敬则秘密结交刘昱左右亲信杨玉夫、杨万年、陈奉伯等二十五人,他们都在宫城内殿中任职,窥探有什么机会。
秋,七月,丁亥夜,帝微行至领军府门。左右曰:“一府皆眠,何不缘墙入?”帝曰:“我今夕欲于一处作适,宜待明夕。”员外郎桓康等于道成门间听闻之。
秋季,七月,丁亥(初六),夜晚,刘昱身穿便装,走到领军府门口,左右侍从说:“府里的人全都睡熟,我们为什么不跳墙进去?”刘昱说:“今天晚上,我要到别的地方玩个痛快,明晚再来。”员外郎桓康等在领军府大门后全都听到。
戊子,帝乘露车,与左右于台冈赌跳,仍往青园尼寺,晚,至新安寺偷狗,就昙度道人煮之。饮酒醉,还仁寿殿寝。杨玉夫常得帝意,至是忽憎之,见辄切齿曰:“明日当杀小子取肝肺!”是夜,令玉夫伺织女渡河,曰:“见当报我;不见,将杀汝!”时帝出入无常,省内诸阁,夜皆不闭,厢下畏相逢值,无敢出者;宿卫并逃避,内外莫相禁摄。是夕,王敬则出外。玉夫伺帝熟寝,与杨万年取帝防身刀刎之。敕厢下奏伎陈奉伯袖其首,依常行法,称敕开承明门出,以首与敬则。敬则驰诣领军府,叩门大呼,萧道成虑苍梧王诳之,不敢开门。敬则于墙上投其首,道成洗视,乃戎服乘马而出,敬则、桓康等皆从。入宫,至承明门,诈为行还。敬则恐内人觇见,以刀环塞孔,呼门甚急,门开而入。他夕,苍梧王每开门,门者震慑,不敢仰视,至是弗之疑。道成入殿,殿中惊怖;既而闻苍梧王死,咸称万岁。
戊子(初七),刘昱乘坐露天无篷车,跟左右侍从前往台冈,比赌跳高。然后,前往青园尼姑庵。夜晚,来到新安寺偷狗,偷来狗找到昙度道人,煮吃狗肉。吃过狗肉,醉醺醺地回仁寿殿睡觉。弄臣杨玉夫一向得到刘昱的庞信,而今天,刘昱忽然对杨玉夫大为痛恨,一看见他就咬牙切齿,说:“明天就杀了你这小子,挖出肝肺!”这天深夜,命杨玉夫观察织女渡河,说:“看见织女渡河时,马上叫醒我;看不见,就杀了你。”当时,刘昱出宫进宫,没有一定时间,宫中各阁门,夜间都不敢关闭,负责宫廷保卫的官员,惧怕跟皇帝见面,都不敢出门。禁卫军士卒更是躲得远远的,内外一片紊乱,互不相关,没有人管理。当天夜晚,王敬则出营等候消息,杨玉夫等到刘昱呼呼大睡时,与杨万年合伙取下刘昱的防身佩刀,砍下刘昱的人头。然后假传圣旨,命外庭演奏音乐。陈奉伯把刘昱的人头,藏在袍袖里面,跟往常一样,神色自若,宣称奉皇帝派遣,打开承明门出宫,把人头交给王敬则。王敬则飞马奔向领军府,敲门大喊,萧道成恐怕是刘昱的诡计,不敢开门。王敬则把人头从墙上扔进去,萧道成令人洗净血迹辨识,果然不错,这才全副武装,骑马而出,王敬则、桓康等都随从其后,直往宫城,到了承明门,宣称皇帝御驾回宫。王敬则恐怕守门官兵从门洞往外察看,用刀柄堵住门洞,同时咆哮催促。门打开,进入宫城。从前,每逢夜晚,刘昱闯出闯进,都急躁凶暴,守门卫土震恐,从不敢抬头。所以,今晚之事,没有一人怀疑。萧道成进入仁寿殿,殿中官员惊慌恐怖。但紧接着听到刘昱已死的消息,都高呼万岁。己丑旦,道成戎服出殿庭槐树下,以太后令召袁粲、褚渊、刘秉入会议。道成谓秉曰:“此使君家事,何以断之?”秉未答。道成须髯尽张,目光如电。秉曰:“尚书众事,可以见付;军旅处分,一委领军。”道成次让袁粲,粲亦不敢当。王敬则拔白刃,在床侧跳跃曰:“天下事皆应关萧公!敢有开一言者,血染敬则刀!”仍手取白纱帽加道成首,令即位,曰:“今日谁敢复动!事须及热!”道成正色呵之曰:“卿都自不解!”粲欲有言,敬则叱之,乃止。褚渊曰:“非萧公无以了此。”手取事授道成。道成曰:“相与不肯;我安得辞!”乃下议,备法驾诣东城,迎立安成王。于是长刀遮粲、秉等,各失色而去。秉出,于路逢从弟韫,韫开车迎问曰:“今日之事,当归兄邪?”秉曰:“吾等已让领军矣。”韫拊膺曰:“兄肉中讵有血邪!今年族矣!”
己丑(初八),早晨,萧道成全副武装,站在殿前庭院中槐树下,以皇太后的命令召集尚书令袁粲、中书监渊褚、中书令刘秉入殿举行会议。萧道成对刘秉说:“这是你们刘家的事,应该如何决定?”刘秉还未及回答,萧道成顿时大怒,胡子翘起,双目发出凶光,如同两道闪电。刘秉说:“尚书省的事,可以交付给我。军事措施,全依靠你。”萧道成依次让给袁粲,袁粲推辞不敢当。王敬则拔出佩刀,在座位旁跳起来,厉声道:“天下大事,全都要萧公裁决,谁胆敢说半个不字,血染我刀!”说着亲手取出白纱帽,戴到萧道成头上,要求萧道成登基称帝,并威胁说:“今天谁敢乱动?大事要趁热一气呵成。”萧道成板起面孔,呵止说:“你什么也不明白!”袁粲打算讲话,王敬则大声喝他闭嘴,他只好闭嘴。褚渊说:“非萧公不足以办理善后!”就把处理一切事务的权交给萧道成。萧道成说:“既然大家都不肯接受,我怎么可以推辞。”于是,提议:准备法驾,前往东府城,迎接安成王刘准继任皇帝。萧道成卫士抽出佩刀,筑成刀墙,命袁粲、刘秉起身,二人面无人色,离去。刘秉出宫,路上遇到堂弟刘韫,刘韫打开车门迎问:“今天的事,该不该归你?”刘秉说:“我们已让给萧道成。”刘韫捶胸说:“你肉里有没有血?今年,全族难逃屠杀。”
是日,以太后令,数苍梧王罪恶,曰:“吾密令萧领军潜运明略。安成王准,宜临万国。”追封昱为苍梧王。仪卫至东府门,安成王令门者勿开,以待袁司徒。粲至,王乃入居朝堂。壬辰,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一,改元,大赦。葬苍梧王于郊坛西。
当天,萧道成以皇太后的名义,发布命令,列举刘昱罪状,说:“我密令萧道成暗中运用智谋。安成王刘准,应君临万国。”追封刘昱为苍梧王。皇帝仪仗队抵达东府门前,刘准命守门的人不要开门,等待袁粲的到来。袁粲到了之后,刘准才动身到金銮殿。壬辰(十一日),刘准即皇帝位,本年十一岁,改年号,实行大赦。把刘昱安葬在南郊祭天神坛之西。
[5]魏京兆康王子推卒。
[5]北魏京兆康王拓跋子推去世。
[6]甲午,萧道成出镇东府。丙申,以道成为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袁粲迁中书监,褚渊加开府仪同三司;刘秉迁尚书令,加中领军;以晋熙王燮为扬州刺史。刘秉始谓尚书万机,本以宗室居之,则天下无变;既而萧道成兼总军国,布置心膂,与夺自专,褚渊素相凭附,秉与袁粲阁手仰成矣。辛丑,以尚书右仆射王僧虔为仆射。丙午,以武陵王赞为郢州刺史;萧道成改领南徐州刺史。
[6]甲午(十三日),刘宋中领军萧道成亲自坐镇东府。丙申(十五日),任命萧道成为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袁粲为中书监;加授褚渊开府仪同三司;刘秉为尚书令,加授中领军;晋熙王刘燮为扬州刺史。刘秉原来以为尚书省总揽全国政务,由皇族主持,政权就可稳固。想不到萧道成手握军权,把心腹同党安排在重要位置,独断专行。褚渊又一向站在萧道成一边,刘秉与袁粲束手无策,不能有所作为。辛丑(二十日),任命尚书右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仆射。丙午(二十五日),任命武陵王刘赞为郢州刺史,萧道成改兼南徐州刺史。
[7]八月,壬子,魏大赦。
[7]八月,壬子(初一),北魏实行大赦。
[8]癸亥,诏袁粲镇石头。粲性冲静,每有朝命,常固辞;逼切不得已,乃就职。至是知萧道成有不臣之志,阴欲图之,即时顺命。[8]癸亥(十二日),诏命袁粲出京镇守石头。袁粲性情淡泊,每次任命他新官职,都要坚决辞让,实在迫不得已,才勉强就职。现在他发现萧道成有推翻刘家王朝的野心,打算秘密谋划除掉萧道成,所以立即接受。
[9]初,太宗使陈昭华母养顺帝;戊辰,尊昭华为皇太妃。
[9]当初,明帝命陈昭华抚养刘准。戊辰(十七日),刘准尊陈昭华为皇太妃。
[10]丙子,魏诏曰:“工商皂隶,各有厥分;而有司纵滥,或染流俗。自今户内有工役者,唯止本部丞;若有勋劳者,不从此制。”
[10]丙子(二十五日),北魏下诏说:“工匠、商人、衙役,都有固定的身份,而有关部门放任纵容,使他们有的混入高贵的官场。从今以后,家庭里有人充当工匠的,他本人的官职最高只到各部的丞。能够建功立业的,不在此限。”
[11]萧道成固让司空;庚辰,以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11]萧道成坚决辞让司空。庚辰(二十九日),任命萧道成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12]九月,乙酉,魏更定律令。
[12]九月,乙酉(初五),北魏更改法令。
[13]戊申,封杨玉夫等二十五人为侯、伯、子、男。
[13]戊申(二十八日),刘宋朝廷分别封杨玉夫等二十五人为侯爵、伯爵、子爵、男爵。
[14]冬,十月,氐帅杨文度遣其弟文弘袭魏仇池,陷之。
[14]冬季,十月,氐王杨文度派他的弟弟杨文弘袭击北魏占领的仇池,攻克。
[15]初,魏徐州刺史李,事显祖为仓部尚书,信用卢奴令范,弟左将军瑛谏曰:“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财,轻德义而重势利;听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贼,不早绝之,后悔无及。”不从,腹心之事,皆以语。
[15]当初,北魏徐州刺史李,在献文帝时任仓部尚书,对卢奴县令范宠爱信任。李的弟弟、左将军李瑛警告说:“范一直笑脸迎人,用财物结交权贵,鄙视恩德道义,眼中只有势利。听他说的话,比蜜还甜;观察他的行为,却十分邪恶,不及早跟他断绝来往,后悔莫及。”李不但不相信,反而把心里的秘密,全部告诉范。
尚书赵黑,与皆有宠于显祖,对掌选部。以其私用人为方州,黑对显祖发之,由是有隙。顷之,发黑前为监藏,盗用官物,黑坐黜为门士。黑恨之,寝食为之衰少;逾年,复入为侍中、尚书左仆射,领选。
尚书赵黑与李都受献文帝的宠信,也同时任吏部尚书。李用他的私人任州长,赵黑向献文帝报告了这件事,从此二人产生矛盾。不久,李报复,检举赵黑在前任官职时,贪赃枉法,盗用国家财产。赵黑遂被罢免,充当城门看守员。赵黑对李恨之入骨,为此,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过了一年,赵黑再次任侍中、尚书左仆射,兼任吏部。
及显祖殂,黑白冯太后,称专恣,出为徐州。范知太后怨,乃告诉谋外叛。太后征至平城问状,对无之,太后引使证之。谓曰:“汝今诬我,我复何言!然汝受我恩如此之厚,乃忍为尔乎!”曰:“受公恩,何如公受李敷恩?公忍为之于敷,何为不忍于公!”慨然叹曰:“吾不用瑛言,悔之何及!”赵黑复于中构成其罪,丙子,诛及其子令和、令度;黑然后寝食如故。
献文帝去世后,赵黑向冯太后私下报告,说李独断专横,于是被外放任徐州刺史。范知道冯太后痛恨李,就告发李通敌叛国。冯太后把李召回平城审问,李回答说:“根本没有此事。”冯太后命范当面作证。李对范说:“你今天血口喷人,诬陷于我,我还能说什么!然而,你受我的恩惠如此之厚,怎么忍心下此毒手?”范说:“我受你的恩惠,怎比得上你受李敷的恩惠?你忍心对李敷下毒手,我为什么不能忍心对你。”李叹息说:“我不听李瑛的话,真是后悔莫及。”赵黑又在中间制造罪名。丙子(二十六日),斩李及他的儿子李令和、李令度。赵黑的寝食,从此才恢复安稳。
[16]十一月,癸未,魏征西将军皮欢喜等三将军率众四万击杨文弘。
[16]十一月,癸未(初三),北魏征西将军皮欢喜等三名将军率军四万人崐攻击杨文弘。
[17]丁亥,魏怀州民伊祁苟自称尧后,聚众于重山作乱;洛州刺史冯熙讨灭之。冯太后欲尽诛阖城之民,雍州刺史张白泽谏曰:“凶渠逆党,尽已枭夷;城中岂无忠良仁信之士,奈何不问白黑,一切诛之!”乃止。
[17]丁亥(初七),北魏怀州平民伊祁苟自称尧的后裔,在重山聚众起兵制造叛乱,洛州刺史冯熙出兵把他们击败。冯太后打算屠杀全城的百姓,雍州刺史张白泽劝阻说:“凶恶的叛党,已经杀光,城里难道没有一个忠良仁义之士?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全部诛杀!”冯太后这才打消念头。
[18]十二月,魏皮欢喜军至建安,杨文弘弃城走。
[18]十二月,北魏皮欢喜大军抵达建安,杨文弘弃城逃走。
[19]初,沈攸之兴萧道成于大明、景和之间同直殿省,深相亲善,道成女为攸之子中书侍郎文和妇。攸之在荆州,直将军高道庆,家在华容,假还,过江陵,与攸之争戏槊。驰还建康,言攸之反状已成,请以三千人袭之。执政皆以为不可,道成仍保证其不然。杨运长等恶攸之,密与道庆谋遣刺客杀攸之,不克。会苍梧王遇弑,主簿宗俨之、功曹臧寅劝攸之因此起兵。攸之以其长子元琰在建康为司徒左长史,故未发。寅,凝之之子也。
[19]当初,沈攸之与萧道成在孝武帝及废帝刘昱在位时,曾经同时担任朝廷警卫,轮流入殿值班。萧道成的女儿嫁给沈攸之的儿子、中书侍郎沈文和为妻。沈攸之在荆州,直将军高道庆家住华容,请假回家,路过江陵,跟沈攸之赌博,发生争执,高道庆返回建康,检举沈攸之已经准备叛变,请求朝廷调拨三千人,袭击沈攸之。在朝执政的官员都认为不可,萧道成仍保证沈攸之不会谋反。杨运长等憎恶沈攸之,跟高道庆秘谋派出刺客,准备刺杀沈攸之,失败。正在这时,苍梧王刘昱被杀,主簿宗俨之、功曹臧寅,都劝沈攸之抓住这个机会起兵。沈攸之因他的长子沈元琰在建康任司徒左长史,所以没有发动。臧寅是臧凝之的儿子。
时杨运长等已不在内,萧道成遣元琰以苍梧王刳斫之具示攸之。攸之以道成名位素出己下,一旦专制朝权,心不平,谓元琰曰:“吾宁为王凌死,不为贾充生。”然亦未暇举兵。乃上表称庆,因留元琰。
当时,杨运长等已不在朝廷,萧道成派沈无琰携带苍梧王杀人剖腹时所用的凶器,请沈攸之过目。沈攸之因萧道成的名望、官位一向比自己低,却时来运转,控制朝廷,心里愤愤不平,对沈元琰说:“我宁为王凌,讨伐逆贼而死;也不愿做贾充,投降叛逆而生。”便也没马上起兵,反而上表向刘准祝贺,并把沈元琰留下。
雍州刺史张敬儿,素与攸之司马刘攘兵善,疑攸之将起事,密以问攘兵。攘兵无所言,寄敬儿马镫一只,敬儿乃为之备。
雍州刺史张敬儿,一向同沈攸之的司马刘攘兵友好。张敬儿怀疑沈攸之将要发动兵变,派人秘密询问刘攘兵,刘攘兵一言不发,只送给张敬儿一只马镫,张敬儿领悟,暗中戒备。
攸之有素书十数行,常韬在裆角,云是明帝与已约誓。攸之将举兵,其妾崔氏谏曰:“官年已老,那不为百口计!”攸之指裆角示之,且称太后使至,赐攸之烛,割之,得太后手令云:“社稷之事,一以委公。”于是勒兵移檄,遣使邀张敬儿及豫州刺史刘怀珍、梁州刺史梓潼范伯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内史王文和同举兵。敬儿、怀珍、文和并斩其使,驰表以闻;文和寻弃州奔夏口。柏年、道和、佩玉皆怀两端。道和,后秦高祖之孙也。
沈攸之有一封写在白绸缎上、约有十几行的信件,平常总是藏在背心衣角里,宣称是明帝和他的盟誓。沈攸之将要起兵,他的妾崔氏规劝说:“你年纪已老,怎么不为百口之家想一想!”沈攸之指指背心衣角。又扬言:皇太后使节到来,赐给沈攸之一双蜡烛,剖开蜡烛,看见太后手令,说:“国家大事,全交给你。”于是,沈攸之发动军队,发布檄文,派人邀请张敬儿和豫州刺史刘怀珍、梁州刺史梓潼人范柏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内史王文和,一同起兵。张敬儿、刘怀珍、王文和都诛杀了沈攸之派去的使节,快马奏报朝廷。王文和不久就放弃巴陵,投奔夏口。范柏年、姚道和、庾佩玉都存心观望,一时难以决定。姚道和是后秦文桓帝姚兴的孙子。
辛酉,攸之遣辅国将军孙同等相继东下。攸之遗道成书,以为:“少帝昏崐狂,宜与诸公密议,共白太后,下令废之;奈何交结左右,亲行弑逆;乃至不殡,流虫在户?凡在臣下,谁不惋骇!又,移易朝旧,布置亲党,宫阁管,悉关家人。吾不知子孟、孔明遗训固如此乎!足下既有贼宋之心,吾宁敢捐包胥之节邪!”趄廷闻之,惧。
辛酉(十二日),沈攸之派辅国将军孙同等,相继顺长江东下。沈攸之写信给萧道成,认为:“幼主昏暴疯狂,你应与朝中大臣秘密商议,共同报告太后,下令废黜。怎么可以勾结他的左右侍从,下手杀害,甚至不肯早日入殓下葬,致尸体生蛆,爬到门户之上!身为臣属,谁不惊骇叹息!另外你把朝廷的旧臣,纷纷驱逐,全部安排你的党羽,宫殿官署的门禁钥匙,都由萧家的人掌管。霍光、诸葛亮的遗训,难道就是这样!你既然有灭亡宋国的野心,我岂敢捐弃申包胥乞秦救楚的节操!”朝廷听到这个消息,惊恐万状。
丁卯,道成入守朝堂,命侍中萧嶷代镇东府,抚军行参军萧映镇京口。映,嶷之弟也。戊辰,内外纂严。己巳,以郢州刺史武陵王赞为荆州刺史。庚午,以右卫将军黄回为郢州刺史,督前锋诸军以讨攸之。
丁卯(十八日),萧道成入宫坐镇,命侍中萧嶷代替自己镇守东府,抚军行参军萧映镇守京口。萧映是萧嶷的弟弟。戊辰(十九日),朝廷内外戒严。己巳(二十日),任命郢州刺史武陵王刘赞为荆州刺史。庚午(二十一日),任命右卫将军黄回为郢州刺史,率前锋各支军,讨伐沈攸之。
初,道成以世子赜为晋熙王燮长史,行郢州事,修治器械以备攸之。及徵燮为扬州,以赜为左卫将军,与燮俱下。刘怀珍言于道成曰:“夏口冲要,宜得其人。”道成与赜书曰:“汝既入朝,当须文武兼资与汝意合者,委以后事,”赜乃荐燮司马柳世隆自代。道成以世隆为武陵王赞长史,行郢州事。赜将行,谓世隆曰:“攸之一旦为变,焚夏口舟舰,沿流而东,不可制也。若得攸之留攻郢城,必未能猝拔。君为其内,我为其外,破之必矣。”及攸之起兵,赜行至寻阳,未得朝廷处分,众欲倍道趋建康,赜曰:“寻阳地居中流,密迩畿甸。若留屯湓口,内藩朝廷,外援夏首,保据形胜,控制西南,今日会此,天所置也。”或以为湓口城小难固,左中郎将周山图曰:“今据中流,为四方势援,不可以小事难之;苟众心齐一,江山皆城隍也。”庚午,赜奉燮镇湓口;赜悉以事委山图。山图断取行旅船板以造楼橹,立水栅,旬日皆办。道成闻之,喜曰:“赜真我子也!”以赜为西讨都督,赜启山图为军副。时江州刺史邵陵王友镇寻阳,赜以为寻阳城不足固,表移友同镇湓口,留江州别驾豫章胡谐之守寻阳。
当初,萧道成任命长子萧赜为晋熙王刘燮的长史,代理郢州事,整修城池,磨砺武器,以防备沈攸之。到萧道成征召刘燮任扬州刺史时,任命萧赜为左卫将军,与刘燮同时东下。刘怀珍对萧道成说:“夏口是军事要冲,应该有适当的人驻守。”萧道成写信给刘赜说:“你既然前来京师,应该物色一个文武双全,而又与你见解一致的人,把你走后的大事委托给他。”萧赜乃推荐刘燮的司马柳世隆代替自己。萧道成遂命柳世隆任武陵王刘赞的长史,代理郢州事。萧赜将要动身,对柳世隆说:“沈攸之一旦叛变,纵火焚烧夏口战船,顺长江东下,就很难控制。如果能把沈攸之引诱到郢州城下,留他攻城,一定不会立即攻下。这样,你在城内,我在城外,两面夹击,一定可以击败他。”等到沈攸之宣布起兵,萧赜才到寻阳,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指示,众人都打算加快速度,直回建康。萧赜说:“寻阳地处长江中游,接近京师,我们如果留下来据守湓口,内可以作朝廷的屏藩,外可以援助夏口,占据有利地形,控制西南。我们今天路过此地,全是上天的安排。”有人认为湓口城池太小,难以坚守。左中郎将周山图说:“我们据守长江中游,声援四方,不可以把这种小事当作困难,只要万众一心,到处都是城池。”庚午(二十一日),萧赜陪同刘燮镇守湓口,把军事的事情全部交给周山图。周山图封锁长江,掠取民间旅行船上的木板,建造战船,树立水中木栅,十天时间,全部完成。萧道成接到报告,高兴地说:“萧赜不愧是我的儿子!”任命萧赜为西讨都督,萧赜又推荐周山图任军副。当时,江州刺史邵陵王刘友,镇守寻阳,萧赜认为寻阳城池不够坚固,上奏朝廷,命刘友同自己一起镇守湓口,留江州别驾豫章人胡谐之,驻防寻阳。
湘州刺史王蕴遭母丧罢归,至巴陵,与沈攸之深相结。时攸之未举兵,蕴过郢州,欲因萧赜出吊作难,据郢城。赜知之,不出。还,至东府,又欲因萧崐道成出吊作难,道成又不出。蕴乃与袁粲、刘秉密谋诛道成,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王宜兴、卜伯兴等皆与通谋。伯兴,天与之子也。
湘州刺史王蕴因母亲去世,辞职回家守丧。路过巴陵,与沈攸之结交密切。当时,沈攸之还没有起兵。王蕴路过郢州时,打算趁萧赜出来吊丧时下手,占领郢城。萧赜知道,不肯出来吊丧。王蕴回到京师,前往东府,又打算趁萧道成出来吊丧时下手,而萧道成也拒绝出门。于是王蕴跟袁粲、刘秉密谋铲除萧道成。黄回、任候伯、孙昙、王宜兴、卜伯兴等将领全都参与。卜伯兴是卜天与的儿子。
道成初闻攸之事起,自往诣粲,粲辞不见。通直郎袁达谓粲,“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时艰,与桂阳时不异,劫我入台,我何辞以拒之!一朝同止,欲异得乎!”道成乃召褚渊,与之连席,每事必引渊共之。时刘韫为领军将军,入直门下省;卜伯兴为直,黄回等诸将皆出屯新亭。
萧道成接到沈攸之起兵的消息时,亲自拜访袁粲,袁粲拒绝接见。通直郎袁达对袁粲说:“不应该表示不同的态度。”袁粲说:“如果他以主上年幼,时局艰难,跟桂阳王时的情形相同,用暴力挟持我进宫,我用什么理由拒绝!只要有一天同行同止,以后还怎么能反对他!”于是萧道成又召褚渊,跟他并肩共坐,每一件事情都跟褚渊研究商量。当时,刘韫为领军将军,入值门下省;卜伯兴担任直,黄回等诸将领率军出京,驻防新亭。
初,褚渊为卫将军,遭母忧去职,朝廷敦迫,不起。粲素有重名,自往譬说,渊乃从之。及粲为尚书令,遭母忧,渊譬说恳至,粲遂不起,渊由是恨之。及沈攸之事起,道成与渊议之。渊曰:“西夏衅难,事必无成,公当先备其内耳。”粲谋既定,将以告渊;众谓渊与道成素善,不可告。粲曰:“渊与彼虽善,岂容大作同异!今若不告,事定便应除之。”乃以谋告渊,渊即以告道成。
当初,褚渊任卫将军,因母亲去世而离职,朝廷一再征召他,他都拒绝。袁粲一向有高贵的声誉,亲自前去劝解,褚渊才接受。后来,袁粲任尚书令,也因母亲去世离职,褚渊也去劝他复职,言辞恳切,袁粲始终不肯,褚渊于是深恨袁粲。沈攸之起兵之后,萧道成与褚渊共商对策,褚渊说:“西夏闹事,一定不会成功,你应该戒备的是内部。”袁粲图谋萧道成的计划已经确定,打算告诉褚渊。众人认为,褚渊跟萧道成的关系一向密切,不能让他知道。袁粲说:“褚渊虽然跟萧道成私交至深,难道能完全反对我们!今天若不告诉他,事情平定后,就应该把他杀掉。”于是把计划告诉了褚渊,褚渊立刻告诉萧道成。
道成亦先闻其谋,遣军主苏烈、薜渊、太原王天生将兵助粲守石头。薜渊固辞,道成强之,渊不得已,涕泣拜辞。道成曰:“卿近在石头,日夕去来,何悲如是,且又何辞?”渊曰:“不审公能保袁公共为一家否?今渊往,与之同则负公,不同则立受祸,何得不悲!”道成曰:“所以遣卿,正为能尽临事之宜,使我无西顾之忧耳。但当努力,无所多言。”渊,安都之从子也。道成又以骁骑将军王敬则为直,与伯兴共总禁兵。
萧道成早已得到消息,派军主苏烈、薜渊、太原人王天生,率军前往石头,增援袁粲。薜渊坚决不肯,萧道成强迫他非去不可,薜渊不得已,痛哭流涕告辞,萧道成说:“你到石头,近在咫尺,早上去晚上回来,何至如此悲伤?又何至要正式辞行?”薜渊说:“不知道你能不能保全袁粲一家老小?今天我奉命前往,赞成他,则辜负你;不赞成他,则立刻会被杀,怎么能不悲伤!”萧道成说:“所以派你去,是因为你能随机应变,使我解除西顾之忧。只管尽力,不要多说。”薜渊是薜安都的侄儿。萧道成又任命骁骑将军王敬则主管宫廷,与卜伯兴共同统领禁军。
粲谋矫太后令,使韫、伯兴帅宿卫兵攻道成于朝堂,回等帅所领为应。刘秉、任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壬申夜发惬,秉扰不知所为,晡后即束装;临去,啜羹,写胸上,手振不自禁。未暗,载妇女,尽室奔石头,部曲数百,赫奕满道。既至,见粲,粲惊曰:“何事遽来?今败矣!”秉曰:“得见公,万死何恨!”孙昙闻之,亦奔石头。丹阳丞王逊等走告道成,事乃大露,逊,僧绰之子也。
袁粲谋划假传皇太后的命令,派刘韫、卜伯兴率领宫廷禁卫军,攻打坐镇宫城的萧道成,黄回等率军响应。刘秉、任候伯等同时赴赴石头,商定壬申(二崐十三日)夜晚动身出发。可是刘秉胆小如鼠,恐慌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中午稍过,便吩咐收拾行李,临出发时,由于紧张过度,喝汤全都倾泻到胸脯上,双手发抖,不能自制。天还没黑,就用车马拉着妇女和全部财产,投奔石头,私人卫队数百人,挤满街道,车水马龙。到达石头后,晋见袁粲,袁粲大惊说:“发生了什么事,提前赶来,这次大事必败无疑了!”刘秉说:“能见公一面,万死无怨!”孙昙听说后,也逃奔到石头。丹阳丞王逊等跑去报告萧道成,这事才彻底暴露。王逊是王僧绰的儿子。
道成密使人告王敬则。时阁已闭,敬则欲开出,卜伯兴严兵为备,敬则乃锯所止屋壁得出,至中书省收韫。韫已成严,列烛自照。见敬则猝至,惊起迎之,曰:“兄何能夜顾?”敬则呵之曰:“小子那敢作贼!”韫抱敬则,敬则拳殴其颊仆地而杀之,又杀伯兴。苏烈等据仓城拒粲。王蕴闻秉已走,叹曰:“事不成矣!”狼狈帅部曲数百向石头。本期开南门,时暗夜,薛渊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散走。
萧道成秘密派人通知王敬则。当时,宫殿门户已经关闭,王敬则打算开门出去。而卜伯兴的部队已进入战斗状态。于是王敬则用锯把木墙锯成一个洞逃出,冲入中书省去逮捕刘韫。刘韫已经做好准备,火把通明,看见王敬则突然出现,惊慌起立迎去,说:“老兄,怎么能晚上来?”王敬则骂道:“好小子,你竟敢做叛徒!”刘韫突然抱住王敬则,王敬则用拳头猛击刘韫的面颊,刘韫跌倒在地,被王敬则诛杀,王敬则又杀了卜伯兴。 苏烈等占领仓城,抵抗袁粲。王蕴听到刘秉先行逃走的消息,叹息说:“事情成功不了啦!”狼狈集结部众数百人,奔向石头。本来约定开南门进去,可是正值黑夜,薛渊在城楼上发箭射击,王蕴认为袁粲已经被捕,部众霎时四处逃走。
道成遣军主会稽戴僧静帅数百人向石头助烈等,自仓门得入,与之并力攻粲。孙昙骁勇善战,台军死者百余人。王天生殊死战,故得相持。自亥至丑,戴僧静分兵攻府西门,焚之。粲与秉在城东门,见火起,欲还赴府。秉与二子俣、陔逾城走。粲下城,烈烛自照,谓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厦之崩,但以名义至此耳。”僧静乘暗逾城独进,最觉有异人,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斫之。粲谓最曰:“我不失忠臣,妆不失孝子!”遂父子俱死。百姓哀之,谣曰:“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刘秉父子走至额檐湖,追执,斩之。任候伯等并乘船赴石头,既至,台军已集,不得入,乃驰还。
萧道成派军主会稽人戴僧静率数百人前往石头,援助苏烈等,自仓门进入,与苏烈联合攻击袁粲。孙昙骁勇善战,朝廷军阵亡一百多人。王天生带部众殊死搏斗,才得以阻止孙昙的反扑。从亥时苦战到丑时,朝廷将领戴僧静抽出一部分兵力,攻击袁粲总部西门,纵火焚烧。袁粲与刘秉正在总部东门城楼上,望见西门起火,打算返回总部。刘秉跟两个儿子刘俣、刘陔,跳墙逃走。袁粲下城后,命燃起火把,对他的儿子袁最说:“本来就知道,一根木头不能支持住大厦的倒塌,只是为了名分和道义,才到今天这个地步。”戴僧静在黑夜掩护下,跳进城墙,一个的提刀前进。袁最发觉有外人,急忙用身体护住袁粲,戴僧静立刻上前,举刀猛砍,袁粲对袁最说:“我不失为忠臣,你不失为孝子。”父子同时被杀。民间百姓对这件事深为哀悼,流传歌谣说:“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刘秉父子逃到额檐湖,被官军追上捉拿,斩首。任伯候等一起率领战船,前往石头,到达时,朝廷大军已经聚集到,不能入城,于是迅速撤回。
黄回严兵,期诘旦帅所领从御道直向台门攻道成。闻事泄,不敢发。道成抚之如旧。王蕴、孙昙皆逃窜,先捕得蕴,斩之,其余粲党皆无所问。
黄回严守起兵时间,预计在天亮时,率部队从御用大道,直奔宫城城门,准备攻打萧道成,听说事情已经泄漏,不敢发动。萧道成待他跟从前一样。王蕴、孙昙分别逃亡,萧道成先抓住了王蕴,斩首。袁粲的其他同党,则一律赦免。
粲典签莫嗣祖为粲、秉宣通密谋,道成召诘之,曰:“袁粲谋反,何不启闻?”嗣祖曰:“小人无识,但知报恩,何敢泄其大事!今袁公已死,义不求生。”蕴嬖人张承伯藏匿蕴。道成 并赦而用之。
袁粲的典签莫嗣祖为袁粲与刘秉的密谋充当联络,萧道成把他召来责问道:“袁粲叛变,你为什么不报告?”莫嗣祖回答说:“我地位卑下,没有见识,只知道报恩,怎么敢泄漏大事。现在袁公已死,从道义上说,我不要求活命崐。”王蕴的亲信张承伯窝藏王蕴。萧道成一起赦免了莫嗣祖和张承伯,并仍留他们继续任职做事。
粲简淡平素,而无经世之才;好饮酒,喜吟讽,身居剧任,不肯当事;主事每往谘决,或高咏对之。闲居高卧,门无杂宾,物情不接,故及于败。
袁粲的作风平易朴素,但是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嗜好饮酒,喜爱吟诗讽诵。身负天下重任,却不肯过问事务。有关要事,尚书省主事请求他裁决时,他甚至高声吟咏,作为回答。生活闲散舒适,来往除了权贵外,没有不相干的宾客,对于人情世故,完全不懂,所以失败。
裴子野论曰:袁景倩,民望国华,受付托之重;智不足以除奸,权不足以处变,萧条散落,危而不扶。及九鼎既轻,三才将换,区区斗城之里,出万死而不辞,盖蹈匹夫之节而无栋梁之具矣。
裴子野论曰:袁粲是民众的期望,国家的精英,身负重大责任,但智能不足以铲除奸恶,权术不足以处理变局。政权萧条崩溃,他面对危险却无力扶持。等到国家衰败,天下将要改朝换代,袁粲困在斗大的小城之内,面对万死,而不推辞,这只是个人的节操,而非栋梁之才。
[20]甲戌,大赦。
[20]甲戌(二十五日),刘宋大赦天下。
[21]乙亥,以尚书仆射王僧虔为左仆射,新除中书令王延之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张岱为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王奂为丹杨尹。延之,裕之孙也。
[21]乙亥(二十六日),任命尚书仆射王僧虔为左仆射,新任中书令王延之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张岱为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王奂为丹阳尹。王延之是王裕的孙子。
刘秉弟遐为吴郡太守。司徒右长史张,永之子也,遭父丧在吴,家素豪盛,萧道成使伺间取遐。会遐召诣府,帅部曲十余人直入斋中,执遐,斩之,郡中莫敢动。道成闻之,以告从父领军冲,冲曰:“以百口一掷,出手得卢矣。”道成即以为吴郡太守。
刘秉的弟弟刘遐任吴郡太守。司徒右长史张是张永的儿子,因父亲去世,在吴郡守丧,家族势力强大,萧道成命张伺机处理刘遐。正巧,刘遐邀请张到郡府,张率部曲十余人,直入刘遐的书房,捉住刘遐,斩首,郡中没有人敢起来反抗。萧道成得到报告,告诉了张的叔父中领军张冲,张冲说:“张以百口之家作赌注,第一次出手就赢得满贯。”萧道成当即任命张为吴郡太守。
道成移屯阅武堂,犹以重兵付黄回使西上,而配以腹心。回素与王宜兴不协,恐宜兴反告其谋,闰月,辛巳,因事收宜兴,斩之。诸将皆言回握强兵必反,宁朔将军桓康请独往刺之,道成曰:“卿等何疑!彼无能为也。”
萧道成指挥部迁移到阅武堂,仍把重兵交给黄回,派他西上讨伐沈攸之,但也在黄回周围安插上自己的心腹。黄回一向跟王宜兴不和,唯恐王宜兴反告他叛变,闰十二月,辛巳(初二),寻找借口,逮捕王宜兴,斩首。萧道成手下的将领们都说黄回手握强兵,一定谋反。宁朔将军桓康,请求独自前往观察刺探。萧道成说:“你们不必多疑,他不会反叛。”
沈攸之遣中兵参军孙同等五将以三万人为前驱,司马刘攘兵等五将以二万人次之;又遣中兵参军王灵秀等四将分兵出夏口,据鲁山。癸巳,攸之至夏口,自恃兵强,有骄色。以郢城弱小,不足攻,云“欲问讯安西”,暂泊黄金浦,遣人告柳世隆曰:“被太后令,当暂还都。卿既相与奉国,想得此意。”世隆曰:“东下之师,久承声问。郢城小镇,自守而已。”宗俨之劝攸之攻郢城;臧寅以为:“郢城兵虽少而地险,攻守势异,非旬日可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今顺流长驱,计日可捷。既倾根本,郢城岂能自固!”攸之从其计,欲留偏师守郢城,自将大众东下。乙未,将发,柳世隆遣人于西渚挑战,前军中兵参军焦度于城楼上肆言骂攸之,且秽辱之。攸之怒,改计攻城,令诸军登岸烧郭邑,筑长围,昼夜攻战。世隆随宜拒应,攸之不能克。
沈攸之派中兵参军孙同等五位将领率三万人担任前锋,司马刘攘兵等五位将领率两万人随即出发,又派中兵参军王灵秀等四位将领,分别攻击夏口,占据鲁山。癸巳(十四日),沈攸之抵达夏口城外,仗恃兵强,面露骄傲神色。认为郢城兵力薄弱,不值得认真攻打,只说:“要见刘赞问好!”便暂时停泊在黄金浦,派人通知行郢州事柳世隆说:“奉皇太后命令,应暂时还都,你跟崐我一样郊忠皇家,一定能了解我的意思。”柳世隆说:“东下军队的用意,我们早已听说。郢城不过是一个小镇,只求自保。”主薄宗俨之劝沈攸之攻打郢城,功曹臧寅认为:“郢城虽然兵力薄弱,可是地势险要,攻击和防守,是两种相反的情势,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见分晓的,如果不能马上夺取,锐气一挫,声威便告消失。而今,顺长江而下,胜利的日子,可以预期。只要根本被颠覆,郢城岂能独存?”沈攸之接受了他的建议,打算留下一小部分军队围守郢城,亲自率大军东下。乙未(十六日),即将出发,柳世隆派人到西渚挑战,前军中兵参军焦度在城楼上对沈攸之破口大骂,而且用脏话侮辱。沈攸之果然被激怒,撤销东下命令,回军攻郢州,命各军登陆,焚烧村庄,在郢州外城修筑长长的围城屏障,日夜攻打。柳世隆随机抵抗,沈攸之不能攻克。
道成命吴兴太守沈文秀督吴、钱唐军事。文秀收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诛其宗族。
萧道成命吴兴太守沈文秀为督吴、钱塘军事。沈文秀逮捕了沈攸之的弟弟、新安太守沈登之,诛杀沈家全族。
[22]乙未,以后军将军杨运长为宣城太守;于是太宗嬖臣无在禁省者矣。
[22]乙未(十六日),任命后军将军杨运长为宣城太守。至此,明帝的亲信宠臣,全部离开朝廷重位。
沈约论曰:夫人君南面,九重奥绝,陪奉朝夕,义隔卿士,阶闼之任,宜有司存。既而恩以狎生,信由恩固,无可惮之姿,有易亲之色。孝建、泰始,主威独运,而刑政纠杂,理难遍通,耳目所寄,事归近习。及觇欢愠,候惨舒,动中主情,举无谬旨;人主谓其身卑位薄,以为权不得重。曾不知鼠凭社贵,狐藉虎威,外无逼主之嫌,内有专用之效,势倾天下,未之或悟。及太宗晚运,虑经盛衰,权幸之徒,慑惮宗威,欲使幼主孤立,永窃国权,构造同异,兴树祸隙,帝弟宗王,相继屠剿。宝祚夙倾,实由于此矣。
沈约论曰:君王面向南面而坐,皇宫九重,与民间隔绝。早晚奉陪的都是受宠的左右侍从,而与朝廷大臣相距甚远。上下情况的沟通,应该由固定的机构执行。到后来,这些侍从由于生活上亲近而受到恩宠,由于宠爱进而受到信任。在君王眼里,左右侍从没有使人畏惧的力量,而只有取悦于人的脸色。文帝、明帝虽独揽大权,可是刑事案件和政治事件纠缠而复杂,不可能全部了解。情报的收集,资料的整理,不得不依靠左右侍从。他们观察人主的喜怒哀乐,顺着人主的意思说话,言语行动,都迎合人主的心意,而且从来没有差错。于是人主产生一种印象,认为他们地位卑微,身份低贱,不可能专权,擅作威福。没想到,鼠凭地贵,狐假虎威。外面,他们没有对人主造成伤害的嫌疑;内部,他们受人主的驱使,却有独揽大权的际遇。所以,当他们的权势膨胀到可以颠覆政权的时候,人主也许仍不能觉悟。明帝晚年,担心皇子孤危,考虑到国家的盛衰,而受宠信的弄臣,也恐惧皇族的压迫,打算使幼主陷于孤立,永远控制朝廷。于是,制造矛盾,挑起猜忌,使明帝的弟弟、皇家的亲王先后遭到屠杀。刘氏天下很快倾覆,原因就在于此。
[23]辛丑,尚书左丞济阳江谧建议假萧道成黄钺,从之。
[23]辛丑(二十二日),尚书左丞济阳人江谧,建议朝廷授给萧道成黄钺,顺帝刘准批准。
[24]加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文度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以龙骧将军杨文弘为略阳太守。壬寅,魏皮欢喜拔葭芦,斩文度。魏以杨难当族弟广香为阴平公、葭芦戍主,仍诏欢喜筑骆谷城。文弘奉表谢罪于魏,遣子苟奴入侍。魏以文弘为南秦州刺史、武都王。
[24]加授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文度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任命龙骧将军杨文弘为略阳太守。壬寅(二十三日),北魏征西将军皮欢喜攻陷葭芦,斩杨文度。北魏封杨难当的族弟杨广香为阴平公、葭芦戍主。下诏,命皮欢喜修筑骆谷城。杨文弘投降,上疏北魏,请求处罚,派儿子杨苟奴前去充当人质。北魏任命杨文弘为南秦州刺史,封武都王。
[25]乙巳,萧道成出顿新亭,谓骠骑参军江淹曰:“天下纷纷,君谓何如?”淹曰:“成败在德,不在众寡。公雄武有奇略,一胜也;宽容而仁恕,二胜也;贤能毕力,三胜也;民望所归,四胜也;奉天子以伐叛逆,五胜也。彼志锐而器小,一败也;有威而无恩,二败也;士卒解体,三败也;缙绅不怀,四败也;悬兵数千里而无同恶相济,五败也:虽豺狼十万,终为我获。”道成崐笑曰:“君谈过矣。”南徐州行事刘善明言于道成曰:“攸之收众聚骑,造舟治械,苞藏祸心,于今十年。性既险躁,才非持重;而起逆累旬,迟回不进。一则暗于兵机,二则人情离怨,三则有掣肘之患,四则天夺其魄。本虑其剽勇轻速,掩袭未备,决于一战;今六师齐奋,诸侯同举,此笼中之鸟耳。”萧赜问攸之于周山图,山图曰:“攸之相与邻乡,数共征伐,颇悉其人,性度险刻,士心不附。今顿兵坚城之下,适所以为离散之渐耳。”
[25]乙巳(二十六日),萧道成出居新亭,对骠骑参军江淹说:“天下大乱,你认为形势如何?”江淹说:“成功失败在于德行,不在于人数的多少。你具有雄才大略,这是第一胜因。你宽宏大量,仁爱宽恕,这是第二胜因。贤能的人才,愿意为你竭尽全力,这是第三胜因。民心归附,这是第四胜因。奉天子之命,讨伐叛逆,名正言顺,这是第五胜因。沈攸之性情急躁,器量狭小,这是第一败因。只有威严,没有恩德,这是第二败因。士卒离心离德,这是第三败因。地方势力和豪门世族不支持他,这是第四败因。深入敌境几千里,而无同党援助,这是第五败因。他们即使是十万只豺狼,也会最终被我们活捉。”萧道成笑着说:“你的议论太过了。”南徐州行事刘善明对萧道成说:“沈攸之招兵买马,制造船只,铸造武器,野心勃勃,迄今已有十年。他的性情阴险而急躁,缺乏深谋远虑,起兵已经数十天,却迟迟不敢前进。他一是不懂军事,二是军心离散,三是受到牵制,四是上天夺取了他的灵魂。我本来担心他骠悍勇猛,轻装急进,在我们尚未准备妥当之前发动袭击,一战决定成败。而今朝廷各路大军已经集结,士气高昂,各地诸侯,都统一行动,沈攸之已成为笼中之鸟。”萧赜向周山图打听沈攸之的有关情况,周山图说:“沈攸之是我的邻乡,我们多次一同带兵出征,我非常了解他这个人,他性情阴险刻薄,不得军心。现在屯兵于坚城之下,正是离散逃亡的开始!”
二年(戊午、478)
二年(戊午,公元478年)
[1]春,正月,己酉朔,百官戎服入朝。
[1]春季,正月,己酉朔(初一),文武百官全副武装入朝,参加元旦御前祝贺。
沈攸之尽锐攻郢城,柳世隆乘间屡破之。萧赜遣军主桓敬等八军据西塞,为世隆声援。
沈攸之出动全部精锐部队,猛烈攻击郢城,柳世隆利用对方弱点,屡次击败敌人攻势。萧赜派军主桓敬等八支军队占据西塞,作为柳世隆的声援。
攸之获郢府法曹南乡范云,使送书入城,饷武陵王赞犊一,柳世隆鱼三十尾,皆去其首。城中欲杀之,云曰:“老母弱弟,悬命沈氏,若违其命,祸必及亲;今日就戮,甘心如荠。”乃赦之。
沈攸之俘虏了郢城法曹南乡人范云,命他带一封信回郢城,送给武陵王刘赞一只小牛,送给柳世隆三十条鱼,全都砍去头部。城中守军打算杀了范云,范云说:“我的老母亲和小弟弟的性命,都握在沈攸之的手中,如果拒绝他的派遣,灾祸一定会降临到亲人身上,今天被杀,死也甘心。”于是,释放了他。
攸之遣其将皇甫仲贤向武昌,中兵参军公孙方平向西阳。武昌太守臧涣降于攸之,西阳太守王毓奔湓城。方平据西阳,豫州刺史刘怀珍遣建宁太守张谟等将万人击之,辛酉,方平败走。平西将军黄回等军至西阳,溯流而进。
沈攸之派他的将领皇甫仲贤攻打武昌,中兵参军公孙方平攻打西阳。武昌太守臧涣向沈攸之投降,西阳太守王毓逃往湓城。公孙方平占据了西阳,豫州刺史刘怀珍,派建宁太守张谟等率一万人反击。辛酉(十三日),公孙方平战败,逃回。平西将军黄回等军抵达西阳,逆流而上。
攸之素失人情,但劫以威力。初发江陵,已有逃者;及攻郢城,三十余日不拔,逃者稍多;攸之日夕乘马历营抚慰,而去者不息。攸之大怒,召诸军主曰:“我被太后令,建义下都。大事若克,白纱帽共著耳;如其不振,朝廷自诛我百口,不关馀人,比军人叛散,皆卿等不以为意。我亦不能问叛身,自今军中有叛者,军主任其罪。”于是一人叛,遣人追之,亦去不返,莫敢发觉,咸有异计。
沈攸之一向丧失人心,只靠暴力来胁迫。刚从江陵出发时,便有人逃亡。后来攻击郢城,历时三十多天,不能攻克,逃亡的人却无法制止。沈攸之骑马崐日夜不停地视察各营,好言抚慰,可是逃亡者不见减少。沈攸之大怒,召集各军主说:“我奉皇太后的命令,首唱大义,前往京都。大事如果成功,有官大家做。如果失败,朝廷自然会杀我满门百口,跟任何人无关。最近士卒纷纷叛离,都是你们没有尽心。我也不能一一追捕,从今天起,军中士卒逃亡,军主承担罪责。”于是,一个人逃亡,派人追捕,追捕的人也跟着逃亡,没有一个人敢报告沈攸之。军心不稳,各怀异心。
刘攘兵射书入城请降,柳世隆开门纳之;丁卯夜,攘兵烧营而去。军中见火起,争弃甲走,将帅不能禁。攸之闻之,怒,衔须咀之,收攘兵兄子天赐、女婿张平虏,斩之。向旦,攸之帅众过江,至鲁山,军遂大散,诸将皆走。臧寅曰:“幸其成而弃其败,吾不忍为也!”乃投水死。攸之犹有数十骑自随,宣令军中曰:“荆州城中大有钱,可相与还取以为资粮。”郢城未有追军。而散军畏蛮抄,更相聚结,可二万人,随攸之还江陵。
司马刘攘兵将请降书射入郢城,柳世隆开门接纳。丁卯(十九日),夜晚,刘攘兵纵火烧营,率军离去。沈攸之军中发现起火,士卒们纷纷弃甲逃命,将领们无法制止。沈攸之得到消息,暴跳如雷,气得咬住自己的胡须。立即逮捕刘攘兵的侄儿刘天赐、女婿张平虏,斩首。天色微亮,沈攸之率军过江,抵达鲁山,部众纷纷溃散,各将领也都逃走。臧寅说:“贪图他侥幸成功,去享富贵;而在失败时,把他抛弃,我不忍心这样做。”于是投水自杀。沈攸之身边仍有数十个骑兵侍卫,向军中士卒宣称:“荆州城有的是钱粮,你们可以回来,一同去取。”此时,郢城没有派兵追击,逃散的士卒,又害怕遭到蛮族的劫杀,于是重新集结,约有两万人,跟随沈攸之,折回江陵。
张敬儿既斩攸之使者,即勒兵;侦攸之下,遂袭江陵。攸之使子元琰与兼长史江,别驾傅宣共守江陵城。敬儿至沙桥,观望未进。城中夜闻鹤唳,谓为军来,、宣开门出走,吏民崩溃。元琰奔宠洲,为人所杀。敬儿至江陵,诛攸之二子、四孙。
雍州刺史张敬儿杀了沈攸之的策反使节,随即整顿部队。得到沈攸之东下的消息,立即率兵袭击江陵。沈攸之命儿子沈元琰,与兼长史江、别驾傅宣,共同守卫江陵城。张敬儿率军抵达沙桥,驻军观望,暂不前进。江陵城中百姓,夜晚听见鹤叫,非常惊慌,传言说敌军已到,江、傅宣打开城门逃走,官民溃散。沈元琰逃到宠州,被人诛杀。张敬儿开进江陵,诛杀沈攸之两个儿子、四个孙子。
攸之将至江陵百余里,闻城已为敬儿所据,士卒随之者皆散。攸之无所归,与其子文和走至华容界,皆缢于栎林;已巳,村民斩首送江陵。敬儿擎之以,覆以青伞,徇诸市郭,乃送建康。敬儿诛攸之亲党,收其财物数十万,皆以入私。
沈攸之率残兵西返,距江陵一百余里,得知江陵城已被张敬儿占领,士卒再度逃散。沈攸之走投无路,跟他的儿子沈文和逃到华容边界,在栎树林中上吊自杀。已巳(二十一日),乡民砍下沈攸之父子人头,送到江陵。张敬儿 把沈攸之父子的首级放到盾牌上,用青布伞盖在上面,到各集市上展览,然后送到建康。张敬儿大肆屠杀沈攸之的亲友党羽,没收财产数十万,皆中饱私襄。
初,仓曹参军金城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为荣鞭杀录事。及敬儿将至,荣为留府司马,或说之使诣敬儿降,荣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缓急,便易本心,吾不能也。”城溃,军士执以见敬儿,敬儿曰:“边公何不早来!”荣曰:“沈公见留守城,不忍委去;本不祈生,何须见问!”敬儿曰:“死何难得!”命斩之。荣欢笑而去。荣客太山程邕之抱荣曰:“与边公周游,不忍见边公死,乞先见杀。”兵人不得行戮,以白敬儿,敬儿曰:“求死甚易,何为不许!”先杀邕之,然后及荣,军人莫不垂泣。孙同、宗俨之等皆伏诛。
当初,仓曹参军金城人边荣受到府录事参军的侮辱,沈攸之为了替边荣报仇,将那个录事用皮鞭抽死。张敬儿快要进城时,边荣正任留守司马。有人劝他到张敬儿那儿投降,边荣说:“身受沈公厚恩,共同担负如此大事,一旦情况危急,就改变本心,我做不到。”城防崩溃,士卒捉住边荣,带到张敬儿面前。张敬儿说:“你为什么不早来?”边荣说:“沈公命我守城,我不忍心丢下不管,自己逃走。本不希望活命,何必多问!”张敬儿说:“死有什么难得崐!”下令斩首。边荣含笑走出。边荣的门客太山人程邕之抱住边荣说:“我与边先生交游多年,不忍心看到边先生被杀,我宁愿先死。”刽子手不能下刀,报告张敬儿,张敬儿说:“求死容易得很,为什么不准?”先斩程邕之,再斩边荣,军卒们都流下了眼泪。辅国将军孙同、主簿宗俨之等,全被诛杀。
丙子,解严,以侍中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萧道成还镇东府。丁丑,以右卫将军肃赜为江州刺史,侍中萧嶷为中领军。二月,庚辰,以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右仆射王延之为左仆射。癸未,加萧道成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诸军事,以卫将军褚渊为中书监、司空。道成表送黄钺。
丙子(二十八日),朝廷解除戒严。任命侍中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骠骑大将军萧道成返回,镇守东府。丁丑(二十九日),任命左卫将军萧赜为江州刺史,侍中萧嶷为中领军。二月,庚辰(初二),朝廷提升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右仆射王延之为左仆射。癸未(初五),加授萧道成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诸军事。任命卫将军褚渊为中书监、司空。萧道成上疏交还皇帝诛杀专用的铜斧。
吏部郎王俭,僧绰之子也,神彩渊旷,好学博闻,少有宰相之志,时论亦推许之,道成以俭为太尉右长史,待遇隆密,事无大小专委之。
吏部郎王俭是王僧绰的儿子。神采焕发,学而不倦,见识博广,从小就有当宰相的大志,朝野舆论对他很推崇。萧道成任命王俭为太尉右长史,对他十分尊重,二人关系密切,事无小都交给他处理。
[2]丁亥,魏主如代汤泉;癸卯,还。
[2]丁亥(初九),北魏国主前往代郡温泉。癸卯(二十五日),返回平城。
[3]宕昌王弥机初立。三月丙子,魏遣使拜弥机征南大将军、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
[3]宕昌王梁弥机,刚刚接位。三月,丙子(二十九日),北魏遣使任命梁弥机为征南大将军,梁、益二州州牧,封河南公、宕昌王。
[4]黄回不乐在郢州,固求南兖,遂帅部曲辄还;辛卯,改都督南兖等五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
[4]郢州刺史黄回不愿留在郢州,坚持求任南充州刺史,而且擅自率部曲东下。辛卯(疑误),朝廷改命黄回任都督南兖等五州诸军事,兼南兖州刺史。
[5]初,王蕴去湘州,湘州刺史南阳王未之镇,长沙内史庾佩玉行府事。先遣中兵参军韩幼宗将兵戍湘州,与佩玉不相能。及沈攸之反,两人互相疑,佩玉袭杀幼宗。黄回至郢州,遣辅国将军任候伯行湘州事;候伯辄杀佩玉,冀以自免。湘州刺史吕安之镇,萧道成使安国诛候伯。
[5]当初,湘州刺史王蕴离职时,新任湘州刺史、南阳王刘还没有到任,由长沙内史庾佩玉代理府州事。刘先派遣中兵参军韩幼宗率军进驻湘州,跟庾佩玉发生摩擦。等到沈攸之起兵反抗朝廷,二人更互相猜疑,庾佩玉就袭击诛杀了韩幼宗。黄回到郢州时,派辅国将军任候伯代理湘州事。任候伯又斩庾佩玉,希望能使自己幸免。朝廷新任命的湘州刺史吕安国到位后,接到萧道成命令,诛杀任候伯。
[6]夏,四月,甲申,魏主如崞山;丁亥,还。
[6]夏季,四月,甲申(初七),北魏国主前往崞山。丁亥(初十),返回平城。
[7]萧道成以黄回终为祸乱;回有部曲数千人,欲遣收,恐为乱。辛卯,召回入东府。至,停外斋,使桓康将数十人,数回罪而杀之,并其子意陵相僧念。
[7]萧道成认为黄回终究是祸患。黄回有部曲数千人,萧道成打算遣散或收编,又恐怕激起反抗。辛卯(十四日),萧道成在东府召见黄回。黄回已到,萧道成留他在会客室,命桓康率数十人,一一列举黄回的罪状,连同黄回的儿子竟陵相黄僧念一并斩首。
甲午,以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萧映行南兖州事,仍以其弟晃代之。
甲午(十七日),任命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萧映代理南兖州事,而用他的弟弟萧晃接替二郡太守。
[8]五月,魏禁皇族,贵戚及士民之家不顾氏族,下与非类婚偶;犯者以违制论。[8]五月,北魏禁止皇族、贵戚及官员、士大夫不顾门第,与下层不同阶层人通婚,违者以违抗诏书论处。
[9]魏主与太后临虎圈,有虎逸,登阁道,几至御座,侍卫皆惊靡;吏部尚书王睿执戟御之,太后称以为忠,亲任愈重。
[9]北魏国主随冯太后一齐去虎圈观看老虎,一只老虎突然逃出,跳上御道,几乎跑到御座前,左右侍卫吓得惊呆或逃跑。吏部尚书王睿,手拿长矛抵挡。冯太后赞扬他的忠心,更是宠爱信任。
[10]六月,丁酉,以辅国将军杨文弘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10]六月,丁酉(二十一日),刘宋任命辅国将军杨文弘为北秦州刺史,封武都王。
[11]庚子,魏皇叔若卒。
[11]庚子(二十四日),北魏皇叔拓跋若去世。
[12]萧道成以大明以来,公私奢侈,秋,八月,奏罢御府,省二尚方雕饰器玩;辛卯,又奏禁民间华伪杂物,凡十七条。
[12]萧道成认为,自大明年间以来,官府与民间查奢侈浪费成为风气。秋季,八月,上疏奏请撤销御府、左右尚方署装饰及玩赏器物。辛卯(十六日),再上疏奏请禁止民间使用华贵的衣饰和用品,共十七条。
[13]乙未,以萧赜为领军将军,萧嶷为江州刺史。
[13]乙未,(二十日),任命萧赜为领军将军,萧嶷为江州刺史。
[14]九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14]九月,已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15]萧道成欲引时贤参赞大业,夜,召骠骑长史谢,屏人与语,久之,无言;唯二小儿捉烛,道成虑难之,仍取烛遣儿,又无言;道成乃呼左右。,庄之子也。
[15]萧道成计划延聘当时德高望重的人才,共同帮助他建立伟业。夜晚,召见骠骑长史谢,屏去左右侍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等了很久,谢却不说一句话。这时仍有两个大手举蜡烛的小儿在旁侍候,萧道成想到谢认为还不够严密,于是萧道成自己手举蜡烛,把两个小儿打发出去,可是,谢仍不语。萧道成只好把侍从唤回房内。谢是谢庄的儿子。
太尉右长史王俭知其指,他日,请间言于道成曰:“功高不赏,古今非一。以公今日位地,欲终北面,可乎?”道成正色裁之,而神采内和。俭因曰:“俭蒙公殊盼,所以吐所难吐;何赐拒之深!宋氏失德,非公岂复宁济!但人情浇薄,不能持久;公若小复推迁,则人望去矣。岂唯大业永沦,七尺亦不可得保。”道成曰:“卿言不无理。”俭曰:“公今名位,故是经常宰相,宜礼绝群后,微示变革。当先令褚公知之,俭请衔命。”道成曰:“我当自往。”经少日,道成自造褚渊,款言移晷。乃谓曰:“我梦应得官。”渊曰:“今授始尔,恐一二年间未容便移;且吉梦未必应在旦夕。”道成还,以告俭。俭曰:“褚是未达理耳。”俭乃唱议加道成太傅,假黄钺,使中书舍人虞整作诏。
太尉右长史王俭知道萧道成的意图,有一天,他向萧道成请求密谈,王俭说:“功劳太高,就没有赏赐,这种事情,从古到今,不止一人。以公今天的地位,想要始终面北称臣,怎么可以?”萧道成严厉斥责他,但神色却很温和。王俭说:“我蒙公特殊爱护,所以说出别人不敢说的话,为什么拒绝得如此坚决?刘姓皇家失德,如果没有你,他们怎么能闯过难关?可是,人心浇薄,感恩之心,无法持久,只要你稍尺之躯也不能自保。”萧道成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王俭说:“你今天的名望和地位,本来是固定的常任宰相,最好在礼节上表现得跟一般官员不一样,略微显示政局将发生变化。不过此事应先告诉褚渊,我愿意传达这个意思。”萧道成说:“我亲自前往。”过了几天,萧道成亲自拜访褚渊,气氛融洽。谈了很久,萧道成才说:“我梦见升官。”褚渊说:“刚刚宣布任命,恐怕一二年间不会再有变更,而且,吉祥的梦,未必旦夕就能应验。”萧道成回来,告诉王俭,王俭说:“褚渊还没有开窃!”王俭就建议加授萧道成为太傅,再赐给黄钺,命中书舍人虞整撰写诏书。
道成所亲任遐曰:“此大事,应报褚公。”道成曰:“褚公不从,奈何?”遐曰:“彦回惜身保妻子,非有奇才异节;遐能制之。”渊果无违异。
萧道成亲信任遐说:“这种大事,应该告诉褚渊。”萧道成说:“褚渊万一不同意,怎么办?”任遐说:“褚渊珍惜生命,爱护妻子儿女,并无奇特的崐才能和高尚的节操,我能制住他。”褚渊果然不表示反对。
丙午,诏进道成假黄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使持节、太尉、骠骑大将军、录尚书、南徐州刺史如故。道成固辞殊礼。
丙午(初二),顺帝下诏,赐给萧道成持有黄钺,任命他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兼扬州牧,上殿时可以穿鞋佩剑、入朝时不必快步小跑、奏事时不称名,使持节、太尉、骠骑大将军、录尚书、南徐州刺史等官职,仍然如故。萧道成坚决辞让特殊的礼遇。
[16]以扬州刺史晋熙王燮为司徒。
[16]任命扬州刺史、晋熙王刘燮为司徒。
[17]戊申,太傅道成以萧映为南充州刺史。冬,十月,丁丑,以萧晃为豫州刺史。
[17]戊申(初四),太傅萧道成任命萧映为南兖州刺史。冬季,十月,丁丑(初三),任命萧晃为豫州刺史。
[18]己卯,获孙昙,杀之。
[18]己卯(初五),抓获叛军将领孙昙,斩首。
[19]魏员外散骑常侍郑羲来聘。
[19]北魏员外散骑常侍郑羲前来访问。
[20]壬寅,立皇后谢氏。后,庄之孙也。
[20]壬寅(二十八日),顺帝王谢梵境为皇后。谢梵境是谢庄的孙女。
[21]十一月,癸亥,临澧侯刘晃坐谋反,与其党皆伏诛。晃,秉之从子也。
[21]十一月,癸亥(二十日),临澧侯刘晃谋反,连同他的同党,一并诛杀。刘晃是刘秉的侄儿。
[22]甲子,徙南阳王为随郡王。
[22]甲子,(二十一日),改封南阳王刘为随郡王。
[23]魏冯太后忌青州刺史南郡王李惠,诬云惠将南叛;十二月,癸巳,诛惠及妻并其子弟。太后以猜嫌所夷灭者十余家,而惠所历皆有善政,魏人尤冤惜之。
[23]北魏冯太后猜忌青州刺史、南郡王李惠,于是诬陷李惠将投刘宋。十二月,癸巳(二十日),诛杀李惠和他的妻子以及弟弟、儿子。冯太后因猜疑而屠杀灭十余家。李惠历任官职,都有成绩,北魏的百姓特别为他呼冤痛惜。
[24]尚书令王僧虔奏以“朝廷礼乐,多违正典。大明中即以宫悬合和拂,节数虽会,虑乖雅体。又,今之清商,实由铜爵,三祖风流,遗音盈耳,京、洛相高,江左弥贵,中庸和雅,莫近于斯。而情变听移,稍复销落,十数年间,亡者将半,民间竞造新声杂曲,烦淫无极,宜命有司悉加补缀。”朝廷从之。
[24]刘宋尚书令王僧虔奏称:“朝廷所用的礼节和音乐,大多违反古代正式规范,大明中期,就把悬挂的钟磬用来伴奏舞和拂舞,节奏虽然可以合拍,但不够高雅,有失体统。另外,现在流行的清商乐,实际上来自铜雀台。曹氏三代帝王的风韵,遗留下来的乐声,仍在耳际。京师洛阳,对它十分崇尚。到了长江以南,更显得高贵,没有再比它更中庸清雅的了。可是,情况不断变化,欣赏趣味也跟着转移,以后,逐渐衰落。十几年之间,失传的将近一半,民间竞相制作新的歌曲,淫乱杂芜,应该命令有关部门,加以整理补充。”朝廷批准。
[25]是岁,魏怀州刺史高允以老疾告归乡里,寻复以安车徵至平城,拜镇军大将军、中书监;固辞,不许。乘车入殿,朝贺不拜。
[25]这一年,北魏怀州刺中高允,因年老及患病请准退职,回到家乡。不久,又被朝廷用安车征到平城,任命为镇军大将军、中书监。高允坚决辞让,朝廷不准。准许他坐车直接到上殿,朝贺时不用叩头行礼。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五卷(回目录)
齐纪一 太祖高皇帝建元元年(己未、479)
齐纪一 齐高帝建元元年(己未,公元479年)
[1]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萧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尚书左仆射王延之为江州刺史,安南长史萧子良为督会稽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1]春季,正月,甲辰(初二),刘宋顺帝任命江州刺史萧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任命尚书左仆射王延之为江州刺史,任命安南长史萧子良为都督会稽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初,沈攸之欲聚众,开民相告,士民坐执役者甚众;嶷至镇,一日罢遣三千余人。府州仪物,务存俭约,轻刑薄敛,所部大悦。
当初,沈攸之准备聚众起事的时候,允许百姓互相告发,因此获罪服役的士人和平民甚为众多。萧嶷来到荆州以后,在一天以内就遣散了三千多人。刺史府与州衙中礼仪器物的陈设,都力求保持俭省节约,又能放宽刑罚,减少赋役,所以本州百姓大为欢悦。
[2]辛亥,以竟陵世子赜为尚书仆射,进号中军大将军、平府仪同三司。
[2]辛亥(初九),顺帝任命竟陵世子萧赜为尚书仆射,晋升封号为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太傅道成以谢有重名,必欲引参佐命,以为左长史。尝置酒与论魏、晋故事,因曰:“石苞不早劝晋文,死方恸哭,方之冯异,非知机也。”曰:“晋文世事魏室,必将身终北面;借使魏依唐、虞故事,亦当三让弥高。”道成不悦。甲寅,以为侍中,更以王俭为左长史。
[3]太傅萧道成因谢名声显著,一定要延引他参与辅佐自己开创新朝,便让他担任左长史。萧道成曾经摆上酒席,与谢谈论魏晋时期的旧事,乘机说:“石苞没有及早劝说晋文王司马昭登基,等他死后,才去痛哭,与汉冯异相比,还不算是通晓机宜的啊。”谢说:“晋文王累世事奉魏室,必然要使自己终生北面称臣。假如曹魏依照唐尧把帝位传给虞舜的先例行事,晋文王也应当经过三次推让,才显得更为崇高。”萧道成很不高兴。甲寅(十二日),顺帝任命谢为侍中,另外任命王俭为左长史。
[4]丙辰,以给事黄门侍郎萧长懋为雍州刺史。
[4]丙辰(十四日),顺帝任命给事黄门侍郎萧长懋为雍州刺史。
[5]二月,丙子,邵陵殇王友卒。
[5]二月,丙子(初四),宋邵陵殇王刘友去世。
[6]辛巳,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代郡温泉。
[6]辛巳(初九),北魏太皇太后及北魏国主孝文帝前往代郡温泉。
[7]甲午,诏申前命,命太傅赞拜不名。
[7]甲午(二十二日),顺帝颁诏重申以前的命令,让太傅萧道成朝拜时,不必自己称名。
[8]已亥,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西宫。
[8]己亥(二十七日),北魏太皇太后及孝文帝前往西宫。
[9]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9]三月,癸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10]甲辰,以太傅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齐公,加九锡;其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已巳,诏齐国官爵礼仪,并仿天朝。丙午,以世子赜领南豫州刺史。
[10]甲辰(初二),顺帝任命太傅萧道成为相国,总领百官,封给他十个郡的封地,号称齐公,颁赐九锡,让他仍然担任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己巳(疑误),顺帝颁诏决定,齐国的官职爵和礼典仪式,一概仿效朝廷。丙午(初四),顺帝任命萧道成的世子萧赜兼任南豫州刺史。
[11]杨运长去宣城郡还家,齐公遣人杀之。凌源令潘智与运长厚善;临川王绰,义庆之孙也,绰遣腹心陈赞说智曰:“君先帝旧人,身是宗室近属,如此形势,岂得久全!若招合内外,计多有从者。台城内人常有此心,苦无人建意耳。”智即以告齐公。庚戌,诛绰兄弟及其党与。
[11]杨运长离开宣城郡解职回家的时候,齐公萧道成派人将他杀死。凌源县令潘智与杨运长交情深厚。临川王刘绰,是刘义庆的孙子。刘绰派遣亲信陈崐劝诱潘智说:“您是先朝皇帝的故旧之人,我本人是宗室的近亲,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们能够长期得以保全吗?如果我们招揽聚集朝廷内外的人们,估计会有许多人追随。宫城以内的人经常抱有这种想法,只是苦于没有人提出这一主张罢了。”潘智当即把这番话向齐公萧道成禀告。庚戌(初八),齐公萧道成诛杀了刘绰兄弟及其党羽。
[12]甲寅,齐公受策命,赦其境内,以石头为世子宫,一如东宫。褚渊引何曾自魏司徒为晋丞相故事,求为齐官,齐公不许。以王俭为齐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俭时年二十八。
[12]甲寅(十二日),齐公萧道成接受策书的任命,大赦齐国境内的囚犯,以石头城为世子的宫室,与皇室设立东宫完全一样。褚渊援引何曾由曹魏的司徒担任西晋的丞相的旧事,请求担任齐国的官员,齐公萧道成没有应允。他却任命王俭为齐国尚书右仆射,主管吏部。当时,王俭只有二十八岁。
夏,四月,壬申朔,进齐公爵为王,增封十郡。
夏季,四月,壬申朔(初一),顺帝进封齐公萧道成的爵位为王,增加十个郡的封地。
甲戌,武陵王赞卒,非疾也。
甲戌(初三),武陵王刘赞故去,他并不是因病而终的。
丙戌,加齐王殊礼,进世子为太子。
丙戌(十五日),顺帝以特殊的礼节对待齐王萧道成,将齐国的世子称作太子。
辛卯,宋顺帝下诏禅位于齐。壬辰,帝当临轩,不肯出,兆于佛盖之下,王敬则勒兵殿庭,以板舆入迎帝。太后惧,自帅阉人索得之,敬则启譬令出,引令升车。帝收泪谓敬则曰:“欲见杀乎?”敬则曰:“出居别宫耳。官先取司马家亦如此。”帝泣而弹指曰:“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天王家!”宫中皆哭。帝拍敬则手曰:“必无过虑,当饷辅国十万钱。”是日,百僚陪位。侍中谢在直,当解玺绶,阳为不知,曰:“有何公事?”传诏云:“解玺绶授齐王。”曰:“齐自应有侍中。”乃引枕卧。传诏惧,使称疾,欲取兼人,曰:“我无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仍登车还宅。乃以王俭为侍中,解玺绶。礼毕,帝乘画轮车,出东掖门就东邸。问:“今日何不奏鼓吹?”左右莫有应者。右光禄大夫王琨,华之从父弟也,在晋世巳为郎中,至是,攀车獭尾恸哭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既不能先驱蝼蚁,乃复频见此事!”呜咽不自胜,百官雨泣。
辛卯(二十日),刘宋顺帝颁诏将帝位传让给齐王。壬辰(二十一日),顺帝应当到殿前去会见百官,但他不肯出面,却逃到佛像的宝盖下面。王敬则率领军队来到宫殿的庭院中,抬着一顶木板轿子入宫,去迎接顺帝。太后害怕了,便亲自率领宦官找到了顺帝,王敬则劝诱顺帝,让他从宝盖下面出来,领着他上了轿子。顺帝止住眼泪,对王敬则说:“准备杀死我吗?”王敬则说:“只是让你到另外的宫殿中居住罢了。您家先前取代司马氏一家也是这样做的。”顺帝掉着眼泪弹着食指说:“但愿我今后生生世世永远不再生在帝王家中!”宫中的人们都哭泣起来。顺帝拍着王敬则的手说:“如果不发生意外,就赠送给你十万钱。”当天,百官为齐王陪席,侍中谢正在值班,应当解送玺印,但他假装不知道,还说:“有什么公事吗?”有人传达诏旨说:“解送玺印,交给齐王。”谢说:“齐王自然应当另有自己的侍中。”说着,他便拉过枕头,躺了下来。传达诏旨的官员害怕了,便让谢声称得了疾病,打算另找一个兼任侍中的人,谢说:“我没有生病,为什么说我有病!”于是,他穿着朝服,徒步走出东掖门,上了车,回住宅去了。齐王便让王俭担任侍中,解送玺印。礼典结束以后,顺帝坐着彩漆画轮的车子,出了东掖门,前往太子的府邸。顺帝问:“为什么今天没有器乐演奏?”周围的人都没有回答。右光禄大夫王琨是王华的堂弟,在晋朝已经担任了郎中,到了此时,他抓着车上悬着的獭尾痛哭着说:“人们都为长寿高兴,老臣却为长寿悲哀。既然此身不能够及早死去,所以才屡次目睹今天发生的这种事情!”他呜呜咽咽地哭泣着,难以自制,百官也都泪如雨下。
司空兼太保褚渊等奉玺绶,帅百官诣齐宫劝进;王辞让未受。渊从弟前安成太守谓渊子贲曰:“司空今日何在?”贲曰:“奉玺绶在齐大司马门。”曰:“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亦复何谓!”甲午,王即皇帝位于南崐郊。还宫,大赦,改元。奉宋顺帝为汝阴王,优崇之礼,皆仿宋初。筑宫丹杨,置兵守卫之。宋神主迁汝阴庙,诸王皆降为公;自非宣力齐室,余皆除国,独置南康、华容、乡三国,以奉刘穆之、王弘、何无忌之后,除国者凡百二十人。二台官僚,依任摄职,名号不同、员限盈长者,别更详议。
司空兼太保褚渊等人捧上玺印,率领百官前往齐王宫请萧道成即帝位,齐王推辞谦让,没有接受。褚渊的堂弟、前任安成太守褚对褚渊的儿子褚贲说:“今天司空却在哪里?”褚贲说:“在齐王宫大司马门奉献玺印。”褚说:“我真不知道你家司空把一家的物件交给另一家,这又算怎么一回事情!”甲午(二十三日),齐王在建康南郊即帝位。南齐高帝回宫以后,大赦天下罪囚,更改年号为建元。南齐高帝将顺帝奉为汝阴王,优待尊崇汝阴王的礼典,完全效仿刘宋初年的做法。高帝在丹杨为顺帝修筑宫室,并设置兵力守卫。刘宋诸帝的神位都被迁移到汝阴庙中,刘宋诸王都被降爵为公;如果没有为齐室出力,公侯以下一律削除国号,唯独设置南康、华容、萍乡三国,以便奉养刘穆之、王弘与何无忌的后人;削除国号的诸王计有一百二十人。刘宋与萧齐两朝廷的官员仍然保持原来的职位,对于官名称谓不同和官员超过名额的情况,另外再加详细计议。
以褚渊为司徒。宾客贺者满座。褚叹曰:“彦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门户不幸,乃复有今日之拜。使彦回作中书郎而死,不当为一名士邪!名德不昌,乃复有期赜之寿!”渊固辞不拜。
高帝任命褚渊为司徒,前来祝贺的人和宾客挤满了座席。褚叹息着说:“褚渊从少年时代便建树了自己的名望与操行,有谁料想得到他会猖狂到这般地步!褚家门户不幸,才会又有今天的拜官之举。假使褚渊在担任中书郎的时候死去了,难道不会成为一位名士吗!如今他的名誉与德行都败坏了,可是偏偏会长命百岁!”于是,褚渊坚决不肯接受任命。
奉朝请河东裴上表,数帝过恶,挂冠径去;帝怒,杀之。太子赜请杀谢,帝曰:“杀之遂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耳。”久之,因事废于家。
奉朝请、河东人氏裴上表指斥高帝的过失与丑行,直接辞官离去。高帝大怒,将他杀死。太子萧赜请求杀掉谢,高帝说:“杀了他,便成就了他的名望了。我们恰恰应该把他置之度外包容下来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谢终于因事被废免在家中。
帝问为政于前抚军行参军沛国刘,对曰:“政在《孝经》。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车之失,加之以宽厚,虽危可安;若循其覆辙,虽安必危矣。”帝叹曰:“儒者之言,可宝万世!”
高帝向前任抚军行参军沛国人氏刘询问如何处理政务,刘回答说:“政务就在《孝经》里面。大凡刘宋灭亡,陛下得国的原因,其中都包含着《孝经》阐述的道理。倘若陛下能够将前车之鉴引以为诫,再加上待人宽和仁厚,即使国家已经垂危了,也可以安定下来;倘苦陛下重蹈覆辙,即使国家原来很安定,也一定会招致危亡。”高帝感叹着说:“儒士的话,真是可以用作万代之宝啊!”
[13]丙申,魏主如崞山。
[13]丙申(二十五日),北魏孝文帝前往崞山。
[14]丁酉,以太子詹事张绪为中书令,齐国左卫将军陈显达为中护军,右卫将军李安民为中领军。绪,岱之兄子也。
[14]丁酉(二十六日),高帝任命太子詹事张绪为中书令,任命齐国左卫将军陈显达为中护军,任命右卫将军李安民为中领军。张绪是张岱的哥哥的儿子。
[15]戊戌,以荆州刺史嶷为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南兖州刺史映为荆州刺史。
[15]戊戌(二十七日),齐高帝任命荆州刺史萧嶷为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任命南兖州刺史萧映为荆州刺史。
[16]帝命群臣各言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刘善明“请除宋氏大明、泰始以来诸苛政细制,以崇简易。”又以为:“交州险远,宋末政苛,遂至怨叛,今大化创始,宜怀以恩德。且彼土所出,唯有珠宝,实非圣朝所须之急,讨伐之事,谓宜且停。”给事黄门郎清河崔祖思亦上言,以为:“人不学则不知道,此悖逆祸乱所由生也。今无员之官,空受禄力,雕耗民财。宜开文武二学崐,课台、府、州、国限外之人各从所乐,依方习业。若有废惰者,遣还故郡;经艺优殊者,待以不次。又,今陛下虽躬履节俭,而群下犹安习侈靡。宜褒进朝士之约素清修者,贬退其骄奢荒淫者,则风欲可移矣。”宋元嘉之世,凡事皆责成郡县。世祖徵求急速,以郡县迟缓,始遣台使督之。自是使者所在旁午,竞作威福,营私纳赂,公私劳扰。会稽太守闻喜公子良上表极陈其弊,以为:“台有求须,但明下诏敕,为之期会,则人思自竭;若有稽迟,自依纠坐之科。今虽台使盈凑,会取正属所办,徒相疑愤,反更淹懈,宜悉停台使。”员外散骑郎刘思效上言:“宋自大明以来,渐见凋弊,徵赋有加而天府尤贫。小民嗷嗷,殆无生意;而贵族富室,以侈丽相高,乃至山泽之民,不敢采食其水草。陛下宜一新王度,革正其失。”上皆加褒赏,或以表付外,使有司详择所宜,奏行之。已亥,诏:“二宫诸王,悉不得营立屯邸,封略山湖。”
[16]高帝命令群臣各自进言朝政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刘善明说:“请废除刘宋大明、泰始年间以来的各项苛暴琐碎的政令与制度,以示崇尚简要平易。”他还认为:“交州地势险要而又荒僻遥远,由于宋末年政令苛暴,终于招致民怨,导致叛乱。如今广远深入的教化刚刚开创,应当以恩惠与德行感化他们。况且交州土地上出产的物品,只有珠宝,这实在不是我朝急切需要的东西。所以,讨伐交州的事情,我认为应当暂时停止下来。”给事黄门郎清河人氏崔祖思进言也认为:“如果人们不肯求学,就不明白道理,这正是叛逆与祸乱所以产生的根由。现在,不在名额以内的官员,白白享受俸禄和人力的供养,损耗民众的财富。应当开设文武两类学校,考核朝廷、府州、封国中编制以外的官员,使他们各自按照本人的意愿,根据规定的办法熟悉学业。如果有人荒废学业,便将他遣返本郡;如果有人经学优异,便不拘等次地任用他。再者,如今虽然陛下亲自奉行节约俭省的风尚,但是群臣仍然过惯并安于奢移浪费的生活。应当表彰进用节俭朴素、持身清正的朝廷中的官员,贬抑斥逐那些骄横奢侈、耽于佚乐的官员,当前的风尚习俗就可以得到改变了。”刘宋文帝元嘉年间,完全是督责郡县去完成所有的事情。刘宋孝武帝凡事都要求火速办理,认为郡县行动缓慢,便开始由朝廷派遣使者督责郡县。从此,派出的使者到处交错而行,争着恃势弄权,谋求私利,收受贿赂,官府与百姓都遭受使者的困扰。会稽太守闻喜公萧子良上表,极力陈述这一弊病,他认为:“如果朝廷有所需求,只要公开颁发诏书敕令,指定期限,人们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完成任务了。如果耽误了期限,自然应该依照法令举发惩处。现在,虽然朝廷的使者遍布各地,可是各种事情仍然需要通过州县官员去办理。结果,徒然使得朝廷的使者与负责其事的官员相互猜疑怀恨,反而使朝廷的命令实行得更为迟缓松懈。所以,朝廷应当将派出的使者全部停罢。”员外散骑郎刘思效进言说:“宋自从大明年间以来,逐渐显现出衰败的迹象。虽然征收赋税不断增加,但是朝廷的库存却愈见贫乏。平民哀鸣不止,几乎已经没有生机。然而,贵族富户以生活奢侈豪华相互炫耀,却使山林湖泽间的百姓,甚至于不敢采摘他们的水草充饥。陛下应当完全刷新王者的政教,改正这一过失。”高帝对刘善明等人都给与奖励,还将有的表奏交付外廷,让有关部门详细斟酌适用的办法,上奏施行。己亥(二十八日),高帝颁诏说:“皇子、皇孙两宫和诸王,一律不允许营建庄园别墅,霸占山林湖泊。”
[17]魏主还平城。
[17]北魏孝文帝返回平城。
[18]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长安镇将陈提等皆坐贪残不法,洛侯、目辰伏诛,提徙边。
[18]北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拓跋目辰、长安镇将陈提等人都因贪婪残暴,行为不轨而获罪,尉洛侯与拓跋目辰被判处死刑,陈提流放到边远地区服役。
又诏以“候官千数,重罪受赇不列,轻罪吹毛发举,宜悉罢之。”更置谨直者数百人,使防逻街术,执喧斗者而已。自是吏民始得安业。
北魏孝文帝还颁诏说:“朝廷设置负责侦察内外的官员有一千多人,他们对于犯有重罪的人,只要收到贿赂,便不再举报,却对犯罪较轻的人吹毛求疵地揭发检举,应当将侦察内外的官员全部罢除。”北魏重新设置数百名恭谨正直的人员,让他们在城邑的街道上巡逻防卫,捉拿任意喧闹打斗的人。从此,官吏与百姓才得以各安本业。[19]自泰始以来,内外多虞,将帅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民上表,以为“自非淮北常备外,余军悉皆输遣;若亲近宜立随身者,听限人数。”上从之;五月,辛亥,诏断众募。
[19]刘宋自从泰始年间以来,国家不断发生内忧外患,将帅各自募集部曲,集结在建康周围。李安民上表认为:“如果不属于淮北常备军,其余各军应当将募集的兵士全部遣送回去。倘若属于与主帅亲密接近、适合随侍身旁的兵士,可以让他们限定人数。”高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五月,辛亥(初十),高帝颁诏命令禁止将帅招募部曲。
[20]壬子,上赏佐命之功,褚渊、王俭等进爵、增户各有差。处士何点谓人曰:“我作《齐书》已竟,赞云:‘渊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国家!’”点,尚之孙也。渊母宋始安公主,继母吴郡公主;又尚巴西公主。俭母武康公主;又尚阳羡公主。故点云然。
[20]壬子(十一日),高帝封赏辅佐自己建立新朝的功臣,褚渊、王俭等人晋升爵位,增加封户,各有等差。隐士何点对人说:“我已经把《齐书》撰写完毕,有一段论赞是这样说的:‘褚渊既是世家大族,王俭也是国家的精英。他们连自己的舅父都背叛了,又哪里有功夫顾惜自己的国家!’”何点是何尚之的孙子。褚渊的母亲是刘宋的始安公主,继母是吴郡公主,自己又娶了巴西公主,王俭的母亲是武康公主,自己又娶了阳羡公主。所以,何点才有这种说法。
[21]已未,或走马过汝阴王之门,卫士恐。有为乱者奔入杀王,而以疾闻,上不罪而赏之。辛酉,杀宋宗室阴安公燮等,无少长皆死。前豫州刺史刘澄之,遵考之子也,与褚渊善,渊为之固请曰:“澄之兄弟不武,且于刘宗又疏。”故遵考之族独得免。
[21]己未(十八日),有人骑马经过汝阴王家门,卫士们便恐惧起来。有一个作乱的人跑进去杀死了汝阴王,却以汝阴王病故上报,高帝对他不但没有治罪,而且奖赏了他。辛酉(二十日),高帝杀害了刘宋宗室阴安公刘燮等人,对这些人家,无论老少,一律处死。前任豫州刺史刘澄之是刘遵考的儿子。由于他与褚渊交好,褚渊便替他再三讲情说:“刘澄之兄弟并不通晓军事,况且他们与刘氏的宗支关系又很疏远呢。”所以,只有刘遵考的家族得免于一死。
[22]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陈氏曰孝皇后。
[22]丙寅(二十五日),高帝追尊亡父为宣皇帝,追尊亡母陈氏为考皇后。
[23]丁卯,封皇子钧为衡阳王。
[23]丁卯(二十六日),高帝将皇子萧钧封为衡阳王。
[24]上谓兖州刺史垣崇祖曰:“吾新得天下,索虏必以纳刘昶为辞,侵犯边鄙。寿阳当虏之冲,非卿无以制此虏也。”乃徙崇祖为豫州刺史。
[24]高帝对兖州刺史垣崇祖说:“我新近才得到天下,魏虏肯定会以我们收容刘昶为口实,前来侵犯边界地区。寿阳地当魏虏南下的交通要道,如果没有你前去镇守,就无法制服这些胡虏了。”于是,高帝将垣崇祖改任为豫州刺史。
[25]六月,丙子,诛游击将军姚道和,以其贰于沈攸之也。
[25]六月,丙子(初六),高帝诛杀游击将军姚道和,这是由于他因沈攸之起事而对朝廷怀有二心的原故。
[26]甲子,立王太子赜为皇太子;皇子嶷为豫章王,映为临川王,晃为长沙王,晔为武陵王,皓为安成王,锵为鄱阳王,铄为桂阳王,鉴为广陵王;皇孙长懋为南郡王。
[26]甲子(十四日),南齐高帝立王太子萧赜为皇太子,皇子萧嶷为豫章王,萧映为临川王,萧晃为长沙王,萧晔为武陵王,萧为安成王,萧锵为鄱阳王,萧铄为桂阳王,萧鉴为广陵王,皇孙萧长懋为南郡王。
[27]乙酉,葬宋顺帝于遂宁陵。
[27]乙酉(十五日),刘宋顺帝被安葬在遂宁陵。
[28]帝以建康居民舛杂,多奸盗,欲立符伍以相检括,右仆射王俭谏曰:“京师之地,四方辐凑,必也持符,于事既烦,理成不旷;谢安所谓‘不尔何以为京师’也。”乃止。[28]由于建康居民成份复杂,存在着许多奸恶的盗贼,高帝打算设置符信,编制军民户籍,以五人为伍,以便孝察。右仆射王俭进谏说:“京城地区,各地人员汇集,如果一定要手执符信,事体既很烦琐,在情理上说,就难以持久,这就是谢安所说的‘不这样怎么可以叫做京城’的意思了。”于是,高帝取消了原来的打算。
[29]初,交州刺史李长仁卒,从弟叔献代领州事,以号令未行,遣使求刺史于宋。宋以南海太守沈焕为交州刺史,以叔献为焕宁远司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叔献既得朝命,人情服从,遂发兵宁险,不纳焕。焕停郁林,病卒。
[29]当初,交州刺史李长仁故去以后,堂弟李叔献代替他统领州中事务,由于不能够有效地发号施令,他便派遣使者向刘宋朝廷请求任命刺史。刘宋朝廷任命南海太守沈焕为交州刺史,任命李叔献为沈焕的宁远司马和武平、新昌二郡太守。李叔献得到朝廷的任命以后,人心对他便顺服了。于是,李叔献调集兵力,防守险要,不让沈焕进境到任。沈焕在郁林停留下来,因病故去。
秋,七月,丁未,诏曰:“交趾、比景独隔书朔,斯乃前运方季,因迷遂往。宜曲赦交州,即以叔献为刺史,抚安南土。”
秋季,七月,丁未(初七),高帝颁诏:“只有交趾、比景没有接受朝廷颁布的年号,这是由于前朝的国运正当穷途末路的时候,两国产生了迷惘,于是不肯前来请授年号。根据这一特殊情况,应当赦免交州,现在就任命李叔献为交州刺史,前去安抚南疆。”
[30]魏葭芦镇主杨广香请降,丙辰,以广香为沙州刺史。
[30]北魏葭芦镇主杨广香请求归降。丙辰(十六日),齐高帝任命杨广香为沙州刺史。
[31]八月,乙亥,魏主如方山;丁丑,还宫。
[31]八月,乙亥(初六),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丁丑(初八),返回宫中。
[32]上闻魏将入寇,九月,乙巳,以豫章王嶷为荆、湘二州刺史,都督如故;以临川王映为扬州刺史。
[32]高帝听说北魏将领准备前来侵犯,九月,乙巳(初六),任命豫章王萧嶷为荆、湘二州刺史,仍旧担任都督的职务,还任命临川王萧映为扬州刺史。
[33]丙午,以司空褚渊领尚书令。
[33]丙午(初七),高帝任命司空褚渊兼任尚书令。
[34]壬子,魏以侍中、司徒、东阳王丕为太尉,侍中、尚书右仆射陈建为司徒,侍中、尚书代人苟颓为司空。
[34]壬子(十三日),北魏任命侍中、司徒、东阳王拓跋丕为太尉,任命侍中、尚书右仆射陈建为司徒,任命侍中、尚书代郡人氏苟颓为司空。
[35]已未,魏安乐厉王长乐谋反,赐死。
[35]己未(二十日),北魏安乐厉王拓跋长乐谋反,孝文帝赐他自杀。
[36]庚申,魏陇西宣王源贺卒。
[36]庚申(二十一日),北魏陇西宣王源贺去世。
[37]冬,十月,已巳朔,魏大赦。
[37]冬季,十月,己巳朔(初一),北魏大赦。
[38]癸未,汝阴太妃王氏卒,谥曰宋恭皇后。
[38]癸未(十五日),南齐汝阴王太妃王氏故去,谥号称作宋恭皇后。
[39]初,晋寿民李乌奴与白水氐杨成等寇梁州,梁州刺史范柏年说降乌奴,击成,破之。及沈攸之事起,柏年遣兵出魏兴,声云入援,实候望形势。事平,朝廷遣王玄邈代之。诏柏年与乌奴俱下,乌奴劝柏年不受代;柏年计未决,玄邈已至,柏年乃留鸟奴于汉中,还至魏兴,盘桓不进。左卫率豫章胡谐之尝就柏年求马,柏年曰:“马非狗也,安能应无巳之求!”待使者甚薄;使者还,语谐之曰:“柏年云:‘胡谐之何物狗!所求无厌!’”谐之恨之,谮于上曰:“柏年恃险聚众,俗专据一州。”上使雍州刺史南郡王长懋诱柏年,启为府长史。柏年至襄阳,上欲不问,谐之曰:“见虎格得,而纵上山乎?”甲午,赐柏年死。李乌奴叛入氐,依杨文弘,引氐兵千余人寇梁州,陷白马戍。王玄邈使人诈降诱乌奴,乌奴轻兵袭州城,玄邈伏兵邀击,大破之,乌奴挺身复走入氐。
[39]当初,晋寿百姓李乌奴与白水氐人杨成等人进犯梁州,梁州刺史范柏崐年劝说李乌奴归降,前去进击杨成,并打败了他。及至沈攸之举兵反抗朝廷,范柏年派兵由魏兴进发,声称前去援助朝廷,实际是在观望事态的发展情况。事情平息以后,朝廷派遣王玄邈去接替他的职位,命令范柏年与李乌奴一起前往京城,李乌奴劝说范柏年不要接受替代。范柏年的打算还没有决定下来,王玄邈已经来到。于是,范柏年将李乌奴留在汉中,自己回到魏兴,便有意逗留,不向前进发了。左卫率豫章人氏胡谐之曾经到范柏年那里索取马匹,范柏年说:“马可不是狗啊,我怎么能够满足你毫无止境的要求!”范柏年对胡谐之的使者待遇非常菲薄,使者回去以后,告诉胡谐之说:“范柏年说:‘胡谐之是什么狗东西!索求起来,永不满足!’”胡谐之记恨范柏年,便向齐高帝诬陷他说:“范柏年凭借险要,聚集徒众,打算割据一州。”齐高帝让雍州刺史南郡王萧长懋劝导范柏年,萧长懋奏请任命他为本州长史。范柏年来到襄阳以后,齐高帝打算不再追究下去,胡谐之却说:“眼看着老虎就要捕获到手了,难道还要放虎归山吗?”甲午(二十六日),高帝赐范柏年自裁而死。李乌奴背叛朝廷,逃到氐人居住的地区去,投靠了杨文弘,带领着氐人的兵马一千多人侵犯梁州,攻陷了白马戍。王玄邈让人佯装投降,引诱李乌奴上钩。李乌奴率领兵马轻装偷袭梁州城,王玄邈埋伏着的兵马拦击阻截,大破李乌奴。李乌奴脱身以后,便又逃到氐人中间去了。
初,玄邈为青州刺史,上在淮阴,为宋太宗所疑,欲北附魏,遣书结玄邈。玄邈长史清河房叔安曰:“将军居方州之重,无故举忠孝而弃之,三齐之士,宁蹈东海而死耳,不敢随将军也。”玄邈乃不答上书。及罢州还,至淮阴,严军直过;至建康,启太宗,称上有异志。及上为骠骑,引为司马,玄邈甚惧,而上待之如初。及破鸟奴,上曰:“玄邈果不负吾意遇也。”叔安为宁蜀太守,上赏其忠正,欲用为梁州,会病卒。
当初,王玄邈担任青州刺史的时候,高帝正在镇守淮阴,遭到刘宋明帝的猜疑,准备北上依附北魏,便写信邀请王玄邈联合行动。王玄邈的长史清河人氏房叔安说:“将军担负着一州的重任,没来由地将忠孝之道全部抛弃,三齐地区的人们宁肯跳到东海中淹死,也不敢随从将军的。”于是,王玄邈便没有对高帝的书信作出答复。及至王玄邈解职回京,行至淮阴,他让军队严密警戎,径直开了过去。到达建康以后,他把事情告诉了刘宋明帝,声称高帝怀有叛变的意图。及至高帝担任骠骑大将军的时候,他延引了王玄邈担任司马,王玄邈非常恐惧,但高帝却仍然象往常一样地对待他。到了打败李乌奴的时候,高帝说:“王玄邈果然没有辜负我内心对他的器重啊。”当时,房叔安担任宁蜀太守,高帝赏识他为人忠诚正直,打算任用他为梁州刺史,却正赶上他因病去世。
[40]十一月,辛亥,立皇太子妃裴氏。
[40]十一月,辛亥(十三日),高帝将裴氏立为皇太子妃。
[41]癸丑,魏遣假梁郡王嘉督二将出淮阴,陇西公琛督三将出广陵,河东公薛虎子督三将出寿阳,奉丹杨王刘昶入寇;许昶以克复旧业,世胙江南,称藩于魏。蛮酋桓诞请为前驱,以诞为南征西道大都督。义阳民谢天盖自称司州刺史,欲以州附魏,魏乐陵镇将韦珍引兵渡淮应接。豫章王嶷遣中兵参军萧惠朗将二千人助司州刺史萧景先讨天盖,韦珍略七千余户而去。景先,上之从子也。南兖州刺史王敬则闻魏将济淮,委镇还建康,士民惊散,既而魏意不至。上以其功臣,不问。
[41]癸丑(十五日),北魏孝文帝派遣假梁郡王拓跋嘉督统两员将领出兵淮阴,陇西公拓跋琛督统三员将领出兵广陵,河东公薛虎子督统三员将领出兵寿阳,共同辅佐丹杨王刘昶前来侵犯南齐。北魏答应让刘昶恢复刘宋昔日的基业,世世代代统辖江南地区,条件是他必须做北魏的藩属之国。蛮人酋长桓诞请求担任前锋,孝文帝便任命桓诞为南征西道大都督。南齐义阳平民谢天盖自称司州刺史,准备率领全州归附北魏,北魏乐陵镇将韦珍领兵渡过淮水,前来接应。南齐豫章王萧嶷派遣中兵参军萧惠朗带领两千人,帮助司州刺史萧景先讨伐谢天盖,韦珍劫掠人口七千多户,便撤离了。萧景先是齐高帝的侄子。南兖州刺史王敬则得知北魏将领渡过淮水,便丢下本镇,返回建康,致使南兖州百姓惊惶失散,但后来北魏军队始终没有到来。齐高帝因王敬则是有功之臣,便没有追究罪责。
上之辅宋也,遣骁骑将军王洪范使柔然,约与共攻魏。洪范自蜀出吐谷浑崐历西域乃得达。至是,柔然十余万骑寇魏,至塞上而还。
高帝萧道成辅佐刘宋王室的时候,派遣骁骑将军王洪范出使柔然,约定与柔然共同进攻北魏。王洪范从蜀中出发,过了吐谷浑,历经西域,才得以到达柔然。至此,柔然十多万骑兵侵犯北魏,直抵塞上,才撤军而回。
[42]是岁,魏诏中书监高允议定律令。允虽笃老,而志识不衰。诏以允家贫养薄,令乐部丝竹十人五日一诣允以娱其志,朝晡给膳,朔望致牛酒,月给衣服绵绢;入见则备几杖,问以政治。
[42]本年,北魏孝文帝颁诏,命令中书监高允计议并制定刑律法令。虽然高允老迈年高,但是神志清楚,记忆不衰。由于高允家境贫寒,供养菲薄,孝文帝颁诏命令乐队每隔五天便派十个人前往高允处演奏,以便使高允心情愉快;供给他早晨与晚间的膳食,每逢初一和十五日便送去牛肉与美酒,每月供给衣服、丝绵和绢帛。高允入朝进见的时候,孝文帝便为他准备几案与手杖,向他询问治理国家政务的意见。
[43]契丹莫贺弗勿干帅部落万余口入附于魏,居白狼水东。
[43]契丹莫贺弗勿干率领部落一万多人前来归附北魏,在白狼水的东面居住下来。
二年(庚申、480)
二年(庚申,公元480年)
[1]春,正月,戊戌朔,大赦。
[1]春季,正月,戊戌朔(初一),南齐大赦。
[2]以司空褚渊为司徒,尚书右仆射王俭为左仆射;渊不受。
[2]高帝萧道成任命司空褚渊为司徒,任命尚书右仆王俭为左仆射。褚渊没有接受任命。
[3]辛丑,上祀南郊。
[3]辛丑(初四),高帝前往南郊祭天。
[4]魏陇西公琛等攻拔马头戍,杀太守刘从。乙卯,诏内外纂严,发兵拒魏,徵南郡王长懋为中军将军,镇石头。
[4]北魏陇西公拓跋琛等人攻克马头戍,将南齐太守刘从杀掉。乙卯(十八日),齐高帝诏令朝廷内外实行戒严,调集兵力,抵御北魏,征召南郡王萧长懋出任中军将军,镇守石头。
[5]魏广川庄王略卒。
[5]北魏广川庄王拓跋略去世。
[6]魏师攻钟离,徐州刺史崔文仲击破之。文仲遣军主崔孝伯渡淮,攻魏茌眉戍主龙得侯等,杀之。文仲,祖思之族人也。
[6]北魏军队进攻钟离,南齐徐州刺史崔文仲将北魏军打败。崔文仲派遣军主崔孝伯渡过淮水,攻打北魏茌眉戍主龙得侯等人,并将他们杀掉。崔文仲是崔祖思的同族。
群蛮依阻山谷,连带荆、湘、雍、郢、司五州之境,闻魏师入寇,□尽发民丁,南襄城蛮秦远乘虚寇潼阳,杀县令。司州蛮引魏兵寇平昌,平昌戍主苟元宾击破之。北上黄蛮文勉德寇汶阳,汶阳太守戴元宾弃城奔江陵;豫章王嶷遣中兵参军刘绪将千人讨之,至当阳,勉德请降,秦远遁去。
各部蛮人凭依着高山深谷,遍布荆州、湘州、雍州、郢州、司州五州的边境上。南齐听说北魏军队前来侵犯,便征集所有的人丁参军。南襄城蛮人秦远趁着朝廷空虚无备的时机侵犯潼阳,杀掉县令。司州蛮人带领北魏军队进犯平昌,平昌戍主苟元宾将他们击败。北上黄蛮人文勉德侵犯汶阳,汶阳太守戴元宾丢下城池,逃奔江陵。豫章王肃嶷派遣中兵参军刘绪率领一千人讨伐文勉德,来到当阳的时候,文勉德请求投降,秦远逃走。
魏将薛道标引兵趣寿阳,上使齐郡太守刘怀慰作冠军将军薛渊书以招道标;魏人闻之,召道标还,使梁郡王嘉代之。怀慰,乘民之子也。二月,丁卯朔,嘉与刘昶寇寿阳。将战,昶四向拜将士,流涕纵横,曰:“愿同戮力,以雪仇耻!”
北魏将领薛道标领兵奔赴寿阳,齐高帝让齐郡太守刘怀慰伪造冠军将军薛渊的书信,招抚薛道标。北魏方面闻讯以后,便将薛道标召回,让梁郡王拓跋嘉替代他。刘怀慰是刘乘民的儿子。二月,丁卯朔(初一),拓跋嘉与刘昶侵犯寿阳。在将要交战的时候,刘昶面向东西南北四方,对将士们叩头行礼,崐泪流满面地说:“但愿大家齐心合力,为我报仇雪耻!”
魏步骑号二十万,豫州刺史垣崇祖集文武议之,欲治外城,堰肥水以自固。皆曰:“昔佛狸入寇,南平王士卒完盛,数倍于今,犹以郭大难守,退保内城。且自有肥水,未尝堰也,恐劳而无益。”崇祖曰:“若弃外城,虏必据之,外修楼橹,内筑长围,则坐成擒矣。守郭筑堰,是吾不谏之策也。”乃于城西北堰肥水,堰北筑小城,周为深堑,使数千人守之,曰:“虏见城小,以为一举可取,必悉力攻之,以谋破堰;吾纵水冲之,皆为流尸矣。”魏人果蚁附攻小城,崇祖著白纱帽,肩舆上城。晡时,决堰下水;魏攻城之众漂坠堑中,人马溺死以千数。魏师退走。
北魏的步、骑兵号称二十万。南齐豫州刺史垣崇祖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对策,打算整治外城,在肥水上修筑堤坝,加强防守。大家都说:“以往,佛狸拓跋焘前来侵犯,南平王兵多将广,士气高昂,兵力是现在的好几倍,尚且认为外城太大,难以守卫,所以退入内城防守。而且,自从有肥水存在以来,从不曾有人在肥水上修筑过堤坝,恐怕此举也是徒劳无益的吧。”垣崇祖说:“如果我们放弃外城,胡虏肯定会占领外城,在外面修建望高台,在里面筑成长墙,那就会使我们坐以待擒了。防守外城,修筑堤坝,这是我绝无劝阻余地的计策啊。”于是,垣崇祖在豫州城的西北方修筑堤坝,拦截肥水,在堤坝的北面修筑一座小城,四周环绕着深深的沟堑,派遣好几千人守卫在那里。垣崇祖说:“胡虏看到此城狭小,以为一下子就可以攻取下来,肯定会全力攻打此城,企图谋求破坏堤坝。这时,我们放肥水冲击他们,他们便都成了漂流着的尸体了。”果然,北魏军队象蚁群般地趋附并攻打小城,垣崇祖头戴白色的纱帽,乘着轿子,登上城来。到了黄昏时分,垣崇祖命令决开堤坝,放水冲灌,北魏攻城的军队全都被冲进沟堑,淹死的人员马匹数以千计。北魏的军队撤退逃跑了。
[7]谢天盖部曲杀天盖以降。
[7]谢天盖的部曲将谢天盖杀掉,归降南齐。
[8]宋自孝建以来,政纲驰紊,簿籍讹谬。上诏黄门郎会稽虞玩之等更加检定,曰:“黄籍,民之大纪,国之治端。自顷巧伪日甚,何以厘革?”玩之上表,以为:“元嘉中,故光禄大夫傅隆年出七十,犹手自书籍,躬加隐校。今欲求治取正,必在勤明令长。愚谓宜以元嘉二十七年籍为正,更立明科,一听首悔;迷而不返,依制必戮;若有虚昧,州县同科。”上从之。
[8]自孝建年间以来的刘宋朝廷,政务废驰,法纪紊乱,田簿户籍谬误百出。高帝颁诏命令黄门郎会稽人氏虞玩之等人重新核查审定,还说:“户籍,是对百姓的基本记载,是国家治理的端绪。近来弄虚作假的行为日益严重,应当怎样改正整顿呢?”虞玩之上表认为:“元嘉年间,已故的光禄大夫傅隆年过七十,仍然亲手缮写户籍,亲身认真核实。现在,要想使户籍得到整顿和纠正偏失,就一定要使各县长官精勤廉明。我认为应当以元嘉二十七年的户籍为基准,重新制订明确的法令,任凭违法者自首悔过。如果执迷不悟,就一定要依照命令加以制裁。倘若谎报隐瞒,州县官吏与违法者一同治罪。”高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9]上以群蛮数为叛乱,分荆、益置巴州以镇之。壬申,以三巴校尉明慧昭为巴州刺史,领巴东太守。是时,齐之境内,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九十,县千四百八十五。
[9]由于各部落蛮人屡次制造叛乱,高帝决定从荆州与扬州两地分出一部分另设巴州,以便镇守。壬申(初六),高帝任命三巴校尉明慧昭为巴州刺史,兼任巴东太守。这时,南齐境内拥有二十三个州,三百九十个郡,一千四百八十五人县。
乙酉,崔文仲遣军主陈靖拔魏竹邑,杀戍主白仲都;崔叔延破魏睢陵,杀淮阳太守梁恶。
乙酉(十九日),崔文仲派遣军主陈靖攻克了北魏的竹邑戍,杀掉戍主白仲都。同时,崔叔延攻破了北魏的睢陵,杀掉淮阳太守梁恶。
[10]三月,丁酉朔,以侍中西昌侯鸾为郢州刺史。鸾,帝兄始安贞王道生之子也;早孤,为帝所养,恩过诸子。
[10]三月,丁酉朔(初一),高帝任命侍中、西昌侯萧鸾为郢州刺史。萧鸾是齐高帝的哥哥始安贞王萧道生的儿子。他幼年丧父,被高帝收养,高帝对崐他的疼爱,超过了亲生诸子。
[11]魏刘昶以雨水方降,表请还师,魏人许之;丙午,遣车骑大将军冯熙将兵迎子。
[11]由于正当雨季,北魏刘昶上表请求将军队撤回,孝文帝允许了他的请求。丙午(初十),孝文帝派遣车骑大将军冯熙率领军队前去迎接刘昶。
[12]夏,四月,辛巳,魏主如白登山;五月,丙申朔,如火山;壬寅,还平城。
[12]夏季,四月,辛巳(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前往白登山。五月,丙申朔(初一),孝文帝前往火山。壬寅(初七),返回平城。
[13]自晋以来,建康宫之外城唯设竹篱,而有六门。会有发白虎樽者,言“白门三重关,竹篱穿不完。”上感其言,命改立都墙。
[13]自从晋朝以来,建康宫室的外城只是用竹篱环绕着,有六个大门。适逢有人揭开白虎樽的盖子,饮酒进言说:“建康白门三层关,竹篱穿破不完全。”齐高帝被这个人的话感动了,便命令改建城墙。
[14]李乌奴数乘间出寇梁州,豫章王嶷遣中兵参军王图南将益州兵从剑阁掩击之;梁、南秦二州刺史崔慧景发梁州兵屯白马,与图南覆背击乌奴,大破之,乌奴走保武兴。慧景,祖思之族人也。
[14]李乌奴多次乘机出兵侵犯梁州,豫章王萧嶷派遣中兵参军王图南率领益州军队,由剑阁突袭李乌奴。梁州、南秦州两州刺史崔慧景调集梁州军队驻扎在白马,与王图南前后夹击李乌奴,将他打得大败,李乌奴逃往武兴,据城防守。崔慧景是崔祖思的同族。
[15]秋,七月,辛亥,魏主如火山。
[15]秋季,七月,辛亥(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前往火山。
[16]戊午,皇太子穆妃裴氏卒。
[16]戊午(二十四日),南齐皇太子穆妃裴氏故去。
[17]诏南郡王长懋移镇西州。
[17]高帝颁诏命令南郡王萧长懋迁移到西州。
[18]角城戍主举城降魏;秋,八月,丁酉,魏遣徐州刺史梁郡王嘉迎之。又遣平南将军郎大檀等三将出朐城,将军白吐头等二将出海西,将军元泰等二将出连口,将军封延等三将出角城,镇南将军贺罗出下蔡,同入寇。
[18]角城戍主率领全城归降北魏。秋季,八月,丁酉(疑误),北魏派遣徐州刺史梁郡王拓跋嘉迎接角城戍主。北魏还派遣平南将军郎大檀等三员将领出兵朐城,将军白吐头等两员将领出兵海西,将军元泰等两员将领出兵连口,将军封延等三员将领出兵角城,镇南将军贺罗出兵下蔡,一同前去侵犯南齐。
[19]甲辰,魏主如方山;戊申,游武州山石窟寺。庚戌,还平城。
[19]甲辰(疑误),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戊申(疑误),孝文帝游览武州山的石窟寺。庚戌(疑误),孝文帝返回平城。
[20]崔慧景遣长史裴叔保攻李乌奴于武兴,为氐王杨文弘所败。
[20]崔慧景派遣长史裴叔保在武兴进攻李乌奴,被氐王杨文弘击败。
[21]九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21]九月,甲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22]丙午,柔然遣使来聘。
[22]丙午(十三日),柔然派遣使者前来南齐通问修好。
[23]汝南太守常元真、龙骧将军胡青苟降于魏。
[23]汝南太守常元真和龙骧将军胡青苟向北魏投降。
[24]闰月,辛巳,遣领军李安民循行清、泗诸戍以备魏,
[24]闰九月,辛巳(十八日),高帝派遣领军李安民巡视清水、泗水一带的各个据点,防备北魏的进攻。
[25]魏梁郡王嘉帅众十万围朐山,朐山戍主玄元度婴城固守,青、冀二州刺史范阳卢绍之遣子奂将兵助之。庚寅,元度大破魏师。台遣军主崔灵建等将万余人自淮入海,夜至,各举两炬;魏师望见,遁去。
[25]北魏梁郡王拓跋嘉率领十万兵马包围朐山,朐山戍主玄元度环城坚守,青州、冀州两州刺史范阳人氏卢绍之派遣儿子卢奂率兵援助玄元度。庚寅(二十七日),玄元度大败北魏军。南齐朝廷派遣军主崔灵建等人率领一万余人崐由淮水进入东海,黑夜降临的时候,每人各自举着两把火炬,北魏军见此情景,便逃走了。
[26]冬,十月,王俭固请解选职,许之;加俭侍中,以太子詹事何戢领选。上以戢资重,欲加常侍,褚渊曰:“圣旨每以蝉冕不宜过多。臣与王俭既已左珥,若复加戢,则八座遂有三貂;若帖以骁、游,亦为不少。”乃以戢为吏部尚书,加骁骑将军。
[26]冬季,二月,王俭再三请求解除自己执掌吏部的职务,高帝答应下来,加授王俭为侍中,任命太子詹事何戢主持铨选。高帝认为何戢的资望很高,便打算加授他为常侍。褚渊说:“皇上的旨意往往认为金蝉珥貂的侍从贵近的官员不应该过多。我与王俭已经在朝冠左方加饰貂尾,如果再给何戢挂貂,在六曹尚书、令、仆八座中便有三人冠饰貂尾了。如果让他兼任骁骑将军或是游击将军,职位也不算低的了。”于是,高帝任命何戢为吏部尚书,加任骁骑将军。
[27]甲辰,以沙州刺史杨广香为西秦刺史,又以其子炅为武都太守。
[27]甲辰(十二日),高帝任命沙州刺史杨广香为西秦州刺史,还任命他的儿子杨炅为武都太守。
[28]丁未,魏以昌黎王冯熙为西道都督。与征南将军桓诞出义阳,镇南将军贺罗出钟离,同入寇。
[28]丁未(十五日),北魏孝文帝任命昌黎王冯熙为西道都督,与征南将军桓诞出兵义阳,另使镇南将军贺罗出兵钟离,共同前去侵犯南齐。
[29]淮北四州民不乐属魏,常思归江南,上多遣间谍诱之。于是徐州民桓标之、兖州民徐猛子等所在蜂起为寇盗,聚众保五固,推司马朗之为主。魏遣淮阳王尉元、平南将军薛虎子等讨之。
[29]淮水北岸四州百姓不愿意归属北魏,经常希望返回江南地区。高帝派遣了许多暗探前去诱导他们反抗北魏。因此,徐州百姓桓标之、兖州百姓徐猛子等人到处蜂拥而起,明抢暗劫,集结民众,防守五固,推举司马朗之担任首领。北魏派遣淮阳王尉元和平南将军薛虎子等人前去讨伐他们。
[30]十一月,戊寅,丹阳尹王僧虔上言:“郡县狱相承有上汤杀囚,名为救疾,实行冤暴。岂有死生大命,而潜制下邑!愚谓囚病必先刺郡,求职司与医对共诊验,远县家人省视,然后处治。”上从之。
[30]十一月,戊寅(十六日),南齐丹阳尹王僧虔进言说:“郡县的监狱历来沿袭着用有毒的汤药杀害生病的罪囚的做法,名义上说是要救活病人,实际上是制造冤狱,肆为暴行。怎能将这人命关天的大事,由地方官暗中控制!我认为,如果罪囚病了,一定要先向刺史禀告,要求主管刑狱的官员会同医生一齐前去诊断验查。对于家住僻远各县的罪囚,要让家人前来探望,然后才能处方治病。”高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31]戊子,以杨难当之孙后起为北秦刺史、武都王,镇武兴。
[31]南齐高帝任命杨难当的孙子杨后起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镇守武兴。
[32]十二月,戊戌,以司空褚渊为司徒。渊入朝,以腰扇障日,征虏功曹刘祥从侧过,曰:“作如此举止,羞面见人,扇障何益!”渊曰:“寒士不逊!”祥曰:“不能杀袁、刘,安得免寒士!”祥,穆之之孙也。祥好文学,而性韵刚疏,撰《宋书》,讥斥禅代;王俭密以闻,坐徙广州而卒。
[32]十二月,戊戌(初七),南齐高帝任命司空褚渊为司徒。褚渊入朝进见,用折扇遮蔽阳光,征虏功曹刘祥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说:“作出这样的举动,羞于当面见人,用扇子遮掩,又有什么用处!”褚渊说:“穷念书人太出言不逊了!”刘详说:“既然不能诛杀袁粲和刘秉,怎么能不当一个穷念书人呢?”刘祥是刘穆之的孙子。刘祥喜爱文献经典,性情刚正,才调疏狂。他撰修了一部《宋书》,讥讽诋斥帝位禅让,王俭暗中上报高帝,使他因此获罪,被贬到广州,后来就故去了。
太子宴朝臣于玄圃,右卫率沈文季与褚渊语相失,文季怒曰:“渊自谓忠臣,不知死之日何面目见宋明帝!”太子笑曰:“沈率醉矣。”
南齐太子萧赜在玄圃宴请朝廷百官,右卫率沈文季与褚渊话不投机,沈文季生气地说:“褚渊认为自己是一个忠臣,不知道他死后怎么还能有脸去见宋明帝!”太子萧赜笑着说:“沈文季是喝醉啦。”[33]壬子,以豫章王嶷为中书监、司空、扬州刺史,以临川王映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33]壬子(二十一日),南齐高帝任命豫章王萧嶷为中书监、司空、扬州刺史,任命临川王萧映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和荆州刺史。
[34]是岁,魏尚书令王睿进爵中山王,加镇东大将军;置王官二十二人,以中书侍郎郑羲为傅,郎中令以下皆当时名士。又拜睿妻丁氏为妃。
[34]本年,北魏尚书令王睿晋升爵位为中山王,加任镇东大将军。王府设置官员二十二人,由中书侍郎郑羲担任王傅,郎中令以下各官职,也都是由当时的知名之士来担任,孝文帝还将王睿的妻子丁氏封为王妃。
三年(辛酉、481)
三年(辛酉,公元481年)
[1]春,正月,封皇子锋为江夏王。
[1]春季,正月,南齐高帝将皇子萧锋封为江夏王。
[2]魏人寇淮阳,围军主成买于甬城,上遣领军将军李安民为都督,与军主周盘龙等救之。魏人缘淮大掠,江北民皆惊走渡江,成买力战而死。盘龙之子奉叔以二百人陷陈深入,魏以万余骑张左右翼围之。或告盘龙云,“奉督已没”,盘龙驰马奋稍,直突魏陈,所向披靡。奉叔已出,复入求盘龙。父子两骑萦扰,魏数万之众莫敢当者;魏师遂败,杀伤万计。魏师退,李安民等引兵追之,战于孙溪渚,又破之。
[2]北魏军队侵犯淮阳,把军主成买包围在甬城里面,南齐高帝派遣领军将军李安民担任都督,与军主周盘龙等人前去援救成买。北魏军队在淮水沿岸大肆劫掠,长江以北的南齐百姓纷纷惊惶逃走,渡过长江南下,成买奋力战斗而死。周盘龙的儿子周奉叔,率领二百人冲入北魏军阵的深处,北魏派出一万多人的骑兵,分成左右两翼,包围周奉叔。有人向周盘龙报告说:“周奉叔已经阵亡。”周盘龙跃马疾驱,奋力挥动长槊,径直冲入北魏军阵,所到之处,无不惊慌溃败。周奉叔冲出敌阵以后,又前去寻找周盘龙。周氏父子两人骑马左右奔驰,四处冲撞,北魏好几万人马中无人有胆量抵挡他们。于是北魏军队败了下来,死伤的人马数以万计。北魏军队撤退的时候,李安民等人又率领军队前去追击,在孙溪渚发生战斗,又一次打败北魏军队。
[3]已卯,魏主南巡,司空苟颓留守;丁亥,魏主至中山。
[3]己卯(十八日),北魏孝文帝南下巡视,司空苟颓留守平城。丁亥(二十六日),北魏孝文帝来到中山。
[4]二月,丁卯朔,魏大赦。
[4]二月,丁卯朔(疑误),北魏大赦。
[5]丁酉,游击将军桓康复败魏师淮阳,进攻樊谐城,拔之。
[5]丁酉(初七),南齐游击将军桓康在淮阳再次打败北魏军队,接着进攻樊谐城,又将该城攻克。
[6]魏主自中山如信都;癸卯,复如中山;庚戌,还,至肆州。
[6]北魏孝文帝从中山前往信都。癸卯(十三日),再次前往中山。庚戌(二十日),孝文帝启程返回,来到肆州。
沙门法秀以妖术惑众,谋作乱于平城;苟颓帅禁兵收掩;悉擒之。魏主还平城,有司囚法秀,加以笼头,铁锁无故自解。魏人穿其颈骨,祝之曰:“若果有神,当令穿肉不入。”遂穿以徇,三日乃死。议者或欲尽杀道人,冯太后不可,乃止。
僧人法秀以邪术迷惑民众,打算在平城制造叛乱。苟颓率领禁卫军前去收捕掩袭,将他们全部捉获。孝文帝回到平城以后,有关部门将法秀拘禁起来,给他戴上笼头,但是笼头上的铁锁毫无缘由地自动打开了。看守人员准备用铁链穿透法秀的颈骨,便诅咒他说:“倘若你果真神通广大,就应该让铁链穿不进皮肉。”结果看守人员用铁锁链穿着法秀的颈骨示众,历时三天,法秀这才死去。有些计议此事的人打算将僧人全部杀掉,冯太后不同意,于是没有施行。
[7]垣崇祖之败魏师也,恐魏复寇淮北,乃徙下蔡戍于淮东。既而魏师果至,欲攻下蔡;闻其内徙,欲夷其故城。已酉,崇祖引兵渡淮击魏,大破之,杀获千计。
[7]垣崇祖打败北魏军队以后,担心北魏再来侵犯淮水北岸地区,便将下崐蔡戍迁移淮东地区。不久,北魏军队果然前来,准备攻打下蔡,得知下蔡迁移到内地以后,便打算铲平下蔡旧城。己酉(十九日),垣崇祖率领军队渡过淮水,进击北魏,将北魏打得大败,杀死和捉获得兵员数以千计。
[8]晋、宋之际,荆州刺史多不领南蛮校尉,别以重人居之。豫章王嶷为荆、湘二州刺史,领南蛮。嶷罢,更以侍中王奂为之,奂固辞,曰:“西土戎烬之后,痍毁难复。今复割撤太府,制置偏校,崇望不足助强,语实交能相弊。且资力既分,职司增广,众劳务倍,文案滋烦,窃以为国计非允。”癸丑,罢南蛮校尉官。
[8]在晋、宋时期,荆州刺史往往并不兼任南蛮校尉,朝廷另外委派重要官员担任此职。豫章王萧嶷担任荆、湘两州刺史的时候,却兼任了南蛮校尉的职务。萧嶷罢职以后,高帝又让侍中王奂出任两州刺史兼南蛮校尉,王奂再三推辞着说:“西部疆土在经受战火以后,遭到的破坏已经难以恢复。现在,朝廷又要分散州郡长官的权力,去设置一些偏将。推重大臣的名望不足以增强实力,说到实际的情况却能够造成弊病。何况物资与权力分散以后,职能部门就增多了,大家的劳务必须成倍增加,公文案卷愈加繁复。我个人认为若为国家利益着想,这种做法并不允当。”癸丑(二十三日),高帝取消了南蛮校尉的建置。
[9]三月,辛酉朔,魏主如肆州;已巳,还平城。
9]三月,辛酉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前往肆州。己巳,孝文帝返回平城。
[10]魏法秀之乱,事连兰台御史张求等百余人,皆以反法当族。尚书令王睿请诛首恶,宥其余党。乃诏:“应诛五族者,降为三族;三族者,门诛;门诛,止其身。”所免千余人。
[10]北魏法秀作乱的事情,牵连到兰台御史张求等一百多人,按照有关谋反的刑法全部应当灭族。尚书令王睿请求只诛杀罪魁祸首,而宽恕法秀残余的党羽。于是,孝文帝颁诏说:“应当诛灭五族的,降为诛灭三族;应当诛灭三族的,降为诛灭全家;应当诛灭全家的,只诛灭本人。”因此幸免的有一千多人。
[11]夏,四月,已亥,魏主如方山。冯太后乐其山川,曰:“他日必葬我于是,不必山陵也。”乃为太后作寿陵,又建永固石室于山上,欲以为庙。
[11]夏季,四月,己亥(初十),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冯太后喜爱这里山青水秀,便说:“将来一定要把我安葬在此地,不一定要把我合葬在先帝的陵寝中。”于是,孝文帝为冯太后预修陵墓,又在方城山上修建永固石室,准备用作陵庙。
[12]桓标之等有众数万,寨险求援;庚子,诏李安民督诸将往迎之,又使兖州刺史周山图自淮入清,倍道应接。淮北民桓磊破魏师于抱犊固。李安民赴救迟留,标之等皆为魏所灭,余众得南归者尚数千家;魏人亦掠三万余口归平城。
[12]南齐桓标之等人拥有好几万兵马,在险要处安营扎寨,向朝廷请求援助。庚子(十一日),高帝命令李安民督统各位将领前去迎接桓标之等人,还让兖州刺史周山图由淮水转入清水,兼程赶路,前去接应。淮水北岸百姓桓磊在抱犊固打败北魏军队。李安民前去救援,行动缓慢,桓标之等人全部被北魏消灭,得以返回南方的残余百姓仍然有好几千家。北魏人也虏掠了三万多人,送回平城。
[13]魏任城康王云卒。
[13]北魏任城康王拓跋云去世。
[14]五月,壬戌,邓至王像舒遣使入贡于魏。邓至者,羌之别种,国于宕昌之南。
[14]五月,壬戌(初三),邓至王像舒派遣使者向北魏进贡。邓至是羌人的一个分支,在宕昌南面建立国家。
[15]六月,壬子,大赦。
[15]六月,壬子(二十四日),南齐大赦。
[16]甲辰,魏中山宣王王睿卒。睿疾病,太皇太后、魏主屡至其家视疾。及卒,赠太宰,立庙于平城南。文士为睿作哀诗及诔者百余人,及葬,自称亲姻、义旧,哭送者千余人。魏主以睿子中散大夫袭代睿为尚书令,领吏部崐曹。
[16]甲辰(十六日),北魏中山宣王王睿故去,在王睿患病期间,太皇太后和孝文帝多次到他家中探望病情。及至王睿故去,朝廷追赠他为太宰,在平城南面设置陵庙,为王睿撰写哀诗与诔文的文学之士有一百多人。到了安葬王睿的时候,自称是王睿的姻戚、故旧,穿着丧服哭泣送葬的,有一千多人。孝文帝让王睿的儿子中散大夫王袭代替王睿担任尚书令,总领吏部各曹。
[17]戊午,魏封皇叔简为齐郡王,猛为安丰王。
[17]戊午(三十日),北魏孝文帝将皇叔拓跋简封为齐郡王,将拓跋猛封为安丰王。
[18]秋,七月,已未朔,日有食之。
[18]秋季,七月,己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19]上使后军参军车僧朗使于魏。甲子,僧朗至平城。魏主问曰:“齐辅宋日浅,何故遽登大位?”对曰:“虞、夏登庸,身陟元后,魏、晋、匡辅,贻厥子孙,时宜各异耳。”
[19]南齐高帝让后军参军车僧朗出使北魏。甲子(初六),车僧朗来到平城。孝文帝问道:“齐辅佐宋的时间很短,能够突然登上帝位,是何道理?”车僧朗回答说:“虞舜、夏禹登位称帝,是自身上升为天子。魏、晋辅佐前朝,是将帝位留给子孙后代。这是适应各自不同的时势而已。”
[20]辛酉,柔然别帅他稽帅众降魏。
[20]辛酉(初三),柔然别帅他稽率领本部归降北魏。
[21]杨文弘遣使请降,诏复以为北秦州刺史。先是,杨广香卒,其众半奔文弘,半奔梁州。文弘遣杨後起进据白水。上虽授以官爵,而阴敕晋寿太守杨公则使伺便图之。
[21]北魏杨文弘派遣使者前来请求归降,南齐高帝颁诏重新任命他为北秦州刺史。此前,杨广香故去,他的部下一半投奔杨文弘,一半投奔梁州。杨文弘派遣杨后起进军占领了白水。虽然高帝授给杨文弘官职爵位,但是暗中又敕令晋寿太守杨公则寻找方便的时机,设法除掉杨文弘。
[22]宋升明中,遣使者殷灵诞、苟昭先如魏,闻上受禅,灵诞谓魏典客曰:“宋、魏通好,忧患是同。宋今灭亡,魏不相救,何用和亲!”及刘昶入寇,灵诞请为昶司马,不许。九月,庚午,魏阅武于南郊,因宴群臣;置车僧朗于灵诞下,僧朗不肯就席,曰:“灵诞昔为宋使,今为齐民。乞魏主以礼见处。”灵诞遂与相忿詈。刘昶赂宋降人解奉君于会刺杀僧朗,魏人收奉君,诛之;厚送僧朗之丧;放灵诞等南归。及世祖即位,昭先具以灵诞之语启闻,灵诞坐下狱死。
[22]刘宋升明年间,顺帝派遣使者殷灵诞、苟昭先前往北魏。得知南齐高帝接受帝位禅让以后,殷灵诞便对北魏的典客官说:“宋、魏通问修好,一方的忧患就是另一方的忧患。现在宋朝灭亡了,魏朝却不肯相救,两国和睦相亲还有什么用处!”及至刘昶前来侵犯南齐,殷灵诞请求担任刘昶的司马,刘昶没有答应。九月,庚午(十三日),北魏在平城南郊检阅兵马,因而设宴招待群臣。北魏将车僧朗的座次安置在殷灵诞的下首,车僧朗不肯入席,他说:“过去殷灵诞是宋朝的使者,现在却成了齐国的平民。我请求魏国皇帝按照礼节对待我。”于是殷灵诞与他愤怒地相互辱骂。刘昶贿赂刘宋朝的降将解奉君,在宴会上刺死车僧朗。北魏方面收捕解奉君,将他杀死,隆重地为车僧朗送葬,将殷灵诞等人放还南朝。及至南齐武帝即位,苟昭先将殷灵诞说的话全部启奏武帝,殷灵诞因此获罪,在牢狱中死去。
[23]辛未,柔然主遣使来聘,与上书,谓上为“足下”,自称曰“吾”,遗上师子皮裤褶,约共伐魏。
[23]辛未(十四日),柔然可汗派遣使者前来南齐通问致意,在给高帝的国书中,称高帝为“足下”,自称为“吾”,向高帝赠送了狮子皮制成的一身骑装,约定共同讨伐北魏。
[24]魏尉元、薛虎子克五固、斩司马朗之,东南诸州皆平。尉元入为侍中、都曹尚书,薛虎子为彭城镇将,迁徐州刺史。时州镇戍兵,资绢自随,不入公库,虎子上表,以为:“国家欲取江东,先须积谷彭城。切惟在镇之兵,不减数万,资粮之绢,人十二匹;用度无准,未及代下,不免饥寒,公私损费。今徐州良田十万馀顷,水陆肥沃,清、汴通流,足以溉灌。若以兵绢市牛,可崐得万头,兴置屯田,一岁之中,且给官食。半兵芸殖,余兵屯戍,且耕且守,不妨捍边。一年之收,过于十倍之绢;暂时之耕,足充数载之食。于后兵资皆贮公库,五稔之后,谷帛俱溢,非直戍卒丰饱,亦有吞敌之势。”魏人从之。虎子为政有惠爱,兵民怀之。会沛郡太守郡安、下邳太守张攀以赃污为虎子所按,各遣子上书,告虎子与江南通,魏主曰:“虎子必不然。”推按,果虚,诏安、攀皆赐死,二子各鞭一百。
[24]北魏尉元与薛虎子攻克五固,斩杀司马朗之,东南各州的变乱全部被平定了。尉元回朝后担任侍中、都曹尚书,薛虎子担任彭城镇将,晋升为徐州刺史。当时,戍守州镇的军队,都是将财物绢帛随军携带,不用上缴官府的仓库。薛虎子上表认为:“既然朝廷准备进取江东地区,就必须首先在彭城贮积谷物。我考虑安置在州镇上的兵力,不少于数万人,充当军资粮饷的绢帛,每人十二匹,由于开支没有准则,士兵们没等到被替换下来,就不能够避免忍饥受冻了,这对于官府与私人说来,都是一种损害和浪费。现在,徐州拥有良田十万多顷,水源充足,土壤肥沃,清水与汴水流经全境,足够灌溉土地的了。倘若用军用的绢帛去购买耕牛,能够买到一万头,用来兴办屯田。在头一年里,可以暂且由官府供应军队的食用。用一半的兵员开荒种地,用其余的兵员屯兵戍守,边耕种,边防守,并不妨碍保卫边疆。而一年的收获,要超过绢帛价值的十倍,短期的耕种,能够满足数年的食需。此后,军用物资要全部贮存在官府的仓库里,五年之后,谷物与绢帛便都会充盈起来,不仅可以使屯戍的士兵丰衣足食,而且会产生消灭敌军的气势。”孝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薛虎子处理政务时恩惠与慈爱兼施,军民都归向于他。适逢沛郡太守邵安与下邳太守张攀贪污的案件由薛虎子按察,邵安与张攀便各自指使儿子上书,控告薛虎子暗通南齐。孝文帝说:“薛虎子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经过追究按察,果然事属虚构,孝文帝便颁诏赐邵安与张攀一律自裁而死,对他们二人的儿子分别笞打一百皮鞭。
[25]吐谷浑王拾寅卒。世子度易侯立。冬,十月,戊子朔,以度易侯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25]吐谷浑王慕容拾寅故去,长子慕容度易侯即位。冬季,十月,戊子朔(初一),南齐高帝任命慕容度易侯为西秦、河二州刺史,封为河南王。
[26]魏中书令高闾等更定新律成,凡八百三十二章;门房之诛十有六,大辟二百三十五,杂刑三百七十七。
[26]北魏中书令高闾等人重新制定新的律令告竣,共有八百三十二章。其中,有关灭门灭族的律令有十六章,有关死刑的律令有二百三十五章,其它各种刑罚的律令有三百七十七章。
[27]初,高昌王阚伯周卒,子义成立;是岁,其从兄首归杀义成自立。高车王可至罗杀首归兄弟,以敦煌张明为高昌王,国人杀明,立马儒为王。
[27]当初,高昌王阚伯周故去,儿子阚义成即位。当年,他的堂兄阚首归杀死阚义成,自立为王。高车王可至罗杀死阚首归兄弟,将敦煌张明立为高昌王,国人又杀死张明,将马儒立为国王。
四年(壬戌、482)
四年(壬戌,公元482年)
[1]春,正月,壬戌,诏置学生二百人,以中书令张绪为国子祭酒。
[1]春季,正月,壬戌(初七),南齐高帝颁诏设置学生二百人,任命中书令张绪为国子祭酒。
[2]甲戌,魏大赦。
[2]甲戌(十九日),北魏大赦。
[3]三月,庚申,上召司徒褚渊、尚书左仆射王俭受遗诏辅太子;壬戌,殂于临光殿。太子即位,大赦。
[3]三月,庚申(初六),南齐高帝召见司徒褚渊和尚书左仆射王俭接受遗诏,辅佐太子。壬戌(初八),高帝在临光殿去世。太子即帝位,宣布大赦。
高帝沉深有大量,博学能文。性清俭。主衣中有玉导,上敕中书曰:“留此正是兴长病源!”即命击碎;仍检按有何导物,皆随此例。每曰:“使我治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
南齐高帝深谋远虑,宽宏大量,学识广博,能写文章,生性朴素节俭。看崐见主衣库中有一个玉导,高帝便敕令中书说:“留着此物,正是滋长一切弊病的根源!”他当即命令将玉导打碎,还检查库中存放着什么奇巧的物品,一概依照这一事例处理。他经常说:“假如我能够有十年时间治理天下,我就能让黄金的价值与泥土相等。”
[4]乙丑,以褚渊录尚书事,王俭为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张敬儿开府仪同三司。丁卯,以前将军王奂为尚书左仆射。庚午,以豫章王嶷为太尉。
[4]乙丑(十一日),南齐任命褚渊为录尚书事,任命王俭为侍中、尚书令,任命车骑将军张敬儿为开府仪同三司。丁卯(十三日),任命前任将军王奂为尚书左仆射。庚午(十六日),任命豫章王萧嶷为太尉。
[5]庚辰,魏主临虎圈,诏曰:“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伤害;既无所益,损费良多,从今勿复捕贡。”
[5]庚辰(二十六日),北魏孝文帝亲临虎圈,颁布诏书说:“虎狼凶猛残暴,捕捉它们的时候,往往要伤害许多人,既没有什么好处,浪费又实在太多。从现在起,不要再捕捉它们进贡。”
[6]夏,四月,庚寅,上大行谥曰高皇帝,庙号太祖。丙午,葬泰安陵。
[6]夏季,四月,庚寅(初六),南齐为已故的皇帝上谥号称高皇帝,庙号称作太祖。丙午(二十二日),高帝被安葬在泰安陵。
[7]辛卯,追尊穆妃为皇后。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长懋为皇太子。丙申,立太子妃王氏。妃,琅邪人也。封皇子闻喜公子良为竟陵王,临汝公子卿为庐陵王,应城公子敬为安陆王,江陵公子懋为晋安王,枝江公子隆为随郡王,子真为建安王,皇孙昭业为南郡王。
[7]辛卯(初七),南齐武帝追尊穆妃为皇后。六月,甲申朔(初一),武帝将南郡王萧长懋立为皇太子。丙申(十三日),武帝立王氏为太子妃。太子妃是琅邪人。武帝还封皇子闻喜公萧子良为竟陵王,临汝公萧子卿为庐陵王,应城公萧子敬为安陆王,江陵公萧子懋为晋安王,枝江公萧子隆为随郡王,萧子真为建安王,皇孙萧昭业为南郡王。
[8]司徒褚渊寝疾,自表逊位,世祖不许。渊固请恳切,癸卯,以渊为司空,领骠骑将军,侍中、录尚书如故。
[8]南齐司徒褚渊卧病不起,自动上表请求退职,武帝没有答应。褚渊恳切地再三请求,癸卯(二十日),武帝任命褚渊为司空,兼任骠骑将军,依然担任侍中、录尚书事。
[9]秋,七月,魏发州郡五万人治灵丘道。
[9]秋季,七月,北魏调集各州郡五万人修筑灵丘道。
[10]吏部尚书济阳江谧,性谄躁,太祖殂,谧恨不豫顾命;上即位,谧又不迁官;以此怨望、诽谤。会上不豫,谧诣豫章王嶷请间,曰:“至尊非起疾,东宫又非才,公今欲作何计?”上知之,使御史中丞沈冲奏谧前后罪恶,庚寅,赐谧死。
[10]南齐吏部尚书济阳人氏江谧,生性谄媚浮躁。高帝去世的时候,江谧因没有接受高帝临终交托遗命而遗憾不已,武帝即位以后,江谧又没有升官,因此他怨恨不满,口出诽谤之言。适逢武帝身患疾病,江谧便前往豫章王萧嶷处请求秘密进言说:“皇上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太子又没有帝王的才具,如今您准备作何打算?”武帝闻讯,指使御史中丞沈冲奏陈江谧历来犯下的罪恶。庚寅(疑误),武帝赐江谧自裁而死。
[11]癸卯,南康文简公褚渊卒,世子侍中贲耻其父失节,服除,遂不仕,以爵让其弟蓁,屏居墓下终身。
[11]癸卯(二十一日),南康文简公褚渊去世。他的长子侍中褚贲为父亲失去节操而深感羞耻,在服丧期满以后,便不再做官。他将爵位让给弟弟褚蓁,终生在褚渊的坟墓旁隐居。
[12]九月,丁巳,以国哀罢国子学。
[12]九月,丁巳(初六),由于高帝的丧事,武帝命令裁撤国子学。
[13]氏王杨文弘卒,诸子皆幼,乃以兄子后起为嗣。九月,辛酉,魏以后起为武都王,文弘子集始为白水太守。既而集始自立为王,后起击破之。
[13]氐王杨文弘故去,由于诸子都还幼小,便让哥哥的儿子杨后起做自己的后嗣。九月,辛酉(初十),北魏任命杨后起为武都王,任命杨文弘的儿子杨集始为白水太守。不久,杨集始自立为氐王,杨后起将他打败。[14]魏以荆州巴、氐扰乱,以镇西大将军李崇为荆州刺史。崇,显祖之舅子也。将之镇,敕发陕、秦二州兵送之,崇辞曰:“边人失和,本怨刺史。今奉诏代之,自然安靖;但须一诏而巳,不烦发兵自防,使之怀惧也。”魏朝从之。崇遂轻将数十骑驰至上洛,宣诏慰谕,民夷帖然。崇命边戍掠得齐人者悉还之,由是齐人亦还其生口二百许人,二境交和,无复烽燧之警。久之,徙兖州刺史。兖土旧多劫盗,崇命村置一楼,楼皆悬鼓,盗发之处,乱击之;旁村始闻者,以一击为节,次二,次三,俄顷之间,声布百里;皆发人守险要。由是盗发,无不擒获。其后诸州皆效之,自崇始也。
[14]由于荆州的巴人与氐人骚扰变乱,北魏任命镇西大将军李崇为荆州刺史。李崇是献文帝拓跋弘舅父的儿子。李崇准备上任的时候,孝文帝敕令调集陕州与秦州两地兵马去护送他,李崇推辞说:“边地的百姓有失和睦,本来是由怨恨当地刺史造成的。现在,我接受诏命去替代那里的刺史,当地百姓自然会安定下来。我只需要一纸诏书就足够了,不心麻烦陛下派兵保护,使当地百姓心怀恐惧。”北魏朝廷听从了他的主张。于是,李崇轻装率领数十人骑马急奔到上洛,宣布诏书,安慰劝导,当地的民户与夷人都心悦诚服。李崇命令边防据点将掳掠来的南齐百姓全部送还,因此南齐方面也将大约二百名俘虏送还北魏,两国边境军民和睦相处,不再发生战事。过了很长时间,李崇被改任为兖州刺史。以往,兖州境内经常出现抢劫的盗匪,李崇命令在每一个村庄都设置一座楼,楼内都悬挂着大鼓。在强盗出现的地方,要猛烈敲打大鼓,最初听到鼓声的邻近村庄,以击敲一下为信号,听到一下鼓声的村庄就击鼓两下,听到鼓声两下的村庄就击鼓三下,不一会儿,鼓声传遍百里,各村庄都派人防守险要地带。从此,只要强盗有所行动,没有不被捉获的。后来,各州都效法这一做法,就是由李崇首创的。
[15]辛未,以征南将军王僧虔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右仆射王奂为湘州刺史。
[15]辛未(二十日),南齐武帝任命征南将军王僧虔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尚书右仆射王奂为湘州刺史。
[16]宋故建平王景素主簿何昌、记室王及所举秀才刘,前后上书陈景素德美,为之讼冤。冬,十月,辛丑,诏听以士礼还葬旧茔。,之弟也。
[16]刘宋已故的建平王刘景素的主簿何昌寓和记室参军王以及他举荐的秀才刘,先后多次上书陈诉刘景素品德高尚,为他讼理冤屈。冬季,二月,辛丑(二十日),武帝颁诏准许他们以士人的礼仪将刘景素重新安葬在原来的坟墓中。刘是刘的弟弟。
[17]十一月,魏高祖将亲祠七庙,命有司具仪法,依古制备牲牢、器服及乐章;自是四时常祀皆举之。
[17]十一月,北魏孝文帝准备亲自祭祀祖先七庙,命令有关部门备办礼仪程式,依照古代的制度置办祭祀用的牲畜、礼器、礼服以及乐章。从此,一年四季中通常的祭祀都按时进行了。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永明元年(癸亥、483)
齐武帝永明元年(癸亥,公元483年)
[1]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辛亥(初二),南齐武帝前往建康南郊祭天,宣布大赦,更改年号为永明。
[2]诏以边境宁晏,治民之官,普复田秩。
[2]南齐武帝颁诏:由于边境安宁,应当普遍恢复各州县官员的田地俸禄。
[3]以太尉豫章王嶷领太子太傅。嶷不参朝务,而常密献谋画,上多从之。
[3]南齐武帝任命太尉豫章王萧嶷兼任太子太傅。萧嶷不肯参与朝廷政务,却经常暗中献计献策,武帝往往听从他的主张。
[4]壬戌,立皇弟锐为南平王,铿为宜都王,皇子子明为武昌王,子罕为南海王。
[4]壬戌(十三日,南齐武帝立皇弟萧锐为南平王,萧铿为宜都王,皇子萧子明为武昌王,萧子罕为南海王。
[5]二月,辛巳,以征虏将军杨炅为沙州刺史、阴平王。
[5]二月,辛巳(初二),南齐武帝任命征虏将军杨炅为沙州刺史,封阴平王。[6]辛丑,以宕昌王梁弥机为河、凉二州刺史,邓至王像舒为西凉刺史。
[6]辛丑(二十二日),南齐武帝任命宕昌王梁弥机为河、凉二州刺史,任命邓至王像舒为西凉州刺史。
[7]宋未,以治民之官六年过久,,及以三年为断,谓之小满;而迁换去来,又不能依三年之制。三月,癸丑,诏,自今一以小满为限。
[7]刘宋末年,因州郡县官每任六年,时间太长,便改成三年一任,称作“小满”。然而,官吏升官改任,来来去去,还是不能够依照三年一任的制度办事。三月,癸丑(初四),南齐武帝颁诏说,从今以后,地方官员一概以三年一任为期限。
[8]有司以天文失度,请禳之。上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我克已求治,思隆惠政;若灾眚在我,禳之何益!”
[8]有关部门认为天体运行失调见于记载,请求禳除灾害。南齐武帝说:“顺应天象,在于实际,而不在于虚文。我克制自己的欲望,谋求为政清明,希望使仁爱政治发扬光大。如果灾难是由我造成的,祭祷祈福又有什么用处!”
[9]夏,四月,壬午,诏:“袁粲、刘秉、沈攸之,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皆命以礼改葬。
[9]夏季,四月,壬午(初四),南齐武帝颁诏说:“虽然袁粲、刘秉和沈攸之没有保持晚节,但是他们最初的忠诚实在是可取的。”命令将三人一律按照礼法另行安葬。
[10]上之为太子也,自以年长,与太祖同创大业,朝事大小,率皆专断,多违制度。信任左右张景真,景真骄侈,被服什物,僭拟乘舆;内外畏之,莫敢言者。
[10]南齐武帝当太子的时候,认为自己年纪已大,并且与高帝一起创立帝业,所以对于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概独断专行,常常违背制度。武帝信任亲信张景真,张景真骄横奢华,所使用的衾被、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都超越本分,可与皇帝使用的器物相比。朝廷内外官员都畏惧他,没有人有胆量就此发表意见。
司空谘议荀伯玉,素为太祖所亲厚,叹曰:“太子所为,官终不知,岂得畏死,蔽官耳目!我不启闻,谁当启者!”因太子拜陵,密以启太祖。太祖怒,命检校东宫。
司空谘议荀伯玉,平时被高帝所亲近厚待,他叹息着说:“太子做的事情,皇上始终难以知晓,难道我能畏惧一死,使皇上受到蒙蔽吗!如果连我都不能够启奏皇上,还会有谁肯得启奏呢!”他趁太子拜谒陵寝的时机,暗中向高帝启奏。高帝大怒,命令审查太子。
太子拜陵还,至方山,晚,将泊舟,豫章王嶷自东府乘飞燕东迎太子,告以上怒之意。太子夜归,入宫,太祖亦停门待之。明日,太祖使南郡王长懋、闻喜公子良宣敕诘责,并示以景真罪状,使以太子令收景真,杀之。太子忧惧,称疾。
太子祭拜陵寝回来,来到方山的时候,天色晚了。太子准备停船靠岸,这时豫章王萧嶷由东府骑着名马飞燕东来迎接太子,将高帝发怒的情形告诉了他。太子连夜返回,进入宫中,高帝也让人别把大门上锁,等他回来。第二天,高帝让南郡王萧长懋和闻喜公萧子良宣布敕书,责问太子,并且向太子出示张景真的罪状,让二人以太子的命令去收捕张景真,将他杀掉。太子忧愁恐惧,称病不起。
月余,太祖怒不解,昼卧太阳殿,王敬则直入,叩头启太祖曰:“官有天下日浅,太子无事被责,人情恐惧;愿官往东宫解释之。”太祖无言。敬则因大声宣旨,装束往东宫,又敕太官设馔,呼左右索舆;太宜了无动意。敬则索衣被太祖,仍牵强登舆。太祖不得已至东宫,召诸王宴于玄圃。长沙王晃捉华盖,临川王映执锥尾扇,闻喜公子良持酒枪,南郡王长懋行酒,太子及豫章王嶷、王敬则自捧酒馔,至暮,尽醉乃还。
过了一个多月以后,高帝的怒气还是没有平息。有一天,高帝卧在太阳殿里,王敬则径直走进来,伏地叩头,向高帝启奏说:“陛下拥有天下,时间还短,太子无故遭受责备,人们担惊受怕。希望陛下前往东宫,消除太子的顾虑。”高帝沉默不语。于是,王敬则大声宣布圣旨,让人们整装前往东宫,又命崐令御厨摆设食品,呼唤周围的人要来轿子,但高帝还是没有一点要动身的意思。王敬则要来衣服,披在高帝的身上,这才勉强把高帝扶上轿子。高帝迫不得已,来到东宫,召集诸王在玄圃宴饮。宴上,长沙王萧晃打着遮阳伞,临川王萧映摇着雉尾扇,闻喜公萧子良端着酒,南郡王萧长懋巡行酌酒劝饮,太子以及豫章王萧嶷、王敬则亲自献上酒食,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大家都喝醉了,这才各自回去。
太祖嘉伯玉忠荩,愈见亲信,军国密事,多委使之,权动朝右。遭母忧,去宅二里许,冠盖已塞路。左率萧景先、侍中王晏共吊之,自旦至暮,始得前。比出,饥乏,气息然,愤悒形于声貌。明日,言于太祖曰:“臣等所见二宫门庭,比荀伯玉宅可张雀罗矣。”晏,敬弘之从子也。
高帝嘉许荀伯玉对自己竭尽忠心,便更加亲近信任他了。对于军队与国家的机密要事,高帝往往委派他去办理,荀伯玉的权力震动了位列朝班右侧的达官显贵。荀伯玉为母亲居丧的时候,在距离他的住宅约有二里地处,道路上已经站满了官吏。左卫率萧景先和王晏一齐前去吊唁,从早晨等到日暮,才得以近前。等到出来以后,两人又饿又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说话的声音,脸上的表情,都流露出内心的愤怒与沮丧。第二天,萧景先与王晏向高帝进言说:“我等所看到的皇子与皇孙两宫的情形,比起荀伯玉的宅邸来,真可谓门可罗雀了。”王晏是王敬弘的侄子。
骁骑将军陈胤叔,先亦白景真及太子得失,而语太子皆云“伯玉以闻”。太子由是深怨伯玉。
骁骑将军陈胤叔,原先也曾禀告过张景真以及太子的过失,但他与太子谈话时却说:“是荀伯玉向皇上报告的。”从此,太子便深深怀恨荀伯玉了。
太祖阴有以豫章王嶷代太子之意;而嶷事太子愈谨,故太子友爱不衰。
高帝暗中本有以豫章王萧嶷取代太子的想法。但是,萧嶷事奉太子更加谨慎,所以太子对他的友爱之情并没有衰减。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亲附太子,会崇祖破魏兵,太祖召还朝,与之密谋。太子疑之,曲加礼待,谓曰:“世间流言,我已豁怀;自今以富贵相付。”崇祖拜谢。会太祖复遣荀伯玉,敕以边事,受旨夜发,不得辞东宫;太子以为不尽诚,益衔之。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肯亲近阿附太子。赶巧垣崇祖打败北魏军队,高帝召他回朝,与他密商大事。于是,太子对他产生了怀疑,对他违心地以礼相待,还对他说:“对于外界流传着的诽谤,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从今以后,我把荣华富贵就托付给你了。”垣崇祖行礼致谢。适逢高帝派遣荀伯玉前来,命令垣崇祖前去处理边疆上的事务。垣崇祖接受圣旨,连夜出发,来不及向太子告别。太子认为垣崇祖对自己不能竭尽忠诚,便愈加怀恨在心了。
太祖临终,指伯玉以属太子。上即位,崇祖累迁五兵尚书,伯玉累迁散骑常侍。伯玉内怀忧惧,上以伯玉与崇祖善,恐其为变,加意抚之。丁亥,下诏诬崇祖招结江北荒人,欲与伯玉作乱,皆收杀之。
高帝在临终以前,手指着荀伯玉,把太子托付给他。武帝即位以后,垣崇祖历经升迁,担任了五兵尚书;荀伯玉历经升迁,担任了散骑常侍。荀伯玉心怀忧虑疑惧。武帝因荀伯玉与垣崇祖交好,担心他们制造变故,便留意安抚他们。丁亥(初九),武帝颁诏诬陷垣崇祖招延结纳长江北岸的亡命之徒,准备与荀伯玉一起作乱,因而将他们二人都收捕杀害了。
[11]庚子,魏主如崞山;壬寅,还宫。
[11]庚子(二十二日),北魏孝文帝前往崞山。壬寅(二十四日),孝文帝返回宫中。
[12]闰月,癸丑,魏主后宫平凉林氏生子恂,大赦。文明太后以恂当为太子,赐林氏死,自抚养恂。
[12]北魏历闰四月,癸丑(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后宫中的平凉人林氏生下儿子拓跋恂,于是宣布大赦。文明太后因拓跋恂应当被立为太子,便赐林氏自裁而死,由自己来抚养拓跋恂。
[13]五月,戊寅朔,魏主如武州山石窟佛寺。
[13]闰五月,戊寅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前往武州山石窟佛寺。
[14]车骑将军张敬儿好信梦;初为南阳太守,其妻尚氏梦一手热如火;及为雍州,梦一胛热;为开府,梦半身热。敬儿意欲无限,常谓所亲曰:“吾妻崐复梦举体热矣。”又自言梦旧村社树高至天,上闻而恶之。垣崇祖死,敬儿内自疑,会有人告敬儿遣人至蛮中货易,上疑其有异志。会上于华林园设八关斋,朝臣皆预,于坐收敬儿。敬儿脱冠貂投地曰:“此物误我!”丁酉,杀敬儿,并其四子。
[14]南齐车骑将军张敬儿非常信梦。当初,张敬儿担任南阳太守的时候,他的妻子尚氏梦里觉着一只手灼热如火;及至他担任雍州刺史的时候,他的妻子梦里觉着肩胛的一边发热;及至他担任开府仪同三司的时候,他的妻子梦里觉着半个身子发热。张敬儿的欲望没有止境,经常对自己亲近的人说:“我的妻子梦里又觉着全身发热了。”张敬儿又说自己梦见家乡村庄中社庙旁的树木高耸入云。武帝得知消息以后就讨厌他了。垣崇祖死后,张敬儿认为自己已经遭到怀疑。适逢有人告发张敬儿派人到蛮人中间进行贸易,武帝怀疑他这是怀有叛变的意图。恰巧赶上武帝在华林园中设置八关斋,朝廷百官都去参加斋会,武帝便在座席上收捕了张敬儿。张敬儿摘下朝冠,将朝冠上的貂尾丢在地上说:“就是这个东西把我害了!”丁酉(二十日)武帝杀掉张敬儿和他的四个儿子。
敬儿弟恭儿,常虑为兄祸所及,居于冠军,未常出襄阳,村落深阻,墙垣重复。敬儿每遣信,辄上马属,然后见之。敬儿败问至,席卷入蛮;后自出,上恕之。
张敬儿的弟弟张恭儿,经常担心哥哥一旦招致祸殃,自己会受到连累。他住在冠军县,从来不曾去过襄阳。他安身的村落山深水阻,居住的房舍墙垣重重。每当张敬儿送来书信的时候,张恭儿总是翻身上马,佩戴好收藏弓箭的器具,然后才肯会见送信人。张敬儿被杀的音讯传来以后,张恭儿全家进入蛮人居住地区。后来,张恭儿自动返回,齐武帝宽恕了他。
敬儿女为征北谘议参军谢超宗子妇,超宗谓丹杨尹李安民曰:“‘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城;’尹欲何计!”安民具启之。上素恶超宗轻慢,使兼御史中丞袁彖奏弹超宗,丁己,收付廷尉,徙越,于道赐死。以彖语不刻切,又使左丞王逡之奏弹彖轻文略奏,挠法容非,彖坐免官,禁锢十年。超宗,灵运之孙;彖,之弟子也。
张敬儿的女儿是征北谘议参军谢超宗的儿媳,谢超宗对丹阳尹李安民说:“‘往年杀了韩信,今年又杀了彭越,’,您准备做何打算呢?”李安民启奏了他所有的言论。武帝素来就讨厌谢超宗轻浮骄慢,便让兼御史中丞袁彖上奏弹劾谢超宗。丁巳(初十),齐武帝命令收捕谢超宗,交付给廷尉讯审,把他贬放越,在中途便赐他自裁而死。由于袁彖检举用语不够严厉苛刻,齐武帝又让左丞王逡之上奏弹劾袁彖为文避重就轻,上奏疏略,败坏法度,宽容罪犯,袁彖因此获罪,免除官职,软禁十年,不许录用。谢超宗是谢灵运的孙子。袁彖是袁弟弟的儿子。
[15]秋,七月,丁丑,魏主及太后如神渊池;甲申,如方山。
[15]秋季,七月,丁丑(初一),北魏孝文帝和太后前往神渊池。甲申(初八),二人前往方山。
[16]魏使假员外散骑常侍顿丘李彪来聘。
[16]北魏派遣假员外散骑常侍顿丘人李彪前来南齐通问修好。
[17]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固辞开府,谓兄子俭曰:“汝任重于朝,行登三事;我若复有此授,乃是一门有二台司,吾实惧焉。”累年不拜,上乃许之,戊戌,加僧虔特进。俭作长梁斋,制度小过,僧虔视之,不悦,竟不入户;俭即日毁之。
[17]南齐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坚决辞让开府仪同三司一职,他对侄子王俭说:“你在朝廷中担负着重任,即将成为三公,如果我再接受这一任命,便是一家人中出现了两个宰相,我实在后怕得很哩。”接连几年,王僧虔都没有接受任命,武帝这才答应下来。戊戌(二十二日),武帝加授王僧虔为特进。王俭营建了一座横梁跨度很大的书斋,稍微超过了有关规定,王僧虔看到以后,很不高兴,竟然没有进门,王俭当天便将书斋拆毁了。
初,王弘与兄弟集会,任子孙戏适。僧达跳下地作虎子;僧绰正坐,采蜡烛珠为凤皇,僧达夺取打坏,亦复不惜;僧虔累十二博棋,既不坠落,亦不重作。弘叹曰:“僧达俊爽,当不减人,然恐终危吾家;僧绰当以名义见美;僧虔必为长者,位至公台。”已而皆如其言。当初,王弘与兄弟们在一起聚会,任凭儿孙游戏自适。王僧达跳下地来,装扮成小老虎的模样。王僧绰端正地坐着,用烛花做成一个凤凰,王僧达把凤凰抢过去打坏了,他也不感到可惜。王僧虔却把十二个棋子累在一起,棋子既不倒落,也不用重累两次。王弘叹息着说:“僧达才华出众,性情豪爽,应当说并不比别人差。但是,我担心他终究会给我家带来危难。僧达会凭着自己的名声与品行而受到赞誉。僧虔肯定是一个谨厚长者,会成为三公宰相。”后来,王僧达、王僧绰、王僧虔三人的结局,果然和他预言的完全一样。
[18]八月,庚申,骁骑将军王洪范自柔然还,经涂三万余里。
[18]八月,庚申(十四日),骁骑将军王洪范从柔然返回,经历的途程有三万多里。
[19]冬,十月,丙寅,遣骁骑将军刘缵聘于魏,魏主客令李安世主之。魏人出内藏之宝,使贾人鬻之于市。缵曰:“魏金玉大贱,当由山川所出。”安世曰:“圣朝不贵金玉,故贱同瓦砾。”缵初欲多市,闻其言,内惭而止。缵屡奉使至魏,冯太后遂私幸之。
[19]冬季,十月,丙寅(二十一日),南齐武帝派遣骁骑将军刘缵向北魏通问修好。北魏主客令李安世主持接待他。北魏方面把内宫收藏的珠宝拿出来,让商人在市肆中出售。刘缵说:“魏国的金银珠玉价格极低,这恐怕是由于北魏本土出产这些东西吧。”李安世说:“我朝并不看重金银珠玉,所以它们的价格贱得如同瓦砾。”刘缵原来准备多买一些北魏的珠宝,听到李安世这一席话以后,深感惭愧,便不再买了。刘缵屡次奉命出使,前往北魏,北魏冯太后于是与他私通。
[20]十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20]十二月,乙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21]癸丑,魏始禁同姓为婚。
[21]癸丑(初九),北魏开始禁止同姓通婚。
[22]王俭进号卫将军,参掌选事。
[22]南齐王俭晋升官职名号为卫将军,参与执掌选拔官吏的事务。
[23]是岁,省巴州。
[23]本年,南齐撤销巴州的建置。
[24]魏秦州刺史于洛侯,性残酷,刑人必断腕,拔舌,分悬四体。合州惊骇,州民王元寿等一时俱反。有司劾奏之,魏主遣使至州,于洛侯常刑人处宣告吏民,然后斩之。
[24]北魏秦州刺史于洛侯,生性残酷,杀人的时候,总是要砍断手腕,割去舌头,支解四肢,分别悬挂示众。全州官民担惊受怕,州中平民王元寿等人一下子全都起来反抗。有关部门上奏弹劾于洛侯,孝文帝派遣使者来到秦州,在于洛侯经常杀人的地方,向官吏与百姓宣布朝廷的决定,然后便将于洛侯斩杀了。
齐州刺史韩麒麟,为政尚宽,从事刘普庆说麒麟曰:“公杖节方夏,而无所诛斩,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罚所以上恶,仁者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又何诛乎!若必断斩然后可以立威,当以卿应之!”普庆惭惧而起。
齐州刺史韩麒麟,处理政务,推尚宽和,从事刘普庆劝韩麒麟说:“您身为国家镇守一方的长官,却从来不肯杀人,您将用什么来显示威严呢!”韩麒麟说:“刑罚是用来制止犯罪的,有仁受之心的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刑罚。现在,百姓没有触犯法令,我凭什么杀人呢?倘若必须问斩杀人才能够树立声威,那就由你做起吧!”刘普庆愧畏交加,起身离去。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六卷(回目录)
齐纪二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二年(甲子、484)
齐纪二 齐武帝永明二年(甲子,公元484年)
[1]春,正月,乙亥,以后将军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竟陵王子良为护军将军兼司徒,领兵置佐,镇西州。子良少有清尚,倾意宾客,才隽之士,皆游集其门。开西邸,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记室参军范云、萧琛、乐安任、法曹参军王融、卫军东阁祭酒萧衍、镇西功曹谢步兵校尉沈约、扬州秀才吴郡陆,并以文学,尤见亲待,号曰八友。法曹参军柳恽、大学博士王僧孺、南徐州秀才济阳江革、尚书殿中郎范缜、会稽孔休源亦预焉。琛,惠开之从子;恽,元景之从孙;融,僧达之孙;衍,顺之之子;,述之孙;约,璞之子;僧孺,雅之曾孙;缜,云之从兄也。
[1]春季,正月,乙亥(初二),南齐朝廷任命后将军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竟陵王萧子良为护军将军兼司徒,统领军队,设置辅佐官员,镇守西州。萧子良很小就有清高的品格,他喜欢结交朋友,有才能的士大夫都聚集在他的门下。萧子良建造他西郊的住宅,将聚集起来的许多古代器物、服饰放在里面。记室参军范云、萧琛、乐安人任、法曹参军王融、卫军东阁祭酒萧衍、镇西功曹谢眺、步兵校尉沈约和扬州秀才吴郡人陆等,都在辞章修养上很有造诣,尤其受到萧子良的厚待,号称八友。另外,法曹参军柳恽、太学博士王僧孺、南徐州秀才济阳人江革、尚书殿中郎范缜和会稽人孔休源,也都是萧子良的朋友。萧琛是萧惠开的侄子。柳恽是柳元景的侄孙。王融是王僧达的孙子。萧衍是萧顺之的儿子。谢眺是谢述的孙子。沈约是沈璞的儿子。王僧孺是王雅的曾孙。范缜是范云的堂兄。
子良笃好释氏,招致名僧,讲论佛法,道俗之盛,江左未有。或亲为众僧赋食、行水,世颇以为失宰相体。
萧子良笃信佛教,他延请许多高僧讲论佛法,佛教之盛行,在江左一带还从来没有过。有时,萧子良还亲自给和尚们端饭送水,世间都认为他有失宰相体统。
范缜盛称无佛。子良曰:“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贵、贫贱?”缜曰:“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散:或拂帘幌坠茵席之上,或关篱墙落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子良无以难。缜又著《神灭论》,以为:“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刀;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哉!”此论出,朝野喧哗,难之终不能屈。太原王琰著论讥缜曰:“呜呼范子!曾不知其先祖神灵所在!”欲以杜缜后对。缜对曰:“呜呼王子!知其先祖神灵所在而不能杀身以从之!”子良使王融谓之曰:“以卿才美,何患不至中书郎;而故乖刺为此论,甚可惜也!宜急毁弃之。”缜大笑曰:“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书郎邪!”
范缜大谈世上没有佛。萧子良说:“如果你不相信困果报应,那么,为什么世上会有贫贱、富贵之分?”范缜说:“人生在世,就像树上的花朵一样,同时生长又都随风飘散,有的掠过竹帘帷幕落到了床褥上,有的越过篱笆围墙落在了粪坑里。落到床褥之上的好比是殿下您,落到粪坑里的就是我了。虽然我们之间贵贱迥异,但因果报应究竟在何处呢?”萧子良听后,无言以对。范缜又写了《神灭论》,他认为:“形体,是精神的本质;精神则是形体的表现和产物。精神对于形体来说,就好像锋刃与刀,从未听说过有刀失而刃在的道理,那么,怎么会有形体消亡了而精神却还存在的事情呢?”这一理论一提出,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屡加诘难,最终也没能使范缜屈服。太原人王琰,写文章讥讽范缜说:“呜呼范子!竟然不知道他祖先的神灵在什么地方!”王琰想以此堵住范缜的嘴。范缜却回答他说:“呜呼王子!知道他祖先的神灵在什么地方,却不肯杀身随之同去!”萧子良派王融劝范缜说:“凭着你这样的才华,还愁什么当不上中书郎,却故意发表这种荒谬偏激的言论,实在是令人太遗憾了。你应该赶快毁掉并放弃这些文章。”范缜一听,大笑说:“假使让我范缜出卖我的理论,去换取官职,那么,我早已做到尚书令、仆射了,何止是一个中书郎!”
萧衍好筹略,有文武才干,王俭深器异之,曰:“萧郎出三十,贵不可言。”萧衍做事喜欢运筹谋略。他文武全才,王俭非常器重他,对他的才能惊异不止。王俭曾说:“萧郎刚刚年过三十,实在是贵不可言啊!”
[2]壬寅,以柳世隆为尚书左仆射,丹杨尹李安民为右仆射,王俭领丹杨尹。
[2]壬寅(二十九日),南齐朝廷任命柳世隆为尚书左仆射,任命丹杨尹李安民为右仆射,任命王俭兼领丹杨尹。
[3]夏,四月,甲寅,魏主如方山;戊午,还宫;庚申,如鸿池;丁卯,还宫。
[3]夏季,四月,甲寅(十二日),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戊午(十六日),返回宫中。庚申(十八日),又前往鸿池,丁卯(二十五日),返回宫中。
[4]五月,甲申,魏遣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4]五月,甲申(十二日),北魏派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访。
[5]六月,壬寅朔,中书舍人吴兴茹法亮封望蔡男。时中书舍人四人,各住一省,谓之“四户”,以法亮及临海吕文显等为之;既总重权,势倾朝廷,守宰数迁换去来,四方饷遗,岁数百万。法亮尝于众中语人曰:“何须求外禄!此一户中,年办百万。”盖约言之也。后因天文有变,王俭极言“文显等专权徇私,上天见异,祸由四户。”上手诏酬答,而不能改也。
[5]六月,壬寅朔(初一),南齐中书舍人吴兴人茹法亮,被封为望蔡男。此时共有四位中书舍人,被分别派驻各省,称为四户,分别由茹法亮和临海人吕文显等人担任。他们总揽大权,声势超过了朝廷其他文武官员,地方官不断来去调换,四面八方给他们送的礼物,一年就达几百万之多。茹法亮曾经当众对人说:“何必一定要求得外任官的俸禄。就在这一户里,一年就可弄到一百万。”他所说的一百万也不过是个大概的数目。后来,天象星辰发生了变化,王俭坚决认为:“吕文显等人专断独行,徇私舞弊。所以,苍天出现异变,这一灾难出自四户。”南齐武帝亲自写诏酬答王俭,却不能改变这种现状。
[6]魏旧制: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斛;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所调各随土之所出。丁卯,诏曰:“置官班禄,行之尚矣;自中原丧乱,兹制中绝。朕宪章旧典,始班俸禄。户增调帛三匹,谷二斛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增调外帛二匹。禄行之后,赃满一匹者死。变法改度,宜为更始,其大赦天下。”
[6]北魏旧制规定:每年户调为二匹布帛,二斤棉絮,一斤丝,二十斛谷米。另外,又增缴一匹二丈的布帛,存入本州州库,用来供应户调的需要。各州所征调的物品,可以按照本地所出产的缴纳。丁卯(二十六日),孝文帝下诏说:“设置官吏,发放俸禄,很早就已开始实行,自从中原战乱,这一制度才开始中断。朕依照旧有的典章制度,开始颁赐官吏们的俸禄。所以,每户户调应增缴三匹帛,二斛九斗谷米,作为官员们的棒禄。再增收二匹户调以外的帛。俸禄制度实行以后,贪赃达一匹布帛的处死,改变法令制度,应该作为新的开始,为此下令实行大赦。”
[7]秋,七月,甲申,立皇子子伦为巴陵王。
[7]秋季,七月,甲申(十三日),立皇子萧子伦为巴陵王。
[8]乙未,魏主如武州山石窟寺。
[8]乙未(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孝文帝前往武州山石窟寺。
[9]九月,魏诏,班禄以十月为始,季别受之。旧律,枉法十匹,义赃二十匹,罪死;至是,义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仍分命使者,纠按守宰之贪者。
[9]九月,北魏下诏,官员们的俸禄制度,从本年十月开始实行,每个季度发放一次。以前的法律规定,贪污十匹布帛,受贿二十匹布帛的人,一律处以死刑。到现在,凡是受贿一匹布帛的,以及贪污无论多少,都处以死刑。朝廷仍然分别派出检查官,到各地巡视纠举有贪污行为的地方官。
秦、益二州刺史恒农李洪之以外戚贵显,为治贪暴,班禄之后,洪之首以赃败,魏主命锁赴平城,集百官亲临数之;犹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自余守宰坐赃死者四十余人。受禄者无不局,赇赂殆绝。然吏民犯他罪者,魏主率宽之,疑罪奏谳多减死徙边,岁以千计。都下决大辟,岁不过五六人;州镇亦简。
秦、益二州刺史恒农人李洪之自恃皇亲国戚,身分显贵,为官残暴,贪赃枉法。实行俸禄制度后,李洪之因贪污事露,第一个就被揭发出来。孝文帝下崐令给李洪之上戴上手铐脚镣,押赴平城;然后,召集文武百官,亲自历数他的罪状。由于他是朝廷大臣,允许他在家里自杀。其余有贪污受贿罪的地方官大约有四十多人,也全都处以死刑。那些接受过贿赂的人,无不恐慌害怕,行贿受贿的事,几乎被杜绝了。然而,官吏和老百姓犯了其他罪时,孝文帝大都宽大处理。对缺少确凿证据的罪犯上报审核,多半免除死刑而流放到边疆,这种情况,每年都数以千计。由朝中法司判处死刑的,一年也超不过五六个人,州郡、边镇就更少了。
久之,淮南王佗奏请依旧断禄,文明太后召群臣议之。中书监高闾以为:“饥寒切身,慈母不能保其子。今给禄,则廉者足以无滥,贪者足以劝慕;不给,则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淮南之议,不亦谬乎!”诏从闾议。
很久以后,淮南王拓跋佗奏请仍按旧制,停止向官员发放俸禄。太皇太后冯氏召集文武百官讨论这件事。中书监高闾认为:“自身深感饥寒交迫,慈母却不能保护她的孩子。如今,发放俸禄,廉洁的官吏更加清白而对于那些贪官污吏也足以改过为善。停止发放俸禄,贪官污吏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廉洁的人却不能维持生计。淮南王的建议,岂不是荒唐吗?”朝廷颁诏采纳高闾的建议。
闾又上表,以为:“北狄悍愚,同于禽兽。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深入。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业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赍资粮而饮食自足,是以历代能为边患。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请依秦、汉故事,于六镇之北筑长城,择要害之地,往往开门,造小城于其侧,置兵捍守。狄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必惩艾。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一夫一月之功可城三步之地,强弱相兼,不过用十万人,一月可就;虽有暂劳,可以永逸。凡长城有五利:罢游防之苦,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待劳,三也;息无时之备,四也;岁常游运,永得不匮,五也。”魏主优诏答之。
接着,高闾再次上疏朝廷,认为:“北狄凶悍愚昧,如同禽兽。他们所擅长的是在野外作战却不擅于攻城。如果我们利用北狄的短处,遏止它的长处,那么,北狄人数再多也不会成为我们的祸患,即使攻来也无法深入我们的国境。况且,北狄人都是散居在旷野沼泽地带,他们总是跟着河水和绿草不断迁移,打仗时,他们可以带着全部家人财产一起战斗,而撤退时又可以连同家畜一块儿逃走,用不着携带粮食,饮食可以自给自足,因此历代成为中原国家边患。朝廷在北方的六个重镇,使兵力分散。敌人的数目一旦超过我们一倍,镇将就不敢迎战。他们却可以互相援引围攻我方的重镇,这样,敌人就很难制服。因而,我请求依照秦、汉时期的边防策略,在六镇以北,修筑长城,选择关键地方开辟城门,在旁边再另修建一个小城,派兵守卫。狄人既不会攻城,在荒凉的郊野上也抢不到什么东西,他们的马把青草吃光就会撤走,定会受到惩罚。估计六个重镇的防线,东西不超过一千里,一个男子一个月的功夫,就可以筑起三步长的城墙,即便把强壮老弱劳力加在一起,所用劳力也不会超过十万人,一个月就能完成。虽然暂时辛苦劳累,却可以得到永久的安宁。兴筑长城有五种好处:第一,可以免除边防军巡逻的辛苦;第二,不用担心北方部落利用放牧的机会前来虏掠抢劫;第三,可以登上长城观察敌人的动静,以逸待劳;第四,免除平日无休止的戒备状态;第五,一年四季都可以将粮秣运往边塞,使要塞的物资永不匮乏。”孝文帝特地颁下诏令,表扬赞同这一建议。
[10]冬,十月,丁巳,以南徐州刺史长沙王晃为中书监。初,太祖临终,以晃属帝,使处于辇下或近藩,勿令远出。且曰:“宋氏若非骨肉相残,他族岂得乘其弊!汝深诫之!”旧制:诸王在都,唯得置捉刀左右四十人。晃好武饰,及罢南徐州,私载数百人仗还建康,为禁司所觉,投之江水。帝闻之,大怒,并纠以法,豫章王嶷叩头流涕曰:“晃罪诚不足宥;陛下当忆先朝念晃。”帝亦垂泣,由是终无异意,然亦不被亲宠。论者谓帝优于魏文,减于汉明。
[10]冬季,十月,丁巳(十八日),南齐任命南徐州刺史、长沙王萧晃为中书监。当初,高帝临终前,将萧晃托付给武帝,特别嘱咐,要让萧晃留在京城中或京城附近任官,不要派他去边远的地方。又说:“宋氏如果不是亲骨肉之间互相残杀,外姓人怎么会有可乘之机?你们应该深以为戒!”旧制规定:亲王们在京都时,只可以带四十名武装侍卫。萧晃喜欢武士的威仪,离开南徐崐州时,他私下带着几百件个人用的武器返回建康,被负责防禁的部门发觉,扔进了长江。武帝闻知勃然大怒,打算将萧晃绳之以法。豫章王萧嶷叩头哭泣说:“萧晃的罪过,诚然不可以宽恕。陛下该想想父王对萧晃的恩爱。”武帝也低下头哭了,从此,武帝对萧晃不再有杀机,也没有信任和宠爱。议论朝事的人都说,武帝要比魏文帝曹丕好些,但不如东汉明帝刘庄。
武陵王晔多材艺而疏悻,亦无宠于帝。尝侍宴,醉伏地,貂抄肉。帝笑曰:“肉污貂。”对曰:“陛下爱羽毛而疏骨肉。”帝不悦。晔轻财好施,故无蓄积;名后堂山曰“首阳”盖怨贫薄也。
武陵王萧晔多才多艺,但性情直率,也得不到武帝的宠爱。有一次,他参加皇宫御宴,大醉倒地,帽子边上的貂尾都沾上了肉汤。武帝笑着说:“肉汤把你的貂尾都弄脏了。”萧晔回答说:“陛下您喜爱这些羽毛,却疏远亲生骨肉。”武帝很不高兴。萧晔把钱财看得很轻,喜欢施舍。所以,他自己没有积蓄。他把后堂山叫做“首阳山”,就是抱怨自己生活贫困以及武帝薄情。
[11]高丽王琏遣使入贡于魏,亦入贡于齐。时高丽方强,魏置诸国使邸,齐使第一,高丽次之。
[11]高句丽国王高琏,派使节向北魏进贡,同时也向南齐进贡。此时,高句丽王国正处于强盛时期,北魏安置各国使节住所,南齐使节排在第一位,接着就是高句丽了。
[12]益州大度獠恃险骄恣,前后刺史不能制。及陈显达为刺史,遣使责其租赕。獠帅曰:“两眼刺史尚不敢调我,况一眼乎!”遂杀其使。显达分部将吏,声言出猎,夜,往袭之,男女无少长皆斩之。
[12]益州大度獠人自恃占据险峻,骄横狂暴、为所欲为,朝廷先后派去了许多刺史,但都不能制服他们。等到陈显达接任益州刺史,他派遣官差去催缴田赋捐税,獠族首领说:“长着两只眼睛的刺史都不敢要我缴纳租调,何况这个独眼刺史。”于是,杀掉了陈显达派去的官差。陈显达分别安排将领官吏,声称出去打猎,夜里,突然发动袭击,将大度獠地区的男女老幼全部斩杀了。
晋氏以来,益州刺史皆以名将为之。十一月,丁亥,帝始以始兴王鉴为督益·宁诸军事、益州刺史,征显达为中护军。先是,劫帅韩武方聚党千余人断流为暴,郡县不能禁。鉴行至上明,武方出降,长史虞等咸请杀之。鉴曰:“杀之失信,且无以劝善。”乃启台而宥之,于是巴西蛮夷为寇暴者皆望风降附。鉴时年十四,行至新城,道路籍籍,云“陈显达大选士马,不肯就征。”乃停新城,遣曲签张昙皙往观形势。俄而显达遣使诣鉴,咸劝鉴执之。鉴曰:“显达立节本朝,必自无此。”居二日,昙皙还,具言“显达已迁家出城,日夕望殿下至。”于是乃前。鉴喜文学,器服如素士,蜀人悦之。
自从东晋以来,益州刺史都是由著名的将领来担任的。十一月,丁亥(十八日),武帝任命始兴王萧鉴为督益、宁诸军事,益州刺史。调陈显达返回建康,任中护军。当初,劫盗头目韩武方聚集一千多名党羽,截断水源,横行霸道,地方官府无法阻止。萧鉴赴任走到上明时,韩武方向萧鉴投降,长史虞等人都请求萧鉴杀掉他,萧鉴说:“杀了韩武方,就失去了信用,也无法规劝别人改过从善。”于是,向朝廷报告,饶恕韩武方。因此,巴西一带从事抢掠的残暴、愚昧的蛮夷也都闻风投降。萧鉴这年正好十四岁,当他继续进发,走到新城时,路上纷纷传言,说:“陈显达正大肆征兵买马,不肯接受朝廷征召。”萧鉴在新城站下,并派典签张昙皙前去观察形势。不久,陈显达派来的使者来到萧鉴停留处,手下人都劝萧鉴逮捕使者。萧鉴却说:“陈显达高风亮节,尽心效忠朝廷,一定不会有这种事。”过了两天,张昙皙返回,陈说:“陈显达已带领全家人离城,早晚都希望殿下能到达。”于是,萧鉴才继续赶路。萧鉴喜欢文学,他所使用的器具和服饰都和普通士大夫一样,因此,蜀地人民都非常高兴。
[13]乙未,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13]乙未(二十六日),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人,前来南齐访问。
[14]是岁,诏增豫章王嶷封邑为四千户。宋元嘉之世,诸王入斋阁,得白服、裙帽见人主;唯出太极四厢,乃备朝服。自后此制遂绝。上于嶷友爱,宫中曲宴,听依元嘉故事。嶷固辞不敢,唯车驾至其第,乃白服、乌纱帽以侍宴。至于衣服、器用制度,动皆陈启,事无专制,务从减省。上并不许。嶷常虑盛满,求解扬州,以授竟陵王子良。上终不许,曰:“毕汝一世,无所多言。崐”嶷长七尺八寸,善修容范,文物卫从,礼冠百僚,每出入殿省,瞻望者无不肃然。
[14]这年,武帝颁下诏令,命令将豫章王萧嶷的封邑增加到四千户人家。刘宋元嘉时代,亲王进入宫内的斋阁内,可以穿白色便服、裙子,戴高帽拜见皇帝,只有到太极殿四个厢房时,才穿正式官服。元嘉以后,这种制度也就取消了。武帝对萧嶷极其友爱,凡在宫内歌舞饮宴,都允许萧嶷按照元嘉时代的制度穿戴。萧嶷坚决辞谢,不敢这样做。只有武帝来到他的家里时,他才敢穿上白色便服,戴上乌纱帽陪宴。他将自己平时的衣服、器具的标准,连同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向武帝汇报,从不独断专行,开支都务求节俭。武帝对萧嶷的做法并不赞成。萧嶷一直担心自己的地位太高,权势太大,多次请求解除他扬州刺史的职务,改授给竟陵王萧子良,武帝始终也没有签应。武帝说:“扬州刺史这个官你要当一辈子,不要再多说什么。”萧嶷身高七尺八寸,他很善于修饰仪表,他的仪仗和侍从们的礼节规范,都远远超过了其他官属,每次出入殿堂,在旁边观看的人,无不肃然起敬。
[15]交州刺史李叔献既受命,而断割外国贡献;上欲讨之。
[15]交州刺史李叔献接受了朝廷的任命,却擅自截留外国对朝廷的进贡,因此,武帝打算去讨伐他。
三年(乙丑、485)
三年(乙丑,公元485年)
[1]春,正月,丙辰,以大司农刘楷为交州刺史,发南康、庐陵、始兴兵以讨叔献。叔献闻之,遣使乞更申数年,献二十队纯银兜鍪及孔雀;上不许。叔献惧为楷所袭,间道自湘州还朝。
[1]春季,正月,丙辰(疑误),任命大司农刘楷为交州刺史,并发动南康、庐陵、始兴三地的军队,讨伐李叔献。李叔献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使者跑到建康,乞求允许他延长几年任期,并向朝廷进贡二千四百个纯银头盔和孔雀翎,武帝拒绝了他的请求。李叔献深怕自己会受到刘楷的袭击,就抄小路从湘州返回建康。
[2]戊寅,魏诏曰:“图谶之兴,出于三季,既非经国之典,徒为妖邪所凭。自今图谶、秘纬,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又严禁诸巫觋及委巷卜筮非经典所载者。
[2]戊寅(初十),北魏下诏令说:“测定吉凶征兆的神秘预言图谶的出现,是从夏、商、周三代之末开始的。它不是治理国家的重要典章,只能被妖邪不正的人所利用。从现在开始,凡是图谶、纬书,一概烧掉,有私自保存的,一律处以极刑。”又严格禁止男巫女巫以及街头巷尾占卦的人进行不是经典所记载的活动。
[3]魏冯太后作《皇诰》十八篇,癸未,飨群臣于太华殿,班《皇诰》。
[3]北魏太皇太后冯氏作《皇诰》十八篇。癸未(十五日),冯氏在太华殿大规模宴请文武百官,正式颁布《皇诰》。
[4]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4]辛卯(二十三日),南齐武帝到南郊祭祀天神,实行大敕。
[5]诏复立国学;释奠先师用上公礼。
[5]武帝下诏恢复国学。用祭祀上公的礼仪祭祀孔子。
[6]二月,己亥,魏制皇子皇孙有封爵者,岁禄各有差。
[6]二月,己亥(初二),北魏规定:对有封爵的皇子皇孙们,按照不同标准等级,发放俸禄。
[7]辛丑,上祭北郊。
[7]辛丑(初四),武帝到北郊祭祀。
[8]三月,丙申,魏封皇弟禧为咸阳王,干为河南王,羽为广陵王,雍为颍川王,勰为始平王,详为北海王。文明太后令置学馆,选师傅以教诸王。勰于兄弟最贤,敏而好学,善属文,魏主尤奇爱之。
[8]三月,丙申(二十九日),北魏封皇弟拓跋禧为咸阳王,拓跋干为河南王,拓跋羽为广陵王,拓跋雍为颍川王,拓跋勰为始平王,拓跋详为北海王。太皇太后冯氏又下令设置皇家学校,遴选师傅教授各位亲王。在所有兄弟中间,拓跋勰最贤能,他敏而好学,擅长写文章,因此,孝文帝特别赏识喜欢他。[9]夏,四月,癸丑,魏主如方山;甲寅,还宫。
[9]夏季,四月,癸丑(十七日),孝文帝前往方山。甲寅(十八日),返回宫中。
[10]初,宋太宗置总明观以集学士,亦谓之东观。上以国学既立,五月,乙未,省总明观。时王俭领国子祭酒,诏于俭宅开学士馆,以总明四部书充之。又诏俭以家为府。
[10]当初,刘宋明帝设立总明观,聚集学士,也叫东观。武帝认为,国学已经成立,所以在五月,乙未(二十九日),下令撤销总明观。当时,王俭正兼任国子祭酒,诏令在王俭住宅内,开设学士馆,把总明观的甲、乙、丙、丁四部的图书,移交给学士馆。同时,又命令王俭把家作为办公的官署。
自宋世祖好文章,士大夫悉以文章相尚,无以专经为业者。俭少好《礼》学及《春秋》,言论造次必于儒者,由是衣冠翕然,更尚儒术。俭撰次朝仪、国典,自晋、宋以来故事,无不谙忆,故当朝理事,断决如流。每博议引证,八坐、丞、郎无能异者。令史谘事常数十人,宾客满席,俭应接辨析,傍无留滞,发言下笔,皆有音彩。十日一还学监试诸生,巾卷在庭,剑卫、令史,仪容甚盛。作解散髻,斜插簪;朝野慕之,相与仿效。俭常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意以自比也。上深委仗之,士流选用,奏无不可。
从刘宋孝武帝喜欢文章辞采以来,士大夫也都以华丽的文辞章句互相推崇欣赏,却没有专门研究经典的人。王俭小时候就喜欢《礼》和《春秋》,即使是随便言谈,也都一定遵循儒家法则,从王俭这里开始,士大夫又追随模仿,崇尚儒家学说。王俭在撰写朝廷礼仪、国家大典时,对晋、刘宋王朝以来的掌故,无不了如指掌,因此,在他处理朝廷各项事务时,能够迅速做出决断。每次建言,都旁征博引,上自八坐,下到左右丞、各署曹郎,没有人能提出异议。拿着公文向他请示的令史经常有几十人,宾客盈门,王俭都从容接待,条分缕析,从不积压延迟,无论是口头发表见解,还是下笔批示,都是有声有色,神彩飞扬。王俭每十天去学监一次,测试学生,学监内都是头戴葛巾、手拿试卷的学生,佩剑的卫士和令史站在一旁,仪式非常隆重。王俭解散发髻,把头簪斜插在上面,朝廷内外都很仰慕他的风采,争相模仿。王俭经常对人说:“江左风流倜傥的宰相,只有谢安一人。”言下之意是把自己比作谢安。武帝也非常器重他并委以要职。选用士人,只要是王俭推荐的,没有不批准的。
[11]六月,庚戌,进河南王度易侯为车骑将军,遣给事中吴兴丘冠先使河南,并送柔然使。
[11]六月,庚戌(十五日),北魏提升河南王慕容度易侯为车骑将军,并派遣经事中、吴兴人丘冠先出使河南同时护送柔然汗国使节。
[12]辛亥,魏主如方山;丁巳,还宫。
[12]辛亥(十六日),孝文帝前往方山。丁巳(二十二日),返回宫中。
[13]秋,七月,癸未,魏遣使拜宕昌王梁弥机兄子弥承为宕昌王。初,弥机死,子弥博立,为吐谷浑所逼,奔仇池。仇池镇将穆亮以弥机事魏素厚,矜其灭亡;弥博凶悖,所部恶之;弥承为众所附,表请纳之。诏许之。亮帅骑三万军于龙鹄,击走吐谷浑,立弥承而还。亮,崇之曾孙也。
[13]秋季,七月,癸未(十八日),北魏派遣使节前往宕昌,任命宕昌已故国王梁弥机哥哥的儿子梁弥承为新任宕昌王。当初,梁弥机去世,他的儿子梁弥博继承王位,被吐谷浑汗国所逼迫,逃到了仇池。仇池镇将穆亮认为梁弥机侍奉北魏朝廷一向尽心谨慎,对宕昌国的灭亡非常同情。可是,梁弥博性情凶狠,残暴悖逆,将士对他都很痛恨,而梁弥承却受到大家的拥护,穆亮应奏请朝廷,允许护送梁弥承回国,朝廷下诏批准。于是,穆亮就率领三万名骑兵驻扎在龙鹄,击退了吐谷浑,拥立梁弥承登上王位。穆亮是穆崇的曾孙。
[14]戊子,魏主如鱼池,登青原冈;甲午,还宫;八月,己亥,如弥泽;甲寅,登牛头山;甲子,还宫。
[14]戊子(二十三日),孝文帝前往鱼池,登临青原冈。甲午(二十九日),返回宫中。八月,己亥(初五),前往弥泽。甲寅(二十日),登上牛头山。甲子(三十日),返回宫中。
[15]魏初,民多荫附;荫附者皆无官役,而豪强征敛倍于公赋。给事中李安世上言:“岁饥民流,田业多为豪右所占夺;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使力业相称。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归今主,以绝诈妄。”魏主崐善之,由是始议均田。冬,十月,丁未,诏遣使者循行州郡,与牧守均给天下之田: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婢依良丁;牛一头,受田三十亩,限止四牛。所授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还受之盈缩。人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奴婢、牛随有无以还受。初受田者,男夫给二十亩,课种桑五十株;桑田皆为世业,身终不还。恒计见口,有盈者无受无还,不足者受种如法,盈者得卖其盈。诸宰民之官,各随近给公田有差,更代相付;卖者坐如律。
[15]北魏建国初年,很多人自动依附于豪门强族。寻求庇护的人都不用为官府服役,可是,豪强贵族的横征暴敛,比官府征收的捐税高出一倍。于是,给事中李安世上书说:“每次遇到灾荒,老百姓就四处逃散,他们的田地大多都被豪强贵族们所霸占、掠夺。古代的井田制度难以恢复,朝廷应该使土地平均些,使农夫耕种土地的面积和人口数量相当。另外,对发生争执的田产,应该限定日期裁断。官司拖得太久又难以明断的田产,一律归现在使用的人,以杜绝谗佞欺诈。”孝文帝赞赏李安世的建议,由此开始讨论均田方案。冬季,十月,丁未(十三日),孝文帝下诏派遣使者分别去各州郡,与各州郡牧守 一同推行均田制,十五岁以上的男子,每人可以得到四十亩没有种树的农田,女子每人二十亩,奴仆婢女,按照一般成年人所配给田地的待遇分配土地。一头牛,可得三十亩农田,但以四头牛为限。所配给的农田,如果是隔一年才能耕种一次的贫瘠田地,增加一倍;如果是隔两年才能耕种一次的田地,增加两倍。以此供耕种和还田、受田增加减少的需要。老百姓到了应该纳赋的年龄,就配给土地,年纪已老以及去世之后,土地归还官府。对于奴婢和耕牛,根据奴婢和耕牛数量多少,决定还田还是受田。初次受田的人,男子给田二十亩,规定种五十棵桑树,种了桑树的土地,都是世世代代经营管理,死了以后也不用缴回官府。官府应经常统计人口情况,对土地有盈余的农家,不受田也不令他还田。对土地不够的农家,则依照法令增加配给。世代经营的田地,有盈余的人家,可以自由出售。各地地方官就在官府附近,按照等级,配给一份公田,地方官更换时,要把这份公田移交给接任的官员。如果私自卖掉公田,按照法律追究定罪。
[16]辛酉,魏魏郡王陈建卒。
[16]辛酉(二十七日),北魏魏郡王陈建去世。
[17]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17]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人来访。
[18]十二月,乙卯,魏以侍中淮南王佗为司徒。
[18]十二月,乙卯(二十二日),北魏任命侍中、淮南王拓跋佗为司徒。
[19]柔然犯魏塞,魏任城王澄帅众拒之,柔然遁去。澄,云之子也。氐、羌反,诏以澄为都督梁·益·荆三州诸军事、梁州刺史。澄至州,讨叛柔服,氐、羌皆平。
[19]柔然汗国进犯北魏边塞,北魏任城王拓跋澄率领将士抗击,柔然军远逃。拓跋澄是拓跋云的儿子。后来,氐族、羌族人起来造反,诏命拓跋澄为都督梁、益、荆三州诸军事,梁州刺史,拓跋澄抵达仇池城就职后,讨伐叛贼,安抚降附的部众,氐族、羌族的叛乱全都平息。
[20]初,太祖命黄门郎虞玩之等检定黄籍。上即位,别立校籍官,置令史,限人一日得数巧。既连年不已,民愁怨不安。外监会稽吕文度启上,籍被却者悉充远戍,民多逃亡避罪。富阳民唐之因以妖术惑众作乱,攻陷富阳,三吴却籍者奔之,众至三万。
[20]当初,南齐高帝萧道成命令门下省黄门郎虞玩之等人重新校订户籍。武帝即位后,又另行设立校籍官,设置令史,限定令史每天每人都要查出几件奸伪案件。这样连续几年都没有停止,老百姓为此愁苦不安,怨声载道。外监会稽人吕文度就此启奏皇上,武帝下令凡是撤销户籍的,都要发配远方戍守边疆,百姓大都畏罪逃亡。富阳百姓唐之,趁机利用妖术,蛊惑人们起来叛乱,攻陷了富阳。三吴一带被撤销户籍的人纷纷投奔富阳,人数多达三万。
文度与茹法亮、吕文显皆以奸谄有宠于上。文度为外监,专制兵权,领军守虚位而已。法亮为中书通事舍人,权势尤盛。王俭常曰:“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邪!”
吕文度和茹法亮、吕文显三人,都凭借奸邪谄媚,受到武帝的宠信。吕文崐度身为外监,他独揽禁军大权,而使领军成为挂名的虚职。茹法亮担任中书通事舍人,权势更盛。王俭经常说:“我虽然身居高位,现在掌握的权力又哪里比得上茹公呢!”
[21]是岁,柔然部真可汗卒,子豆仑立,号伏名敦可汗,改元太平。
[21]这一年,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予成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豆仑继位,号为伏名敦可汗,改年号为太平。
四年(丙寅、486)
四年(丙寅,公元486年)
[1]春,正月,癸亥朔,魏高祖朝会,始服衮冕。
[1]春季,正月,癸亥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召集百官朝见时开始穿戴汉族皇帝的礼服和冕旒。
[2]壬午,柔然寇魏边。
[2]壬午(二十日),柔然汗国进犯北魏边塞。
[3]唐之攻陷钱唐,吴郡诸县令多弃城走。之称帝于钱唐,立太子,置百官;遣其将高道度等攻陷东阳,杀东阳太守萧崇之。崇之,太祖族弟也。又遣其将孙泓冠山阴,至浦阳江;浃口戍主汤休武击破之。上发禁兵数千人,马数百匹,东击之。台军至钱唐,之众乌合,畏骑兵,一战而溃,擒斩之,进平诸郡县。
[3]南齐叛民头目唐之攻陷了钱唐,吴郡各县县令大多弃城逃走。唐之在钱唐称帝,封立太子,设置文武百官。接着,又派他的大将高道度等人攻陷东阳,杀东阳太守萧崇之。萧崇之是高帝萧道成的族弟。唐之又派大将孙泓进犯山阴,孙泓率军走到浦阳江时,浃口戍主汤休武击败了孙泓。武帝派几千名禁军,几百匹战马,往东进攻唐之。禁军抵达钱唐,唐之手下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对骑兵都十分惧怕,双方刚一交战,唐之全军崩溃,禁军抓获了唐之,斩首,进而平定叛乱各郡县。
台军乘胜,颇纵抄掠。军还,上闻之,收军主前军将军陈天福弃市;左军将军刘明彻免官、削爵,付东冶。天福,上宠将也,既休诛,内外莫不震肃。使通事舍人丹阳刘系宗随军慰劳,遍至遭贼郡县,百姓被驱逼者悉无所问。
禁军乘胜对老百姓大肆奸淫虏掠。班师后,武帝听到了这一情况,就下令逮捕军主、前军将军陈天福,将他绑赴刑场斩首,免除左军将军刘明彻的官职,削除他的爵位,发配到东冶做苦工。陈天福是武帝平时最宠爱的大将,他被处死,朝廷内外人士无不感到震惊。武帝派通事舍人丹阳人刘系宗前往禁军去过的郡县安抚百姓。走遍了遭到叛民进攻的郡县。对于被胁迫而参加叛乱的百姓,一概不予追究。
[4]闰月,癸巳,立皇子子贞为邵陵王,皇孙昭文为临汝公。
[4]闰正月,癸巳(初一),武帝立皇子萧子贞为郡陵王,立皇孙萧昭文为临汝公。
[5]氐王杨后起卒,丁未,诏以白水太守杨集始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集始,文弘之子也。後起第后明为白水太守。魏亦以集始为武都王。集始入朝于魏,魏以为南秦州刺史。
[5]氐王杨后起去世。丁未(十五日),武帝诏命白水太守杨集始为北秦州刺史,封为武都王。杨集始是杨文弘的儿子。又任命杨后起的弟弟杨后明担任白水太守。北魏也封杨集始为武都王。杨集始到北魏京都朝见,北魏又任命他为南秦州刺史。
[6]辛亥,帝耕籍田。
[6]辛亥(十九日),南齐武帝亲自耕种籍田。
[7]二月,己未,立皇弟为晋熙王,铉为河东王。
[7]二月,己未(疑误),武帝立皇弟萧为晋熙王,萧铉为河东王。
[8]魏无乡党之法,唯立宗主督护;民多隐冒,三五十家始为一户。内秘书令李冲上言:“宜准古法:五家立邻长,五邻立里长,五里立党长,取乡人强谨者为之。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夫,党长三夫,三载无过,则升一等。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大率十匹为公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百官俸。此外复有杂调。民年八十已上,听一子不从役。孤独、癃老、笃疾、贫穷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书奏,诏百官通议。中书令郑羲等皆以为不可。太尉丕曰:“臣谓此法若行,于公私有益。但方有事之月,校比户口,民崐必劳怨。请过今秋,至冬乃遣使者,于事为宜。”冲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不因调时,民徒知立长校户之勤,未见均徭省赋之益,心必生怨。宜及调课之月,令知赋税之均,既识其事,又得其利,行之差易。”群臣多言:“九品差调,为日已久,一旦改法,恐成扰乱。”文明太后曰:“立三长则课调有常准,苞荫之户可出,侥幸之人可止,何为不可!”甲戌,初立党、里、邻三长,定民户籍。民始皆愁苦,豪强者尤不愿。既而课调省费十余倍,上下安之。
[8]北魏没有地方基层行政组织法规,只有大家族的宗主来监督地方行政事务。老百姓大多隐瞒或假冒别人的户籍,有时三五十家才有一个户口。为此,内秘书令李冲上疏说:“应该依据古代的方法,五户设立一个邻长,五邻设立一个里长,五里设立一名党长,选派乡人中强干而又谨慎的人担任。邻长家免除一个人的差役,里长家免除二个人的差役,党长家则免除三个人的差役。三年之内,没有过失,加升一级。对老百姓征收的户调,一对夫妇征收一匹布帛,二石粟米。大体上十匹交给国库,二匹作为额外追加,三匹作为支付朝廷文武百官的俸禄。除此还有杂税。老百姓在八十岁以上的,可以免除一个儿子的差役。孤儿、孤寡老人、残疾人及久病不愈者、贫穷无法养活自己的人,要由邻长、里长和党长轮流供养。”李冲的奏章呈上之后,孝文帝诏令文武百官讨论。中书令郑羲等人都认为行不通。太尉拓跋丕说:“我认为,这种办法如果实行,对朝廷和个人都有好处。但是,现在正是征收赋税的月份,校正户籍,百姓一定会因苦生怨。我请求过了今年秋季,等到冬季派官员到各地办理,这样做还是比较合适的。”李冲则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不趁现在征收赋税的时节去办理,老百姓只看到校正户籍的麻烦辛苦,却没有看到减免徭役赋税所带来的好处,一定会心生怨恨。我们应该利用征收赋税的月份,使老百姓知道赋税公平。他们了解了这一点,又从中得到了好处,推行起来就容易了。”文武百官们却说:“按照九个等级进行征税,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一旦要改变,恐怕会引起骚乱。”最终,冯太后说:“设立邻长、里长、党长,田赋捐税仍然有一定的标准,被包庇隐藏的户口就可以查出,侥幸逃脱的人也可以得到制止,为什么说它行不通呢?”甲戌(十三日),开始建立党长、里长、邻长制度,重新核定百姓的户籍。老百姓开始为此都愁苦不安,豪强士族们尤其反对。不久,赋税的征收额减少到过去的十几分之一,豪强、百姓才安下心来。
[9]三月,丙申,柔然遣使者牟提如魏。时敕勒叛柔然,柔然伏名敦可汗自将讨之,追奔至西漠。魏左仆射穆亮等请乘虚击之,中书监高闾曰:“秦、汉之世,海内一统,故可远征匈奴。今南有吴寇,何可舍之深入虏庭!”魏主曰:“‘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先帝屡出征伐者,以有未宾之虏故也。今朕承太平之业,柰何无故动兵革乎!”厚礼其使者而归之。
[9]三月,丙申(初五),柔然汗国派遣使节牟提前往北魏。这时,敕勒部落反叛,柔然可汗郁久闾豆仑亲自率领大军前去讨伐,一直追杀到西边大沙漠的尽头。北魏左仆射穆亮等人,请求趁柔然汗国后方空虚,出兵袭击。中书监高闾说:“秦、汉时代,天下统一,才能够远征匈奴。而如今,我们南面有吴地的敌人,怎么能能够不顾南边的危险而深入胡虏腹心呢。”孝文帝说:“‘武器是一种凶器,圣人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它。’先帝多次出兵讨伐,是由于胡虏一直没有屈服。现在,朕所承继的是太平盛世的大业,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发动战争呢。”于是,以厚礼接待柔然汗国的使节,并送他回去。
[10]夏,四月,辛酉朔,魏始制五等公服;甲子,初以法服、御辇祀南郊。
[10]夏季,四月,辛酉朔(初一),北魏开始制做五等官服。甲子(初四),孝文帝第一次穿上皇帝法服,乘坐皇帝专用的辇车,到南郊祭天。
[11]癸酉,魏主如灵泉池;戊寅,还宫。
[11]癸酉(十三日),孝文帝前往灵泉池。戊寅(十八日),返回宫中。
[12]湘州蛮反,刺史吕安国有疾不能讨;丁亥,以尚书左仆射柳世隆为湘州刺史,讨平之。
[12]湘州蛮族叛乱,南齐湘州刺史吕安国有病,不能讨伐。丁亥(二十七日),武帝任命尚书左仆射柳世隆为湘州刺史,平息了叛乱。
[13]六月,辛酉,魏主如方山。
[13]六月,辛酉(初二),孝文帝前往方山。[14]己卯,魏文明太后赐皇了恂名,大赦。
[14]己卯(二十日),北魏冯太后给皇子取名拓跋恂。实行大赦。
[15]秋,七月,戊戌,魏主如方山。
[15]秋季,七月,戊戌(初九),孝文帝再次前往方山。
[16]八月,乙亥,魏给尚书五等爵已上朱衣,玉佩,大小组绶。
[16]八月,乙亥(十七日),北魏给尚书和五等爵以上的官员发放朱色官服、佩玉和佩带玉饰的丝带。
[17]九月,辛卯,魏作明堂、辟雍。
[17]九月,辛卯(初三),北魏兴建明堂、辟雍。
[18]冬,十一月,魏议定民官依户给俸。
[18]冬季,十一月,北魏议定地方官按照他所辖户口发放俸禄。
[19]十二月,柔然寇魏边。
[19]十二月,柔然汗国进犯北魏边境。
[20]是岁,魏改中书学曰国子学。分置州郡,凡三十八州,二十五在河南,十三在河北。
[20]这一年,北魏将中书学改称为国子学。重新划分设置州郡,共有三十八个州,其中有二十五个州在黄河南,十三个州在黄河北。
五年(丁卯、487)
五年(丁卯,公元487年)
[1]春,正月,丁亥朔,魏主诏定乐章,非雅者除之。
[1]春季,正月,丁亥朔(初一),北魏孝文帝下诏,审定音乐,凡是不够典雅的音乐,一律除掉。
[2]戊子,以豫章王嶷为大司马,竟陵王子良为司徒,临川王映、卫将军王俭、中军将军王敬则并加开府仪同三司。子良启记室范云为郡,上曰:“闻其常相卖弄,朕不复穷法,当宥之以远。”子良曰:“不然。云动相规诲,谏书具存。”遂取以奏,凡百馀纸,辞皆切直。上叹息,谓子良曰:“不谓云能尔;方使弼汝,何宜出守!”文惠太子尝出东田观获,顾谓众宾曰:“刈此亦殊可观。”众皆曰:“唯唯。”云独曰:“三时之务,实为长勤。伏愿殿下知稼穑之艰难,无徇一朝之宴逸!”
[2]戊子(初二),南齐任命豫章王萧嶷为大司马,任命竟陵王萧子良为司徒。将临川王萧映、卫将军王俭和中军将军王敬则三人一并加授为开府仪同三司。萧子良起用记室范云担任郡守,武帝对萧子良说:“我听说,他在你面前经常卖弄才能,朕没有追究并惩罚他,应该宽宥并把他调到边远地区。”萧子良说:“事实并不是这样。范云经常对我进行规劝教诲,他写给我的谏书仍然保存着。”说完,萧子良就拿出来呈上,大约有一百多张纸,言辞十分恳切直率。武帝不禁叹息,对萧子良说:“没有想到范云能够这样,你正需要这样的人辅助,怎么应该让他去边远地区镇守呢!”文惠太子萧长懋曾经到东田观看农夫在田间收割时的情况,他回过头对随从的宾客们说:“收割是一件很可以一看的事。”大家都纷纷点头说:“是,是。”只有范云回答说:“春天耕种,夏天锄草,秋天收获,这三个季节的农田劳作,实在是一件长时期劳苦之事。只愿殿下能够了解耕种和收获庄稼的艰难,不再贪图一时的享乐!”
[3]荒人桓天生自称桓玄宗族,与雍、司二州蛮相扇动,据南阳故城,请兵于魏,将入寇。丁酉,诏假丹杨尹萧景先节,总帅步骑,直指义阳,司州诸军皆受节度;又假护军将军陈显达节,帅征虏将军戴僧静等水军向宛、叶,雍、司诸军皆受显达节度,以讨之。
[3]边疆人桓天生自称自己是桓玄的族人,他同雍州、司州两州的蛮族相互煽动,占据了南阳旧城,又向北魏请求出兵援助,要继续向南进犯。丁酉(十一日),武帝下诏,加授丹杨尹萧景先符节,统领步、骑兵,直接向义阳挺进,司州境内各路大军都接受萧景先的指挥。又加授护军将军陈显达符节,统率征虏将军戴僧静等水军向宛、叶两地进攻,雍州和司州的各路大军也都全部接受陈显达的指挥,共同讨伐桓天生。
[4]魏光禄大夫咸阳文公高允,历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余年,未尝有谴;冯太后及魏主甚重之,常命中黄门苏兴寿扶侍。允仁恕简静,虽处贵重,情同寒素;执书吟览,昼夜不去手;诲人以善,恂恂不倦;笃亲念故,无所遗弃。显祖平青、徐,悉徙其望族于代,其人多允之婚媾,流离饥寒;允倾家赈施崐,咸得其所,又随其才行,荐之于朝。议者多以初附间之,允曰:“任贤使能,何有新旧!必若有用,岂可以此抑之!”允体素无疾,至是微有不适,犹起居如常,数日而卒,年九十八;赠侍中、司空,赙甚厚。魏初以来,存亡蒙赉,皆莫及也。
[4]北魏光禄大夫、咸阳文公高允,一生侍奉过五位皇帝,在尚书省、中书省、秘书省三省中担任过重要职位,五十多年,从未受到过责备。冯太后和孝文帝都非常尊重他,经常命令黄门苏兴扶侍他。高允仁义宽厚,简朴恬静,虽然处在极其尊贵重要的位置上,但是,他的情况却跟普通士人一样。他拿起书来不停地吟咏浏览,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总是书不离手。他教诲别人向善学好,诚恳耐心地引导,从不感到厌倦。他顾念亲人、故旧,都从不忘记、抛充他们。当献文帝拓跋弘夺取刘宋青州、徐州时,把当地望族全都迁到了代郡,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高允的姻亲,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地来到这里,高允拿出全部家产赈济,使他们得到安置。接着,高允又在他们当中根据才能品行的不同,把一些人推荐给朝廷。当时朝中许多人都因他们刚刚归附而不加信任。高允说:“任用贤才,使用能人,为什么要分他是新归附的还是早就归附的呢?如果他们肯定有用,怎么可以用这种理由去压制他们!”高允身体一向无病,到这年,稍感不适,但他的起居仍如平日一样。几天之后去世,享年九十八岁。朝廷追赠他为侍中、司空,陪葬的布帛衣被十分丰厚,北魏建国以来,对活着或者死去了的官员的赏赐,没有赶得上高允的。
[5]桓天生引魏兵万余人至阳,陈显达遣戴僧静等与战于深桥,大破之,杀获万计。天生退保阳,僧静围之,不克而还。荒人胡丘生起兵悬瓠以应齐,魏人击破之,丘生来奔。天生又引魏兵寇舞阴,舞阴戍主殷公愍拒击,破之,杀其副张麒麟,天生被创退走。三月,丁未,以陈显达为雍州刺史。显达进据舞阳城。
[5]叛民首领桓天生引导北魏一万多名士卒到达阳,陈显达派征虏将军戴僧静等人,在深桥迎战北魏大军,大败北魏军,杀死、俘虏敌人数以万计。桓天生退守阳,戴僧静又率领军队围攻,没有攻克,返回驻地。边疆人胡丘生在北魏的悬瓠聚众起兵,响应北上讨伐桓天生的齐兵,北魏军击败了他们,胡丘生逃奔南来。桓天生又引导北魏军寇犯舞阴,舞阴守将殷公愍奋起抗击,击败北魏军,斩杀北魏军副将张麒麟,桓天生带伤逃走。三月,丁未(二十二日),南齐朝廷任命领军将军陈显达为雍州刺史,他又率领大军进驻舞阳城。
[6]夏,五月,壬辰,魏主如灵泉池。
[6]夏季,五月,壬辰(初八),孝文帝国主前往灵泉池。
[7]癸巳,魏南平王浑卒。
[7]癸巳(初九),北魏南平王拓跋浑去世。
[8]甲午,魏主还平城。诏复七庙子孙及外戚缌麻服已上,赋役无所与。
[8]甲午(初十),孝文帝返回平城。下诏免除皇家七庙的子孙以及五服以内的外戚的赋役。
[9]魏南部尚书公孙邃、上谷公张倏帅众与桓天生复寇舞阴,殷公愍击破之;天生还窜荒中。邃,表之孙也。
[9]北魏南部尚书公孙邃、上谷公张倏,率领部下和桓天生一起,再次寇犯舞阴,齐舞阴守将殷公愍再次击败北魏大军。桓天生逃到了荒远之地。公孙邃是公孙表的孙子。
魏春夏大旱,代地尤甚;加以牛疫,民馁死者多。六月,癸未,诏内外之臣极言无隐。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曰:“古先哲王,储积刀稔;逮于中代,亦崇斯业,入粟者与斩敌同爵,力田者与孝悌均赏。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参分居二。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竟相矜夸,遂成侈俗。贵富之家,童妾服,工商之族,仆隶玉食;而农夫阙糟糠,蚕妇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芜;谷帛罄于府库,宝货盈于市里;衣食匮于室,丽服溢于路。饥寒之本,实在于斯。愚谓凡珍异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劝课农桑,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民为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可减绢布,增益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赈。所谓私民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民无荒年矣。”秋,七月,己丑,诏有司开仓赈贷,听民出关就食。遣使者造籍,分遣去留,所过给粮廪,所至三长赡崐养之。
北魏在春夏之交出现大旱,代郡地区尤其严重,又加上年瘟流行,老百姓有很多都因饥饿而死去。六月,癸未(二十九日),诏令朝廷内外大臣畅所欲言,不要保留。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说:“古代贤哲君王,总是要储存足够维持九年的粮食,即使到了中古时期,也推崇这种方法,缴纳粮食的人和在前线杀敌的人一样得到封爵。致力于耕种农田的人,与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的人一样受到奖赏。而现今京师的民众百姓,不耕种农田的人多,不劳而食的人占三分之二。太平日子过久了,又加上连年丰收,大家都争相夸耀自己的财富,奢侈浪费形成了一种风气。高贵富裕的人家,就连孩童婢女都穿上了华美的衣服;手工作坊及商人家庭,奴仆差役也是山珍海味。可是,种田的农夫却连酒渣糠皮都吃不饱,养蚕的妇女连蔽体的粗布衣裳都穿不全。因此,种地的人一天天减少,田地一天天荒芜。国库内粮食布帛告罄,街市上却堆满了各种珍宝货物;很多家庭无衣无食,道路上却挤满了衣着华丽的行人。老百姓饥寒交迫根本原因也就在此。我认为,凡是奇异珍贵的东西,朝廷都应该坚决禁止买卖。婚丧礼仪,应该规定严格的标准。鼓励人们努力耕田种桑,严格进行奖赏和惩罚。几年之内,定会有盈余。以前几年,校订户籍,就减轻了不少田赋捐税。我所管辖的齐州,所征收的粮食仅够发给官员俸禄,没有多余的入缴国库,这样虽然对老百姓有利,却不能长期维护下去,一旦有战事发生,或者遇到天灾,恐怕就无法拿出粮食布帛供给各地。可以减少布帛的征收,增加粮食的税收。这样,丰收年份,就可以大量储存;歉收年份,拿出来赈济。这就是所谓的把老百姓的粮食,寄存在官府。一旦官府有了储存,则老百姓就不会有荒年挨饿的事了。”秋季,七月,己丑(初六),孝文帝下诏,命令有关部门打开官府府库,赈济或借贷给饥民,允许饥民出关逃生。派专人重新制作户籍,由老百姓自己决定去留。饥民们路过的地方,要由当地官府提供饮食,所到之处,由当地的邻长、里长、党长负责安置。
[10]柔然伏名敦可汗残暴,其臣侯医石洛候数谏止之,且劝其与魏和亲。伏名敦怒,族诛之,由是部众离心。八月,柔然寇魏边,魏以尚书陆睿为都督,击柔然,大破之。睿,丽之子也。
[10]柔然可汗郁久闾豆仑凶狠残暴,他的大臣侯医、石洛侯多次劝谏、阻止他的行为,并且建议他和北魏和好联姻。郁久闾豆仑勃然大怒,下令诛杀侯医、石洛候全族,为此,他的部众离心离德。八月,柔然汗国寇犯北魏边境,北魏任命尚书陆睿为都督,迎击柔然军,北魏军大获全胜。陆睿是陆丽的儿子。
初,高车阿伏至罗有部落十余万,役属柔然。伏名敦之侵魏也,阿伏至罗谏,不听。阿伏至罗怒。与从弟穷奇帅部落西走,至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曰“侯娄匐勒”,夏言天子也;号穷奇曰“候倍”,夏言太子也。二人甚亲睦,分部而立。阿伏至罗居北,穷奇居南。伏名敦追击之,屡为阿伏至罗所败,乃引众东徙。
最初,高车部落首领阿伏至罗有部落十多万,隶属柔然汗国。郁久闾豆仑南下侵犯北魏时,阿伏至罗竭力劝阻,郁久闾豆仑不听。阿伏至罗大为气愤,和他的堂弟阿伏穷奇率领部落向西出走,抵达前部西北地带,自立为高车国王。部众们尊称他为候娄匐勒,汉语的意思就是天子。尊称阿伏穷奇为候倍,汉语的意思就是太子。阿伏至罗和阿伏穷奇之间感情非常好,分别统辖自己的部属。阿伏至罗住在北面,阿伏穷奇则在南面。郁久闾豆仑追击阿伏至罗,却屡次都被击败。为此,郁久闾豆仑率众向东迁移。
[11]九月,辛未,魏诏罢起部无益之作,出宫人不执机杼者。冬,十月,丁未,又诏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四民欲造,任之无禁。是时,魏久无事,府藏盈积。诏尽出御府衣服珍宝、太官杂器、太仆乘具、内库弓矢刀钤十分之八,外府衣物、缯布、丝纩非供国用者,以其太半班赉百司,下至工、商、皂隶,逮于六镇边戍,畿内鳏、寡、孤、独、贫、癃,皆有差。
[11]九月,辛未(十九日),北魏下诏,撤销对民生无益的工程,宫中不做纺织的宫女一概驱逐。冬季,十日,丁未(二十六日),又下诏撤去尚方署绫罗锦绣的制造工程,士、农、工、商们如果打算自己织造,听任不禁。到这时为止,北魏已很久没有战事了,所以,国库库藏充盈。朝廷下诏,拿出皇家御库房内的衣物、珍奇宝物、太官使用的器具、太仆出外乘车用具及宫内库存崐的弓箭刀枪十分之八,以及宫外府库的衣服用具、丝绸、丝棉,不能供应朝廷使用的,把其中的一大半赏赐给文武百官,下至工匠,商贾以及衙役,直到在六镇戍守的边防士兵,以及京畿内的鳏夫、寡妇、孤儿、老人、贫民、残疾人,都按照等级分别赏赐。
[12]魏秘书令高、丞李彪奏请改《国书》编年为纪、传、表、志;魏主从之。,允之从祖弟也。十二月,诏彪与著作郎崔光改修国书。光,道固之从孙也。
[12]北魏秘书令高、秘书丞李彪上奏请把《国书》的编年体例改为纪、传、表、志,孝文帝批准这一建议。高和高允是同一个曾祖父,高是高允的堂弟。十二月,下诏,令丞李彪和著作郎崔光一起负责修订《国书》。崔光是崔道固的堂孙。
魏主问高曰:“何以止盗?”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又上疏言:“今之选举,不采识治之优劣,专简年劳之多少,斯非尽才之谓。宜停此薄艺,弃彼朽劳,唯才是举,则官方斯穆。又勋旧之臣,虽年勤可录而才非 抚民者,可加之以爵赏,不宜委之以方任,所谓王者可私人以财,不私人以官者也。”帝善之。
孝文帝问高说:“怎样才能防止盗贼?”高回答说:“汉明帝时宋均订立、推行德攻,就有猛虎渡河离去。汉平帝时卓茂推行教化,连蝗虫都不入境。更何况,强盗也是普通人。只要郡守、县宰的选派适当,治理教化得当,那么,防止盗贼就十分容易了。”接着,高又上书建议说:“现在朝廷选用官吏,不是看他治理地方的政绩优劣,只是看他任期的长短,资历的深浅,这样不能说是人尽其才。应该停止这种浅薄的区别,摒弃那些没用的年资阅历,唯才是举,官吏才会清廉严正。另外,对于功勋老臣,虽然功劳资历可以承认,可没有治理安抚人民的才能,朝廷可以增加他们的爵位封赏,不应该再让他们担任地方要员,这也就是所说的,帝王可以因个人的喜好去赏赐钱财,却不可以因个人的好恶派人做官!”孝文帝认为言之有理。
出为西兖州刺史,镇滑台。以郡国虽有学,县、党亦宜有之,乃命县立讲学,党立小学。
高出任西兖州刺史,镇守滑台。他认为郡和封国既然有学校,下边的县和党也应该有,于是,高下令各县设立讲学,各党设立小学。
六年(戊辰、488)
六年(戊辰,公元488年)
[1]春,正月,乙未,魏诏:“犯死刑者,父母、祖父母年老,更无成人子孙,旁无期亲者,具状以闻。”
[1]春季,正月,乙未(十五日),北魏下诏:“对犯有死罪的人,如果他的父母、祖父母年老,又无成年的子孙,身边也没有穿一年以上的丧服的亲属,可以奏报朝廷。”
[2]初,皇子右卫将军子响出继豫章王嶷;嶷后有子,表留为世子,子响每入朝,以车服异于诸王,每拳击车壁。上闻之,诏车服与皇子同。于是有司奏子响宜还本。三月,己亥,立子响为巴东王。
[2]最初,南齐皇子、右卫将军萧子响过继给他的叔父、豫章王萧嶷。后来,萧嶷有了儿子,就上疏请求留下萧子响作为世子。萧子响每次入朝时,他的车马衣服都跟其他亲王不一样,他动辄用拳头猛击车壁。武帝知道后,下诏令萧子响的车马衣服和其他皇子一样。为此,有关部门又奏陈萧子响应该恢复原来的宗属。三月,己亥(二十日),武帝立萧子响为巴东王。
[3]角城戍将张蒲,因大雾乘船入清中采樵,潜纳魏兵。戍主皇甫仲贤觉之,帅众拒战于门中,仅能却之。魏步骑三千馀人已至堑外,淮阴军主王僧庆等引兵救之,魏人乃退。
[3]南齐角城守将张蒲借着天下大雾的机会,乘船到清水一带砍伐木柴,秘密同北魏边防士兵勾结,将北魏军队带进国境,守城主将皇甫仲贤发觉了这件事,率领部众在城门奋力抗击,仅仅能击退张蒲。北魏三千多名步兵、骑兵已经到达护城河外,淮阴军主王僧庆等人率大军前来救援,才迫使北魏大军撤退。
[4]夏,四月,桓天生复引魏兵出据隔城,诏游击将军下邳曹虎督诸军讨崐之。辅国将军朱公恩将兵伏,遇天生游军,与战,破之,遂进围隔城。天生引魏兵步骑万余人来战,虎奋击,大破之,俘斩二千余人。明日,攻拔隔城,斩其襄城太守帛乌祝,复俘斩二千余人,天生弃平氏城走。
[4]夏季,四月,叛民首领桓天生再次引导北魏大军出兵占据了隔城。武帝下诏命令游击将军下邳人曹虎统率各陆大军前去讨伐。此时,辅国将军朱公恩率军作敌前搜索,遇上了桓天生的游击部队,双方发生激战,朱公恩大败桓天生的部队,紧接着他就进军围攻隔城。桓天生引导一万多名北魏步、骑兵前来迎战,曹虎率军奋力抗击,结果大败北魏军队,俘虏、斩杀了二千多北魏士卒。第二天,曹虎率军又继续围攻,最后终于攻克,斩了北魏朝廷任命的襄城太守帛乌祝,再次俘虏,斩杀了二千多名北魏士卒,桓天生放弃平氏城逃走。
[5]陈显达侵魏;甲寅,魏遣豫州刺史拓跋斤将兵所拒之。
[5]陈显达进犯北魏。甲寅(初五),北魏朝廷派豫州刺史拓跋斤率领大军抗击陈显达。
[6]甲子,魏大赦。
[6]甲子(十五日),北魏实行大赦。
[7]乙丑,魏主如灵泉池;丁卯,如方山;己巳,还宫。
[7]乙丑(十六日),孝文帝前往灵泉池。丁卯(十八日),前往方山。己巳(二十日),返回宫中。
[8]魏筑城于醴阳,陈显达攻拔之,进攻阳。城中将士皆欲出战,镇将韦珍曰:“彼初至气锐,未可与争,且共坚守,待其力攻疲弊,然后击之。”乃凭城拒战,旬有二日,珍夜开门掩击,显达还。
[8]北魏在醴阳兴筑城池,陈显达攻克该城,乘胜进军阳。阳城里的将士们都要出来迎战,但镇将韦珍说:“他们刚刚到这里时士气旺盛,我们不可以和他们直接交锋,暂且一起在城里坚守城池,等到他们进攻得疲惫不堪时,再去攻击他们。”于是,韦珍率领将士们据守阳城进行抵抗,十二天后,韦珍率军借着黑夜的掩护,打开城门,突袭陈显达,陈显达撤退。
[9]五月,甲午,以宕昌王梁弥承为河、凉二州刺史。
[9]五月,甲午(十五日),南齐任命宕昌王梁弥承为河、凉二州刺史。
[10]秋,七月,己丑,魏主如灵泉池,遂如方山;己亥,还宫。
[10]秋季,七月,己丑(十一日),孝文帝前往灵泉池,又前去方山。己亥(二十一日),返回宫中。
[11]九月,壬寅,上如琅邪城讲武。
[11]九月,壬寅(二十五日),武帝前往琅邪城讲习武事。
[12]癸卯,魏淮南靖王佗卒。魏主方享宗庙,始荐,闻之,为废祭,临视哀恸。
[12]癸卯(二十六日),北魏淮南靖王拓跋佗去世。当时,孝文帝正在皇家祖庙祭祀,刚刚献上第一道祭品,就得到拓跋佗去世的报告,他当即就停止了祭祀仪式,亲自去拓跋佗遗体旁哀悼恸哭。
[13]冬,十月,庚申,立冬,初临太极殿读时令。
[13]冬季,十月,庚申(十四日),立冬,南齐武帝第一次亲临太极殿,开始阅读历书。
[14]闰月,辛酉,以尚书仆射王奂为领军将军。
[14]闰十月,辛酉(十五日),南齐朝廷任命尚书仆射王奂为领军将军。
[15]辛未,魏主如灵泉池;癸酉,还宫。
[15]辛未(二十五日),孝文帝前往灵泉池。癸酉(二十七日),返回宫中。
[16]十二月,柔然伊吾戍主高羔子帅众三千以城附魏。
[16]十二月,柔然汗国的伊吾守将高羔子率领三千名部属献出伊吾城池,归附北魏。
[17]上以中外谷帛至贱,用尚书右丞江夏李之议,出上库钱五千万及出诸州钱,皆令籴买。
[17]南齐武帝由于全国各地粮食和帛的价格太贱,就采纳了尚书右丞、江夏人李的建议,拿出国库库存的五千万钱和各州州库的现款,全部用来购买粮食。
[18]西陵戍主杜元懿建言:“吴兴无秋,会稽丰登,商旅往来,倍多常岁崐。西陵牛埭税,官格日三千五百;如臣所见,日可增倍。并浦阳南北津、柳浦四埭,乞为官领摄一年,格外可长四百许万。西陵戍前检税,无妨戍事;余三埭自举腹心。”上以其事下会稽,会稽行事吴郡顾宪之议以为:“始立牛埭之意,非苟逼蹴以取税也;乃以风涛迅险,济急利物耳。后之监领者不达其本,各务己功,或禁遏他道,或空税江行。按吴兴频岁失稔,今兹尤甚,去之从丰,良由饥棘。埭司责税,依格弗降,旧格新减,尚未议登,格外加倍,将以何术!皇慈恤隐,振廪蠲调;而元懿幸灾榷利,重增困瘼,人而不仁,古今共疾!若事不副言,惧贻谴诘,必百方侵苦,为公贾怨。元懿禀性苛刻,已彰往效;任以物土,譬以狼将羊,其所欲举腹心,亦当虎而冠耳。书云:‘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言盗公为损盖微,敛民所害乃大也。愚又以便宜者,盖谓便于公,宜于民也。窃见顷之言便宜者,非能于民力之外,用天分地;率皆即日不宜于民,方来不便于公。名与实反,有乖政体。凡如此等,诚宜深察。”上纳之而止。
[18]西陵戍主杜元懿建议说:“吴兴今年没有收成,会稽则是五谷丰登,所以,商贾们在这两地来来往往,比平常年份多了一倍。西陵牛埭的税收,朝廷规定是每天三千五百钱,但据我观察,该地每天的税收可以加倍。我请求,连带浦阳南北两个渡口、柳浦四个堤坝,交给我管理一年,那么,除了原来的税收外,我还可以另外再多缴四百多万钱。在西陵戍守地前检查税收,并不妨碍正常的戍守。剩下来的那三个牛马场,我自己选派可靠的人去负责。”武帝把这项建议交给会稽郡研究讨论,会稽行事吴郡人顾宪之认为:“最初设立牛埭的意思,并不是要强迫人民缴纳税务,而是因为江上风大浪急,危险很大,所以,为了救急和方便百姓才设立的。以后的负责官员并没有真正了解用意,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做得有成效,所以,有的切断了其他道路,只留下一个关口;有的则对那些往来江上而未装货物的船只也征税。考查吴兴的情况,这几年农业一直没有获得丰收,今年特别惨重,人们都纷纷逃走,到富有的地方去谋生,这的确是由于饥饿所迫而不得已背井离乡。堤坝的负责官员却仍向他们收税,并按照标准,不肯不收一点儿。旧有的税收标准近来已经有人认为应该减少,这一建议还没有决定是否采纳执行,但是,税收却又加倍增长起来,这将用什么办法呢?皇上恩慈,怜悯老百姓的痛苦,提出打开粮仓,赈济人民,免除人民的田赋和其他杂税。但是,杜元懿却利用人民的苦难,贪图眼前的小利,进一步加重人民的困苦。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今天,他都会受到人们的痛恨!如果一旦按照他的建议去做,而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那么,他害怕朝廷的责罚、盘问,就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向人民勒索,这样一来,就会为朝廷招来怨恨。杜元懿秉性苛薄尖刻,以前已经有明显的事实,如果再把一个地方交给他管理,那就好像是让狼去领导羔羊。而且,他打算推选可靠的人,也不过是一些戴着帽子的猛虎罢了。古书上说:‘与其有搜刮财产的臣子,不如有偷盗财产的臣子。’这是说,偷窃国家财产所造成的损害要稍微小些,而搜刮民财所造成的伤害更大。我又认为,所谓方便适宜,是说对国家来说方便,对百姓来说适宜。我私下察看了一下近来所提出的所有有关方便适宜的建议,这些建议都不能提出在使老百姓尽力之外,还要利用天时,竭尽地利,大体上,这些建议都是眼前对百姓不合适,将来对朝廷也肯定是不利的。名与实是相对的,它违反施政的根本。大凡像以上这类事情,实在是应该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武帝采纳了顾宪之的建议,没有轻举妄动。
[19]魏主访群臣以安民之术。秘书丞李彪上封事,以为:“豪贵之家,奢僭过度,第宅车服,宜为之等制。
[19]孝文帝向文武百官们询问安定人民的办法。秘书丞李彪呈上密奏,认为:“豪门富贵人家,奢侈挥霍没有限度。所以,对他们的住宅、车马和衣服,都应该制定一个标准进行管理。
又,国之兴亡,在冢嗣之善恶;冢嗣之善恶,在教谕之得失。高宗文成皇帝尝谓群臣曰:‘朕始学之日,年尚幼冲,情未能专;既临万机,不遑温习。今日思之,岂唯予咎,抑亦师傅之不勤。’尚书李欣免冠谢。此近事之可鉴者也。臣谓宜准古立师傅之官,以训导太子。
“另外,一个国家是走向兴盛还是走向衰亡,关键在于帝王承继人是善良还是酷恶,而继任者的善恶,又在于教育训导的得失。文成皇帝曾经对文武百官们说:‘朕从前刚刚开始学习的时候,年龄还小,心还不能专一。等到后来崐登上帝位,亲自日理万机了,又没有多余的时间温习以前的功课了。今天想起来,岂能说只是我个人的过错,也是师傅管教得不严,不勤勉努力的结果。’当时,尚书李立刻脱下帽子,请求处分。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值得借鉴。我认为,应该以古代方法为准绳,也设立师傅这一官职,让他们专门引导太子。
又,汉置常平仓以救匮乏。去岁京师不稔,移民就丰。既废营生,困而后达,又于国体,实有虚损。曷若豫储仓粟,安而给之,岂不愈于驱督老弱糊口千里之外哉!宜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师度支岁用之余,各立官司,年丰籴粟积之于仓,俭则加私之二粜之于人。如此,民必力田以取官绢,积财以取官粟。年登则常积,岁凶则直给。数年之中,谷积而人足,虽灾不为害矣。
“另外,汉朝曾经在平时设置常平仓,遇到灾荒年月,就用仓中的粮食救济灾民。去年,京城农作物歉收,如果把老百姓都迁移到丰收富裕地区,这样既荒废了人民正常的生活劳作,又要面临艰难困苦、千里流离的困境,才能到达目的地,而且对于国家来说,损耗也很大。为什么不事先把粮食储存起来建立粮仓,安安稳稳地发放给灾民?这难道不比把老老少少驱赶到千里之外去乞讨糊口更好些吗?所以,朝廷应该在州郡正常的税收中抽出九分之二,将京城全年开支剩余的费用全部拿出来,分别建立管理机构,在丰收时买进粮食,全部储存在仓库里;遇上歉收年月,就可以加两分利卖给老百姓。这样一来,老百姓一定会努力种田,用以购买官府的绢帛;积蓄钱财,用来购买官府的粮食。丰收年月,就一直储存,等到灾年,就直接出售给老百姓。几年之内,我们就会储存大量的粮食,而且老百姓人人充足,即使是有什么灾荒,也不会造成多大灾难。
又,宜于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门才,引令赴阙,依中州官比,随能序之。一可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二可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
“另外,应该在黄河以南七州人民之中,选拔有才能的人,征召到京城,按照中州官员任用的程序,按照他们的能力分别加以任用。这样做,第一,可以推广圣朝对新人、旧人平等对待,一视同仁的大义,第二,可以安抚长江、汉水一带归附于圣朝的人心。
又,父子兄弟,异体同气;罪不相及,乃君上之厚恩;至于忧惧相连,固自然之恒理也。无情之人,父兄系狱,子弟无惨惕之容;子弟逃刑,父兄无愧恧之色;宴安荣位,游从自若,车马衣冠,不变华饰;骨肉之恩,岂当然也!臣愚以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版引咎,乞解所司;若职任必要,不宜许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所耻矣。
“另外,父子兄弟之间,虽然各有形体,但血缘却是相同的。对于犯罪的罪人进行惩处,问罪并不牵连他的亲人,这是皇上的隆厚恩德。至于说到他们之间同忧愁、共恐惧,这本来是自然而然、情理之中的事。也有些无情无义的人,父兄被囚禁狱中,他们的儿子、兄弟们的脸上竟没有一点儿悲哀愁惨的神色。有的儿子、兄弟逃避刑罚,他们的父亲、哥哥们的脸上竟也没有羞愧气愤的样子。他们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享受他们的荣华富贵,安于宴饮,自由自在地游逛,而且无论是骑坐的车马,还是穿的衣服、戴的帽子,仍然一如过去一样豪华奢侈,亲骨肉之间的恩情怎么能到了这种地步!我认为,父亲、哥哥犯了罪,应该让他们的儿子、弟弟穿白色衣服,袒露胸背,到皇宫门外请求处罚。儿子、弟弟犯罪入狱,也应该让他们的父亲、哥哥公开上书,引咎自责,请求解除他们所担任的官职,如果他们的职位确实重要,不适于批准辞职的,则不妨加以安慰,劝他们留任。只有这样做,才只可以督促那些庸俗薄情的人,让人们知道什么是羞耻。
又,朝臣遭亲丧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郊庙之祀;鸣玉垂,同庆赐之燕;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凡遭大父母、父母丧者,皆听终服;若无其人,职业有旷者,则优旨慰谕,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而已,国之吉庆,一令无预。其军旅之警,墨从役,虽愆于礼,事所宜行也。”魏主皆从之。由是公私丰赡,虽时有水旱,而民不困穷。
“另外,朝廷大臣遭到父母亲人去世的情况时,丧假一满,就得回来任职,同时,得照样穿绫罗绵段,乘坐豪华高大的车辆,跟随皇上去祭祀天地祖先,身佩宝玉,头垂帽穗,和其他官员一样去参加庆贺赏赐的宴请,这样做,实崐在是在伤害做儿子的孝道之心,违背了天地万物的根本自然的法则。我认为,大凡是遇上祖父母、父母去世的人,都应该允许他们守丧三年。如果没有他,该部门职务出现空缺、无法继续工作时,就应该下达安慰劝抚的诏书,让他任职工作,但也只是让他负责总的大方面事情,诸如支出与收入、奏报陈述而已,国家的吉庆大典,一律不让他参加。如果他身为军职,在发生紧急情况时,那么他就应像古代晋国将帅一样穿上黑色丧服,跟随军队执行命令,这样做,虽然不合礼教,但情况急迫,也就应该这样做了。”对秘书丞李彪的建议,孝文帝全部接受。从此以后,北魏朝廷与老百姓个人的财力都充裕丰厚起来,虽然有时遇上水灾、旱灾,但老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困苦、贫穷。
[20]魏遣兵击百济,为百济所败。
[20]北魏朝廷派人进攻百济王国,被百济王国打败。
七年(己巳、489)
七年(己巳,公元489年)
[1]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亥(初七),南齐武帝前往南郊祭天,实行大赦。
[2]魏主祀南郊,始备大驾。
[2]孝文帝到平城南郊祭祀天神,开始使用大驾出行。
[3]壬戌,临川献王映卒。
[3]壬戌(十八日),南齐临川献王萧映去世。
[4]初,上为镇西长史,主簿王晏以倾谄为上所亲,自是常在上府。上为太子,晏为中庶子。上之得罪于太祖也,晏称疾自疏。及即位,为丹杨尹,意任如旧,朝夕一见,议论朝事;自豫章王嶷及王俭皆降意接之。二月,壬寅,出为江州刺史,晏不愿外出,复留为吏部尚书。
[4]当初,武帝担任镇西长史时,主簿王晏竭力谄媚阿谀,受到武帝的宠信,从那以后,王晏就经常逗留在武帝的府中。武帝为太子时,王晏就担任了中庶子。后来武帝惹怒过高帝,王晏马上声称有病,同武帝疏远了。武帝继位后,任命王晏为丹杨尹,对他的感情和信任,一如往日,每天朝晨和晚上都要召见一次,商讨国家大事。从豫章王萧嶷到王俭以下的官员,都曲意奉迎,想方设法和王晏交往。二月,壬寅(二十八日),武帝任命王晏为江州刺史,王晏不想远离朝廷,又把他留下来,命他为吏部尚书。
[5]三月,甲寅,立皇子子岳为临贺王,子峻为广汉王,子琳为宣城王,子珉为义安王。
[5]三月,甲寅(十一日),武帝立皇子萧子岳为临贺王,萧子峻为广汉王,萧子琳为宣城王,萧子珉为义安王。
[6]夏,四月,丁丑,魏主诏曰:“升楼散物以赉百姓,至使人马腾践,多有伤毁;今可断之,以本所费之物,赐老疾贫独者。”
[6]夏季,四月,丁丑(初四),孝文帝下诏说:“登到城楼上去散发救济品,接济灾民,致使人群与马匹相互践踏,很多人受伤致残。从现在起一律禁止,所有分发的救济品,直接送给孤寡老人、病人、穷人和孤儿。”
[7]丁亥,魏主如灵泉池,遂如方山;己丑,还宫。
[7]丁亥(十四日),孝文帝前往灵泉池,又前往方山。己丑(十六日),返回宫中。
[8]上优礼南昌文宪公王俭,诏三日一还朝,尚书令史出外谘事。上犹以往来烦数,复诏俭还尚书下省,月听十日出外。俭固求解选。诏改中书监,参掌选事。
[8]南齐武帝对尚书令、南昌文献公王俭礼遇非常优厚,命他每隔三天来朝廷一趟,其他时间则由尚书令史去他那里请示。武帝认为这样做过于烦琐,又命令王俭回到尚书下省,每月有十天可以在家。而王俭则坚决请求辞去吏部,武帝改命他为中书监、参掌选事。
五月,乙巳,俭卒。王晏既领选,权行台阁,与俭颇不平。礼官欲依王导,谥俭为文献。晏启上曰:“导乃得此谥;但宋氏以来,不加异姓。”出,谓亲人曰:“‘平头宪’事已行矣。”
五月,乙巳(初三),王俭去世。王晏掌握朝官任免大权后,在朝中任意行使,与王俭之间很不和。在王俭去世后,礼官打算按照王导的先例,加王俭谥号为文献。王晏报告武帝说:“过去只有王导才得到这一谥号,但自从宋朝崐以来,不曾把它加给皇族外其他姓氏的人。”王晏从宫内出来,对他亲近的人说:“‘平头宪’是王俭的谥号,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徐湛之之死也,其孙孝嗣在孕得免,八岁,袭爵枝江县公,尚宋康乐公主。及上即位,孝嗣为御史中丞,风仪端简。王俭谓人曰:“徐孝嗣将来必为宰相。”上尝问俭:“谁可继卿者?”俭曰:“臣东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俭卒,孝嗣时为吴兴太守,征为五兵尚书。
徐湛之被杀时,他的孙子徐孝嗣还在母亲腹中,因而得以幸免。等到他八岁时,承袭了祖父徐湛之的枝江县公的封号,娶了宋孝武帝的女儿康乐公主为妻。齐武帝即位后,徐孝嗣担任了御史中丞,他仪表端庄,做事干练。王俭对别人说:“徐孝嗣将来肯定会做宰相。”武帝也曾经问过王俭:“谁可以接任你的职位?”王俭回答说:“臣解除宰相职位后,恐怕只有徐孝嗣最适合接任。”王俭去世时,徐孝嗣担任吴兴太守。武帝征召他为五兵尚书。
[9]庚戌,魏主祭方泽。
[9]庚戌(初八),孝文帝在沼泽中建筑方坛,祭祀地神。
[10]上欲用领军王奂为尚书令,以问王晏。晏与奂不相能,对曰:“柳世隆有勋望,恐不宜在奂后。”甲子,以尚书左仆射柳世隆为尚书令,王奂为左仆射。
[10]南齐武帝想要起用领军将军王奂为尚书令,征求王晏的意见。王晏和王奂之间彼此不相容,王晏回答说:“柳世隆建过大功,很有声望,恐怕不宜在王奂之下。”甲子(二十二日),武帝任命尚书左仆射柳世隆为尚书令,王奂为左仆射。
[11]六月,丁亥,上如琅邪城。
[11]六月,丁亥(十五日),南齐武帝前往琅邪城。
[12]魏怀朔镇将汝阴灵王天赐,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南安惠王桢,皆坐赃当死。冯太后及魏主临皇信堂,引见王公,太后令曰:“卿等以为当存亲以毁令邪,当灭亲以明法邪?”群臣皆言:“二王,景穆皇帝之子,宜蒙矜恕。”太后不应。魏主乃下诏,称:“二王所犯难恕,而太皇太后追惟高宗孔怀之恩;且南安王事母孝谨,闻于中外,并特免死,削夺官爵,禁锢终身。”初,魏朝闻桢贪暴,遣中散闾文祖诣长安察之,文祖受桢赂,为之隐;事觉,文祖亦抵罪。冯太后谓群臣曰:“文祖前自谓廉,今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魏主曰:“古有待放之臣。卿等自审不胜贪心者,听辞位归第。”宰官、中散慕容契进曰:“小人之心无常而帝王之法有常;以无常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从退黜。”魏主曰:“契知心不可常,则知贪之可恶矣,何必求退!”迁宰官令。契,白曜之弟子也。
[12]北魏怀朔镇将、汝阴灵王拓跋天赐和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南安惠王拓跋桢二人,都因贪污罪当处死。冯太后和孝文帝为此亲自到皇信堂,召见王公要人。冯太后首先发问说:“你们认为,应该顾念亲情、毁弃法律呢,还是应该大义灭亲,以严明法律呢?”大臣们都说:“二王都是景穆皇帝的儿子,应该得到宽恕。”冯太后没有回答。孝文帝下诏声称:“二王所犯的罪行,实在是难以宽恕。但是,太皇太后追思文成帝的大恩,顾念手足之情,再加上南安王侍奉母亲,十分孝敬恭谨,内外闻名。因此,现在特别赦免二王的死罪,撤销官职和爵位,终身监禁。”最初,北魏朝廷得知拓跋桢贪婪暴虐,就派中散吕文祖抵达长安调查,吕文祖暗中接受了拓跋桢的贿赂,为他隐瞒了事实真相。事情被查以后,闾文祖也受到了同样的处罚。冯太后对大臣们说:“吕文祖以前自称廉洁奉公,而今竟也贪赃枉法。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人心叵测,难以探知。”孝文帝说:“古代有一种待放的大臣。你们在座的如果扪心自省,认为自己不能克制贪欲,允许你们辞职回家。”宰官、中散大夫慕容契进言说:“小人之心常变,帝王的法律却是永恒不变的,以常变之心去应付不变的法律,恐怕不是我所能够担当的,所以,我请求辞职免官。”孝文帝说:“慕容契知道人心是不可能不变的,就一定知道贪婪是令人厌恶的,你何必请求辞职呢!”于是提升他为宰官令。慕容契是慕容白曜的侄子。
[13]秋,七月,丙寅,魏主如灵泉池。
[13]秋季,七月,丙寅(二十五日),孝文帝前往灵泉池。
[14]魏主使群臣议,“久与齐绝,今欲通使,何如?”尚书游明根曰:“朝廷不遣使者,又筑醴阳深入彼境,皆直在萧赜。今复遣使,不亦可乎!”魏崐主从之。八月,乙亥,遣兼员外散骑常侍邢产等来聘。
[14]孝文帝召集文武百官讨论,“我国和齐国断绝交往已经很久了,如今,我打算派人出使齐国,各位认为如何?”尚书游明根说:“朝廷没有派人出使齐国,又深入齐国境地兴筑了醴阳城,这二件事的道理都在萧赜一边。如今再派遣使节前去,这不是很好吗?”孝文帝接受游明根的建议。八月,乙亥(初四),派遣兼员外散骑常侍的邢产等人来访。
[15]九月,魏出宫人以赐北镇人贫无妻者。
[15]九月,北魏朝廷遣散出大批宫女,把她们赏赐给北方六镇没有妻子的贫民。
[16]冬十一月,己未,魏安丰匡王猛卒。
[16]冬季,十一月,己未(十九日),北魏安丰匡王拓跋猛去世。
[17]十二月,丙子,魏河东王苟颓卒。
[17]十二月,丙子(初七),北魏河东王拓跋苟颓去世。
[18]平南参军颜幼明等聘于魏。
[18]南齐平南参军颜幼明等人前往北魏访问。
[19]魏以尚书令尉元为司徒,左仆射穆亮为司空。
[19]北魏朝廷任命尚书令尉元为司徒,左仆射穆亮为司空。
[20]豫章王嶷自以地位隆重,深怀退素,是岁,启求还第;上令其世子子廉代镇东府。
[20]南齐豫章王萧嶷自认为地位很高,深怀激流勇退之心。这一年,他上书请求辞职,返回旧邸。武帝命令萧嶷的世子萧子廉代替父亲镇守东府。
[21]太子詹事张绪领扬州中正,长沙王晃属用吴兴闻人邕为州议曹,绪不许。晃使书佐固请,绪正色曰:“此是身家州乡,殿下何得见逼!”
[21]太子詹事张绪兼领扬州中正时,长沙王萧晃托付他起用吴兴人闻人邕为州议曹,张绪不同意。于是,萧晃又派书佐坚持请求,张绪面色严肃地说:“这里是我自己的家乡,殿下怎么能这么逼迫我?”
[22]侍中江学为都官尚书。中书舍人纪僧真得幸于上,容表有士风,请于上曰:“臣出自本县武吏,邀逢圣时,阶荣至此;为儿昏得荀昭光女,即时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谢瀹,我不得措意,可自诣之。”僧真承旨诣,登榻坐定,顾命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叮而退,告上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湛之孙;瀹,之弟也。
[22]南齐侍中江担任都官尚书。中书舍人纪僧真得到武帝的宠信,纪僧真举止仪容都具有士大夫风采,他向武帝请求说:“臣不过是出身于本县的一名武官,幸运地赶上了清明盛世,官阶和荣耀才如此之高。我的儿子还娶了荀昭光的女儿。现在,我已经不再有其他的需求,只请求陛下能允许我加入大夫行列。”武帝说:“这件事应该由江、谢瀹决定,我不能参与,你可以自己去他们那里请求。”于是,纪僧真就按照武帝的旨意来到江那里,在榻席上坐稳后,江回过头去命令他的左右侍从们说:“把我的坐榻抬远些,远离客人!”纪僧真垂头丧气地退出来了,向武帝报告说:“士大夫原来不是皇上能够命令的!”江是江湛的孙子。谢瀹是谢的弟弟。
[23]柔然别帅叱吕勤帅众降魏。
[23]柔然汗国另外一部落首领叱吕勤率众投降北魏。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七卷(回目录)
齐纪三 世祖武皇帝中永明八年(庚午、490)
齐纪三 齐武帝永明八年(庚午,公元490年)
[1]春,正月,诏放隔城俘二千余人还魏。
[1]春季,正月,南齐武帝颁下诏令,命令释放在隔城战斗中俘虏的二千多名士卒,送还北魏。
[2]乙丑,魏主如方山;二月,辛未,如灵泉;壬申,还宫。
[2]乙丑(二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二月,辛未(初三),又前往灵泉;壬申(初四),返回宫中。
[3]地豆干频寇魏边,夏,四月,甲戌,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颐击走之。颐,新城之子也。
[3]地豆干部落多次寇犯北魏边境。夏季,四月,甲戌(初七),北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拓跋颐击退了他们。拓跋颐是拓跋新城的儿子。
[4]甲午,魏遣兼员外散骑常侍邢产等来聘。
[4]甲午(二十七日),北魏派遣兼员外散骑常侍邢产等人来访。
[5]五月,己酉,库莫奚寇魏边,安州都将楼龙儿击走之。
[5]五月,己酉(十二日),库莫奚部落寇犯北魏边境,被北魏安州都将楼龙儿击退。
[6]秋,七月,辛丑,以会稽太守安陆侯缅为雍州刺史。缅,鸾之弟也。缅留心狱讼,得劫,皆赦遣,许以自新,再犯乃加诛;民畏而爱之。
[6]秋季,七月,辛丑(初五),南齐任命会稽太守、安陆侯萧缅为雍州刺史。萧缅是萧鸾的弟弟。萧缅十分重视民间诉讼,逮捕到小偷强盗,他全都予以赦免释放,允许他们改过自新,如果第二次又犯法了,才加以诛斩。因此,老百姓对他既敬畏又爱戴。
[7]癸卯,大赦。
[7]癸卯(初七),南齐实行大赦。
[8]丙午,魏主如方山;丙辰,遂如灵泉池;八月,丙寅朔,还宫。
[8]丙午(初十),孝文帝前往方山;丙辰(二十日),前往灵泉池,八月,丙寅朔(初一),返回宫中。
[9]河南王度易侯卒;乙酉,以其世子伏连筹为秦、河二州刺史,遣振武将军丘冠先拜授,且吊之。伏连筹逼冠先使拜,冠先不从,伏连筹推冠先坠崖而死。上厚赐其子雄;敕以丧委绝域,不可复寻,仕进无嫌。
[9]吐谷浑可汗、河南王慕容度易侯去世。乙酉(二十五日),南齐朝廷任命他的世子慕容伏连筹为秦、河二州刺史,派振武将军丘冠先前往宣布任命,同时祭吊慕容度易侯。慕容伏连筹逼迫丘冠先叩拜他,丘冠先不同意,慕容伏连筹将丘冠先推下悬崖摔死。武帝丰厚地赏赐了丘冠先的儿子丘雄,并下诏说丘冠先身死绝域,不能再找到尸首,做儿子的应好好报效国家,不要有其他顾忌。
[10]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有勇力,善骑射,好武事,自选带仗左右六十人,皆有胆干;至镇,数于内斋以牛酒犒之。又私作锦袍、绛袄,欲以饷蛮,交易器仗。长史高平刘寅、司马安定席恭穆连名密启。上敕精检。子响闻台使至,不见敕,召寅、恭穆及谘议参军江、典签吴之、魏景渊等诘之,寅等秘而不言;之曰:“既已降敕,政应方便答塞。”景渊曰:“应先检校。”子响大怒,执寅等八人于后堂,杀之,具以启闻。上欲赦江,闻皆已死,怒,壬辰,以随王子隆为荆州刺史。
[10]刘宋荆州刺史、巴东王萧子响,勇猛有力量,精于骑马射箭,喜欢军事,他亲自挑选六十名贴身武装侍卫,这些人都很有胆量和才干。他就任荆州刺史后,多次在自己的内宅设宴,用牛肉、美酒犒劳侍从。同时,萧子响又私下制作了锦绣长袍、红色短袄,打算将这些东西送给那里的蛮族,换取武器。长史高平人刘寅、司马安定人席恭穆二人联名暗中把这件事报告武帝。武帝下诏要求深入调查。萧子响听说官差到来但没看见武帝的诏令,于是,他就把刘寅、席恭穆和谘议参军江、典签吴之、魏景渊召集在一起,盘问他们,刘寅等人仍保守秘密,不回答。吴之说:“既然皇上已经下了诏令,就应该设法搪塞过去。”魏景渊说:“我们应该先做调查。”萧子响勃然大怒,就把刘寅等一行八人抓起来,在后堂将他们杀了,并将这一情况全都报告给了武帝。武崐帝本来打算赦免江,但听说他们全都被杀死了,大怒。壬辰(二十七日),任命随王萧子隆为荆州刺史。
上欲遣淮南太守戴僧静将兵讨子响,僧静面启曰:“巴东王年少,长史执之太急,忿不思难故耳。天子儿过误杀人,有何大罪!官忽遣军西上,人情惶惧,无所不至。僧静不敢奉敕。”上不答而心善之。乃遣卫尉胡谐之、游击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帅斋仗数百人诣江陵,检捕群小,敕之曰:“子响若束手自归,可全其命。”以平南内史张欣泰为谐之副。欣泰谓谐之曰:“今段之行,胜既无名,负成奇耻。彼凶狡相聚,所以为其用者,或利赏逼威,无由自溃。若顿军夏口,宣示祸福,可不战而擒也。”谐之不从。欣泰,兴世之子也。
武帝打算派淮南太守戴僧静率兵讨伐萧了响。戴僧静当面报告说:“巴东王年龄小,而长史刘寅等人逼得太急,所以,一时生气,而没有想到后果。天子的儿子由于过失误杀他人,有什么大罪!陛下忽然派大军西上,使人们感到恐慌,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因此,我不敢接受圣旨。”武帝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很赞赏戴僧静的话。于是,派卫尉胡谐之、游击将军尹略和中书舍人茹法亮率领几百名武装侍卫前往江陵,搜捕萧子响左右那些小人。并且下诏说:“萧子响如果放下武器,主动回到建康请罪,还可以保全他的性命。”任命平南内史张欣泰做胡谐之的副手。张欣泰对胡谐之说:“这次出行,胜利了没有什么名,而失败了却要成为奇耻大辱了。萧子响聚集的是一帮凶狠狡诈的人,他们之所以听从他的指挥,是因为有的人是贪图赏赐,有的人是害怕他的声威,因此,他们还不会自行溃败。如果我们在夏口驻扎军队,向他们讲明利害、福祸关系,就可以用不着动武而能抓获罪人。”胡谐之没有接受张欣泰的建议。张欣泰是张兴世的儿子。
谐之等至江津,筑城燕尾洲。子响白服登城,频遣使与相闻,曰:“天下岂有儿反!身不作贼,直是粗疏。今便单舸还阙,受杀人之罪,何筑城见捉邪?”尹略独答曰:“谁将汝反父人共语!”子响唯洒泣;乃杀牛,具酒馔,饷台军,略弃之江流。子响呼茹法亮;法亮疑畏,不肯往。又求见传诏;法亮亦不遣,且执录其使。子响怒,遣所养勇士收集州、府兵二千人,从灵溪西渡;子响自与百馀人操万钧弩,宿江堤上。明日,府州兵与台军战,子响于堤上发弩射之,台军大败;尹略死,谐之等单艇逃去。
胡谐之等率领大军抵达江津后,在燕尾洲兴筑了城垒。萧子响也穿上便服登上城楼,多次派使者到胡谐之这里陈述说:“天底下哪有儿子反叛父亲的呢?我不是想抗拒朝廷,只不过是做事粗心鲁莽。现在,我就乘一只船回到朝廷,接受杀人罪的处罚,你们何必兴筑城垒,派大军来抓我呢?”尹略一个人回答使者说:“谁跟你这种叛父的逆子讲话!”萧子响只是哭泣流泪。于是,他杀牛备酒,要犒赏朝廷派来的大军,尹略却把这些酒菜扬到了江里。萧子响又喊茹法亮,茹法亮疑虑畏惧也不肯前去。最后,萧子响又请求会见传达武帝诏令的官差,茹法亮也不肯派官差前去,反而将萧子响派来的使者关押起来。萧子响大怒,将他平时所训练出来的勇士和州衙、自己府上的二千多名士卒组织起来,从灵溪渡河向西进发。萧子响亲自率领一百多人,携带万钧弩箭,在长江江堤上驻防。第二天,他的军队和朝廷派来的大军展开激战,萧子响在江堤上用弩射击,结果,朝廷军大败,尹略战死,胡谐之等人跳上一只小艇逃走。
上又遣丹杨尹萧顺之将兵继至,子响即日将白衣左右三十人,乘舴艋沿流赴建康。太子长懋素忌子响,顺之之发建康也,太子密谕顺之,使早为之所,勿令得还。子响见顺之,欲自申明;顺之不许,于射堂缢杀之。
武帝又派丹杨尹萧顺之率军继续讨伐。萧子响当天就率领平民侍从三十人,乘坐小船,顺江而下,直赴建康。太子萧长懋平时就忌恨萧子响,当萧顺之从建康出发时,萧长懋就秘密告诉他,让他早点儿把萧子响置于死地,不要让他活着回到建康。萧子响途中遇上萧顺之,打算自己申诉明白,但萧顺之没有答应,就在演习堂里用绳子把萧子响勒死了。
子响临死,启上曰:“臣罪逾山海,分甘斧钺。敕遣谐之等至,竟无宣旨,便建旗入津,对城南岸筑城守。臣累遣书信呼法亮,乞白服相见;法亮终不肯。群小怖惧,遂致攻战,此臣之罪也。臣此月二十五日,束身投军,希还天阙,停宅一月,臣自取尽,可使齐代无杀子之讥,臣免逆父之谤。既不遂心崐,今便命尽。临启哽塞,知复何陈!”
萧子响临死前,给武帝写了一封信,报告说:“臣的罪过已超过了山河湖海,理应甘心接受惩罚。可是,您下诏派胡谐之等人前来,竟然没有宣读圣旨,就树起大旗进入要塞地区,在与我的城池相对的南岸,兴筑城池防守。臣几次派人送信呼唤茹法亮,乞求穿便服见他一面,但茹法亮却始终不肯见我。手下一群小人又恐惧害怕,于是导致了双方的激战,这些都是臣的罪过。臣本月二十五日,放下武器,孤身一人投奔朝廷军队,希望能回到京城,在家里呆一个月,然后,臣自己自杀,这样也可以不让人讥刺齐国这一代诛杀皇子,我也得以免去忤逆父亲的恶名。可是,还是没能遂心如愿,今天我马上就要结束生命。临死前写信给你,哭泣哽咽,为之话塞,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有司奏绝子响属籍,削爵土,易姓蛸氏;诸所连坐,别下考论。
有关部门奏请要断绝萧子响与皇族的关系,削除他的爵位和封地,改姓氏为“蛸”,其他被牵连进去的,另行定罪。
久之,上游华林园,见一猿透掷悲鸣,问左右;曰:“猿子前日坠崖死。”上思子响,因呜咽流涕。茹法亮颇为上所责怒,萧顺之惭惧,发疾而卒。豫章王嶷表请收葬子响;不许,贬为鱼复侯。
很久以后,武帝在华林园游赏,看见一只猿猴跌跌撞撞,不住地悲号哀鸣,就询问左右侍从这是怎么回事,侍从说:“它的孩子前天从悬崖上摔下去死了。”武帝一下子就想起了萧子响,忍不住呜咽起来,泪流满面。茹法亮受到武帝的严厉责备,萧顺之内心惭愧恐惧,也由此而发病,不久去世。豫章王萧嶷上书,请求收殓安葬萧子响的尸体,武帝没有批准,并追贬萧子响为鱼复侯。
子响之乱,方镇皆启子响为逆,兖州刺史垣荣祖曰:“此非所宜言。正应云:‘刘寅等孤负恩奖,逼迫巴东,使至于此。’”上省之,以荣祖为知言。
萧子响引起这场战乱后,各方镇都纷纷指控谴责萧子响的叛逆行为,兖州刺史垣荣祖说:“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倒应该说:‘刘寅等人辜负了皇帝对他的恩典,以致逼迫巴东王,使他走上了这条路。’”武帝仔细想想,认为垣荣祖有真知灼见。
台军焚烧江陵府舍,官曹文书,一时荡尽。上以大司马记室南阳乐蔼屡为本州僚佐,引见,问以西事。蔼应对详敏,上悦,用为荆州治中,敕付以修复府州事。蔼缮修廨舍数百区,顷之咸毕,而役不及民,荆部称之。
朝廷军队放火焚烧江陵府建筑,官府的文书档案刹时全都被烧掉。武帝因为大司马记室南阳人乐蔼多次任荆州幕僚,所以就特别召见他,向他打听荆州的事,乐蔼回答详尽,反应敏捷,武帝大为高兴,任命他为荆州治中,下令让他负责修缮荆州州府。乐蔼修缮了几百栋州府官舍,很快全都修完了,而且也没役使一个老百姓,所以,荆州府十分称赞他。
[11]九月,癸丑,魏太皇太后冯氏殂;高祖勺饮不入口者五日,哀毁过礼。中部曹华阴杨椿谏曰:“陛下荷祖宗之业,临万国之重,岂可同匹夫之节以取僵仆!群下惶灼,莫知所言。且圣人之礼,毁不灭性;纵陛下欲自贤于万代,其若宗庙何!”帝感其言,为之一进粥。
[11]九月,癸丑(十八日),北魏太皇太后冯氏去世。为此,孝文帝五天没喝一口水,悲哀伤痛超过了应尽的礼数。中部曹华阴人杨椿劝阻说:“陛下肩负祖宗留下的大业,亲临统治万国的重任,怎么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为了讲究小节而伤害自己的身体,倒地不起呢?文武百官为此惶惑焦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况且,圣人的礼节要求,再大的悲哀也不可以毁伤性命。即使陛下想要在万代之中树立贤人的榜样,那么,皇家宗庙祭祀又怎么办呢?”孝文帝很受感动,并为此吃了一次稀粥。
于是诸王公皆诣阙上表,“请时定兆域,及依汉、魏故事,并太皇太后终制,既葬,公除。”诏曰:“自遭祸罚,慌惚如昨,奉侍梓宫,犹希仿佛。山陵迁厝,所未忍闻。”冬,十月,王公复上表固请。诏曰:“山陵可依典册;衰服之宜,情所未忍。”帝欲亲至陵所,戊辰,诏:“诸常从之具,悉可停之;其武卫之官,防侍如法。”癸酉,葬文明太皇太后于永固陵。甲戌,帝谒陵,王公固请公除。诏曰:“此当别叙在心。”己卯,又谒陵。
这样一来,各王公大臣也都开始到朝廷上书,“请求赶快确定太皇太后的安葬地点,按照汉、魏时期的惯例,并遵照太皇太后的临终遗嘱,安葬以后脱崐去丧服。”孝文帝下诏令说:“自从遭受灾祸和惩罚,恍惚之间,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我侍奉太皇太后的灵柩,好像看见了她的身影。安葬太皇太后的陵寝墓地,我实在不忍听到这些。”冬季,十月,王爵、公爵们又一次上书,坚决请求安葬太皇太后,于是,下诏说:“太皇太后安葬的时间和地点,可以依照以往惯例。如果让我脱下丧服,从感情上说,我忍受不了。”孝文帝打算自己亲自到太皇太后安葬的地方,戊辰(初四),下诏说:“平常跟随的各仪仗队,都不用跟从。武装保卫的侍官,像以往一样进行防守保卫。”癸酉(初九),在方山永固陵安葬了文明太皇太后。甲戌(初十),孝文帝祭拜太皇太后陵墓,各王公大臣坚决请求孝文帝以国家利益为重,脱下丧服,换上平时穿的衣服。孝文帝下诏说:“另外一起再说吧。”己卯(十五日),孝文帝再次祭拜太皇太后陵墓。
庚辰,帝出至思贤门右,与群臣相慰劳。太尉丕等进言曰:“臣等以老朽之年,历奉累圣,国家旧事,颇所知闻。伏惟远祖有大讳之日,唯侍从梓宫者凶服,左右尽皆从吉;四祖三宗,因而无改。陛下以至孝之性,哀毁过礼,伏闻所御三食不满半溢,昼夜不释带,臣等叩心绝气,坐不安席。愿少抑至慕之情,奉行先朝旧典。”帝曰:“哀毁常事,岂足关言!朝夕食粥,粗可支任,诸公何足忧怖!祖宗情专武略,未修文教;朕今仰禀圣训,庶习古道,论时比事,又与先世不同。太尉等国老,政之所寄,于典记旧式或所未悉,且可知朕大意。其馀古今丧礼,朕且以所怀别问尚书游明根、高闾等,公可听之。
庚辰(十六日),孝文帝走出皇宫,来到皇宫南门思贤门门西,和文武百官相见,相互安慰勉励。太尉拓跋丕等趁机向孝文帝建议说:“我们都已经到了老朽的年纪了,一直侍奉历代圣君明主,对于国家以往的旧典章,也相当熟悉。回想以前祖先们去世时,只有侍奉跟随灵柩的人才穿上丧服,其他人仍全都穿平时的衣服。四祖三宗都沿袭下来,遵循到现在没有改变。如今,陛下天性极其孝敬,哀伤痛苦,毁害身体,已经超过了礼法的要求。又听说陛下一日三餐的饭量,竟吃不满半碗,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不解下腰间的丧带。为此,我们大家扪心闭气,坐立不安。只愿陛下稍稍克制一下自己对太皇太后的敬慕之情,按照前代人订下的典章行事。”孝文帝说:“悲哀而伤害了身体,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哪里值得专门上奏。虽然我早晚只吃稀粥,但我的健康大致还能维持下去,诸公有什么可忧虑恐惧的呢!祖宗在世时,一心只专于武装征伐,没有时间进行文明教化方面的事情。如今,朕接受前代圣人留下的教训,平时不断学习古代典范常道,无论是从时代上说,还是从事理上说,都和前代有了很大不同。太尉等等都是国家元老,朝廷政治都依托于你们,对前代经典和古代丧礼仪式,你们有的人可能还不十分熟悉,姑且先了解我大致的意思。对于那些有关古今丧礼仪式,朕暂且把想法提出来,与尚书游明根、高闾等人讨论,你们可以仔细听着。”
帝因谓明根等曰:“圣人制卒哭之礼,授服之变,皆夺情以渐。今则旬日之间,言及即吉,特成伤理。”对曰:“臣等伏寻金册遗旨,逾月而葬,葬而即吉;故于下葬之初,奏练除之事。”帝曰:“朕惟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丧,盖由君上违世,继主初立,君德未流,臣义不洽,故身袭兖冕,行即位之礼。朕诚不德,在位过纪,足令亿兆知有君矣。于此之时而不遂哀慕之心,使情礼俱失,深可痛恨!”高闾曰:“杜预,晋之硕学,论自古天子无有行三年之丧者,以为汉文之制,暗与古合,虽叔世所行,事可承踵。是以臣等干请。”帝曰:“窃寻金册之旨,所以夺臣子之心,令早即吉者,虑废绝政事故也。群公所请,其志亦然。朕今仰奉册令,俯顺群心,不敢暗默不言以荒庶政;唯欲衰麻废吉礼,朔望尽哀诚,情在可许,故专欲行之。如杜预之论,于孺慕之君,谅暗之主,盖亦诬矣。”秘书丞李彪曰:“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母子之道,无可间然;及后之崩,葬不淹旬,寻已从吉。然汉章不受讥,明德不损名。愿陛下遵金册遗令,割哀从议。”帝曰:“朕所以眷恋衰,不从所议者,实情不能忍,岂徒苟免嗤嫌而已哉!今奉终俭素,一已仰遵遗册;但痛慕之心,事系于予,庶圣灵不夺至愿耳。”高闾曰:“陛下既不除服于上,臣等独除服于下,则为臣之道不足。又亲御衰麻,复听朝政,吉凶事杂,臣窃为疑。”帝曰:“先后抚念群下,卿等哀慕,犹不忍除,柰何令朕独忍之于至亲乎!今朕逼于遗册,唯望至期;虽不尽礼,蕴结差申。群臣各以亲疏、贵贱、远近为除服之差,庶几稍近于古,易行于今。”高闾曰:“昔王孙裸葬,士安去棺,崐其子皆从而不违。今亲奉遗令而有所不从,臣等听以频烦干奏。”李彪曰:“三年不改其父之道,可谓大孝。今不遵册令,恐涉改道之嫌。”帝曰:“王孙、士安皆诲子以俭,及其遵也,岂异今日!改父之道,殆与此殊。纵有所涉,甘受后代之讥,未忍今日之请。”群臣又言:“春秋尝,事难废阙。”帝曰:“自先朝以来,恒有司行事;朕赖蒙慈训,常亲致敬。今昊天降罚,人神丧恃,赖宗庙之灵,亦辍歆祀。脱行飨荐,恐乖冥旨。”群臣又言:“古者葬而即吉,不必终礼,此乃二汉所以经纶治道,魏、晋所以纲理庶政也。”帝曰:“既葬即吉,盖季俗多乱,权宜救世耳。二汉之盛,魏、晋之兴,岂由简略丧礼、遗忘仁孝哉!平日之时,公卿每称当今四海晏然,礼乐日新,可以参美唐、虞,比盛夏、商。及至今日,即欲苦夺朕志,使不逾于魏、晋。如此之意,未解所由。”李彪曰:“今虽治化清晏,然江南有未宾之吴,漠北有不臣之虏,是以臣等犹怀不虞之虑。”帝曰:“鲁公带从戎,晋侯墨衰败敌,固圣贤所许。如有不虞,虽越绋无嫌,而况衰麻乎!岂可于晏安之辰豫念军旅之事,以废丧纪哉!古人亦有称王者除衰而谅暗终丧者,若不许朕衰服,则当除衰拱默,委政冢宰。二事之中,唯公卿所择。”游明根曰:“渊默不言,则大政将旷;仰顺圣心,请从衰服。”太尉丕曰:“臣与尉元历事五帝,魏家故事,尤讳之后三月,必迎神于西,禳恶于北,具行吉礼,自皇始以来,未之或改。”帝曰:”若能以道事神,不迎自至;苟失仁义,虽迎不来。此乃平日所不当行,况居丧乎!朕在不言之地,不应如此喋喋;但公卿执夺朕情,遂成往复,追用悲绝。”遂号恸,群官亦哭而辞出。
接着,孝文帝对尚书游明根等人说:“古代圣人制订了卒哭的礼仪,丧服的变更程序也都是以哀痛的情绪为标准逐渐改变,如今仅在一天之内,就要劝说我脱下丧服,换上平时的衣服,这实在违背情理。”游明根回答说:“臣等得到太皇太后留下的遗言书,说在她去世一个月后就立即安葬,下葬后就要立刻脱下丧服,穿上平日的衣服。因此,我们在太皇太后安葬的时候,立即奏请脱下丧服的。”孝文帝说:“朕认为,中古时代之所以不实行三年守丧的制度,是由于旧君主刚刚去世,而新君主刚刚即位,君主的恩德还没有传播开去,对臣属们的情义还没能和协周遍,因此,新君主才必须身穿礼服、头戴冕旒,举行登基即位大典。朕的德行还不够,但朕做皇帝也已经超过十二年了,这是以让亿万人民知道有朕。在这种时候,如果不能顺遂自己表达儿孙的哀痛和怀念的心愿,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礼节上,全都丧失殆尽,这实在是令人沉痛遗憾的事。”高闾说:“杜预是晋王朝的饱学之士,他曾经论述过,自古以来天子没有实行守丧三年的制度。杜预认为,汉文帝所制订的制度和古代制度 不谋而合,这看起来虽然是近世实行的制度,但实际上他们也都是追寻古人的制度,跟着古人的脚后走。正因为如此,臣等才小心谨慎地多次请求陛下能够遵循。”孝文帝说:“朕自己认真领会太皇太后遗书的主旨,太皇太后之所以要阻止臣属、孙子表达自己的悲哀之情,命令早点儿穿上平日的衣服,是因为她担心我们会为此荒废了国家大事。你们大家的请求,其用心也在这里。因此,如今,朕向上可以按照太皇太后的遗言去做,向下也顺遂文武百官的心愿,不敢沉默不语而致荒废对国家大事的处理。只是朕打算穿着麻布丧服,取消守丧十天就马上改穿日常衣服的制度。每逢初一和十五日二天,朕该尽到做儿孙哀思怀念的诚心,从情理上讲也是允许的,所以,我打算就这样去做。像杜预所议论的那些,对于深深地怀念去世者、处在服丧期间的君主来说,大概也是不符合事实的。”秘书丞李彪说:“汉明德马皇后辛勤抚养章帝刘长大成人,母亲慈爱,儿子孝敬,二人的和睦关系是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隔开的,等到明德马皇后去世,下葬后还不满十天,刘随即穿上了日常衣服,但是,刘并没有因此受到别人的讥刺,明德马皇后的声誉也没有受到丝毫毁损。愿陛下能遵照太皇太后的遗嘱去做,克制哀思,接受大家的建议。”孝文帝说:“朕之所以心甘情愿穿丧服,而不接受你们的建议,实在是因为朕在感情无法忍受,哪里只是为了避免别人的讥刺批评而这么去做的呢!如今,安葬的礼仪节俭、朴素,全都是遵照太皇太后的遗言去做的。可是,悲痛怀念之情,已紧紧抓住了朕的心,盼望太皇太后的在天之灵不强迫朕去改变。”高闾说:“陛下在上边已经决定不改变继续穿丧服的意愿,那么,臣等在下边单单脱去丧服,这样做,就表示臣属的没有尽到责任。况且,陛下穿着丧服,亲自处理朝廷事务,吉利和不吉利的事情混合在一起,臣私下里感到疑虑。”孝文帝说:“太后崐关心爱护她的臣属,卿等悲伤怀念她,还不忍心脱下丧服,为什么单单让朕对自己至亲的人去忍心这么做?如今,朕受太皇太后的遗嘱所迫,不敢违抗,只是希望能把丧服穿满一年,尽管还不合乎古礼,但内心的悲哀伤痛总算还能表示出来。各位大臣可以考虑自己与太皇太后关系的亲疏、贵贱、远近,来作为自己脱去丧服的标准,分别对待,这样既能稍稍接近古代仪礼,在今天也容易行得通。”高闾说:“从前,杨王孙死后,赤身裸体地安葬;皇甫谧去世安葬时不用棺柩,他们的儿子也都按照他们的遗愿去执行,没有做任何违背遗言的事。如今,陛下亲自接受太皇太后的遗嘱,在有些方面却不按照遗嘱中说的去做,因此,臣等才不断地打扰奏请。”李彪说:“一个人在三年之内,不改变他父亲的准则规定,这可以说是大孝。而如今,陛下不遵照太皇太后的遗嘱,恐怕就有改变规定的嫌疑。”孝文帝说:“杨王孙和皇甫谧都教诲他们的儿子节俭,他们的儿子遵奉遗训,这和今天朕做的有什么不同!更改父亲的规定,恐怕和朕所做的不是一回事。即使有所涉嫌,那么,朕也心甘情愿地接受后代人的讥讽批评,而不能忍受你们今天的请求。”文武官员们又说:“春秋的宗庙祭祀,无论如何是难以停止或废弃的。”孝文帝说:“自从祖先建立国家以来,皇家祖庙的祭祀活动,一直都是由有关主管部门办理的。朕有赖于慈爱的太皇太后的训导,才经常亲自前去祭拜。如今,苍天降下大灾惩罚我们,人与神灵都失去可以依赖的对象,皇家祖庙的神灵,也应该停止接受祭拜香火。假如朕一旦前去祭祀,恐怕会在冥冥之中违背了他们的旨意。”文武官员接着又说:“古代在将死者下葬后就穿上日常衣服,而没有必要一定要等到守丧满三年之后再脱下丧服,这就是两汉王朝所用来治理国家的准绳,是魏、晋所用来推行的总则。”孝文帝说:“下葬后就立即脱下丧服、穿上日常衣服,这大概是在国家到了末代,动乱太多,所采用的权宜之计,以求能拯救行将灭亡的国家。而两汉的鼎盛和魏、晋的兴隆,难道是由他们丧礼简单、忘记了仁义和道而实现的吗?平常的时候,各位公卿大人每次都称赞当今之世,四海安宁和平,礼仪、音乐一天比一天兴盛,甚至可以和尧、舜及夏、商时代媲美。可到了今天,就打算强迫改变朕的心愿,让朕不能超越魏、晋时代。你们这种用意,朕不明白为的是什么。”李彪说:“现在,我们虽然处于政治清明、教化普及的时代,但是,长江以南还仍有不肯宾服的吴人,沙漠以北还有不肯称臣的胡虏,所以臣等还深怀忧虑之心,唯恐发生不测,让我们难以防守。”孝文帝说:“鲁公伯禽身穿丧服出兵作战,晋襄公把身上的白色丧服染黑,击败了敌人,这种情况本来就是圣贤们所允许的。如果遇到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那么,即使是跳越过牵引灵柩的绳索,也不会让人在意,更何况只是要脱下麻布丧服呢。哪里能够在详和安宁的日子里就能事先料到会发生战争,以至于废弃守丧的礼教呢!古人中也有君王,脱下丧服后就闭口不说话了,一直到三年服丧期满,如果今天你们不允许朕穿丧服,那么,我就应该在脱下丧服后开始保持沉默,将国家事务交给宰相们处理。这两种情况请你们选择一种。”游明根说:“保持沉默而不说话,那么,国家的重大事务将要被搁置、荒废。我们顺从您的圣明心意,请您继续穿着丧服处理朝廷事务。”太尉拓跋丕听后,说:“臣和尉元一共侍奉过五位皇帝,我们魏朝旧有的惯例都是,在人死特别忌讳的三个月过去后,一定要向西方祈祷迎奉神灵,向北方祈祷消除灾祸,这一切全都是穿着日常的衣服进行的,这一规矩,自从皇始年间以来到现在,都没有谁丝毫改动过。”孝文帝说:“如果能够用道义侍奉神灵,那么不用特意去迎接,神灵自然而然就会来到;假如丧失了仁义之心,即使是特意迎奉,神灵也不会来的。这就是说,以往本来就不应该那么做,更何况是处在守丧时期呢!朕正处在守丧时期,应该闭口不讲话,所以,不应该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只是各位公卿坚持要改变我的想法,于是,就变成了反反复复的争论,想起来真令人悲痛欲绝。”于是号啕大哭起来,在场的文武官员们也跟着哭了起来,随后告辞出来。
初,太后忌帝英敏,恐不利于己,欲废之,盛寒,闭于空室,绝其食三日;召咸阳王禧,将立之。太尉东阳王丕、尚书右仆射穆泰、尚书李冲固谏,乃止,帝初无憾意,唯深德丕等。泰,崇之玄孙也。
当初,太皇太后对孝文帝的聪敏机警很是忌怕,害怕他的存在会给自己带来不利,因此,就打算废弃他。在严冬盛寒的时候,太皇太后把他禁闭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三天不给他吃的东西。冯太后又征召成阳王拓跋禧,打算立拓崐跋禧为北魏皇帝。当时,由于太尉东阳王拓跋丕、尚书右仆射穆泰和尚书李冲的竭力劝谏,冯太后才没有执行废立。但孝文帝一开始对冯太后就没有一点儿怨恨的想法,只是加深了对拓跋丕等人的感激之情。穆泰是穆崇的玄孙。
又有宦者谮帝于太后,太后杖帝数十;帝默然受之,不自申理;及太后殂,亦不复追问。
后来,又有一位宦官在冯太后面前陷害孝文帝,冯太后听后,下令打了孝文帝几十大棍,孝文帝默默地忍受,而没有辩解、申述理由,冯太后去世以后,也不再追究。
甲申,魏主谒永固陵。辛卯,诏曰:“群官以万机事重,屡求听政。但哀慕缠绵,未堪自力。近侍先掌机衡者,皆谋猷所寄,且可委之;如有疑事,当时与论决。”
甲申(二十日),孝文帝祭拜冯太后陵墓永固陵。辛卯(二十七日),下诏说:“各位文武百官因为国家大事,事关重大,多次请求朕亲自处理这些事务。只是朕仍处在哀痛追念时期,不断的悲伤与怀念使朕已经没有力量一个人去处理朝廷事务。在我近旁的侍从中有人从前主管过机要、处理过国家大事,而且他们也都是有智慧、有谋略的人,国家大事完全可以托付给他们。如果发生一些疑难事情,朕自然会及时和他们讨论,帮助他们决定。”
[12]交州刺史清河房法乘,专好读书,常属疾不治事,由是长史伏登之得擅权,改易将吏,不令法乘知。录事房季文白之,法乘大怒,系登之于狱,十馀日。登之厚赂法乘妹夫崔景叔,得出,因将部曲袭州,执法乘,谓之曰:“使君既有疾,不宜烦劳。”囚之别室。法乘无事,复就登之求书读之,登之曰:“使君静处,犹恐动疾,岂可看书!”遂不与。乃启法乘心疾动,不任视事。十一月,乙卯,以登之为交州刺史。法乘还,至岭而卒。
[12]南齐交州刺史清河人房法乘,特别喜欢读书,经常借口有病而不处理州事,因此,就使得长史伏登之得以擅自运用大权,随意调动、更换官员武将,而不让房法乘知道。后来,录事房季文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房法乘,房法乘气愤异常,立刻下令将伏登之逮捕入狱,关押了十多天。伏登之用厚礼赂贿房法乘的妹夫崔景叔后,才得以释放。于是,伏登之率领自己的部曲袭击了州府,将房法乘抓了起来,并对他说:“你既然有病,就不应该再劳心费神地处理州事了。”将房法乘囚禁在另外一间房子里。房法乘没什么事可做,就又向伏登之请求,送给他一些书来读。伏登之说:“让你安安静静地呆着,还害怕你万一发病了,怎么还可以让你继续看书呢。”于是,没有把书给房法乘。接着,伏登之就向朝廷奏报,说房法乘犯了神经病,没有能力处理事务。十一月,乙卯(二十一日),任命伏登之为交州刺史。房法乘回建康,走到大庾岭时去世。
[13]十二月,己卯,立皇子子建为湘东王。
[13]十二月,己卯(十六日),南齐武帝立皇子萧子建为湘东王。
[14]初,太祖以南方钱少,更欲铸钱。建元末,奉朝请孔上言,以为:“食货相通,理势自然。李悝云:‘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甚贱甚贵,甚伤一也。三吴,国之关奥,比岁时被水潦而籴不贵,是天下钱少,非谷贱,此不可不察也。铸钱之弊,在轻重屡变。重钱患难用,而难用为累轻;轻钱弊盗铸,而盗铸为祸深。民所以盗铸,严法不能禁者,由上铸钱惜铜爱工也。惜铜爱工者,意谓钱为无用之器,以通交易,务欲令质轻而数多,使省工而易成,不详虑其为患也。夫民之趋利,如水走下。今开其利端,从以重刑,是导其为非而陷之于死,岂为政欤!汉兴,铸轻钱,民巧伪者多。至元狩中,始惩其弊,乃铸五铢钱,周郭其上下,令不可磨取,而计其费不能相偿,私铸益少。此不惜铜不爱工之效也。王者不患无铜乏工,每令民不能竞,则盗铸绝矣。宋文帝铸四铢,至景和,钱益轻,虽有周郭,而熔冶不精,于是盗铸纷纭而起,不可复禁。此惜铜爱工之验也。凡铸钱,与其不衷,宁重无轻。自汉铸五铢至宋文帝,历五百余年,制度世有废兴,而不变五铢者,明其轻重可法、得货之宜故也。按今钱文率皆五铢,异钱时有耳。自文帝铸四铢,又不禁民翦凿,为祸既博,弊于今,岂不悲哉!晋氏不铸钱,后轻寇戎水火,耗散沈铄,所失岁多,譬犹磨砻砥砺,不见其损,有时而尽,天下钱何得不竭!钱竭则士、农、工、商皆丧其业,民何以自存!愚以为宜如旧制,大兴熔铸,钱重五铢,一依汉法。若官铸者已布于民,便严断翦凿,轻小破缺无周郭者,悉不得行。官崐钱细小者,称合铢两,销以为大,利贫良之民,塞奸巧之路。钱货既均,远近若一,百姓乐业,市道无争,衣食滋殖矣。”太祖然之,使诸州郡大市铜炭;会晏驾,事寝。
[14]当初,南齐高帝认为,南方的钱币缺乏,打算重新大量铸钱。建元末年,奉朝请孔上书朝廷认为:“食物与钱币相互交换,这是自然而然的发展趋势。李悝曾说:‘米太贵会伤害老百姓,米太贱会伤害种粮的农夫。’那么,米无论是昂贵还是便宜,它所造成的伤害都是一样的。三吴地区是国家的关键地区,那里接连几年经常发生水灾,却没有因为水灾而使米价上涨,这是因为天下的钱币太少,而不是谷米价格太贱所造成的,这一点,朝廷不能不仔细加以考察。铸造钱币的弊病,在于钱币的轻重多次变化更改。钱太重,担心它不便流通,但流通不便所带来的损害不大。钱太轻的弊病在于人们容易偷偷自己伪造,伪造钱币所带来的灾祸却是相当严重的。人们之所以很容易地就能偷偷伪造钱币,连严格的法令都禁止不了,就是因为官府铸钱时,过于珍惜铜,又不能精心加工的缘故。官府爱惜铜,又不加以精工铸造,就是因为认为钱币是没有用处的东西,只要可以用它作为交换媒介,那就一定要让它质地轻而且数量多,这样就可以降低工本而且容易铸成,却没有仔细考虑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患。百姓追求利,就好像水往低处流一样。如今,打开了人们偷偷铸钱、追求厚利的缺口,却又将他们处以重刑,这是在引导他们犯法,又将他们置于死地,这哪里是在治理国家!汉朝兴起时期,由于钱币铸造得很轻,所以偷偷伪造的人很多。到了元狩中期,才开始改正这种弊病,于是,铸制了五铢钱,周边凸出,使人无法磨取铜屑,同时,五铢钱的铸制工本费高,铸制费用与使用费用相互抵消,不能获利,所以,民间偷偷铸钱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这就是不吝啬铜和不惜精工铸造的效果。君王不必担心没有铜铸造钱,也不用担心做工不精,每次只要让人们不能仿造,那么,偷偷伪造钱币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宋文帝时,铸造了四铢钱,到了景和年间,钱的重量也越发轻了,虽然钱币周边还有凸起的轮廓,可是冶炼得不够精细,从那时起,偷偷伪造钱币的风气又开始兴起,不再能禁止。这就是吝啬铜,又不能精工细做的结果。大凡铸造钱币,如果不能适中,则宁可取其重,而不取其轻。从汉代铸制五铢钱到宋文帝时期,历时五百多年,各朝各代的制度有立有废,但却自始至终使用五铢钱的原因,就是因为人们明白五铢钱轻重恰当、交易方便。考察当代钱币虽也都在花纹上仿制五铢钱,但别的钱币也时常有。从宋文帝铸造了四铢钱,又不禁止人们把钱削边、凿坏,于是,酿成的灾祸大大流行起来,这一流弊甚而延续到了现在,这难道不是很令人悲哀吗?晋朝不铸造铢币,只用原来的钱币,后来,经过盗贼入侵、战乱、水灾、火灾等等,钱币耗损、失散、埋藏和销熔,每年都大量地被损耗掉,就恰恰像是一块石磨或者磨刀石看不见它在减少,可终有一天它会被磨完。天下的钱币,又怎么能不会枯竭呢!钱币枯竭,士、农、工、商都会失去他们的工作,老百姓又凭借什么生存呢?我认为,朝廷应该恢复以前的制度,由官府大量铸造钱币,钱的重量是五铢,所有这些,全都依照汉朝的办法。如果官府铸造的钱币已经在民间广泛流通起来,就要严厉禁止磨缺、毁损钱币,对于那些轻、小、破碎、残缺、没有周边凸出和轮廓的钱币,都不能流通使用。官府铸造的钱币,如果有细小不合标准的,应查明重量,销毁改铸成标准大钱,这样,对贫穷安分的老百姓既有好处,也堵塞了偷机取巧、偷铸钱币的人的邪路。钱币和货物相应,远近各处一样,老百姓也就能安居乐业,市场、路上都不会发生争执,衣着和食物也就慢慢增加起来了。”高帝认为孔的建议很有道理,就下令各州郡大量购买黄铜、煤炭,准备开工铸钱。不巧,这时正好高帝去世,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是岁,益州行事刘悛上言;“蒙山下有严道铜山,旧铸钱处,可以经略。”上从之,遣使入蜀铸钱。顷之,以功费多而止。
这一年,益州行事刘悛又上书说:“蒙山下边有一座叫严道的铜山,这座铜山是过去铸钱的地方,可以利用。”于是,武帝批准了刘悛的请求,派人到巴蜀铸造钱币。不久,由于铸制钱币开支太大,也就停止不再铸制。
[15]自太祖治黄籍,至上,谪巧者戍缘淮各十年,百姓怨望。乃下诏:“自宋升明以前,皆听复注;其有谪役边疆,各许还本;此后有犯,严加翦治。”
[15]自从高帝整理户籍,直到武帝,被贬谪的偷机取巧、作奸犯科的人,要沿着淮河沿岸戍守十年,为此,人们怨声载道。于是颁布诏令说:“在宋升崐明年以前犯罪的人,都允许他们按照他们个人的志愿,恢复他们的户籍。其中被贬谪到边疆服役的人,一律释放,允许他们返回自己的故乡。从此以后,如果再犯,就将严厉惩治。
[16]长沙威王晃卒。
[16]长沙威王萧晃去世。
[17]吏部尚书王晏陈疾自解,上欲以西昌侯鸾代晏领选,手敕问之,晏启曰:“鸾清干有余;然不谙百氏,恐不可居此职。”上乃止。
[17]吏部尚书王晏多年患病,自己请求辞职,武帝打算任命西昌侯萧鸾接替王晏担任吏部尚书,就给王晏写了一封敕书,征求王晏的意见。王晏报告说:“萧鸾才干有余,但不熟悉豪门士族,恐怕不能担当这项职务。”武帝就没有任命。
[18]以百济王牟大为镇东大将军、百济王。
[18]南齐任命百济王国国王牟大为镇东大将军、封为百济王。
[19]高车阿伏至罗及穷奇遣使如魏,请为天子讨除蠕蠕,魏主赐以绣裤褶及杂彩百匹。
[19]高车王阿伏至罗和太子阿伏穷奇,派遣使者前往北魏,请求代替皇帝讨伐柔然汗国。孝文帝将绣花的裤子、夹衣以及各种各样颜色的丝绸共计一百匹赏赐给了使者。
九年(辛未、491)
九年(辛未,公元491年)
[1]春,正月,辛丑,上祀南效。
[1]春季,正月,辛丑(初八),南齐武帝前往建康南郊祭天。
[2]丁卯,魏主始听政于皇信东室。
[2]丁卯(疑误),北魏孝文帝开始到皇信东室处理朝廷事务。
[3]诏太庙四时之祭:荐宣皇帝,起面饼、鸭;孝皇后,笋、鸭卵;高皇帝,肉脍、羹;昭皇帝,茗、、炙鱼:皆所嗜也。上梦太祖谓己:“宋氏诸帝常在太庙从我求食,可别为吾致祠。”乃命豫章王妃庾氏四时祠二帝、二后于清溪故宅。牲牢、服章,皆用家人礼。
[3]武帝下诏令皇家祖庙四季的祭品:在宣皇帝灵牌前供献起面饼和鸭肉羹;孝皇后灵牌前供奉嫩笋和鸭蛋;高皇帝灵牌前供奉细肉和肉酱粥;在昭皇后灵牌前供奉清茶、粽子和烤鱼。这些供奉物,都是他们生前平时最喜欢吃的东西。武帝梦见高帝对他说:“宋朝那些皇帝常常挤到太庙里,跟着我要食物,你可以另找一个地方祭祀我。”于是,命令豫章王萧嶷的妃子庾氏,春夏秋冬四季,在清溪旧宅里祭祀祖父母和父母,祭祀时所使用祭品以及要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按照家庭中的礼节进行。
臣光曰:昔屈到嗜芰,屈建去之,以为不可以私欲干国之典,况子为天子,而以庶人之礼祭其父,违礼甚矣!卫成公欲祀相,宁武子犹非之;而况降祀祖考于私室,使庶妇尸之乎!”
臣司马光曰:从前,屈到最喜欢吃菱角,但他的儿子屈建祭祀时把菱角撤掉了,他认为,不可以因为个人的嗜好而冒犯国家的祭典。更何况,儿子做皇帝,却用平民的礼仪去祭祀父亲,这就太违背礼教了。卫成公打算祭祀姒相,大夫宁武子还责怪他不该这么做。更何况武帝现在把祭祀祖父母和父母的仪式降到在自己的私宅中进行,而且还让自己庶子的妻子来主持!
[4]初,魏主召吐谷浑王伏连筹入朝,伏连筹辞疾不至,辄修洮阳、泥和二城,置戍兵焉。二月,乙亥,魏罕镇长孙百年请击二戍,魏主许之。
[4]最初,孝文帝征召吐谷浑可汗慕容伏连筹到平城朝见,慕容伏连筹声称有病,没有前来,接着,他就开始修缮洮阳、泥和两座城池,并派兵戍守。二月,乙亥(十二日),北魏罕的镇将长孙百年请求前去袭击洮阳、泥和两城,孝文帝批准。
[5]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如魏吊,欲以朝服行事,魏主客曰:“吊有常礼,何得以朱衣入凶庭!”昭明等曰:“受命本朝,不敢辄易。”往返数四,昭明等固执不可。魏主命尚书李冲选学识之士与之言,冲奏遗著作郎上谷成淹。昭明等曰:“魏朝不听使者朝服,出何典礼?”淹曰:“吉凶不相厌。羔裘玄冠不以吊,此童稚所知也。昔季孙如晋,求遭丧之礼以行。今卿自江南远来吊魏,方问出何典礼;行人得失,何其远哉!”昭明曰:“二国之礼,崐应相准望。齐高皇帝之丧,魏遣李彪来吊,初不素服,齐朝亦不以为疑;何至今日独见要逼!”淹曰:“齐不能行亮阴之礼,逾月即吉。彪奉使之日,齐之君臣,鸣玉盈庭,貂曜目。彪不得主人之命,敢独以素服厕其间乎!皇帝仁孝,侔于有虞,执亲之丧,居庐食粥,岂得以此方彼乎!”昭明曰:“三王不同礼,孰能知其得失!”淹曰:“然则虞舜、高宗皆非邪?”昭明、竣相顾而笑曰:“非孝者无亲,何可当也!”乃曰:“使人之来,唯赍裤褶,此既戎服,不可以吊,唯主人裁其吊服!然违本朝之命,返必获罪。”淹曰:“使彼有君子,卿将命得宜,且有厚赏。若无君子,卿出而光国,得罪何伤!自当有良史书之。”乃以衣、给昭明等,使服以致命。己丑,引昭明等入见,文武皆哭尽哀。魏主嘉淹之敏,迁侍郎,赐绢百匹。昭明,之子也。
[5]南齐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前往北魏吊唁冯太后,他们准备穿平常的官服去祭祀。北魏的主客说:“吊丧有一定的礼节,怎么可以穿着红色的官服进入令人悲痛的祭堂。”裴昭明等人回答说:“我们是接受本国朝廷的命令前来吊丧的,没有胆量轻易地更换服装。”双方来来往往,反反复复争论了很多次,裴昭明等人最后仍坚持不换服装。于是,孝文帝下令尚书李冲挑选饱学之士和裴昭明等人辩论。李冲推荐了著作朗上谷人成淹。裴昭明等人说:“魏朝不允许外国使节穿他们本国的官服,这一规定出自哪一部经典?”成淹说:“喜事和丧事是不能同时并存的。一个人身穿羔羊皮袍、头戴朝冠,是不可以前去吊丧的,这一点,连三岁的孩子都明白。从前,季孙前往晋国就是学习了领国遭遇丧事的礼节才动身的。如今,你们从长江之南远道而来吊丧,却要问穿丧服吊丧是出自哪一本经典。使节之间的得与失,怎么相差得这么远呢!”裴昭明说:“两个国家的交往礼节,应该相互平等,有一个共同的标准。齐高帝去世时,北魏派李彪前去吊丧,他最初没穿白色的丧服,齐朝也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为什么今天我们却被紧紧逼迫呢?”成淹说:“齐朝的君主不能严格地遵守居丧的礼仪,安葬以后,过了一个月,就穿上平日的衣服。李彪奉命出使齐朝,君主和官员们都佩戴着宝玉挤满了房屋,貂尾和黄金首饰闪闪发光,耀人眼目。李彪如果没有得到齐朝主人的许可,怎么敢一个人穿着白色丧服置身于这令人眼花缭乱的人群中呢!我们皇上仁义孝敬,和圣明的虞舜差不多,他亲自前来守丧,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喝稀粥,这怎么可以拿来和你们相比较呢?”裴昭明说:“夏、商、周三代,制度礼仪各不相同,有谁能够判断出哪个好、哪个坏呢!”成淹说:“这么说来,难道虞舜、商代高宗的做法都不对吗?”裴昭明和谢悛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笑着说:“责怪别人孝行的人,心中没有亲近的人,我们哪里敢这样做呢。”于是二人又说:“我们前来吊丧,只带了短裤短袄,这些都是武官穿的服装,不能穿它们去吊丧,只有请主人给我们裁制丧服!可是,这样做违背我们朝廷的命令,我们回去后一定会被朝廷治罪。”成淹说:“假使你们国家有君子之才,那么,你们接受朝廷命令出使他国,言谈举止恰当得体,就将会得到厚厚的赏赐。如果没有君子,你们代表朝廷出使他国,也使你们的国家得到了荣耀,即使这么做你们受到了处罚,又有什么关系呢!将来,这件事自会有优秀的史官把它记载下来的。”于是,就把吊丧时需要的丧服,帽子等等借给了裴昭明等人,让他们穿上这些丧服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己丑(二十六日),成淹带着裴昭明等人进入,文武百官全都痛哭失声,极尽哀痛。孝文帝嘉许成淹的聪敏,提升他为侍郎,赏赐给他一百匹绢。裴昭明的裴的儿子。
[6]始兴简王鉴卒。
[6]南齐始兴简王萧鉴去世。
[7]三月,甲辰,魏主谒永固陵。夏,四月,癸亥朔,设荐于太和庙。魏主始进蔬食,追感哀哭,终日不饭;侍中冯诞等谏,经宿乃饭。甲子,罢朝夕哭。乙丑,复谒永固陵。
[7]三月,甲辰(十二日),孝文帝祭拜太皇太后的永固陵。夏季,四月,癸亥朔(初一),在太和庙设置进献祭品,孝文帝开始吃了点儿蔬菜,追思伤感,悲哀痛哭一整天没有吃饭。侍中冯诞等人劝谏,过了一夜后,孝文帝才开始吃饭。甲子(初二),孝文帝停止早晚各哭一次的仪式。乙丑(初三),再次祭拜永固陵。
魏自正月不雨至于癸酉,有司请祈百神,帝曰:“成汤遭旱,以至诚致雨,固不在曲祷山川。今普天丧恃,幽显同哀,何宜四气未周,遽行祀事!唯当崐责躬以待天谴。”
北魏从正月开始就不下雨,一直持续到了四月癸酉(十一日),有关部门请求向百神祈祷,孝文帝说:“商代汤王遇到旱灾时,用他至诚的心感动了上苍,才下起了雨,本就不在于曲意祈祷山河大川。如今,普天之下失去了他们赖以依仗的人,无论是阴间还是阳间都在哀痛,怎么可以在四季还没有过完,就马上要开始去祭祀祈祷百神!我们只应该深深责怪、反省自己,等待上天对我们的惩罚。”
[8]甲戌,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为之置燕设乐。彪辞乐,且曰:“主上孝思网极,兴坠正失。去三月晦,朝臣始除衰,犹以素服从事,是以使臣不敢承奏乐之赐。”朝廷从之。彪凡六奉使,上甚重之。将还,上亲送至琅邪城,命群臣赋诗以宠之。
[8]甲戌(十二日),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人来访。南齐武帝特意为他们置办了宴席,安排了礼乐。李彪推辞礼乐仪式,并且说:“我们君主仁义孝敬之心广博,正在振兴以前帝王遗失的典章,恢复过去被曲解误会的制度,而遵守三年守丧的规矩。直到三月晦(三十日),朝廷文武官员们才开始脱下丧服,却还仍然穿着白色衣服处理事务,为此,使臣我也不敢接受演奏音乐的赏赐。”朝廷接受了他的想法。李彪代表北魏朝廷前后出使齐国有六次之多,武帝对他十分敬重。李彪将要回国时,武帝亲自把他送到琅邪城,并下令文武官员赋诗相送,来表示给李彪的荣耀。
[9]己卯,魏作明堂,改营太庙。
[9]己卯(十七日),北魏兴建明堂,改建太庙。
[10]五月,己亥,魏主更定律令于东明观,亲决疑狱;命李冲议定轻重,润色辞旨,帝执笔书之。李冲忠勤明断,加以慎密,为帝所委,情义无间;旧臣贵戚,莫不心服,中外推之。
[10]五月,己亥(初八),孝文帝在东明观修订法律,亲自裁决有疑问的诉讼案件。命令尚书李冲裁定刑罚轻重,为判词润色,孝文帝亲自抄录下来。李冲忠诚勤奋,明智果断,加上又谨慎周密,所以深受孝文帝拓跋宏的信赖和 倚重,二人之间情投义合,没有隔阂。无论是多年的朝廷官员,还是显贵的皇 亲国戚,没有人不对他心服口服的,全国上下内外对他也一致推崇。
[11]乙卯,魏长孙百年攻洮阳、泥和二戍,克之,俘三千余人。
[11]乙卯(二十四日),北魏桴罕镇将长孙百年进攻洮阳、泥和两座城池,攻克城池,并俘虏了三千多人。
[12]丙辰,魏初造五辂。
[12]丙辰(二十五日),北魏首次制造皇家专用的玉车、金车、象车、革车、木车五种车辆。
[13]六月,甲戌,以尚书左仆射王奂为雍州刺史。
[13]六月,甲戌(十三日),南齐任命尚书左仆射王奂为雍州刺史。
[14]丁未,魏济阴王郁以贪残赐死。
[14]丁未(疑误),北魏济阴王拓跋郁因为贪污残暴被赐自尽。
[15]秋,闰七月,乙丑,魏主谒永固陵。
[15]秋季,闰七月,乙丑(初五),孝文帝祭拜永固陵。
[16]己卯,魏主诏曰:“烈祖有创业之功,世祖有开拓之德,宜为祖宗,百世不迁。平文之功少于昭成,而庙号太祖,道武之功高于平文,而庙号烈祖。于义未允。朕今奉尊烈祖为太祖,以世祖、显祖为二祧,余皆以次而迁。”
[16]己卯(十九日),孝文帝颁下诏令,说:“道武帝有开创大业的功绩,太武帝有拓展疆域的贡献,应该追尊他们为祖宗,祭庙永远不废。平文帝的功绩比昭成帝要小,可是他的庙号却是太祖。道武帝的功绩要比平文帝高得多,可是他的庙号却是烈祖,这在道义上是不公平的。朕现在尊奉烈祖为太祖,把世祖、显祖作为灵位应该迁移的远祖。其余的都按照顺序迁移灵位。”
八月,壬辰,又诏议养老及堙于六宗之礼。先是,魏常以正月吉日于朝廷设幕,中置松柏树,设五帝座而祠之。又有探策之祭。帝皆以为非礼,罢之。戊戌,移道坛于桑乾之阴,改曰崇虚寺。
八月,壬辰(初三),孝文帝又颁下诏令,讨论关于养老及祭祀天皇、五帝等六宗的礼仪。在这之前,北魏经常在正月吉利之日,在朝廷设立篷帐,其中摆上松树柏树,供奉五帝座位,然后开始祭祀。同时,还有一种预卜世系多崐少的探策祭祀。现在,孝文帝认为它们都不合乎古礼,所以下令取消这几种祭祀活动。戊戌(初九),将道教祭坛迁移到了桑干河河南,改称为崇虚寺。
乙巳,帝引见群臣,问以“,王、郑之义,是非安在?”尚书游明根等从郑,中书监高闾等从王。诏:“圜丘、宗庙皆有名,从郑;并为一祭,从王;著之于令。”戊午,又诏:“国家飨祀诸神,凡一千二百余处;今欲减省群祀,务从简约。”又诏:“明堂、太庙,配祭、配享,于斯备矣。白登、崞山、鸡鸣山庙,唯遣有司行事。冯宣王庙在长安,宜敕雍州以时供祭。”又诏:“先有水火之神四十余名及城北星神,今圜丘之下既祭风伯、雨师、司中、司命,明堂祭门、户、井、灶、中,四十神悉可罢之。”甲寅,诏曰:“近论朝日、夕月,皆欲以二分之日于东、西郊行礼。然月有馀闰,行无常准。若一依分日,或值月于东而行礼于西,序情即理,不可施行。昔秘书监薛谓等以为朝日以朔,夕月以,卿等意谓朔、二分,何者为是?”尚书游明根等请用朔,从之。
乙巳(十六日),孝文帝召见文武百官,向大家征询意见,问大家说:“关于五年大祭和三年大祭,王肃和郑玄的解释不一样,他们谁对谁错?”尚书游明根等人认为郑玄正确,中书监高闾等人则赞成王肃的解释。最后,孝文帝颁下诏令:“天坛祭天,皇庙祭祖,都是五年大祭,可以依照郑玄的解释。将五年大祭和三年大祭合在一块进行,可以依照王肃的解释进行。明令公布让大家都知道。”戊午(二十九日),又下诏:“国内到处祭祀的各种神祗,共有一千二百多处,现在,打算减少,以求节约省俭。”又下诏说:“皇家明堂和皇家祖庙,附祀配享的亡灵品,现在都已经完备了。白登庙、崞山庙、鸡鸣山庙由有关主管部门负责祭祀。冯宣王的祭庙在长安,下令雍州州府进行祭祀。”又下诏说:“以前,祭祀水神、火神共计四十多位神,还有城北的星神。现在,天坛下面祭祀了风神、雨神、司中和司命之神,皇家明堂祭祀了门神、户神、井神、灶神和院神,那四十种神的祭祀活动全都要免去。”甲寅(二十五日),颁下诏令,说:“近来谈论朝日和夕月的祭祀,大家都主张在春分、秋分,分别在平城的东郊和西郊举行祭祀仪式。可是,每个月的天数多少不一样,因此,无法把日子固定下来,如果我们按照春分、秋分的日子来确定,有的时候正赶上月亮在东方,而我们却在西方祭祀,这样一来,无论是在人情上,还是在道理上,都行不通。过去,秘书监薛谓等人认为,每月初一早上祭祀朝日,每月初三晚上祭祀夕月,你们认为初一和初三和春分、秋分,哪种办法为好?”尚书游明根等人请求初一、初三祭祀,孝文帝批准实行。
丙辰,魏有司上言,求卜祥日。诏曰:“筮日求吉,既乖敬事之志,又违永慕之心;今直用晦日。”九月,丁丑夜,帝宿于庙,帅群臣哭已,帝易服缟冠、革带、黑屦,侍臣易服黑介帻、白绢单衣、革带、乌履,遂哭尽乙夜。戊子晦,帝易祭服,缟冠素纰、白布深衣、麻绳履,侍臣去帻易。既祭,出庙,帝立哭,久之,乃还。
丙辰(二十七日),北魏有关部门上书孝文帝,请求占卜吉祥的日子。孝文帝下诏令说:“用占卜的方法决定吉祥的日子,这样做,既违背了谨慎敬业的原则,也伤害了永远怀念亲人的感情。现在就直接使用每月的最后一天。”九月,丁丑(十八日)夜晚,孝文帝住在皇家祖庙里,率领文武百官哀哭完毕,孝文帝换上祭服,戴上素色帽子,腰束皮带,脚穿黑色鞋子,其余的文武官员们也都换上祭服,戴上黑色帽子,穿上白色绢丝单衣,腰束皮带,脚穿黑鞋。于是哀哭直到二更的时候。戊子晦(二十九日),孝文帝脱下白带滚边的帽子、上下一体白布做的连裤衣服,以及黑色麻鞋等祭祀服装。文武官员们也跟着脱下黑色帽子,换上白纱帽子。祭祀典礼完成后,退出祭庙,孝文帝站在那里痛哭,过了很久,才起程回宫。
[17]冬,十月,魏明堂、太庙成。
[17]冬季,十月,北魏明堂、太庙落成。
[18]庚寅,魏主谒永固陵、毁瘠犹甚。穆亮谏曰:“陛下祥练已阕,号慕如始。王者为天地所子,为万民父母;未有子过哀而父母不戚,父母忧而子独悦豫者也。今和气不应,风旱为灾,愿陛下袭轻服,御常膳,銮舆时动,咸秩百神,庶使天人交庆。”诏曰:“孝悌之至,无所不通。今飘风、旱气,皆诚慕未浓,幽显无感也。所言过哀之咎,谅为未衷。”十一月,己未朔,魏主于太和庙,衮冕以祭。既而服黑介帻,素纱深衣,拜陵而还。癸亥,冬至,魏崐主祀圜丘,遂祀明堂,还,至太和庙,乃入。甲子,临太华殿,服通天冠,绛纱袍 ,以飨群臣。乐县而不作。丁卯,服兖冕,辞太和庙,帅百官奉神主迁于新庙。
[18]庚寅(初二),孝文帝祭拜永固陵,因哀伤过度,身体异常削瘦衰弱。于是,司空穆亮规劝孝文帝说:“陛下服丧已经行过了一周年,悲哀痛苦之情,仍然和亲人刚刚去世时一样。君王,是天地神灵的儿子,是万民的父母。从来没有儿子过于悲伤而父母心里不难受的情况,也没有父母过于忧虑而儿子单独高兴快乐的情况。如今,我们境内气候反常,狂风、大旱造成大灾,希望陛下能改穿轻便的服装,使饭量恢复到正常水平,乘坐辇车经常出宫走动走动,按照顺序祭祀百神,以使苍天和百姓交相庆幸。”孝文帝下诏说:“孝敬父母与友爱兄弟达到极点,就没有什么不能感通。如今,狂风肆虐,大旱逼迫,都是由于我的诚心还不够虔笃,阴间和阳间没有得到感应所致。说这些灾难是由于哀痛所导致,恐怕并不合适。”十一月,己未朔(初一),孝文帝在太和庙举行脱下丧服的典礼。接着改穿了服装,他头戴黑色帽子,身穿由白色纱做的上下连为一体的连裤装,祭拜完冯太后的陵墓后返回宫中。癸亥(初五),冬至,孝文帝前往平城南郊天坛祭礼,接着,又到了明堂进行祭祀,回宫途中,又到了太和庙,然后才回来。甲子(初六),孝文帝登临太华殿,头戴冕旒,身穿礼服,设宴款待文武百官,设置乐器,但没有演奏。丁卯(初九),孝文帝戴着通天帽,身穿衮龙袍,向太和庙辞别,率领文武百官把供奉祖先的牌位迎送到新落成的皇家祖庙。
[19]乙亥,魏大定官品。戊戌,考诸牧守。
[19]乙亥(十七日),北魏朝廷制定了完整的官员等级制度。戊戌(二十日),又对各州各郡的州郡长们进行了考核检验。
[20]魏假通直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20]北魏的假通直散骑常侍李彪等人来访。
[21]魏旧制,群臣季冬朝贺,服裤褶行事,谓之小岁;丙戌,诏罢之。
[21]北魏旧有的制度规定,文武百官在深冬时节朝贺时,要穿短袄短裤前来,一般称为“小岁”。丙戍(二十八日),下诏废除这一制度。
[22]十二月,壬辰,魏迁社于内城之西。
[22]十二月,壬辰(初五),北魏把祭祀农神的祭坛迁到平城内城西边。
[23]魏以安定王休为太傅,齐郡王简为太保。
[23]北魏任命安定王拓跋休为太傅,齐郡王拓跋简为太保。
[24]高丽王琏卒,寿百余岁。魏主为之制素委貌,布深衣,举哀于东郊;遣谒者仆射李安上策赠太傅,谥曰康。孙云嗣立。
[24]高句丽国王高琏去世,享年一百多岁。孝文帝为高琏特地做了一种素委帽和布质连裤服装,穿上在平城东郊举行哀悼祭祀。又派遣谒者仆射李安上前去高句丽,宣布追赠高琏为太傅,谥号康。接着,高琏的孙子高云继承了王位。
[25]乙酉,魏主始迎春于东郊。自是四时迎气皆亲之。
[25]乙酉(二十二日),孝文帝开始到平城南郊举行迎春典礼。从此以后,北魏每年举行迎接四季的活动时,孝文帝都亲自主持。
[26]初,魏世祖克统万及姑臧,获雅乐器服工人,并存之。其后累朝无留意者,乐工浸尽,音制多亡。高祖始命有司访民间晓音律者议定雅乐,当时无 能知者。然金、石、羽旄之饰,稍壮丽于往时矣。辛亥,诏简置乐官,使修其职;又命中书监高闾参定。
[26]当初,北魏太武帝攻克了统万和姑臧,将得到的雅乐乐器、乐服、乐师,全都保留了下来。从这以后,经过了几朝却没有人对他们关心留意,乐师慢慢死尽,很多乐谱也都散失。这时,孝文帝开始命令有关部门,到民间去查访通晓音乐的人,商议制定皇家高雅的音乐,可是,民间当时已经没有人能懂了。不过,皇家仪仗上的金银、宝石、羽毛旗帜等装饰物,却比以前各个时代都要齐备、华丽。辛亥(二十四日),诏命选拔设置乐官让他整理音乐,又命令中书监高闾参与审定。
[27]初,晋张斐、杜预共注《律》三十卷,自泰始以来用之,《律》文简约,或一章之中,两家所处,生杀顿异,临时斟酌,吏得为奸。上留心法令,诏狱官详正旧注。七年,尚书删定郎王植集定二注,表奏之。诏公卿、八座参崐议考正,竟陵王子良总其事;众议异同不能壹者,制旨平决。是岁,书成。廷尉山阴孔稚上表,以为:“《律》文虽定,苟用失其平,则法书徒明于里,冤魂犹结于狱中。窃寻古之名流,多有法学;今之士子,莫肯为业。纵有习者,世议所轻,将恐此书永沦走吏之手矣。今若置《律》助教,依《五经》例,国子生有欲读者,策试高第,即加擢用,以补内外之官,庶几士流有所劝慕。”诏从其请,事竟不行。
[27]当初,西晋帝国的张斐、杜预共同对三十卷的《律》进行了注解,从晋武帝泰始年间以来就一直使用此注本。《律》行文简明扼要,有的在一章中,张斐和杜预的注解恰恰相反,对一个人,按这个注本可以判生,按另一个注本就可以判死,而这一切则需要审判官临时斟酌情形,加以选择,这样一来,也使官吏们贪赃枉法、滥用职权获得了机会。南齐武帝十分注意法律条令,他颁下诏令,命令狱官详细订正以前张斐和杜预的旧注。永明七年,尚书删定郎王植将张斐和杜预二家注解集中订正之后,上表奏报。武帝下诏,命令公卿和八座在一起讨论、修正,由竟陵王萧子良总揽全局。对于大家意见不能取得一致的地方,奏报武帝裁决。这一年,此书修正完毕。廷尉山阴人孔稚又上书武帝,认为:“《律》文虽然已经确定下来,但是,如果使用起来审判并不公正,那么,这部法律也就只不过是白白地放在书套里,冤屈的灵魂也还仍然被滞留在牢狱。我私下里曾稽考了古代的知名人士,他们大多都了解法律规章。而现在的读书人,却没有谁肯于把研究执行法律作为自己的事业。即使是有人研究学习它,也被人们所轻视,因此,将来恐怕这部书也要永远沦落在那些低级官吏手中。我建议,现在设立《律》文助教,依照《五经》的办法,国子学校的学生中,有想要研究法律的,只要能考试及格,就可依照考试成绩,依次提升任用,用以补充朝廷内外官职的空额,希望这样一来能对读书人及在职的官吏们有所鼓励和吸引。”武帝下诏,要求按照孔稚的建议办,可是,此事竟然没有实行得了。
[28]初,林邑王范阳迈,世相承袭,夷人范当根纯攻夺其国,遣使献金簟等物。诏以当根纯为都督缘海诸军事、林邑王。
[28]当初,林邑国王范阳迈,世代承袭王位。后来,夷族首领范当根纯攻占了林邑国,接着,范当根纯又派使节向南齐进贡用金丝编织的席子等东西。武帝下诏任命范当根纯为都督缘海诸军事和林邑王。
[29]魏冀州刺史咸阳王禧入朝。有司奏:“冀州民三千人称禧清明有惠政,请世胙冀州。”魏主诏曰:“利建虽古,未必今宜;经野由君,理非下请。”以禧为司州牧、都督司·豫等六州诸军事。
[29]北魏冀州刺史、咸阳王拓跋禧朝见孝文帝,有关部门上奏说:“冀州三千老百姓,一致称赞拓跋禧清廉公正,施行德政,请求陛下允许他世代承袭冀州刺史的官职。”孝文帝颁下诏令说:“以前建立的世袭制度虽宜于古代,但用在今天,恐怕不一定合适。分疆割土,要由君王作主,按理说不是臣属的请求所能决定的。”于是,改命拓跋禧为司州牧,都督司、豫等六州诸军事。
[30]初,魏文明太后宠任宦者略阳苻承祖,官至侍中,知都曹事,赐以不死之诏。太后殂,承祖坐赃应死,魏主原之,削职禁锢于家,仍除悖义将军,封佞浊子,月余而卒。承祖方用事,亲姻争趋附以求利。其从母杨氏为姚氏妇独否,常谓承祖之母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姊与之衣服,多不受;强与之,则曰:“我夫家世贫,美衣服使人不安。”不得已,或受而埋之。与之奴婢,则曰:“我家无食,不能饲也。”常著弊衣,自执劳苦。承祖遣车迎之,不肯起;强使人抱置车上,则大哭曰:“尔欲杀我!”由是苻氏内外号为“痴姨”。及承祖败,有司执其二姨至殿廷。其一姨伏法。帝见姚氏姨贫弊,特赦之。
[30]当初,北魏冯太后宠爱信任宦官略阳人苻承祖,官位一直做到了侍中和知都曹事,同时,冯太后还赏赐给他一道免死的诏令。冯太后去世后,苻承祖因为贪赃枉法应该处以死刑,孝文帝宽宥赦免了他,只是撤销了他的官职,将他关在自己的私宅里,还给了他一个悖义将军的官衔,封他为佞浊子。苻承祖一个多月后就去世了。在苻承祖当权时,他的亲戚争相跑来依附他,以此谋求自己的私利。苻承祖的姨母杨氏嫁给了姚家,只有她不这样做,她经常对苻承祖的母亲说:“姐姐你虽然有一时的荣华富贵,却不如妹妹我有无忧无虑的乐趣。”苻承祖的母亲送给她衣服时,她多半都不肯收下。如果强行给她,她崐就说:“我丈夫家世代贫穷,穿上华丽的衣服会让我们内心不得安宁。”在迫不得已情况下,她收下来,但还是把它们用土埋了起来。苻承祖的母亲又送给她奴仆和婢女,她就说:“我家没有多余的粮食,不能养活她们。”她经常穿着破旧的衣服,凡事总是自己亲自动手去做 ,不辞劳苦。苻承祖有一次曾派车辆迎接她,她就是不肯上车。苻承祖让婢女们强抱她上车,她就大哭着说:“你想要杀我!”从此,苻家里外外的人都叫她为“痴姨”。苻承祖案发,有关部门将苻承祖的两个姨妈抓了起来,送到金銮殿,其中一位姨妈被斩首了。孝文帝看到姚家姨妈那么贫寒,特别赦免了她。
[31]李惠之诛也,思皇后之昆弟皆死。惠从弟凤为安乐王长乐主簿,长乐坐不轨,诛,凤亦坐死。凤子安祖等四人逃匿获免,遇赦乃出。既而魏主访舅氏存者,得安祖等,皆封侯,加将军。既而引见,谓曰:“卿之先世,再获罪于时。王者设官以待贤才,由外戚而举者,季世之法也。卿等既无异能,且可还家。自今外戚无能者视此。”后又例降爵为伯,去其军号。时人皆以为帝待冯氏太厚,待李氏太薄;太常高闾尝以为言,帝不听。及世宗尊宠外家,乃以安祖弟兴祖为中山太守,追赠李惠开府仪同三司、中山公,谥曰庄。
[31]北魏诛杀李惠时,李惠的女儿思皇后李贵人的亲兄弟也都全被处死。李惠的堂弟李凤曾经任安乐王拓跋长乐的主簿,后来,拓跋长乐因图谋不轨罪被处死,李凤也受到牵连,诛杀。李凤的儿子李安祖等四人逃亡躲藏起来,才免于一死,后来遇到朝廷大赦,才得以露面。过了一阵,孝文帝寻访舅父家现在仍然活着的亲人,查出了李安祖等人,于是,给他们全都封了候爵,加授将军官衔。不久,孝文帝又接见李安祖等四人,对他们说:“你们的先人,当年曾两次犯罪。君王设立官职,是要任用贤能、有才干的人,因为皇亲国戚而被推举做官,是末朝乱世才有的情况。你们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暂且可以回到故乡。从此以后,凡是皇亲国戚没有才能的人,都要照此处理。”以后,将四人爵位降为伯,撤销他们将军的名号。当时的人们都认为,孝文帝待冯太后家过于优厚,而待李氏家过于刻薄。太常高闾为此也曾经为此提过意见,孝文帝没听从。直到宣武帝时期,才追尊、宠信外祖母娘家人,任命李安祖的弟弟李兴祖为中山太守,追赠李惠为开府仪同三司、中山公爵,谥号庄。
十年(壬申、492)
十年(壬申,公元492年)
[1]春,正月,戊午朔,魏主朝飨群臣于太华殿,悬而不乐。
[1]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在太华殿大宴文武百官,乐器摆在那里,但未演奏。
[2]己未,魏主宗祀显祖于明堂以配上帝,遂登灵台以观云物,降居青阳左个,布政事。自是每朔依以为常。
[2]己未(初二),北魏孝文帝在明堂祭祀献文帝,把献文帝的牌位放在上帝牌位旁边,共享香火。然后登上灵台,开始观察太阳四周云气。下来后,停留在东堂北部偏殿,处理国家大事。从此以后,每月初一都举行这项活动,形成惯例。
散骑常侍庾荜等聘于魏,魏主使侍郎成淹引荜等于馆南,瞻望行礼。
南齐散骑常侍庾荜等人出访北魏,孝文帝派侍郎成淹,带着庾荜等人来到宾馆南边,在远处看孝文帝在明堂举行祭祀仪式。
辛酉,魏始以太祖配南郊。
辛酉(初四),北魏第一次把太祖道武帝的灵位作为南郊天神的配享,一同祭祀。
[3]魏主命群臣议行次。中书监高闾议,以为:“帝王莫不以中原为正统,不以世数为与夺,善恶为是非。故桀、纣至虐,不废夏、商之历;厉、惠至昏,无害周、晋之录。晋承魏为金,赵承晋为水,燕承赵为木,秦承燕为火。秦之既亡,魏乃称制玄朔;且魏之得姓,出于轩辕;臣愚以为宜为土德。”秘书丞李彪、著作郎崔光等议,以为:“神元与晋武往来通好,至于桓、穆,志辅晋室,是则司马祚终于郏,而拓跋受命于云代。昔秦并天下,汉犹比之共工,卒继周为火德;况刘、石、苻氏,地褊世促,魏承其弊,岂可舍晋而为土邪?”司空穆亮等皆请从彪等议。壬戌,诏承晋为水德,祖申、腊辰。
[3]孝文帝命令文武百官讨论水、木、金、火、土五行的顺序问题。中书监高闾发表见解,认为:“历代帝王,没有不把中原作为立国的正统的,并不崐完全把传世多少作为努力竞争的对象,把君王的善恶作为是与非的标准。因此,夏桀和商纣王虽然那么暴虐,但并没有被排除在夏、商王朝之外。周厉王与晋惠帝虽然那么昏庸,也没有妨碍他们是周、晋的帝王之一。晋承继曹魏是金德,赵继承晋为水德,燕承继赵为木德,秦继燕为火德。秦灭亡之后,魏就在北方正式建立,而且,魏皇家拓跋这一姓氏,是出自轩辕帝那里。臣认为,魏应该是土德。”秘书丞李彪、著作郎崔光等人认为:“我们神元皇帝和晋武帝来往密切,关系不错,后来,到了桓帝和穆帝,他们仍然一心辅佐晋王朝。这就说明司马氏的命运在郏已经告终,而拓跋是在云中、代郡接受天命兴起来的一支。以前,秦王朝统一天下,汉王朝把秦王比作共工,而最终直接继承了周王朝,为火德。何况刘渊、石勒、苻氏所建的王朝,国土狭小,世代短促,魏所接受的混乱局面比汉朝继承秦朝的情况都不如,怎么能够舍弃晋王朝,而定为土德呢?”司空穆亮等人都请求采纳李彪等人的建议。壬戌(初五),孝文帝下诏,规定北魏继承晋王朝为水德,接着规定,年初第一个申日祭祀祖先,而年终最后一个辰日,举行腊祭。
[4]甲子,魏罢租课。
[4]甲子(初七),北魏下令,严禁人们赤背裸体。
[5]魏宗室及功臣子孙封王者众,乙丑,诏:“自非烈祖之胄,余王皆降为公,公降为侯;而品如旧。”蛮王桓诞亦降为公;唯上党王长孙观,以其祖有大功,特不降。丹杨王刘昶封齐郡公,加号宋王。
[5]北魏皇室以及功臣的子孙,被封为王爵的人有很多。乙丑(初八),孝文帝下诏说:“除了烈祖的后裔,其余的所有王爵全都降为公,公爵则降为侯爵,品级一仍其旧。”蛮王桓诞也被降为公。只有上党王长孙观,因为他的祖先立过显赫的功劳,所以,特别照顾不降爵位。丹杨王刘昶降为齐郡公,特别加号为宋王。
[6]魏旧制,四时祭庙皆用中节,丙子,诏始用孟月,择日而祭。
[6]北魏旧制度规定,每年四季祭祀,都要在季中月份举行。丙子(十九日),孝文帝下诏,命令以后改为在每季度的第一个月中,选择吉祥的日子祭祀。
[7]以竟陵王子良领尚书令。
[7]南齐任命竟陵王萧子良兼任尚书令。
[8]魏主毁太华殿为太极殿。戊子,徙居永乐宫。以尚书李冲领将作大匠,与司空穆亮共营之。
[8]孝文帝下令,拆毁太华殿,改建太极殿。戊子(初二),孝文帝迁居到永乐宫,任命尚书李冲兼任将作大匠,和司空穆亮一同主持建筑工程工事。
[9]辛卯,魏罢寒食飨。
[9]辛卯(初五),北魏废除寒食节祭祀祖先的仪式。
甲午,魏主始朝日于东郊。自是朝日、夕月皆亲之。
甲午(初八),孝文帝开始在平城东郊主持祭日仪式。从此以后,无论是祭日仪式,还是祭月仪式,孝文帝都亲自前来主持。
丁酉,诏祀尧于平阳,舜于广宁,禹于安邑,周公于洛阳,皆令牧守执事;其宣尼之庙,祀于中书省。丁未,改谥宣尼曰文圣尼父,帝亲行拜祭。
丁酉(十一日),孝文帝下诏,命令在平阳祭祀尧帝,在广宁祭祀舜帝,在安邑祭祀大禹,在洛阳祭祀周公,这些祭祀活动,都要由当地地方官员主持进行。至于孔子庙的祭礼,则要在中书省举行。丁未(二十一日),将孔子的谥号宣尼改称为文圣尼父,孝文帝拓跋宏亲自前来中书省祭拜。
魏旧制,每岁祀天于西郊,魏主与公卿从二千余骑,戎服绕坛,谓之坛。明日,复戎服登坛致祀,已又绕坛,谓之绕天。三月,癸酉,诏尽省之。
北魏旧制度规定,每年要在平城西郊祭祀天神,皇帝和各公卿,率领二千多骑兵,穿上武装,环绕祭坛进行祭祀,这种祭祀活动称为踏坛。第二天,再次穿上武装,登上祭坛开始祭天,祭过之后,再次环绕祭坛行走,称为绕天。三月,癸酉(十七日),下诏命令将这一活动全部免去。
[10]辛巳,魏以高丽王云为督辽海诸军事、辽东公、高句丽王,诏云遣其世子入朝。云辞以疾,遣其从叔升干随使者诣平城。
[10]辛巳(二十五日),北魏任命高句丽国王高云为督辽海诸军事、辽东公、高句丽王。诏令高云派他的世子到北魏平城朝见,高云以有病作借口加以崐推辞,而派堂叔高升干随同使节前往平城。
[11]夏,四月,丁亥朔,魏班新《律令》,大赦。
[11]夏季,四月,丁亥朔(初一),北魏朝廷颁布新修订的《律令》,实行大赦。
[12]辛丑,豫章文献王嶷卒,赠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丧礼皆如汉东平献王故事。嶷性仁谨廉俭,不以财贿为事。斋库失火,烧荆州还资,评直三千余万,主局各仗数十而已。疾笃,遗令诸子曰:“才有优劣,位有通塞,运有贫富,此自然之理,无足以相陵侮也。”上哀痛特甚,久之,语及嶷,犹欷流涕。嶷卒之日,第库无见钱,上敕月给嶷第钱百万;终上之世乃省。
[12]辛丑(十五日),南齐豫章文献王萧嶷去世,武帝下令,追赠萧嶷假黄钺和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丧礼规模仪式,完全和汉东平献王刘苍的一样。萧嶷生性仁善、恭谨、廉洁、节俭,从来不追求金钱,不接受贿赂。他自己家的库房发生火灾时,将他从荆州带回家的资产全都烧光了,当时估计约有三千多万,但是,他最后不过责打了库房负责人各几十棍而已。他病得很厉害时,立下遗嘱,命令他的几个儿子说:“才能,有优劣好坏之分;官位,有亨通受阻之分;运气,有贫穷高足之分,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你们所处的位置还不足以让你们仗势欺人。”萧嶷去世,武帝万分伤心,直到很久以后,一提起萧嶷,还是抽泣流泪。萧嶷去世那天,他家里没有一点儿现钱,武帝下令每月接济萧嶷家一百万钱,直到武帝去世,这种接济才停止。
[13]五月,己巳,以竟陵王子良为扬州刺史。
[13]五月,己巳(十四日),武帝任命竟陵王萧子良为扬州刺史。
[14]魏文明太后之丧,使人告于吐谷浑。吐谷浑王伏连筹拜命不恭,群臣请讨之;魏主不许。又请还其贡物。帝曰:“贡物乃人臣之礼。今而不受,是弃绝之,彼虽欲自新,其路无由矣。”因命归洮阳、泥和之俘。
[14]北魏文明太后冯太后去世时,派使节前往吐谷浑汗国报丧。吐谷汗可汗慕容伏连筹在接受北魏报丧的消息时,态度不恭谨,因此,文武百官们请求孝文帝出兵讨伐,孝文帝没有批准。文武百官们又请求将吐谷浑汗国进贡的东西退还回去。孝文帝说:“进贡物品是作为臣属应该具有的礼节。如今我们不接受他们的进贡物品,这是继绝与他们的关系,这样一来,他们虽然打算改过自新,也无路可走了。”所以,孝文帝又下令,将在洮阳、泥和俘获的人全部还给吐谷浑汗国。
秋,七月,庚申,吐谷浑遣其世子贺虏头入朝于魏。诏以伏连筹为都督西垂诸军事、西海公、吐谷浑王,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张礼使于吐谷浑。伏连筹谓礼曰:“曩者宕昌常自称名而见谓为大王,今忽称仆,又拘执使人;欲使偏师往问,何如?”礼曰:“君与宕昌皆为魏藩,比辄兴兵攻之,殊违臣节。离京师之日,宰辅有言,以为君能自知其过,则藩业可保;若其不悛,祸难将至矣。”伏连筹默然。
秋季,七月,庚申(初六),吐谷浑可汗慕容伏连筹派他的世子慕容贺虏头,到北魏朝廷晋见。孝文帝下诏,任命慕容伏连筹为都督西垂诸军事、西海公、吐谷浑王,并派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张礼出使吐谷浑汗国。慕容伏连筹对张礼说:“以前,宕昌国国王经常是自称名字,而称呼我为‘大王’。现在,却突然自称‘仆’,而且又拘捕了我派去的使节,为此,我打算派一支军队前去宕昌国询问一下,你认为怎么样?”张礼说:“您和岩昌国国王都是魏的藩属,如果动不动就要出兵攻击,这实在是违犯了做藩属的规定。在我离开平城那天,宰辅就告诉我,他认为您如果能自知自己的过错,那么,您作为吐谷浑可汗的大业就可以继续保存下去;如果您不改正错误的话,大祸灾难将会降临到您的头上。”慕容伏连筹听后,没有说话。
[15]甲戌,魏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广平宋弁等来聘。及还,魏主问弁:“江南何如?”弁曰:“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守;政令苛碎,赋役繁重;朝无股肱之臣,野有愁怨之民:其得没身幸矣,非贻厥孙谋之道也。”
[15]甲戌(二十日),北魏派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广平人宋弁等前来访问。宋弁等人回国后,孝文帝问宋弁说:“长江以南形势怎么样?”宋弁回答说:“萧家父子对国家没有大的贡献,既然他们是用不正当的手段获取的政权,那么,他们也当然不能用顺应人心的政策来保护他们的江山。他们政令苛刻而崐琐碎,赋税差役繁多而沉重。朝廷内没有德高望重可做柱石的大臣,田野上却充满了哀愁怨愤的老百姓。他能保持终身已经是万幸的了。他所采取的措施,也已经不是为子孙的长久考虑。”
[16]八月,乙未,魏以怀朔镇将阳平王颐、镇北大将军陆睿皆为都督,督十二将,步骑十万,分为三道以击柔然:中道出黑山,东道趣士卢河,西道趣侯延河。军过大碛,大破柔然而过。
[16]八月,乙未(十一日),北魏任命怀朔镇将、阳平王拓跋颐以及镇北大将军陆睿,同时担任都督,督统十二位大将,十万名步兵、骑兵,分兵三路,袭击柔然汗国。中路大军进攻黑山,东路大军直接进攻士卢河,西路大军奔向侯延河。北魏大军渡过大沙漠,大败柔然军队后返回。
[17]初,柔然伏名敦可汗与其叔父那盖分道击高车阿伏至罗,伏名敦屡败,那盖屡胜。国人以那盖为得天助,乃杀伏名敦而立那盖,号候其伏代库者可汗,改元太安。
[17]当初,柔然汗国伏名敦可汗郁久闾豆仑和他的叔父郁久闾那盖,分头袭击高车王阿伏至罗,但郁久闾豆仑不断地打败仗,而郁久闾那盖却是不断地取胜。当时柔然汗国的百姓认为郁久闾那盖得到了上天的帮助,于是,就杀死了郁久闾豆仑,立郁久闾那盖为可汗,称他为候其伏代库者可汗,改年号为太安。
[18]魏司徒尉元、大鸿胪卿游明根累表请老,魏主许之。引见,赐元玄冠、素衣,明根委貌、青纱单衣,及被服杂物等而遣之。魏主亲养三老、五更于明堂。己酉,诏以元为三老,明根为五更。帝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萧拜五更;且乞言焉,元、明根劝以孝友化民。又养庶老、国老于阶下。礼毕,各赐元、明根以步挽车及衣服,禄三老以上公,五更以元卿。
[18]北魏司徒尉元和大鸿胪卿游明根多次上书,因年事已高,请求辞职,孝文帝批准了二人的请求。孝文帝接见他们,把黑色的冠帽和白色的衣服赏赐给尉元,把委貌冠帽和青纱单衣赏赐给游明根,同时,又给了二人被褥行李等其他物品,然后让他们回家养老。孝文帝在明堂亲自主持了送三老、五更回乡养老的典礼。己酉(二十五日),下诏任命尉元为三老,游明根为五更。孝文帝向三老尉元叩拜两次,亲自挽袖露臂,切割祭肉,举起酒杯向他敬酒。接着,又向五更游明根一揖,并且请求他们对国家大事提出意见,尉元和游明根建议孝文帝用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之道教化百姓。然后,又在台阶下主持了敬老仪式,向庶老和国老行礼致敬。行礼结束后,分别赏赐了尉元和游明根人力拉的车辆和衣服。发给三老上公的俸禄,发给五更元卿的俸禄。
[19]九月,甲寅,魏主序昭穆于明堂,祀文明太后于玄室。辛未,魏主以文明太后再期,哭于永固陵左,终日不辍声,凡二日不食。甲戌 ,辞陵,还永乐宫。
[19]九月,甲寅(初一),北魏孝文帝在明堂排定祖先牌位顺序,接着,又在北堂祭祀了文明太后冯太后。辛未(十八日),孝文帝因为这天是冯太后去世二周年的祭日,所以,他在永固陵西侧悲哭起来,整天哭声不断,一连两天没有吃饭。甲戌(二十一日),才辞别冯太后墓地,返回永乐宫。
[20]武兴氐王杨集始寇汉中,至白马。梁州刺史阴智伯遣军主桓卢奴,阴冲昌等击破之,俘斩数千人。集始走还武兴,请降于魏;辛巳,入朝于魏。魏以集始为南秦州刺史、汉中郡侯、武兴王。
[20]武兴氐王杨集始进犯汉中,率军抵达白马。梁州刺史阴智伯派军主桓卢奴、阴冲昌等人率领大军迎击杨集始,俘虏及斩杀了杨集始军队几千名将士。杨集始逃回到武兴,向北魏请求投降。辛巳(二十八日),杨集始朝见孝文帝,北魏任命杨集始为南秦州刺史、汉中郡侯、武兴王。
[21]冬,十月,甲午,上殷祭太庙。
[21]冬季,十月,甲午(十一日),南齐武帝在太庙举行大规模祭祀活动。
[22]庚戌,魏以安定王休为大司马,特进冯诞为司徒。诞,熙之子也。
[22]庚戌(二十七日),北魏任命安定王拓跋休为大司马,任命特进冯诞为司徒。冯诞是冯熙的儿子。
[23]魏太极殿成。
[23]北魏太极殿建成。[24]十二月,司徒参军萧琛、范云聘于魏。魏主甚重齐人,亲与谈论。顾谓群臣曰:“江南多好臣。”侍臣李元凯对曰:“江南多好臣,岁一易主;江北无好臣,百年一易主。”魏主甚惭。
[24]十二月,南齐司徒参军萧琛、范云出使北魏。孝文帝对他们非常尊重,亲自和他们谈话,并回头对身边的文武百官说:“江南有很多优秀的官员。”他的侍臣李元凯回答说:“长江南边有很多优秀的官员,但他们几乎每年更换一次帝王;长江北边没有优秀的官员,但一百年左右才换一次帝王。”孝文帝非常惭愧。
[25]上使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疑立《袁粲传》,审之于上。上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约又多载宋世祖、太宗诸鄙渎事。上曰:“孝武事迹,不容顿尔。我昔经事明帝,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多所删除。
[25]南齐武帝命令太子家令沈约撰写《宋书》,沈约不能确定是否写《袁粲传》,请求武帝决定。武帝说:“袁粲当然是宋室的忠臣。”沈约又记载了刘宋孝武帝和明帝许多卑鄙、荒淫的事。武帝说:“孝武帝的各种事情,不能这么写。我当过明帝的臣属,侍奉过他,你应该想到为尊者讳的《春秋》大义。”于是,沈约删去了很多。
[26]是岁,林邑王范阳迈之孙诸农,帅种人攻范当根纯,复得其国。诏以诸农为都督缘海诸军事、林邑王。
[26]这一年,林邑王国前任国王范阳迈的孙子范诸农,率领自己部落的人进攻篡夺王位的范当根纯,夺回了政权,收回了自己的国土。南齐武帝任命范诸农为都督缘海诸军事、林邑王。
[27]魏南阳公郑羲与李冲婚姻,冲引为中书令。出为西兖州刺史,在州贪鄙。文明太后为魏主纳其女为嫔,征为秘书监。及卒,尚书奏谥曰宣。诏曰:“盖棺定谥,激扬清浊。故何曾虽孝,良史载其缪丑;贾充有劳,直士谓之荒公。羲虽宿有议业,而治阙廉清。尚书何乃情违至公,愆违明典!依《谥法》:‘博闻多见曰文;不勤成名曰灵。’可赠以本官,加谥文灵。”
[27]北魏南阳公爵郑羲,和李冲结成姻亲关系,于是,经李冲推荐任中书令。后来郑羲又任西兖州刺史,在任职期间,他贪婪卑鄙。文明太后冯太后曾为孝文帝纳娶郑羲的女儿为妃嫔,所以又把他调回任秘书监。郑羲去世时,尚书上奏追谥他为宣,孝文帝下诏说:“盖上棺材后决定谥号,显示逝者是清还是浊。晋武帝时的何曾虽然孝顺,但优秀的史官们却把他称为‘缪丑’;贾充对国家有功,但正直的人却称他为‘荒公’。郑羲虽然在文学上很有造诣,但为政时却不廉洁清白。尚书怎么能这样只顾人情,而违背公理,触犯国家圣明的典章制度呢!接照《谥法》上所说的:见多识广叫做文,不辛勤劳苦却有名声叫做灵。可以追赠他临终前的官职秘书监,追加谥号为文灵。”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八卷(回目录)
齐纪四 世祖武皇帝下永明十一年(癸酉、493)
齐纪四 齐武帝永明十一年(癸酉,公元493年)
[1]春,正月,以骠骑大将军王敬则为司空,镇军大将军陈显达为江州刺史。显达自以门寒位重,每迁官,常有愧惧之色,戒其子勿以富贵陵人;而诸子多事豪侈,显达闻之,不悦。子休尚为郢府主簿,过九江。显达曰:“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汝不须捉此!”即取于前烧之。
[1]春季,正月,南齐任命骠骑大将军王敬则为司空,任命镇军大将军陈显达为江州刺史。陈显达总认为自己出身寒门,却担任这么显要的官职,所以,每次升官时,他都面带恐惧,表情羞愧,并且告诫他的儿子,不要依仗自己富贵尊荣而欺凌他人。但是,他的儿子们却常常追求豪华奢侈,陈显达听说后,非常不高兴。他的儿子陈休尚担任郢府主簿的官职,途经九江,陈显达说:“麈尾、蝇拂,这些都是王家、谢家那样的人使用的东西,你不需要拿着它。”说完,就把这些东西拿过来,当着儿子的面烧掉了。
[2]初,上于石头造露车三千乘,欲步道取彭城,魏人知之。刘昶数泣诉于魏主,乞处边戍,招集遗民,以雪私耻。魏主大会公卿于经武殿,以议南伐,于 淮、泗间大积马刍。上闻之,以右卫将军崔慧景为豫州刺史以备之。
[2]当初,武帝在石头城制造了三千辆没有篷帐的车辆,打算从陆路攻取彭城。北魏得知了这一情况。刘昶多次在北魏孝文帝面前哭泣、诉说,乞求派他到边界地带戍守,招收仍然怀念刘宋的百姓,向南齐报仇雪耻。孝文帝在经武殿招集文武官员,讨论南伐的事情,并在淮河、泗水之间贮备了很多喂马的草料。武帝听说了这一消息,任命右卫将军崔慧景为豫州刺史,防备北魏的入侵。
[3]魏遣员外散骑侍郎邢峦等来聘。峦,颖之孙也。
[3]北魏派员外散骑侍郎邢峦等人来访。邢峦是邢颖的孙子。
[4]丙子,文惠太子长懋卒。太子风韵甚和,上晚年好游宴,尚书曹事分送太子省之,由是威加内外。
[4]丙子(二十五日),文惠太子萧长懋去世。萧长懋仪态风韵都很温和,武帝晚年喜欢游乐欢宴,就将尚书各曹的事务交给萧长懋处理,因此,萧长懋威望著称全国。
太子性奢靡,治堂殿、园囿过于上宫,费以千万计,恐上望见之,乃傍门列修竹;凡诸服玩,率多僭侈。启于东田起小苑,使东宫将吏更番筑役,营城包巷,弥亘华远。上性虽严,多布耳目,太子所为,人莫敢以闻。上尝过太子东田,见其壮丽,大怒,收监作主帅;太子皆藏之,由是大被诮责。
萧长懋生性奢侈豪华,他修建自己的殿堂、花园,远远超过了武帝的宫殿,建筑费用都要以千万计算,他害怕武帝看见,就沿着殿门,种植了一排排修长的竹子。各种服饰、玩物,萧长懋大多都奢侈过分。他请求武帝让他在东田建造一个小规模养禽畜的林苑,让东宫的将士们轮番充当修筑的工匠,营造城墙,围住街巷,伸展辽远,异常华丽。武帝性情虽然严厉,到处都有自己的耳目,但是,太子萧长懋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人敢告诉他。一次,武帝曾偶然路过东田,看见那里的建筑非常壮观华丽,于是,勃然大怒,下令逮捕监作主帅。萧长懋听说后,马上把他们全都藏了起来,为此,萧长懋受到严厉斥责。
又使嬖人徐文景造辇及乘舆御物;上尝幸东宫,匆匆不暇藏辇,文景乃以佛像内辇中,故上不疑。文景父陶仁谓文景曰:“我正当扫墓待丧耳!”仍移家避之。后文景竟赐死,陶仁遂不哭。
萧长懋又让自己宠爱的人徐文景制造皇帝专用的辇车和其他专用物件。武帝曾经亲临东宫,萧长懋没来得及将辇车收藏起来,徐文景急中生智,就赶快把一尊佛像放在辇车里,所以,武帝也就没有怀疑。徐文景的父亲徐陶仁曾经对徐文景说:“我现在正在打扫墓地,等待为你办丧事!”徐陶仁将全家搬走,躲开徐文景远远的。后来,徐文景真的被下令自杀,徐陶仁并没有为此而哭泣。
及太子卒,上履行东宫,见其服玩,大怒,敕有司随事毁除。以竟陵王子良与太子善,而不启闻,并责之。
太子萧长懋去世时,武帝有一天步行到了东宫,看见了萧长懋过去的那些奢华的服饰、玩物,极为愤怒,下令有关部门随即全都毁掉。武帝认为,竟陵王萧子良平时和萧长懋关系最好,可他却没有把这些报告给自己,因此,他同时责备了萧子良。太子素恶西昌侯鸾,尝谓子良曰:“我意中殊不喜此人,不解其故,当由其福薄故也。”子良为之救解。及鸾得政,太子子孙无遗焉。
太子萧长懋平时一直讨厌西昌侯萧鸾,他曾经对萧子良说:“我心里特别不喜欢这个人,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该是他福份浅吧。”萧子良替萧鸾解释辩白。等到后来萧鸾夺取政权后,就将萧长懋的子孙全都杀了,没留一个。
[5]二月,魏主始耕藉田于平城南。
[5]二月,北魏孝文帝开始在平城城南主持扶犁耕田典礼。
[6]雍州刺史王奂恶宁蛮长史刘兴祖,收系狱,诬其构扇山蛮,欲为乱。敕送兴祖下建康;奂于狱中杀之,诈云自经。上大怒,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直将军曹道刚将斋仗五百人收奂,敕镇西司马曹虎从江陵步道会襄阳。
[6]雍州刺史王奂讨厌宁蛮长史刘兴祖,将刘兴祖逮捕入狱。诬陷刘兴祖造谣煽动山中蛮族,打算发动叛乱。武帝命令王奂把刘兴祖押送到建康处理,王奂却在狱中害死了刘兴祖,谎称他是上吊自杀。武帝极为愤怒,派中书舍人吕文显和直阁将军曹道刚,率领武装的禁卫军五百人前去雍州逮捕王奂。命令镇西司马曹虎从江陵出发,由陆路北上,与吕文显和曹道刚率领的军队在襄阳会师。
奂子彪,素凶险,奂不能制。长史殷睿,奂之婿也,谓奂曰:“曹、吕来,既不见真敕,恐为奸变,正宜录取,驰启闻耳。”奂纳之。彪辄发州兵千余人,开库配甲仗,出南堂,陈兵,闭门拒守。奂门生郑羽叩头启奂,乞出城迎台使,奂曰:“我不作贼,欲先遣启自申;正恐曹、吕等小人相陵藉,故且闭门自守耳。”彪遂出,与虎军战,兵败,走归。三月,乙亥,司马黄瑶起、宁蛮长史河东裴叔业于城内起兵,攻奂,斩之,执彪及弟爽、弼、殷睿,皆伏诛。彪兄融、琛死于建康,琛弟秘书丞肃独得脱,奔魏。
王奂的儿子王彪,平日凶狠险诈,连王奂都管不了。长史殷睿是王奂的女婿,他对王奂说:“曹道刚和吕文显来到这里,我们没有看到皇帝真正的诏书,恐怕这是什么阴谋诡计,我们正好逮捕他们,然后,再骑马去建康向皇上报告。”王奂接受了殷睿的建议。于是,王彪就派出一千多名雍州州府内的将士,打开武器库,给每人发放一套铠甲兵器,然后,走出南堂,分配兵力,关闭城门死守雍州城。王奂的学生郑羽,向王奂叩头,请求王奂到城外迎接朝廷派来的官员,王奂说:“我并没有叛乱,打算预先派人去建康向皇上申诉。正是害怕遭到曹道刚和吕文显等一些奸诈小人的欺凌侮辱、随意践踏,因此,暂时关闭城门,自我防守罢了。”王彪于是走出城门,和曹虎率领的军队作战,结果被打败,逃回城里。三月,乙亥(二十五日),司马黄瑶起和宁蛮长史河东人裴叔业在雍州城内发动兵变,进攻王奂,并斩杀了他,逮捕了王彪及王彪的弟弟王爽、王弼和殷睿,全部斩首。王彪的哥哥王融、王琛在建康被处死,只有王琛的弟弟、秘书丞王肃得以逃脱,投奔了北魏。
[7]夏,四月,甲午,立南郡王昭业为皇太孙,东宫文武悉改为太孙官属,以太子妃琅邪王氏为皇太孙太妃,南郡王妃何氏为皇太孙妃。妃,戢之女也。
[7]夏季,四月,甲午(十四日),武帝立南郡王萧昭业为皇太孙,太子宫内的文武官属,全都改为太孙的官属。武帝又封太子妃琅邪人王氏为皇太孙太妃,南郡王妃何婧英为皇太孙妃。何婧英是何戢的女儿。
[8]魏太尉丕等请建中宫,戊戌,立皇后冯氏。后,熙之女也。魏主以《白虎通》云:“王者不臣妻之父母”,下诏令太师上书不称臣,入朝不拜,熙固辞。
[8]北魏太尉拓跋丕等人,请求孝文帝正式册封皇后。戊戌(十八日),册封冯清为皇后。冯皇后是冯熙的女儿。孝文帝根据《白虎通》上说:“君王不可以把妻子的父母作为臣属”,下诏命令太师冯熙呈递奏章时,不再称臣,进入朝廷不用叩拜,但冯熙对此坚决辞谢。
[9]光城蛮帅征虏将军田益宗帅部落四千余户叛,降于魏。
[9]光城蛮人首领、征虏将军田益宗率领自己部落四千多户人家反叛,向北魏投降。
[10]五月,壬戌,魏主宴四庙子孙于宣文堂,亲与之齿,用家人礼。
[10]五月,壬戌(十三日),北魏孝文帝在宣文堂摆设酒席,宴请太武帝以下四代皇帝的子孙,亲自和他们在一起谈年龄,论辈份,用对待家里人的礼节对待他们。
[11]甲子,魏主临朝堂,引公卿以下决疑政,录囚徒。常谓司空穆亮曰:“自今朝廷政事,日中以前,卿等先自论议;日中以后,朕与卿等共决之。”
[11]甲子(十五日),孝文帝来到金銮殿,接见公卿以下官员,裁决政务上姷囊赡盐侍猓蟛榧窃厍舴傅陌妇怼P⑽牡鄱运究漳铝了担骸按酉衷诳迹院蟪廷上的政务,在中午以前,由你们自己先商量讨论,中午过后,朕和你们一块儿讨论裁决。”
[12]丙子,以宜都王铿为南豫州刺史。先是庐陵王子卿为南豫州刺史,之镇,道中戏部伍为水军,上闻之,大怒,杀其典签;以铿代之。子卿还第,上终身不与相见。
[12]丙子(二十七日),南齐任命宜都王萧铿为南豫州刺史。在这之前,曾任命庐陵王萧子卿为南豫州刺史,但萧子卿在前往任所的途中,把自己率领的军队假扮成水军模样取乐,武帝听说后,极为愤怒,下令杀了萧子卿的典签,又另派萧铿前往南豫接替萧子卿。萧子卿返回自己的家里,武帝直到去世,也不和他相见。
[13]襄阳蛮酋雷婆思等帅户千余求内徙于魏,魏人处之沔北。
[13]襄阳蛮酋长雷婆思等人,率领一千多户居民向北魏投降,请求迁移到北魏境内居住,北魏把他们安置在沔水以北。
[14]魏主以平城地寒,六月雨雪,风沙常起,将迁都洛阳;恐群臣不从,乃议大举伐齐,欲以胁众。斋于明堂左个,使太常卿王谌筮之,遇《革》,帝曰:“‘汤、武革命,应乎天而顺乎人。’吉孰大焉!”群臣莫敢言。尚书任城王澄曰:“陛下奕叶重光,帝有中土;今出师以征未服,而得汤、武革命之象,未为全吉也。”帝厉声曰:“繇云:‘大人虎变’,何言不吉!”澄曰:“陛下龙兴已久,何得今乃虎变!”帝作色曰:“社稷我之社稷,任城欲沮众邪!”澄曰:“社稷虽为陛下之有,臣为社稷之臣,安可知危而不言!”帝久之乃解,曰:“各言其志,夫亦何伤!”
[14]魏孝文帝因为平城气候寒冷,夏季六月时还在下雪,而且经常狂风大作,飞沙漫天,所以,准备把京都迁到洛阳。但他又担心文武官员们不同意,于是,提议大规模进攻南齐,打算以这种名义胁迫大家。在明堂南厢东边的偏殿斋戒之后,让太常卿王谌占卜,得到“革卦”,孝文帝说:“‘商汤王和周武王进行变革,是适应上天之命,顺应百姓之心的。’没有比这更吉祥的了。”文武官员没有人敢说什么。尚书、任城王拓跋澄说:“陛下继承几代累积下来的大业,并使之发扬光大,拥有了中原土地,而如今却要讨伐还没有臣服的对象,在这时得到了商汤王和周武王变革的象辞,恐怕这并不全是吉利。”孝文帝立刻严厉地说:“繇辞说:‘大人物实施老虎一样的变革’,你为什么要说这不吉利呢?”拓跋澄说:“陛下作为飞龙兴起已经很久了,怎么到今天又实施如同老虎一样的变革?”孝文帝立刻发怒说:“国家,是我的国家,任城王打算要阻止大家吗?”拓跋澄说:“国家虽然是陛下所有,而我是国家的臣属,怎么可以明知危险而不说出来呢?”孝文帝过了很长时间才缓和了气色,说:“每个人都该说出自己的看法,这又有什么关系!”
既还宫,召澄入见,逆谓之曰:“响者《革卦》,今当更与卿论之。明堂之忿,恐人人竞言,沮我大计,故以声色怖文武耳。想识朕意。”因屏人谓澄曰:“今日之举,诚为不易。但国家兴自朔土,徙居平城;此乃用武之地,非可文治。今将移风易俗,其道诚难,朕欲因此迁宅中原,卿以为何如?”澄曰:“陛下欲卜宅中土以经略四海,此周、汉所以兴隆也。”帝曰:“北人习常恋故,必将惊扰,奈何?”澄曰:“非常之事,故非常人之所及。陛下断自圣心,彼亦何所能为!”帝曰:“任城,吾之子房也!”
孝文帝回到皇官,立刻召见拓跋澄,劈头就说:“刚才关于‘革卦’的事,现在要进一步和你讨论一下。在明堂上,我之所以大发脾气,是因为害怕大家争先恐后地发言,破坏了我一个大的决策,所以,我就声色俱厉,以此吓唬那些文武官员罢了。我想,你会了解朕的用心。”于是命令左右侍从退下,对拓跋澄说:“今天我所要做的这件事,确实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国家是在北方疆土上建立起来的,后来又迁都到平城。但是,平城只是用武力开疆拓土的地方,而不宜进行治理教化。现在,我打算进行改变风俗习惯的重大变革,这条路走起来确实困难,朕只是想利用大军南下征伐的声势,将京都迁到中原,你认为怎么样?”拓跋澄说:“陛下您打算把京都迁到中原,用以扩大疆土,征服四海,这一想法也正是以前周王朝和汉王朝兴盛不衰的原因。”孝文帝说:“北方人习惯留恋于旧有的生活方式,那时,他们一定会惊恐骚动起来,怎么办?”拓跋澄回答说:“不平凡的事,原来就不是平凡的人所能做得了的。陛下的决断,是出自您圣明的内心,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孝文帝高兴地说:“任城王真是我的张子房呀!”
六月,丙戌,命作河桥,欲以济师。秘书监卢渊上表,以为:“前代承平崐之主,未尝亲御六军,决胜行陈之间;岂非胜之不足为武,不胜有亏威望乎!昔魏武以弊卒一万破袁绍,谢玄以步兵三千摧苻秦,胜负之变,决于须臾,不在众寡也。”诏报曰:“承平之主,所以不亲戎事,或以同轨无敌,或以懦劣偷安。今谓之同轨则未然,此之懦劣则可耻,必若王者不当亲戎,则先王制革辂,何所施也?魏武之胜,盖由仗顺;苻氏之败,亦由失政;岂寡必能胜众,弱必能制强邪!”丁未,魏主讲武,命尚书李冲典武选。
六月,丙戌(初七),北魏孝文帝下令在黄河上修筑大桥,准备让南下大军由桥上渡过黄河。秘书监卢渊上书,认为:“以前太平时代的君主,从来没有过亲自统率大规模军队作战,在双方交战阵地上决一胜负的,还不是因为胜利了并不足以显示勇敢,而失败了则会使自己的威望受到损失吗?以前,曹操统率一万名疲惫不堪的士卒打败了袁绍,谢玄率领三千名步兵,摧毁了苻坚的大军,胜利与失败的变化,决定于转眼的工夫,而不在于人数多少。”孝文帝下诏回答说:“太平时代的君主,之所以不亲自统率军队作战,有的是因为天下已经统一,不再存在敌人;有的是因为懦弱卑怯,苟且偷安。现在说是天下已经统一、太平,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与懦弱卑劣的人相比,又是十分可耻的。如果太平时期的君主一定不应该亲自统率军队作战,那么,古代的君王特别制造的战斗时使用的革车,又会有什么用呢?曹操之所以能取得胜利,是因为他依仗名正言顺。苻坚之所以失败了,其根源也是由于他失德无道。怎么能是人数少就一定能战胜人数多,力量弱就一定能战胜力量强的呢?”丁未(二十八日),孝文帝讲论武事,命令尚书李冲负责选拔将官。
[15]建康僧法智与徐州民周盘龙等作乱,夜,攻徐州城,入之;刺史王玄邈讨诛之。
[15]南齐建康僧侣法智和徐州平民周盘龙等人一起发动叛乱,乘夜进攻徐州城,突入城中。徐州刺史王玄邈率军前来讨伐,杀了法智和周盘龙。
[16]秋,七月,癸丑,魏立皇子恂为太子。
[16]秋季,七月,癸丑(初五),孝文帝立皇子拓跋恂为太子。
[17]戊子,魏中外戒严,发露布及移书,称当南伐。诏发扬、徐州民丁,广设召募以备之。
[17]戊子(初十),北魏实行戒严管制,发表正式文告,并将文告转交各地,宣称要南伐。齐武帝立刻下诏,发动扬州、徐州男子入伍,同时在各地大肆征兵买马,用以防备北魏大军的入侵。
中书郎王融,自恃人地,三十内望为公辅。尝夜直省中,抚案叹曰:“为尔寂寂,邓禹笑人!”行逢朱雀桁开,喧湫不得进,捶车壁叹曰:“车前无八驺,何得称丈夫!”竟陵王子良爱其文学,特亲厚之。
中书郎王融依仗自己才能和门第,不到三十岁就打算作公辅。他有一次在宫中值夜,自己手抚桌子,叹息说:“竟然孤寂到如此地步,被邓禹所耻笑啊!”有一次,他路过朱雀桥,正赶上朱雀桥打开浮桥,行人车马不能前进,喧闹拥挤,王融就用手捶打车厢,叹息说:“车前没有八个骑兵开道,怎么能称得上是大丈夫!”竟陵王萧子良喜爱王融的文才,所以,对他特别优厚亲热。
融见上有北伐之志,数上书奖劝,因大习骑射。及魏将入寇,子良于东府募兵,版融宁朔将军,使典其事。融倾意招纳,得江西伧楚数百人,并有干用。
王融发现武帝有北上征伐的意思,于是,他多次上书,鼓动催促,并因此努力学习骑马射箭。北魏大军即将前来进犯时,萧子良就在东府开始招兵买兵,任命王融为宁朔将军,让他主持这件事。王融尽力去招收人马,招集了几百名长江以西古楚国地区的武人,他们每个人都很有才干,可以担当重任。
会上不豫,诏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医药;子良以萧衍、范云等皆为帐内军主。戊辰,遣江州刺史陈显达镇樊城。上虑朝野忧遑,力疾召乐府奏正声伎。子良日夜在内,太孙间日参承。
正赶上武帝身体不舒服,他命令萧子良全副武装去延昌殿,为他服侍医药。萧子良就任命萧衍、范云等人都担任帐内军主。戊辰(二十日),派江州刺史陈显达镇守樊城。武帝恐怕他的病情会引起朝廷内和民间的担忧恐惧,所以,又强挺着,征召皇家乐队进宫演奏正统雅乐。萧子良日日夜夜守在禁宫,皇太孙萧昭业每隔一天就要进来问安、侍奉。
戊寅,上疾亟,暂绝;太孙未入,内外惶惧,百僚皆已变服。王融欲矫诏立娮恿迹菀蚜ⅰO粞芪椒对圃唬骸暗缆芳栽平蟹浅V佟M踉し羌世才,视其败也。”云曰:“忧国家者,惟有王中书耳。”衍曰:“忧国,欲为周、召邪,欲为竖刁邪?”云不敢答。及太孙来,王融戎服绛衫,于中书省阁口断东宫仗不得进。顷之,上复苏,问太孙所在,因召东宫器甲皆入,以朝事委尚书左仆射西昌侯鸾。俄而上殂,融处分以子良兵禁诸门。鸾闻之,急驰至云龙门,不得进,鸾曰:“有敕召我!”排之而入,奉太孙登殿,命左右扶出子良;指麾部署,音响如钟,殿中无不从命。融知不遂,释服还省,叹曰:“公误我!”由是郁林王深怨之。
戊寅(三十日),武帝病势加重,一时气闷晕倒。这时皇太孙萧昭业还没有入宫,宫内宫外人人惶恐不安,文武百官也都穿上了丧服。王融打算假传圣旨,命萧子良继承王位,他已将诏书草稿写好。萧衍对范云说:“民间已是议论纷纷,都说宫内可能要发生不一般的情况。王融并不是治理国家的人才,他眼看着就要出事了。”范云说:“忧国忧民的人,也只有王融一 人了 。”萧衍说:“忧国忧民,是想要当周公、召公呢,还是想当齐桓公死后的竖刁呢?”范云不敢回答。等到萧昭业入宫,王融已是全副武装,穿着红色战服,站在中书省厅前要道,截住东宫卫队不让他们进入。过了一会儿,武帝醒转过来,问皇太孙萧昭业在哪里,于是召东宫卫队全部入宫,武帝把国家大事全部托付给了尚书左仆射、西昌侯萧鸾。不一会儿,武帝就去世了。王融采取紧急措施,命令萧子良的军队接管宫城各门。萧鸾得到消息后,立刻上马飞奔到云龙门,但被守在那里的卫士挡住,不让他进去,萧鸾说:“皇上有诏令,让我晋见。”接着,他推开卫士,直接闯了进去,马上拥戴皇太孙萧昭业登基即位,命令左右侍从把萧子良搀扶出金銮殿。萧鸾指挥和安排警卫戒备,声音洪亮如钟,殿内所有的官员侍从,没有一个不听他的命令的。王融知道自己的计划不能实现,也就只好脱下战服,返回中书省,叹息着说:“萧子良耽误了我。”从此以后,萧昭业对王融深为怨恨。
遗诏曰:“太孙进德日茂,社稷有寄。子良善相毗辅,思弘治道,内外众事,无大小悉与鸾参怀,共下意!尚书中事,职务根本,悉委右仆射王晏、吏部尚书徐孝嗣;军旅之略,委王敬则、陈显达、王广之、王玄邈、沈文季、张、薛渊等。”
武帝遗诏说:“皇太孙的品德一天比一天高尚,国家也就有所寄托了。萧子良要努力尽心辅佐皇太孙,考虑如何治理国家的大计,对于朝廷内外各种事情,无论是大是小,都要和萧鸾一起商量裁决,一起提出意见。尚书省的事务,是政务的根本;将它全都交给右仆射王晏、吏部尚书徐孝嗣处理。军事方面的大计,委托给王敬则、陈显达、王广之、王玄邈、沈文季、张、薛渊等人。”
世祖留心政事,务总大体,严明有断,郡县久于其职,长吏犯法,封刃行诛。故永明之世,百姓丰乐,贼盗屏息。然颇好游宴,华靡之事,常言恨之,未能顿遣。
武帝在世时,对国家政治事务十分用心,总揽全局,严明果断,郡守县令都能长期任职,地方长官触犯法令,就封缄钢刀,派人执行诛杀。所以,在南齐永明时代,老百姓生活富足,祥和安乐,盗贼不敢横行。不过,武帝非常喜欢游乐饮宴,虽然对于奢华靡烂的生活,他经常说很痛恨,但是他自己也并没能避免。
郁林王之未立也,众皆疑立子良,口语喧腾。武陵王晔于众中大言曰:“若立长,则应在我;立嫡,则应在太孙。”由是帝深凭赖之。直周奉叔、曹道刚素为帝心膂,并使监殿中直卫;少日,复以道刚为黄门郎。
郁林王萧昭业还没有登基即位时,大家都怀疑可能要册立萧子良,一时之间,传言很多。武陵王萧晔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说:“如果选择辈分高的继承王位,就应该是我;如果选择嫡系继承王位,那么,就应该是皇太孙。”为此,萧昭业对萧晔深加信赖。直将军周奉叔和曹道刚二人,平时就是萧昭业的心腹,于是,命令二人同时主管殿中值班宿卫。过了几天,又任命曹道刚为黄门郎。
初,西昌侯鸾为太祖所爱,鸾性俭素,车服仪从,同于素士,所居官名为严能,故世祖亦重之。世祖遗诏,使竟陵王子良辅政,鸾知尚书事。子良素仁厚,不乐世务,乃更推鸾,故遗诏云“事无大小,悉与鸾参怀”,子良之志也。
当初,西昌侯萧鸾深受文帝的宏爱,萧鸾生性节俭朴素,他所乘坐的车马、所穿的衣服,以及他的仪仗随从,和平常人家一样。他对所担任的官崐职都能胜任,号称严厉能干,所以,武帝对他也很重视。武帝留下遗诏让竟陵王萧子良辅政,萧鸾做知尚书事。萧子良平素仁义宽厚,不喜欢处理朝廷各种各样的事务,于是,就特别推荐萧鸾。所以遗诏上说“朝廷内外各种事情,无论是大是小,都要和萧鸾一起商讨决定”,这是萧子良的主张。
帝少养于子良妃袁氏,慈爱甚著。及王融有谋,遂深忌子良。大行出太极殿,子良居中书省,帝使虎贲中郎将潘敞领二百人仗屯太极殿西阶以防之。既成服,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许。
萧昭业从小是由萧子良的妃子袁氏抚养大的,袁氏对他非常慈爱关心。王融阴谋立萧子良以后,萧昭业对萧子良也就深为忌恨起来。武帝的遗体移到太极殿时,萧子良住在中书省,于是,萧昭业就派虎贲中郎将潘敞率领二百名士卒驻守在太极殿西阶,严防不测。等到武帝的遗体装入棺木,各位亲王都走出宫中后,萧子良请求能允许他在这儿等到下葬那天再离开,未被应允。
壬午,称遗诏,以武陵王晔为卫将军,与征南大将军陈显达并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西昌侯鸾为尚书令;太孙詹事沈文季为护军。癸未,以竟陵王子良为太傅;蠲除三调及众逋,省御府及无用池田、邸治,灭关市征税。先是,蠲原之诏,多无事实,督责如故。是时西昌侯鸾知政,恩信两行,众皆悦之。
壬午(初四),萧昭业声称奉武帝的遗诏,任命武陵王萧晔为卫将军,和征南大将军陈显达一同为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西昌侯萧鸾为尚书令,太孙詹事沈文季为护军。癸未(初五),又任命竟陵王萧子良为太傅。下令免除三种征调,对老百姓以前所欠的赋税也一律免除。减省皇室各府、署和不使用的田庄、水池、宅第、冶炼铸造场,减少关卡税收。在这以前,虽然也有免除赋税的诏令,但它也不过是一纸空文,朝廷大多没有真正实施,还像以前一样严加征收。现在,西昌侯萧鸾当权执政,他恩德和信用一同实施,所以,老百姓都非常高兴。
[18]魏山阳景恒公尉元卒。
[18]北魏山阳景桓公尉元去世。
[19]魏主使录尚书事广陵王羽持节安抚六镇,发其突骑。丁亥,魏主辞永固陵;已丑,发平城,南伐,步骑三十余万;使太尉丕与广陵王羽留守平城,并加使持节。羽曰:“太尉宜专节度,臣正可为副。”魏主曰:“老者之智,少者之决,汝无辞也。”以河南王斡为车骑大将军、都督关右诸军事,又以司空穆亮、安南将军卢渊、平南将军薛胤皆为斡副,众合七万出子午谷。胤,辩之曾孙也。
[19]孝文帝派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手持皇帝的符节前去安抚六镇,并征调六镇的突击骑兵。丁亥(初九),孝文帝叩别永固陵。已丑(十一日),孝文帝亲自率领三十多万步、骑兵,从平城出发,大规模向南征伐。命令太尉拓跋丕和广陵王拓跋羽留在平城镇守,并加授使持节。拓跋羽说:“太尉最好全权负责管理,臣可以做他的副手。”孝文帝说:“年纪大的人有经验,能深谋远虑,年纪轻的人有气魄,遇事坚决果断,所以,你不要推辞了。”任命河南王拓跋干为车骑大将军、都督关右诸军事,司空穆亮、安南将军卢渊、平南将军薛胤三人都担任拓跋干的副手,率领各路人马共七万人,从子午谷南下。薛胤是薛辩的曾孙。
[20]郁林王性辩慧,笑容止,善应对,哀乐过人;世祖由是爱之。面矫情饰诈,阴怀鄙慝,与左右群小共衣食,同卧起。
[20]南齐郁林王生性聪明,反应迅速,容貌清秀,举止高雅,善于应对,无论是悲哀还是欢乐,都比别人强烈。因此,武帝很宠受他。但是,他善于伪装矫饰,表面善良,内心却是阴狠卑鄙,他跟左右一些恶劣的小人混在一起,衣食不分,就连睡觉也挤在一块儿。
始为南郡王,从竟陵王子良在西州,文惠太子每禁其起居,节其用度。王密就富人求钱,无敢不与。别作钥钩,夜开西州后阁,与左右至诸营署中淫宴。师史仁祖、侍书胡天翼相谓曰:“若言之二宫,则其事未易;若于营署为异人所殴及犬物所伤,岂直罪止一身,亦当尽室及祸。年各七十,馀生岂足吝邪!”数日间,二人相继自杀,二宫不知也。所爱左右,皆逆加官爵,疏于黄纸,使囊盛带之,许南面之日,依此施行。萧昭业担任南郡王时,跟随叔父、竟陵王萧子良一起住在西州。文惠太子萧子懋经常管束他的生活起居,限制他的花销费用。他就偷偷向富有人家要钱,没有人敢不给他。自己还另外制造了一把钥匙,夜里私自打开西州州府后门,和左右侍从一起到各个军营去荒淫欢宴。他的老师史仁祖和侍书胡天翼商议说:“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报告给皇上或皇太子,事情就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了。如果在军营中被别人打了,或者被狗什么的咬伤了,岂只是我们本身要获罪,我们全家都要被牵连进去。我们俩都年已七十,哪里还吝惜自己以后的岁月!”于是,几天之内,史仁祖和胡天翼都先后自杀,但武帝和太子却不知道。萧昭业对他所宠爱的左右侍从,都预先封爵任官,写在黄纸上,让这些人装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答应在他登基即位的时候,就照此执行。
侍太子疾及居丧,忧容号毁,见者呜咽;裁还私室,即欢笑酣饮。常令女巫杨氏祷祀,速求天位。及太子卒,谓由杨氏之力,倍加敬信。既为太孙,世祖有疾,又令杨氏祷祀。时何妃犹在西州,世祖疾稍危,太孙与何妃书,纸中央作一大喜字,而作三十六小喜字绕之。
萧昭业在侍奉太子养病及后来守丧期间,面带忧愁,悲泣哀号,甚至毁坏了身体,看见他的人也都被他的行为感动得哭泣起来。可是,一返回自己家里,就立刻笑逐颜开,大吃大喝起来。他经常命令女巫杨氏替他向上天祈祷,祈祷祖父和父亲快点死去。太子去世时,萧昭业认为是借杨氏巫祝的力量的结果,于是,更加敬重信任杨氏。等到被封为皇太孙以后,武帝有病,他又命令杨氏向上天祈祷。此时,他的正室何婧英还留在西州,武帝的病开始严重时,太孙给何婧英写信,就在信纸中间写了一个大喜字,又围绕着大喜字,在旁边写了三十六个小喜字。
侍世祖疾,言发泪下。世祖以为必能负荷大业,谓曰:“五年中一委宰相,汝勿措意;五年外勿复委人。若自作无成,无所多恨。”临终,执其手曰:“若忆翁,当好作!”遂殂。大敛始毕,悉呼世祖诸伎,备奏众乐。
侍奉武帝的病时,他每说一句话,眼泪忍不住往下流。所以,武帝认为他一定能够承担起国家大业,就对他说:“我死之后,五年之内,国家大事先全部托付给宰相,你不要过问。五年之后,你再亲自处理,不再交给别人。如果你自己执政没有干出什么成就来,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临去世之前,武帝又拉着他的手说:“如果还想念你祖父的话,你就应该好好干。”说完,就去世了。武帝的遗体刚刚放入棺内,还没有安葬,萧昭业就将武帝的所有歌舞伎都叫来,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演奏各种音乐。
即位十余日,即收王融下廷尉,使中丞孔稚奏融险躁轻狡,招纳不逞,诽谤朝政。融求援于竟陵王子良,子良忧惧,不敢救,遂于狱赐死,时死二十七。
萧昭业登基即位刚十几天,就逮捕了王融,交付给廷尉审判,命令中丞孔稚控告王融阴险、浮躁、轻率、狡黠,招降纳叛没有成功,又随便批评攻击朝廷。王融向竟陵王萧子良求救,萧子良又忧又怕,不敢去求,于是,萧昭业命令王融在狱中自杀,这年王融二十七岁。
初,融欲与东海徐勉相识,每托人召之。勉谓人曰:“王君名高望促,难可轻衣裾。”俄而融及祸。勉由是知名。太学生会稽魏准,以才学为融所赏;融欲立子良,准鼓成其事。太学生虞羲、丘国宾窃相谓曰:“竟陵才弱,王中书无断,败在眼中矣。”及融诛,召准入舍人省诘问,惶惧而死,举体皆青,时人以为胆破。
当初,王融打算结识东海人徐勉,经常托人请徐勉到建康见面。徐勉对别人说:“王融的名望很高,但轻浮狂躁,很难和他坦诚相待,荣辱与共。”不久,王融大祸及身,而徐勉也因此而出了名。太学生会稽人魏准因为才能和学问都很高,所以深为王融赏识。当时,王融打算拥戴萧子良登基即位,魏准就鼓动王融做成这件事。太学生虞羲和丘国宾二人私下里议论说:“竟陵王萧子良才能弱,王融又没有决断能力,他们的失败就在眼前。”王融被杀后,萧昭业又把魏准召到中书省盘问,魏准竟因为极度惊慌恐惧而吓死了,他整个身子都是青色的,当时,人们都认为他的胆被吓破了。
[21]壬寅,魏主至肆州,见道路民有跛眇者,停驾慰劳,给衣食终身。
[21]壬寅(二十四日),北魏孝文帝抵达肆州,看见路上老百姓有腿瘸眼瞎的,就立刻让马车停下,慰问安抚这些人,又供给他们终生的衣食。大司马安定王休执军士为盗者三人以徇于军,将斩之。魏主行军遇之,命赦之,休不可,曰:“陛下亲御六师,将远清江表,今始行至此,而小人已为攘盗,不斩之,何以禁奸!”帝曰:“诚如卿言。然王者之体,时有非常之泽。三人罪虽应死,而因缘遇朕,虽违军法,可特赦之。”既而谓司徒冯诞曰:“大司马执法严,诸君不可不慎。”于是军中肃然。
大司马、安定王拓跋休逮捕了三名偷盗的士卒,把他们绑起来到各个军营中游行示众,然后就要将他们斩首。孝文帝御驾巡视军营经过这里,下令赦免,拓跋休认为不能这样做,他说:“陛下亲自统领六军,将要远征江南,而如今我们刚刚走到这里,这些奸诈小人就开始偷盗抢劫,不斩了他们,我们怎么能禁止人们干坏事?”孝文帝说:“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不过,君王的本体,有时常有意外的恩泽。这三人犯了这样的罪,虽然理应被处死,可是,命运使他们遇到了朕,即便他们违犯了军事法令,也可以特别赦免他们。”接着,又对司徒冯诞说:“大司马拓跋休执行法令严肃认真,你们以后不能不小心谨慎地做事。”军队的纪律也为此森严起来。
臣光曰:人主之于其国,譬犹一身,视远如视迩,在境如在庭。举贤才以任百官,修政事以利百姓,则封域之内无不得其所矣。是以先王纩塞耳,前旒蔽明,欲其废耳目之近用,推聪明于四远也。彼废疾者宜养,当命有司均之于境内;今独施于道路之所遇,则所遗者多矣,其为仁也,不亦微乎!况赦罪人以桡有司之法,尤非人君之体也。惜也!孝文,魏之贤君,而犹有是乎!
臣司马光曰:人主和国家的关系,就好像是同一个躯体,看远处就好像在看近处,在边境就好像是在朝廷里。推举贤能之才,充任各种官职;修明政治,为百姓谋求福利,在自己疆界内的百姓就没有不各得其所的。因此,以前的君王总是用丝棉堵住耳朵、用帽穗遮住眼睛,目的就是想不让自己耳朵、眼睛只听近处的声音、只看眼前的东西,而把自己的听力和视力推到遥远的四面八方。那些残疾有病的人,自然应该抚养,但更应该命令有关部门把这种恩泽普及到全国境内所有残疾有病人员的身上去。如今,只是对在路上遇见的几个人施舍一下,那么,被遗漏的就太多了。所施的这种仁爱不也是太轻微了吗?更何况,赦免犯罪的人,却破坏了有关部门颁布的法令,这更不是君王应该做的事。可惜啊,孝文帝是北魏的贤明君主,却还有这些不足!
[22]戊申,魏主至并州。并州刺史王袭,治有声迹,境内安静,帝嘉之。袭教民多立铭置道侧,虚称其美;帝闻而问之,袭对不以实。帝怒,降袭号二等。
[22]戊申(三十日),孝文帝抵达并州。并州刺史王袭在当地很有声誉和成绩,州内平安宁静,孝文帝对他极为赞许。王袭下令全州百姓在道路两旁,竖起很多石碑,虚假地赞美王袭的德政。孝文帝听说后,就查问王袭,但王袭回答时却不说实话。孝文帝很生气,将王袭的称号贬降了两级。
[23]九月,壬子,魏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勃海高聪等来聘。
[23]九月,壬子(初四),北魏派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勃海人高聪等人来访。
[24]丁巳,魏主诏车驾所经,伤民秋稼者,亩给谷五斛。
[24]丁巳(初九),孝文帝下诏,规定皇帝乘车所经过的地方,如果给百姓秋季庄稼造成了损害,对每亩被毁坏的田地要发给五斛稻谷,作为补偿。
[25]辛酉,追尊文惠太子为文皇帝,庙号世宗。
[25]辛酉(十三日),南齐追尊文惠太子为文皇帝,庙号世宗。
[26]世祖梓宫下渚,帝于端门内奉辞。车未出端门,亟称疾还内。裁入阁,即于内奏胡伎,铎之声,响震内外。丙寅,葬武皇帝于景安陵,庙号世祖。
[26]武帝的棺木要在东府前秦淮河上船,萧昭业在皇城端门恭奉送别,丧车还没有走出端门,就立刻声称自己有病,回宫去了。他刚刚踏进宫内,就在殿内演奏起了胡人的音乐,皮鼓、铜铃之声响彻皇宫内外。丙寅(十八日),在景安陵将武帝的棺木下葬,庙号世祖。
[27]戊辰,魏主济河;庚午,至洛阳;壬申,诣故太学观《石经》。
[27]戊辰(二十日),北魏孝文帝渡过黄河;庚午(二十二日),抵达洛阳;壬申(二十四日),又前往以前的太学观看《石经》。
[28]乙亥,邓至王像舒彭遣其子旧朝于魏,且请传位于旧;魏主许之。
[28]乙亥(二十七日),邓至王像舒彭,派他的儿子像旧到北魏朝廷晋见,请求允许他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像旧,孝文帝批准。[29]魏主自发平城至洛阳,霖雨不止。丙子,诏诸军前发。丁丑,帝戎服,执鞭乘马而出。群臣稽颡于马前。帝曰:“庙算已定,大军将进,诸公更欲何去?”尚书李冲等曰:“今者之举,天下所不愿,唯陛下欲之;臣不知陛下独行,竟何之也!臣等有其意而无其辞,敢以死请!”帝大怒曰:“吾方经营天下,期于混壹,而卿等儒生,屡疑大计;斧钺有常,卿勿复言!”策马将出,于是安定王休等并殷勤泣谏。帝乃谕群臣曰:“今者兴发不小,动而无成,何以示后!朕世居幽朔,欲南迁中土;苟不南伐,当迁都于此,王公以为何如?欲迁者左,不欲者右。”南安王桢进曰:“‘成大功者不谋于众。’今陛下苟辍南伐之谋,迁都洛邑,此臣等之愿,苍生之幸也。”群臣皆呼万岁。时旧人虽不愿内徙,而惮于南伐,无敢言者;遂定迁都之计。
[29]孝文帝从平城出发,直到抵达洛阳,天一直下雨,没有停过,丙子(二十八日),诏令各路大军继续向南进发。丁丑(二十九日),孝文帝身穿战服,手持马鞭,骑马出发。文武官员赶紧拦住马头,不断叩拜。孝文帝说:“作战计划已经决定,各路大军将要继续前进,你们还想要说什么呢?”尚书李冲等人说:“我们现在的行动,全国上下都不愿意,只有陛下一个人想实现它。臣不知道陛下一个人走,将要到什么地方去。我们有一心报国效忠皇上的心愿,却无法表达出来,只好冒死向陛下请求。”孝文帝勃然大怒,说:“我现在正要征服外邦,希望统一天下,治理国家,可你们这些文弱书生,却多次怀疑这一重大决策。杀人用的斧钺有它们使用的地方,你们不要再多说什么!”说完,又纵马要走,这时,安定王拓跋休等人一齐来好言劝谏,流泪阻止。孝文帝又告诉大家说:“这一次,我们出动军队的规模不小,出动而没有什么成就,我们将来拿什么让后人看?朕世世代代居住在幽朔,一直想要南迁到中原。如果我们不再向南征伐,那么,我们就应该把京都迁到这里,你们认为这样做怎么样?同意迁都的人站在左边,不同意迁都的人站在右边。”南安王拓跋桢靠近孝文帝说:“‘干成大事业的人,并不向众人征询意见。’如今,陛下如果放弃向南征伐的计划,将京都迁到洛邑,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是老百姓的幸运。”文武百官都高呼万岁。当时,鲜卑人虽然不愿意向南迁移,但是又害怕再向南征伐,所以,也就没有人敢说些什么。北魏的迁都大计,于是确定了下来。
李冲言于上曰:“陛下将定鼎邑,宗庙宫室,非可马上游行以之。愿陛下暂还代都,俟群臣经营毕功,然后备文物、鸣和鸾而临之。”帝曰:“朕将巡省州郡,至邺小停,春首即还,未宜归北。”乃遣任城王澄还平城,谕留司百官以迁都之事,曰:“今日真所谓革也。王其勉之!”
李冲对孝文帝说:“陛下将要迁都洛邑,可是,皇家祖庙和皇宫、府宅都要重新建造,我们不能只骑在马上走来走去,等待它们建成。希望陛下暂时回到代都,等到文武百官把这一切事情做好之后,陛下再备齐仪仗,在宁静祥和的銮铃声中莅临新的京都。”孝文帝说:“朕正要到各个州郡巡查,现在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先到邺城,暂作停留,明年一开春就返回,而不应该先回北方。”于是,派遣任城王拓跋澄返回平城,向留守在那里的官员们宣布迁都的情况,对任城王说:“如今才是‘革卦’上真正的‘革’,你要把事情办好。”
帝以群臣意多异同,谓卫尉卿、镇南将军于烈曰:“卿意如何?”烈曰:“陛下圣略渊远,非愚浅所测。若隐心而言,乐迁之与恋旧,适中半耳。”帝曰:“卿既不唱异,即是肯同,深感不言之益。”使还镇平城,曰:“留台庶政,一以相委。”烈,栗之孙也。
由于文武官员的意见并不一致,孝文帝就对卫尉卿、镇南将军于烈说:“你是怎么想的呢?”丁烈回答说:“陛下圣明的谋略,是为了国家长远的利益,这不是愚昧、肤浅的人所能预测得到的。但如果推测大家的心意,愿意迁都的人和依恋故土的人,正好各占一半。”孝文帝说:“你既然没有公开说自己反对,那就是表示认同了,我深感到你不说话的好处。”于是,派于烈回到平城镇守,说:“留守在朝廷里的一切事情,全都托付给你了。”于烈是于栗的孙子。
先是,北地民支酉聚众数千,起兵于长安城北石山,遣使告梁州刺史阴智伯;秦州民王广亦起兵应之,攻执魏刺史刘藻,秦、雍间七州民皆响震,众至十万,各守堡壁以待齐救。魏河南王斡引兵击之,斡兵大败;支酉进至咸阳北浊姽龋铝劣胝剑职埽灰踔遣簿飨氯实冉в胂嘤印S系冉虺ぐ,卢渊、薛胤等拒击,大破之,降者数万口。渊唯诛首恶,馀悉不问,获酉、广,并斩之。
在这之前,北地平民支酉聚集了几千人,在长安城城北石山发起武装暴动,并派使者向南齐梁州刺史阴智伯报告。秦州平民王广也聚众起来响应支酉,进攻并抓获了北魏秦州刺史刘藻。于是,秦州、雍州之间七州的平民都受到震动,响应人数多达十万,他们分别据守在城堡里,等待南齐派兵救援。北魏河南王拓跋干率领大军袭击,结果大败。支酉率领军队乘胜进军到咸阳北边的浊谷,司空穆亮又与支酉大战,结果也大败。南齐梁州刺史阴智伯派遣军主席德仁等人率领几千名将士,前来接应支酉、王广。支酉等人又率军向长安挺进,北魏安南将军卢渊、平南将军薛胤等人奋起抗击,大败支酉,有几万人投降。卢渊只杀了几个首要分子,其他人全不予以追究。并捕获了支酉、王广,将二人同时斩首。
[30]冬,十月,戊寅朔,魏主如金墉城,徵穆亮,使与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尔经营洛都。己卯,如河南城;乙酉,如豫州;癸巳,舍于石济。乙未,魏解严,设坛于滑台城东,告行庙以迁都之意。大赦。起滑台宫。任城王澄至平城,众始闻迁都,莫不惊骇。澄援引古今,徐以晓之,众乃开伏。澄还报于滑台。魏主喜曰:“非任城,朕事不成。”
[30]冬季,十月,戊寅朔(初一),孝文帝前往金墉城,召回穆亮,命令他和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尔一起负责营建新都洛阳。己卯(初二),前往河南城。乙酉(初八),前往豫州。癸巳(十六日),在石济住宿。乙未(十八日),下令北魏境内解除戒严,在滑台城东边兴筑祭台,向随行的祖宗牌位禀告迁都的想法。下令实行大赦。兴筑滑台宫。任城王拓跋澄回到平城,大家刚刚听到要迁都时,没有不感到震惊的。于是,拓跋澄引经据典,慢慢地解释开导,让大家明白这样做的好处,最后,大家终于接受了。拓跋澄回到滑台向孝文帝汇报了这一情况,孝文帝高兴地说:“没有任城王,朕的事就办不成。”
[31]壬寅,尊皇太孙太妃为太后;立妃为皇后。
[31]壬寅(二十五日),萧昭业尊皇太孙太妃王氏为皇太后,立正室何婧英为皇后。
[32]癸卯,魏主如邺城。王肃见魏主于邺,陈伐齐之策。魏主与之言,不觉促席移晷。自是器遇日隆,亲旧贵臣莫能间也。魏主或屏左右与肃语,至夜分不罢,自谓君臣相得之晚。寻除辅国将军、大将军长史。时魏主方议兴礼乐,变华风,凡威仪文物,多肃所定。
[32]癸卯(二十六日),孝文帝前往邺城。王肃在邺城晋见孝文帝,向他陈述讨伐南齐的策略。孝文帝和他谈着谈着,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座位往前移,以便听得更仔细些,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很久。从那以后,孝文帝对王肃的器重和待遇一天比一天隆厚,无论是亲信故旧、还是重臣,都无法离间这君臣二人之间的关系。孝文帝有时就让左右侍从退下,单独和王肃谈话,谈到半夜,仍不停止,他自认为和王肃相见太晚了。不久,任命王肃为辅国将军、大将军长史。这时,孝文帝正打算推广使用礼仪和雅乐,将鲜卑人传统的风俗习惯,改变成和汉人的一样,所以,只要是展示帝王威严仪容的文物制度,大多都让王肃来确定。
[33]乙巳,魏主遣安定王休帅从官迎家于平城。
[33]乙巳(二十八日),孝文帝派安定王拓跋休率领侍从官员,到平城迎接眷属。
[34]辛亥,封皇弟昭文为新安王,昭秀为临海王,昭粲为永嘉王。
[34]辛亥(初四),南齐萧昭业封皇弟萧昭文为新安王,萧昭秀为临海王,萧昭粲为永嘉王。
[35]魏主筑宫于邺西,十一月,癸亥,徙居之。
[35]孝文帝在邺城城西兴建皇宫,十一月,癸亥(十六日),搬入新皇宫。
[36]御史中丞江淹劾奏前益州刺史刘悛、梁州刺史阴智伯脏货巨万,皆抵罪。初,悛罢广、司二州,倾赀以献世祖,家无留储。在益州,作金浴盆,余物称是。及郁林王即位,悛所献减少。帝怒,收悛付廷尉,欲杀之;西昌侯鸾救之,得免,犹禁锢终身。悛,之子也。
[36]御史中丞江淹,弹劾前益州刺史刘悛、梁州刺史阴智伯二人,指娍厮翘拔矍凭尥颍及绰芍巫铩W畛酰蹉诒幻獬恪⑺径荽淌肥保将全部家产都变卖了,回来全部献给武帝,所以,他家里一点儿积蓄也没有。在益州时,刘悛曾制作黄金的浴盆,其他物品也与此相称。郁林王即位后,刘悛进献的东西减少了。萧昭业很生气,就将刘悛逮捕,交给廷尉判罪,打算杀了他。幸亏西昌侯萧鸾的说情相救,才使他免于一死,但仍然还是决定对他终身监禁,不许做官。刘悛是刘的儿子。
资治通鉴第一百三十九卷(回目录)
齐纪五 高宗明皇帝上建武元年(甲戌、494)
齐纪五 齐明帝建武元年(甲戌,公元494)
[1]春,正月,丁未,改元隆昌;大赦。
[1]春季,正月丁未(初一),郁林王萧昭业改年号为隆昌,大赦天下。
[2]雍州刺史晋安王子懋,以主幼时艰,密为自全之计,令作部造仗;征南大将军陈显达屯襄阳,子懋欲胁取以为将。显达密启西昌侯鸾,鸾征显达为车骑大将军,徙子懋为江州刺史,仍令留部曲助镇襄阳,单将白直、侠毂自随。显达过襄阳,子懋谓曰:“朝廷令身单身而返,身是天王,岂可过尔轻率!今犹欲将二三千人自随,公意何如?”显达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乃是大违敕旨,其事不轻;且此间人亦可收用。”子懋默然。显达因辞出,即发去。子懋计未立,乃之寻阳。
[2]雍州刺史晋安王萧子懋考虑到皇帝年幼,时局不稳定,就暗中筹措,以便发生不测之事时能自我保全。他命令所辖兵器作坊打造兵器;又想胁迫当时驻扎在襄阳的征南大将陈显达担任自己的大将。陈显达把情况密告西昌侯萧鸾,萧鸾任命陈显达为车骑大将军,而调萧子懋为江州刺史,并且命令他把部曲留下来帮助镇守襄阳,仅仅带周围随从、侍卫人员随行。陈显达经过襄阳时,萧子懋对他说:“朝廷命令我单身而返,我身为皇室王爵,难道能过于轻率吗!现在我想要二三千人马随行,不知将军您意下如何呢?”陈显达回答道:“殿下您如果不把部曲留下,就是完全违抗圣旨,这可是罪过不轻的事情呀!况且,这个地方的人也难以收用,您带上他们也未必能尽听指挥。”萧子懋见目的难以达到,只好沉默不语了。于是,陈显达告辞而出,很快就出发走了。萧子懋因计谋未成,就去了寻阳。
[3]西昌侯鸾将谋废立,引前镇西谘议参军萧衍与同谋。荆州刺史、随王子隆,性温和,有文才;鸾欲征之,恐其不从。衍曰:“随王虽有美名,其实庸劣。既无智谋之士,爪牙唯仗司马垣历生、武陵太守卞白龙耳。二人唯利是从,若啖以显职,无有不来;随王止须折简耳。”鸾从之。征历生为太子左卫率,白龙为游击将军;二人并至。续召子隆为侍中、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崔慧景,高、武旧将,鸾疑之,以萧衍为宁朔将军,戍寿阳。慧景惧,白服出迎;衍抚安之。
[3]西昌侯鸾萧将要谋划废除郁林王,另立新皇帝,因此叫来原镇西谘议参军萧衍一起密谋。担任荆州刺史的随王萧子隆性情温和,风雅而有文才,萧鸾想要调用他,但又担心他不听从。萧衍说:“随王这个人虽然美名外传,其实非常平庸顽劣。他身边没有一个智谋人物,手下武将中他只依靠司马垣历生和武陵太守卞白龙。垣历生和卞白龙这两个家伙是唯利是从之徒,如果以显要的官职引诱他们,没有不来的道理。至于随王本人,仅用一封信即可请到。”萧鸾听从了萧衍的计划。于是,就征召垣历生为太子左卫率,卞白龙为游击将军,垣、卞两人一起来了。接着,又征召萧子隆为侍中、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崔慧景是齐高帝萧道成、齐武帝萧赜的旧将,萧鸾对他有疑心,就派遣萧衍为宁朔将军,戍守寿阳。崔慧景害怕了,穿着白色衣服出城迎接萧衍,萧衍对他大加安抚。
[4]辛亥,郁林王祀南郊;戊午,拜崇安陵。
[4]辛亥(初五),郁林王在南郊祭天;戊午(十二日)拜谒其父文惠太子墓崇安陵。
[5]癸亥,魏主南巡;戊辰,过比干墓,祭以太牢,魏主自为祝文曰:“乌呼介士,胡不我臣!”
[5]癸亥(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南下巡视;戊辰(二十二日),经过比干的坟墓时,用牛、羊、猪三性祭于墓前,孝文帝亲自撰写祭文,其中说道:“呜呼!如此耿直之士,为何不生于当今成为朕的大臣呢!”
[6]帝宠幸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直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宦者徐龙驹等。珍之所论荐,事无不允;内外要职,皆先论价,旬月之间,家累千金;擅取官物及役作,不俟诏旨。有司至相语云:“宁拒至尊敕,不可违舍人命。”帝以龙驹为后舍人,常居含章殿,著黄纶帽,被貂裘,南面向案,代帝画敕;左右侍直,与帝不异。
[6]南齐郁林王宠幸偏爱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直将军曹道刚、周崐奉叔、宦官徐龙驹等人。凡是綦毋珍之所论定、荐举的事情和人选,没有得不到信任、答应的。因此,綦毋珍之把朝廷内外的重要官职统统划定价格,然后交钱任命,一月之间,他就富得家累千金。他还擅自攫取朝中物品,占用差役人员供自己驱使,不等待朝廷的诏旨。朝中的官员在一起言谈时说:“宁可抗拒皇上的圣旨,也不可以违背綦毋珍之的命令。”明帝任徐龙驹为后舍人,徐龙驹经常住在含章殿中,戴着黄纶帽,披着貂皮大衣,面朝南坐在案前,代替皇帝批阅文告,左右侍奉,与皇帝没有什么两样。
帝自山陵之后,即与左右微服游走市里。好于世宗崇安陵隧中掷涂、赌跳、作诸鄙戏,极意赏赐左右,动至百数十万。每见钱,曰:“我昔思汝十枚不得,今日得用汝未?”世祖聚钱上库五亿万,斋库亦出三亿万,金银布帛不可胜计;郁林王即位未期岁,所用垂尽。入主衣库,令何后及宠姬以诸宝器相投击破碎之,用为笑乐。蒸于世祖幸姬霍氏,更其姓曰徐。朝事大小,皆决于西昌侯鸾。鸾数谏争,帝多不从;心忌鸾,欲除之。以尚书右仆射鄱阳王锵为世祖所厚,私谓锵曰:“公闻鸾于法身如何?”锵素和谨,对曰:“臣鸾于宗戚最长,且受寄先帝;臣等皆年少,朝廷所赖,唯鸾一人,愿陛下无以为虑。”帝退,谓徐龙驹曰:“我欲与公共计取鸾,公既不同,我不能独办,且复小听。”
郁林王自从登基之后,就与左右侍从们穿上民服在闹市中游走戏玩,还喜欢在文惠太子崇安陵的墓道中扔掷泥巴、比赛跳高,做种种粗鄙下流的游戏,使劲赏赐服从人员,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一见到钱,他就说:“过去我想得到你十个都不行,现在我还用得着你吗?”武帝生前聚敛钱财,上库中存有五亿万之多,斋库中所存也多于三亿万,至于金银布帛更不可胜计,而郁林王即位还不满一年,就挥霍将尽。他经常进入主衣库,让何皇后以及宠爱的妃子们用各种宝贵器具互相投击,直到把它们打破成碎片,以此玩笑取乐。他还乱伦,与父亲文惠太子的宠妾霍氏通奸,让她改姓徐。朝廷中的大小事情,全部由西昌侯萧鸾来决定。萧鸾数次劝谏,可是郁林王不但不听从,反而心生忌怨,想把萧鸾除掉。由于尚书右仆射鄱阳王萧锵曾被齐武帝所厚爱优待,郁林王就私下里对萧锵说:“您听说萧鸾对待我如何呢?”萧锵为人向来平和谨慎,就回答说:“萧鸾在皇室宗族中年岁最长,而且接受了先帝的托嘱,我们都年幼,朝廷中所可以依赖之人唯有萧鸾,盼愿陛下您不要以他为虑。”郁林王回宫之后,对徐龙驹说:“我想与萧锵一起合计收拾掉萧鸾,萧锵不同意,而我独自一人又不能办到,那么只好让萧鸾继续专权一阵子了。”
卫尉萧谌,世祖之族子也,自世祖在郢州,谌已为腹心。及即位,常典宿卫,机密之事,无不预闻。征南谘议萧坦之,谌之族人也,尝为东宫直,为世宗所知。帝以二人祖父旧人,甚亲信之。谌每请急出宿,帝通夕不寐,谌还乃安。坦之得出入后宫,帝亵狎宴游,坦之皆在侧。帝醉后,常裸袒,坦之辄扶持谏谕。西昌侯鸾欲有所谏,帝在后宫不出,唯遣谌、坦之径进,乃得闻达。
卫尉萧谌是武帝的本家侄子,从武帝在郢州时起,萧谌就成为他的心腹之人。武帝登基即位之后,萧谌经常在宫中值宿,担任警卫,凡是机密的事情,他无不参预知晓。征南谘议萧坦之是萧谌的本家,曾经做过东宫直,为文惠太子所知遇。郁林王因为萧谌、萧坦之两人曾是祖父和父亲的人,所以就特别亲近、信赖他们。每当萧谌有急事请假不值宿,郁林王就通夜不寐,直到萧鸾回来才能安下心来。萧坦之也可以出入于后宫,凡是郁林王亵狎宴游的场合,他都守在旁边侍奉。郁林王酒醉之后,常常脱光上衣,萧坦之经常扶持着他,并且谏言劝谕。西昌侯萧鸾想要进谏,郁林王就躲在后宫中不出来,萧鸾只好派遣萧谌、萧坦之直接进到后宫,才能把要说的话转告于他。
何后亦淫,私于帝左右杨珉,与同寝处如伉俪;又与帝相爱狎,故帝自恣之。迎后亲戚入宫,以耀灵殿处之。斋阁通夜洞开,内外淆杂,无复分别。西昌侯鸾遣坦之入奏诛珉,何后流涕覆面,曰:“杨郎好年少,无罪,何可枉杀!”坦之附耳语帝曰:“外间并云杨珉与皇后有情,事彰遐迩,不可不诛。”帝不得已许之;俄敕原之,已行刑矣。鸾又启诛徐龙驹,帝亦不能违,而心忌鸾益甚。萧谌、萧坦之见帝狂纵日甚,无复悛改,恐祸及已;乃更回意附鸾,劝其废立,阴为鸾耳目,帝不之觉也。
何皇后也非常淫荡,私通于郁林王的随从杨珉,与他同枕共寝就像夫妻一般。何后又对郁林王极尽狎昵亲热之能事,所以郁林王很是宠纵她。他还把何崐后的亲戚迎进宫中,安排住在耀灵殿里,门户彻夜洞开,内外淆杂混处,没有任何分别。西昌侯萧鸾派遣萧坦之进去宫奏请诛杀杨珉,何皇后哭得泪流满面,对郁林王说:“杨郎多么年轻、多么英俊啊!又没有什么罪,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就杀掉呢?”萧坦之见状赶紧向郁林王悄悄耳语道:“外面纷纷传说杨珉同皇后有苟且之情,事实确凿,远近皆知,不可以不杀掉呀。”郁林王不得已,只好同意处死杨珉。不一会儿,郁林王又后悔了,诏令赦免杨珉,可是已经行刑完毕了。萧鸾又启奏郁林王,请求诛死徐龙驹,郁林王亦不得不违心同意,但是从此对萧鸾的忌恨之心更加强烈了。萧谌、萧坦之见郁林王狂荡放纵一日甚于一日,已经到了无可悔改的地步,担心连累自己,祸害及身,就反过来一心依附萧鸾,劝说他把郁林王废掉,另立新皇帝。从此,他们两人就成了萧鸾安排在郁林王身边的耳目,而郁林王却丝毫没有觉察。
周奉叔恃勇挟势,陵轹公卿。常翼单刀二十口自随,出入禁闼,门卫不敢诃。每语人曰:“周郎刀不识君!”鸾忌之,使萧谌、萧坦之说帝出奉叔为外援,已巳,以奉叔为青州刺史,曹道刚为中军司马。奉叔就帝求千户侯;许之。鸾以为不可,封曲江县男,食三百户。奉叔大怒,于众中攘刀厉色;鸾说谕之,乃受。奉叔辞毕,将之镇,部伍已出。鸾与萧谌称敕,召奉叔于省中,殴杀之,启云:“奉叔慢朝廷。”帝不获已,可其奏。
周奉叔倚仗自己的勇武和与皇帝亲近,有恃无恐,凌辱欺侮朝中公卿百官,常常以二十口单刀分挂在身体两侧,出入于皇宫禁门,门卫敢怒而不敢言。他还经常对人讲:“我周某人的刀可是不认人啊!”萧鸾对他特别忌恨,指使萧谌和萧坦之去游说郁林王,让把周奉叔弄出朝廷,安排到外地去。已巳(二十三日),下令周奉叔为青州刺史,曹道刚为中军司马。周奉叔来见郁林王,请求封自己为千户侯,郁林王准许了。萧鸾却不同意,只封他为曲江县男的爵位,食邑三百户。周奉叔大怒,站在人群中挥刀喊叫,表示不满,萧鸾反复劝谕告说,他才接受了。周奉叔辞谢完毕,将要去青州,部下人马已经出发了,萧鸾与萧谌称皇帝有令,把他召到官署中来,殴打他,直至丧命,并启奏皇帝说:“周奉叔傲慢朝廷,因此处死。”郁林王不得已,只好认可他们的奏章。
溧阳令钱唐杜文谦,尝为南郡王侍读,前此说綦毋珍之曰:“天下事可知,灰尽粉灭,匪朝伊夕;不早为计,吾徒无类矣。”珍之曰:“计将安出?”文谦曰:“先帝旧人,多见摈斥,今召而使之,谁不慷慨!近闻王洪范与宿卫将万灵会等共语,皆攘袂捶床;君其密报周奉叔,使万灵会等杀萧谌,则宫内之兵皆我用也。即勒兵入尚书,斩萧令,两都伯力耳。今举大事亦死,不举事亦死;二死等耳,死社稷可乎!若迟疑不断,复少日,录君称敕赐死,父母为殉,在眼中矣。”珍之不能用。及鸾杀奉叔,并收珍之、文谦,杀之。
溧阳令钱唐人杜文谦,曾经在郁林王初封南郡王时,陪伴他读过书。不久以前,杜文谦游说綦毋珍之,对他讲道:“天下之事至此已不难料知,朝廷危难将近,难以保全,这已是早晚之间的事情了。所以如果不及早作好打算,我们这些人将遭灭族之灾了。綦毋珍之问道:“有什么办法呢?”杜文谦说:“先前皇帝的旧人,多数被排斥在一边,如今召他们回来加以重用,谁能不意气风发呢?近来听说王洪范与宿卫将万灵会等人在一起议论时,都气得攘袖床,急忿万分。所以,您可密告周奉叔,让他派万灵会等人杀掉萧谌,这样的话,皇宫内的卫兵就可以掌握在我们手中。然后,派兵进入尚书省,斩掉萧鸾,只需两个刽子手就可以办到的。如今,这样干一场是一死,不干也是一死,同样是死,还是为朝廷而死吧!如果前瞻后顾,迟疑寡断,用不了许久,萧鸾就会以皇帝的名义赐我们死,父母也要受牵连而死,事情已经近在眼前了。”綦毋珍之没有采纳杜文谦的意见。等到萧鸾杀了周奉叔之后,就把綦毋珍之和杜文谦二人也抓了起来,一起杀掉了。
[7]乙亥,魏主如洛阳西宫。中书侍郎韩显宗上书陈四事:其一,以为:“窃闻舆驾今夏不巡三齐,当幸中山。往冬舆驾停邺,当农隙之时,犹比屋供奉,不胜劳费。况今蚕麦方急,将何以堪命!且六军涉暑,恐生疠疫。臣愿早还北京,以省诸州供张之苦,成洛都营缮之役。”其二,以为:“洛阳宫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世已讥其奢。今兹营缮,宜加裁损。又,顷来北都富室,竟以第舍相尚;宜因迁徙,为之制度。及端广衢路,通利沟渠。”其三,以为:“陛下之还洛阳,轻将从骑。王者于闱闼之内犹施警跸,况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其四,以为:“陛下耳听法音,目玩坟典,口对百辟,心虞万机,崐景昃而食,夜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随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睿明所用,未足为烦,然非所以啬神养性,保无疆之祚也。伏愿陛下垂拱司契而天下治矣。”帝颇纳之,显宗,麒麟之子也。
乙亥(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到了洛阳西宫。中书侍郎韩显宗向孝文帝上书讲陈了四件事情:其一,认为:“我听说陛下今年夏天舆驾出行,不是去巡视三齐,就是临幸中山。往年冬天大驾停在邺城,虽然正当农闲之时,但仍使每家每户出资出力供奉,不胜辛劳破费。何况现在正是蚕麦刚熟的农忙时节,您大驾所至,百姓将如何忍受得住呢?而且六军冒着酷暑护驾,恐怕要生疠疫。臣希望早点回到北京平城,以便能节省各州张罗供奉的费用,这样就能使营建修缮洛阳都城的工程早日完成。”其二,认为:“洛阳宫殿的旧基,都是魏明帝所建造的,在那时人们就批评他太奢侈了。如今我们的营建,应该缩减规模。还有,近来北都平城的富室大户,竞相比逐宅舍房宇的高下,应该借这次迁都搬移的机会,在这方面定出一个制度。同时,对于都城的道路交通要拓宽加直,水沟渠道也要加以疏通。其三,认为:“陛下您往还洛阳,随从保卫的武器人员很少。皇帝平时住在宫中,还要施行警戒保护措施,何况出外巡察山河呢?对此不可不加以三思。”其四,认为:“陛下耳听雅乐,眼观圣人典籍,口对百官言谈,心虑万机,日头偏西方才吃饭,午夜时分才能入侵。再加上自文明太后去世之后,陛下对她的孝思随着时日的推移而日日加深;陛下还撰写文章,每日都有篇章写成。虽然陛下聪明睿智,这些都不足以成为烦若,但是终非修心养性、爱惜圣体,以保万寿无疆之良策。所以,俯请陛下无为而治,只管重要之事,不必事事亲躬。”孝文帝对上述建议颇有采纳。韩显宗是韩麒麟的儿子。
显宗又上言,以为:“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无秀、孝之实;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以叙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门望者,乃其父祖之遗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时者,贤才而已。苟有其才,虽屠钓奴虏,圣王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胤,坠于皂隶矣。议者或云,‘今世等无奇才,不若取士于门’,此亦失矣。岂可以世无周、邵,遂废宰相邪!但当校其寸长铢重者先叙之,则贤才无遗矣。
韩显宗又上书上帝,指出:“各州郡举荐上贡的秀才、孝廉,徒有其名而无其实,朝廷只查他们的门第出身如何,而不弹劾其违实之罪。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以后可以命令下面另以门第资望为举荐标准,以此来品评、选拔读书人,何必又冒假秀才、孝廉之名呢?门第资望,是他们父、祖的功业,于朝廷皇家有何用处呢?有益于现时的是贤才。如果真正有才能,即使如姜太公那样屠牛于朝歌,钓于渭滨;又如箕子那样身为奴隶,周文王、武王也都礼遇而用为臣子,不以此为耻。如果没有才能,即便他是夏、商、周三代之王的后裔,也照样编入仆隶差役之列。有人可能会议论说:‘当今世上实在没有奇才,所以不如以门第取士。’这也是不对的。难道可以因为世上没有周公、召公二人那样的相才,于是就废除掉宰相的位子吗?只要一个人比众人稍有一寸之长、一铢之重,就应当先选拔、录用他,这样就可以做到贤才没有遗漏。
又,刑罚之要,在于明当,不在于重。苟不失有罪,虽捶挞之薄,人莫敢犯;若容可侥幸,虽参夷之严,不足惩禁。今内外之官,欲邀当时之名,争以深刻为无私,迭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任,遇下如仇。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谓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还有,刑罚的关键,在于运用得当,而不在于专门求重。如果执法严明,不使有罪者漏网,虽然捶挞的很轻,人们也不敢再犯;如果执法不严明,给留有侥幸逃脱的余地,虽然有夷杀三族的严厉刑法,也不足以完全惩禁住犯罪行为。当今朝廷内外的官员,都想获得时下的名声,争着以严酷表示无私,于是互相比赛,不得不严上再严,遂成为一时之风气。陛下您住在深宫之内,看待人民如赤子,而百官分担着处理各种具体事务的职责,对待百姓则如仇敌。如尧、舜者只有陛下一人,而如桀、纣者则以成百上千计,官民不和,原因正在于此。所以,我认为陛下应该诏示内外官员注意,以有利于百姓的生息。
又,昔周居洛邑,犹存宗周;汉迁东都,京兆置尹。察《春秋》之义,有崐宗庙曰都,无曰邑。况代京,宗庙山陵所托,王业所基,其为神乡福地,实亦远矣,今便同之郡国,臣窃不安。谓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旧,光示万叶。
“还有,过去周成王居处洛阳,但仍保存丰镐为故都;东汉迁都洛阳,而在长安仍置京兆尹。根据《春秋》大义,有宗庙的叫‘都’,没有宗庙叫‘邑’。况且平城这个地方,是宗庙和先帝陵墓所在之地,是朝廷王业的根基所在,其作为一块神奇福地,意义是非常久远的,如今就把它等同于一般的州郡,我私下里非常不安。所以,我认为应该如过去的惯例那样,在平城建置京兆尹,以示崇尚根本,重视过去,光昭万世。
又,古者四民异居,欲其业专志定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日不暇给,然犹分别士庶,不令杂居,工伎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久而混淆。今闻洛邑居民之制,专以官位相从,不分族类。夫官位无常,朝荣夕悴,则是衣冠、皂隶不日同处矣。借使一里之内,或调习歌舞,或构肄诗书,纵群儿随其所之,则必不弃歌舞而从诗书矣。然则使工伎之家习士人风礼,百年难成;士人之子效工伎容态,一朝而就。是以仲尼称里仁之美,孟母勤三徙之训。此乃风俗之原,不可不察。朝廷每选人士,校其一婚一宦以为升降,何其密也!至于度地居民,则清浊连甍,何其略也!今因迁徙之初,皆是空地,分别工伎,在于一言,有何可疑而阙盛美!
“还有,古代士、农、工、商分别居处,不使杂混,以便他们能各专其业、各安其志。太祖道武皇帝创基立国之始,拨乱反正,日夜操劳,无有闲暇之时,然而仍然不忘区别士族与庶族,不让他们杂混居处,工匠、技人、屠夫、商贩等各有所处,但没有制定禁止措施,时间久了就互相混淆而住了。现在听说洛阳城居民居处制度专以官位来分划,而不以士族庶族分类。官职并非是永久不变的,有时朝得之而夕失之,所以以官位来划分居处,则势必使衣冠之士和仆隶之徒不日而相杂混处。假如同一里居之内,有的人家调教演习歌舞,有的人家讲读《诗》、《书》,在此情况之下,即使让孩子们选择自己的爱好,则必定不能弃歌舞而接近《诗》、《书》。但是,让工匠、伎艺人家学习士人的礼仪习俗,一百年也难以学成;让士人的子弟仿效工匠、伎艺们的举止言谈,一朝半夕就可以学成。所以,孔子指出人选择居处,应居于仁者之里,如此就是美;孟母三次择邻而居,以便使孟子远下贱而近礼仪。这乃是风俗礼仪的根本所在,不可不加以明察。朝廷每次选拔人才,考察其婚姻和仕宦情况作为升降的标准,何其严密认真啊!可是,在安置民众居住事情上,却尊卑贵贱不辨,使他们杂混居住在一起,又是何等的疏略啊!如今正是迁徙初始之时,洛阳城中皆是空地,使工匠、伎艺等行当的人分别居住,甚为容易,一言之令即可以办到,有何疑难而不为,以致使如此盛美之事付之阙如呢?
又,南人昔有淮北之地,自比中华,侨置郡县。自归附圣化,仍而不改,名实交错,文书难辨。宜依地理旧名,一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县,昔以户少并省。今民口既多,亦可复旧。
“还有,南朝过去占有淮北之地时,自己比作是中华,在那里设置了侨郡侨县。但是,自从淮北归附本朝管辖之后,这一情况仍然沿而未改,以致名实交错,给文书方面带来诸多不便。所以,现在应该依照地理上的旧名,一一核实,重新加以规定,小的合并,大的分开设置。至于中原地区的郡县,过去我们因为户少人稀而合并撤消了一些,如今人口既然多起来了,就可以恢复旧有设置了。
又,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可有所私。仓库之储,以供军国之用,自非有功德者不可加赐。在朝诸贵,受禄不轻;比来赐赉,动以千计。若分以赐鳏寡孤独之民,所济实多;今直以与亲近之臣,殆非周急不继富之谓也。”帝览奏,甚善之。
“还有,国君以天下为家,不应该有所偏私。仓库之中的储藏,是供给军队和国家所用的,除非有大功大德者不可以随意加以赏赐。朝廷中的诸位大臣,已经享受俸禄不轻了,但是近来对他们的赐予,动辄以千数计。如果把这些钱物分别赏赐给那些鳏寡孤独的老百姓,就一定能救济许多人。但是,现在只是一个劲地赏赐给那些亲近的大臣们,这种做法不正好与孔子所说的君子周济人以急需而不帮助富人使其更富背道而驰了吗?”孝文帝看了韩显宗的奏章,非常称赞他的意见。[8]二月,乙丑,魏主如河阴,规方泽。
[8]二月乙丑(疑误),北魏孝文帝驾临河阳,勘测划定筑建夏至日祭地时所用方泽的地址。
[9]辛卯,帝祀明堂。
[9]辛卯(十六日),南齐郁林王在明堂举行祭祀仪式。
[10]司徒参军刘等聘于魏。
[10]司徒参军刘等人出使北魏。
[11]丙申,魏徙河南王干为赵郡王,颍川王雍为高阳王。
[11]丙申(二十一日),北魏改任河南王拓跋干为赵郡王,颍川王拓跋雍为高阳王。
[12]壬寅,魏主北巡;癸卯,济河;三月壬申,至平城。使群臣更论迁都利害,各言其志。燕州刺史穆罴曰:“今四方未定,未宜迁都。且征伐无马,将何以克?”帝曰:“厩牧在代,何患无马!今代在恒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尚书于果曰:“臣非以代地为胜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来,久居于此,百姓安之;一旦南迁,众情不乐。”平阳公丕曰:“迁都大事,当讯之卜筮。”帝曰:“昔周、召圣贤,乃能卜宅。今无其人,卜之何益!且‘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黄帝卜而龟焦,天老曰‘吉’,黄帝从之。然则至人之知未然,审于龟矣。王者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远祖,世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东木根山。昭成皇帝更营盛乐,道武皇帝迁于平城。朕幸属胜残之运,而独不得迁乎!”群臣不敢复言。罴,寿之孙;果,烈之弟也。癸酉,魏主临朝堂,部分迁留。
[12]壬寅(二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到北方巡视;癸卯(二十八日),渡过黄河;三月壬申(二十七日),到了平城。孝文帝让诸大臣再次议论迁都的利害关系,各位臣子们都表述了自己对此问题的看法。燕州刺史穆罴说:“如今天下四方没有安定,所以不宜于迁都。况且到时军中缺少战马,这样如何能克敌取胜呢?”孝文帝回答说:“养马的地方在平城地区,何愁没有马呢?如今的都城代京到处恒山的北边,九州之外,并不是理想的帝王之都。”尚书于果接着说道:“我并不是认为代京这块地方就比洛阳好,但是自从道武皇帝以来,就一直居住在这里,老百姓已经安居于此,一旦让他们往南边搬迁,恐怕会产生不满情绪。”平阳公拓跋丕说:“迁都是一件大事,应当通过卜筮来决定。”孝文帝说:“古代的周公、召公是圣贤之人,所以才能卜问宅居。如今没有他们这样的圣贤了,卜筮又有什么用处呢?况且古人曾言:‘卜筮为了决疑,没有犹疑,何必占卜?’过去,黄帝灼龟甲卜吉凶,龟甲烧焦了,黄帝的臣子天老说是‘吉’,黄帝听从了。那么,至美至善的完人知晓未发生的事情,是通过龟兆而审悉的。但是,统治天下做王称帝的人以四海为家,南北不定,哪有常常居留一地而不动的呢?朕的远祖,世世代代居住在北方荒凉之地,到平文皇帝之时方才建都于东木根山。其后,昭成皇帝又营建了盛东而迁居。道武皇帝之时,又迁都于平城。朕很幸运遇上了能平定天下、施行教化的时运,为什么就不能迁都呢?”群臣百僚们不敢再表示反对意见了。穆罴是穆寿的孙子,于果是于烈的弟弟。癸酉(二十八日),孝文帝驾临朝堂,主持部署了迁往新都洛阳和留在平城的人事、机构安排事项。
[13]夏,四月,庚辰,魏罢西郊祭天。
[13]夏季,四月庚辰(初六),北魏免去了西郊祭天仪式。
[14]辛巳,武陵昭王晔卒。
[14]辛巳(初七),南齐武陵昭王萧晔去世。
[15]戊子,竟陵文宣王子良以忧卒。帝常忧子良为变,闻其卒,甚喜。
[15]戊子(十四日),竟陵文宣王萧子良因忧郁成疾而去世。郁林王常常担忧萧子良谋反,听到他死了,大喜过望。
臣光曰:孔子称“鄙夫不可与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王融乘危侥幸,谋易嗣君。子良当时贤王,虽素以忠慎自居,不免忧死。迹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贵而已。轻躁之士,乌可近哉!
臣司马光曰:孔子说:“贪鄙的人不可以奉事君王,这种人对自己的利害得失斤斤计较,当他没有得到之时,处心积虑于如何得到;一旦得到了,又惟恐失去。如果担忧失去,就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王融正是如此,他乘着危难之时,投机取巧,阴谋废君另立。萧子良是当时的贤王,虽然素来以崐忠心谨慎而自居,但是仍然不免忧郁而死。分析他之所以忧死的原因,正是由于王融急于贪求富贵所致。轻薄躁急的人,岂可以接近呢?
[16]已亥,魏罢五月五日、七月七日飨祖考。
[16]已亥(二十五日),北魏免除五月五日、七月七日祭祀祖先的礼俗。
[17]魏录尚书事广陵王羽奏:“令文:每岁终,州镇列属官治状,及再考,则行黜陟。去十五年京官尽经考为三等,今已三载。臣辄准外考,以定京官治行。”魏主曰:考绩事重,应关朕听,不可轻发;且俟至秋。”
[17]北魏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上奏说:“朝令规定:每年年终,各州镇要列出所属官员的政绩情况,经过考察核对之后,进行降免或提拔。自太和十五年京官们全部经过考评列为三等之后,到如今已经整整满三年了。所以,我欲参照考评州镇属官的办法来考核京官,以便评定他们的政绩等级。”孝文帝说:“考评京官政绩事关重大,应该由朕来决定,不可轻率从事,且等到秋天再说吧。”
[18]闰月,丁卯,镇军将军鸾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18]闰四月丁卯(二十三日),南齐镇军将军萧鸾以这个名号,开府仪同三司。
[19]戊辰,以新安王昭文为扬州刺史。
[19]戊辰(二十四),新安王萧昭文任扬州刺史。
[20]五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20]五月甲戌(初一),发生日食。
[21]六月,己巳,魏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卢昶、兼员外散骑侍郎王清石来聘。昶,度世之子也。清石世仕江南,魏主谓清石曰:“卿勿以南人自嫌。彼有知识,欲见则见,欲言则言。凡使人以和为贵,勿迭相矜夸,见于辞色,失将命之体也。”
[21]六月已巳(二十六日),北魏派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卢昶、兼员外散骑侍郎王清石来访。卢昶是卢度世的儿子。王清石世代做官于江南,北魏孝文帝告诉他说:“你不要因为是南方人而有顾虑,他们之中如果有谁与你相识,想见面就见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做使节出访别国,要以和为贵,不要一味地矜持夸耀,尤其不能从言谈举止中表现出来,否则就失去了奉命出使的本体。”
[22]秋,七月,乙亥,魏以宋王刘昶为使持节、都督吴.越.楚诸军事、大将军,镇彭城。魏主亲饯之。以王肃为昶府长史。昶至镇,不能抚接义故,卒无成功。
[22]秋季,七月乙亥(初三),北魏任命宋王刘昶为使持节、都督吴越楚诸军事、大将军、镇守彭城。孝文帝亲自为他饯行。又派遣王肃为刘昶府署的长史。刘昶到了彭城之后,没有能安抚接收过去受过他的恩义的部属,所以未能取得成功。
[23]壬午,魏安定靖王休卒。自卒至殡,魏主三临其第,葬之如尉元之礼,送之出郊,恸哭而返。
[23]壬午(初十),北魏安定靖王拓跋休去世。从去世到出殡,孝文帝三次驾临他的府上。安葬时的礼仪与拓跋尉元的一样,孝文帝亲自送灵柩到郊外,然后失声恸哭返宫。
[24]壬戌,魏主北巡。
[24]壬戌,(疑误),北魏孝文帝在北方巡视。
[25]西昌侯鸾既诛徐龙驹、周奉叔,而尼媪外入者,颇传异语。中书令何胤,以后之从叔,为帝所亲,使直殿省。帝与胤谋诛鸾,令胤受事;胤不敢当,依违谏说,帝意复止。乃谋出鸾于西州,中敕用事,不复关咨于鸾。
[25]南齐西昌侯萧鸾诛杀徐龙驹、周奉叔之后,一些进宫的尼姑妇女纷纷传言,说萧鸾等人密谋叛乱。中书令何胤是何皇后的堂叔,郁林王非常亲近信任他,让他在殿省入值。郁林王与何胤共同策划诛杀萧鸾,命令何胤承担这件事情,但是何胤不敢担当,不顾郁林王的意图而反复劝谏,郁林王只好作罢。于是,又谋划使萧鸾离开台城到西州去,诏令及朝廷事务等,不再咨问于萧鸾。
是时,萧谌、萧坦之握兵权,左仆射王晏总尚书事。谌密召诸王典签,约语之,不许诸王外接人物。谌亲要日久,众皆惮而从之。
这时候,萧谌、萧坦之掌握着兵权,左仆射王晏总领尚书事。萧谌秘密召见诸王的典签官,对他们打招呼,不许诸王与外人接触。萧谌长时期以来一着崐受宠幸,所以大家都害怕他,没有不听从的。
鸾以其谋告王晏,晏闻之,响应;又告丹杨尹徐孝嗣,孝嗣亦从之。骠骑录事南阳乐豫谓孝嗣曰“外传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托付之重,恐不得同人此举。人笑褚公,至今齿冷。”孝嗣心然之而不能从。
萧鸾把自己的计谋告诉王晏,王晏听了之后,立即赞同迎合。萧鸾又告诉了丹杨尹徐孝嗣说:“外界传言纷纷,说萧鸾要废掉郁林王,另立幼主,自己象伊尹、周公那样摄政,操持国事。您承蒙武帝超乎寻常的恩待,在遗诏中被委以统管尚书省的事务,既然担负着如此重大的托付,恐怕就不应该再随同别人一起做这种举动了。人们对于褚渊当年的所作所为,至今还嘲笑不已,这可是前车之鉴啊!”徐孝嗣心里完全同意乐豫说的,但是身不由己,不能听从。
帝谓萧坦之曰:“人言镇军与王晏、萧谌欲共废我,似非虚传。卿所闻云何?”坦之曰:“天下宁当有此,谁乐无事废天子邪!朝贵不容造此论,当是诸尼姥言耳,岂可信耶!官若无事除此三人,谁敢自保!”直将军曹道刚疑外间有异,密有处分,谋未能发。
郁林王对萧坦之说:“人们都说镇军将军萧鸾同王晏、萧谌一起想把我废掉,似乎并不是虚传谣言。你听到的是些什么呢?”萧坦之回答道:“岂能有这样的事情呢?谁喜欢没事找事废除天子呢?朝廷中的大臣们是不可能制造这种谣言的,一定是那些瞎尼姑们说的,岂可以相信呢?陛下如果无故把他们三人除掉,谁还又能保全自身呢?”直将军曹道刚怀疑外面有异变,秘密地有所布置,然而没有能够执行。
时始兴内史萧季敞、南阳太守萧颖基皆内迁,谌欲待二人至,藉其势力以举事。鸾虑事变,以告坦之,坦之驰谓谌曰:“废天子,古来大事。比闻曹道刚、朱隆之等转已猜疑,卫尉明日若不就事,无所复及。弟有百岁母,岂能坐听祸败,正应作馀计耳!”谌惶遽从之。
当时,始兴内史萧季敞、南阳太守萧颖基都调迁朝中,萧谌想等待他们二人到后,凭借他们的势力而开始行动。萧鸾担心事情有变故,就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萧坦之,萧坦之又骑马去急告萧谌说:“废除天子,自古以来就是一件大事。最近听说曹道刚、朱隆之等人反而已经猜疑我们了,您如果明天还不行动,就要失去机会,无法加以弥补了。我有百岁老母亲在堂,岂能坐视不动,眼看灾祸降临呢?所以不能不为以后想一想。”萧谌听了,也觉得事情危急,心中非常不安,就匆忙地答应了。
壬辰,鸾使萧谌先入宫,遇曹道刚及中书舍人朱隆之,皆杀之。直后徐僧亮盛怒,大言于众曰:“吾等荷恩,今日应死报!”又杀之。鸾引兵自尚书入云龙门,戎服加朱衣于上,比入门,三失履。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皆随其后。帝在寿昌殿,闻外有变,犹密为手敕呼萧谌,又使闭内殿诸房阁。俄而谌引兵入寿昌阁,帝走趋徐姬房,拔剑自刺,不入,以帛缠颈,舆接出廷德殿。谌初入殿,宿卫将士皆操弓欲拒战,谌谓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须动!”宿卫素隶服于谌,皆信之;及见帝山,各欲自奋,帝竟无一言。行至西弄,弑之。舆尸出殡徐龙驹宅,葬以王礼。徐姬及诸嬖幸皆伏诛,鸾既执帝,欲作太后令;徐孝嗣于袖中出而进之,鸾大悦。癸巳,以太后令追废帝为郁林王,又废何后为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
壬辰(二十日),萧鸾派萧谌先进入宫中,正遇上了曹道刚以及中书舍人朱隆之,就把二人一齐杀了。负责郁林王车舆后面侍卫任务的宿卫官徐僧亮见此情形,怒气冲天,大声对众人喊道:“我们承受皇恩,今日应当以死相报!”言未毕,也被杀掉。萧鸾带兵从尚书府进入云龙门,他在朝服外面又加穿了战服,武装披挂,但是心中难免恐惧紧张,才进入宫门,鞋子就掉了三次。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等人都紧随在萧鸾之后。这时,郁林王正在寿昌殿中,听得外面有变故,还秘密写诏令传唤萧谌前来相救,又让人把内殿的门窗全关闭了。不一会儿,萧谌就领兵进入寿昌殿,郁林王见状,匆忙跑进徐姬的房中,拔出宝剑抹脖子自杀,但所进不深,被萧谌制止,又用帛绸把他的脖子缠裹好,然后用轿把他抬出了延德殿。萧谌刚进入殿内时,侍卫将士们都操起兵器准备和他搏战一场,萧谌对他们说:“我的目标是他人,与你们无关,请你们不要乱动!”这些侍卫们向来属萧谌所管,因此都听他的话,就不再准备抗拒了。等到看见郁林王出来了,这些侍卫们又都想解救他,但是郁林王竟然连一句话也没说。萧谌带郁林王到延德殿西边夹道,就把他杀了崐。尸体运出宫中,灵柩停在徐龙驹的府中,用亲王的礼仪安葬。徐姬和其他宠人统统被杀。萧鸾抓住郁林王之后,想假造太后的手令,这时徐孝嗣马上从衣袖中取出已准备好的太后手令递过去,于是萧鸾异常高兴。癸巳(二十一日),萧鸾以太后之令追封废帝萧昭业为郁林王,又废黜何皇后为王妃,另准备迎立新安王萧昭文为新皇帝。
吏部尚书谢瀹方与客围棋,左右闻有变,惊走报瀹。瀹每下子,辄云“其当有意,”竟局,乃还斋卧,竟不问外事。大匠卿虞窃叹曰:“王、徐遂缚裤废天子,天下岂有此理邪!”,啸父之孙也。朝臣被召入宫。国子祭酒江至云龙门,托药发,吐车中而去。西昌侯鸾欲引中散大夫孙谦为腹心,使兼卫尉给甲仗百人。谦不欲与之同,辄散甲士;鸾亦不之罪也。
吏部尚书谢瀹正和客人下围棋,手下的人听说宫廷发生事变,惊慌地跑来报告。然而,谢瀹就象没听见一般,继续下棋,每下一子,就说声:“恐怕里面含有深意”,一局终了,就回室中躺下休息,竟然没有问一下外面发生的事情。大匠卿虞私下里叹息说:“王晏、徐孝嗣如此轻易地就把皇帝废黜了,天底下那有这样的道理呢?”虞是虞啸父的孙子。朝中大臣都被召进宫中,惟有国子祭酒江来到云龙门时,借口药性发作,在车中呕吐不已,因而返回去了。西昌侯萧鸾想使中散大夫孙谦成为自己的心腹,就让他兼任卫尉,并且派给他披甲执兵的卫士一百人。然而,孙谦却不想与萧鸾同党,就把那些卫士统统打发走了,可是萧鸾也不因之而怪罪孙谦。
丁酉,新安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五。以西昌侯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改元延兴。
丁酉(二十五日),新安王萧昭文即皇帝位,其时他年纪才十五岁。任命西昌侯萧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延兴。
[26]辛丑,魏主至朔州。
[26]辛丑(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到达朔州。
[27]八月,甲辰,以司空王敬则为太尉,鄱阳王锵为司徒,车骑大将军陈显达为司空,尚书左仆射王晏为尚书令。
[27]八月甲辰(初二),南齐任命司空王敬则为太尉,鄱阳王箫锵为司徒,车骑大将军陈显达为司空,尚书左仆射王晏为尚书令。
[28]魏主至阴山。
[28]北魏孝文帝到达阴山。
[29]以始安王遥光为南郡太守,不之官。遥光,鸾之兄子也。鸾有异志,遥光赞成之,凡大诛赏,无不预谋。戊申,以中书郎萧遥欣为兖州刺史。遥欣,遥光之弟也。鸾欲树置亲党,故用之。
[29]南齐又任命始安王萧遥光为南郡太守,但萧遥光没有去就任。萧遥光是萧鸾哥哥的儿子。萧鸾有了废立的意图,萧遥光十分赞同帮助他,凡是有关重大的诛杀或赏拔事情,萧遥光都参加了预谋。戊申(初六),又任命中书郎萧遥欣为兖州刺史。萧遥欣是萧遥光的弟弟。萧鸾想树立亲信,广揽同党,所以重用他。
[30]癸丑,魏主如怀朔镇;己未,如武川镇;辛酉,如抚宜镇;甲子,如柔玄镇;乙丑,南还;辛未,至平城。
[30]癸丑(十一日),北魏孝文帝来到怀朔镇;己未(十七日),又到了抚宜镇;甲子(二十二日),到达柔玄镇;乙丑(二十三日),南下返回;辛未(二十九日),到了平城。
[31]九月,壬申朔,魏诏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可黜者不足为迟,可进者大成赊缓。朕今三载一考,即行黜陟,欲令愚滞无妨于贤者,才能不拥于下位。各令当曹考其优劣为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为三。六品已下,尚书重问;五品已上,朕将亲与公卿论其善恶,上上者迁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
[31]九月壬申(初一),北魏孝文帝下诏令说:“每三年考评一次官员们的政绩,考评三次后根据情况对他们进行罢免或提升,这对于那些应该被罢免的人来说当然不会认为是太迟了,但是对于那些应该提升的人来说就大大地被拖欠了。朕现在决定三年考评一次,考评完毕就实行罢黜或提升处理,目的是为了使那些低能者不要妨碍了忠贤者的上进,使有才能的不要总是处在低位。崐分别命令负责考评的部门官员,把考评者分为优劣三等,其中上等和下等仍然再分为三等。六品以下的官员,由尚书复核审查,五品以上的官员,朕将亲自与各位公卿一起评议其好坏,上上者提升使用,下下者罢免不用,中等的原任不变。”
魏主之北巡也,留任城王澄铨简旧臣。自公侯已下,有官者以万数,澄品其优劣能否为三等,人无怨者。
北魏孝文帝北巡期间,留下任城王拓跋澄考评百官。朝中从公侯以下,有官职的以万计数,拓跋澄评定他的优劣和才能高低,划为三个等级,结果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壬午,魏主临朝堂,黜陟百官,谓诸尚书曰:“尚书,枢机之任,非徒总庶务,行文书而已;朕之得失,尽在于此。卿等居官,年垂再期,未尝献可替否,进一贤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谓录尚书事广陵王羽曰:“汝为朕弟,居机衡之右,无勤恪之声,有阿党之迹,今黜汝录尚书、廷尉,但为特进、太子太保。”又谓尚书令陆睿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称;比来偏颇懈怠,由卿不能相导以义。虽无大责,宜有小罚;今夺卿禄一期。”又谓左仆射拓跋赞曰:“叔翻受黜,卿应大辟;但以咎归一人,不复重责;今解卿少师,削禄一期。”又谓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曰:“卿罪亦应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禄恤尽从削夺。若三年有成,还复本任;无成,永归南亩。”又谓尚书任城王澄曰:“叔神志骄傲,可解少保。”又谓长兼尚书于果曰:“卿不勤职事,数辞以疾,可解长兼,削禄一期。”其余守尚书尉羽、卢渊等,并以不职,或解任,或黜官,或夺禄,皆面数其过而行之。渊,昶之兄也。
壬午(十一日),北魏孝文帝亲临朝堂,宣布对众臣百官们的罢黜或提升情况,他对诸位尚书们说:“尚书是关键性的要害职位,并非仅仅是总管事务,处理一下文书而已。朕的成败得失,完全关系于尚书。你们担任这职务,已经有两年了,但是从来没有向朕建议过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行;没有推荐过一个贤才,撤换过一个不称职的人,这是罪过中之最大者。”孝文帝又对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说:“你是朕的弟弟,处在执掌要害部门的位置上。但是,你没有勤勉为政、恪守本职的声誉,却有结党营私的行迹。现在,罢免去你的录尚书、廷尉之职,只担任特进、太子太保。”又对尚书令陆睿说:“拓跋羽初到尚书省任职之时,人们对他的评价相当高,可是近来偏听偏信,论事不公,而且松懈懒惰,这完全是由于你不能以道义引导相劝他的结果。你虽然没有大的责任,但是也应该受到小小的罚处,因此减去你一年的俸禄。”又对左仆射拓跋赞说:“拓跋羽被罢黜,你应处以死刑。但是,事情既然归咎于拓跋羽一人了,就不再处分他人了,所以只解除你少师之职,削去一年的俸禄。”接着又对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说:“你们的罪过也应该处以死刑,但是只对你们进行如下处罚;削去你们的官服和俸禄,以布衣身份继续留任本职,如果在三年之内有政绩,就官复原职;如果没有任何成就,那就永远削职为民,回去种地去。”又接着对尚书任城王拓跋澄说:“叔叔你趾高气扬,骄傲自大,所以解除少保官职。”还对长兼尚书于果说:“你不勤于职任之事,数次以疾病为借口,所以亦解除长兼,削去一年的俸禄。”其余如守尚书尉羽、卢渊等人,均以不称职,或者被解除职务,或者被罢黜官位,或者被削去俸禄,孝文帝当面指责了他们的过失,所受处罚立即执行。卢渊是卢昶的哥哥。
帝又谓陆睿曰:“北人每言‘北俗质鲁,何由知书!’朕闻之,深用怃然!今知书者甚众,岂皆圣人!顾学与不学耳。朕修百官,兴礼乐,其志固欲移风易俗。朕为天子,何必居中原!正欲卿等子孙渐染美俗,闻见广博;若永居恒北,复值不好文之主,不免面墙耳。”对曰:“诚如圣言。金日不入仕汉朝,何能七世知名。”帝甚悦。
孝文帝又对陆睿说:“北方人常说:‘北方风俗朴质、粗犷,怎么会变得知书识礼、文质彬彬呢?’朕听了之后,感到异常失望。现在好读书、有学识的人很多,难道他们都是圣人吗?完全在于好学与不好学。朕整顿百官,大兴礼乐,全部心意在于移风易俗。朕身为天子,何必一定要去中原地区居住呢?还不是为了使你们的子孙后代渐渐习染当地好的风俗习惯,能多闻多见,增加见识。如果永远住在恒山之北,再遇上一个不喜欢诗书礼乐的国君的话,那就难免会变得孤陋寡闻。”陆睿回答道:“确实如圣上所说。金日如果不到汉朝去做官,怎么能够知名于世呢?”孝文帝听了陆睿的话,心里十分喜悦。[32]郁林王之废也,鄱阳王锵初不知谋。及宣城公鸾权势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志。锵每诣鸾,鸾常屣履至车后迎之;语及家国,言泪俱发,锵以此信之。宫台之内皆属意于锵,劝锵入宫发兵辅政。制局监谢粲说锵及随王子隆曰:“二王但乘油壁车入宫,出天子置朝堂,夹辅号令;粲等闭城门、上仗,谁敢不同!东城人正共缚送萧令耳。”子隆欲定计。锵以上台兵力既悉度东府,且虑事不捷,意甚犹豫。马队主刘巨,世祖时旧人,诣锵请间,叩头劝锵立事。锵命驾将入,复还内,与母陆太妃别,日暮不成行。典签知其谋,告之。癸酉,鸾遣兵二千人围锵第,杀锵,遂杀子隆及谢粲等。于时太祖诸子,子隆最壮大,有才能。故鸾尤忌之。
[32]南齐鄱阳王箫锵最初并不知道萧鸾有废掉郁林王的阴谋。后来,郁林王被废,宣城公萧鸾的权势日益增大,朝廷内外都知道他心里有凯觎皇位之意。但是,萧锵每次去拜见他时,萧鸾常常匆忙得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到车子后面去迎接,说到国家大事,萧鸾无不声泪俱下,表现的非常忠贞,因此萧锵还是很信任他。朝中各方都倾向于萧锵,劝他入宫发兵,取代萧鸾,辅佐朝政。制局监谢粲游说萧锵和随王萧子隆,对二人说:“二位王爷只需乘着油壁车进入宫中,把皇帝带出来,挟持到朝堂之上,左右辅佐,发布号令,我和其他人关闭城门,带卫士前来声援,谁敢不听令呢?只怕东府里的人会乖乖地把萧鸾缚送过来呢。”萧子隆想认真计谋一番,但是萧锵却因朝中兵力全控制在萧鸾手中,且考虑到事情不一定能成功,心中犹豫万分。马队头目刘巨是武帝时的旧人,他来见萧锵,要求和萧锵单独说话,跪下磕头,力劝萧锵采取行动。萧锵命令准备车马,将要进宫,但是又回到内室,与母亲陆太妃告别,结果天黑了还没有出发。萧锵身边的典签知道了这一计划,就向萧鸾告发了他。癸酉(初二),萧鸾派遣两千士兵围住萧锵的住处,把他杀了,接着又杀了萧子隆、谢粲等人。在当时,武帝的儿子中数萧子隆强壮高大,且颇有才能,因此萧鸾尤其忌妒他。
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闻鄱阳、随王死,欲起兵,谓防吴郡陆超之曰:“事成则宗庙获安,不成犹为义鬼。”防丹阳董僧慧曰:“此州虽小,宋孝武常用之。若举兵向阙以请郁林之罪,谁能御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密遣书迎之,阮氏报其同母兄于瑶之为计。瑶之驰告宣城公鸾;乙亥,假鸾黄钺,内外纂严,遣中护军王玄邈讨子懋,又遣军主裴叔业与于瑶之先袭寻阳,声云为郢府司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湓城。叔业溯流直上,至夜,回袭湓城,城局参军乐贲开门纳之。子懋闻之,帅府州兵力据城自守。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勇跃愿奋。叔业畏之,遣于瑶之说子懋曰:“今还都必无过忧,正当作散官,不失富贵也。”子懋既不出兵攻叔业,众情稍沮。中兵参军于琳之,瑶之兄也,说子懋重赂叔业,可以免祸。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说叔业取子懋。叔业遣军主徐玄庆将四百人随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琳之从二百人,拔白刃入斋,子懋骂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袖鄣面,使人杀之。王玄邈执董僧慧,将杀之,僧慧曰:“晋安举义兵,仆实预其谋,得为主人死,不恨矣!愿至大敛毕,退就鼎镬。”玄邈义之,具以白鸾,免死配东冶。子懋子昭基,九岁,以方二寸绢为书,参其消息,并遗钱五百,行金得达,僧慧视之曰:“郎君书也!”悲恸而卒。于琳之劝陆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惧!吾若逃亡,非唯孤晋安之眷,亦恐田横客笑人!”玄邈等欲囚以还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门生谓杀超之当得赏,密自后斩之,头坠而身不僵。玄邈厚加殡敛。门生亦助举棺,棺坠,压其首,折颈而死。
江州刺史晋安王萧子懋闻知鄱阳王萧锵和随王萧子隆已被萧鸾杀死,准备起兵讨伐,他对防吴郡人陆超之说:“事情如果能成功则朝廷获得安宁,如果失败我们死而犹荣。”防丹阳人董僧慧说:“江州虽然地域狭小,但是宋孝武帝就曾从这里起兵讨伐杀死宋文帝而自立的刘劭。现在,我们如果发兵进朝,讨伐萧鸾杀害郁林王之罪,谁能够抵抗呢?”萧子懋的母亲阮氏住在建康,萧子懋派人秘密传书把她接来,阮氏把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同母哥哥于瑶之,与他计谋,谁知于瑶之立即派快马报告了宣城公萧鸾。乙亥(初四),授萧鸾黄钺,内外戒严,派遣中护军王玄邈讨伐萧子懋,另又派遣军主裴叔业与于瑶之先去袭击寻阳,声称是郢府司马。萧子懋知道情况之后,派遣三百人守卫湓城。裴叔业溯江而上,到了夜间,又回过头来奔袭湓城,城局参军乐贲打开城门,迎接裴叔业进入城中。萧子懋知此情况后,率领府州的兵力据城自守。萧子懋崐的部曲大多是雍州人,都自告奋勇,跃跃欲试。裴叔业害怕了,派遣于瑶之去说服萧子懋,瑶之对子懋讲:“你现在如果能够主动放弃,回到京城去,一定不会有什么担心之处,正好可以做一个闲散之官,仍然不失富贵荣华呀。”萧子懋既然不出兵攻打裴叔业,部下的情绪就渐渐有几分沮丧低落。中兵参军于琳之是于瑶之的哥哥,他劝说萧子懋以重金贿赂裴叔业,可以免除灾祸。萧子懋派于琳之前去,但是于琳之却又劝说裴叔业捉拿萧子懋。裴叔业派军主徐玄庆带领四百兵士随于琳之进入江州城,萧子懋手下的官员们纷纷奔散逃命。于琳之领着二百人,手执刀剑进入萧子懋的住处,萧子懋见此情形,大骂于琳之说:“无耻小人,怎么能忍心干出这样的事呢?”于琳之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让人杀死了萧子懋。王玄邈抓住了董僧慧,将要杀他,董僧慧说:“晋安王萧子懋举义兵,讨逆贼,本人确实参与了策谋,现在能为主人而死,死而无怨!但是,希望能在晋安王的大敛之礼举行完毕之后,我便就身鼎镬,以求一死。”王玄邈觉得董僧慧非常有义气,就把情况告诉了萧鸾,结果董僧慧免于处死,被发配到东治做苦工。萧子懋的儿子萧昭基当时年龄才九岁,他以二寸见方的丝织写成一封书信,打问董僧慧的情况,并送去五百钱,用这些钱行贿管制人员,信才被转交董僧惠。董僧惠看到绢书之后,一眼就认出来了,说道:“这是小公子写的啊!”于是悲恸万分,气绝而死。于琳之劝说陆超之逃跑,陆超之却不为所动,并且对他说:“人迟早都有一死,这丝毫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我如果逃亡了,不但已经死去的晋安王的家眷孤单而无人照料,而且恐怕还要遭田横门客们的嘲笑。王玄邈等人想把陆超之押送到京都,陆超之端坐不动,等待他们前来捕他。陆超之的门生以为杀了陆超之一定能得到重赏,就偷偷地从背后把陆超之斩了,但是他的头虽然落地了,身子却还不倒下去。王玄邈以丰厚的物品装敛了陆超之,为他殡葬,那个门生也来帮忙举棺入葬,棺材突然坠下,压住了门生的脑袋,折颈而死。
萧遣平西将军王广之袭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广之至欧阳,遣部将济阴陈伯之先驱。伯之因城开,独入,斩子敬。
萧鸾派遣平西将军王广之去袭击南兖州刺史安陆王萧子敬。王广之到欧阳后,就派部下将领济阴人陈伯之为先驱,前去袭击。陈伯之到后,见城门大开,就率先而入,斩了萧子敬。
鸾又遣徐玄庆西上害诸王。临海王昭秀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何昌行州事。玄庆至江陵,欲以便宜从事。昌曰:“仆受朝廷意寄,翼辅外藩。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来,何容即以相付邪!若朝廷必须殿下,当自启闻,更听后旨。”昭秀由是得还建康。昌,尚之之弟子也。
萧鸾又派遣徐玄庆去西边杀害诸位藩王。临海王萧昭秀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何昌主持州中事务,徐玄庆到了江陵之后,想不经奏报直接作出处置杀了临海王,何昌义正辞严地说道:“我受朝廷之委托,辅助临海王。殿下并没有什么过失,你只不过是别人派来的一个使臣,如何就能让我把殿下交给你呢?如果圣上一定索要殿下,我自己会启奏陈述,等待圣上的答复。”徐玄庆的目的没有实现。于是,萧昭秀才得以回到建康。何昌是何尚之弟弟之子。
鸾以吴兴太守孔之行郢州事,欲使之杀晋熙王。之辞不许,遂不食而死。之,靖之孙也。
萧鸾派吴兴太守孔之主管郢州事务,想让他杀害晋熙王萧。孔之坚决辞而不干,但是萧鸾不答应,于是就绝食而亡。孔之是孔靖的孙子。
裴叔业自寻阳仍进向湘州,欲杀湘州刺史南平王锐,防周伯玉大言于众曰:“此非天子意。今斩叔业,举兵匡社稷,谁敢不从!”锐典签叱左右斩之。乙酉,杀锐;又杀郢州刺史晋熙王,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
裴叔业从寻阳出发,来到了湘州,想要杀掉湘州刺史南平王萧锐,南平王属下的防周伯玉对众人大声说道:“这并不是天子的命令。现在,我要斩掉裴叔业,举众发兵,匡扶社稷江山,哪个敢不听从呢?”萧锐的典签喝退周围的人,斩了周伯玉。乙酉(十四日),杀害了南平王萧锐,郢州刺史晋熙王萧、南豫州刺史宜都王萧铿亦同时被杀害。
丁亥,以庐陵冬王子卿为司徒,桂阳王铄为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丁亥(十六日),任命庐陵王萧子卿为司徒,桂阳王萧铄为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冬,十月,丁酉,解严。
冬季,十月丁酉(疑误),解除戒严。
[33]以宣城公鸾为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殊礼,进爵为王。
[33]任命宣城公萧鸾为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并加以特殊的礼仪,进爵位为王。
宣城王谋继大统,多引朝廷名士与参筹策。侍中谢心不愿,乃求出为吴兴太守。至郡,致酒数斛,遗其弟吏部尚书瀹,为书曰:“可力饮此,勿豫人事!”
宣城王萧鸾策划篡位当皇帝,因此广为招揽朝廷名士参与筹谋。侍中谢心里不愿意,于是就请求出任吴兴太守。他到任之后,给担任吏部尚书的弟弟谢瀹送去好几斛酒,并且附信一封,信上说:“可以尽量饮酒,不要参与人事。”
臣光曰:臣闻“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二谢兄弟,比肩贵近,安享荣禄,危不预知;为臣如此,可谓忠乎!
臣司马光曰:我听说:“穿了他人衣服的人替他人分忧,吃了他人东西的人要替他人的事情而死。”谢、谢瀹弟兄二人,同时任皇帝身边的亲近大臣,但是他们只知道安享自己的荣华富贵,朝廷的危难竟然不参预不过问,如此做臣,可以说是忠良吗?
[34]宣城王虽专国政,人情犹未服。王胛上有赤志,骠骑谘议参军考城江劝王出以示人。王以示晋寿太守王洪范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洪范曰:“公日月在躯,如何可隐,当转言之!”王母,之姑也。
[34]宣城王萧鸾虽然一手专权,独断国政,但是人们并不服气他。他的肩胛处有一个红色的痣,骠骑谘议参军考城人江劝他出示给人看。宣城王就出示给晋寿太守王洪范看,并说道:“人们说这个痣是日月之相,你一定不要往外泄露。”王洪范回答:“大人您有日月在身上,怎么能隐而不宣呢?应该转告别人。”宣城王萧鸾的母亲是江的姑姑。
[35]戊戌,杀桂阳王铄、衡阳王钧、江夏王锋、建安王子真、巴陵王子伦。
[35]戊戌(疑误),桂阳王萧铄、衡阳王萧钧、江夏王萧锋、建安王萧子真、巴陵王萧子伦同时被杀害。
铄与鄱阳王锵齐名;锵好文章,铄好名理,时人称为鄱、桂。锵死,铄不自安,至东府见宣城王,还,谓左右曰:“向录公见接殷勤,流连不已,而面有惭色,此必欲杀我。”是夕,遇害。
萧铄与鄱阳王萧锵名气相等,萧锵爱好并擅长文学,萧铄爱好并擅长玄理,当时人们称之为鄱、桂。萧锵死后,萧锵即感到自危不安,他到东府去见宣城王萧鸾,回来之后,对手下的人说:“刚才萧鸾接见我时表现的十分殷勤周到,一付流连不舍的样子,但是面带愧色,这一定是想杀掉我。”当天晚上,萧铄即被害。
宣城王每杀诸王,常夜遣兵围其第,斩关逾垣,呼噪而入,家赀皆封籍之。江夏王锋,有才行,宣城王尝与之言:“遥光才力可委。”锋曰:“遥光之于殿下,犹殿下之于高皇;卫宗庙,安社稷,实有攸寄。”宣城王失色。及杀诸王,锋遗宣城王书,诮责之;宣城王深惮之,不敢于第收锋,使兼祠官于太庙,夜,遣兵庙中收之。锋出,登车,兵人欲上车,锋有力,手击数人皆仆地,然后死。
宣城王萧鸾每当杀害一个藩王,总是于夜间派兵包围其住所,翻墙破门,喝喊而入,把他的家产全部操封没收。江夏王萧锋,德才兼备,萧鸾曾经对他讲道:“始安王萧遥光极有才干,可以委以重任。”萧锋回答道:“萧遥光之于殿下您,正如殿下之于高皇帝一样。卫护宗庙,安定社稷,他确实可以寄于厚望。”萧鸾听萧锋如此一说,被人点破了心事,不禁大惊失色。等到萧鸾大杀诸位藩王之时,萧锋派人给萧鸾送去一封信,在信中嘲讽、责斥他。萧鸾因此而非常害怕萧锋,不敢到萧锋的住所去抓获他,于是就让萧锋在太庙中兼任祠官之职,然后在夜里派兵去庙中捕获他。萧锋从太庙中出来,进到自己车中,那些前来杀他的兵士也要上车去,但是萧锋不让他们上来,他力气非常大,徒手与这些人击打,使好几个人倒在地上起不来,然后被杀。
宣城王遣典签柯令孙杀建安王子真,子真走入床下,令孙手牵出之,叩头乞为奴,不许而死。宣城王萧鸾派遣典签柯令孙去杀建安王萧子真,萧子真吓得钻进床底下藏起来,柯令孙用手把他拉出来,他给柯令孙下跪磕头,乞求免于一死,情愿为奴仆,但不被答应,照样被杀害。
又遣中书舍人茹法亮杀巴陵王子伦。子伦性英果。时为南兰陵太守,镇琅邪,城有守兵。宣城王恐不肯就死,以问典签华伯茂,伯茂曰:“公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即办。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手自执鸩逼之,子伦正衣冠,出受诏,谓法亮曰:“先朝昔灭刘氏,今日之事,理数固然。君是身家旧人,今衔此使,当由事不获已,此酒非劝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时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萧鸾又派中书舍人茹法亮去杀巴陵王萧子伦。萧子伦其人,性情英勇果敢,当时任南兰陵太守,镇守琅邪。琅邪城中有守兵,萧鸾担心萧子伦不肯轻易屈服,任人宰杀,就问典签华伯茂如何办,华伯茂说:“大人您如果派兵去收拾他,恐怕不能很快达到目的。如果把这事委托与我办理,只以一人之力就可以办妥。”于是,华伯茂就亲自手执配有毒药的酒,声称为御赐,逼使萧子伦喝下去,萧子伦理正自己的衣服、帽子,出来接受诏书,并且对茹法亮说:“先前,太祖灭宋而自立。今天的情况,也是天数所定,在劫难逃。你是曾奉事过武帝的老人了,现在受指使而来,当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而已。这酒绝非是平常饮宴的酒。”说完接过酒杯,一仰而尽饮之,受毒而死。死时他年龄才十六岁,茹法亮以及周围的人无不感动而流泪。
初,诸王出镇,皆置典签,主帅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时入奏事,一岁数返,时主辄与之间语,访以州事,刺史美恶专系其口,自刺史以下莫不折节奉之,恒虑弗及。于是威行州部,太为奸利。武陵王晔为江州,性烈直,不可干;典签赵渥之谓人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见世祖,盛毁之;晔遂免还。
当初,各藩王出镇州郡,都配置典签官,凡地方之事全部委任其统管。典签官时不时地入朝奏告情况,一年之内数次往返于镇所于朝廷之间,皇帝经常与其单独谈话,询问州里的事情,因此,州刺史的好坏善恶全凭典签的一张嘴而定,于是从刺史到下属其他官员无不对其毕恭毕敬,曲意奉承,唯恐不及。所以,典签威行一州之内,干了许多奸邪不法的事。武陵王萧晔任江州刺史,他性情刚烈耿直,不可冒犯,典签赵渥之就对人讲:“我现在进朝见驾去,等我一到京城就会把他换掉。”赵渥之见了武帝,对萧晔大加毁谤,于是萧晔就被免职,回到京都。
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暂游东堂,典签姜秀不许。子罕还,泣谓母曰:“儿欲移五步亦不得,与囚何异!”邵陵王子贞尝求熊白,厨人答典签不在,不敢与。
南海王萧子罕戍守琅邪,他想去东堂游玩一次,但是典签姜秀不准许。萧子罕回到家中,哭着对母亲讲道:“儿欲想移动五步都不能,这与被囚禁有什么两样呢?”邵陵王萧子贞一次想要吃熊掌,但是厨子却说因典签不在,所以不敢私自给他。
永明中,巴东王子响杀刘寅等,世祖闻之,谓群臣曰:“子响遂反!”戴僧静大言曰:“诸王都自应反,岂唯巴东!”上问其故,对曰:“天王无罪,而一时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浆,皆谘签帅;签帅不在,则竟日忍渴。诸州唯闻有签帅,不闻有刺史。何得不反!”
在永明年间,巴东王萧子响杀死了刘寅等人,武帝听说了,对诸位大臣们说:“子响是要谋反啊!”不料戴僧静在下面大声说道:“诸藩王本来都应该谋反,岂只巴东王一个呢?”武帝问这是因为什么原因,戴僧静接着讲道:“这些藩王何罪之有,但是时时被囚禁起来,他们要一截藕,要一杯水,都要请示典签,如果典签不在,那就只好整日忍渴挨饿。各州郡只知道有典签,而不知道有刺史,他们怎么能不反呢?”
竟陵王子良尝问众曰:“士大夫何意诣签帅!”参军范云曰:“诣长史以下皆无益,诣签帅立有倍本之价。不诣谓何!”子良有愧色。
竟陵王萧子良曾经问众人:“士大夫们出于什么意图纷纷带着礼物往典签那里跑?”参军范云回答说:“去长史及以下的人那里都不会得到什么好处,而去典签那里很快就可以获得双倍于所送之礼的好处,如此好的买卖,为什么不去呢?”萧子良听了,颇有愧色。
及宣城王诛诸王,皆令典签杀之,竟无一人能抗拒者。孔闻之,流涕曰:“齐之衡阳、江夏最有意,而复害之;若不立签帅,故当不至于此。”宣城王亦深知典签之弊,乃诏:“自今诸州有急事,当密以奏闻,勿复遣典签入都崐。”自是典签之任浸轻矣。
到了宣城王诛杀诸藩王之时,都令典签去杀,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孔听到情况之后,流着眼泪说道:“齐朝的衡阳王、江夏王非常有意于辅佐帝室,然而仍被杀害,如果不设立典签,肯定不会至于如此的。”宣城王萧鸾也深深地知道给诸王设典签的弊端,因此发布诏令:“从今开始,各州有紧急事情,应当秘密地奏告朝廷,不要再派遣典签进都。”从此,典签这一职务的作用就渐渐弱小了。”
萧子显论曰:帝王之子,生长富厚,朝出闺,暮司方岳,防骄翦逸,积代常典。故辅以上佐,简自帝心;劳旧左右,用为主帅,饮食起居,动应闻启,处地虽重,行己莫由。威不在身,恩未下及,一朝艰难总至,望其释为扶危,何可得矣!斯宋氏之馀风,至齐室而尤弊也。
萧子显论曰:帝王之子,生长在富贵之中,才刚刚离开后宫闺房,就去担任作为一州之长的刺史。为了预防和消除他们骄奢淫逸,特意要给他们制定出一些法规,这在历代均被看作常典。所以,皇帝就从自己的心腹中挑选一些人,去监督辅佐这些藩王;或者从身边旧人中挑选出来一些人,任命为藩王们的典签,凡饮食起居一应,事项,都得告诉典签。所以,藩王虽然所处位置很高,但是都行不由己,藩王们由于威不在身,不能施恩于下属,所以一旦朝廷艰难危急之际,期望他们来扶危匡正,如何可能呢?藩王置典签之例始于刘宋,南齐沿袭而不变,弊端尤多。
[36]癸卯,以宁朔将军萧遥欣为豫州刺史,黄门朗萧遥昌为郢州刺史,辅国将军萧诞为司州刺史。遥昌,遥欣之弟,诞,谌之兄也。
[36]癸卯(初二),任宁朔将军萧遥欣为豫州刺史,黄门郎萧遥昌为郢州刺史,辅国将军萧诞为司州刺史。萧遥昌是萧遥欣的弟弟;萧诞是萧谌的哥哥。
[37]甲辰,魏以太尉东阳王丕为太傅、录尚书事,留守平城。
[37]甲辰(初三),北魏任命太尉东阳王拓跋丕为太傅、录尚书事,并令其留守平城。
戊申,魏主亲告太庙,使高阳王雍、于烈奉迁神主于洛阳;辛亥,发平城。
戊申(初七),北魏孝文帝亲自去太庙祝告,又责成高阳王拓跋雍和于烈奉命迁神主于洛阳。辛亥(初十),开始从平城出发。
[38]海陵王在位,起居饮食,皆谘宣城王而后行。尝思食蒸鱼菜,太官令答无录分命,竟不与。辛亥,皇太后令曰:“嗣主冲幼,庶政多昧;且早婴疾,弗克负荷。太傅宣城王,胤体宣皇,钟慈太祖,宜入承宝命。帝可降封海陵王,吾当归老别馆。”且以宣城王为太祖第三子。癸亥,高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太尉王敬则为大司马,司空陈显达为太尉,尚书令王晏加骠骑大将军,左仆射徐孝嗣加中军大将军,中领军萧谌为领军将军。
[38]南齐海陵王萧昭文虽然身居帝位,但起居饮食等事项,统统要请问宣城王萧鸾准许后才可以进行。一次,海陵王想要吃蒸鱼菜,太官令说没有萧鸾的命令,竟然不给他吃。辛亥(初十),皇太后发出诏令:“新继位的皇帝年令幼小,不明国事,昧于朝政。况且,他从小就疾病缠身,体质羸弱,不能承受过重的负担。太傅宣城王萧鸾,是宣皇帝萧承之之嫡孙,又深得太祖皇帝的钟爱,所以宜于入宫承受皇位。皇帝可降封为海陵王,我本人也因年老而告退,不再过问朝政。”并且,以宣城王萧鸾为太祖的第三子。癸亥(二十二日),明帝萧鸾即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建武。任命太尉王敬则为大司马,司空陈显达为太尉,尚书令王晏加封骠骑大将军,左仆射徐孝嗣加封中军大将军,中领军萧谌为领军将军。
度支尚书虞称疾不陪位。帝以旧人,欲引参佐命,使王晏赍废立事示。曰:“主上圣明,公卿戮力,宁假朽老以赞惟新乎!不敢闻命!”因恸哭。朝议欲纠之,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遗直。”乃止。
度支尚书虞借口有病,不愿陪侍萧鸾。萧鸾因虞是过去的老人,想拉他参与朝政,所以就指使王晏把废除海陵王而自立的事告诉了他。不料虞听后却说道:“主上圣明睿智,公卿士大夫们自然会合力辅佐的,为何还要借用老朽我来赞助新皇帝呢?实在不敢从命!”言毕,恸哭不已。朝廷中议论要追究虞,徐孝嗣却说:“虞这样也是古代正直耿介之士之遗风啊!”于是,止而不议。帝与群臣宴会,诏功臣上酒。王晏等兴席,谢瀹独不起,曰:“陛下受命,应天顺人;王晏妄叨天国以为己力!”帝大笑,解之。座罢,晏呼瀹载还令省。瀹正色曰:“卿巢窟在何处!”晏甚惮之。
明帝与群臣百官欢宴庆贺,令有功之臣上来敬酒与他们对饮。王晏等人遵命离席,上前去祝酒助兴,惟独谢瀹安坐不起,说道:“陛下受命登基,上应天心,下顺人意,而王晏竟然贪天功以为己力!”明帝听了大笑,就不强使谢瀹给自己上酒了。宴会完毕,王晏招呼谢瀹与自己一同乘车回尚书省,谢瀹严厉地对他说:“您的巢窝在何处呢?”从此,王晏特别害怕谢瀹。
[39]丁卯,诏:“藩牧守宰,或有荐献,事非任土,悉加禁断。”
[39]丁卯(二十六日),明帝诏令:“州郡长官们时常给朝廷上贡礼品,今后除去当地的土产外,别的一概加以禁止。”
[40]己巳,魏主如信都。庚午,诏曰:“比闻缘边之蛮,多窃掠南土,使父子乖离,室家分绝。朕方荡壹区宇,子育万姓,若苟如此,南人岂知朝德哉!可诏荆、郢、东荆三州,禁勒蛮民,勿有侵暴。”
[40]己巳(二十八日),北魏孝文帝到达信都。庚午(二十九日),发布诏令:“近来听说边境上的蛮人,经常抢劫掠夺南方人,使他们父子相离,家庭破碎。朕正要统一天下,像对子女一样安抚百姓百姓,如果这样的话,南方人怎么能知道我们魏朝的仁德呢?所以,应该诏令荆州、郢州、东荆州三个地方,要对那些蛮民们严加禁止,不许再对江南人进行强暴掠夺。”
[41]十一月,癸酉,以始安王遥光为扬州刺史,
[41]十一月癸酉(初三),南齐任命始安王萧遥光为扬州刺史。
[42]丁丑,魏主如邺。
[42]丁丑(初七),北魏孝文帝到了邺城。
[43]庚辰,立皇子宝义为晋安王,宝玄为江夏王,宝源为庐陵王,宝寅为建安王,宝融为随郡王,宝攸为南平王。
[43]庚辰(初十),南齐明帝萧鸾封皇子萧宝义为晋安王,萧宝玄为江夏王,萧宝源为庐陵王,萧宝寅为建安王,萧宝融为随郡王,萧宝攸为南平王。
[44]甲申,诏曰:“邑宰禄薄,虽任土恒贡,自今悉断。”
[44]甲申(十四日),明帝诏令:“各县令俸薄禄少,从今开始,连田赋常贡,也悉加减免。”
[45]乙酉,追尊始安贞王为景皇,妃为懿后。
[45]乙酉(十五日),明帝追尊始安贞王为景皇帝,其妃子为懿后。
[46]丙戌,以闻喜公遥欣为荆州刺史,丰城公遥昌为豫州刺史。时上长子晋安王宝义有废疾,诸子皆弱小,故以遥光居中,遥欣镇抚上流。
[46]丙戌(十六日),任命闻喜公萧遥欣为荆州刺史,丰城公萧遥昌为豫州刺史。当时,明帝萧鸾的长子萧宝义有痼疾难医,其他儿子又都幼小,所以就让萧遥光镇守扬州,萧遥欣镇守荆州。
[47]戊子,立皇子宝卷为太子。
[47]戊子(十八日),明帝立皇子萧宝卷为太子。
[48]魏主至洛阳,欲澄清流品,以尚书崔亮兼吏部郎。亮,道固之兄孙也。
[48]北魏孝文帝到达洛阳。他想整理朝纲,澄清流品,就让尚书崔亮兼任吏部郎。崔亮是崔道固的哥哥的孙子。
[49]魏主敕后军将军宇文福行牧地。福表石济以西,河内以东,距河凡十里。魏主自代徙杂畜置其地,使福掌之;畜无耗失,为司卫监。
[49]北魏孝文帝令后军将军宇文福测量规划牧畜之地。宇文福奏称石济以西、河内以东,距黄河十里方圆之地为牧场。孝文帝又命令从代地移迁各种牲畜到此地牧养,由宇文福具体负责该事。一路上,由于牲口没有丢失减损,所以最后任宇文福为司卫监。
初,世祖平统万及秦、凉,以河西水草丰美,用为牧地,畜甚蕃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橐驼半之,牛羊无数。及高祖置牧场于河阳,常畜戎马十万匹,每岁自河西徙牧并州,稍复南徙,欲其渐习水土,不至死伤,而河西之牧愈更蕃滋。及正光以后,皆为寇盗所掠,无孑遗矣。
当初,太武帝拓跋焘平定统万以及秦、凉等地,由于河西之地水草丰美,就开辟为牧地,牲畜繁殖甚为兴旺,马匹多至二百余万匹,骆驼一百多万匹,牛羊则多至无以计数。到孝文帝时,又设河阳场牧,时常蓄养战马十万匹,每崐年从河西把马匹移迁到并州放牧一段时间,然后再移迁到南边牧场放牧,以便马匹能逐渐熟习水土,不至于因水土不服而死伤,这样一来,河西的牲畜反而更加蕃滋兴盛。到正光年间以后,这些牲畜全被寇盗掠夺而去,无有孑遗。
[50]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渊表,百官年七十,皆令致仕,并穷困私门。庚子,诏依旧铨叙。上辅政所诛诸王,皆复属籍,封其子为侯。
[50]南齐永明年间,御史中丞沈渊上表,凡百官中年令达到七十岁的,皆令其退休。这些人退休之后,都穷困家门之中。庚子(三十日),明帝发布诏令,依照旧例铨叙百官。又对在摄政期间所杀害的诸位藩王,都重新列入皇室宗族,封他们的儿子为侯。
[51]上诈称海陵恭王有疾,数遣御师瞻视,因而殒之,葬礼并依汉东海恭王故事。
[51]明帝诈称海陵王有疾病,几次派遣御医前去看视,终于害死海陵王,其葬礼依照东汉时曾让出皇位的东海恭王刘强的旧例进行。
[52]魏郢州刺史韦珍,在州有声绩,魏主赐以骏马、谷帛。珍集境内孤贫者,悉散与之,谓之曰:“天子以我能绥抚卿等,故赐以谷帛,吾何敢独有之!”
[52]北魏郢州刺史韦珍,在州内颇有政绩,声誉不错,孝文帝赐赏他骏马、谷物、布帛等物。韦珍把州内孤独贫困的人招集在一起,以孝文帝所赐之物散发他们,并且对他们说:“天子因为我能安绥抚优你们,所以赏赐我谷物、布帛,我怎么敢独自享有呢?”
[53]魏主以上废海陵王自立,谋大举入寇。会边将言,雍州刺史下邳曹虎遣使请降于魏,十一月,辛丑朔,魏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向襄阳,大将军刘昶、平南将军王肃向义阳,徐州刺史拓跋衍向钟离,平南将军广平刘藻向南郑。真度,安都从祖弟也。以尚书仆射卢渊为安南将军,督襄阳前锋诸军。渊辞以不习军旅,不许。渊曰:“但恐曹虎为周鲂耳。”
[53]北魏孝文帝因为萧鸾废掉海陵王而自立为帝,计谋大举入侵南齐。恰在这时,边境将领又报告,南齐雍州刺史下邳人曹虎派遣使节送信,请求投降北魏。十二月辛丑(初一),北魏派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统领四个将领向襄阳进发,大将军刘昶、平南将军王肃向义阳进发,徐州刺史拓跋衍向钟离进发,平南将军广平人刘藻向南郑进发。薛真度是薛安都的族弟。又任命尚书仆射卢渊为安南将军,督帅襄阳前锋诸军。卢渊以不熟习军旅事务而加以推辞,没有得到准许。卢渊说:“只恐怕曹虎是像周鲂一样诈降。”
[54]魏主欲变易旧风,壬寅,诏禁士民胡服。国人多不悦。
[54]北魏孝文帝想改革旧的风俗习惯,壬寅(初二)发布诏令,禁止士大夫与民众穿胡服,鲜卑族人大多不乐意。
通直散骑常侍刘芳,缵之族弟也,与给事黄门侍郎太原郭祚,皆以文学为帝所亲礼,多引与讲论及密议政事;大臣贵戚皆以为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帝使给事黄门侍郎陆凯私谕之曰:“至尊但欲广知古事,询访前世法式耳,终不亲彼而相疏也。”众意乃稍解。凯,之子也。
通直散骑常侍刘芳是刘缵的族弟,他同给事黄门侍郎太原郭祚,均以工于文学受到孝文帝的亲接礼遇,经常招他们二人一起讲论义理,以及密议政事。大臣贵戚们都认为孝文帝疏远了自己,心中怏怏不乐,不平之色溢于颜表。孝文帝让给事黄门侍郎陆凯私下里对这些人说:“皇上只是想通过这二人多知道些古代的事情,了解前代的法式罢了,并非是亲近他们而疏远你们。”由此,这些人的情绪才渐渐宽解了些。陆凯是陆的儿子。
[55]魏主欲自将入寇。癸卯,中外戒严。戊申,诏代民迁洛者复租赋三年。相州刺史高闾上表称:“洛阳草创,曹虎既不遣质任,必无诚心,无宜轻举。”魏主不从。
[55]北魏孝文帝要亲自挂帅入侵南齐。癸卯(初三),内外戒严。戊申(初八),孝文帝诏令由平城迁到洛阳的百姓免除三年赋税。相州刺史高闾上表孝文帝,建议:“刚刚迁都洛阳,尚处草创阶段,而曹虎既然不派遣人质,足见其没有诚心,所以不应该轻举妄动。”但是,孝文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久之,虎使竟不再来,魏主引公卿问行留之计,公卿或以为宜止,或以为宜行。帝曰:“众人纷纭,莫知所从。必欲尽行留之势,宜有客主,共相起发。任城、镇南为留议,朕为行论,诸公坐听得失,长者从之。”众皆曰:“诺。”镇军将军李冲曰:“臣等正以迁都草创,人思少安;为内应者未得审谛,不宜轻动。”帝曰:“彼降款虚崐实,诚未可知。若其虚也,朕巡抚淮甸,访民疾若,使彼知君德之所在,有北向之心;若其实也,今不以时应接,则失乘时之机,孤归义之诚,败朕大略矣。”任城王澄曰:“虎无质任,又使不再来,其诈可知也。今代都新迁之民,皆有恋本之心。扶老携幼,始就洛邑,居无一椽之室,食无石之储。又冬月垂尽,东作将起,乃‘百堵皆兴’、‘载南亩’之时,而驱之使擐甲执兵,泣当白刃,殆非歌舞之师也。且诸军已进,非无应接。若降款有实,待既平樊、沔,然后銮舆顺动,亦何晚之有!今率然轻举,上下疲劳;若空行空返,恐挫损天威,更成贼气,非策之得者也。”司空穆亮以为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谓亮曰:“公辈在外之时,见张旗授甲,皆有忧色,平居论议,不愿南征;何得对上即为此语!面背不同,事涉欺佞,岂大臣之义,国士之体乎!万一倾危,皆公辈所为也。”冲曰:“任城王可谓忠于社稷。”帝曰:“任城以从朕者为佞,不从朕者岂必皆忠!夫小忠者、大忠之贼,无乃似诸!”澄曰:“臣愚暗,虽涉小忠,要是竭诚谋国;不知大忠者竟何所据!”帝不从。
很长时间,曹虎的使者再也没有来联系请降之事,孝文帝招集公卿士大夫们议论行动与否的问题,有的认为不宜于行动,有的则认为可以行动。孝文帝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使朕不知所从。如果想把行动与否的利弊得失讨论明白,应该分立宾主,互相引发,共同探讨。以任城王和镇军将军为主张留下的一方,朕为主张行动一方,诸位听取各方意见之长短得失,哪方所见高明就听从哪方的。”众人都说:“很好。”于是,镇军将军李冲首先发表意见:“我们认为目前正是迁都伊始,诸事草创之际,大家都想有一段安定的时期。再加上我们对作为内应的曹虎并没有细加审查了解,情况多有不明,所以不宜于轻率行动。”孝文帝紧接着反驳道:“曹虎投降一事虚实如何,确实还难以判定。如果曹虎投降是虚假的,朕也可以借此行巡视、抚慰淮水一带,访查探问一下民间疾苦,使那里的百姓知道朕的仁政善德之所在,以便让他们产生归顺本朝的心思。如果曹虎之降属实,而我们若不及时加以接应,就会坐失时机,有负于他一片弃暗投明之诚心,无疑将毁败朕的宏大计略。”这时,任城王拓跋澄发表了自己的不同看法,他说:“曹虎没有派人质,也没有再遣使者来联系,其中之诡诈是显而易知的。如今从代京新搬迁到这里来的民众,皆有留恋本土的心思。他们扶老携幼,长途跋涉,刚刚到达洛阳,居住房屋尚没有一间,食物储备没有一石,而目前冬季将尽,春耕生产即将开始,正是《诗经》中所说的“兴建屋室”、“耕作南亩”之时。然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反而要驱使他们披坚执锐,出征打仗,被迫地面向敌人的刀枪,流血冒死,这样的出征恐怕并非是当年武王伐纣、前歌后舞的正义之师。况且,各路军马已经进发,他们之间能够互相接应。如果曹虎投降属实,就等待平定了樊、沔之后,陛下您再顺势而动,到那时銮舆前往,为时并不晚啊!如今即要轻举妄动,只能使军中上下疲劳,如果落一场徒劳而返,恐怕会有损于我朝的天威,反而使贼军的气势更为嚣张,所以万万不是妥善之计。”司空穆亮却认为宜于行动,其他臣僚们也都同意他的意见。拓跋澄质问穆亮:“各位在前不久之时,看见诸路军马出征,都流露出担忧之色,私下里议论时,都不同意南征,为什么面对皇上时就变了一种态度,言不由衷呢?当面背后看法不一,这已经关涉到欺君佞上之罪,难道这样就是大臣的忠义、国士的品格吗?万一这次南征不利,就完全是诸位所造成的。”李冲说道:“任城王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于国家啊!”孝文帝说道:“任城王认为赞同朕的人都是佞上,可是与朕所见不同的人难道一定都忠诚吗?常言说,小忠是大忠的敌人,这不正和眼前的情形十分相似吗?”拓跋澄又说道:“我愚昧无知,虽然属于‘小忠’之列,归根到底是出于一片竭诚之心,为国家而计虑。不知道所谓‘大忠’者,又出于哪一种根据?”孝文帝没有听从。
辛亥,发洛阳,以北海王详为尚书仆射,统留台事;李冲兼仆射,同守洛阳。给事黄门侍郎崔休为左丞,赵郡王斡都督中外诸军事,始平王勰将宗子军宿卫左右。休,逞之玄孙也。戊辰,魏主至悬瓠。己巳,诏寿阳、钟离、马头之师所掠男女皆放还南。曹虎果不降。
辛亥(十一日),北魏从洛阳发兵,以北海王拓跋详为尚书仆射,留下来统管朝中之事;使李冲兼仆射,固守洛阳。又以给事黄门侍郎崔休为左丞,使赵郡王拓跋干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始平王拓跋勰率领皇族子弟兵担任左右侍卫。崔休是崔逞的重孙子。戊辰(二十八日),孝文帝到达悬瓠。己巳(二十九日),孝文帝诏令寿阳、钟离、马头三地的军队把所掠夺的男女都放归江南去。曹虎果然是诈降。魏主命卢渊攻南阳。渊以军中乏粮,请先攻赭阳以取叶仓,魏主许之。乃与征南大将军城阳王鸾、安南将军李佐、荆州刺史韦珍共攻赭阳。鸾,长寿之子;佐,宝之子也。北襄城太守成公期闭城拒守。薛真度军于沙,南阳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刘思忌拒之。
孝文帝命令卢渊攻打南阳。卢渊以军队缺乏粮食为理由,请求先进攻赭阳,以便获取叶地粮仓,孝文帝同意。于是,卢渊与征南大将军成阳王拓跋鸾、安南将军李佐、荆州刺史韦珍等一起攻打赭阳。拓跋鸾是拓跋长寿的儿子,李佐是李宝的儿子。南齐方面的北襄城太守成公期闭城拒守,难以攻克。薛真度驻扎在沙,而南齐的南阳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刘思忌率兵抵抗。
[56]先是,魏主遣中书监高闾治古乐;会闾出为相州刺史,是岁,表蔫著作郎韩显宗、大乐祭酒公孙崇参知钟律,帝从之。
[56]早先,北魏孝文帝命令中书监高闾修治古乐,不久高闾出任相州刺史,这一年,高闾上表举荐著作郎韩显宗、大乐祭酒公孙崇参与制定钟律,孝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卷(回目录)
齐纪六 高宗明皇帝中建武二年(乙亥、495)
齐纪六 齐明帝建武二年(乙亥,公元495年)
[1]春,正月,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诸军以拒魏。
[1]春季,正月壬申(初二),南齐派遣镇南将军王广之、右卫将军萧坦之、尚书右仆射沈文季分别督率司州、徐州、豫州三地的军队,抵抗北魏的入侵。
癸酉,魏诏:“淮北之人不得侵掠,犯者以大辟论。”乙未,拓跋衍攻钟离,徐州刺史萧惠休乘城拒守,间出袭击魏兵,破之。惠休,惠明之弟也。刘昶、王肃攻义阳,司州刺史萧诞拒之。肃屡破诞兵,招降万余人。魏以肃为豫州刺史。刘昶性褊躁,御军严暴,人莫敢言。法曹行参军北平阳固苦谏;昶怒,欲斩之,使当攻道。固志意闲雅,临敌勇决,昶始奇之。
癸酉(初三),北魏孝文帝颁发诏令:“不得抢劫掠夺淮河以北的居民,违犯者处以死刑。”乙未(二十五日),北魏拓跋衍率部进攻钟离,南齐徐州刺史萧惠休据城抗守,并且不时地派兵出城袭击北魏军队,终于将其击败。萧惠休是萧惠明的弟弟。北魏刘昶、王肃率军进攻义阳,遇到司州刺史萧诞的抵抗。王肃多次击败萧诞的军队,招纳降兵一万余人,因此北魏任命王肃为豫州刺史。刘昶性格暴躁,刚愎自用,对待下属官兵非常严酷残暴,部下都敢怒而不敢言。法曹行参军北平人阳固多次恳切地规劝刘昶,刘昶大怒,想杀掉阳固,便命令阳固做攻城先锋。阳固这个人平时性格优雅,风度悠闲,谁知临阵遇敌却表现的十分勇猛果敢,使刘昶感到非常惊奇。
丁酉,中外纂严。以太尉陈显达为使持节、都督西北讨诸军事,往来新亭、白下以张声势。
丁酉(二十七日),南齐举国上下戒备森严,严防以待。又派遣太尉陈显达为使持节、都督西北讨诸军事,来往巡视于新亭、白下一带,以壮大声势。
已亥,魏主济淮;二月,至寿阳,众号三十万,铁骑弥望。甲辰,魏主登八公山,赋诗。道遇甚雨,命去盖;见军士病者,亲抚慰之。
已亥(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率大军渡过淮河;二月,抵达寿阳,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铁甲骑兵多的一眼望不到头。甲辰(初五),孝文帝登上八公山,乘兴而作诗。途中突然遇上倾盆大雨,孝文帝便命令去掉自己的伞盖,与兵士一起淋雨共苦。他看到军队中有生病的士兵,还亲自去安抚慰问。
魏主遣使呼城中人,丰城公遥昌使崔庆远出应之。庆远问师故,魏主曰:“固当有故!卿欲我斥言之乎,欲我含垢依违乎?”庆远曰:“未承来命,无所含垢。”魏主曰:“齐主何故废立?”庆远曰:“废昏立明,古今非一,未审何疑?”魏主曰:“武帝子孙,今皆安在?”庆远曰:“七王同恶,已伏管、蔡之诛;其余二十余王,或内列清要,或外典方牧。”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义,何以不立近亲,如周公之辅成王,而自取之乎?”庆远曰:“成王有亚圣之德,故周公得而相之。今近亲皆非成王之比,故不可立。且霍光亦舍武帝近亲而立宣帝,唯其贤也。”魏主曰:“霍光何以不自立?”庆远曰:“非其类也。主上正可比宣帝,安得比霍光!若尔,武王伐纣,不立微子而辅之,亦为苟贪天下乎?”魏主大笑曰:“朕来问罪。如卿之言,便可释然。”庆远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圣人之师也。”魏主曰:“卿欲吾和亲,为不欲乎?”庆远曰:“和亲则二国交欢,生民蒙福;否则二国交恶,生民涂炭。和亲与否,裁自圣衷。”魏主赐庆远酒淆、衣服而遣之。
北魏孝文帝派人去传唤寿阳城中的南齐官员出来对话,丰城公萧遥昌便派崔庆远前去应对。见面,崔庆远先质问北魏出师来犯的理由,孝文帝回答说:“当然有原因。你想让我直接数落你们的罪过呢?还是顾及情面而含含糊糊地说呢?”崔庆远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的来意,所以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孝文帝便问道:“你们君主为什么要连续废去两个皇帝而自立为君呢?”崔庆远答道:“废去昏君,另立明主,这种事情古今常见,并非只有我朝最近发生的这么一桩,所以不知道你对此又有何不理解之处呢?”孝文帝再反问道:“武帝的子孙们,现在都在哪儿?”崔庆远接着答道:“七位藩王乱国同罪,已经和周朝的管叔鲜和蔡叔度一样被杀掉了,其余的二十多位藩王,有的在朝廷中担任清要职位,有的在外面担任州郡长官。”孝文帝又问道:“你们现在的君主萧鸾如果没有忘掉忠义之德,为什么不从前帝近亲中选择一人立为新帝,如当年周公辅佐成王那样,而要自取皇位呢?”崔庆远回答:“周成王有亚圣的品德,所以周公立他为君而自己辅佐之。可是,如今本朝前帝近亲中没有能比得上周成王这样的人物,所以不能嗣立。况且,汉代霍光也曾经舍弃汉武帝的近亲而崐立汉宣帝刘询,只是因为他贤德呀。”孝文帝再逼问道:“那么,霍光为什么不自己登上皇位呢?”崔庆远再次答道:“因为霍光是外姓,不是皇族。本朝当今皇上正可比做汉宣帝刘询,怎么能拿他与霍光比呢?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那么当年武王伐纣,没有立纣王庶兄微子为君而自己辅佐之,也就是贪求天下了吧?”孝文帝大笑着说道:“联前来本是问罪于你们,但是听了你刚才所讲的那些,心里也就明白了。”崔庆远说:“‘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这样就是圣人之师。”孝文帝又问道:“您希望与我和睦友好呢?还是不希望?”崔庆远回答说:“相睦友好则两国互相庆贺,人民大众承受好处。否则的话,两国关系恶化,互相交战,致使生灵涂炭,流离失所。能否和睦友好,完全由您来决定。”孝文帝赐赏崔庆远酒菜和衣服,送他回寿阳城。
戊申,魏主循淮而东,民皆安堵,租运属路。丙辰,至钟离。
戊申(初九),北魏孝文帝放弃攻打寿阳城沿着淮河而东下,所到之处,百姓安居,无有扰犯,前来纳供粮草的民众络绎不绝,挤满道路。丙辰(十七日)孝文帝到了钟离。
上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救钟离。刘昶、王肃众号二十万,堑栅三重,并力攻义阳,城中负2908而立。王广之引兵救义阳,去城百余里,畏魏强,不敢进。城中益急,黄门侍郎萧衍请先进,广之分麾下精兵配之。衍间道夜发,与太子右率萧诔等径上贤首山,去魏军数里。魏人出不意,未测多少,不敢逼。黎明,城中望见援军至,萧诞遣长史王伯瑜出攻魏栅,因风纵火,衍等众军自外击之,魏不能支,解围去。已未,诞等追击,破之。诔,谌之弟也。
南齐明帝派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去援救钟离。刘昶、王肃二人率领二十万大军。安营驻扎,在营盘周围挖掘树立三层堑沟栅栏,合力攻打义阳城,箭石齐发,使守城的南齐兵士不得不以盾牌来蔽身。王广之引兵来援救义阳,但是到了离义阳城百余里的地方,因畏惧北魏兵力之强,就不敢再向前开进了。城中频频告急,黄门侍郎萧衍请求先去增援,王广之把自己麾下的精兵分给他一部分,由他率领前去。萧衍抄小道连夜出发,与太子右率萧诔等人,径直登上贤首山,来到距北魏军队仅数里的地方。北魏军队没有料到这点,不知道萧衍一共有多少兵力,不敢逼近。黎明时分,义阳城中的守军望见援兵到了,士气大增。萧诞派遣长史王伯瑜出城攻进北魏阵营,借大风放火焚烧了周围的栅栏,而萧衍等率领的士兵则从外围合击之,北魏军队不能抵抗,只好撤退。己未(二十日),萧诞等率兵追击北魏军队,破敌获胜。萧诔是萧谌的弟弟。
先是,上以义阳危急,诏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张冲出军攻魏以分其兵势。冲遣军主桑系祖攻魏建陵、驿马、厚丘三城,又遣军主杜僧护攻魏虎坑、冯时、即丘三城,皆拔之。青、冀二州刺史王洪范遣军主崔延袭魏纪城,据之。
早先,因为义阳情况危急,明帝特诏令都督青、冀两州诸军事张冲出兵攻打北魏本国,从而分散其兵力。张冲派遣军主桑系祖去攻打北魏的建陵、驿马、厚丘三城,又派遣军主杜僧护去攻打北魏的虎勣、冯时、即丘三城,都攻破占领了。青州和冀州刺史王洪范派遣军主崔延袭击北魏的纪城,也占领了。
魏主欲南临江水,辛酉,发钟离。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病,不能从,魏主与之泣诀,行五十里,闻诞卒。时崔慧景等军去魏主营不过百里,魏主轻将数千人夜还钟离,拊尸而哭,达旦,声泪不绝。壬戌,敕诸军罢临江之行,葬诞依晋齐献王故事。诞与帝同年,幼同砚席,尚帝妹乐安长公主。虽无学术,而资性淳笃,故特有宠。丁卯,魏主遣使临江,数上罪恶。
北魏孝文帝要南去观看长江,辛酉(二十二日),从钟离出发,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因重病在身,不能随驾前往,孝文帝特意去看他,流泪与他诀别,出发后走了约五十里,传来冯诞的死讯,这时崔慧景等路兵马离孝文帝的营地不过百里,孝文帝轻装率领数千人马连夜赶回钟离。见到冯诞的尸体之后,孝文帝拊尸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天亮,还声泪不绝,悲痛万分。壬戌(二十三日),孝文帝命令各路兵马停止长江之行,依照晋代安葬齐献王的礼仪安葬了冯诞。冯诞与孝文帝同年而生,小时候两人在一起读书,娶孝文帝的妹妹乐安长公主为妻,他虽然没有多少学术才干,但是品性忠厚质朴,所以特别受到孝文帝的宠爱。丁卯(二十八日),孝文帝派遣使节到达江边,向南齐守将数说了明帝废帝自立、杀戮诸王的罪恶。
魏久攻钟离不克,士卒多死。三月,戊寅,魏主如邵阳,筑城于洲上,栅断水路,夹筑二城。萧坦之遣军主裴叔业攻二城,拔之。魏主欲筑城置戍于淮南,以抚新附之民,赐相州刺史高闾玺书,具论其状。闾上表,以为:“《兵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者国家止为受降之计,发兵不多,东西辽阔,难以成功;今又欲置戍淮南崐,招抚新附。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步骑数十万,南临瓜步,诸郡尽降,而盱眙小城,攻之不克。班师之日,兵不戍一城,土不辟一廛。夫岂无人?以为大镇未平,不可守小故也。夫壅水者先塞其原,伐木者先断其本;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终无益也。寿阳、盱眙、淮阴,淮南之本原也;三镇不克其一,而留守孤城,其不能自全明矣。敌之大镇逼其外,长淮隔其内;少置兵则不足以自固,多置兵则粮运难通。大军既还,士心孤怯;夏水盛涨,救援甚难。以新击旧,以劳御逸,若果如此,必为敌擒,虽忠勇奋发,终何益哉!且安土恋本,人之常情。昔彭城之役,既克大镇,城戍已定,而不服思叛者犹逾数万。角城蕞尔,处在淮北,去淮阳十八里。五固之役,攻围历时,卒不能克。以今准昔,事兼数倍。天时尚热,雨水方降,愿陛下踵世祖之成规,旋辕返旆,经营洛邑,蓄力观衅,布德行化,中国既和,远人自服矣。”尚书令陆睿上表,以为“长江浩荡,彼之巨防。又南土昏雾,暑气郁蒸,师人经夏,必多疾病。而迁鼎草创,庶事甫尔,台省无论政之馆,府寺靡听治之所,百僚居止,事等行路,沈雨炎阳,自成疠疫。且兵徭并举,圣王所难。今介胄之士,外攻寇仇,羸弱之夫,内勤土木,运给之费,日损千金。驱罢弊之兵,讨坚城之虏,将何以取胜乎!陛下去冬之举,正欲曜武江、汉耳;今自春几夏,理宜释甲。愿早还洛邑,使根本深固,圣怀无内顾之忧,兆民休斤板之役,然后命将出师,何忧不服。”魏主纳其言。
北魏军队久攻钟离而不能取胜,军中兵卒伤亡惨重。三月戊寅(初九),北魏孝文帝到达邵阳,在淮河中的洲岛上修筑城堡,又在南北两岸修筑了城堡,并且在河水中树立栅栏,以断绝南齐援兵之路。萧坦之派遣军主裴叔业攻打北魏新筑建的这两座城垒,都攻破摧毁。北魏孝文帝又想在淮河南边修筑城堡,置兵戍守,以便安抚新近归顺北魏的该地百姓。为此,孝文帝特意赐赏相州刺史高闾一封盖有玉玺印记的信,信中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高闾看过孝文帝的信之后,也上表谈了自己的观点,其中说道:“《孙子兵法》中讲:‘如果有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可以包围他,如果有五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可以进攻他。’起初朝廷仅仅从接受曹虎投降这一点来计划安排,所以出兵数量不多,然而东西战线拉得很长,故难以取得成功。如今,您又想在淮河南边筑城置守,以便招抚新归顺的百姓。过去,世祖皇帝以排山倒海之威势,率领步、骑兵数十万,南下瓜步,各州郡全都投降,然而唯有盱眙这个小城,却久攻不下。最后班师回朝,没有留下兵马守护任何一座城市,也没有开辟一亩土地,难道是没有人力吗?不是!只是因为那些重镇要地还没有夺取到手,所以不急于镇守那些不重要的小地方。堵水要先塞住水源,伐木要先断其根本,如果本源尚在而只攻其末流,到底也不会有什么成效的。寿阳、盱眙、淮阴三个地方,是淮河之南的重镇要地,如果不攻克其中之一处,而要留守别的孤城,这很明显是不可能保全的事情。在外围有敌人据要冲之地而相逼,而淮河又隔断了我们和北方内地的联系,配置的兵力少了不足以自守,而兵力多了则粮食物品等又难以运到。再说,大部队回去之后,留下来守城的兵士们一定会感到孤单、胆怯。而且,夏天河水盛涨,救援起来是非常难的。这样,齐朝一定会派兵攻打的,我方久守该城,齐朝发兵攻取,这就是以新击旧;我方以孤军守孤城,劳于防御,齐朝派兵轮番来攻,士气强盛,这就是以劳御逸。如果情况真的如此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城被攻破,守兵被擒捉,就是将士们忠勇奋发,拼死而一战,也免不了城破身亡的结局,这是无益于国事的。况且,安土恋本乃是人之常情。过去,彭城之战我方获胜,夺得了这座重镇之城,并且也得以稳固地戌守住了,可是后来淮北那些不乐意归附我朝而思念归属江南的民众还竞有数万人之多。角城不过弹丸之地,况且还处于淮北,离淮阳不过十八里远近。可是五固之战,我们围攻了那么长时间,最终仍不能攻克。今昔对比一下,现在要在淮南筑城戍守,其难度要超出过去好几倍?现在天气才开始转暖,雨季正要到来,盼望陛下象过去世祖皇帝做的那样,调转车辕,班师回朝,先经营好都城洛阳,蓄积力量,静观机会,广布仁德,施行教化,国内安定平和了,国外的人自然会信服而归附的。”尚书令陆睿也上表孝文帝,指出:“长江奔腾浩荡,天险要堑,是齐朝的防守要地。同时,江南之地淫雨多雾,暑气郁盛,蒸热如笼,我们的军队在此过夏,一定会发生疾病。而且,我们又刚刚迁都不久,尚处于草创阶段,营建之事刚刚开始,朝廷中枢机构还没有议事之处,下面的部门也没有办公场所,文武百官虽说已经住下来了,但实际情况与行路露宿没有什么区别,雨淋日晒,时间久了,难免发生瘟疫。再者,既要出兵打仗,又要招募民夫营造洛阳新都,如此兵徭并举,就是圣王也难以两者兼顾。如今,军队在外面攻敌作战,羸弱的民夫们在洛阳劳辛于土木之建,在外军队的后勤给养,每日耗损千金以上。如此,驱使疲惫之兵,攻打据守着坚城的敌人,将以什么来取胜呢?陛下去年冬天的那次行动,正是想要炫耀武力于江、汉之地,今年从春到崐夏这段时间,就理应罢兵休整一下。所以,希望能早日撤兵返回洛阳,先把基础打好,做到本强根固,使圣上心中没有内顾之忧,亦等待百姓完成了筑建洛阳城的劳役,然后再遣兵调将,出师征伐,所到之处,何愁不能征服呢?”孝文帝采纳了他们两人的建议。
崔慧景以魏人城邵阳,患之。张欣泰曰:“彼有去志,所以筑城者,外自夸大,惧我蹑其后耳。今若说之以两愿罢兵,彼无不听矣。”慧景从之,使欣泰诣城下语魏人,魏主乃还。
南齐的崔慧景见北魏修筑邵阳城,心中非常忧虑。张欣泰告诉他说:“北魏实际上有撤退的想法,之所以还修筑邵阳城,只不过是在外表上夸大其强罢了,目的是害怕我们随后追击他们。现在如果派人去游说,提出两厢情愿罢兵休战的建议,他们不会不听从的。”崔慧景听从了这一主意,派遣张欣泰到邵阳城下与北魏交涉谈判,建议双方休兵,取得了一致协议,于是孝文帝撤兵返回本国。
济淮;余五将未济,齐人据渚邀断津路。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以为直将军,军主代人奚康生应募,缚筏积柴,因风纵火,烧齐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中渚兵遂溃。魏主假康生直将军。
北魏撤退途中渡淮河之时,还有五个将领没有渡过河,南齐军队突然占据了河中之洲,断绝了水路,使得余下的北魏兵将无法渡河。北魏孝文帝发令谁能击败河洲上的南齐兵,就封谁为直将军,担任军主的代京人奚康生应募而出,他缚扎一些木筏子,上面堆满柴草,顺风纵火,一起烧向南齐的船舰,后面紧跟而进的兵士们借烟火掩护,挥刀乱砍,拼命杀向敌人,河洲上的南齐兵抵抗不住,遂纷纷溃逃。孝文帝给奚康生直将军的名号。
魏主使前将军杨播将步卒三千、骑五百为殿。时春水方长,齐兵大至,战舰塞川。播结陈于南岸以御之,诸军尽济。齐兵四集围播,播为圆陈以御之,身自搏战,所杀甚众。相拒再宿,军中食尽,围兵愈急。魏主在北岸望之,以水盛不能救,既而水稍减,播引精骑三百历齐舰大呼曰:“我今欲渡,能战者来!”遂拥众而济。播,椿之兄也。
北魏孝文帝命令前将军杨播率领步兵三千、骑兵五百殿后。当时,正是春水方涨之际,南齐军队大批赶来,战船密布,挤塞河中。杨播在淮河南岸布下阵势抵抗南齐军队,终于使没有渡河的北魏军队全部渡了过去。南齐军队从四面把杨播团团围住,杨播布出圆阵与之展开搏斗,他自己亲自搏战,所杀敌兵众多难计。一直抵抗到第三天,军中的食物已经吃光,而南齐围兵攻打得更厉害了。孝文帝站在淮河北岸观望,但是由于河水太急而不能派兵去相救。过一会儿,水势稍稍减弱,杨播带领精骑三百登上南齐停在河中的战船,对南齐围兵大声呼喊道:“我现在要渡河,有敢斗能战者请上来。”于是率领众兵渡过淮河。杨播是杨椿的哥哥。
魏军既退,邵阳洲上余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以归。崔慧景欲断路攻之,张欣泰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今胜之不足为武,不胜徒丧前功;不如许之。”慧景从之。萧坦之还,言于上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纵而不取。”由是皆不加赏。甲申,解严。
北魏军队撤退之后,在邵阳洲上还余留有一万兵马,他们向南齐崔慧景请求给五百匹马,并且要求借道返归。崔慧景想断其归路而攻打这些北魏余兵,但是张欣泰不同意,他说:“不要阻挡往回撤的军队,这一点古人也非常忌讳,因为那些将士们置身于死地,如果去追击,他们一定要以死相拼的,所以不可以轻视。现在,我们去追击他们,即使取胜了也不足以说明我们善战;万一不能获胜,则白白地丧失了前面的功劳。所以,不如答应他们,让他们撤回去。”崔慧景听从了张欣泰的建议。萧坦之回朝以后,告诉明帝说:“邵阳洲有被困的敌兵一万人,但是崔慧景和张欣泰二人听任他们逃走而不去追击。”因此,崔、张二人都没有得到朝廷的赏赐。甲申(十五日),由于北魏军队已经撤退,所以南齐解除戒严。
初,上闻魏主欲饮马于江,惧,敕广陵太守行南兖州事萧颖胄移居民入城,民惊恐,欲席卷南渡。颖胄以魏寇尚远,不即施行,魏兵竟不至。颖胄,太祖之从子也。
原先,明帝听说北魏孝文帝要一直攻打到长江边上,饮马于长江,非常害怕,特命令主管南兖州事务的广陵太守萧颖胄把居民都移入城内,居民们因此惊恐万分,纷纷打算收拾家产渡江南逃。萧颖胄认为北魏军队离得还很远,就没有立即执行齐明帝的旨令,后来北魏军队没有到达那里。萧颖胄是高帝的侄子。
上遣尚书左仆射沈文季助丰城公遥昌守寿阳。文季入城,止游兵不听出,洞开城门,严加守备。魏兵寻退。明帝派遣尚书左仆射沈文季去帮助丰城公萧遥昌防守寿阳城。沈文季到达寿阳城之后,禁止游兵随便出城,洞开城门,严加守备,北魏军队很快就撤退了。
魏之入寇也,卢昶等犹在建康,齐人恨之,饲以蒸豆。昶怖惧,食之,泪汗交横。谒者张思宁辞气不屈,死于馆下。及还,魏主让昶曰:“人谁不死,何至自同牛马,屈身辱国!纵不远惭苏武,独不近愧思宁乎!”乃黜为民。
北魏入侵南齐时,派去祝贺海陵王即位的使节卢昶等人还在南齐的建康,南齐人非常仇恨他们,因此就象喂牛马一样地把豆子蒸熟让他们吃。卢昶十分恐惧,就吃了,由于害怕和受辱,所以汗泪交流。但是,谒者张思宁却义正辞严地加以拒绝,宁死而不受屈辱,最后死在所住的客馆之中。回到北魏之后,孝文帝责备卢昶说:“人谁没有一死?为何如此贪生怕死到了把自己等同于牛马的地步?你屈身辱国,即使不远愧于当年曾出使匈奴十九年而不屈节的苏武,难道同眼前的张思宁比较一下还不感到自羞吗?”于是,革除了卢昶的官职,贬为平民。
[2]戊子,魏太师京兆武公冯熙卒于平城。
[2]戊子(十九日),北魏太师京兆武公冯熙在平城去世。
[3]乙未,魏主如下邳;夏,四月,庚子,如彭城;辛丑,为冯熙举哀。太傅、录尚书事平阳公丕不乐南迁,与陆睿表请魏主还临熙葬。帝曰:“开辟以来,安有天子远奔舅丧者乎!今经始洛邑,岂宜妄相诱引,陷君不义!令、仆以下,可付法官贬之。”仍诏迎熙及博陵长公主之柩,南葬洛阳,礼如晋安平献王故事。
[3]乙未(二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到达下邳;夏季,四月庚子(初二),到达彭城;辛丑(初三),为冯熙举行哀悼仪式。由于太傅、录尚书事平阳公拓跋丕不乐意南迁洛阳,所以与陆睿一起上表请求孝文帝返回平城参加冯熙的葬礼。孝文帝不同意,对他们说:“自从开天辟地以来,那里有天子老远地赶去给舅舅送葬的事呢?如今刚刚开始营建洛阳,你们岂可以妄自以此事诱引朕,陷朕于不义呢?凡是平城留守令、仆以下的官员,统统交付御史贬斥。”孝文帝没有采纳拓跋丕和陆睿的建议,仍然发出诏令,迎接冯熙以及博陵长公主的灵柩南下,安葬于洛阳,葬礼依照晋代安葬安平献王司马孚的礼仪而进行。
[4]魏主之在钟离,仇池镇都大将、梁州刺史拓跋英请以州兵会刘藻击汉中,魏主许之。梁州刺史萧懿遣部将尹绍祖、梁季群等将兵二万,据险,立五栅以拒之。英曰:“彼帅贱,莫相统壹。我选精卒并攻一营,彼必不相救;若克一营,四营皆走矣。”乃引兵急攻一营,拔之,四营俱溃,生擒梁季群,斩三行余级,俘七百余人,乘胜长驱,进逼南郑。懿又遣其将姜修击英,英掩击,尽获之。将还,懿别军继至;将士皆已疲,不意其至,大惧,欲走。英故缓辔徐行,神色自若,登高望敌,东西指麾,状若处分,然后整列而前,懿军疑有伏兵,迁延引退,英追击,破之,遂围南郑。禁将士毋得侵暴,远近悦附,争供租运。懿婴城自守,军主范絜先将三千余人在外,还救南郑,英掩击,尽获之。围城数十日,城中恟惧。录事参军新野庚域封题空仓数十,指示将士曰:“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固守!”众心乃安。会魏主召兵还,英使老弱先行,自将精兵为后拒,遣使与懿告别。懿以为诈,英去一日,犹不开门;二日,乃遣将追之。英与士卒下马交战,懿兵不敢逼,行四日四夜,懿兵乃返。英入斜谷,会天大雨,士卒截竹贮米,执炬火于马上炊之。先是,懿遣人诱说仇池诸氐,使起兵断英运道及归路。英勒兵奋击,且战且前,矢中英颊,卒全军还仇池,讨叛氐,平之。英,桢之子;懿,衍之兄也。
[4]北魏孝文帝在钟离之时,仇池镇都大将、梁州刺史拓跋英请求率领州兵会同刘藻一起去袭击汉中,孝文帝准许了他的请求。南齐梁州刺史萧懿派遣部下将领尹绍祖、梁季群等率领两万兵马,占据险要之处,构筑了五座营栅,来抵抗北魏军队的进犯。拓跋英对部下说:“他们的主帅出身低贱,不能统一协调作战,我如果挑选精兵集中力量攻打他们的一个营垒,其他的一定不会来援救。如果攻克一个营垒,其余四个就都会不战而逃。”于是,率领强悍之兵对一个营垒发起了急攻,一举而攻克,其他四营见状,纷纷溃逃,结果北魏军队生擒了梁季群,斩敌三千余名,俘虏七百余人,乘胜追击,长驱直入,逼近南郑。萧懿又派遣部将姜修去抗击拓跋英,拓跋英以伏兵攻其不意,结果把姜修及其部属全部擒获。拓跋英率部返回之时,萧懿手下的其他军队相继赶到,由于拓跋英部下的将士已经十分疲惫,根本没有料到萧懿的人马会追逼上来,所以非常惧怕,就准备逃跑。但是,拓跋英却不为所惧,他神色不慌,镇定自若,故意骑马缓行,登上高处了望敌情,东指指,西划划,做出一副指挥部署的样子,然后整理好部队,列队前行。萧懿的军队见此情形,怀疑拓跋英设有伏兵,犹豫不进,并且掉头回撤,拓跋英见敌方中计,马上下令追击,破敌获胜,于是围困了南崐郑。拓跋英禁令部下将士不得侵犯、掠夺当地百姓,所以周围的老百姓纷纷投附,争着纳供粮草。萧懿据城固守。这时,萧懿属下的军主范絜先正率领三千多兵马在外面,赶回来援救南郑,被拓跋英以伏兵截击,全部被擒俘。南郑城被围困数十日,城中一片慌恐。录事参军新野人庚域把已经空了的数十个粮仓贴上封条,并且指给将士们看,对他们说:“这些仓中都装满了粮食,足够支用两年,只管努力固守。”这样,军心才得到安定。这时,北魏孝文帝却命令拓跋英撤兵返回,拓跋英安排军中老弱病伤先头而行,自己率领精壮兵力殿后,以便抵挡南齐追兵,并且派使者去向萧懿告别。萧懿以为拓跋英在使诡诈之计,所以拓跋英撤走一天了,他还不敢打开城门。到了第二天,萧懿才派遣部将去追击,拓跋英与将士们一起下马交战,吓得萧懿的追兵不敢逼近,就这样尾随了拓跋英四天四夜,才不得不返撤。拓跋英率领部队进入斜谷,恰遇天降大雨,将士们斩截竹子,把米装在竹筒之中,骑在马上手拿着火把烧烤竹筒,做成米饭。这以前,萧懿派人去诱说仇池的各支氐族部落,让他们起兵截断拓跋英运送粮草的道路和后撤时所经之道。由于归路被氐人所堵,拓跋英统率部下奋力反击,边战边进,氐人发箭射中了拓跋英的面颊,但是他带伤指挥,终于率领全军回到仇池,并且讨伐平定了反叛的氐族部落。拓跋英是拓跋祯的儿子,萧懿是萧衍的哥哥。
英之攻南郑也,魏主诏雍、泾、岐三州发兵六千人戍南郑,俟克城则遣之。侍中兼左仆射李冲表谏曰:“秦川险厄,地接羌、夷。自西师出后,饷援连续,加氐、胡叛逆,所在奔命,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戍卒,悬拟山外,虽加优复,恐犹惊骇。脱终攻不克,徒动民情,连胡结夷,事或难测。辄依旨密下刺史,待军克郑城,然后差遣。如臣愚见,犹谓未足。何者?西道险厄,单径千里,今欲深戍绝界之外,孤据群贼之中,敌攻不可猝援,食尽不可运粮。古人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于国,实为马腹也。且魏境所掩,九州过八;民人所臣,十分而九;所未民者,唯漠北之与江外耳。羁之在近,岂汲汲于今日也!宜待疆宇既广,粮食既足,然后置邦树将,为吞并之举。今寿阳、钟离,密迩未拔;赭城、新野,跬步弗降。东道既未可以近力守,西藩宁可以远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终以资敌也。又,建都土中,地接寇壤,方须大收死士,平荡江会,若轻遣单寡,弃令陷没,恐后举之日,众以留守致惧,求其死效,未易可获。推此而论,不戍为上。”魏主从之。
拓跋英攻打南郑之时,北魏孝文帝诏令雍、泾、岐三州发兵六千人准备去戍守南郑,等待拓跋英攻下南郑就派他们出发前去。但是,侍中兼左仆射李冲上表孝文帝,劝谏说:“秦川一带地理形势险恶,并且和羌、夷部族接境。自从拓跋英所率西征之军出发之后,连接不断地给其部运送军饷,十分不易,再加上氐、胡部落反叛,所以左右受敌,疲于奔命,形势非常严峻,而后方为他们运送粮草的武装士兵,至今还忙个不停。如今,又准备差派戍守南郑的兵卒,预先设想秦岭山那边的情况,虽然到时对他们加以优厚待遇,但恐怕他们还是要担惊受怕的。万一最终不能攻克南郑,那么就会使当地民情产生动摇,使他们与胡、夷部族连结起来,串通一气,这样的话事情就难以预测了。所以,即使依照圣旨秘密命令这三州的刺史,等待我军攻克南郑城之后,再派遣戍守人员出发,但是依我之愚见,这样也不见得妥当。何以见得呢?因为西边的道路险恶万分,只能单车行走的路就有千里之遥,如今想要深入敌境,周围没有援助力量,陷于群敌包围之中,而孤据独守一座南郑城,敌人发起进攻我们不可以马上增援,粮食吃尽了不可以立即补给。古人说:‘鞭子虽然长,但抽不到马肚子上去。’南郑对于我们而言,恰恰就是马肚子呀。况且,我们魏国所占的疆域,天下九州已超过了八个;已经臣服于我们的民众,达到了十分之九,还没有归顺于我朝的百姓,仅仅剩下大漠之北的柔然国和长江以南的齐国了,而且很快就可以征服的,所以又何必性急地现在就要占取南郑呢?应该等待我们的疆域拓展得更广,粮食准备得更加充足了,然后再遣兵派将,举而吞并之。如今,寿阳、钟离两地离得很近却还没有夺取过来,赭城、新野两地也不过半步之近却也没有占取。东边淮、汉一带离得近但还不能完全守得住,西边南郑隔得那么远又怎么可能派兵固守得住呢?如果一定要置兵戌守南郑,我认为最终会被敌方所破,戍兵尽俘,这岂不成了资助敌人吗?再者,我们迁都洛阳,而洛阳又与齐朝接壤靠近,正应该大量招募敢死勇士,以平荡齐朝都会建康,如果现在轻率地派遣孤单的一支人马去戍守南郑,致使城陷之后全部覆没,恐怕以后再派人去戍守之时,众人要心存畏惧,担心留守不住,而朝廷要求他们以死相效,恐怕不能轻易办到了。根据上述种种情况,我认为不派兵戍守南郑为上策。”孝文帝采纳了李冲的建议。
[5]癸丑,魏主如小沛;己未,如瑕丘;庚申,如鲁城,亲祠孔子;辛酉,拜孔氏崐四人、颜氏二人官,仍选诸孔宗子一人封崇圣侯,奉孔子祀,命兖州修孔子墓,更建碑铭。戊辰,魏主如碻磝,命谒者仆射成淹具舟楫,欲自泗入河,溯流还洛,淹谏,以为:“河流悍猛,非万乘所宜乘。”帝曰:“我以平城无漕运之路,故京邑民贫。今迁都洛阳,欲通四方之运,而民犹惮河流之险;故朕有此行,所以开百姓之心也。”
[5]癸丑(十五日),北魏孝文帝到达小沛;已未(二十一日),到达瑕丘;庚申(二十二日),到达鲁城,并且亲自去孔子庙祭祀;辛酉(二十三日),封孔子后代四人、颜渊后代两人官职,并且选择孔子的嫡系后代长子一人封为崇圣侯,奉掌祭祀孔子之务,又命令兖州修缮孔子的墓,重建碑铭。戊辰(三十日),北魏孝文帝到达碻磝,命令谒者仆射成淹准备舟船,想乘船从泗水进入黄河,溯流而上,返回洛阳。成淹劝谏孝文帝不要从水路返洛阳,说:“黄河水流湍急,容易出险,万乘之君不宜乘船通行。”孝文帝坚持己见,说:“我以为平城没有大河,漕运之路不通,所以京城的百姓贫穷。如今迁都洛阳,准备开通四方水路运输,但是百姓们犹害怕黄河水流之险。所以,朕才准备有溯黄河而上返回洛阳之行,以此打消百姓心中的种种顾虑。”
[6]魏城阳王鸾等攻赭阳。诸将不相统壹,围守百余日,诸将欲按甲不战以疲之。李佐独昼夜攻击,士卒死者甚众,帝遣太子右卫率垣历生救之。诸将以众寡不敌,欲退,佐独帅骑二千逆战而败。卢渊等引去,历生追击,大破之。历生,荣祖之从弟也。南阳太守房伯玉等又败薛真度于沙。
[6]北魏城阳王拓跋鸾等人进攻赭阳,各位将领之间不能统一行动,已经围攻了一百多日,但是还不能攻下,诸将领就准备不再攻城,而采取久围长困的办法使城内无法坚持下去而屈服。只有李佐独自率部昼夜攻城,将士死伤非常多。明帝派遣太子右卫率垣历生前去援救,北魏将领以为势寡不能胜敌,想要撤退,李佐独自率领二千骑兵迎战垣历生,大败。卢渊等人逃遁,垣历生乘胜追击,大获全胜。垣历生是垣荣祖的堂弟。南阳太守房伯玉等人又在沙2916打败了薛真度。
鸾等见魏主于瑕丘。魏主责之曰:“卿等沮辱威灵,罪当大辟;朕以新迁洛邑,特从宽典。”五月,已巳,降封鸾为定襄县王,削户五百;卢渊、李佐、韦珍皆削官爵为民,佐仍徙瀛州。以薛真度与其从兄安都有开徐方之功,听存其爵及荆州刺史,余皆削夺,曰:“进足明功,退足彰罪矣。”
拓跋鸾等人在瑕丘晋见孝文帝,孝文帝指责他们说:“你们畏敌败逃,辱我军威,罪该处死。但是,朕因新迁都洛阳之故,特宽恕你们不死。”五月己巳(初一),孝文帝降封拓跋鸾为定襄县王,削夺禄户五百户,卢渊、李佐、韦珍等人皆被削去官职,贬黜为民,并且迁徙李佐到瀛州。又因薛真度与他的堂兄薛安都有献彭城而投降北魏之功,保留他的爵位和荆州刺史之职,其余官职皆罢免,孝文帝就此而特作说明:“如此处理,进则足以表明他的功劳,退则足以彰示他的过罪。”
[7]魏广川刚王谐卒。谐,略之子也。魏主曰:“古者,大臣之丧有三临之礼;魏、晋以来,王公之丧,哭于东堂。自今诸王之丧,期亲三临;大功再临;小功、缌麻一临;罢东堂之哭。广川王于朕,大功也。”将大敛,素服、深衣往哭之。
[7]北魏广川刚王拓跋谐去世。拓跋谐是拓跋略的儿子。孝文帝说:“古时候,大臣去世,君主有亲临三次之礼,魏、晋以来,王公去世,国君哭于东堂。从今以后,凡诸王去世,凡按礼朕应服丧一年的亲属,朕均要三次亲临;应服九个月丧的亲临两次;应服五个月或三个月丧的亲临一次,停止哭于东堂的礼节。广川王去世,朕应服期限为九个月丧的大功之礼。”在将要为广川王举行大敛之礼时,孝文帝着素服、深衣前去哭吊。
[8]甲戌,魏主如滑台;丙子,舍于石济。庚申,太子出迎于平桃城。
[8]甲戌(初六),北魏孝文帝到达滑台;丙子(初八),下榻于石济。庚申(疑误),太子出迎孝文帝于平桃城。
赵郡王斡在洛阳,贪淫不法,御史中尉李彪私戒之,且曰:“殿下不悛,不敢不以闻。”斡悠然不以为意。彪表弹之。魏主诏斡与北海王详俱从太子诣行在。既至,见详而不见斡,阴使左右察其意色,知无忧悔,乃亲数其罪,杖之一百,免官还第。
北魏赵郡王拓跋干在洛阳贪婪淫乱,不守法令,御史中尉李彪私下劝诫他,并且对他说:“殿下不思悔改,所以我不敢不向上报告。”可是拓跋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根本不把此放在心上。李彪上表弹劾拓跋干,孝文帝诏令拓跋干和北海王拓跋详随同太子一起来他的行宫。他们到了之后,孝文帝只召见了拓跋详而没有召见拓跋干,并且暗中派遣身边的人去察看拓跋干反映如何,得知他既无担忧之心,又无悔改之意,于是把他叫来,亲自数落了一番他的罪行,打了他一百杖,罢免了他的官职,令崐他回家去了。
癸未,魏主还洛阳,告于太庙。甲申,减冗官之禄以助军国之用。乙酉,行饮至之礼。班赏有差。
癸未(十五日),北魏孝文帝驾还洛阳,在太庙中向祖先报告。甲申(十六日),孝文帝诏令减去散官的俸禄,以便资助军队开支。乙酉(十七日),孝文帝在太庙举行饮酒仪式,对南伐有功之人论功而行赏。
[9]甲午,魏太子冠于庙。魏主欲变北俗,引见群臣,谓曰:“卿等欲朕远追商、周,为欲不及汉、晋邪?”咸阳王禧对曰:“群臣愿陛下度越前王耳。”帝曰:“然则当变风易俗,当因循守故邪?”对曰:“愿圣政日新。”帝曰:“为止于一身,为欲传之子孙邪?”对曰:“愿传之百世。”帝曰:“然则必当改作,卿等不得违也。”对曰:“上令下从,其谁敢违!”帝曰:“夫‘名不正,言不顺,则礼乐不可兴。’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其年三十已上,习性已久,容不可猝革。三十已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若有故为,当加降黜。各宜深戒!王公卿士以为然不?”对曰:“实如圣旨。”帝曰:“朕尝与李冲论此,冲曰:‘四方之语,竟知谁是;帝者言之,即为正矣。’冲之此言,其罪当死!”因顾冲曰:“卿负社稷,当令御史牵下!”冲免冠顿首谢。又责留守之官曰:“昨望见妇女犹服夹领小袖,卿等何为不遵前诏!”皆谢罪。帝曰:“朕言非是,卿等当庭争。如何入则顺旨,退则不从乎!”六月,已亥,下诏:“不得为北俗之语于朝廷,违者免所居官。”
[9]甲午(二十六日),北魏皇太子在太庙举行了加冠之礼。孝文帝想要改变北方风俗,为此而特意召见文武群臣,问他们:“各位爱臣希望朕远追商、周呢?还是想让朕连汉、晋都比不上呢?”咸阳王拓跋禧回答说:“群臣们都盼愿陛下能超过前王。”孝文帝接着又问道:“那么应当改变风俗习惯呢?还是因循守旧呢?”拔跋禧再回答:“愿意移风易俗,圣政日新。”又问:“只是愿意自身实行呢?还是希望传之于子孙后代呢?”回答说:“愿意传之于百世万年。”于是,孝文帝说道:“那么,朕一定下令开始进行,你们一定不得有违。”拓跋禧回答:“上令而下从,有谁敢违抗呢?”孝文帝又说:“‘名不正,言不顺,则礼乐不能兴。’现今朕想要禁止使用鲜卑语,全部改用汉语。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人,由于习性已久,可以宽容他们不能一下子就改换过来。但是,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人,凡在朝廷中任职者,不能允许他们仍然还讲过去的语言,如果有谁故意不改,就一定要降免其官职。所以,各位应当严加自戒。对此,各位王公卿士同意不同意呢?”拓跋禧回答:“无不遵从圣旨。”孝文帝接着讲道:“朕曾经与李冲谈过这件事,李冲说:‘四方之人,言语不同,故不知应该以谁的为是;做皇帝的人说的,就是标准。’李冲此话,其罪行应当处死。”因此看着李冲又说道:“你有负于社稷,应当命令御史把你牵下去。”李冲摘下帽子磕头谢罪。孝文帝又指责出巡时留守洛阳的官员们:“昨天,朕望见妇女们还穿着夹领小袖衣服,你们为什么不遵行朕前头的诏令呢?”这些官员们都磕头谢罪不已。孝文帝继续讲道:“如果朕讲的不对,你们可以当庭争辩,为什么上朝则顺从朕旨,退朝后就不听从呢?”六月己亥(初二),孝文帝下令:“在朝廷中不得讲鲜卑语,违背者免去所任官职。”
[10]癸卯,魏主使太子如平城赴太师熙之丧。
[10]癸卯(初六),北魏孝文帝派遣太子到平城参加太师冯熙的丧礼。
[11]癸丑,魏诏求遗书,秘阁所无,有益时用者,加以优赏。
[11]癸丑(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发布诏令,搜求民间藏书,凡是朝廷秘阁中所无而又有益于时用的书,献者加以赏赐。
[12]魏有司奏:“广川王妃葬于代都,未审以新尊从旧卑,以旧卑就新尊?”魏主曰:“代人迁洛者,宜悉葬邙山。其先有夫死于代者,听妻还葬;夫死于洛者,不得还代就妻。其余州之人,自听从便。”丙辰,诏:“迁洛之民死,葬河南,不得还北。”于是代人迁洛者悉为河南洛阳人。
[12]北魏有关官吏上奏:“广川王的妃子埋葬在平城,而广川王今已去世,不知道是广川王随他的妻子回葬于平城呢?还是他妻子随广川王移葬于洛阳呢?”孝文帝说:“凡是代京人迁移来洛阳的,死后应该全部埋葬在邙山。如果丈夫先死在代京,那么妻子死后可以送回代京安葬;如果丈夫死在洛阳,不可以送回代京随他的妻子安葬。其他州的人,听从自便。”丙辰(十九日),孝文帝诏令:“迁移到洛阳的人死后,葬于河南,不得送回北边安葬。”于是,从代京迁居到洛阳的人全部成为河南洛阳人。
[13]戊午,魏改用长尺、大斗,其法依《汉志》为之。[13]戊午(二十一日),北魏改用长尺、大斗,其度量法度依照《汉书》中的记载制定。
[14]上之废郁林王也,许萧谌以扬州;既而除领军将军、南徐州刺史。谌恚曰:“见炊饭,推以与人。”谌恃功,颇干预朝政,所欲选用,辄命尚书使为申论。上闻而忌之,以萧诞、萧诔方将兵拒魏,隐忍不发。壬戌,上游华林园,与谌及尚书令王晏等数人宴,尽欢;坐罢,留谌晚出,至华林阁,仗身执还省。上遣左右莫智明数谌曰:“隆昌之际,非卿无有今日。今一门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报,止可极此。卿恒怀怨望,乃云炊饭已熟,合甑与一人邪!今赐卿死!”遂杀之,并其弟诔;以黄门郎萧衍为司州别驾,往执诞,杀之。谌好术数,吴兴沈文猷常语之曰:“君相不减高帝。”谌死,文猷亦伏诛,谌死之日,上又杀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贞。
[14]南齐明帝废除郁林王时,曾许诺萧谌为扬州刺史,但是事后却任命他为领军将军、南徐州刺史。萧谌心怀不满,怨恨说:“饭做熟了,却推给别人吃了。”萧谌恃功自傲,颇有些干预朝政事务,他想选用谁了,就命令尚书为其说话。明帝知道之后非常有意见,因为萧诞、萧诔正率兵抵抗北魏,所以隐藏在心头而不表示出来。壬戌(二十五日),明帝游赏华林园,与萧谌以及尚书令王晏等几个人一起宴饮,喝得非常尽兴。宴席结束之时,明帝留下萧谌,让他最后离开,当他达到华林阁时,被皇帝身边的武装卫士拘捕,押至官署。明帝派手下人莫智明去数说了萧谌的罪行,讲道:“隆昌之时,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现在你们兄弟三人都被封上爵位,有两人担任了州刺史,朝廷 报答你,已经是到了极点。可是,你还是不满足,总是心怀怨恨,说什么饭作熟了,连锅送给别人去吃了。现在朝廷特赐你死。”于是,杀死了萧谌,他的弟弟萧诔也被杀。明帝又派遣黄门郎萧衍为司州别驾,去司州拘捕萧诞,并杀害了他。萧谌爱好术数,吴兴人沈文猷经常对他说:“您的命相不亚于高帝。”萧谌死后,沈文猷也被诛死。萧谌被杀害的那天,明帝又杀害了西阳王萧子明、南海王萧子罕、邵陵王萧子贞。
[15]乙丑,以右卫将军萧坦之为领军将军。
[15]乙丑(二十八日),南齐任命右卫将军萧坦之为领军将军。
[16]魏高闾上言:“邺城密皇后庙颓圮,请更葺治;若谓已配飨太庙,即宜罢毁。”诏罢之。
[16]北魏高闾上书孝文帝说:“邺城供奉密皇后神位的庙已经倒塌,请求重新加以修缮。如果认为她已经享祭于太庙了,不必再单供神位,那么就应当把庙毁掉。”孝文帝诏令毁掉其庙。
[17]魏拓跋英之寇汉中也,沮水氐杨馥之为齐击武兴氐杨集始,破之,秋,七月,辛卯,以馥之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
[17]北魏拓跋英侵犯汉中之时,沮水的氐族部落杨馥之帮助南齐,为南齐攻打武兴的氐族首领杨集始,打败了他。秋季,七月辛卯(二十四日),南齐任命杨馥之为北秦州刺史,并封他为仇池公。
[18]八月,乙巳,魏选武勇之士十五万人为羽林、虎贲以充宿卫。
[18]八月乙巳(初九),北魏选拔勇猛的武士十五万人担任羽林、虎贲,以充实皇宫宿卫。
[19]魏金墉宫成,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于洛阳。
[19]北魏的金墉宫修建完毕,并且在洛阳设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
[20]魏高祖游华林园,观故景阳山,黄门侍郎郭祚曰:“山水者,仁智之所乐,宜复修之。”帝曰:“魏明帝以奢失之于前,朕岂可袭之于后乎!”帝好读书,手不释卷,在舆、据鞍,不忘讲道。善属文,多于马上口占,既成,不更一字;自太和十年以后,诏策皆自为之。好贤乐善,情如饥渴,所与游接,常寄以布素之意,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肃、郭祚、宋弁、刘芳、崔光、邢峦之徒,皆以文雅见亲,贵显用事;制礼作乐,郁然可观,有太平之风焉。
[20]北魏高祖孝文帝游赏华林园,观览过去曹魏明帝所筑的景阳山,黄门侍郎郭祚说道:“山水是仁者、智者所喜爱的,应该重新加以修复。”孝文帝回答说:“魏明帝以奢侈失之于前,朕怎么可以步其后尘呢?”孝文帝爱好读书,经常手不释卷,外出时在车中或者在马鞍之上仍不忘讲学论道。他又擅长吟诗作文,常常骑在马上口头作诗,作完之后,不用更改一个字,自从太和十年之后,各种诏令、策书都是自己撰写。他还爱好贤才、善士,求贤心切,如崐饥似渴。凡是与他交往接近的,他总是对他们寄以普通人的情意而不以帝王自居。比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肃、郭祚、宋弁、刘芳、崔光、邢峦等人,都因资质文雅而得到他的亲近,并且担任了重要职位,因此而显贵。李冲等人为朝廷制礼作乐,成绩裴然,郁郁可观,有太平淳古之风。
治书侍御史薛聪,辩之曾孙也,弹劾不避强御,帝或欲宽贷者,聪辄争之。帝每曰:“朕见薛聪,不能不惮,何况诸人也!”自是贵戚敛手。累迁直将军,兼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帝外以德器遇之,内以心膂为寄,亲卫禁兵,悉聪管领,故终太和之世,恒带直将军。群臣罢朝之后,聪恒陪侍帷幄,言兼昼夜,时政得失,动辄匡谏,事多听允;而重厚沈密,外莫窥其际。帝欲进以名位,辄苦让不受。帝亦雅相体悉,谓之曰:“卿天爵自高,固非人爵所能荣也。”
北魏治书侍御史薛聪是薛辩的曾孙,他弹劾人不畏避强横之人,孝文帝有时想要宽容被弹劾者,薛聪就总是和他争辩,以致孝文帝经常说:“朕见了薛聪,也不能不害怕,何况其他人呢?”因此,那些贵戚们不得不有所收敛。薛聪升至直将军,并兼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孝文帝对外表明是重用他的德行才气,而在内心则把他视为心腹,皇宫中的卫士禁兵,全部交给他来统管,所以直到孝文帝去世,他一直担任直将军。每次上朝,群臣百官退朝之后,薛聪总是留下来陪侍孝文帝,两人在帷幕后面议论政事,有时能整整说上一昼夜,对于时事政治方面的得失利弊,薛聪动辄加以匡正劝谏,所见大多被采纳。然而,薛聪为人做事厚重而谨慎,所以外界并不能窥见他的内心边际。孝文帝想要升进薛聪的名分地位,可是他总是苦苦辞让,不愿领受。孝文帝也能对他的态度体贴理解,对他说道:“您内禀仁义忠信之质,天爵自高,固然不必再以公卿大夫这些所谓人爵而荣身了。”
[21]九月,庚午,魏六宫、文武悉迁于洛阳。
[21]九月,庚午(初四),北魏皇帝的后妃、夫人、嫔御等以及内外文武百官全部迁于洛阳。
[22]丙戌,魏主如邺,屡至相州刺史高闾之馆,美其治效,赏赐甚厚。闾数请本州,诏曰:“闾以悬车之年,方求衣锦,知进忘退,有尘谦德;可降号平北将军。朝之老成,宜遂情愿,徙授幽州刺史,令存劝两修,恩法并举。”以高阳王雍为相州刺史,戒之曰:“作牧亦易亦难:‘其身正,不令而行’,所以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难。”
[22]丙戌(二十日),北魏孝文帝到达邺地。孝文帝多次来到相州刺史高闾的官舍,赞美他治理本州的成绩,并且给予特别丰厚的赏赐。高闾数次请求孝文帝让他回到本土幽州去做官,孝文帝因此而发布诏令:“高闾以该告老退休的年龄,方才要求衣锦还乡,他这样只知进而不知退,实在有损于谦德,所以降其封号为平北将军。他是朝廷中年龄和资历都相当老的大臣,应当顺遂他的心愿,所以调任他为幽州刺史。这样做可以既满足了他的请求,以示朝廷之恩,又起到劝善存法的作用。”孝文帝又任命高阳王拓跋雍为相州刺史,并且告戒他说:“作一州之长也容易,也难。‘自己言行端正,不用法令别人也会遵从’,如此就容易;‘自己立身不正,即使以法令强迫别人也不会听从’,所以说难。”
[23]己丑,徙南平王宝攸为邵陵王,蜀郡王子文为西阳王,广汉王子峻为衡阳王,临海王昭秀为巴陵王,永嘉王昭粲为桂阳王。
[23]己丑(二十三日),南齐调迁南平王萧宝攸为邵陵王、蜀郡王萧子文为西阳王、广汉王萧子峻为衡阳王、临海王萧昭秀为巴陵王、永嘉王萧昭粲为桂阳王。
[24]乙未,魏主自邺还;冬,十月,丙辰,至洛阳。
[24]乙未(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从邺返还洛阳,冬季,十月,丙辰(二十一日),到达洛阳。
[25]壬戌,魏诏:“诸州精品属官,考其得失为三等以闻。”又诏:“徐、兖、光、南青、荆、洛六州,严纂戎备,应须赴集。”
[25]壬戌(二十七日),北魏孝文帝诏令:“各州认真考察官员们的政绩,根据得失,分为三等,上报朝廷。”又诏令:“徐、兖、光、南青、荆、洛六州,应当加强战备,随时待命,一旦令下,应立即赴召。”
[26]十一月,丁卯,诏罢世宗东田,毁兴光楼。[26]十一月丁卯(初二),南齐明帝诏令罢除文惠太子修治的东田,并拆毁兴光楼。
[27]已卯,纳太子妃褚氏,大赦。妃,澄之女也。
[27]已卯(十四日),为太子纳妃子褚氏,大赦天下。太子的妃子是褚澄的女儿。
[28]庚午,魏主如委粟山,定圜丘。己卯,帝引诸儒议圜丘礼。秘书令李彪建言:“鲁人将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泮宫。请前一日告庙。”从之。甲申,魏主祀圜丘;大赦。
[28]庚午(初五),北魏孝文帝到达委粟山,测定祭天的圜丘。已卯(十四日),孝文帝召集群儒商议祭天之礼,秘书令李彪建议说:“古代鲁国人如果有事要祈告上帝,必定先在学宫中祈祷,所以请提前一日祭告于太庙。”孝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甲申(十九日),孝文帝祭天于圜丘,大赦天下。
[29]十二月,乙未朔,魏主见群臣于光极堂,宣下品令,为大选之始。光禄勋于烈子登引例求迁官,烈上表曰:“方今圣明之朝,理应廉让,而臣子登引人求进;是臣素无教训,乞行黜落!”魏主曰:“此乃有识之言,不谓烈能办此!”乃引见登,谓曰:“朕将流化天下,以卿父有谦逊之美、直士之风,故进卿为太子翊军校尉。”又加烈散骑常侍,封聊城县子。
[29]十二月乙未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在光极堂接见群臣,宣布在官员中实行九品之制,即将开始大选群臣。光禄勋于烈的儿子于登依照旧例请求升官,于烈上表孝文帝说:“如今正值圣明之朝,做臣子的理应清廉谦让,但是我儿子于登却援引旧例而要求晋升,这是我平素对他教训不严的结果,所以乞求朝廷罢黜我的官职。”孝文帝说:“这是有识之言,没有料到于烈能做到这样。”于是召见了于登,对他说:“朕将要广施教化于天下,因为你父亲有谦逊之美德、正直之品格,所以特晋升你为太子翊军校尉。”并且加任于烈为散骑常侍,封为聊城县子。
魏主谓群臣曰:“国家从来有一事可叹:臣下莫肯公言得失是也。夫人君患不能纳谏,人臣患不能尽忠。自今朕举一人,如有不可,卿等直言其失;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识,卿等亦当举之。如是,得人者有赏,不言者有罪,卿等当知之。”
北魏孝文帝对群臣们说:“一个国家从来都有一件事情让人感到可叹,就是臣子们不肯公开地谈论得失是非。作为一国之君,患在不能采纳劝谏;作为臣子,患在不能尽忠竭力。从今以后朕推举一人,如有不妥之处,你们可以直言其失;如果有才能之士而朕不能发现,你们也应当加以举荐。这样,能举荐人才者有赏,知而不言者有罪,你们应当明白这一点。”
[30]丁酉,诏修晋帝诸陵,增置守卫。
[30]丁酉(初三),明帝诏令修缮晋代诸位皇帝的陵墓,并且增置了守护陵墓的卫士。
[31]甲子,魏主引见群臣于光极堂,颁赐冠服。
[31]甲子(三十日),北魏孝文帝在光极堂召见群臣百官,给他们颁赐冠服,以易去胡服。
[32]先是魏人未尝用钱,魏主始命铸太和五铢。是岁,鼓铸粗备,诏公私用之。
[32]早先北魏人不使用钱币,从孝文帝开始才命令铸造太和五铢钱。到本年,已经铸造得大体齐备,因此孝文帝诏令公私方面一律开始使用钱币。
[33]魏以光城蛮帅田益光为南司州刺史,所统守宰,听其铨置。后更于新蔡立东豫州,以益光为刺史。
[33]北魏任命光城的蛮人首领田益光为南司州刺史,所属的郡守县令,听任他自己设置、诠选。后来又在新蔡设立东豫州,任命田益光为刺史。
[34]氐王杨炅卒。
[34]氐族首领杨炅去世。
三年(丙子、496)
三年(丙子,公元496年)
[1]春,正月,丁卯,以杨炅子崇祖为沙州刺史,封阴平王。
[1]春季,正月丁卯(初三),南齐任命杨炅的儿子杨崇祖为沙州刺史,封他为阴平王。[2]魏主下诏,以为:“北人谓土为拓,后为跋。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诸功臣旧族自代来者,姓或重复,皆改之。”于是始改拔拔氏为长孙氏,达奚氏为奚氏,乙旃氏为叔孙氏,丘穆陵氏为穆氏,步六孤氏为陆氏,贺赖氏为贺氏,独孤氏为刘氏,贺楼氏为楼氏,勿忸于氏为于氏,尉迟氏为尉氏;其余所改,不可胜纪。
[2]北魏孝文帝发布诏令,认为:“北方人称‘土’为‘拓’,称‘后’为‘跋’。魏朝的祖先是黄帝的后代,以土德而称帝,所以姓拓跋。土,乃黄中之色,万物之元,所以应该改姓为‘元’。诸位功臣旧族中凡从代京迁来的,其姓氏有的重复,要一律改变。”于是,开始改拔拔氏为长孙氏、达奚氏为奚氏、乙旃氏为叔孙氏、丘穆陵氏为穆氏、步六孤氏为陆氏、贺赖氏为贺氏、独孤氏为刘氏、贺楼氏为楼氏、勿忸于氏为于氏、尉迟氏为尉氏,其余所改姓氏,不可胜数。
魏主雅重门族,以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羲、太原王琼四姓,衣冠所推,咸纳其女以充后宫。陇西李冲以才识见任,当朝贵重,所结姻2922,莫非清望;帝亦以其女为夫人。诏黄门郎、司徒左长史宋弁定诸州士族,多所升降。又诏以:“代人先无姓族,虽功贤之胤,无异寒贱;故宦达者位极公卿,其功、衰之亲仍居猥任。其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自太祖已降,勋著当世,位尽王公,灼然可知者,且下司州、吏部,勿充猥官,一同四姓。自此以外,应班士流者,寻续别敕。其旧为部落大人,而皇始已来三世官在给事已上及品登王公者为姓;若本非大人,而皇始已来三世官在尚书已上及品登王公者亦为姓。其大人之后而官不显者为族;若本非大人而官显者为族。凡此姓族,皆应审核,勿容伪冒。令司空穆亮、尚书陆琇等详定,务令平允。”琇,2923之子也。
北魏孝文帝一向看重名门望族,由于范阳人卢敏、清河人崔宗伯、荧阳人郑义、太原人王琼四姓门族,在士大夫中最受推重,所以特意选他们的女儿进入后宫。陇西人李冲以才识受到任用,成为朝中显贵,他所结的姻亲,都是具有清白名望而为时人所敬重的高门,孝文帝也以他的女儿为夫人。孝文帝诏令黄门郎、司徒左长史宋弁审定各州的士族,地位多有升降。孝文帝又诏令:“代京人早先没有姓族,虽然是功勋、贤士的后代,也与那些寒贱出身者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一些宦途通达者虽然位极公卿,但他们的亲族却依然担任着地位卑下的官职。其中之穆、陆、贺、刘、楼、嵇、尉八姓,从太祖皇帝以来,功勋卓越,著称于世,位至王公,无人不知,通知司州和吏部,不要让他们充任卑微官职,而应当同卢、崔、郑、王四姓一样对待。除这些大族之外,其他还应该班列士族之列者,不久就继续由朝廷下令加以确认。那些过去为部落头人,而从道武帝皇始年间以来三代官职在给事以上,以及爵位上至王公的确定其姓;如果不是头人,而自皇始年间以来三代官职在尚书以上以及爵位上至王公的也确定其姓。属头人之后代,但是官职不显要的确定其族,或者本非头人而官职显要的也确定其族。凡此姓与族,都应该加以审核,不允许其中有伪冒者。命令司空穆亮、尚书陆琇等人详加审定,务必要做到公正合理。”陆琇是陆琇的儿子。
魏旧制:王国舍人皆应娶科族及清修之门。咸阳王禧娶隶户为之,帝深责之;因下诏为六弟聘室:“前者所纳,可为妾媵。咸阳王禧,可聘故颍川太守陇西李辅女;河南王干,可聘故中散大夫代郡穆明乐女;广陵王羽,可聘骠骑谘议参军荥阳郑平城女;颍川王雍,可聘故中书博士范阳卢神宝女;始平王勰,可聘廷尉卿陇西李冲女;北海王详,可聘吏部郎中荥阳郑懿女。”懿,羲之子也。
北魏过去的制度:各藩王的妃嫔都应选娶八大姓及有清望的门第人家之女。咸阳王拓跋禧娶隶户人家之女为妃嫔,孝文帝严厉地责备了他,因此下诏令为六个弟弟重新聘娶妻室,说:“以前所纳娶的,可以改做为小妾。咸阳王元禧,可以聘娶颍川太守陇西人李辅的女儿;河南王元干,可以聘娶已故中散大夫代郡人穆明乐的女儿;广陵王元羽,可以聘娶骠骑谘议参军荥阳人郑平城的女儿;颍川王元雍,可以聘娶中书博士范阳人卢神宝的女儿;始平王元勰,可以聘娶廷尉卿陇西人李冲的女儿;北海王元详,可以聘娶吏部郎中荥阳人郑懿的女儿。”郑懿是郑羲的儿子。时赵郡诸李,人物尤多,各盛家风,故世之言高华者,以五姓为首。
当时,赵郡李姓诸门中,人物尤其多,都能发扬家风,所以世人谈论门第高贵,均推卢、崔、郑、王、李五姓为首。
众议以薛氏为河东茂族。帝曰:“薛氏,蜀也,岂可入郡姓!”直薛宗起执戟在殿下,出次对曰:“臣之先人,汉末仕蜀,二世复归河东,今六世相袭,非蜀人也。伏以陛下黄帝之胤,受封北土,岂可亦谓之胡邪!今不预郡姓,何以生为!”乃碎戟于地。帝徐曰:“然则朕甲、卿乙乎!”乃入郡姓,仍曰:“卿非‘宗起’,乃‘起宗’也!”
众人议论以薛氏为河东的望族,孝文帝则不同意,说:“薛氏是蜀人,怎么可以成为一郡之大姓呢?”当时直薛宗起正执戟站在殿下,他站出来对孝文帝问道:“我的祖先于汉代末期在蜀地做官,两代之后又回到河东,如今已经六代相沿袭,所以不应该算作蜀人。我斗胆问一句,陛下是黄帝后代,而受封北方,难道也可以说是胡人吗?现今不认我们为郡中大姓,还有何脸面活下去呢?”于是,把手中之戟摔碎于地。孝文帝慢悠悠地说道:“那么,朕为甲,你为乙吗?”于是,同意列薛姓为郡之大姓,并同薛宗起戏言道:“你不是‘宗起’,而是‘起宗’呀!”
帝与群臣论选调曰:“近世高卑出身,各有常分;此果如何?”李冲对曰:“未审上古以来,张官列位,为膏粱子弟乎,为致治乎?”帝曰:“欲为治耳。”冲曰:“然则陛下何为专取门品,不拔才能乎?”帝曰:“苟有过人之才,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朕故用之。”冲曰:“傅说、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帝曰:“非常之人,旷世乃有一二耳。”秘书令李彪曰:“陛下若专取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著作佐郎韩显宗曰:“陛下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帝曰:“必有高明卓然、出类拔萃者,朕亦不拘此制。”顷之,刘昶入朝。帝谓昶曰:“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尔。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器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也。”
孝文帝与群臣们议论选拔调派官员之事,他问道:“近世以来,出身高卑贵贱,各有一定,这样划分如何呢?”李冲反问道:“不知道上古以来,分官列位,其目的是为了那些膏梁子弟们呢?还是为了治理国家呢?”孝文帝回答:“当然是为了治理天下。”李冲又顺势反问:“那么陛下为什么专门选取门第出身,而不注重才能方面的选拔呢?”孝文帝辩解说:“如果其人有过人的才能,不怕不为人所知。然而,君子门第出身,即使没有为当世所用之才能,但终归在德行方面要纯洁笃实一些,朕所以选用他们。”李冲再反问道:“难道傅说、吕望可以凭门第出身得到吗?”孝文帝再回答:“这种不平常的人才,旷世才有一二。”这时,秘书令李彪也说道:“陛下如果专以门第取士,那么对于鲁国的三卿季孙、孟孙、叔孙氏与孔门四科人才,是选择前者呢?还是选择后者呢?”著作佐郎韩显宗也说道:“陛下岂能使贵者世袭为贵,贱者永远为贱呢?”孝文帝回答:“如果遇有才识高明、卓然不凡,出类而拔萃者,朕也不拘泥于这一制度。”一会儿,刘昶来到朝中,孝文帝对他说:“有人说选拔官员要唯才能是重,不必拘于门第出身,朕则以为不然。为什么呢?因为这样则会清浊同流,混淆为一,以致名器不分,使君子小人没有区别,这无论如何是不可以的。我们现在八族以上的士人,品第分为九个级别。九品之外,出身低贱而做官者又分为七等。如果世有贤才,可以升为三公。朕正担心贤才难得,但是也不可以仅为一个人而搞乱了我的典章制度。”
臣光曰:选举之法,先门地而后贤才,此魏、晋之深弊,而历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于世禄与侧微,以今日视之,愚智所同知也;当是之时,虽魏孝文之贤,犹不免斯蔽。故夫明辩是非而不惑于世俗者诚鲜矣。
臣司马光曰:选拔举荐人才的制度,先门第而后贤才这是魏、晋时期的一大弊端,然而历代相因袭,莫能改变。君子与小人之别,不在于出身世禄之家与布衣贫贱之别,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是愚者和智者都能认识到的,然而,在当时,虽然以北魏孝文帝之贤,犹不能免于这一偏见。所以,能明辩是非而不受世俗之见影响人的实在是稀少啊!
[3]壬辰,魏徙始平王勰为彭城王,复定襄县王鸾为城阳王。[3]壬辰(二十八日),北魏调迁始平王元勰为彭城王,恢复定襄县王元鸾为城阳王。
[4]二月,壬寅,魏诏:“群臣自非金革,听终三年丧。”
[4]二月壬寅(初九),北魏孝文帝诏令:“群臣中如果不是武将,要实行守丧三年的制度。”
[5]丙午,魏诏:“畿内七十已上,暮春赴京师行养老之礼。”三月,丙寅,宴群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园。诏:“国老,黄耉已上,假中散大夫、郡守;耆年已上,假给事中、县令。庶老,直假郡、县,各赐鸠杖、衣裳。”
[5]丙午(十三日),北魏孝文帝诏令:“国都附近七十岁以上者,于暮春之时到京师举行养老之礼。”三月丙寅(初三),孝文帝在华林园宴请群臣以及贵族中退休的老年人和士中的老者,诏令:“贵族退休的老年人,黄发高寿以上者,给予中散大夫、郡守的名誉职位;年龄在六十岁以上者,给予给事中、县令的名誉职位。士中的老者,直接给予郡、县的虚职,分别赏赐以鸠鸟为饰的玉仗和衣裳。”
[6]丁丑,魏诏:“诸州中正各举其乡之民望,年五十以上守素衡门者,授以令、长。”
[6]丁丑(十四日),北魏孝文帝诏令:“各州的中正各自举荐本乡之有德行而为乡人所尊重者,年龄在五十岁以上而家境贫寒的,授以令、长之职。”
[7]壬午,诏:“乘舆有金银饰校者,皆剔除之。”
[7]壬午(十九日),明帝诏令:“乘坐的车子上面有金银装饰的,全部去掉。”
[8]上志慕节俭。太官尝进裹蒸,上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破之,余充晚食。”又尝用皂荚,以余泺授左右曰:“此可更用。”太官元日上寿,有银酒枪,上欲坏之;王晏等咸称盛德,卫尉萧颖胄曰:“朝廷盛礼,莫若三元。此一器既是旧物,不足为侈。”上不悦。后预曲宴,银器满席。颖胄曰:“陛下前欲坏酒枪,恐宜移在此器。”上甚惭。
[8]南齐明帝一心要做到节俭朴素,负责膳食的太官一次给他进献一种名叫裹蒸的食品,他对太官说:“我一次吃不完这么一个,可以把它分成四块,剩下的晚上再吃。”还有一次,明帝使用皂荚洗浴,指着用过的皂荚水对身边近侍说:“这个还可以使用。”太官在正月初一给明帝上寿,温酒时使用了一个用银子制作的酒铛,明帝要把它毁掉,王晏等人都称颂他品德高尚,卫尉萧颖胄却说:“朝廷中最隆重的节日,莫若正月初一,这个银制酒铛是旧物了,所以不足为奢侈。”明帝听了心中很不高兴。后来明帝又在宫中设宴,席上有许多银制器皿,萧颖胄又对明帝说道:“陛下前次要毁掉酒铛,恐怕应该毁坏的是眼前这些银器呀。”说得明帝满面愧色。
上躬亲细务,纲目亦密;于是郡县及六署、九府常行职事,莫不启闻,取决诏敕。文武勋旧,皆不归选部,亲戚凭藉,互相通进,人君之务过繁密。南康王侍郎颍川钟嵘上书言:“古者,明君揆才颁政,量能授职,三公坐而论道,九卿作而成务,天子唯恭己南面而已。”书奏,上不怿,谓太中大夫顾暠曰:“钟嵘何人,欲断朕机务!卿识之不?”对曰:“嵘虽位末名卑,而所言或有可采。且繁碎职事,各有司存;今人主总而亲之,是人主愈劳而人臣愈逸,所谓‘代疱人宰而为大匠斫’也。”上不顾而言他。
明帝事无巨细,必须躬亲,要求很烦琐,因此连下面各郡县以及朝中六署、九府的日常事务,也必须全部向他报告,取得他的旨令才能办理。文武官员中功臣和旧臣的选拔、使用等,都不归于吏部管理,而是凭借亲戚关系互相提拔,以致使明帝陷于事务之中,负担过于繁重。南康王侍郎颍川人钟嵘上书明帝,指出:“古时候,圣明的国君根据下属的才干分派事情,量其能力授以官职,三公坐而论道,九卿具体分工执行,而天子则只是高高在上,无为而治。”钟嵘的上书被奏上,明帝阅过之后心中不悦,问太中大夫顾暠:“钟嵘何许人也?想干涉朕的事务,你认识不认识他?”顾暠回答说:“钟嵘虽然地位卑微,没有名气,但是他所讲的或许有可采纳之处。确实,那些繁重琐碎的事务,都分别有职能部门来办理,现在陛下您全部包揽过来,亲自处理,结果弄得陛下越是劳累,臣子们则越是清闲,正所谓‘代替庖人宰割,代替大匠斫削’。”但是,明帝不理睬顾暠所说,而另改换别的话题。[9]夏,四月,甲辰,魏广州刺史薛法护求降。
[9]夏季,四月,甲辰(十一日),北魏广州刺史薛法护向南齐请求投降。
[10]魏寇司州,栎城戍主魏僧珉拒破之。
[10]北魏侵犯司州,南齐戍守栎城的首领魏僧珉率兵抵抗,击败了来犯的军队。
[11]五月,丙戌,魏营方泽于河阴。又诏汉、魏、晋诸帝陵,百步内禁樵苏。丁亥,魏主有事于方泽。
[11]五月丙戍(二十四日),北魏在河阴掘筑夏至日祭地的方泽。孝文帝诏令禁止在汉、魏、晋各代皇帝陵百步之内打柴割草。丁亥(二十五日),孝文帝在方泽祭地。
[12]秋,七月,魏废皇后冯氏。初,文明太后欲其家贵重,简冯熙二女入掖庭:其一早卒;其一得幸于魏主,未几,有疾,还家为尼。及太后殂,帝立熙少女为皇后。既而其姊疾愈,帝思之,复迎入宫,拜左昭仪,后宠浸衰。昭仪自以年长,且先入宫,不率妾礼。后颇愧恨,昭仪因谮而废之。后素有德操,遂居瑶光寺为练行尼。
[12]秋季,七月,北魏废皇后冯氏。起初,文明太后想让他的家族富贵显赫,选择冯熙的两个女儿进宫做妃嫔,其中一个早早去世,另一个得到孝文帝的亲近,但是时间不久,身染疾病,只好回到家中削发为尼。等到文明太后死后,孝文帝又立冯熙的小女儿为皇后。不久,皇后的姐姐病好,孝文帝非常思念她,就又把她迎进宫中,拜为左昭仪,从此皇后渐渐失去了孝文帝的宠爱。左昭仪自认为年长于皇后,并且比她先入宫,所以不对皇后实行妾礼。皇后对此很愧恨,左昭仪于是诬陷中伤她,使她被废掉。皇后素来有德操,被废之后就居住在瑶光寺中为尼,修练戒行。
[13]魏主以久旱,自癸未不食至于乙酉,群臣皆诣中书省请见。帝在崇虚楼,遣舍人辞焉,且问来故。豫州刺史王肃对曰:“今四郊雨已沾洽,独京城微少。细民未乏一餐而陛下辍膳三日,臣下惶惶,无复情地。”帝使舍人应之曰:“朕不食数日,犹无所感。比来中外贵贱,皆言四郊有雨,朕疑其欲相宽勉,未必有实。方将遣使视之,果如所言,即当进膳;如其不然,朕何以生为,当以身为万民塞咎耳!”是夕,大雨。
[13]北魏孝文帝因为久旱无雨,自癸未(二十二日),至乙酉(二十四日)停止进食,群臣们都来到中书省请见。孝文帝在崇虚楼,派遣中书舍人去推辞不见,并且让问清前来请见的缘故。豫州刺史王肃说:“现在郊外四周已经大雨连绵了,惟独京城之内下得很小。为此,平民百姓们都没有少吃一餐,而陛下却绝食三天了,臣下们对此惶惶不安,无可自处。”中书舍人回去报告了孝文帝,孝文帝又派他去回答说:“朕几天不吃饭,上天还是没有什么感应。近来朝廷内外无论贵贱之人,都说郊外四面有雨了,朕怀疑他们之所以这样讲,为的是宽慰朕心,情况未必属实。现在准备派人去查看,如果与所说的相合,就立即用膳;如果不然,朕还有何理由继续活下去呢?就用自己的身体替万民百姓承担老天爷的责咎。”这天晚上,天降大雨。
[14]魏太子恂不好学;体素肥大,苦河南地热,常思北归。魏主赐之衣冠,恂常私著胡服。中庶子辽东高道悦数切谏,恂恶之。八月,戊戌,帝如嵩高,恂与左右密谋,召牧马轻骑奔平城,手刃道悦于禁中。中领军元俨勒门防遏,入夜乃定。诘旦,尚书陆琇驰以启帝,帝大骇,秘其事,仍至汴口而还。甲寅,入宫,引见恂,数其罪,亲与咸阳王禧更代杖之百余下,扶曳出外,囚于城西,月余乃能起。
[14]北魏太子元恂不喜欢学习,长得身肥体胖,熬受不了河南夏天的炎热,经常思念回到北方去。孝文帝赐予元恂衣服帽子,他却常常私下里穿着胡服。中庶子辽东人高道悦多次恳切地劝谏元恂,元恂非常厌恶他。八月戊戌(初七),孝文帝到达嵩高,元恂与心腹密谋策划,叫来马匹骑上直奔平城,亲手把高道悦杀死在宫殿之中。中领军元俨严守门禁,以防遏事态扩大,到了夜间才平定下来。次日天刚亮,尚书陆琇急忙骑马去向孝文帝汇报,孝文帝一听大吃一惊,但没有声张其事,仍然到了汴口,然后返回。甲寅(二十三日),孝文帝回宫,召见元恂,数说了他的罪过,并且亲自与咸阳王元禧轮番把元恂打了一百多棒,然后命人把他扶着拽出去,囚禁在城西,一个多月之后,元恂方崐才可以起床。
[15]丁巳,魏相州刺史南安惠王桢卒。
[15]丁巳(二十六日),北魏相州刺史南安惠王元桢去世。
[16]九月,戊辰,魏主讲武于小平津;癸酉,还宫。
[16]九月戊辰(初八),北魏孝文帝在小平津讲武。癸酉(十三日),孝文帝还宫。
[17]冬,十月,戊戌,魏诏:“军士自代来者,皆以为羽林、虎贲。司州民十二夫调一,吏以供公私力役。”
[17]冬季,十月戊戌(初八),北魏孝文帝诏令:“军士凡从代京迁来者,一律成为羽林、虎贲。司州民夫,十二个之中抽调一个,编为吏员,作为公家或私家的差役。”
[18]魏吐京胡反,诏朔州刺史元彬行汾州事,帅并、肆之众以讨之。彬,桢之子也。彬遣统军奚康生击叛胡,破之,追至车突谷,又破之,俘杂畜以万数。诏以彬为汾州刺史。胡去居等六百余人保险不服,彬请兵二万以讨之,有司奏许之,魏主大怒曰:“小寇何有发兵之理!可随宜讨治。若不能克,必须大兵者,则先斩刺史,然后发兵!”彬大惧,督帅州兵,身先将士,讨去居,平之。
[18]北魏吐京胡反叛,孝文帝诏令朔州刺史元彬代管汾州事务,让他统领并州、肆州的人马去讨伐叛贼。元彬是元桢的儿子。元彬派遣统军奚康生攻打反叛的胡人,打败了他们,又追击至车突谷,两次获胜,俘获各种牲畜上万头。孝文帝诏令元彬为汾州刺史,胡人去居等六百多人据险而不服,元彬请求朝廷拨兵两万去讨伐,有关部门上奏孝文帝请示批准,孝文帝勃然大怒,说:“小小的一股寇贼,那有朝廷发兵去讨伐的道理呢?可以自己根据实际情况而安排讨伐。如果不能攻克,必须大兵去讨伐,那就先斩了刺史,然后再发兵!”元彬非常害怕,亲自督率州兵,身先士卒,去讨伐去居,终于获胜。
[19]魏主引见群臣于清徽堂,议废太子恂。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免冠顿首谢。帝曰:“卿所谢者私也,我所议者国也。‘大义灭亲’,古人所贵。今恂欲违父逃叛,跨据恒、朔,天下之恶执大焉!若不去之,乃社稷之忧也。”闰月,丙寅,废恂为庶人,置于河阳无鼻城,以兵守之,服食所供,粗免饥寒而已。
[19]北魏孝文帝在清徽堂召见群臣百官,商议废去太子元恂之事。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摘去帽子,伏地磕头谢罪,请求宽宥太子,孝文帝说:“你们谢罪,请求宽宥,是出于私情,而我在这里所要商议的却是国家大事。‘大义灭亲’,为古人所看重。如今,元恂想要违抗父命而私自逃叛,跨据恒、朔两州,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大的罪恶吗?如果不把他废掉,就会成为社稷的一大忧患。”闰十二月丙寅(初八),北魏废太子元恂为庶人,安置于河阳无鼻城,派兵看守,对其衣服饮食供应,仅仅免于饥寒罢了。
[20]戊辰,魏置常平仓。
[20]戊辰(初十),北魏设置常平仓。
[21]戊寅,太子宝卷冠。
[21]戊寅(二十日),南齐太子萧宝卷加冠。
[22]初,魏文明太后欲废魏主,穆泰切谏而止,由是有宠。及帝南迁洛阳,所亲任者多中州儒士,宗室及代人往往不乐。泰自尚书右仆射出为定州刺史,自陈久病,土温则甚,乞为恒州;帝为之徙恒州刺史陆睿为定州,以泰代之。泰至,睿未发,遂相与谋作乱,阴结镇北大将军乐陵王思誉、安乐侯隆、抚冥镇将鲁郡侯业、骁骑将军超等,共推朔州刺史阳平王颐为主。思誉,天赐之子;业,丕之弟;隆、超,皆丕之子也。睿以为洛阳休明,劝泰缓之,泰由是未发。
[22]原先,北魏文明太后想要废去孝文帝,穆泰苦苦劝谏才得以中止,于是穆泰得到孝文帝的宠信。到了孝文帝南迁洛阳,其所亲近信任的大多是些中州的儒士,所以皇族内部以及代京人往往对此感到不高兴。穆泰从尚书右仆射出任定州刺史,但是他不愿去上任,自陈长期有病,在气候暖湿的地方则更加严重,因此请求到恒州去,于是孝文帝调恒州刺史陆睿为定州刺史,另任穆泰为恒州刺史。穆泰到达恒州之后,陆睿还没有前去定州,于是就与他一起密谋反叛作乱,并且秘密勾结镇北大将军乐东陵王元思誉、安乐侯元隆、抚冥守将崐鲁郡侯元业、骁骑将军元超等人,共同推举朔州刺史阳平王元颐为主。元思誉是元天赐的儿子,元业是元丕的弟弟,元隆和元超俱为元丕的儿子。陆睿认为孝文帝是仁德之君,劝说穆泰迟缓进行,因此穆泰暂时没有叛乱。
颐伪许泰等以安其意,而密以状闻。行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有疾,帝召见于凝闲堂,谓之曰:“穆泰谋为不轨,扇诱宗室。脱或必然,今迁都甫尔,北人恋旧,南北纷扰,朕洛阳不立也。此国家大事,非卿不能办。卿虽疾,强为我北行,审观其势。傥其微弱,直往擒之;若已强盛,可承制发并、肆兵击之。”对曰:“泰等愚惑,正由恋旧,为此计耳,非有深谋远虑;臣虽弩怯,足以制之,愿陛下勿忧。虽有犬马之疾,何敢辞也!”帝笑曰:“任城肯行,朕复何忧!”遂授澄节、铜虎、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恒州事。
元颐假装同意穆泰等人,以便稳住他们,而秘密地把情况写成奏状上报朝廷。行吏部尚书任城王元澄有病在身,孝文帝召见他于凝闲堂,对他说:“穆泰图谋不轨,煽动诱说宗室,策动叛乱。如果就是这样,如今迁都伊始,北方人恋旧,南北事务纷扰,朕在洛阳不能成功。这是国家大事,非您不能办理。所以,您虽然有病在身,但是还得勉强为我北行一次,解决此事。您去后审观形势,假若穆泰的势力还不太强的话,就直接把他擒拿了;如果他的势力已经强盛,您就秉承我的旨意发并、肆两州之兵讨伐他们。”元澄回答说:“穆泰等人愚蠢至极,正是由于恋旧使然,他们叛乱完全是为了这个,并非有什么深谋远虑。我虽然无能胆怯,但对付他们还是行的,完全可以制伏,希望陛下不要忧虑。我虽然患病,但怎么敢推辞呢?”孝文帝笑着说到:“任城王愿意北行,朕还有什么忧愁的呢?”于是,授予元澄节旄、铜虎、竹使符以及身边的卫兵,使其代理恒州事务。
行至雁门,雁门太守夜告云:“泰已引兵西就阳平。”澄遽令进发。右丞孟斌曰:“事未可量,宜依敕召并、肆兵,然后徐进。”澄曰:“泰既谋乱,应据坚城;而更迎阳平,度其所为,当似势弱。泰既不相拒,无故发兵,非宜也。但速往镇之,民心自定。”遂倍道兼行。先遣治书侍御史李焕单骑入代,出其不意,晓谕泰党,示以祸福,皆莫为之用。泰计无所出,帅麾下数百人攻焕,不克,走出城西,追擒之。澄亦寻至。穷治党与,收陆睿等百余人,皆系狱,民间帖然。澄具状表闻,帝喜,召公卿,以表示之曰:“任城可谓社稷臣也。观其狱辞,正复皋陶何以过之!”顾谓咸阳王禧等曰:“汝曹当此,不能办也。”
元澄到达雁门时,雁门太守夜间来报告说:“穆泰已经带兵往西边投靠阳平王去了。”元澄立即命令出发,右丞孟斌对他说:“事情还难以估量,应该奉圣旨召集并州、肆州的兵力,然后再慢慢进发。”元澄说:“穆泰既然策谋叛乱,理应据守坚城,然而却去投靠阳平王,思量他的行为,好象是势力不强。穆泰既然不与我们抗拒,那么无故发兵就不太合适了。所以,只须迅速前去镇压,民心自然会能安定。”于是,加快速度,日夜兼行,前往阳平。元澄首先派遣治书侍御史李焕单人匹马进入平城,使穆泰感到非常意外。李焕告谕穆泰的同伙,对他们讲明利害得失,结果这些人都不接受穆泰的指挥。穆泰无计可施,只得带领部下几百人攻打李焕,不能取胜,就从城西逃跑,李焕追上擒获了他。很快元澄也到了,接着肃清了参于叛乱的同党,拘捕了陆睿等一百多人,全部投入监狱,而民间安定无事。元澄把穆泰等人的罪行一项项地列出,上表奏告孝文帝,孝文帝阅后非常高兴,召集公卿大夫们到一起,把元澄的上表出示给他们看,并且说道:“任城王可以说是社稷功臣啊!看他写的这些判决之辞,除了古时候的皋陶氏,谁能超过他呢?”又看着咸阳王元禧等人继续说道:“如果让你们担当此事,一定办不到这样的。”
[23]魏主谋入寇,引见公卿于清徽堂,曰:“朕卜宅土中,纲条粗举;唯南寇未平,安能效近世天子下帷于深宫之中乎!朕今南征决矣,但未知早晚之期。比来术者皆云,今往必克,此国之大事,宜君臣各尽所见,勿以朕先言而依违于前,同异于后也。”李冲对曰:“凡用兵之法,宜先论人事,后察天道。今卜筮虽吉而人事未备,迁都尚新,秋谷不稔,未可以兴师旅。如臣所见,宜俟来秋。”帝曰:“去十七年,朕拥兵二十万,此人事之盛也,而天时不利。今天时既从,复云人事未备;如仆射之言,是终无征伐之期也。寇戎咫尺,异日将为社稷之忧,朕何敢自安!若秋行不捷,诸君当尽付司寇,不可不尽怀也。”
[23]北魏孝文帝策划入侵南齐,召集公卿到清徽堂,对他们说:“朕择地迁都中原,现在各方面基本就绪,唯有南方之寇没有平定,如何能仿效近世以来的天子们安于深宫帷幕之中呢?现在朕南征的决策是不会改变的了,只是不知道时机的迟早。近来,方术之士们都说,当下就前往征伐,一定能够取胜,然而这是国家之大事,应该使君臣各抒已见,你们不要因为朕先说了,在朕前就模棱两可,下去以后又不同意。”李冲说:“凡是用兵之法,应该先论人事,然后再察验天道。现在占卜所得虽然为大吉,但是人事准备没有妥当,刚迁都不久,秋谷没有收成,所以不可以兴师动旅,出外征战。依我之见,应该等到来年秋天再行南征。”孝文帝说:“去年,朕拥兵二十万,这可以说是人事昌盛了,然而天时不利。如今既然天时有利于我们,又说人事未备。那么,照仆射所说,该是永远没有征伐的时候了。南寇近在我们咫尺,它日终将是社稷江山的一大忧患,朕怎么敢自安呢?如果明年秋天南征不能获捷取胜,就要把诸位全送到司寇那里治罪,所以你们不可不尽心尽力。”
[24]魏主以有罪徙边者多逋亡,乃制一人逋亡,阖门充役。光州刺史博陵崔挺上书谏曰:“天下善人少,恶人多。若一人有罪,延及阖门,则司马牛受桓魋之罚,柳下惠婴盗跖之诛,岂不哀哉!”帝善之,遂除其制。
[24]北魏孝文帝因为流放到边远地方的罪犯多有逃亡,就制定法令,规定凡一人逃亡,全家充当劳役。光州刺史博陵人崔挺上书,劝谏说:“天底下善良之人少,恶人多。如果一人有罪而株连全家,那么司马牛就要因其兄桓魋而受到惩处,柳下惠也因其弟盗跖而牵连被杀。如此,岂不悲哀吗!”孝文帝同意他的意见,于是废除了这一株连制度。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一卷(回目录)
齐纪七 高宗明皇帝下建武四年(丁丑、497)
齐纪七 齐明帝建武四年(丁丑,公元497年)
[1]春,正月,大赦。
[1]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2]丙申,魏立皇子恪为太子。魏主宴于清徽堂,语及太子恂,李冲谢曰:“臣忝师傅,不能辅导。”帝曰:“朕尚不能化其恶,师傅何谢也!”
[2]丙申(初八),北魏立皇子元恪为太子。孝文帝在清徽堂欢宴,说到太子元恂,李冲谢罪说:“我愧为太子师傅,没有能教导好他,实在有罪。”孝文帝说:“朕尚且不能教化他的劣恶,你做师傅的何必谢罪呢?”
[3]乙巳,魏主北巡。
[3]乙巳(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去北方巡视。
[4]初,尚书令王晏,为世祖所宠任;及上谋废郁林王,晏即欣然推奉。郁林王已废,上与晏宴于东府,语及时事,晏抵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何如?”上即位,晏自谓佐命新朝,常非薄世祖故事。既居朝端,事多专决,内外要职,并用所亲,每与上争用人。上虽以事际须晏,而心恶之。尝料简世祖中诏,得与晏手敕三百余纸,皆论国家事,又得晏启谏世祖以上领选事,以此愈猜薄之。始安王遥光劝上诛晏,上曰:“晏于我有功;且未有罪。”遥光曰:“晏尚不能为武帝,安能为陛下乎!”上默然。上遣腹心陈世范等出涂巷,采听异言。晏轻浅无防,意望开府,数呼相工自视,云当大贵,与宾客语,好屏人清闲。上闻之,疑晏欲反,遂有诛晏之意。
[4]早先,南齐尚书令王晏深得武帝的宠信,到了明帝谋划废去郁林王之时,王晏又立即欣然赞同,帮助进行。郁林王被废去之后,明帝与王晏在东府宴饮,谈到时事之时,王晏拍着手掌说道:“您经常说我王晏胆怯,今天又认定我如何呢?”明帝即位,王晏自以为对新朝有佐命之功,经常菲薄讥刺武帝在世时候的事情。他担任了尚书令,居于朝臣中的最高地位,处理事情非常专横独断,朝廷内外的重要职位,都任用自己的亲信之徒,经常与明帝在用人方面发生争执。明帝虽然因举事之际,不得不依赖、重用王晏,但是内心却十分厌恶他。明帝曾经整理检查武帝的诏书文告等材料,得到武帝写给王晏的手敕三百多张,都是谈论国家的事情,又获得王晏劝谏武帝不要让自己主管诠选之事的启奏,因此越发猜忌、冷淡王晏了。始安王萧遥光劝明帝杀掉王晏,明帝说:“王晏于我有功劳,况且没有罪过,所以不能杀他。”萧遥光又说:“王晏对武帝都不能忠心耿耿,怎么能忠于陛下呢?”明帝听了默然无言。明帝派遣心腹陈世范等人到街头小巷去采听关于王晏的传言异闻。王晏这个人轻率浅薄而没有防范,他想为自己开辟府署,几次传叫方术之士来查看风水,说是会大富大贵。王晏与宾客谈话时,总是喜欢把手下的杂人支开,然后与客人在清静中交谈。明帝知道了这些情况之后,怀疑王晏想谋反,于是产生了杀掉王晏的念头。
奉朝请鲜于文粲密探上旨,告晏有异志。世范又启上云:“晏谋因四年南郊,与世祖故主帅于道中窃发。”会虎犯郊坛,上愈惧。未郊一日,有敕停行,先报晏及徐孝嗣。孝嗣奉旨,而晏陈“郊祀事大,必宜自力”。上益信世范之言。丙辰,召晏于华林省,诛之,并北中郎司马萧毅、台队主刘明达,及晏子德元、德和。下诏云:“晏与毅、明达以河东王铉识用微弱,谋奉以为主,使守虚器。”晏弟诩为广州刺史,上遣南中郎司马萧季敞袭杀之。季敞,上之从祖弟也。萧毅奢豪,好弓马,为上所忌,故因事陷之。河东王铉先以年少才弱,故未为上所杀。铉朝见,常鞠躬俯偻,不敢平行直视。至是,年稍长,遂 坐晏事免官,禁不得与外人交通。
奉朝请鲜于文粲密探到了明帝的心思,就奏告了王晏有异图。陈世范又启奏明帝:“王晏密谋借建武四年南郊祭天之机,与武帝过去的主帅在道中起事。”正好遇上老虎闯入南郊祭坛,明帝愈加惧怕了。郊祭前一日,明帝敕令不去南郊祭祀,派人先告诉了王晏和徐孝嗣。徐孝嗣奉旨不言,而王晏则不同意明帝不去,陈述了自己的理由:“郊祀事关重大,圣上一定要亲自前去。”这样一来,明帝越加相信陈世范所说的了。丙辰(二十八日),明帝在华林省召见王晏,杀了他,一同诛死的还有北中郎司马萧毅、台队主刘明达,以及王晏的儿子王德元、王德和。明帝发出诏令:“王晏与萧毅、刘明达因为河东王萧崐铉识见低下、能力微弱,于是阴谋奉他为君主,让他守虚位,而他们自己操纵国政。”王晏的弟弟王诩担任广州刺史,明帝派遣南中郎司马萧季敞去突然杀掉了他。萧季敞是明帝的从祖弟。萧毅奢侈豪华,特别喜好弓箭、骏马,使明帝忌妒,因此借这件事陷害、杀害了他。河东王萧铉在早先因年龄小、才力弱,所以没有被明帝杀掉。萧铉在朝见明帝时总是保持鞠躬姿势,弯腰低头,不敢平行直视。至此时,年龄稍大了些,于是连坐王晏之事而被免官,并且被禁止与外面的人来往交接。
郁林王之将废也,晏从弟御史中丞思远谓晏曰:“兄荷世祖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未知兄将来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拜骠骑将军,集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徵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今犹未晚也。”思远知上外待晏厚而内已疑异,乘间谓晏曰:“时事稍异,兄亦觉不?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晏不应。思远退,晏方叹曰:“世乃有劝人死者!”旬日而晏败。上闻思远言,故不之罪,仍迁侍中。
郁林王将被废黜之前,王晏的堂弟御史中丞王思远对王晏说:“兄长你承受武帝的厚恩,现在一旦帮助别人进行此事,在那个人来说或许可以暂时利用兄长,但不知兄长这样做了,将来别人何以自立呢?如果在现在能拿起刀子自刎而死,还可以保全门户,不失后世英名。”王晏不予理会,回答说:“我正在喝粥,无暇顾及此事。”明帝即位之后,拜王晏为骠骑将军,王晏把弟弟和儿子们召集在一起,对王思远的哥哥王思徵说:“隆昌之末,思远劝我自裁,如果听从了他的话语,那里能有今天呢?”王思远随声应道:“如按照小弟所说的那样去做,现在尚未为晚。”王思远知道明帝外表上对待王晏十分优厚而内心则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就乘机对王晏说:“眼下事情逐渐有异样,兄长觉察与否?人们大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算别人。”王晏听后没有吭声。王思远走了之后,王晏才叹息着说:“世上竟有劝人死的人。”十日之后,王晏被杀。明帝听说了王思远对王晏说过的话,所以没有定他的罪,并且升任他为侍中。
晏外弟尉氏阮孝绪亦知晏必败,晏屡至其门,逃匿不见。尝食酱美,问知得于晏家,吐而覆之。及晏败,人为之惧,孝绪曰:“亲而不党,何惧之有!”卒免于罪。
王晏的表弟尉氏人阮孝绪也知道王晏必定会败落,所以王晏屡次到他家去,他都躲而不见。一次,他吃酱觉得味道很香,一问才知道是从王晏家得来的,因此立即吐了出来,并且把其余的全部倒掉。到了王晏被杀之后,人们都为阮孝绪担心,他却不以为然,说:“虽然是亲戚,但是并不是同党,有什么害怕的呢?”最后他被免于定罪。
[5]二月,壬戌,魏主至太原。
[5]二月壬戌(初五),北魏孝文帝到达太原。
[6]甲子,以左仆射徐孝嗣为尚书令,征虏将军萧季敞为广州刺史。
[6]甲子(初七),齐明帝任命左仆射徐孝嗣为尚书令,任命征虏将军萧季敞为广州刺史,分别代替王晏及其弟生前的职位。
[7]癸酉,魏主至平城,引见穆泰、陆睿之党问之,无一人称枉者;时人皆服任城王澄之明。穆泰及其亲党皆伏诛;赐陆睿死于狱,宥其妻子,徙辽西为民。
[7]癸酉(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到达平城,提审了穆泰、陆睿之党,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冤枉。当时,人们都认为任城王元澄公正、明察。穆泰及其亲信党徒都伏法,陆睿被赐死狱中,他的妻子得到宽宥,被流放到辽西,成为平民。
初,魏主迁都,变易旧俗,并州刺史新兴公丕皆所不乐;帝以其宗室耆旧,亦不之逼,但诱示大理,令其不生同异而已。及朝臣皆变衣冠,朱衣满坐,而丕独胡服于其间,晚乃稍加冠带,而不能修饰容仪,帝亦不强也。
早先,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改变旧的风俗习惯,但是并州刺史新兴公元丕一点也不高兴这样做,孝文帝因为他在家族中年辈较长,因此就不强行让他改换,但是用大道理加以诱导劝说,以便使他不公开反对。到了朝中大臣们都改换了衣服帽子,每天上朝殿内朱衣满坐,但是惟独元丕还穿着胡服侧身其间,后来他才慢慢加上了帽子和带子,可是仍旧不修饰外表仪容,孝文帝也不强崐迫他。
太子恂自平城将迁洛阳,元隆与穆泰等密谋留恂,因举兵断关,规据陉北。丕在并州,隆等以其谋告之。丕外虑不成,口虽折难,心颇然之,及事觉,丕从帝至平城,帝每推问泰等,常令丕坐观。有司奏元业、元隆、元超罪当族,丕应从坐。帝以丕尝受诏许以不死,听免死为民,留其后妻、二子,与居于太原,杀隆、超、同产乙升,余子徙敦煌。
太子元恂将从平城迁往洛阳之时,元隆同穆泰等人密谋策划,要把元恂留在平城,因此出兵堵住雁门东陉、西陉二关,阴谋占据关北恒、朔二州。当时,元丕在并州,元隆等人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元丕表面上忧虑事情难以成功,口头上虽然反对,但是心里却颇为赞同。等到穆泰等人叛乱之事败露之后,元丕随从孝文帝到了平城,孝文帝每次审问穆泰等人时,常常让元丕坐在旁边观看。有的官员奏告元业、元隆、元超罪该满门诛斩,元丕也应该连坐治罪。孝文帝以元丕曾经在诏令中被许以不死,就免他一死,黜为平民,让他的后妻和两个儿子陪伴他居住在太原,而杀了元隆、元超及其同胞兄弟元乙升,其他的儿子流放敦煌。
初,丕、睿与仆射李冲、领军于烈俱受不死之诏。睿既诛,帝赐冲、烈诏曰:“睿反逆之志,自负幽冥;违誓在彼,不关朕也。反逆既异余犯,虽欲矜恕,如何可得?然犹不忘前言,听自死别府,免其拿戮。元丕二子、一弟,首为贼端,连坐应死,特恕为民,朕本期始终而彼自弃绝,违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别示,想无致怪。谋反之外,皎如白日耳。”冲、烈皆上表谢。
原先,元丕、陆睿以及仆射李冲、领军于烈等人都受过皇帝的不死之诏。陆睿被杀之后,孝文帝在赐给李冲、于烈的诏书中说:“虽然朕曾经诏许陆睿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免于一死,可是他叛逆谋反的阴谋,自己有负于鬼神,是他违背了曾经发过的誓言,所以他的死与朕没有关系。他叛乱谋反既不同于其他诸犯,即使想要宽恕他,又怎么可能呢?然而朕犹不忘先前说过的话,所以让他自己在狱中自尽,并且免去他儿子的死罪。元丕的两个儿子、一个弟弟,最早策划叛乱,最先参与叛乱,理应连坐处死,朕特加恕免,只是黜为平民而已。朕本来期望与他们和衷共济,始终相善,但是他们自己弃绝情义,违背良心,产生不轨之念,这是多么令人感到可悲的啊!所以,特意告诉你们一下,想必不会令你们奇怪吧?除了谋反这件事情之外,朕对他们的一片真心皎如白月,在在可鉴。”李冲、于烈都上表致谢。
臣光曰:夫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人君所以驭臣之大柄也。是故先王之制,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苟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轻重视情,宽猛随时。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及魏则不然,勋贵之臣,往往豫许之以不死;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以不信之令诱之使陷于死地也。刑政之失,无此为大焉!
臣司马光曰:给予或剥夺爵位、俸禄,掌管生杀予夺之权力,这是做皇帝的人驾驭臣下们的重要手段,所以先王们裁定的制度,虽然有亲、故、贤、能、功、勤、宾等所谓“八议”,但是如果臣下犯有罪行,并不直接赦免,而一定要通过刑法部门来商议,可以赦免则赦免,可以宽大则宽大,可以判刑则判刑,可以诛死则诛死,惩罚的轻与重根据实情而定,处理的宽与严随时机而有所不同。因此,国君得以施行仁恩而又不失其威严,臣子们既可以得到免罪而又不敢以此自恃。到了北魏却不是这样了,对于功勋显贵的大臣,往往预先许诺以终生不被处死,但是其人因此而自骄,触法犯罪,则又被处死。这正是以言而无信的允诺诱惑其人,使他陷于死地。刑法政治的失误过错,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8]是时,代乡旧族,多与泰等连谋,唯于烈无所染涉,帝由是益重之。帝以北方酋长及侍子畏暑,听秋朝洛阳,春还部落,时人谓之“雁臣”。
[8]在这时候,平城的鲜卑族人,多数与穆泰等人一起策划,唯独于烈没有丝毫参涉,因此孝文帝对他更加器重了。孝文帝考虑到北方的酋长以及在身边侍奉自己的王子们害怕暑热,所以就任他们秋天来到洛阳,春天再返回各自的部落去,当时的人们称他们为“雁臣”。
[9]三月,己酉,魏主南至离石。叛胡请降,诏宥之。夏,四月,庚申,至龙门,遣使祀夏禹。癸亥,至蒲坂,祀虞舜。辛未,至长安。[9]三月己酉(二十二日),北魏孝文帝到达离石,反叛的胡人请求投降,孝文帝诏令宽恕了他们。夏季,四月,庚申(初四),孝文帝到达龙门,派遣使者去祭祀夏禹。癸亥(初七),孝文帝到达蒲坂,祭祀虞舜。辛未(十五日),孝文帝到达长安。
[10]魏太子恂既废,颇自悔过。御史中尉李彪密表恂复与左右谋逆,魏主使中书侍郎邢峦与咸阳王禧奉诏赍椒酒诣河阳,赐恂死,敛以粗棺、常服,瘗于河阳。
[10]北魏太子元恂被废之后,颇为悔恨自己过去的过失。御史中尉李彪秘密上表孝文帝,告发说元恂又与手下的人谋划叛逆,孝文帝派遣中书侍郎邢峦和咸阳王元禧奉着自己的圣旨,带着用椒子浸制的酒去河阳,赐元恂死,用粗劣的棺材和平常衣服装敛了他,埋葬在河阳。
[11]癸未,魏大将军宋明王刘昶卒于彭城,葬以殊礼。
[11]癸未(二十七日),北魏的大将军宋明王刘昶死于彭城,以特别的礼仪安葬。
[12]五月,己丑,魏主东还,泛渭入河。壬辰,遣使祀周文王于丰,武王于镐。六月,庚申,还洛阳。
[12]五月,己丑(初三),北魏孝文帝东行返回,乘船从渭河进入黄河。壬辰(初六),孝文帝派遣使者分别在丰、镐两处祭祀周文王和周武王。六月,庚申(初五),孝文帝回到洛阳。
[13]壬戌,魏发冀、定、瀛、相、济五州兵二十万,将入寇。
[13]壬戌(初七),北魏发动冀、定、瀛、相、济等五州的二十万大军,即将入侵南齐。
[14]魏穆泰之反也,中书监魏郡公穆罴与之通谋,赦后事发,削官爵为民。罴弟司空亮以府事付司马慕容契,上表自劾,魏主优诏不许;亮固请不已,癸亥,听亮逊位。
[14]北魏穆泰谋反时,中书监魏郡公穆罴曾与他一起策划,赦免之后事情被发现,从宽被削去官职和爵位,黜为平民。穆罴的弟弟担任司空的穆亮把府署中的事务交付给司马慕容契,上表孝文帝自行弹劾,孝文帝下诏抚慰,不许他辞职,但是穆亮再三请求,癸亥(初八),孝文帝只好同意穆亮辞去官职。
[15]丁卯,魏分六师以定行留。
[15]丁卯(十二日),北魏把军队分为六部分,以便决定哪些参加南征,哪些留守。
[16]秋,七月,魏立昭仪冯氏为皇后,后欲母养太子恪;恪母高氏自代如洛阳,暴卒于共县。
[16]秋季,七月,北魏册立昭仪冯氏为皇后。冯皇后想做太子元恪的母亲,亲自来抚养他。元恪的生母高氏从代都来洛阳时,突然死于共县。
[17]戊辰,魏以穆亮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17]戊辰(十三日),北魏任命穆亮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18]八月,丙辰,魏诏中外戒严。
[18]八月,丙辰(初一),北魏即将南伐,宣布内外戒严。
[19]壬戌,魏立皇子愉为京兆王,怿为清河王,怀为广平王。
[19]壬戌(初七),北魏封立皇子元愉为京兆王,元怿为清河王,元怀为广平王。
[20]追尊景皇所生王氏为恭太后。
[20]明帝追尊景皇生母王氏为恭太后。
[21]甲戌,魏讲武于华林园;庚辰,军发洛阳。使吏部尚书任城王澄居守;以御史中丞李彪兼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参治留台事。假彭城王勰中军大将军,勰辞曰:“亲疏并用,古之道也。臣独何人,频烦宠授!昔陈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请而得,何否泰之相远也!”魏主大笑,执勰手曰:“二曹以才名相忌,吾与汝以道德相亲。”
[21]甲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在华林园讲习武事。庚辰(二十五日),北魏从洛阳发兵,进行南征。孝文帝使吏部尚书任城王元澄留守洛阳,让御史中丞李彪兼任度支尚书,并且让他与仆射李冲一道参与掌管留守事宜。孝文帝又授与彭城王元勰中军大将军的官衔,元勰辞而不受,对孝文帝说:“亲疏崐远近一并用之,这是古代留下来的治国之道。我是何人呢?频繁地劳烦圣上施授恩宠,实在于心不安。过去陈思王曹植上表魏文帝,自请攻打吴、蜀,魏文帝不答应。愚臣不请而自得,与陈思王相比较,为何命运的顺利和不顺利相差的如此远呢?”孝文帝听了之后大笑不已,拉着元勰的手说道:“曹丕、曹植兄弟二人以才气而互相忌妒,我与你则以道德而互相亲密。”
[22]上遣军主、直阁将军胡松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戍赭阳,军主鲍举助西汝南、北义阳二郡太守黄瑶起戍舞阴。
[22]齐明帝派遣军主、直阁将军胡松帮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戍守赭阳,军主鲍举协助西汝南、北义阳二郡太守黄瑶起防守舞阴。
[23]魏以氐帅杨灵珍为南梁州刺史。灵珍举州来降,送其母及子于南郑以为质,遣其弟波罗阿卜珍将步骑万余袭魏武兴王杨集始,杀其二弟集同、集众;集始窘急,请降。九月,丁酉,魏主以河南尹李崇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将兵数万讨之。
[23]北魏任命氐族首领杨灵珍为南梁州刺史。杨灵珍率全州之部来投降南齐,并且把他的母亲以及儿子送到南郑作为人质,又派遣他的弟弟杨婆罗阿卜珍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余众袭击北魏武兴王杨集始,杀掉了杨集始的两个弟弟杨集同和杨集众,杨集始在危急无奈的情况之下请求投降。九月丁酉(十三日),北魏孝文帝任命河南尹李崇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命令他统领数万兵力讨伐杨灵珍。
[24]初,魏迁洛阳,荆州刺史薛真度劝魏主先取樊、邓。真度引兵寇南阳,太守房伯玉击败之。魏主怒,以南阳小郡,志必灭之,遂引兵向襄阳;彭城王勰等三十六军前后相继,众号百万,吹唇沸地。辛丑,魏主留诸将攻赭阳,自引兵南下;癸卯,至宛,夜袭其郛,克之。房伯玉婴内城拒守,魏主遣中书舍人孙延景谓伯玉曰:“我今荡壹六合,非如时冬来春去,不有所克,终不还北。卿此城当我六龙之首,无容不先攻取,远期一年,近止一月。封侯、枭首,事在俯仰,宜善图之!且卿有三罪,今令卿知:卿先事武帝,蒙殊常之宠,不能建忠致命而尽节于其仇,罪一也。顷年薛真度来,卿伤我偏师,罪二也。今鸾辂亲临,不面缚麾下,罪三也。”伯玉遣军副乐稚柔对曰:“承欲攻围,期于必克。卑微常人,得抗大威,真可谓获其死所!外臣蒙武帝采拔,岂敢忘恩!但嗣君失德,主上光绍大宗,非唯副亿兆之深望,抑亦兼武皇之遗敕;是以区区尽节,不敢失坠。往者北师深入,寇扰边民,辄厉将士以修职业。反己而言,不应垂责。”
[24]当初,北魏迁都洛阳,荆州刺史薛真度劝孝文帝首先占取樊、邓两地。薛真度率兵攻打南阳,南齐的南阳太守房伯玉击败了他。北魏孝文帝见薛真度战败,勃然生怒,以为南阳不过区区一小郡,所以立志要灭掉它,于是就率兵向襄阳进发,彭城王元勰等三十六路军马前后相继,号称百万大军,浩浩荡荡,吹气震动大地。辛丑(十七日),孝文帝留下诸路将帅攻打赭阳,自己领兵南下,于癸卯(十九日),到达宛城,乘夜攻打宛城外城,一举而攻克。房伯玉环守内城而顽抗拒守,孝文帝派遣中书舍人孙延景为使者去对房伯玉说:“我如今要荡平统一天下,不会再象上一次那样冬天来春天去,这次如果不能克敌取胜,誓死不率师北返。你的这座城正在我的战车之前,不得不首先攻取,远则一年,近则只一月,一定要占领。你是愿意归顺我朝以换得封侯加爵呢?还是执意顽抗到底,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呢?何去何从,俯仰之间即可决定,你应该好好地考虑一下。而且,你有三条罪状,现在说出来让你知道:你先前奉事武帝,得到了武帝特别的宠信,然而你却不能舍命尽忠而丧失节操,效力于他的仇人,这是罪状之一。近年薛真度奉我的旨令来讨伐,你给他们造成严重创伤,这是罪状之二。现在,我舆驾亲临,你不自缚投降,反而负隅顽抗,这是罪状之三。”房伯玉也派遣军副乐稚柔去对孝文帝说:“承蒙你们来围攻本城,并且期望一定攻克。我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平常之人,能得以与威严的陛下抗衡,真可以说是获得了一个理想的死亡之所。外臣我承蒙武帝提拔重用,岂敢忘记大恩呢?但是继位的君主没有仁德,因而我主上作为高帝第三子而即位,不但符合百姓之厚望,而且也兼合武帝之遗愿。所以,我只能竭力尽忠,不敢有所失误。上次你们的军队深入我边境,骚扰掠夺我边民,我只好命令将士们加以抵抗,这也是尽职尽责,如果你能反过来想一想,就不应该对我加以指责。”宛城东南隅沟上有桥,魏主引兵过之。伯玉使勇士数人,衣班衣,戴虎头帽,伏于窦下,突出击之,魏主人马俱惊;召善射者原灵度射之,应弦而毙,乃得免。
宛城东南角的河沟上有一座桥,北魏孝文帝率兵从桥上经过,房伯玉预先指使几个勇士,身穿带有斑纹的衣服,头戴虎头帽,埋伏在桥底下,这时突然袭击,使得孝文帝的人马大吃一惊,急忙叫射箭能手原灵度用箭射他们,箭无虚发,无不应弦而毙,方才免于一难。
[25]李崇槎山分道,出氐不意,表里袭之;群氐皆弃杨灵珍散归,灵珍之从减太半,崇进据赤土。灵珍遣从弟建屯龙门,自帅精勇一万屯鹫峡;龙门之北数十里中,伐树塞路,鹫硖之口,聚石,临崖下之,以拒魏兵。崇命统军慕容拒帅众五千从他路入,夜,袭龙门,破之。崇自攻鹫峡;灵珍战败走,俘其妻子,遂克武兴,梁州刺史阴广宗、参军郑猷等将兵救灵珍;崇进击,大破之,斩杨婆罗阿卜珍,生擒猷等,灵珍奔还汉中。魏主闻之,喜曰:“使朕无西顾之忧者,李崇也。”以崇为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以安集其地。
[25]孝文帝派李崇去征讨杨灵珍,李崇在山上砍斫树木,开道而行,里外夹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使得那些氐人纷纷丢下杨灵珍而溃散逃命,杨灵珍的人马一下子减去了大半,于是李崇进而占领了赤土,杨灵珍派遣堂弟杨灵建驻守龙门,而自己则率领一万精锐兵力驻守鹫硖。杨灵建命部下砍伐大树,堵塞在路上,把龙门往北数十里之内的路全堵了,使得李崇的人马无法行动。而杨灵珍则在鹫硖口两边高崖上堆积了许多滚石,以防拒北魏军队通过。李崇命令统军慕容拒带领五千人马从另外一条路进去,夜袭龙门,破敌成功。李崇自己率众攻打鹫硖,杨灵珍连战而败,逃走活命,李崇俘获了他的妻儿,于是攻克了武兴。南齐梁州刺史阴广宗、参军郑猷等人率兵来援救杨灵珍,李崇迎而击之,大获全胜,杀死了杨婆罗阿卜珍,活捉了郑猷等人,杨灵珍逃回汉中。北魏孝文帝听到捷报,高兴地说:“使朕解除西顾之忧的是李崇。”孝文帝任命李崇为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以便安定这个地方。
[26]丁未,魏主发南阳,留太尉咸阳王禧等攻之。己酉,魏主至新野,新野太守刘思忌拒守。冬,十月,丁巳,魏军攻之不克,筑长围守之,遣人谓城中曰:“房伯玉已降,汝何为独取糜碎!”思忌遣人对曰:“城中兵食犹多,未暇从汝小虏语也!”魏右军府长史韩显宗将别军屯赭阳,成公期遣胡松引蛮兵攻其营,显宗力战,破之,斩其裨将高法援。显宗至新野,魏主谓曰:“卿破贼斩将,殊益军势。朕方攻坚城,何为不作露布?”对曰:“顷闻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人,驴马数匹,皆为露布;臣在东观,私常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兵寡力弱,擒斩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烈,尤而效之,其罪弥大。臣所以不敢为之,解上而已。”魏主益贤之。
[26]丁未(二十三日),北魏孝文帝从南阳出发,留下太尉咸阳王元禧等人继续攻打该处。己酉(二十五日),孝文帝到达新野,南齐新野太守刘思忌据城抵抗。冬季,十月,丁巳(初三),北魏军队攻打新野,但是不能攻克,就修筑工事,加以围困,并且派人对城中守军说:“房伯玉已经投降了,你们为什么还不献城出降,欲想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呢?”刘思忌派人回答说:“城中的兵力和粮食还很多,现在我们还忙得没有时间跟你们这些小小的胡虏们说话。”北魏右军府长史韩显宗率领另外一支军队驻守在赭阳,南齐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派遣胡松带领蛮兵去攻打韩显宗的营地,韩显宗率部力战,击败了胡松的进攻,杀了胡松的副将高法援。韩显宗到新野,孝文帝对他说:“你击败贼敌,斩其将领,大长了我军的威风气势。朕正在攻打新野这座坚城,你为什么不把捷报写于帛布之上,以高竿树之,以增加我军的斗志,动摇城中守军的信心呢?”韩显宗回答说:“过去听说镇南将军王肃才俘获敌贼二三人、驴马几匹,就书帛高挂,我当时正在宫中任著作郎,私下里常常讥笑王肃的这一做法。现在,我虽然凭借圣上的威灵,摧折敌虏,但是由于兵力寡少、力量不足,所以擒捉和斩杀敌贼不多。如果我也象王肃那样把本来不足道的小捷写于帛布之上,高竿挂起,以此虚张功劳,效法王肃,其罪则更大。所以,我不能那样做,只是告捷于圣上就行了。”由此,孝文帝更加认为韩显宗忠贤了。
上诏徐州刺史裴叔业引兵救雍州。叔业启称:“北人不乐远行,唯乐钞掠。若侵虏境,则司、雍之寇自然分矣。”上从之。叔业引兵攻虹城,获男女四崐千余人。
南齐明帝诏令徐州刺史裴叔业领兵去援救雍州,裴叔业启奏齐明帝:“北方人不乐意远道而行,而只乐意掠抢,所以如果入侵敌人境内,则司州、雍州的敌寇自然会撤退。”明帝听从了这一建议。于是,裴叔业率兵攻打虹城,俘获男女四千多人。
甲戌,遣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军司马张稷求雍州。十一月,甲午,前军将军韩秀方等十五将降于魏。丁酉,魏败齐兵于沔北,将军王伏保等为魏所获。
甲戌(二十日),明帝派遣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司马张稷去援救雍州。十一月,甲午(十一日),前军将军韩秀方等十五个将领投降北魏。丁酉(十四日),北魏军队在沔北打败了南齐兵,将军王伏保等人被北魏俘获。
[27]丙辰,以杨灵珍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武都王。
[27]丙辰(疑误),南齐任命杨灵珍为北秦州刺史,并封他为仇池公、武都王。
[28]新野人张帅万余家据栅拒魏,十二月,庚申,魏人攻拔之。雍州刺史曹虎与房伯玉不协,故缓救之,顿军樊城。
[28]新野人张率领一万余户人家据守栅垒抵拒北魏军队,十二月庚申(初七),北魏军队攻占栅垒。南齐雍州刺史曹虎与房伯玉不合,所以迟迟不去援救他,驻扎在樊城按兵不动。
丁丑,诏遣度支尚书崔慧景救雍州,假慧景节,帅众二万、骑千匹向襄阳,雍州众军并受节度。
丁丑(二十四日),明帝诏令度支尚书崔慧景去援救雍州,并且授与符节,雍州诸军全部受他指挥调度。于是崔慧景率领两万兵众、一千骑兵,直向襄阳奔去。
庚午,魏主南临沔水;戊寅,还新野。
庚午(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南行到达沔水;戊寅(二十五日),孝文帝回到新野。
将军王昙纷以万余人攻魏南青州黄郭戍,魏戍主崔僧渊破之,举军皆没。将国鲁康祚、赵公政将兵万人侵魏太仓口,魏豫州刺史王肃使长史清河傅永将甲士三千击之。康祚等军于淮南,永军于淮北,相去十余里。永曰:“南人好夜斫营,必于渡淮之所置火以记浅。”乃夜分兵为二部,伏于营外;又以瓠贮火,密使人过淮南岸,于深处置之,戒曰:“见火起,则亦然之。”是夜,康祚等果引兵斫永营,伏兵夹击之。康祚等走趣淮水,火既竟起,不知所从,溺死及斩首数千级,生擒公政,获康祚之尸以归。豫州刺史裴叔业侵魏楚王戍,肃复令永击之。永将心腹一人驰诣楚王戍,令填外堑,夜伏战士千人于城外,晓而叔业等至城东,部分将置长围。永伏兵击其后军,破之。叔业留将佐守营,自将精兵数千救之。永登门楼,望叔业南行数里,即开门奋击,大破之,获叔业伞扇、鼓幕、甲仗万余。叔业进退失据,遂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吾弱卒不满三千,彼精甲犹盛,非力屈而败,自堕吾计中耳。既不测我之虚实,足使丧胆,俘此足矣,何更追之!”魏主遣谒者就拜永安远将军、汝南太守,封贝丘县男。永有勇力,好学能文。魏主常叹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版,唯傅期耳!”
南齐将军王昙纷率领一万多兵众攻打北魏南青州黄郭戍,北魏的戍军首领崔僧渊率兵抵抗,大获全胜,王昙纷全军覆没。南齐将军鲁康祚、赵公政率兵一万人侵北魏太仓口,北魏豫州刺史王肃命令长史清河人傅永率甲兵三千去袭击。鲁康祚、赵公政驻扎在淮水之南,傅永驻扎在淮水之北,彼此相距十多里远。傅永对部下说:“南方人喜欢夜间闯营攻击,他们一定要在渡河的地方放置火把,以便指示何处水浅可以涉渡。”于是,到了夜间,傅永把手下的兵力分成两部分,让他们埋伏在营盘外面,又在大瓢里装满易燃物,派人秘密地渡过淮河到达南岸,把大瓢放置于水深之处,并告诉说:“一见对岸火起,你们就点燃它。”这天夜里,鲁康祚等人果然率兵来破傅永的营盘,傅永的伏兵左右夹击,鲁康祚抵挡不住,慌忙回撤到淮河边上,这时傅永派往南岸的人点起了火,使得鲁康祚等不知何处水深、何处水浅,只好胡乱涉水而逃,结果被淹死和斩首好几千人。最后,傅永活捉了赵公政,并且获得了鲁康祚的尸体,胜利而归。南齐豫州刺史裴叔业入侵北魏楚王戍,王肃再次命令傅永去袭击。傅永带领心腹一人骑马疾奔楚王戍,命令他们填平戍所的外壕,夜里又在城外崐埋伏下战士千人。天亮之后,裴叔业率部到了城东边,安排部署兵力,准备围城攻打。傅永的伏兵对裴叔业的后军展开了袭击,败敌获胜。裴叔业留下其他将领守护营盘,自己率领精兵数千去援救后军。这时,傅永登上城门楼,望见裴叔业已经率兵往南走去数里地了,就命令打开城门,奋力出击,结果大败敌兵,缴获了裴叔业的伞扇、鼓幕,以及盔甲兵器一万余件。裴叔业进退都失去凭借,只好逃跑。傅永手下的人要去追击,但是傅永不许,他说:“我们的兵力弱,还不足三千,而他们的兵力还很强大,并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败逃,而是落入了我的计谋圈套。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虚实,经这么一击,就足以使他们闻风丧胆了,我们已经俘获了他们这么多的人和物,就相当满足了,何必再追击呢?”北魏孝文帝派遣谒者去任命傅永为安远将军、汝南太守,并封他为贝丘县男。傅永勇武有力,并且好学能文,孝文帝常常赞叹说:“上马能击贼,下马作文章,只有傅期才能这样文武双全啊!”
[29]曲江公遥欣好武事,上以诸子尚幼,内亲则仗遥欣兄弟,外亲则倚后弟西中郎长史彭城刘暄、内弟太子詹事江;故以始安王遥光为扬州刺史,居中用事;遥欣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据西面。而遥欣在江陵,多招材勇,厚自封殖,上甚恶之。遥欣侮南郡太守刘季连,季连密表遥欣有异迹;上乃以季连为益州刺史,使据遥欣上流以制之。季连,思考之子也。
[29]南齐曲江公萧遥欣爱好武事,明帝因为自己的儿子尚且年幼,所以在内亲中依靠萧遥欣兄弟俩,在外戚中则倚仗皇后之弟西中郎彭城人刘暄,以及表弟太子詹事江。于是,明帝任命始安王萧遥光为扬州刺史,让他在建康主事;任命萧遥欣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及荆州刺史,让他坐镇西面。然 而,萧遥欣却在江陵大量招收勇士,聚敛财物,使劲扩大自己的势力,明帝非常不满。萧遥欣又侮辱南郡太守刘季连,刘季连秘密上表明帝,说萧遥欣图谋不轨,并且有所举动。于是,明帝就任命刘季连为益州刺史,使刘季连据于萧遥欣的上方,以便牵制他。刘季连是刘思考的儿子。
[30]是岁,高昌王马儒遣司马王体玄入贡于魏,请兵迎接,求举国内徙;魏主遣明威将军韩安保迎之,割伊吾之地五百里以居儒众。儒遣左长史顾礼、右长史金城嘉将步骑一千五百迎安保,而安保不至;礼、嘉还高昌,安保亦还伊吾。安保遣其属朝兴安等使高昌,儒复遣顾礼将世子义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高昌旧人恋土,不愿东迁,相与杀儒,立嘉为王,复臣于柔然。安保独与顾礼、马义舒还洛阳。
[30]这一年,高昌王马儒派遣司马王体玄来向北魏上贡,要求带领全国人内迁,并且请求北魏派兵迎接。孝文帝派遣明威将军韩安保前去迎接,并且割划伊吾方圆五百里地,以供马儒及其部属居住。马儒派遣左长史顾礼、右长史金城人嘉率领步、骑兵一千五百人去迎接韩安保,但是韩安保没有到达,顾礼、嘉只好返回高昌。顾、走后,韩安保才到,见没有人来接,也返回伊吾。韩安保派遣属下朝兴安等人出使高昌国,马儒又派遣顾礼率领世子马义舒到离高昌一百六十里的白棘城去迎接韩安保。高昌国的本地居民留恋故土,不愿意往东迁,就一起商量杀死了马儒,拥立嘉为国王,仍旧称臣于柔然国。韩安保只与顾礼、马义舒回到洛阳。
永泰元年(戊寅、498)
永泰元年(戊寅,公元498年)
[1]春,正月,癸未朔,大赦。
[1]春季,正月,癸未朔(初一),南齐大赦天下。
[2]加中军大将军徐孝嗣开府仪同三司,孝嗣固辞。
[2]明帝要授中军大将军徐孝嗣开府仪同三司,徐孝嗣再三辞而不受。
[3]魏统军李佐攻新野,丁亥,拔之,缚刘思忌,问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宁为南鬼,不为北臣!”乃杀之。于是沔北大震。戊子,湖阳戍主蔡道福、辛卯,赭阳戍主成公期、壬辰,舞阴戍主黄瑶起、南乡太守席谦相继南遁。瑶起为魏所获,魏主以赐王肃,肃脔而食之。乙巳,命太尉陈显达救雍州。
[3]北魏统军李佐攻打新野,丁亥(初五),攻破新野城,活捉了刘思忌,李佐问他:“如今你想不想投降?”刘思忌回答:“宁可做南方的鬼,不愿当北方的臣子!”于是,李佐就杀了刘思忌。刘思忌被杀之后,沔水之北的南齐守军大为震惊。戊子(初六),湖阳守军首领蔡道福,辛卯(初八),赭阳崐守军首领成公期;壬辰(初九),舞阳守军首领黄瑶起、南乡太守席谦等相继南逃而去。黄瑶起被北魏军队抓获,北魏孝文帝把黄瑶起赏赐王肃,王肃把他割成小片煮熟吃了。乙巳(二十二日),南齐命令太尉陈显达去援救雍州。
[4]上有疾,以近亲寡弱,忌高、武子孙。时高、武子孙犹有十王,每朔望入朝,上还后宫,辄叹息曰:“我及司徒诸子皆不长,高、武子孙日益长大!”上欲尽除高、武之族,以微言问陈显达,对曰:“此等岂足介虑!”以问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遥光以为当以次施行。遥光有足疾,上常令乘舆自望贤门入,每与上屏人久语毕,上索香火,呜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诛。会上疾暴甚,绝而复苏,遥光遂行其策;丁未,杀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永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琳、衡阳王子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阳王昭粲、巴陵王昭秀,于是太祖、世祖及世宗诸子皆尽矣。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状,请诛之,下诏不许;再奏,然后许之。南康侍读济阳江泌哭子琳,泪尽,继之以血,亲视殡葬毕,乃去。
[4]明帝患疾病,由于他自己的亲属人少力弱,所以特别防忌高帝和武帝的子孙。当时,高帝、武帝的子孙还有十个藩主,他们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入朝拜见明帝,明帝见过他们回宫之后,常常叹息着说:“我和弟弟司徒的几个儿子都年龄幼小,而高帝和武帝的子孙却一天天地长大了。”明帝想把高帝和武帝的后代全部除掉,他以此事试探地问陈显达,陈显达回答说:“这些人何足以令圣上忧虑呢?”明帝又问扬州刺史始安王萧遥光,萧遥光认为应当一个一个地逐步除杀。萧遥光有脚病,明帝经常让他乘车舆从望贤门进入华林园,每次进园后明帝就和他在无人处长久商谈。谈话毕,明帝要是焚烧香火,呜咽流涕,第二天必定有所诛杀。正好明帝病情突然加重,气绝而后又复苏过来,萧遥光就开始执行预先合谋好的计策,丁未(二十四日),杀害了河东王萧铉、临贺王萧子岳、西阳王萧子文、永阳王萧子峻、南康王萧子琳、衡阳王萧子珉、湘东王萧子建、南郡王萧子夏、桂阳王萧昭粲、巴陵王萧昭秀,于是齐高帝、武帝以及文惠太子的儿子们全被杀害。萧铉等人死后,明帝才让公卿们奏告他们的罪状,并请求诛杀他们,齐明帝假意下诏令不允许;公卿再次奏请,然后批准。南康王的侍读济阳人江泌恸哭萧子琳,泪水哭干之后,又流出了血,亲自看得萧子琳被殡葬完毕,方才离去。
[5]庚戌,魏主如南阳。二月,癸丑,诏左卫将军萧惠休等救寿阳,甲子,魏人拔宛北城,房伯玉面缚出降。伯玉从父弟思安为魏中统军,数为伯玉泣请,魏主及赦之。庚午,魏主如新野。辛己,以彭城王勰为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5]庚戌(二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到达南阳。二月癸丑(初一),齐明帝诏令左卫将军萧惠休等人去援救寿阳,甲子(十二日),北魏军队攻破宛北城,房伯玉自缚出降。房伯玉的堂弟房恩安是北魏的中统军,房思安数次哭泣着向孝文帝请求不要杀死房伯玉,于是孝文帝就赦免了房伯玉。庚午(十八日),孝文帝到达新野。辛巳(二十九日),孝文帝任命彭城王元勰为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三月,壬午朔,崔慧景、萧衍大败于邓城。时慧景至襄阳,五郡已陷没,慧景与衍及军主刘山阳、傅法宪等帅五千余人进行邓城,魏数万骑奄至,诸军登城拒守。时将士蓐食轻行,皆有饥惧之色。衍欲出战,慧景曰:“虏不夜围人城,待日暮自当去。”既而魏众转至。慧景于南门拔军去,诸军不相知,相继皆遁。魏兵自北门入,刘山阳与部曲数百人断后死战,且战且却行。慧景过闹沟,军人相蹈藉,桥皆断坏。魏兵夹路射之,杀傅法宪,士卒赴沟死者相枕,山阳取袄仗填沟乘之,得免。魏主将大兵追之,晡时至沔。山阳据城苦战,至暮,魏兵乃退。诸军恐惧,是夕,皆下船还襄阳。庚寅,魏主将十万众,羽仪华盖,以围樊城,曹虎闭门自守。魏主临沔水,望襄阳岸,乃去,如湖阳;辛亥,如悬瓠。
三月,壬午朔(初一),崔慧景和萧衍在邓城被北魏军队打得大败。当崔慧景到达襄阳之时,南阳、新野等五郡已经陷落,崔慧景与萧衍以及军主刘山阳、傅法宪等人就率领五千多人马来到了邓城,北魏数万骑兵很快就追赶了上来,崔慧景等只好布署兵力,登城防守。其时,南方的将士们由于早晨匆忙吃饭,再加上轻装快走,人人面呈饥饿、恐惧的神色。萧衍要出战,崔慧景不同意,说:“北魏军队从来不在夜间围城攻打,所以等天黑之后他们自然就会撤崐走的。”一会儿,北魏的大批军队全部到了,崔慧景在城南门带着自己的队伍逃走了,其他的队伍不知道,也相继逃遁而去。北魏军队从北门入城,刘山阳与部曲数百人断后死战,边战边退,以掩护前头的队伍撤逃。崔慧景带领队伍过闹沟,军士们和人互相拥挤踩踏,把桥都压断了。北魏军队乘势在路两旁发箭射杀,傅法宪中箭身亡,士卒们相继赴沟而死,尸体相枕,不计其数,刘山阳用衣袄和甲仗填在沟中乘势通过,方才得以幸免。北魏孝文帝率领大兵乘胜追击,午后申时追至沔水。刘山阳依据樊城拼力苦战,到天黑之时,北魏军队才撤退走了。南齐各路队伍都害怕了,当天晚上,全部坐船返回襄阳去了。庚寅(初七),北魏孝文帝率领十万大军,羽仪华盖,浩浩荡荡地开来围攻樊城,樊城守将曹虎闭门自守,不敢迎战。北魏孝文帝临近沔水,望了望对岸的襄阳,就离开了,然后到达湖阳。辛亥(三十日),孝文帝到了悬瓠。
魏镇南将军王肃攻义阳,裴叔业将兵五万围涡阳以救义阳。魏南兖州刺史济北孟表守涡阳,粮尽,食草木皮叶。叔业积所杀魏人高五丈以示城内;别遣军主萧等攻龙亢,魏广陵王羽救之。叔业引兵击羽,大破之,追获其节。魏主使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假辅国将军高聪救涡阳,并受王肃节度。叔业进击,大破之,聪奔悬瓠,永收散卒徐还。叔业再战,凡斩首万级,俘三千余人,获器械杂畜财物以千万计。魏主命锁三将诣悬瓠;刘藻、高聪免死,徙平州;傅永夺官爵;黜王肃为平南将军。肃表请更遣军救涡阳,魏主报曰:“观卿意,必以藻等新败,故难于更往。朕今少分兵则不足制敌,多分兵则禁旅有阙,卿审图之!义阳当止则止,当下则下;若失涡阳,卿之过也!”肃乃解义阳之围,与统军杨大眼、奚康生等步骑十余万救涡阳。叔业风魏兵盛,夜,引军退;明日,士众奔溃,魏人追之,杀伤不可胜数。叔业还保涡口。
北魏镇南将军王萧攻打义阳,裴叔业率兵五万围攻北魏涡阳以便援救义阳。北魏南兖州刺史济北人孟表固守涡阳,粮食吃尽之后,拿野草和树皮、树叶充饥。裴叔业把所杀死的北魏人堆积有五丈多高,让城中人观看,另外又派遣军主萧等人去攻打龙亢。北魏广陵王元羽前来救援,裴叔业领兵迎击,大败元羽,追击中缴获了元羽的符节。北魏孝文帝又派遣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代理辅国将军高聪等人援救涡阳,并且让他们接受王肃的指挥调动。裴叔业迎头进击,大败前来的北魏援军,高聪撤逃到了悬瓠,傅永收容了失散的兵卒,徐徐而返。裴叔业再次进击,斩敌一万人,俘虏三千多名,缴获器械、杂畜和各种财物以千万计数。北魏孝文帝命令把吃了败仗的三位将领锁起来押到悬瓠,刘藻、高聪免于处死,流放平州;傅永被夺去官职和爵位;王肃被降为平南将军。王肃上表孝文帝请求另外派遣军队去援救涡阳,孝文帝回答说:“看你的意思,一定认为刘藻等人刚刚打败,所以难以再去援救涡阳。但是,朕如今若分少量兵力前去则不足以制敌取胜,若多分兵力前去则身边担任禁卫的兵力就出现了空缺,你仔细考虑一下。义阳如果能攻下来就攻,如果攻不下来就停止围攻。如果失掉了涡阳,将是你的罪过。”于是,王肃就停止了攻打义阳,与统军杨大眼、奚康生等率步、骑兵十多万前去解救涡阳之危。裴叔业见北魏军队来的人多势众,就在夜间领兵撤退,到了第二天,裴叔业手下的士卒们蜂拥逃溃,北魏军队追击而进,南齐士兵伤亡不可胜数。裴叔业返回保卫涡口去了。
[6]初,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微,朝无亲援;初游代都,以清渊文穆公李冲好士,倾心附之。冲亦重其材学,礼遇甚厚,荐于魏主,且为之延誉于朝,公私汲引。及为中尉,弹劾不避贵戚,魏主贤之,以比汲黯,彪自以结知人主,不复藉冲,稍稍疏之,唯公坐敛袂而已,无复宗敬之意,冲浸衔之。
[6]起先,北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寒贫贱,在朝廷之中毫无亲援。李彪初次去代都,得知清渊人文穆公李冲喜好才能之士,就一心一意地去投靠他。李冲也十分重视李彪的才学,对他礼遇甚厚,还把他推荐给孝文帝,并且又在朝廷同僚中广为宣传,为他树立声誉,从公私两方面引进他。李彪担任中尉之后,弹劾时毫不避畏贵戚权臣,孝文帝认为他十分忠贤,把他比做汲黯。可是,李彪自以为得到了孝文帝的赏识,无需再凭借李冲了,所以就对李冲渐渐有所疏远,只是在公开场合遇见李冲时整理一下衣袖,以示礼节,不再有尊从敬服之意了。因此,李冲渐渐地对他产生了怨恨之情。
及魏主南伐,彪与冲及任城王澄共掌留务。彪性刚豪,意议多所乖异,数与冲争辩,形于声色;自以身为法官,他人莫能纠劾,事多专恣。冲不胜忿,崐乃积其前后过恶,禁彪于尚书省,上表劾彪“违傲高亢,公行逸,坐舆标省,私取官材,辄驾乘黄,无所惮慑。臣辄集尚书已下、令史已上于尚书都座,以彪所犯罪状告彪,讯其虚实,彪皆伏罪。请以见事免彪所居职,付廷尉治罪。”冲又表称:“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载。见其才优学博,义论刚正,愚意诚谓拔萃公清之人。后稍察其人酷急,犹谓益多损少。自大驾南行以来,彪兼尚书,日夕共事,始知其专恣无忌,尊身忽物;听其言如振古忠恕之贤,校其行实天下佞暴之贼。臣与任城卑躬曲己,若顺弟之奉暴兄,其所欲者,事难非理,无不屈从。依事求实,悉有成验。如臣列得实,宜殛彪于北荒,以除乱政之奸;所引无证,宜投臣于四裔,以息青蝇之。”冲手自作表,家人不知。
到了孝文帝南伐之时,李彪与李冲以及任城王元澄共同掌管留守事务。李彪性情刚强豪直,商议事情时所见常常与别人不合,数次同李冲发生争辩,并且发展到翻脸相争。李彪自以为身为司法官员,他人不能举发、弹劾自己,所以行事非常专横。李冲不胜其忿,于是总计李彪的前后错误、罪恶,把他囚禁在尚书省,上表孝文帝弹劾李彪“傲逆不顺,趾高气扬,贪图安逸,敷衍公事,乘坐轿舆而入禁省,私自拿取官家财物,动辄驾用厩中御马,为所欲为,无有惮慑。我召集尚书以下、令史以上的官员于尚书省,把李彪所犯罪行告诉了他本人,并且审讯其虚实,李彪供认不讳,一一认罪。所以,请求圣上根据上述李彪所犯罪状免去其官职,并且交付廷尉治罪。”李冲在上表中还说:“我与李彪自相识以来,至今已二十年了。起初,我见他才干出众,学识渊博,议论不凡,刚正不阿,一时就认为他是一个出类拔萃、公正清廉的人才。后来,渐渐发现他急躁严酷,但是还认为益处多,坏处少。自从圣上大驾南行以来,李彪兼任尚书,我一天早晚与他在一起共事,方才知道他这人专断强横,无所忌惮,一昧尊大自己,目中无有他人。如果听他的言论,好象是古代忠恕之贤士,但是对照一下他的行为,却实实在在是一个佞暴之贼徒。我与任城王卑躬曲己,对他就象温顺的弟弟奉事残暴的兄长一样。他所要干的事情,虽然不在理,我们也不敢不屈从。以上所讲,事实确凿,无不可以得到验证。如果我列举的事情属实,就应该把李彪杀死于北方荒野之地,以便清除掉他这个乱政之奸人。如果所列举的事情虚而无证,则可以把我流放于极远之地,以便惩处妄进谗言之佞人。”李冲亲笔写了这一上表,家中人丝毫不知。
帝览表,叹怅久之,曰:“不意留台乃至于此!”既而曰:“道固可谓溢矣,而仆射亦为满也。”黄门侍郎宋弁素怨冲,而与彪同州相善,阴左右之,有司处彪大辟,帝宥之,除名而己。
孝文帝看过李冲的上表之后,怅然叹息了很久,说道:“唉!没想到留守洛阳的几个人闹到如此地步。”接着又说道:“李彪可以说是骄傲了,然而李冲又何尝没有自满哪?”黄门侍郎宋弁素来对李冲有怨气,而与李彪同是相州人,关系很好,因此就私下里对如何处分李彪加以操纵。有关部门建议处李彪以死刑,孝文帝宽宥了他,最后只对他作了除名的处理。
冲雅性温厚,及收彪之际,亲数彪前后过失,嗔目大呼,投折几案,御史皆泥首面缚。冲詈辱肆口,遂发荒悸,言语错缪,时扼腕大骂,称“李彪小人”,医药皆不能疗,或以为肝裂,旬余而卒,帝哭之,悲不自胜,赠司空。
李冲性情雅闲,温良敦厚,但是在拘押李彪之时,他却一反常态,亲自数落了李彪前前后后的过失;他怒不可遏,目而视,大喊大叫,扔出小桌子,敲碎大桌子,吓得御史们个个以泥涂面,反绑自己的双手,来向李冲谢罪。李冲骂不绝口,神经失常,言语错乱,颠三倒四,时不时地扼腕大骂“李彪小人”,吃药扎针都不能治疗,有人认为他是因怨气太盛而导致肝裂,十多天后就死了。李冲死后,孝文帝落泪痛苦,悲不自胜,并追赠他为司空。
冲勤敏强力,久处要剧,文案盈积,终日视事,未尝厌倦,职业修举,才四十而发白。兄弟六人,凡四母,少时每多忿竞。及冲贵,禄赐皆与共之,更成敦睦。然多援引族姻,私以官爵,一家岁禄万匹有余,时人以此少之。
李冲勤奋聪敏,性要强,肯用力。他长期处于重要职位,平时公文案卷总是盈积案头,只好一天到晚处理公务,然而从来不感到厌倦。他兢兢业业,克尽职守,才四十岁就白了头发。他兄弟六人,系四个母亲所生,所以小时候弟兄之间常常发生争吵打架。然而,李冲富贵之后,却能把自己所得的俸禄、赏赐与兄弟们共同享受,从而兄弟和睦,全家安宁。但是,他大量提携家人和亲戚,并不通过公开选拔授以官职、爵位,光他一家一年的食禄就超过了一万匹崐,当时的人们以此看不起他。
[7]魏主以彭城王勰为宗师,诏使督察宗室,有不帅教者以闻。
[7]北魏孝文帝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宗师,命令他监督检查皇室成员,如有谁不听从教导,就向自己汇报。
[8]夏,四月,甲寅,改元。
[8]夏季,四月,甲寅(初三),南齐明帝改年号为永泰。
[9]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自以高、武旧将,心不自安。上虽外礼甚厚,而内相疑备,数访问敬则饮食,体干堪宜。闻其衰老,且以居内地,故得少宽。前二岁,上遣领军将军萧坦之将斋仗五百人行武进陵,敬则诸子在都,忧怖无计。上知之,遣敬则世子仲雄入东安尉之。
[9]大司马会稽太子守王敬则因为自己是高帝、武帝的旧将,所以心中非常不安。明帝虽然表面上对王敬则礼遇优厚,但是内心却对他十分猜疑、提防,曾经数次打听询问他饮食情况如何,身体还能否胜任带兵打仗。听说王敬则衰老了,而且又呆在离建康不远的地方,这才稍稍觉得心宽了一些。前两年,明帝派遣领军将军萧坦之率领斋阁侍卫武士五百人去武进武帝等皇上陵园,当时王敬则的儿子们都在京城,王敬则担心事情有变,儿子受累,所以心中忧恐万分,束手无措。明帝知道这一情况之后,立即派遣王敬则的大儿子王仲雄从建康去会稽安慰。
仲雄善琴,上以蔡邕焦尾琴借之。仲雄于御前鼓琴作《懊歌》,曰:“常叹负情侬,郎今果行许。”又曰:“君行不净心,那得恶人题!”上愈猜愧。
王仲雄擅长弹琴,明帝把蔡邕焦尾琴借他一用。于是,王仲雄就当着齐明帝的面弹琴唱了一首《懊歌》,歌中唱到:“常悲叹会辜负我的多情,如今郎君果然动身。”又唱到:“您在外用情不专,哪能厌恶别人唠叨!”明帝愈加猜疑、羞愧。
上疾屡危,乃以光禄大夫张为平东将军、吴郡太守,置兵佐以密防敬则。中外传言,当有异处分。敬则闻之,窃曰:“东今有谁,只是欲平我耳;东亦何易何平!吾终不受金罂!”金罂,谓鸩也。
明帝屡次病危,于是就任命光禄大夫张为平东将军、吴郡太守,并且秘密布置兵力,以便提防王敬则。朝廷内外传说纷纷,说明帝一定又有非常的举动了。王敬则听了传言之后,私下里说:“东边现在还有谁?只不过是要除掉我罢了。但是,我又何尝可以那么容易地除掉呢?我终究不会接受他的金的!”金,即指鸩酒。
敬则女为徐州行事谢妻,敬则子太子洗马幼隆遗正员将军徐岳以情告:“为计若同者,当往报敬则。”执岳,驰启以闻。敬则城局参军徐庶,家在京口,其子密以报庶,庶以告敬则五官掾王公林。公林,敬则族子也,常所委信。公林劝敬则急送启赐儿死,单舟星夜还都。敬则令司马张思祖草启,既而曰:“若尔,诸郎在都,要应有信,且忍一夕”。
王敬则的女儿是徐州行事谢的妻子,王敬则的儿子太子洗马王幼隆派遣正员将军徐岳把情况告诉了谢,邀他一起举事,并且对谢说:“你如果同意的话,我就去告诉王敬则。”谢非但不愿意,而且把徐岳抓起来,派人速向明帝报告。王敬则手下的城局参军徐庶家住在京口,徐庶的儿子把王敬则儿子要举事、徐岳被抓之事秘密告诉了父亲,徐庶又马上转告了王敬则手下的五官掾王公林。王公林是王敬则的族侄,深得王敬则信任,常常委以事务。王公林去劝说王敬则火速启奏明帝,让明帝赐自己的儿子一死。劝说之后,王公林就独自乘舟连夜赶回京城去了。王敬则命令司马张思祖起草对明帝的启奏,但一会儿又说:“情况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么我的几个儿子都在京城,他们一定会来向我报信的,所以先不急,暂且再等一晚上吧。”
其夜,呼僚佐文武樗蒲,谓众曰:“卿诸人欲令我作何计?”莫敢先答。防阁于兴怀曰:“官祗应作尔!”敬则不应。明旦,召山阴令王询、台传御史离祖愿,敬则横刀坐,问询等:“发丁可得几人?库见有几钱物?”询称“县丁猝不可集”;祖愿称“库物多未输入”。敬则怒,将出斩之,王公林又谏曰:”凡事皆可悔,唯此事不可悔;官讵不更思!”敬则唾其面曰:“我作事,何关汝小子!”敬则举兵反,招集,配衣,二三日便发。
当天夜里,王敬则把手下的文武僚属召集来一起博戏,对大伙说:“你们大家想让我作如何打算呢?”众人谁也不敢先说。这时,防阁丁兴怀突然说道崐:“长官您应该举事谋反,除此别无选择。”王敬则听了之后,没有表态。次日天刚亮,王敬则就把山阴令王询、台传御史钟离祖愿两人叫来,自己手横握刀,跪坐席上,向王询、祖愿两人发问:“如果要发兵可以有多少人?库中还有多少钱物?”王询言称“县里的壮丁一下子不能召集起来”,祖愿则言称“该入库的则物大多还没有输入库中”。王敬则一听,勃然大怒,令人把他们二人推出斩首。这时,王公林又劝谏王敬则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反悔,唯独这种事不可以反悔,您为什么不再考虑一下呢?”王敬则听了非常生气,唾了王公林一脸口水,并且恶狠狠地对他说:“我作事情,与你小子有什么关系呢?”于是,王敬则决定举兵造反,开始召集兵力,配给袍甲兵器,二三日之内便出发了。
前中书令何胤,弃官隐居若邪山,敬则欲劫以为尚书令。长史王弄璋等谏曰:“何令高蹈,必不从;不从,便应杀之。举大事先杀名贤,事必不济。”敬则乃止。胤,尚之之孙也。
先前的中书令何胤,弃官而隐居在若邪山之中,王敬则想挟持他出任尚书令。长史王弄璋等人劝谏王敬则说:“何大人隐居深山,必定不会依从;他如果不依从的话,就应该杀掉他。然而,做大事情先杀害名贤高士,事情一定不会成功。”于是,王敬则就停止了这一想法。何胤是何尚之的孙子。
[10]庚午,魏发州郡兵二十万人,期八月中旬集悬瓠。
[10]庚午(十九日),北魏征召各州郡之兵二十万人,时间定于八月中旬,会集悬瓠,准备再行南伐。
[11]魏赵郡灵王卒。
[11]北魏赵郡灵王元去世。
[12]上闻王敬则反,收王幼隆及其兄员外郎世雄、记室参军季哲、其弟太子舍人少安等,皆杀之。长子黄门郎元迁将千人在徐州击魏,敕徐州刺史徐玄庆杀之。前吴郡太守南康侯子恪,嶷之子也,敬则起兵,以奉子恪为名;子恪亡走,未知所在。始安王遥光劝上尽诛高、武子孙,于是悉召诸王侯入宫。晋安王宝义、江陵公宝览等处中书省,高、武诸孙处西省,敕人各从左右两人,过此依军法;孩幼者与乳母俱入。其夜,令太医煮椒二斛,都水办棺材数十具,须三更,当尽杀之。子恪徒跣自归,二更达建阳门,刺启。时刻已至,而上眠不起,中书舍人沈徽孚与上所亲左右单景隽共谋少留其事。须臾,上觉,景隽启子恪已至。上惊问曰:“未邪?未邪?”景隽具以事对。上抚床曰:“遥光几误人事!”乃赐王侯供馔,明日,悉遣还第。以子恪为太子中庶子。宝览,缅之子也。
[12]明帝知道王敬则谋反了,就把王幼隆以及他的两个哥哥员外郎王世雄、江室参军王季哲、弟弟太子舍人王少安等人抓起来,全部杀掉了。王敬则的长子黄门郎王元迁率领一千兵马在徐州抗击北魏军队,明帝下令徐州刺史徐玄庆杀掉了他。前吴郡太守南康王萧子恪是萧嶷的儿子,王敬则以拥立萧子恪为名义而起兵造反,但是,萧子恪吓得逃跑了,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始安王萧遥光劝说明帝把高帝、武帝的子孙全部杀掉,于是明帝把诸位王侯全部召入宫中。晋安王萧宝义、江陵公萧宝览等人在中书省,高帝、武帝的孙子们在门下省,明帝命令他们每人只可以带随从两人,超过了以军法从事。诸位王侯中还是幼小的孩子,齐明帝命令由他们的乳母把他们带进宫来。这天夜里,明帝命令宫中的太医煮了两斛花椒水,又命令都水官备署办棺材数十具,准备到三更之时,就把诸王侯全部毒死。萧子恪自己一个人赤脚步行赶回来了,二更时分到达建阳门,他把自己的姓名和所要启陈的事写于纸上,让人转达于齐明帝。三更时分已到,但明帝还睡眠未起,中书舍人沈徽孚就与明帝所信任的心腹单景隽一起商议,决定先不采取行动,等皇上起来之后再说。一会儿,齐明帝醒来了,单景隽就告诉他萧子恪已经来了。明帝一听,惊奇地问道:“还没有动手吗?还没有动手吗?”单景隽就把萧子恪要向明帝启陈的王敬则如何想以拥立他为名义而谋反,他如何逃而不见王敬则,以及如何自动前来的情况转述了一遍,明帝听了之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边用手拍床边说道:“萧遥光差点坏了大事,让我滥杀无辜。”于是,明帝马上改变了主意,设宴招待诸王侯。第二天,明帝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府中去,并且还任命萧子恪为太子中庶子。萧宝览是萧缅的儿子。
敬则帅实甲万人过浙江。张遣兵三千拒敬则于松江,闻敬则军鼓声,一崐时散走,弃郡,逃民间。敬则以旧将举事,百姓担篙荷锸,随之者十余万众;至晋陵,南沙人范化杀县令公上延孙以应之。敬则至武进陵口,恸哭而过。乌程丘仲孚为曲阿令,敬则前锋奄至,仲孚谓吏民曰:“贼乘胜虽锐,而乌合易离。今若收船舰,凿长冈埭,泻渎水以阻其路;得留数日,台军必至,如此,则大事济矣。”敬则军至,值渎涸,果顿兵不得进。
王敬则率领一万甲兵渡过了浙江,张调遣三千兵力在松江岸上抵挡他,但是这些士兵们一听到王敬则部队的军鼓声音,马上四处逃散,张只好弃郡署于不顾,自己逃到民间躲起来了。王敬则以老将的身分起兵谋反,老百姓们纷纷扛着竹竿,拿着锄头,前来投奔,追随的人有十万多。他们到晋陵时,南沙人范化杀了县令公上延孙,起来响应。经过武进高帝陵园所在地陵口之时,王敬则怀想起了高帝对自己的恩宠,不禁放声恸哭。乌程人丘仲孚是曲阿县令,王敬则的前锋部队刚到,丘仲孚就对治下的吏役、民众说:“反贼们虽然一路乘胜,气势嚣张,但是毕竟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眼下我们如果把船舰收起来,并且把长冈水坝挖开,放出大水挡住他们的去路,如果能让他们停留几天的话,朝廷军队一定可以到达,这样的话,大功必定告成。”王敬则军队到达之后,因河渠干涸,果然停止不能前行。
五月,诏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军刘山阳、龙骧将军·马军主胡松筑垒于曲阿长冈;右仆射沈文季为持节都督,屯湖头,备京口路。恭祖,慧景之族也。敬则急攻兴盛、山阳二垒,台军不能敌,欲退,而围不开,各死战。胡松引骑兵突其后,白丁无器仗,皆惊散。敬则军大败,索马再上,不能得,崔恭祖刺之仆地,兴盛军客袁文旷斩之,乙酉,传首建康。
五月,明帝诏令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军刘山阳、龙骧将军马军主胡松在曲阿长冈修筑战垒工事。又委任右仆射沈文季为持节都督,屯驻湖头,以守备京口大路。崔恭祖与崔慧景是同族。王敬则对左兴盛、刘山阳两处发起了猛烈攻击,朝廷军队不能敌挡,准备撤退,但是不能突围,只好死战。胡松带领骑兵从背后对王敬则军队发起攻击,那些追随王敬则的民众手中无有武器,纷纷惊慌而逃。王敬则的军队一败涂地,但是他还要找一匹马骑上再战,可是找不到,结果被崔恭祖一枪刺倒在地,刘兴盛部下武士袁文旷立即上前将其斩首。乙酉(初五),王敬则的脑袋被送到了建康。
是时上疾已笃,敬则仓猝东起,朝廷震惧。太子宝卷使人上屋,望见征虏亭失火,谓敬则至,急装欲走。敬则闻之,喜曰:“檀公三十六策,走为上策,计汝父子唯有走耳!”盖时人讥檀道济避魏之语也。敬则之来,声势甚盛,裁少日而败。
当时,明帝的病情已经非常沉重,而王敬则猝然在东边起兵举事,因此朝廷内部一片震惊,人人恐慌不已。太子萧宝卷让人上屋顶,望见征虏亭失火,一片火光,以为是王敬则率领军队打过来了,就急忙穿上戎装,将要逃走。王敬则知道此事之后,高兴地说:“檀公三十六策,走为上策,我想你们父子也只有逃走这么一条路了。”所谓“檀公三十六策,走为上策”,是当时人们讥刺檀道济见了北魏军队只会逃跑的话语。王敬则起兵,其来头凶猛,声势甚大,但是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以失败而告终。
台军讨贼党,晋陵民以附敬则应死者甚众。太守王瞻上言:“愚民易动,不足穷法。”上许之,所全活以万数。瞻,弘之从孙也。
朝廷军队讨伐王敬则及其同伙,晋陵的百姓因投附王敬则而应该被处死者特别多,太守王瞻上奏明帝说:“百姓愚蠢,易被煽动,所以没有必要严加追究。”明帝准许了这一建议,使数万人得以活命。王瞻是王弘之的侄孙。
上赏谢之功,迁尚书吏部郎。上表三让,上不许。中书疑官未及让,国子祭酒沈约曰:“近世小官不让,遂成恒俗。谢吏部今授超阶,让别有意。夫让出人情,岂关官之大小邪!妻常怀刃欲杀,不敢相见。
明帝奖赏谢的功劳,升任他为尚书吏部郎。谢三次上表于齐明帝表示辞让,但是明帝不准许。中书怀疑谢的官位还够不上照例辞让,国子祭酒沈约却说:“近世以来低级官员不辞让,这已经成为一种常例。但是,如今越级给谢吏部授官。他辞让是为了避免别人说他告发岳父而得官。他的辞让是出于人情世故方面的考虑,岂与官职大小有关?”谢的妻子经常怀中藏着刀子,要杀死谢,因此吓得谢不敢与妻子相见。
[13]秋,七月,魏彭城王勰表以一岁国秩、职俸、亲恤裨军国之用。魏主崐诏曰:“割身存国,理为远矣。职俸便停,亲、国听三分受一。”壬午,又诏损皇后私府之半,六宫嫔御、五服男女供恤亦减半,在军者三分省一,以给军赏。
[13]秋季,七月,北魏彭城王元勰上表孝文帝,提出献出自己一年的藩国食禄、朝职俸禄以及朝廷所给的恤亲财物,以助国家开支之用。孝文帝为此而特发诏令,说:“彭城王能舍弃自身利益而为国家安危着想,其行动之意义是十分重大的。那么,他的朝职俸禄就全部接受,但藩国食禄和恤亲财物则只接受三分之一。”壬午(初三),孝文帝又发诏令,命令减少皇后私人费用一半,六宫嫔妃、五服之内的男女的供给也减少一半,如果在军队中则减少三分之一,节约下来的全部用作给军队的赏赐。
[14]癸卯,以太子中庶子萧衍为雍州刺史。
[14]癸卯(二十四日),明帝任命太子中庶子萧衍为雍州刺史。
[15]己酉,上殂于正福殿。遗诏:“徐令可重申前命。沈文季可左仆射,江可右仆射,江祀可侍中,刘暄可卫尉。军政可委陈太尉;内外众事,无大小委徐孝嗣、遥光、坦之、江,其大事与沈文季、江祀、刘暄参怀。心膂之任可委刘悛、萧惠休、崔慧景。”
[15]己酉(三十日),明帝死于正福殿。明帝在遗诏中说:“前次曾授以尚书令徐孝嗣开府仪同三司,辞而不受,可以再次授之。沈文季可以担任左仆射,江可以担任右仆射,江祀可以担任侍中,刘暄可以担任卫尉。军政大事可以委托于太尉陈显达,而朝廷内外众多事务,无论大小一并委托于徐孝嗣、萧遥光、萧坦之、江,其中重大事情与沈文季、江祀、刘暄三人商量决定。关键要害职务可以委托于刘悛、萧惠休、崔慧景三人。”
上性猜多虑,简于出入,竟不郊天。又深信巫觋,每出先占利害。东出云西,南出云北。初有疾,甚秘之,听览不辍。久之,敕台省文簿中求白鱼以为药,外始知之。太子即位。
明帝性格猜疑多虑,深居而简出,竟然没有去南郊祭祀过上天。他又对筮占深信不疑,每次出外都要先占卜吉凶利害。如果去东边,则告人说去西边;如果去南边,则告人说去北边,不让预先知道其行迹。刚有病之时,特别保密,害怕别人知道,所以照样听政、阅览公文不止。很久以后,他在下达给台省的文件中要白鱼来做药,外界这才知道他有病。太子萧宝卷登皇帝位。
[16]八月,辛亥,魏太子自洛阳朝于悬瓠。
[16]八月,辛亥(初二),北魏太子从洛阳到悬瓠朝见孝文帝。
[17]壬子,奉朝请邓学以齐兴郡降魏。
[17]壬子(初三),南齐奉朝请邓学投降北魏,献出齐兴郡。
[18]魏主之入寇也,遣使发高车兵。高车惮远役,奉袁纥树者为主,相帅北叛。魏主遣征北将军宇文福讨之,大败而还,福坐黜官。更命平北将军江阳王继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自怀朔以东悉禀节度,仍摄镇平城。继,熙之曾孙也。
[18]北魏孝文帝入侵南齐时,派遣使者去向高车调兵,但是高车人害怕远途劳役,因此奉袁纥树者为头领,率众叛变向北。孝文帝派遣征北将军宇文福去讨伐,但是大败而回,宇文福因此而被黜官。孝文帝又命令平北将军江阳王元继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去讨伐高车,自怀朔以东全部归他掌管调遣,并摄镇平城。元继是拓跋熙的曾孙。
[19]八月,葬明皇帝于兴安陵,庙号高宗。东昏侯恶灵在太极殿,欲速葬,徐孝嗣固争,得逾月。帝每当哭,辄云喉痛。太中大夫羊阐入临,无发,号恸俯仰,帻遂脱地,帝辍哭大笑,谓左右曰:“秃啼来乎!”
[19]八月,南齐安葬明帝于兴安陵,庙号为高宗。东昏侯萧宝卷不喜欢明帝的灵柩停放在太极殿里,想快速安葬了事,因徐孝嗣一再坚持,才得以停放超过一月。新登基的皇帝萧宝卷每当该哭灵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喉咙痛。太中大夫羊阐进殿哭灵,他没有头发,号啕大哭,前仰后合,以致头巾都掉到了地上,这时萧宝卷停止哭泣而放声大笑,对左右的人说:“秃来啼叫了。”
[20]九月,己亥,魏主闻宗殂,下诏称“礼不伐丧”,引兵还。庚子,诏北伐高车。
[20]九月己亥(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知道明帝死去,就下诏令说:“按礼,他国有丧,不加讨伐。”于是率兵而还。庚子(二十二日),孝文帝诏崐令北伐高车。
[21]魏主得疾甚笃,旬日不见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数人而已。勰内侍医药,外总军国之务,远近肃然,人无异议。右军将军丹阳徐謇善医,时在洛阳,急召之。既至,勰涕泣执手谓曰:“君能已至尊之疾,当获意外之赏;不然,有不测之诛;非但荣辱,乃系存亡。”勰又密为坛于汝水之滨,依周公故事,告天地及显祖,乞以身代魏主。魏主疾有间,丙午,发悬瓠,舍于汝滨,集百官,坐徐謇于上席,称扬其功,除鸿胪卿,封金乡县伯,赐钱万缗;诸王别饷赉,各不减千匹。冬,十一月,辛巳,魏主如邺。
[21]北魏孝文帝得病非常严重,十来天不接见左右侍臣,只有彭城王元勰等几个人在身边照料。元勰既侍奉孝文帝看病吃药,同时又总管国家事务,内外用心,处理的非常周全,使得远近肃然,人无异议。右军将军丹阳人徐謇擅长医术,当时他正在洛阳,元勰就急忙把他召来。徐謇到了之后,元勰拉着他的手边哭边说道:“您如果能医治好圣上的病,就可以获得意外的赏赐;如果医治不好,就会有不测之死临降于你。这不但关系着你的荣辱,而且关系到了你的生死存亡。”元勰又秘密地让人在汝水之滨筑了一座祭坛,依照当年周公所行那样,亲自去祷告天地及献文帝在天之灵,乞请以自己的身体代替孝文帝,让他快快痊愈。孝文帝的病稍有好转,丙午(二十八日),从悬瓠出发,下榻于汝水之滨,并召集百官群臣,使徐謇坐在上席,赞扬了他的功劳,任命他为鸿胪卿,并且封为金乡县伯,赏钱一万串。另外,对诸王侯们的赏赐,每个也不少于一千匹帛。冬季,十一月,辛巳(初四),孝文帝到达邺城。
[22]戊子,立妃褚氏为皇后。
[22]戊子(十一日),南齐东昏侯萧宝卷立妃子褚氏为皇后。
[23]魏江阳王继上言:“高车顽昧,避役遁逃,若悉追戮,恐遂扰乱。请遣使,镇别推检,斩魁首一人,自余加以慰抚。若悔悟从役者,即令赴军。”诏从之。于是叛者往往自归。继先遣人慰谕树者。树者亡入柔然,寻自悔,相帅出降。魏主善之,曰:“江阳可大任也。”十二月,甲寅,魏主自邺班师。
[23]北魏江阳王元继上书孝文帝说:“高车人冥顽不化,逃避差役,反叛远遁,但是如果把他们全部追究杀戮,恐怕要引起大的扰乱。所以,请朝廷为每一镇派遣一个使者,令其对本镇加以整顿,只斩罪魁祸首一人,其余的加以抚慰,如果本人后悔而愿意服役,那么就立即令其赶赴南伐之军。”孝文帝发下诏令,准许了元继的这一做法,于是反叛的高车人许多又自动回来了。元继先派遣人去抚慰和劝谕树者,树者逃往柔然国,但是很快就后悔了,于是率众出降。孝文帝说:“江阳王可以委以大任呀。”十二月甲寅(初七),孝文帝从邺城班师返京。
[24]林邑王诸农入朝,海中值风,溺死,以其子文款为林邑王。
[24]南齐林邑王范诸农入朝晋见,在海上遇到风暴,溺水而死,南齐封其子范文款为林邑王。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二卷(回目录)
齐纪八 东昏侯上永元元年(己卯、499)
齐纪八 齐东昏侯永元元年(己卯,公元499年)
[1]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戊寅朔(初一),南齐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元。
[2]太尉陈显达督平北将军崔慧景军四万击魏,欲复雍州诸郡;癸未,魏遣前将军元英拒之。
[2]南齐太尉陈显达督率平北将军崔慧景四万大军出击北魏,想要收复雍州诸郡。癸未(初六)北魏派遣前将军元英前去抵抗。
[3]乙酉,魏主发邺。
[3]乙酉(初八),北魏孝文帝从邺城出发返回洛阳。
[4]辛卯,帝礼南郊。
[4]辛卯(十四日),南齐皇帝萧宝卷在南郊祀天。
[5]戊戌,魏主至洛阳,过李冲冢。时卧疾,望之而泣;见留守官,语及冲,辄流涕。
[5]戊戌(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回到洛阳,路过了李冲的坟墓。当时,孝文帝因病而不能起身,所以望着李冲的坟墓而哭泣。回宫之后,孝文帝见到当时与李冲一同留守洛阳的其他官员,说到李冲,他泪流满面,不胜思念。
魏主谓任城王澄曰:“朕离京以来,旧俗少变不?”对曰:“圣化日新。”帝曰:“朕入城,见车上妇人犹戴帽、著小袄,何谓日新!”对曰:“著者少,不著者多。”帝曰:“任城,此何言也!必欲使满城尽著邪?”澄与留守官皆免冠谢。
孝文帝问任城王元澄:“朕离开京城以来,旧的风俗习惯多少得到改变没有?”元澄回答说:“在圣上的教化之下,风俗日新月异。”孝文帝又反问:“朕入城时,看见车上坐的妇女们还戴着帽子,穿着小袄,还是老习俗,这怎么能说是日新月异呢?”元澄又回答说:“穿戴的人少,不穿戴的人多。”孝文帝道:“任城王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你还想让满城妇女都戴帽、穿小袄吗?”元澄和其他留守官们都免冠向孝文帝谢罪。
甲辰,魏大赦。魏主之幸邺也,李彪迎拜于邺南,且谢罪。帝曰:“朕欲用卿,思李仆射而止。”慰而遣之。会御史台令史龙文观告:“太子恂被收之日,有手书自理,彪不以闻。”尚书表收彪赴洛阳。帝以为彪必不然;以牛车散载诣洛阳,会赦,得免。
甲辰(二十七日),北魏大赦天下。孝文帝去邺城之时,李彪在邺城南边迎拜了他,并且表示服罪。孝文帝对李彪说:“朕想要重新使用你,但是一想起仆射李冲就不打算这样做了。”于是,安慰了几句,最后打发他走了。恰在这时,御史台令史龙文观报告说:“太子元恂被拘收之日,有一封亲笔信为自己申辩,但是李彪私自押下没有上报。”尚书上表要求拘押李彪到洛阳来审理此事。孝文帝却认为李彪一定不会那样做的,所以让他坐牛车来洛阳。正好遇上大赦天下,李彪得以幸免。
[6]魏太保齐郡灵王简卒。
[6]北魏太保齐郡灵王元简去世。
[7]二月,辛亥,魏以咸阳王禧为太尉。
[7]二月,辛亥(初五),北魏任命咸阳王元禧为太尉。
[8]魏主连年在外,冯后私于宦者高菩萨。及帝在悬瓠病笃,后益肆意无所惮,中常侍双蒙等为之心腹。
[8]北魏孝文帝连年在外奔忙,冯皇后私通于宦官高菩萨。到了孝文帝在悬瓠病重之时,冯皇后更加肆意淫乱,无所忌惮,中常侍双蒙等人是她的心腹。
彭城公主为宋王刘昶子妇,寡居。后为其母弟北平公冯夙求婚,帝许之;公主不愿,后强之。公主密与家僮冒雨诣悬瓠,诉于帝,且具道后所为。帝疑而秘之。后闻之,始惧,阴与母常氏使女巫厌祷,曰:“帝疾若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辅少主称制者,当赏报不赀。”
北魏彭城公主是宋王刘昶的儿媳妇,守寡而居。冯皇后想要让彭城公主再嫁给她的胞弟北平公冯夙,特意求婚,孝文帝答应了。但是,彭城公主却不愿意,冯皇后就强迫她,彭城公主只好秘密地与家中的仆人一起冒雨赶到悬瓠,把冯皇后逼婚的情况告诉了孝文帝,并且还把冯皇后与人私通的事也讲了。孝崐文帝听后心有疑端,但秘而不宣。冯皇后知道风声之后,开始害怕了,因此私下里经常与自己的母亲常氏在一起让女巫祈祷鬼神降灾于孝文帝,诅咒他快快死去,许愿说:“皇帝的病如果好不了,一旦我能象文明太后那样辅佐少帝垂帘听政的话,定将重加赏报,不计其量。”
帝还洛,收高菩萨、双蒙等,案问,具伏。帝在含温室,夜引后入,赐坐东楹,去御榻二丈余,命菩萨等陈状。既而召彭城王勰、北海王详入坐,曰:“昔为汝嫂,今是路人,但入勿避!”又曰:“此妪欲手刃吾胁!吾以文明太后家女,不能废,但虚置宫中,有心庶能自死;汝等勿谓吾犹有情也。”二王出,赐后辞诀;后再拜,稽首涕泣。入居后宫,诸嫔御奉之犹如后礼,唯命太子不复朝谒而已。
孝文帝回到洛阳之后,收拘了高菩萨、双蒙等人,加以审问,全都招供认罪。于是,孝文帝坐在含温室,到了夜间让冯皇后进去,叫她坐在东边屋子里,离自己的坐榻有两丈多远,然后命令高菩萨等人坦白交待与皇后淫乱之事。然后,孝文帝又把彭城王元勰、北海王元详两人召进去,让他们坐下,并且指着冯皇后对他们说:“过去她是你们的嫂子,从今开始就是两旁路人了,所以只管进来勿须回避。”接着又说:“这老妇人想要拿刀刺我的胁下,我因她是文明太后家的女儿,不能废掉她,只是把她虚置在宫中,她如果有廉耻之心的话,或许能自取一死。所以,你们不要以为我还对她有什么情份。”彭城王和北海王出去了,孝文帝问冯皇后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说,冯皇后再次向孝文帝行拜礼,跪地磕头,涕泣不已,然后离开了孝文帝。冯皇后回到后宫幽居,诸嫔妃们还照样对她施行皇后之礼,只是命令太子不再每天早晨去向她请安。
初,冯熙以文明太后之兄尚恭宗女博陵长公主。熙有三女,二为皇后,一为左昭仪,由是冯氏贵宠冠群臣,赏赐累巨万。公主生二子,诞,。熙为太保,诞为司徒,为侍中、尚书,庶子韦为黄门郎。黄门侍郎崔光与聿同直,谓韦曰:“君家富贵太盛,终必衰败。”聿曰:“我家何所负,而君无故诅我!”光曰:“不然。物盛必衰,此天地之常理。若以古事推之,不可不慎。”后岁余而败。性浮竞,诞屡戒之,不悛,乃白于太后及帝而杖之。由是恨诞,求药,使诞左右毒之。事觉,帝欲诛之,诞自引咎,恳乞其生。帝亦以其父老,杖百余,黜为平城民。及诞、熙继卒,幽后寻废,聿亦摈弃,冯氏遂衰。
起初,冯熙以文明太后哥哥的身份娶景穆太子的女儿博陵长公主为妻。冯熙有三个女儿,两个为皇后,一个是左昭仪,因此冯氏家族宠贵冠于群臣之上,仅朝廷所给之赏赐就累计在亿万之上。博陵长公主生了两个儿子,即冯诞和冯。冯熙本人任太保,其子冯诞任司徒,冯任侍中、尚书,冯熙的妾所生儿子冯聿任黄门郎。黄门侍郎崔光与冯聿一同在禁中当值,崔光对冯隶说:“您家荣华富贵太过头了,物极必反,最后一定要衰败。”冯聿一听不高兴了,回答说:“我家有何对不起您的地方,您为什么要这样无缘无故地诅咒我呢?”崔光又说:“哪里是诅咒你。世上万事万物,盛极而衰,这是天地的常理。如果以古事来推论,您对此不可不慎重呀。”果然,一年多之后,冯就出事垮台了。冯性情浮华,好争好斗,冯诞屡次告戒他,然而终无悔改之迹,于是就上告文明太后和孝文帝,用棍杖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因此,冯非常记恨冯诞,于是找来毒药,让冯诞左右的人下药毒死冯诞。事情败露之后,孝文帝准备杀掉冯,冯诞却引咎自责,恳切地乞求孝文帝放他一条生路。孝文帝也考虑到他们的父亲年事已高,就饶冯不死,而只是打了他一百多杖,贬为平城平民。等到冯诞、冯熙相继去世之后,不久冯皇后被废,冯聿也被摒弃不用,于是冯氏家族从此衰落。
[9]魏以彭城王勰为司徒。
[9]北魏任命彭城王无勰为司徒。
[10]陈显达与魏元英战,屡破之。攻马圈城四十日,城中食尽,啖死人肉及树皮。癸酉,魏人突围走,斩获千计。显达入城,将士竞取城中绢,遂不穷追。显达又遣军主庄丘黑进击南乡,拔之。
[10]南齐陈显达与北魏元英交战,陈显达屡胜元英。南齐军队围攻马圈城,整整围困了四十天,城中粮食尽绝,只好吃死人肉和树皮。癸酉(二十七日),北魏人马突围逃走,被南齐军队斩获上千人。陈显达率部入城,将士们争相掠取城中的绢匹,因此没有去追击北魏逃兵。陈显达又派军主庄丘黑进击南崐乡,也占领了该地。
魏主谓任城王澄曰:“显达侵扰,朕不亲行,无以制之。”三月,庚辰,魏主发洛阳,命于烈居守,以右卫将宋弁兼祠部尚书,摄七兵事以佐之。弁精勤吏治,恩遇亚于李冲。
北魏孝文帝对任城王元澄说:“陈显达率兵来侵扰,朕如果不亲自出征,就无法抵制住他。”三月庚辰(初四),孝文帝率兵从洛阳出发,命令于烈留守洛阳,又任命右卫将军宋弁兼任祠部尚书,代理尚书七兵曹事,协助于烈。宋弁为人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孝文帝对他的恩遇仅次于李冲。
癸未,魏主至梁城。崔慧景攻魏顺阳,顺阳太守清河张烈固守;甲申,魏主遣振威将军慕容平城将骑五千救之。
癸未(初七),北魏孝文帝到达梁城。南齐崔慧景进攻北魏顺阳,顺阳太守清河人张烈顽强固守。甲申(初八),孝文帝派遣振威将军慕容平城率领骑兵五千去援救张烈。
自魏主有疾,彭城王勰常居中侍医药,昼夜不离左右,饮食必先尝而后进,蓬首垢面,衣不解带。帝久疾多忿,近侍失指,动欲诛斩;勰承颜伺问,多所匡救。丙戌,以勰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勰辞曰:“臣侍疾无暇,安能治军!愿更请一王,使总军要,臣得专心医药。”帝曰:“侍疾、治军,皆凭于汝。吾病如此,深虑不济;安六军、保社稷者,舍汝而谁!何容方更请人以违心寄乎!”
自从孝文帝患病之后,彭城王元勰经常住在宫中,侍奉孝文帝看病吃药,昼夜不离其左右,凡是给孝文帝的饮食,他一定先尝一下然后才进上,如此日夜辛劳,以致蓬首垢面,衣不解带,不能好好地睡上一觉。孝文帝由于久病而脾气急躁,在身旁侍奉他的人稍稍有点不如意,动不动就让斩了,元勰瞅他情绪好的时候乘机言劝,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丙戌(初十),孝文帝任命元勰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元勰辞而不受,说:“我要侍奉护理圣上养病,没有闲暇,怎么还能统管军队呢?希望另外请一个藩王,让他来掌握军权,以便 我能专心护理圣上。”孝文帝不同意,说:“护理、掌管军队两样事情,全都依托于你。我病到这个样子,深深地感到恐怕不行了,而安定六军、保卫社稷者,除了你还能有谁呢?你哪能让我违背自己的心意而另外再请别人来担当此重托呢?”
丁酉,魏主至马圈,命荆州刺史广阳嘉断均口,邀齐兵归路。嘉,建之子也。
丁酉(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到达马圈,并命令荆州刺史广阳王元嘉截断均口,以阻拦南齐军队的退路。元嘉是元建的儿子。
陈显达引兵渡水西,据鹰子山筑城;人情沮恐,与魏战,屡败。魏武卫将军元嵩免胄陷陈,将士随之,齐兵大败。嵩,澄之弟也。戊戌,军主崔恭祖、胡松以乌布幔盛显达,数人担之,间道自分碛山均水口南走。己亥,魏收显达军资亿计,班赐将士,追奔至汉水而还。左军将军张千战死,士卒死者三万余人。
陈显达领兵渡过均水,到达西岸,占据了鹰子山,并在山上修筑城堡。但是,由于士气不振,人人情绪沮丧,心存恐惧,所以与北魏军队交战,屡战屡败。北魏武卫将军元嵩除去甲胄,带头冲锋陷阵,其他将士们紧随而上,打得南齐军队溃不成军。元嵩是元澄的弟弟。戍戌(二十二日),南齐军主崔恭祖、胡松用乌布幔把陈显达装进去,几个人抬着,抄小道从分碛山出均水口向南逃去。己亥(二十三日),北魏收缴陈显达丢弃下的军用物资以亿计数,全部分赐给将士们,又追击南齐逃军至汉水,然后才返回。南齐左军将军张千战死,,士卒阵亡的有三万多人。
显达之北伐,军入均口。广平冯道根说显达曰:“均水迅急,易进难退;魏若守隘,则首尾俱急。不如悉弃船于城,陆道步进,列营相次,鼓行而前,破之必矣。”显达不从。道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夜走,军人不知山路,道根每及险要,辄停马指示之,众赖以全。诏以道根为均口戍副。显达素有威名,至是大损。御史中丞范岫奏免显达官,显达亦自表解职;皆不许,更以显达为江州刺史。崔慧景亦弃顺阳走还。
陈显达率部北伐时,军队进入均口,广平人冯道根劝说陈显达:“均水水流湍急,前进容易,后退却难,北魏如果据守隘关,那么我们的部队首尾崐都会受挫。所以,不如弃船于城,改由陆路步行而进,军营前后相次,擂鼓进军,一定能攻破对方。”然而,陈显达没有采纳。冯道根是以陈显达的私属的身份随军,陈显达夜间逃跑,军人们不熟悉山路,每到险要地方,冯道根都要停下马来给他们指路,众人全凭他才得以生还。因此,朝廷诏令冯道根为均口戍副。陈显达素有威名,但是这次却一败涂地。御史中丞范岫上奏朝廷请求罢免陈显达的官职,陈显达也自动上表请求解除职务,但是都没有得到批准,改任陈显达为江州刺史。崔慧景也丢弃顺阳逃跑回来。
[11]庚子,魏主疾甚,北还,至谷塘原,谓司徒勰曰:“后宫久乖阴德,吾死之后,可赐自尽,葬以后礼,庶免冯门之丑。”又曰:“吾病益恶,殆必不起。虽摧破显达,而天下未平,嗣子幼弱,社稷所倚,唯在于汝。霍子孟、诸葛孔明以异姓受顾托,况汝亲贤,可不勉之!”勰泣曰:“布衣之士,犹为知己毕命;况臣托灵先帝,依陛下之末光乎!但臣以至亲,久参机要,宠灵辉赫,海内莫及;所以敢受而不辞,正恃陛下日月之明,恕臣忘退之过耳。今复任以元宰,总握机政;震主之声,取罪必矣。昔周公大圣,成王至明,犹不免疑,而况臣乎!如此,则陛下爱臣,更为未尽始终之美。”帝默然久之,曰:“详思汝言,理实难夺。”乃手诏太子曰:“汝叔父勰,清规懋赏,与白云俱洁;厌荣舍绂,以松竹为心。吾少与绸缪,未忍暌离。百年之后,其听勰辞蝉舍冕,遂其冲挹之性。”以侍中、护军将军北海王详为司空,镇南将军王肃为尚书令,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嘉为左仆射,尚书宋弁为吏部尚书,与侍中·太尉禧、尚书右仆射澄等六人辅政。夏,四月,丙午朔,殂于谷塘原。
[11]庚子(二十四日),北魏孝文帝病危,只好北还,到达谷塘原时,孝文帝对司徒元勰说:“冯皇后长久以来不守妇道,乖违后德,我死之后,可以赐她自尽,以皇后之礼仪加以安葬,庶可免去冯氏家门之丑。”又说道:“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大约一定好不了的。这次虽然打垮了陈显达,然而天下并没有平定,继位的儿子又年纪幼小,所以江山社稷就全依靠你了。当年霍光、诸葛孔明都以外姓人的身份而分别受到汉武帝、昭烈帝刘备之重托,况且你是骨肉之亲,能不勉力承担吗?”元勰哭着说道:“布衣之士,还能做到为知己而死,况且我又是先帝的儿子,又是陛下的兄弟呢!但是,我以至亲的身份,长期参于朝廷的机要大事,由于得到圣上不平常的宠遇,身重朝野,举国上下没有谁能比得上,之所以敢于接受圣上的重任而不加推辞,正是有恃于陛下之圣明,可以宽恕我知进忘退之过失。现在,圣上又委任我为朝臣之首,总握军机朝政大权,这样势必有人要议论我震主越上,一定会因此而获罪。过去周公是大圣之人,周成王也是圣明之君,但是犹不免对周公产生疑心,何况是我呢?这样的话,那么陛下虽然爱我,可是并不能自始自终一以贯之,最终怕要害了我呀。”孝文帝听了之后,沉思良久,最后说:“细细思量你说的话,从道理上实在难以反驳。”于是,孝文帝亲手给太子写下诏令:“你的叔父元勰,以自己的言行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所以被授官以资勉励,其节操如白云一样纯洁;他不贪图荣华富贵,以官爵为身外之物,其素心如松柏翠竹。我自小与他一起相处,从来不忍心分离。我离开人世之后,你要准许元勰辞去官职,脱身俗务,以便顺从他谦虚自抑的性格。”孝文帝又任侍中、护军将军北海王元详为司空,镇南将军王肃为尚书令,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元嘉为左仆射,尚书宋弁为吏部尚书,令他们与侍中、太尉元禧以及尚书右仆射元澄等六人共同辅佐朝政。夏季,四月,丙午朔(初一),孝文帝病死于谷塘原。
高祖友爱诸弟,终始无间。尝从容谓咸阳王禧等曰:“我后子孙邂逅不肖,汝等观望,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取之,勿为他人有也。”亲任贤能,从善如流,精勤庶务,朝夕不倦。常曰:“人主患不能处心公平,推诚于物。能是二者,则胡、越之人皆可使如兄弟矣。”用法虽严,于大臣无所容贷,然人有小过,常多阔略。尝于食中得虫,又左右进羹误伤帝手,皆笑而赦之。天地五郊、宗庙二分之祭,未尝不身亲其礼。每出巡游及用兵,有司奏修道路,帝辄曰:“粗修桥梁,通车马而已,勿去草令平也。”在淮南行兵,如在境内。禁士卒无得践伤粟稻;或伐民树以供军用,皆留绢偿之。宫室非不得已不修,衣弊,浣濯而服之,鞍勒用铁木而已。幼多力善射,能以指弹碎羊骨,射禽兽无不命中;及年十五,遂不复畋猎。常谓史官曰:“时事不可以不直书。人君威福在已,无能制之者;若史策复不书其恶,将何所畏忌邪!”
孝文帝对他的几个弟弟非常爱护,彼此始终没有产生隔阂。一次,他曾从崐容地对咸阳王元禧等说:“我死之后,子孙们如果不肖,你们看情况而办,可以辅佐则辅佐,不可辅佐则取而代之,千万不要让江山为他人所有。”孝文帝能亲近贤士,选用才能,从善如流,精勤庶务,朝夕不倦,常常说:“一国之主患在不能用心公平,以诚待人,如果能做到这两点的话,即使是胡、越之人也可以使他们成为兄弟。”他用法虽然严厉,对于大臣们,只要有罪,绝不姑且宽容。但是,如果别人有小过失,又常能宽大而不计较。有一次,他在饭中发现了虫子,又有一次手下人进羹时不小心烫了他的手,他都笑而宽恕,没有治罪。凡是天地五郊、宗庙二分的祭祀,他都亲自参加。每次出外巡游以及用兵讨伐,有关官员奏告要修筑道路,孝文帝总是说:“简单修理一下桥梁,能通过车马就行了,不要铲除杂草、填修平整。”他在淮南行军讨伐时,如在本国境内一样,严禁士卒们践踏损坏稻谷作物,如果要砍伐百姓的树木以供军用,都留下绢帛作为抵偿。他所住的宫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许修理,衣服穿旧了,浆洗一下仍旧穿用,坐骑的鞍勒唯用铁木而已。他少年时候力气大,善于射箭,能用手指头弹碎羊的骨头,射猎禽兽没有不射中的。到了十五岁时,他就不再射猎了,常常对史官说:“当朝时事,不可不如实记载,皇帝的威福由己,没有能制止他的,如果史官再不记录下他的恶行的话,那他还有什么可畏忌的呢?”
彭城王勰与任城王澄谋,以陈显达去尚未远,恐其覆相掩逼,乃秘不发丧,徙御卧舆,唯二王与左右数人知之。勰出入神色无异,奉膳,进药,可决外奏,一如平日。数日,至宛城,夜,进卧舆于郡听事,得加棺敛,还载卧舆内,外莫有知者。遣中书舍人张儒奉诏徵太子;密以凶问告留守于烈。烈处分行留,举止无变。太子至鲁阳,遇梓宫,乃发丧;丁巳,即位,大赦。
彭城王元勰与任城王元澄一起商谋,考虑到陈显达逃离还不太远,恐怕他知道孝文帝的死讯后要回过头来攻击,所以决定不向外宣布孝文帝的死讯,秘不发丧,而照样把孝文帝的尸身置于他平时用的车舆之中赶路,只有彭城王、任城王以及左右的几个人知道实情。元勰出入其中神色如同平常,又是奉侍膳食,又是进药送汤,处理外面的各种启奏,一如平日那样。数日之后,到达宛城,乘着夜间,把载有其尸体的车舆拉到郡署中庭,才把他装敛入棺材之中,然后仍将棺材载于车舆之中,外人没有知道其实情的。他们又派遣中书舍人张儒奉旨召太子前来,并且秘密地把孝文帝的死讯告知留守洛阳的于烈。于烈安排布置谁随同前去,谁留守洛阳,举止形态一如平常。太子到达鲁阳,遇上了孝文帝的灵柩,这才正式为孝文帝发丧。丁巳(十二日),太子元恪即位,大赦天下。
彭城王勰跪授遗敕数纸。东宫官属多疑勰有异志,密防之,而勰推诚尽礼,卒无间隙。咸阳王禧至鲁阳,留城外以察其变,久之,乃入,谓勰曰:“汝此行不唯勤劳,亦实危险。”勰曰:“兄年长识高,故知有夷险;彦和握蛇骑虎,不觉艰难。”禧曰:“汝恨吾后至耳。”
彭城王元勰跪着交给元恪数页写有孝文帝的遗敕的纸张。元恪为东宫太子时手下的属官们大都怀疑元勰有异心,因此严加防范,然而元勰对这些东宫官属们推诚布公,礼数周到,终于消除了相互之间的间隙。咸阳王元禧到达鲁阳,没有进城,留在城外观察有无事变,很久之后,见元勰不存异图,方才进入城内。元禧进城之后,对元勰说:“你的这一次行动,不但操劳辛苦,而且实在危险。”元勰回答说:“兄长年纪大、见识高,所以知道有危险,彦和我此番经历,不啻于握蛇骑虎,然而不觉有多么艰难。”元禧说:“你这是怨恨我来的晚了吧。”
勰等以高祖遗诏赐冯后死。北海王详使长秋卿白整入授后药,后走呼,不肯饮,曰:“官岂有此,是诸王辈杀我耳!”整执持强之,乃饮药而卒。丧至洛城南,咸阳王禧等知后审死,相视曰:“设无遗诏,我兄弟亦当决策去之;岂可令失行妇人宰制天下、杀我辈也!”谥曰幽皇后。
元勰等人以孝文帝的诏令赐冯皇后死。北海王元详派长秋卿白整进去给冯皇后送毒药,冯皇后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不肯饮药,说道:“皇上那里会有这样的诏令,这是诸王之辈们要谋杀我呀!”白整无奈,只好把她抓住,强迫她把毒药喝下去,即刻毙命。孝文帝的灵柩到达洛阳南郊之时,咸阳王元禧等人知道冯皇后确实已死,就互相对视着说道:“假如没有先帝的遗诏,我们兄弟几个人也要想方设法把她除掉,岂可以让这个失去贞操的妇人宰制天下、杀崐害我辈呢?”冯皇后死后,谥号为幽皇后。
[12]五月,癸亥,加抚军大将军始安王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12]五月,癸亥(疑误),南齐加封始安王萧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13]丙申,魏葬孝文帝于长陵,庙号高祖。
[13]丙申(二十一日),北魏安葬孝文帝于长陵,庙号为高祖。
魏世宗欲以彭城王勰为相;勰屡陈遗旨,请遂素怀,帝对之悲恸。勰恳请不已,乃以勰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等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勰犹固辞;帝不许,乃之官。
北魏宣武帝元恪想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宰相,元勰屡次陈述孝文帝的遗诏,请求能顺遂自己素来的志向,宣武帝对着他悲伤号哭。元勰一再恳切请求不担任朝职,于是宣武帝就任命他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等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元勰还一再推辞,但是宣武帝不准许,于是只好去上任。
[14]魏任城王澄以王肃羁旅,位加己上,意颇不平。会齐人降者严叔懋告肃谋逃还江南,澄辄禁止肃,表称谋叛,案验无实。咸阳王禧等奏澄擅禁宰辅,免官还第,寻出为雍州刺史。
[14]北魏任城王元澄认为王肃本为江南之人而奔投北魏,官位却在自己之上,所以心中颇为不平。正好由南齐投降过来的严叔懋报告王肃密谋逃回江南去,于是元澄就把王肃拘禁起来,并且上表说王肃密谋反叛。但是,经过立案查验,并非属实。因此,咸阳王元禧等人就上奏皇帝,告元澄擅自拘禁宰辅之臣,元澄被免官还府,不久出任雍州刺史。
[15]六月,戊辰,魏追尊皇妣高氏为文昭皇后,配飨高祖,增修旧冢,号终宁陵。追赐后父爵勃海公,谥曰敬,以其嫡孙猛袭爵;封后兄肇为平原公,肇弟显为澄城公;三人同日受封。魏主素未识诸舅,始赐衣帻引见,皆惶惧失措;数日之间,富贵赫奕。
[15]六月,戊辰(二十四日),北魏追封宣武帝之母高氏为文昭皇后,配享孝文帝,并且增修其旧墓,号为终宁陵。又追赐高氏之父高扬爵号为勃海公,谥号为敬,让其嫡孙高猛袭爵位。又封高氏之兄高肇为平原公,弟弟高显为澄城公,三个人同一天受封。宣武帝从来没有见过几位舅舅,这次才赐赏他们衣服头巾,并且接见了他们,弟兄三人都不免惶惧失措。然而,数日之间,富贵显赫一世。
[16]秋,八月,戊申,魏用高祖遗诏,三夫人以下皆遣还家。
[16]秋季,八月,戊申(初五),北魏依照孝文帝的遗诏,后宫中凡三夫人以下者全部遣送回家。
[17]帝自在东宫,不好学,唯嬉戏无度;性重涩少言。及即位,不与朝士相接,专亲信宦官及左右御刀、应敕等。
[17]南齐皇帝萧宝卷,在做东宫太子时就不好学,只喜欢玩耍,嬉戏无度,并且性格沉闷寡言。即位之后,他不爱与朝臣们接触往来,专门亲信宦官以及身边左右御刀和应敕侍从。
是时,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右仆射江、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更直内省,分日帖敕。雍州刺史萧衍闻之,谓从舅录事参军范阳张弘策曰:“一国三公犹不堪,况六贵同朝,势必相图;乱将作矣。避祸图福,无如此州。但诸弟在都,恐罹世患,当更与益州图之耳。”乃密与弘策修武备,他人皆不得预谋;招聚骁勇以万数,多伐材竹,沈之檀溪,积茅如冈阜,皆不之用。中兵参军东平吕僧珍觉其意,亦私具橹数百张。先是,僧珍为羽林监,徐孝嗣欲引置其府,僧珍知孝嗣不能久,固求从衍。是时,衍兄懿罢益州刺史还,仍行郢州事,衍使弘策说懿曰:“今六贵比肩,人自画敕,争权睚眦,理相图灭。主上自东宫素无令誉,近左右,轻忍虐;安肯委政诸公,虚坐主诺!嫌忌积久,必大行诛戮。始安欲为赵王伦,形迹已见;然性猜量狭,徒为祸阶。萧坦之忌克陵人,徐孝嗣听人穿鼻,江无断,刘暄暗弱;一朝祸发,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外藩,宜为身计;及今猜防未生,当悉召诸弟,恐异时拔足无路矣。郢州控制带荆、湘,雍州士马精强,世治则竭诚本朝,世乱则足以匡济;与时进退,此万全之策也。若不早图,后悔无及。”弘策又自说懿曰:“以卿兄弟英武,天下无敌,据郢、雍二州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于反掌,此桓、文之业也;勿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崐熟,愿善图之!”懿不从。衍乃迎其弟骠骑外兵参军伟及西中郎外兵参军至襄阳。
这时候,扬州刺史始安王萧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右仆射江、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等六人轮留在朝中内省当值,轮到谁当值,谁就在当天的敕令后面签署执行意见。雍州刺史萧衍知道了这一情况之后,对他的担任录事参军的堂舅、范阳人张弘策说:“一国有三公已经不堪其乱,何况如今六贵同朝,他们之间势必要互相图谋,因此必定会发生动乱。要说避祸图福,那里也比不上这个州,但是我的几个弟弟都在京城,恐怕会遭受乱世之患,所以我还要与吾兄益州刺史萧懿有所计议。”于是,萧衍秘密地与张弘策加强武备,其他人则一律不得参与。又招集会聚骁勇之夫上万人众,大量砍伐树木、竹子,沉于檀溪之中,茅草堆积的如山冈一般,然而都不使用。中兵参军东平人吕僧珍觉察出了萧衍的用意,也私自准备了船橹数百张。早先之时,吕僧珍任羽林监,徐孝嗣想让他参加自己的幕府,但是吕僧珍知道徐孝嗣不会久长,所以再三请求跟随萧衍。这时候,萧衍的哥哥萧懿被免去益州刺史之职而返回,但仍然掌管郢州事务,萧衍派张弘策去游说萧懿:“如今朝中六位权贵当朝,各自发号施号,互相争权夺利,反目成仇,理当会相互图灭。而皇上则从做太子起就没有好声誉,他轻慢身边的人,悍残忍,怎么肯把朝政委托于他们六人,而自己只有虚位,凡事但作允诺而已呢?时间一长,皇上猜忌之心必生,而猜忌积久,必定要大行诛戮。始安王萧遥光想充当晋代赵王司马伦的角色,其形迹已经可以看得出来,然而其性格猜疑、气量狭小,只能白白地成为祸害之由。萧坦之忌妒才能,处处想凌驾于别人之上,而徐孝嗣受人牵使,江则犹柔寡断,刘暄则更是个糊涂软弱之人。有朝一日,祸乱爆发,朝廷内外必将土崩瓦解,支离破碎。我们兄弟幸好驻守外藩,应该为自身有所计谋。趁现在他们互相之间的猜忌、提防还没有开始,我们应当把几个弟弟全都叫到身边来,不然的话,恐怕到那时候就会拔足无路了。郢州在地理上可以辖控荆、湘,雍州则兵马精干强壮,如果天下太平,我们就竭诚为朝廷效力;如果天下大乱,凭我们的力量足以能够匡济天下;审时度势,该进则进,该退则退,这是确保万无一失的计策。如不及早打算,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张弘策自己又对萧懿说:“以你们兄弟二人的英武,天下没有人能够匹敌的,如果依据郢、雍二州,为老百姓请命,废去昏庸之主,另立圣明之主,确实易如反掌,不愁不能成功。此事如果获得成功,可以比得上历史上齐桓公、晋文公所创立的业绩。所以,应该立意创此大业,不要被竖子鼠辈所欺,以致在身后被人所取笑。雍州这一方面已经考虑成熟,希望您也好好地思谋一番。”萧懿不听从。于是,萧衍迎接其弟弟骠骑外兵参军萧伟以及西中郎外兵参军萧到了襄阳。
初,高宗虽顾命群公,而多寄腹心在江兄弟。二江更直殿内,动止关之。帝稍欲行意,徐孝嗣不能夺,萧坦之时有异同,而执制坚确;帝深忿之。帝左右会稽茹法珍、吴兴梅虫儿等,为帝所委任,常裁折之;法珍等切齿。徐孝嗣谓曰:“主上稍有异同,讵可尽相乖反!”曰:“但以见付,必无所忧。”
起初,齐明帝虽然在临终遗诏中把朝政委托于朝中诸大臣,但是最信任的是江兄弟二人,把更多的遗命嘱托于他们二人。所以,萧宝卷即位以之后,江氏兄弟二人轮流在殿内当值,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要通过他们的同意。萧宝卷渐渐想要自行其意,徐孝嗣不能加以制止,萧坦之有时也表示不同意,而江则坚决限制,不许其自作主张,萧宝卷对此非常忿恨。萧宝卷左右心腹会稽人茹法珍和吴兴人梅虫儿等人,受主上委任办理一些事情,江常常对他们施以控制、阻挡,以致使茹法珍等人对江恨得咬牙切齿。因此,徐孝嗣就对江说:“皇上稍微有些自己的主张,这也是正常的,怎么可以一概加以反对阻拦呢?”江不以为然,说:“只要把事情交给我,完全没有什么可忧虑的。”
帝失德浸彰,议废帝,立江夏王宝玄。刘暄尝为宝玄郢州行事,执事过刻。有人献马,宝玄欲观之,暄曰:“马何用观!”妃索煮肫,帐下谘暄,暄曰:“旦已煮鹅,不烦复此。”宝玄恚曰:“舅殊无渭阳情。”暄由是忌宝玄,不同议,更欲立建安王宝寅。密谋于始安王遥光,遥光自以年长,欲自取,以微旨动。弟祀亦以少主难保,劝立遥光。意回惑,以问萧坦之,坦之时居母丧,起复为领军将军,谓曰:“明帝立,已非次,天下至今不服。若复为此,恐四方瓦解,我期不敢言耳。”遂还宅行丧。东昏侯失德作恶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江就商议要废去他,而另立江夏王萧宝玄为帝。刘暄曾经做过萧宝玄的郢州行事,处理事情过于死板、苛刻。有人向萧宝玄献了一匹马,萧宝玄想去观看一下,刘暄不准许他去,并说:“一匹马,有什么值得看呢?”萧宝玄的妃子要吃煮鸡肫,手下的人向刘暄请示,他却说:“早上已经吃了煮鹅,不必再麻烦做这个了。”气得萧宝玄骂道:“刘暄根本没有一点舅舅的情义了。”由此,刘暄对萧宝玄非常怨恨,所以就不同意江的主张,而想立建安王萧宝寅为帝。江与始安王萧遥光秘密计谋,可是萧遥光自以为年长,想自己取而代之,把这个意思隐约地向江表示了。江的弟弟也认为年幼的皇帝难以保得住,就劝说江立萧遥光为帝。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去同萧坦之商量,萧坦之当时正为其母守丧,仍让他担任领军将军。萧坦之对江说:“明帝自立为帝,已经是没有按照嗣立次序进行,至今天下还不服气。如果现在再这么来一次的话,恐怕天下要大乱,我是不敢对此表示意见的。”于是,又回到家中为其母守丧去了。
、祀密谓吏部郎谢曰:“江夏年少,脱不堪负荷,岂可复行废立!始安年长,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贵,政是求安国家耳。”遥光又遣所亲丹阳丞南阳刘密致意于,欲引以为党,不答。顷之,遥光以兼知卫尉事,惧,即以谋告太子右卫率左兴盛,兴盛不敢发。又说刘暄曰:“始安一旦南面,则刘、刘晏居卿今地,但以卿为反覆人耳。”晏者,遥光城局参军也。暄阳惊,驰告遥光及。遥光欲出为东阳郡,常轻,固请除之。遥光乃收付廷尉,与孝嗣、、暄等连名启“扇动内外,妄贬乘舆,窃论宫禁,间谤亲贤,轻议朝宰。”遂死狱中。
江和江祀暗中对吏部郎谢说:“江夏王萧宝玄年龄幼小,如果立他为帝,或许不堪承负此重任,但是岂能到时再把他废去呢?始安王萧遥光年长,如果由他继承大统,不会违背众望。我们并不是要以此来获得富贵,正是为了让国家获得安定。”萧遥光又派遣自己的亲信丹阳丞南阳人刘暗中向谢转达意思,想让谢作为同党,但是谢不回答。不久,萧遥光任命谢兼管卫尉的事务,谢害怕了,以为已经被萧遥光拉下水了,就把江的阴谋报告了太子右卫率左兴盛,左兴盛不敢再往上告发。谢又游说刘暄,对他说:“始安王萧遥光一旦南面称帝,则刘、刘晏就会居于你如今的地位,而把你当作变心之人。”刘晏是萧遥光手下的城局参军。刘暄听谢这么一说,假装十分惊讶,但实则马上报告了萧遥光和江。萧遥光想把谢弄出去到东阳郡做太守,但是因为谢常常轻视江,所以江坚决请求把谢除掉。于是,萧遥光就把谢抓起来送到了廷尉那里,并与徐孝嗣、江、刘暄等人联名上告“谢在朝廷内外进行煽动,妄自贬低皇帝,私自议论宫禁,同时还诽谤亲贤,轻视议论朝中大臣。”于是,谢死于狱中。
暄以遥光若立,己失舅之尊,不肯同议;故迟疑久不决;遥光大怒,遣左右黄昙庆刺暄于青溪桥。昙庆见暄部伍多,不敢发;暄觉之,遂发谋,帝命收兄弟。时祀直内殿,疑有异,遣信报曰:“刘暄似有异谋。今作何计?”曰:“政当静以镇之。”俄有诏召入见,停中书省。初,袁文旷以斩王敬则功当封,执不与;帝使文旷取,文旷以刀环筑其心曰:“复能夺我封不!”并弟祀皆死。刘暄闻等死,眠中大惊,投出户外,问左右:“收至未?”良久,意定,还坐,大悲曰:“不念江,行自痛也!”
刘暄认为萧遥光如果立为皇帝,自己就要失去皇舅之尊,所以不肯赞同江的意见,因此江也迟疑而久不能决定。为此,萧遥光大怒,派遣手下人黄昙庆在青溪桥刺杀刘暄。黄昙庆因见刘暄的部下特别多,不敢前去,而刘暄察觉了,于是告发了江的阴谋,东昏侯命令拘捕江兄弟俩。当时,江祀正在内殿值守,怀疑情况有异常,派人报信给江说:“刘暄似乎有别的阴谋,现在作何计议呢?”江说:“正应该以静待不动而镇之。”一会儿,就有诏令传江入见,江进朝之后停在中书省等待。当初,袁文旷由于斩了王敬则有功,应当封官,但是江执意不给,东昏侯就让袁文旷去杀江,袁文旷去执行,他用刀环击江的心口,说道:“看你还能夺去我受封之官否?”江连其弟弟江祀一并被杀。刘暄知江等人已死,在床上大惊而起,奔出门外,问左右说:“抓捕的人来了没有?”过了许久才定下心来,重新回到屋中坐下,十分悲哀地说:“我并非是怀念江氏弟兄,而是自知祸将及身,故而痛心啊!” 帝自是无所忌惮,益得自恣,日夜与近习于后堂鼓叫戏马。常以五更就寝,至晡乃起。群臣节、朔朝见,晡后方前,或际暗遣出。台阁案奏,月数十日乃报,或不知所在;宦者以裹鱼肉还家,并是五省黄案。帝常习骑致适,顾谓左右曰:“江常禁吾乘马;小子若在,吾岂能得此!”因问:“亲戚余谁?”对曰:“江祥今在冶。”帝于马上作敕,赐祥死。
从此以后,东昏侯无所忌惮,越发自恣其意,日夜与亲近之人在后堂鼓吹弹唱、驰马作乐,常常闹至五更时分才就寝,睡到傍晚才起床。朝中群臣们按例应于每月初一和其他固定的日子入朝参见,但是到傍晚方才前去入朝参见,就这样有时等到天黑东昏侯还不出见,只好被遣退而出。尚书们的文案奏告,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才上报一次,而报上去后有的竟然不知去向,原来是宦官们用来包裹鱼肉拿回家去了。东昏侯以骑马为乐事,常常是一骑必求极意尽兴,忘乎所以。他还看着随从之人说道:“江经常禁止我骑马,这小子如果还在的话,我那能象现在这样痛快呢?”因此又问道:“江的亲属还剩下谁呢?”随从者回答说:“江祥现在还在东冶。”东昏侯就立刻在马背上发出诏令,赐江祥自杀。
始安王遥光素有异志,与其弟荆州刺史遥欣密谋举兵据东府,使遥欣引兵自江陵急下,刻期将发,而遥欣病卒。江被诛,帝召遥光入殿,告以罪,遥光惧,还省,即阳狂号哭,遂称疾不复入台。先是,遥光弟豫州刺史遥昌卒,其部曲皆归遥光。及遥欣丧还,停东府前渚,荆州众力送者甚盛。帝既诛二江,虑遥光不自安,欲迁为司徒,使还第,召入谕旨。遥光恐见杀,乙卯晡时,收集二州部曲于东府东门,召刘,刘晏等谋举兵,以讨刘暄为名。夜,遣数百人破东冶,出囚,于尚方取仗。又召骁骑将军垣历生,历生随信而至。萧坦之宅在东府城东,遥光遣人掩取之,坦之露袒逾墙走,向台。道逢游逻主颜端,执之,告以遥光反,不信;自往问,知实,乃以马与坦之,相随入台。遥光又掩取尚书左仆射沈文季于其宅,欲以为都督,会文季已入台。垣历生说遥光帅城内兵夜攻台,辇荻烧城门,曰:“公但乘随后,反掌可克!”遥光狐疑不敢出。天稍晓,遥光戎服出听事,命上仗登城行赏赐。历生复劝出军,遥光不肯,冀台中自变。及日出,台军稍至。台中始闻乱,众情惶惑;向晓,有诏召徐孝嗣,孝嗣入,人心乃安。左将军沈约闻变,驰入西掖门,或劝戎服,约曰:“台中方扰攘,见我戎服,或者谓同遥光。”乃朱衣而入。
始安王萧遥光向来心怀异意,觊觎皇位,与他的弟弟荆州刺史萧遥欣密谋策划,准备发兵拥据东府,争夺帝位,决定让萧遥欣率兵从江陵直下建康,但是就在按规定日期将要出发之时,萧遥欣却病死了。江被杀之后,东昏侯召萧遥光进殿,把江的罪行告诉了他。萧遥光听了之后,心中惧怕了,回到中书省,就开始假装发疯,号哭狂闹,于是借口有病回到东府,从此不再入朝了。早先之时,萧遥光的弟弟豫州刺史萧遥昌死了,其部曲全部归属于萧遥光。萧遥欣的灵柩从荆州运回来之后,停于东府前奏淮河的河边上,荆州方面来送灵的人力特别多。东昏侯杀了江兄弟之后,考虑到萧遥光难以自安,就准备把他升任为司徒,使他回到自己的府第中休养不问朝政,因此就召他进朝宣谕这一旨令。但是,萧遥光担心进朝后被杀,就于乙卯(十二日)傍晚,召集从荆州和豫州来的部属到东府的东门之前,又叫来刘、刘晏等人一起谋划如何举兵起事,并决定以讨伐刘暄为名义。这天夜间,萧遥光派遣几百人打进东冶,放出狱中的囚徒,从尚方那里取出兵械。同时,又召骁骑将军垣历生前来,垣历生见信后随即到达。萧坦之的宅第在东府城东面,萧遥光派人乘其不备而迅速前去抓获他,萧坦之来不及戴上头巾,光着膀子,越墙而逃,跑向朝廷禁城中去报信,道上遇上了巡逻头目颜端,见他这副样子,以为有罪逃窜,就抓住了他。萧坦之连忙把萧遥光反叛之事对颜端讲了,但是颜端不相信,就亲自前去刺探,知道萧坦之所说情况属实,于是就把马给了萧坦之,一块去朝廷中报告。萧遥光又派人出其不意地去尚书左仆射沈文季的府上抓他,想逼他做都督,恰巧沈文季已经到朝廷中去了,所以扑了个空。垣历生劝说萧遥光率城内之兵乘夜攻打朝廷宫禁,并且用车拉来芦苇焚烧城门,他对萧遥光说:“大人您只管乘车随后而行,攻下禁城易如反掌,转眼之间即可成功。”但是,萧遥光心中没有把握,迟疑而不敢出军。天渐渐亮了,萧遥光穿着战服出来布置事情,命令安排仪仗,要登城对部下进行赏赐。这时,垣历生再次劝说萧遥光出兵攻打禁城,但是他仍旧不肯,只希望朝廷自身发生变故。到了日出之时,朝崐廷军队逐渐到来。朝中刚听到萧遥光叛乱的消息时,大伙情绪惶惑,不知所措。天快亮之时,皇帝有旨召徐孝嗣,直到徐孝嗣进来后,人心才安定下来。左将军沈约听到事变消息之后,骑马奔入西掖门,有人劝他穿上战服,他却说:“朝廷中正成一窝蜂,要是看见我穿着战服进来,或者会把我当作萧遥光的同伙呢!”于是,沈约就穿着红色公服进朝。
丙辰,诏曲赦建康,中外戒严。徐孝嗣以下屯卫宫城,萧坦之帅台军讨遥光。孝嗣内自疑惧,与沈文季戎服共坐南掖门上,欲与之共论世事,文季辄引以他辞,终不得及。萧坦之屯湘宫寺,左兴盛屯东篱门,镇军司马曹虎屯青溪大桥。众军围东城,三面烧司徒府。遥光遣垣历生从西门出战,台军屡败,杀军主桑天爱。遥光之起兵也,问谘议参军萧畅,畅正色不从。戊午,畅与抚军长史沈昭略潜自南门出,诣台自归,众情大沮。畅,衍之弟;昭略,文季之兄子也。己未,垣历生从南门出战,因弃降曹虎,虎命斩之。遥光大怒,于床上自踊,使杀历生子。其晚,台军以火箭烧东北角楼。至夜,城溃,遥光还小斋帐中。著衣坐,秉烛自照,令人反拒,斋阁皆重关,左右并逾屋散出。台军主刘国宝等先入,遥光闻外兵至,灭烛扶匐床下。军人排阁入,于暗中牵出,斩之。台军入城,焚烧室屋且尽。刘走还家,为人所杀。荆州将潘绍闻遥光作乱,谋欲应之。西中郎司马夏侯详呼绍议事,因斩之,州府以安。
丙辰(十三日),东昏侯诏令,因特殊情况而赦免建康的囚徒,朝廷内外戒严。从徐孝嗣以下都驻扎在宫城外保护,萧坦之率朝廷兵众讨伐萧遥光。徐孝嗣心中既疑虑,又惧怕,穿着战服,同沈文季一起坐在南掖门上面。徐孝嗣想同沈文季一起议论时局,但是沈文季总是用别的话题岔开,避而不谈,所以最终也没有谈成。萧坦之驻扎在湘宫寺,左兴盛驻扎在东篱门,镇军司马曹虎驻扎在青溪大桥。众路军队把东城围住,三面用火烧东府之侧的司徒府。萧遥光派遣垣历生从西门出战,朝廷军队屡战屡败,军主桑天爱被垣历生部所杀。萧遥光起兵之前,曾经问过谘议参军萧畅,请他一起行动,但萧畅颜正辞严地加以拒绝,坚决不从。戊午(十五日),萧畅与抚军长史沈昭略偷偷地从南门出去,去往朝廷,自动投归,由此而东府内众人的情绪一落千丈。萧畅是萧衍的弟弟,沈昭略是沈文季哥哥的儿子。己未(十六日),垣历生从南门出战,他借此机会而弃槊投降了曹虎,但是曹虎命令人把他斩了。萧遥光知道垣历生投降的消息之后,气的七窍生烟,从坐榻上跳起来,让人把垣历生的儿子杀掉。这天晚上,朝廷军队射发火箭烧了城东北的角楼。到了夜间,城被攻破,萧遥光回到自己的小斋帐中,穿着衣服,戴着便帽,坐着不动,手里拿着点燃的蜡烛照明,命令人抵抗朝廷军队,还把斋中的门全部关严,但是手下的人却跑出屋子而逃散了。朝廷军队中的军主刘国宝等人率先进入,萧遥光听到外面来兵了,熄灭蜡烛,爬进床底下躲起来,军人破门而入,黑暗中把他从床下拉出来,立即斩首。朝廷军队进城之后,放火把房屋全部焚烧了。刘逃回家中,也被人所杀。荆州将领潘绍知道萧遥光叛乱的消息之后,也策划想要响应。西中郎司马夏侯详传叫潘绍前来议事,借此而斩了他,荆州西中郎府因此得以安定。
己巳,以徐孝嗣为司空;加沈文季镇军将军,侍中、仆射如故;萧坦之为尚书右仆射、丹阳尹,右将军如故;刘暄为领军将军;曹虎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皆赏平始安之功也。
己巳(二十六日),朝廷任命徐孝嗣为司空。加任沈文季为镇军将军,他原来所担任的侍中、仆射之职不变。又任命萧坦之为尚书右仆射、丹阳尹,原来的右将军官职照旧不动。又任命刘暄为领军将军,曹虎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上述封官,都是为了奖赏他们在平定始安王萧遥光叛乱中的功劳。
[18]魏南徐州刺史沈陵来降。陵,文季之族子也。时魏徐州刺史京兆王愉年少,府事皆决于长史卢渊。渊知陵将叛,敕诸城潜为之备;屡以闻于魏朝,魏朝不听。陵遂杀将佐,帅宿预之众来奔,滨淮诸戍以有备得全。陵在边历年,阴结边州豪杰。陵既叛,郡县多捕送陵党,渊皆抚而赦之,唯归罪于陵,众心乃安。
[18]北魏南徐州刺史沈陵前来投降南齐。沈陵是沈文季本家侄子。当时,北魏徐州刺史京兆王元愉年龄小,府中事情全部决定于长史卢渊。卢渊得知沈陵将要反叛,就告戒各城秘密加以防备,并且多次把沈陵要叛变的情报向朝廷报告,但是朝廷不予理睬。于是,沈陵杀了手下的将佐,带领宿预的部下投奔崐南齐,北魏在淮河边上的各个戍所由于有所防备而得以保全,没有丢失。沈陵在南徐州多年,秘密交结了州中的许多豪杰。沈陵叛变之后,州中各郡县捕送来大量沈陵的党徒,卢渊对他们都加以抚慰,赦免释放,只归罪于沈陵一人,众人之心于是安定下来
[19]闰月,丙子,立江陵公宝览为始安王,奉靖王后。
[19]闰八月,丙子(初三),南齐封立江陵公萧宝览为始安王,并过继为始安靖王之后代。
[20]以沈陵为北徐州刺史。
[20]南齐任命沈陵为北徐州刺史。
[21]江等既败,帝左右捉刀、应敕之徒皆恣横用事,时人谓之“刀敕”。萧坦之刚狠而专,嬖幸畏而憎之;遥光死二十余日,帝遣延明主帅黄文济将兵围坦之宅,杀之,并其子秘书郎赏。坦之从兄翼宗为海陵太守,未发,坦之谓文济曰:“从兄海陵宅故应无他。”文济曰:“海陵宅在何处?”坦之以告。文济白帝,帝仍遣收之;检其家,至贫,唯有质钱帖数百,还以启帝,原其死,系尚方。
[21]江等人失败之后,东昏侯身边拿刀和应敕的一帮子人全都恣意纵横,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无有忌惮,当时人们称他们为“刀敕”。萧坦之刚愎自用,凶狠残忍,专横独断,东昏侯周围的宠信之徒们因害怕而特别憎恨他,在萧遥光死后二十多天,东昏侯派遣延明殿主帅黄文济率兵包围了萧坦之的住宅,将其杀掉,他的儿子秘书郎萧赏也一起被杀。萧坦之的堂兄萧翼宗做海陵太守,还没有去赴任,萧坦之对黄文济说:“我的堂兄在海陵的府中不应该有什么事吧?”黄文济问道:“他的住宅在什么地方?”萧坦之如实以告。黄文济报告东昏侯,东昏侯派遣黄文济去抓捕萧翼宗。黄文济去后搜查了萧翼宗的家,发现他穷得可怜,只有典当东西的质票数百张,就回去报告东昏侯,于是东昏侯免他不死,拘囚于尚方署中。
茹法珍等谮刘暄有异志,帝曰:“暄是我舅,岂应有此?”直新蔡徐世标曰:“明帝乃武帝同堂,恩遇如此,犹灭武帝之后;舅焉可信邪!”遂杀之。
茹法珍等人诬陷刘暄有谋逆的意图,东昏侯说:“刘暄是我的舅舅,哪里可能如此呢?”直新蔡人徐世标说:“明帝与武帝乃是堂兄弟,他受到武帝那样的恩待,但是还杀尽了武帝的后代,舅舅哪里值得信任呢?”于是,杀掉了刘暄。
曹虎善于诱纳,日食荒客常数百人。晚节吝啬,罢雍州,有钱五千万,他物称是。帝疑虎旧将,且利其财,遂杀之。坦之、暄、虎所新除官,皆未及拜而死。
曹虎善于吸引、招纳人,每天供食好几百从蛮地或域外来的人。但是,他到晚年之时,却极其吝啬,结束雍州任时,敛集有钱五千万,其他财物合价也有这么多。东昏侯因曹虎是前朝老将而对他有疑心,并且贪上了他的财富,于是也杀了他。至此,萧坦之、刘暄、曹虎这几位新被任命的官员,都没有来得及上任就被杀害。
初,高宗殂,以隆昌事戒帝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帝数与近习谋诛大臣,皆发于仓猝,决意无疑;于是大臣人人莫能自保。
当初,齐明帝临死之时,以萧隆昌的事件告戒东昏侯:“做事行动不可以落在他人之后。”所以,东昏侯数次同身边亲近密谋诛杀大臣之事,每次都突然行动,主意坚定,没有半点迟疑之心。于是,搞得大臣们人人自危,难能自我保全。
[22]九月,丁未,以豫州刺史裴叔业为南兖州刺史,征虏长史张冲为豫州刺史。
[22]九月,丁未(初五),南齐任命豫州刺史裴叔业为南兖州刺史,任命征虏长史张冲为豫州刺史。
[23]壬戌,以频诛大臣,大赦。
[23]壬戌(二十日),东昏侯因频繁地诛杀大臣,为了稳定人心,诏令大赦天下。
[24]丙戌,魏主谒长陵,欲引白衣左右吴人茹皓同车。皓奋衣将登,给事黄门侍郎元匡进谏,帝推之使下,皓失色而退。匡,新城之子也。[24]丙戌(疑误),北魏宣武帝元恪谒拜长陵,元恪想使身边人、没有任命官职的江南人茹皓与自己同车而行,茹皓高兴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赶紧上车,但给事黄门侍郎元匡谏言宣武帝不可这样,于是元恪又推茹皓让他下去,茹皓羞愧万分,气的脸色都变了,只好退下。元匡是元新城的儿子。
[25]益州刺史刘季连闻帝失德,遂自骄恣,用刑严酷,蜀人怨之。是月,遣兵袭中水,不克。于是蜀人赵续伯等皆起兵作乱,季连不能制。
[25]益州刺史刘季连知道东昏侯没有君德,于是自己也骄横恣纵起来了,滥用刑法,异常严酷,蜀人对他特别怨恨。在本月,刘季连派兵去袭击中水,没有取胜。于是,蜀人赵绩伯等人纷纷起兵叛乱,刘季连没办法制服他们。
[26]枝江文忠公徐孝嗣,以文士不显同异,故名位虽重,犹得久存。虎贲中郎将许准为孝嗣陈说事机,劝行废立。孝嗣持疑久之,谓必无用干戈之理;须帝出游,闭城门,召百官集议废之,虽有此怀,终不能决。诸嬖幸亦稍憎之。西丰忠宪侯沈文季自托老疾,不豫朝权,侍中沈昭略谓文季曰:“叔父行年六十,为员外仆射,欲求自免,岂可得乎!”文季笑而不应。冬,十月,乙未,帝召孝嗣、文季、昭略入华林省。文季登车,顾曰:“此行恐往而不反。”帝使外监茹法珍赐以药酒,昭略怒,骂孝嗣曰:“废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无才,致有今日!”以瓯掷其面曰:“使作破面鬼!”孝嗣饮药酒至斗余,乃卒。孝嗣子演尚武康公主,况尚山阴公主,皆坐诛。昭略弟昭光闻收至,家人劝之逃。昭光不忍舍其母,入,执母手悲泣,收者杀之。昭光兄子昙亮逃,已得免,闻昭光死,叹曰:“家门屠灭,何以生为!”绝吭而死。
[26]枝江文忠公徐孝嗣,由于是个文士,待人处事圆滑周到,不露棱角,因此虽然官高名显,但犹自得以久存,未被除去。虎贲中郎将许准给徐孝嗣讲述时事要害,劝说他废去东昏侯,另立新帝。徐孝嗣长久迟疑难决,以为欲行此事一定不能动用干戈,必须是等待皇帝出游的机会,关闭城门,召集群臣百官在一起商议,把东昏侯废掉。他虽然有此想法,但是终究不能决策而行。东昏侯身边的那帮宠信之徒也对徐孝嗣渐渐厌憎。西丰忠宪侯沈文季以年纪大且有病在身为由,不参与朝政,侍中沈昭略对他说:“叔父你年纪才六十,身为仆射而不管事,你想以此而免祸自保,岂能办得到呢?”沈文季笑着不吭声。冬季,十月,乙未(二十三日),东昏侯把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三人召入华林省,沈文季上了车子,回过头来说:“此行恐怕有去无回了。”东昏侯指使外监茹法珍赐他们毒酒。沈昭略愤怒不已,骂徐孝嗣说:“废掉昏君,另立明主。这是从古到今的宪章大法,全因你这做宰相的无能,以致我们才有今日。”接着把酒瓯砸到徐孝嗣脸上,并且说:“我让你死了也做一个破了面的鬼!”徐孝嗣喝药酒,一气喝了一斗多才死去。徐孝嗣的儿子徐演娶了武康公主为妻,另一个儿子徐况娶了山阴公主为妻,但是都受父亲牵连而被杀。沈昭略的弟弟沈昭光听说抓捕的人来了,家中人劝他逃走,但是他不忍心丢下自己的母亲,就进入屋中,拉着母亲的手悲声哭泣,抓捕者进来把他杀了。沈昭光的哥哥的儿子沈昙亮逃走了,已经得以幸免,但是听说沈昭光死了,叹息地说:“家门遭受如此屠灭,我还活着干什么叫?”于是扼断自己的喉咙而死。
[27]初,太尉陈显达自以高、武旧将,当高宗之世,内怀危惧,深自贬损,常乘朽弊车,道从卤簿止用羸小者十数人。尝侍宴,酒酣,启高宗借枕,高宗令与之。显达抚枕曰:“臣年衰老,富贵已足,唯欠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高宗失色曰:“公醉矣。”显达以年礼告退,高宗不许。及王敬则反,时显达将兵拒魏,始安王遥光疑之,启高宗欲追军还;会敬则平,乃止。及帝即位,显达弥不乐在建康,得江州,甚喜。尝有疾,不令治,既而自愈,意甚不悦。闻帝屡诛大臣,传云当遣兵袭江州,十一月,丙辰,显达举兵于寻阳,令长史庾弘远等与朝贵书,数帝罪恶,云“欲奉建安王为主,须京尘一静,西迎大驾。”
[27]当初,太尉陈显达因自己是高帝、武帝时候的旧将,所以在明帝之时,心存危惧,自己使劲地贬损自己,经常乘坐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子,出外时扈从的仪仗队也只有又弱又小的十多个人。一次,他曾经陪侍明帝宴饮,酒酣之时,启奏明帝要借用一下枕头,明帝命令别人给他一个。枕头拿来后,陈显达用手摸着枕头说:“我年老体衰,享受的荣华富贵已经足够了,只欠一个枕头枕着而死,所以特意来向陛下乞求一个。”明帝听了陈显达这一番言语,不禁失色,对他说:“您喝醉了。”陈显达以自己已经年届七十,而请求辞官,但是崐明帝不予准许。在王敬则反叛之时,陈显达正率兵抵抗北魏,始安王萧遥光怀疑陈显达,就启奏明帝,想把陈显达的军队召回,恰好王敬则叛乱被平定,于是就没有进行。到了东昏侯即位之后,陈显达越发不愿意住在建康,被派做江州刺史,他十分高兴。陈显达曾经得病,但是他不让医治,不久自己好了,可是他心中却非常不高兴。陈显达知道了东昏侯多次诛杀大臣,并且听人传说朝廷肯定要派兵来袭击江州,所以,于十一月,丙辰(十五日),陈显达在寻阳起兵,命令长史庾弘远等人给朝廷中的新贵们送去一封信,信中列举了东昏侯的罪恶行径,并且说道:“准备拥立建安王萧宝寅为帝,待京中诸害一除,就西迎建安王登基。”
乙丑,以护军将军崔慧景为平南将军,督众军击显达;后军将军胡松、骁骑将军李叔献帅水军据梁山;左卫将军左兴盛督前锋军屯杜姥宅。
乙丑(二十四日),南齐任命护军将军崔慧景为平南将军,督率诸路军队攻击陈显达,后军将军胡松、骁骑将军李叔献统领水军占据梁山,左卫将军左兴盛督率前锋军队驻扎在杜姥宅。
[28]十二月,癸未,以前辅国将军杨集始为秦州刺史。
[28]十二月,癸未(十二日),南齐任命从前的辅国将军杨集始为秦州刺史。
[29]陈显达发寻阳,败胡松于采石,建康震恐。甲申,军于新林,左兴盛帅诸军拒之。显达多置屯火于岸侧,潜军夜渡,袭宫城。乙酉,显达以数千人登落星冈,新亭诸军闻之,奔还,宫城大骇,闭门设守。显达执马,从步兵数百,于西州前与台军战,再合,显达大胜,手杀数人,折;台军继至,显达不能抗,走,至西州后,骑官赵潭注刺显达坠马,斩之,诸子皆伏诛。长史庾弘远,炳之之子也,斩于朱雀航。将刑,索帽著之,曰:“子路结缨,吾不可以不冠而死。”谓观者曰:“吾非贼,乃是义兵,为诸军请命耳。陈公太轻事;若用吾言,天下将免涂炭。”弘远子子曜,抱父乞代命,并杀之。
[29]陈显达从寻阳发兵,在采石打败了胡松,消息传到建康,朝中一片震惊,惶恐不安。甲申(十三日),陈显达率部到了新林,左兴盛统率诸路军队抵挡陈部。陈显达在长江岸边设置了许多火堆,夜间率军偷渡过江,去袭击宫城。乙酉(十四日)陈显达带领数千人马登上落星冈,驻守在新亭的诸路军队得知之后,拔腿往回跑,宫城之内大为恐惧,只好闭门设守。陈显达骑马执槊,带领儿百名步兵,与朝廷军队开战,两次交战,陈显达大胜,亲手斩杀好几人,但是不幸的是手中的槊折断了。这时,朝廷军队开过来了,陈显达抵抗不住,只好逃跑。陈显达逃到西州之后,骑官赵潭用手中之槊投刺他,陈显达中槊坠马,被赵潭斩首。陈显达的几个儿子也都伏法被斩。长史庾弘远是庾炳之的儿子,在朱雀航被斩。将要行刑之时,庾弘远要来帽子戴上,说道:“当年子路把冠缨系好而死。我也不可以不戴帽子死去。”他又对观看的人说:“我不是反贼,而是起义军,为的是替诸军请命。陈显达太轻率了,如果他采纳了我的意见的话,天下就可以免于陷入水火之中了。”庾弘远的儿子庾子曜,抱着他的父亲乞求代父一死,但是与其父一并遭杀害。
帝既诛显达,益自骄恣,渐出游走,又不欲人见之;每出,先驱斥所过人家,唯置空宅。尉司击鼓蹋围,鼓击所闻,便应奔走,不暇衣履,犯禁者应手格杀。一月凡二十余出,出辄不言定所,东西南北,无处不驱。常以三四更中,鼓声四出,火光照天,幡戟横路。士民喧走相随,老小震惊,啼号塞路,处处禁断,不知所过。四民废业,樵苏路断,吉凶失时,乳母寄产,或舆病弃尸,不得殡葬。巷陌悬幔为高鄣,置仗人防守,谓之“屏除”,亦谓长“长围”。尝至沈公城,有一妇人临产不去,因剖腹视其男女。又尝至定林寺,有沙门老病不能去,藏草间;命左右射之,百箭俱发。帝有膂力,牵弓至三斛五斗。又好担幢,白虎幢高七丈五尺,于齿上担之,折齿不倦。自制担幢校具,伎衣饰以金玉,侍卫满侧,逞诸变态,曾无愧色。学乘马于东冶营兵俞灵韵,常著织成裤褶,金薄帽,执七宝,急装缚裤,凌冒雨雪,不避坑阱。驰骋渴乏,辄下马,解取腰边蠡器,酌水饮之,复上马驰去。又选无赖小人善走者为逐马左右五百人,常以自随。或于市侧过亲幸家,环回宛转,周遍城邑。或出郊射雉,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奔走往来,略不暇息。
东昏侯诛杀了陈显达之后,越发骄横恣意。他渐渐开始喜欢出外游走,但又不想让人看见,每次出外,总是事先把所要经过地方所住的人家赶走,只留崐下空房子。他出游时,先由尉司敲着鼓沿途走一大圈,居民们凡是听到鼓声,就应立即跑开,连衣服和鞋都来不及穿好,违反禁令的人就被随手格杀。一月之中,东昏侯要出去二十多次,而且从来不说个具体的去处,东西南北,无处不去。他还常常在夜间三四更时分出游,弄得鼓声四出,火光照天,幡仪兵戟横路。这时,士人民众们喧叫奔路,前后相随,老人小孩惊慌失措,哭喊成一片,拥挤在路上,但是处处禁止通行,所以都不知道何处可以经过。就这样,搞得四方的民众无法从业,连去打柴割草都无路可行,红白喜事不能按时进行, 一些孕妇不能把孩子生在家里,甚至有的人抱病躲逃,结果死在路上,不能得到殡葬。东昏侯还让人在小巷和田间小道悬挂布幔以成为高高的屏障,并且布置人手执兵器守护,称作是“屏除”,也叫做“长围”。有一次,东昏侯来到沈公城,有一个妇人因临产而没有躲逃,于是剖开产妇的腹部看是男孩还是女孩。又有一次,东昏侯来到定林寺,有一个老和尚因年老患病不能离去,藏在草丛中,他就命令随从用箭射老和尚,百名弓手一起发射。东昏侯臂力过人,能拉开三斛五斗力的弓。东昏侯还喜好顶方,高七丈五尺的白虎,放在牙齿上顶着,把牙齿折断了还没玩够。东昏侯自己制做了顶器械,表演时穿的服装上饰以金玉,每次表演侍卫站满两侧,使出各种技能把戏,从来不感到不好意思。东昏侯跟东冶营兵俞灵韵学骑马,经常穿着编织的衣裤,不穿外服,头戴薄金制的帽子,手执七宝槊,戎装束裤,冒着雪,遇上陷坑,也不避开,总是一跃而过。他纵马驰骋得渴乏了,就从马上下来,解下腰侧挂的马杓,盛水喝一通,又上马狂奔而去。东昏侯又选择那些善于长跑的无赖痞子五百个,称为逐马左右,经常让他们随马而跑。他或者在市中自己亲近宠幸的人家中游玩,从这家转到那家,来回转悠,能转遍全城。他或者去郊外射野鸡,布置了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奔走往来,从一处到另一处,忙得没有暇息之时。
[30]王肃为魏制官品百司,皆如江南之制,凡九品,品各有二。侍中郭祚兼吏部尚书。祚清谨,重惜官位,每有铨授,虽得其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笔,曰:“此人便已贵矣。”人以是多怨之;然所用者无不称职。
[30]王肃为北魏制定官职品位和各种机构,全部按照江南的制度,共分九品,每一品又分正、从二品。侍中郭祚兼任吏部尚书,他清廉公正,办事谨慎,重惜官位,每次诠选授官,虽然发现有合适人选,一定还要反复考虑很久,然后才下笔签署,并且嘴里还说道:“这个人便已经富贵了。”因此,人们对他多有怨心,但是经他所录用的官员无有不称职者。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三卷(回目录)
齐纪九 东昏侯下永元二年(庚辰、500)
齐纪九 齐东昏侯永元二年(庚辰,公元500年)
[1]春,正月,元会,帝食后方出;朝贺裁竟,即还殿西序寝,自巳至申,百僚陪位,皆僵仆饥甚。比起就会,匆遽而罢。
[1]春季,正月,按例皇帝在大年初一接见群臣;但是东昏侯直到吃过饭之后方才出来露面,朝贺之礼刚一完毕,就立即回殿内西厢屋就寝去了。从巳时到申时,群臣百僚们站着等待皇帝前来,都站得腰腿僵直,无法坚持而倒地,肚子也饿的咕咕着叫。所以,等到起来朝见时,只好敷衍一通,匆匆收场。
[2]乙巳,魏大赦,改元景明。
[2]乙巳(初五),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景明。
[3]豫州刺史裴叔业闻帝数诛大臣,心不自安;登寿阳城,北望肥水,谓部下曰:“卿等欲富贵乎?我能办之!”及除南兖州,意不乐内徙。会陈显达反,叔业遣司马辽东李元护将兵救建康,实持两端;显达败而还。朝廷疑叔业有异志,叔业亦遣使参察建康消息,众论益疑之。叔业兄子植、、粲皆为直,在殿中,惧,弃母奔寿阳,说叔业以朝廷必相掩袭,宜早为计。徐世等以叔业在边,急则引魏自助,力未能制,白帝遣叔业宗人中书舍人长穆宣旨,许停本任。叔业犹忧畏,而植等说之不已。
[3]南齐豫州刺史裴叔业得知东昏侯数番诛杀大臣,心中替自己不安,他登上寿阳城,朝北望着肥水,对部下们说:“你们想富贵吗?我能替你们办到。”后来朝廷调他任南兖州刺史,他心里十分不乐意内调。陈显达反叛之后,裴叔业派遣司马辽东人李元护率领兵马去解救建康,而实质上则持骑墙观望态度,陈显达失败之后,李元护又回去了。朝廷怀疑裴叔业有异谋,裴叔业也派遣使者去建康观察消息动静,众人对他更加怀疑了。裴叔业哥哥的儿子裴植、裴扬、裴粲都任直,在朝廷殿内,为此而惧怕,就扔下母亲跑到了寿阳,告诉裴叔业朝廷必定要出其不意地前来袭剿,劝说他宜于早作准备。朝中徐世等人认为裴叔业在边境上,情况紧急时他就会请北魏来帮助自己,以致使朝廷之力不能制服住他。所以,他们就告诉东昏侯,使派遣裴叔业的同宗之人中书舍人裴长穆去宣告圣旨,准许裴叔业继续留任豫州刺史。但是,裴叔业还是感到忧虑害怕,而裴植等人则仍旧对他劝说个不停。
叔业遣亲人马文范至襄阳,问萧衍以自安之计,曰:“天下大势可知,恐无复自存之理。不若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报曰:“群小用事,岂能及远!计虑回惑,自无所成,唯应送家还都以安慰之。若意外相逼,当勒马步二万直出横江,以断其后,则天下之事,一举可定。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州相处,河南公宁可复得邪!如此,则南归之望绝矣。”叔业沈疑未决,乃遣其子芬之入建康为质。亦遣信诣魏豫州刺史薛真度,问以入魏可不之宜。真度劝其早降,曰:“若事迫而来,则功微赏薄矣。”数遣密信,往来相应和。建康人传叔业叛者不已,芬之惧,复奔寿阳。叔业遂遣芬之及兄女婿杜陵韦伯昕奉表降魏。丁未,魏遣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勰、车骑将军王肃帅步骑十万赴之;以叔业为使持节、都叔豫·雍等五州诸军事、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封兰陵郡公。
裴叔业派遣亲信马文范到襄阳,向萧衍讨问如何保住自己的计策,对萧衍讲道:“天下大势明显可知,我们恐怕再也不会有保得住自己的道理了,所以还不如回头投靠北魏,这样还不失能封官赏爵,可以做河南公。”萧衍回答说:“朝廷中这帮小人专权得势,岂能长远得了?反来复去地考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招数,只是应当送家属回京都去,以便让他们对你感到安心些。如果他们意外地对你相逼,你就应率领步、骑兵两万直出横江,断掉他们的后路,如此,则天下之事一举而可定。如果去投降北魏,他们一定会派别人代替你,而只以黄河北边的一个州给你,那里还再能做河南公呢?这样一来,重新归回南方的希望就绝灭了。”裴叔业迟疑而不能决断,于是就遣送自己的儿子裴芬之到建康作为人质,同时又派人送信给北魏豫州刺史薛真度,询问他可否投奔北魏之事。薛真度劝裴叔业及早投降过来,说:“如果事情紧迫才来投降,那么功劳就小了,赏封也就不会多重了。”他们数次派人传送密信,互相往来商议。建康的人纷纷传说裴叔业要反叛,裴芬之惧害被杀,又跑回寿阳去了。于是,裴叔业就派遣裴芬之以及他的哥哥的女婿杜陵人韦伯昕带着降书去投降北崐魏。丁未(初七),北魏派遣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元勰和车骑将军王肃统领步、骑兵十万前去受降,任命裴叔业为使持节,都督豫、雍等五州诸军事,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并封他为兰陵郡公。
庚午,下诏讨叔业。二月,丙戌,以卫尉萧懿为豫州刺史。戊戌,魏以彭城王勰为司徒,领扬州刺史,镇寿阳。魏人遣大将军李丑、杨大眼将二千骑入寿阳,又遣奚康生将羽林一千驰赴之。大眼,难当之孙也。
庚午(三十日),东昏侯下诏令讨伐裴叔业。二月丙戌(十六日),南齐任命卫尉萧懿为豫州刺史。戊戌(二十八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并且兼任扬州刺史,坐镇寿阳。北魏派遣大将军李丑、杨大眼率领两千骑兵入寿阳,又派遣奚康生率领羽林兵一千急驰赶赴寿阳。杨大眼是杨难当的孙子。
魏兵未渡淮,己亥,裴叔业病卒,僚佐多欲推司马李元护监州,一二日谋不定。前建安戍主安定席法友等以元护非其乡曲,恐有异志,共推裴植监州,秘叔业丧问,教命处分,皆出于植。奚康生至,植乃开门纳魏兵,城库管龠,悉付康生。康生集城内耆旧,宣诏抚赉之。魏以植为兖州刺史,李元护为齐州刺史,席法友为豫州刺史,军主京兆王世弼为南徐州刺史。
北魏军队没有渡过淮河,己亥(二十九日),裴叔业病死,僚佐们多数要推举司马李元护管理州事,一两天议论不决。从前的建安戍所的戍主安定人席法友等人认为李元护与其不是同乡,担心他有异心,所以一致推举由裴植来监管州务,并且对裴叔业的死讯保密,一切命令和布置安排,都由裴植来决定。奚康生到了,裴植于是打开城门接纳北魏军队入城,把城内仓库的钥匙全部交给奚康生。奚康生进城之后,召集城内年高望重的老人,宣布了皇帝圣旨,安抚赏赐了他们。北魏任命裴植为兖州刺史,李元护为齐州刺史,席法友为豫州刺史,军主京兆人王世弼为南徐州刺史。
[4]巴西民雍道聚众万余逼郡城,巴西太守鲁休烈婴城自守。三月,刘季连遣中兵参军李奉伯帅众五千救之,与郡兵合击道,斩之。奉伯欲进讨郡东余贼,涪令李膺止之曰:“卒惰将骄,乘胜履险,非完策也;不如少缓,更思后计。”奉伯不从,悉众入山,大败而还。
[4]巴西平民雍道聚集了一万余民众逼攻郡城,南齐巴西太守鲁休烈环城自守。三月,刘季连派遣中兵参军李奉伯率领五千人马去援救鲁休烈,与巴西郡的兵力合起来一道抗击雍道,斩了雍道。李奉伯还想进一步讨伐巴西郡东部的剩余之贼,涪县令李膺制止他说:“兵卒懒惰,将领骄奢,乘胜而步入险地,这不是全胜之策。所以,不如稍微缓一步,重新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办。”但是,李奉伯不听其劝,带领全部人马入山,结果一败涂地,狼狈逃回。
[5]乙卯,遣平西将军崔慧景将水军讨寿阳,帝屏除,出琅邪城送之。帝戎服坐楼上,召慧景单骑进围内,无一人自随者。裁交数言,拜辞而去。慧景既得出,甚喜。
[5]乙卯(十五日),南齐派遣平西将军崔慧景统率水军讨伐寿阳,东昏侯令人在所经过之处两旁悬挂高幔,走出琅邪城为征军送行。东昏侯身着武服,坐在楼上,传召崔慧景一人骑马进入他的所谓屏障长围之内,没有一人相随。崔慧景进去之后,只与东昏侯说了几句话,就拜辞而出。崔慧景出来之后,心里异常得意。
豫州刺史萧懿将步军三万屯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合肥。懿遣裨将胡松、李居士帅众万余屯死虎。骠骑司马陈伯之将水军溯淮而上,以逼寿阳,军于硖石。寿阳士民多谋应齐者。
豫州刺史萧懿统领步兵三万人屯驻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驻合肥。萧懿派遣裨将胡松、李居士率领一万多兵马驻守死虎。骠骑司马陈伯之统率水军溯淮河而上,以便逼近寿阳,驻扎在硖石。寿阳的民众大多数都计划如何接应南齐军队。
魏奚康生防御内外,闭城一月,援军乃至。丙申,彭城王勰、王肃击松、伯之等,大破之,进攻合肥,生擒叔献。统军宇文福言于勰曰:“建安,淮南重镇,彼此要冲;得之,则义阳可图;不得,则寿阳难保。”勰然之,使福攻建安,建安戍主胡景略面缚出降。
北魏奚康生内外防御,关闭城门一个多月,增援的军队才来到。丙申(疑误),彭城王元勰、王肃出击胡松、陈伯之等部,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并且崐进攻合肥,活捉了李叔献。北魏统军宇文福对元勰说:“建安是淮南的军事重镇,是双方的要冲之地,如果能夺得此地,那么义阳就可以到手;如果夺不到,那么寿阳也就难以保得住了。”元勰同意这一看法,就派宇文福去攻打建安,南齐驻守建安的戍主胡景略自缚出城投降。
[6]己亥,魏皇弟卒。
[6]己亥(疑误),北魏皇弟元去世。
[7]崔慧景之发建康也,其子觉为直将军,密与之约;慧景至广陵,觉走从之。慧景过广陵数十里,召会诸军主曰:“吾荷三帝厚恩,当顾托之重。幼主昏狂,朝廷坏乱;危而不扶,责在今日,欲与诸君共建大功以安社稷,何如?”众皆响应。于是还军向广陵,司马崔恭祖守广陵城,开门纳之。帝闻变,壬子,假右卫将军左兴盛节,都督建康水陆诸军以讨之。慧景停广陵二日,即收众济江。
[7]崔慧景从建康出发之时,他的儿子崔觉任直将军,崔慧景秘密地与儿子约定要发动事变。崔慧景到达广陵时,崔觉根据事先的约定,跑去追随父亲。崔慧景在过了广陵几十里之后,召集各位军主,对他们说:“我承受前面三代皇帝的厚恩,担负着明帝死前所托付的重任。但是,现在年幼的皇帝昏庸狂妄,搞得朝纲败坏,一片混乱。国家危难而不加匡扶,责任就正在今天。所以,我要同诸君共同建立大功伟业,以便安定社稷江山,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呢?”众人都一致响应。于是,崔慧景挥师返回广陵,司马崔恭祖驻守广陵城,大开城门,接纳崔慧景进城。东昏侯闻知事变,于壬子(十二日),临时授与右卫将军左兴盛符节,让他督率建康水陆诸军讨伐崔慧景。崔慧景在广陵停驻了两天之后,就集合军队渡过长江,进逼建康。
初,南徐、兖二州刺史江夏王宝玄娶徐孝嗣女为妃,孝嗣诛,诏令离婚,宝玄恨望。慧景遣使奉宝玄为主,宝玄斩其使,因发将吏守城,帝遣马军主戚平、外监黄林夫助镇京口。慧景将渡江,宝玄密与相应,杀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及平、林夫,开门纳慧景,使长史沈佚之、谘议柳分部军众。宝玄乘八舆,手执绛麾,随慧景向建康。台遣骁骑将军张佛护、直将军徐元称等六将据竹里,为数诚以拒之。宝玄遣信谓佛护曰:“身自还朝,君何意苦相断遏?”佛护对曰:“小人荷国重恩,使于此创立小戍。殿下还朝,但自直过,岂敢断遏!”遂射慧景军,因合战。崔觉、崔恭祖将前锋,皆荒伧善战,又轻行不食,以数舫缘江载酒食军粮,每见台军城中烟火起,辄尽力攻之。台军不复得食,以此饥困。元称等议欲降,佛护不可。恭祖等进攻城,拔之,斩佛护;徐元称降,余四军主皆死。
当初,南齐的南徐州和兖州刺史江夏王萧宝玄娶徐孝嗣的女儿为妃子,徐孝嗣被诛杀之后,东昏侯诏令萧宝玄与徐孝嗣的女儿离婚,萧宝玄心里对东昏侯非常忌恨。崔慧景派遣使者去见萧宝玄,表示要奉立他为皇帝,萧宝玄斩掉了前来的使者,并且发动将士们守城,东昏侯派遣马军主戚严、外监黄林夫协助萧宝玄镇守京口。崔慧景将要渡江之时,萧宝玄秘密与他联络,与他响应合作。萧宝玄杀了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以及戚平、黄林夫,打开城门迎接崔慧景,并且使长史沈佚之、谘议柳调配布置军队。萧宝玄乘坐八人抬大轿,手执绛红色指挥旗,随着崔慧景向建康进发。朝廷派遣骁骑将军张佛护、直将军徐元称等六个将帅依据竹里,筑建了好几个城堡以抵抗崔慧景。萧宝玄派人送信给张佛护说:“我自己回朝廷,你为何要如此费力地阻拦呢?”张佛护回答说:“小人承蒙国家重恩,派我在这时略加设防,殿下回朝,只管径直通过,我岂敢加以阻截呢?”说着,张佛护就用箭射崔慧景的军队,于是双方混战开始。崔觉、崔恭祖率领前锋部队,士兵们都是江北人,十分英勇善战,又都轻装上阵,不带军粮煮饭吃,而用几只船沿着长江载送酒食为军粮,供士兵们食用。他们一看见朝廷军队所住的城堡升起烟火,就立即拼力攻击,使得朝廷士兵连顿饭也吃不成,因此都饿得饥肠辘辘,无力作战。徐元称等人在一起商议要投降,张佛护不允许。崔恭祖等人猛力攻城,一举成功,斩了张佛护,徐元称投降,其余四个军主都战死。
乙卯,遣中领军王莹都督众军,据湖头筑垒,上带蒋山西岩实甲数万。莹,诞之众曾孙也。慧景至查硎,竹塘人万副儿说慧景曰:“今平路皆为台军所断,不可议进;唯宜从蒋山龙尾上,出其不意耳。”慧景从之,分遣千余人,鱼贯缘山,自西岩夜下,鼓叫临城中。台军惊恐,即时奔散。帝又遣右卫将军崐左兴盛帅台内三万人拒慧景于北篱门,兴盛望风退走。
乙卯(十五日),东昏侯派遣中领军王莹统领众路军马,依据湖头修筑堡垒,同时上连蒋山西岩一带,布置甲兵数万人。王莹是王诞的堂曾孙。崔慧景到了查硎,竹塘人万副儿对崔慧景说:“如今平坦大路全被朝廷军队拦断,不可考虑从这里进兵,只宜从盘旋道登上蒋山,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崔慧景采纳了他的意见,分派一千多人,一个紧随一个,鱼贯而上山,夜间从西岩而下,击鼓呐喊,降临城中。朝廷军队大为吃惊,惶恐万分,一时逃奔,如鸟兽散。东昏侯又派遣右卫将军左兴盛统率台城内兵士三万人在北篱门抵挡崔慧景,但是还未交战,左兴盛就望风败逃。
甲子,慧景入乐游苑,崔恭祖帅轻骑十余突入北掖门,乃复出。宫门皆闭,慧景引众围之。于是东府、石头、白下、新亭诸城皆溃。左兴盛走,不得入宫,逃淮渚荻舫中,慧景擒杀之。宫中遣兵出荡,不克。慧景烧兰台府署为战场。守御尉萧畅屯南掖门,处分城内,随方应拒,众心稍安。慧景称宣德太后令,废帝为吴王。
甲子(二十四日),崔慧景开进了乐游苑,崔恭祖率领轻骑兵十多人突进北掖门,然后又退了出来。由于宫门都关闭,崔慧景带领部下围住宫城。这时,东府、石头、白下、新亭几城人马溃散。左兴盛退逃,进不了宫城,只好逃进秦淮河边芦苇丛中的船里藏匿起来,被崔慧景擒获斩杀。宫中派遣兵力出城冲杀,但是没有获胜。崔慧景火烧了御史台府署,辟为战场。朝廷守御尉萧畅驻守南掖门,指挥布置城内兵力,根据战情,调兵遣将,应对抵抗,这样人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崔慧景以宣德太后名义发令,废皇帝为吴王。
陈显达之反也,帝复召诸王入宫。巴陵王昭胄惩永泰之难,与弟永新侯昭颖诈为沙门,逃于江西。昭胄,子良之子也。及慧景举兵,昭胄兄弟出赴之。慧景意更向昭胄,犹豫未知所立。
陈显达反叛之后,东昏侯再次召集诸王进宫。巴陵王萧昭胄有鉴于永泰元年王敬则反,明帝召诸王入宫而欲行杀戮之事,与弟弟永新侯萧昭颖装扮成和尚,逃往江西。萧昭胄是萧子良的儿子。到崔慧景起兵之时,昭胄鲂兄弟二人出来前去参加。崔慧景内心更倾向于立萧昭胄为帝,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不知到底立谁为好。
竹里之捷,崔觉与崔恭祖争功,慧景不能决。恭祖劝慧景以火箭烧北掖楼。慧景以大事垂定,后若更造,费用功多,不从。慧景性好谈义,兼解佛理,顿法轮寺,对客高谈,恭祖深怀怨望。
竹里一战告捷,崔觉与崔恭祖互相争功,崔慧景也不能决断到底是谁的功劳。崔恭祖劝崔慧景用火箭射烧北掖楼,但是崔慧景却以为大功即将告成,以后若要重新修复,得花费很多的功力,所以不予听从。崔慧景生性爱好谈论义理,兼通佛理,他停留在法轮寺中,对着客人高谈阔论,崔恭祖对他深怀不满。
时豫州刺史萧懿将兵在小岘,帝遣密使告之。懿方食,投箸而起,帅军主胡松、李居士等数千人自采石济江,顿越城举火,城中鼓叫称庆。恭祖先劝慧景遣二千人断西岸兵,令不得渡。慧景以城旦夕降,外救自然应散,不从。至是,恭祖请击懿军,又不许;独遣崔觉将精手数千人渡南岸。懿军昧旦进战,数合,士皆致死,觉大败,赴淮死者二千余人。觉单马退,开桁阻淮。恭祖掠得东宫女伎,觉逼夺之。恭祖积忿恨,其夜,与慧景骁将刘灵运诣城降,众心离坏。
其时,豫州刺史箫懿率兵屯驻小岘,东昏侯派遣密使去告诉他前来保驾。萧懿正在吃饭,他扔下筷子站起来,立即率领军主胡松、李居士等几千人马,从采石渡过长江,驻扎在越城,燃起大火,台城中见到火光,知道援兵到了,高兴得打鼓欢叫,拍手称庆。在这之前,崔恭祖劝说崔慧景派遣两千人马阻抵西岸之兵,让他们不能渡江。然而,崔慧景却以为宫城早晚要投降,外来的救援之兵自然会散去,所以不予采纳。在这时,崔恭祖请求攻击萧懿的军队,而崔慧景还是不同意,只派遣崔觉率领精锐兵力几千人渡过秦淮河,到达南岸。萧懿的军队在天快亮时发起进攻,交战了几个回合,士兵们都英勇死战,崔觉一败涂地,部下跳进秦淮河里淹死的有两千多人。崔觉单人匹马逃退,打开朱雀桥上的浮桥,以秦淮河阻挡萧懿军队。崔恭祖掠抢到东宫的女伎,崔觉强夺了过来。崔恭祖积忿已久,于这天夜里,同崔慧景的骁将刘灵运来到城内投崐降,由此众心离散,战力锐减。
夏,四月,癸酉,慧景将腹心数人潜去,欲北渡江;城北诸军不知,犹为拒战。城中出荡,杀数百人。懿军渡北岸,慧景余众皆走。慧景围城凡十二日而败,从者于道稍散,单骑至蟹浦,为渔人所斩,以头内鳅篮,担送建康。恭祖系尚方,少时杀之。觉亡命为道人,捕获,伏诛。
夏季,四月,癸酉(初四),崔慧景带领心腹数人偷偷离去,想北渡长江,城北的各路军马尚不知道,还在拒战。城中兵力出来冲杀,杀死了数百人。萧懿的军队渡过秦淮河到达北岸,崔慧景余下的人马都逃走了。崔慧景围攻了宫城十二天,最后失败而逃,跟随他的人在道上逐渐散逃,他单人匹马逃至蟹浦,被打鱼人斩首,把他的首级放在盛鱼的篮子中,担送到建康,献给朝廷。崔恭祖投降之后,被拘囚在尚方省,不久即被杀。崔觉逃亡当了道人,被捕获,伏法被诛。
宝玄初至建康,军于东城,士民多往投集。慧景败,收得朝野投宝玄及慧景人名,帝令烧之,曰:“江夏尚尔,岂可复罪余人!”宝玄逃亡数日乃出。帝如入后堂,以步障裹之,令左右数十人鸣鼓角驰绕其外,遣人谓宝玄曰:“汝近围我亦如此耳。”
萧宝玄初到建康之时,驻扎在东府城,士人和民众们纷纷前去投靠,聚集在东府城中。崔慧景失败之后,朝廷收集了朝野上下投靠萧宝玄以及崔慧景的人名,列为名册,准备一一追查,东昏侯命令将它烧掉,说:“江夏王尚且还这样,岂可以治罪他人呢?”萧宝玄逃亡了好几天,然后才露面。东昏侯把他召入后堂用布帐把他围起来,命令左右好几十人擂鼓吹号,环绕着他跑动,并且派人对他说:“你近来围攻我也如同这个样子。”
初,慧景欲交处士何点,点不顾。及围建康,逼召点;点往赴其军,终日谈义,不及军事。慧景败,帝欲杀点。萧畅谓茹法珍曰:“点若不诱贼共讲,未易可量。以此言之,乃应得封!”帝乃止。点,胤之兄也。
起初,崔慧景想结交处士何点,但是何点没有理睬他。到围攻建康时,崔慧景又强迫召何点前来,何点只好往赴其军中,但是整日与崔慧景谈论义理,毫不涉及军事方面的事情。崔慧景失败之后,东昏侯要杀何点,萧畅就对茹法珍说:“何点如果不诱使贼首崔慧景一起讲论玄义,那么崔慧景专意攻城,朝廷安危就未可估量了。由此而言,何点不但不应被杀,反而应该给他封官。”于是,东昏侯就不杀他了。何点是何胤的哥哥。
[8]萧懿既去小岘,王肃亦还洛阳。荒人往来者妄云肃复谋归国;五月,乙巳,诏以肃为都督豫·徐·司三州诸军事、豫州刺史、西丰公。
[8]萧懿离开小岘,王萧也回洛阳去了。边境上的人胡乱传说王肃又计谋要回归南齐,五月乙巳(初六),北魏宣武帝元恪发出诏令,任命王肃为都督豫、徐、司三州诸军事及豫州刺史,并封他为西丰公。
[9]己酉,江夏王宝玄伏诛。
[9]己酉(初十),南齐江夏王萧宝玄伏法被诛。
[10]壬子,大赦。
[10]壬子(十三日),南齐大赦天下。
[11]六月,丙子,魏彭城王勰进位大司马,领司徒;王肃加开府仪同三司。
[11]六月,丙子(初八),北魏彭城王元勰升任大司马,兼任司徒,王肃加授开府仪同三司。
[12]大阳蛮田育丘等二万八千户附于魏,魏置四郡十八县。
[12]大阳蛮人田育丘等两万八千户投附北魏,北魏设置四个郡十八个县。
[13]乙丑,曲赦建康、南徐·兖二州。先是,崔慧景既平,诏赦其党。而嬖幸用事,不依诏书,无罪而家富者,皆诬为贼党,杀而籍其赀;实附贼而贫者皆不问。或谓中书舍人王之云:“赦书无信,人情大恶。”之曰:“正当复有赦耳。”由是再赦。既而嬖幸诛纵亦如初。
[13]乙丑(疑误),南齐特赦建康、南徐州、兖州三处追随崔慧景起兵之众。起先,崔慧景之乱被平定之后,东昏侯诏令赦免崔的同党。然而,东昏侯身边的宠幸们专权,不依皇帝诏书办事,一些本无罪而家中富足的人,全被诬陷为崔慧景的党徒,统统杀掉,没收其财产,而实际上投附了崔慧景,但家中贫穷者却都不予问罪。有人对中书舍人王之说:“朝廷的赦令没有信用,人们大有意见。”王之回答说:“正应当有再次赦免。”因此 ,又发了特赦令崐。然而,特赦令发出之后,那伙宠幸之徒们照旧滥杀无辜。
是时,帝所宠左右凡三十一人,黄门十人。直、骁骑将军徐世素为帝所委任,凡有杀戮,皆在其手。及陈显达事起,加辅国将军;虽用护军崔慧景为都督,而兵权实在世。世亦知帝昏纵,密谓其党茹法珍、梅虫儿曰:“何世天子无要人,但侬货主恶耳!”法珍等与之争权,以白帝。帝稍恶其凶强,遣禁兵杀之,世拒战而死。自是法珍、虫儿用事,并为外监,口称诏敕;王之专掌文翰,与相唇齿。
这时,东昏侯所宠幸的左右侍从共有三十一人,宦官十人。直、骁骑将军徐世向来为东昏侯所信任,凡有杀戮之事,都由他去执行。到陈显达举事之时,东昏侯又加任他为辅国将军,虽然任用护军崔慧景为都督,然而朝廷兵权实际上掌握在徐世手中。徐世也知道东昏侯昏庸狂纵,所以暗中对茹法珍、梅虫儿二人说:“哪一朝代的天子身边没有要人?但是我这是出售主上的恶行呀。”茹法珍等人与徐世争夺权力,因此就把徐世的话报告给东昏侯。于是,东昏侯就逐渐厌恶徐世的凶猛强悍,派遣宫中卫兵去杀他,徐世与卫兵们搏战,但最终被杀。从此之后,茹法珍、梅虫儿专权,一并担任外监,口头宣布皇帝的诏令,而王之则专掌文书,与茹、梅二人紧密勾结。
帝呼所幸潘贵妃父宝庆及茹法珍为阿丈,梅虫儿、俞灵韵为阿兄。帝与法珍等俱诣宝庆家,躬自汲水,助厨人作膳。宝庆恃势作奸,富人悉诬以罪,田宅赀财,莫不启乞,一家被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尽杀其男口。
东昏侯呼所宠幸的潘贵妃的父亲潘宝庆以及茹法珍为阿丈,称梅虫儿、俞灵韵为阿兄。东昏侯同茹法珍等人一起去潘宝庆家中,亲自去打水,帮助厨子做饭。潘宝庆仗势欺人,作奸犯科,对于富有之人,他都以罪名诬陷,对于这些人的田产宅院以及财物,他都要启告皇上索取。某一人家被他陷害之后,还要祸及到亲戚邻里,又害怕留有后患,因此把那家所有的男子全部杀掉。
帝数往诸刀敕家游宴,有吉凶辄往庆吊。
东昏侯数次去在他身边执刀和传达圣旨的人家中游玩吃喝,这些人家中有红白喜事,他都前去庆贺或吊唁。
奄人王宝孙,年十三四,号为“伥子”,最有宠,参预朝政,虽王之、梅虫儿之徒亦下之;控制大臣,移易诏敕,乃至骑马入殿,诋诃天了;公卿见之,莫不慑息焉。
阉人王宝孙,年龄才十三四岁,外号叫“伥子”,最受东昏侯宠幸。他参预朝廷政事,就是王之、梅虫儿之辈也对他恭顺。他可以控制大臣,篡改圣旨,甚而至于骑着马进入殿内,敢于当面诋斥东昏侯。所以,公卿大臣们见了他,都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14]吐谷浑王伏连筹事魏尽礼,而居其国,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称制于其邻国。魏主遣使责而宥之。
[14]吐谷浑王伏连筹事奉北魏能够尽藩臣之礼,但是在自己的国内,却设置百官,一切都同天子一模一样,并且给邻国的公文像皇帝一样称为“制”。所以,北魏国主派遣使节去既指责了他的这种做法,同时又宽恕了他。
[15]冠军将军、骠骑司马陈伯之再引兵攻寿阳,魏彭城王勰拒之。援军未至,汝阴太守傅永将郡兵三千求寿阳。伯之防淮口甚固,永去淮口二十余里,牵船上汝水南岸,以水牛挽之,直南趣淮,下船即渡;适上南岸,齐兵亦至。会夜,永潜入城,勰喜甚,曰:“吾北望已久,恐洛阳难可复见;不意卿能至也。”勰令永引兵入城,永曰:“永之此来,欲以却敌;若如教旨,乃是与殿下同受攻围,岂救援之意!”遂军于城外。秋,八月,乙酉,勰部分将士,与永并势,击伯之于肥口,大破之,斩首九千,俘获一万,伯之脱身遁还,淮南遂入于魏。
[15]南齐冠军将军、骠骑司马陈伯之再次率兵去攻打寿阳,北魏彭城王元勰率部抵抗。北魏增援部队没有到来,汝阳太守傅永率领郡中之兵三千人去援救寿阳。陈伯之守淮口,防守坚固,傅永离开淮口二十多里,用水牛牵拉着船上了汝水南岸,直接往南去淮河。到了淮河,把船推入河中立即渡河而过。过河之后,刚上了淮河南岸,南齐军队也到了。正好是夜间,傅永偷偷进入寿阳城中,元勰见傅永前来增援,高兴万分,说道:“我一直向北边张望,盼望援兵快点到来,唯恐不能再见到洛阳,实在没想到您能前来。”元勰命令傅永领兵进城,但是傅永却说:“我此番前来,为的是抵挡敌兵,如果象您所吩咐的崐这样把部队带入城内,乃是与殿下一同受敌人围攻,那里是来援救呢?”于是,把部队驻扎在城外。秋季,八月乙酉(十八日),元勰调遣、部署将士,同傅永协力作战,在肥口对陈伯之发起猛烈攻击,大获全胜,斩杀南齐兵将九千,俘虏一万,陈伯之死里逃生,逃回去了。于是,淮南被北魏占领。
魏遣镇南将军元英将兵救淮南,未至,伯之已败,魏主召勰还洛阳。勰累表辞大司马、领司徒,乞还中山;魏主不许。以元英行扬州事。寻以王肃为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代之。
北魏派遣镇南将军元英率兵援救淮南,还没有到达,陈伯之就失败了,宣武帝元恪诏令元勰返回洛阳。元勰屡次上表要辞去大司马兼司徒的官职,乞请回到中山去,元恪不批准。北魏派任元英代理扬州刺史,但是很快又任命王肃为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朝廷所授符节取代了元英。
[16]甲辰,夜,后宫火。时帝出未还,宫内人不得出,外人不敢辄开;比及开,死者相枕,烧三十余间。
[16]甲辰(疑误),夜间,南齐后宫失火。当时,东昏侯去市里游走没有回宫,宫内之人不得出去,而外面的人又不敢擅自打开后宫门去救火,等到后宫门开了之后,烧死者尸体遍地,共烧毁房宇三十多间。
时嬖幸之徒皆号为鬼。有赵鬼者,能读《西京赋》,言于帝曰:“柏梁既灾,建章是营。”帝乃大起芳乐、玉寿等诸殿,以麝香涂壁,刻画装饰,穷极绮丽。役者自夜达晓,犹不副速。
当时,东昏侯周围的宠幸之徒都号称为鬼,有一个叫赵鬼的,能读《西京赋》,引用其中之言对东昏侯说:“柏梁台既然被烧毁了,那么就营建章宫。”于是,东昏侯就大兴土木,修建芳乐、玉寿等殿,并且用麝香涂在墙壁上,雕画装饰,富丽堂皇,豪华到了极点。参加营建的劳役白天黑夜不停地干,还不能达到东昏侯所要求的速度。
后宫服御,极选珍奇,府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民间金宝,价皆数倍。建康酒租皆折使输金,犹不能足。凿金为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又订出雉头、鹤氅、白鹭。嬖幸因缘为奸利,课一输十。又各就州县求为人输,准取见直,不为输送,守宰皆不敢言,重要科敛。如此相仍,前后不息,百姓困尽,号泣道路。
后宫中的服饰用具,无不是尽意挑选的珍奇之品,如此奢侈,以致府库中旧有的物品,不再能满足其用。东昏侯派人以高价收买民间的金王宝器,价格皆高于正常之价数倍。他又让把建康的酒税全都折合成银钱交入官库,就这样仍不能满足后宫之用。他命人把金子凿制成莲花贴在地上,让潘贵妃在上面行走,说:“这是步步生莲花呀。”他又命令交纳赋税的民众上贡锦鸡头,白鹤翎、白鹭羽毛,而宠幸们则借此机会大肆捞取,按应该交纳数目的十倍加以索取。他们又分别跑到各州县强迫人们交纳,并且折合成钱马上收取,但是并不上交,而中饱私囊。太守和县令们对此都不敢吭声,于是他们就更加贪得无厌,再次摊派敛取,如此反来复去地勒索敲榨,没完没了,使得老百姓倾家荡产,没有活路,无不呼号泣哭于道路之中。
[17]军主吴子阳等出三关侵魏,九月,与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战于长风城,子阳等败还。
[17]南齐军主吴子阳等人率兵出三关侵扰北魏,九月,同北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交战于长风城,吴子阳等人败逃而归。
[18]萧懿之入援也,萧衍驰使所亲虞安福说懿曰:“诛贼之后,则有不赏之功。当明君贤主,尚或难立;况于乱朝,何以自免!若贼灭之后,仍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此万世一时。若不欲尔,便放表还历阳,托以外拒为事,则威振内外,谁敢不从!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高而无民,必生后悔。”长史徐曜甫苦劝之;懿并不从。
[18]萧懿援助朝廷平定崔慧景反叛之时,萧衍急忙派亲信虞安福去游说萧懿,对萧懿讲道:“如果诛杀了崔慧景,平定叛乱之后,则你所立的功劳太大了,不是朝廷的封赏所能酬劳,即使遇上一个圣明贤仁的君主,你尚且难以立得住脚,何况在现今混乱的朝廷之中,昏君奸臣们那能容得了你,不知到时你将何以自全?所以,如果把反贼歼灭之后,进一步再率兵进宫,如商代的伊尹放逐太甲、汉代的霍光废昌邑王那样,废掉昏君东昏侯,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做,便以抵拒北魏为借口,上表求放还历阳,这样,则威震崐朝廷内外,谁敢不听从。如果一旦放弃了兵权,虽然所享受的官爵很高,但手中无有军队和民众,必将束手就死,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长史徐曜甫对萧懿苦苦相劝,但萧懿并不为所动,没有采纳萧衍的建议。
崔慧景死,懿为尚书令。有弟九人:敷、衍、畅、融、宏、伟、秀、、恢。懿以元勋居朝右,畅为卫尉,掌管龠。时帝出入无度,或劝懿因其出门,举兵废之。懿不听。嬖臣茹法珍、王之等惮懿威权,说帝曰:“懿将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刻。”帝然之。徐曜甫知之,密具舟江渚,劝懿西奔襄阳。懿曰:“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邪!”懿弟侄咸为之备。冬,十月,己卯,帝赐懿药于省中。懿且死,曰:“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懿弟侄皆亡匿于里巷,无人发之者;唯融捕得,诛之。
崔慧景死后,萧懿被任为尚书令。萧懿有九个弟弟:萧敷、萧衍、萧畅、萧融、萧宏、萧伟、萧秀、萧、萧恢。萧懿以朝廷元勋,位列朝班之首,萧畅任卫尉,掌握着宫门的钥匙。当时,东昏侯时常出外游走玩嬉,有人就劝萧懿乘其出游之际,起兵废之,但是萧懿不听。宠臣茹法珍、王之等人忌惮萧懿的威望和权力,游说东昏侯:“萧懿将要象隆昌年间废郁林王那样把你废掉,陛下命在旦夕。”东昏侯听了表示同意。徐曜甫知道这一情况之后,秘密准备了船只,停在长江边上,力劝萧懿西奔襄阳。然而,萧懿却说:“自古以来,人谁无一死,岂有尚书令叛逃的呢?”萧懿的弟弟和侄子们都对将会发生的事变做了准备。冬季,十月,己卯(十三日),东昏侯派人到尚书省给萧懿赐送药酒,萧懿临死之前说道:“家弟萧衍在雍州,是朝廷的一大忧患。”萧懿死后,他的弟弟和侄子们全都逃亡藏匿于里巷之中,没有人加以告发,只有萧融被捕获,遭到杀害。
[19]丁亥,魏以彭城王勰为司徒,录尚书事;勰固辞,不免。勰雅好恬素,不乐势利。高祖重其事干,故委以权任,虽有遗诏,复为世宗所留。勰每乖情愿,常凄然叹息。为人美风仪,端严若神,折旋合度,出入言笑,观者忘疲。敦尚文史,物务之暇,披览不辍。小心谨慎,初无过失;虽闲居独处,亦无惰容。爱敬儒雅,倾心礼待。清正俭素,门无私谒。
[19]丁亥(二十一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录尚书事,元勰坚决推辞,但是没有推辞掉。元勰性情恬淡素朴,不乐于追逐权势利益。北魏孝文帝特别看重他处理事情的才干,所以委以重任,虽然在遗诏中同意他引退,但是仍被宣武帝元恪留用。元勰因不能脱身政务,不得已而为之,有违于自己的意愿,所以常常内心感到凄然,叹息不已。他一表人才,风度甚佳,端庄肃穆,宛如神人,接人待物无不合度,走到哪里都谈笑风生,使在场的人乐而忘疲。他爱好文史,公务之余,披阅浏览,手不释卷。他小心谨慎,从来没有过失之处。即使闲居独处,也没有懒散毛病,总是那么精神充沛。他还爱惜、敬重儒雅之士,对他们倾心礼待。他能做到清廉公正,府上从来没有为私事而托情的来访者。
[20]十一月,己亥,魏东荆州刺史桓晖入寇,拔下笮戍,归之者,二千余户。晖,诞之子也。
[20]十一月己亥(初三),北魏东荆州刺史桓晖率兵入侵南齐,占取了下笮戍,归顺史桓晖的有两千多户。史桓晖是史诞的儿子。
[21]初,帝疑雍州刺史萧衍有异志。直后荥阳郑植弟绍叔为衍宁蛮长史,帝使植以候绍叔为名,往刺衍。绍叔知之,密以白衍,衍置酒绍叔家,戏植曰:“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可取良会也。”宾主大笑。又令植历观城隍、府库、士马、器械、舟舰,植退,谓绍叔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绍叔曰:“兄还,具为天子言之:若取雍州,绍叔请以此众一战!”送植于南岘,相持恸哭而别。
[21]起初,东昏侯怀疑雍州刺史箫衍有异谋。直后荥阳人郑植的弟弟郑绍叔担任了萧衍的宁蛮长史,东昏侯就派郑植以探望弟弟郑绍叔为借口,去刺杀萧衍。郑绍叔知道了这一阴谋,秘密地报告了萧衍,萧衍在郑绍叔家中备办了 酒席,以开玩笑的口吻对郑植说:“朝廷派遣您来谋害我,今天我正得闲,与您宴饮,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呀。”说罢,宾主大笑不已。萧衍又让郑植把雍州的城墙壕沟、仓库、兵士、战马、器械、船舰等仔细观察一番,以便弄清萧衍的实力。郑植看过之后,对郑绍叔说:“雍州的实力强大,是无法轻易解决了的。”郑绍叔对他说:“哥哥回到朝廷之后,请一字不差地对天子说:如果崐要攻取雍州的话,我郑绍叔要率众搏一死战!”郑植回朝去,郑绍叔把他送到南岘,兄弟二人执手相视,恸哭而别。
及懿死,衍闻之,夜,召张弘策、吕僧珍、长史王茂、别驾柳庆远、功曹吉士瞻等入宅定议。茂,天生之子;庆远,元景之弟子也。乙巳,衍集僚佐谓曰:“昏主暴虐,恶逾于纣,当与卿等共除之!”是日,建牙集众,得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装舰,葺之以茅,事皆立办。诸将争橹,吕僧珍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张,争者乃息。
到萧懿死之后,萧衍知道噩耗,连夜召集张弘策、吕僧珍、长史王茂、别驾柳庆远、功曹吉士瞻等人到府第议定对策。王茂是王天生的儿子,柳庆远是柳元景弟弟的儿子。乙巳(初九),萧衍把手下的僚佐们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说:“昏乱的君主残暴,罪恶超过了纣王。所以,我应当与你们一起把他除掉。”在这一天,萧衍树起大旗,召集兵马,共得到带甲兵士一万多人,战马一千多匹,船舰三千艘。萧衍又命令搬出檀溪中的竹子木料,装到战舰之上,上面盖上茅草,这些事情很快就都办妥了。各将领争抢船橹,吕僧珍把自己原先准备好的拿出来,每只船发给两张,才停止了争抢。
是时,南康王宝融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箫颖胄行府州事,帝遣辅国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将兵三千之官,就颖胄兵使袭襄阳。衍知其谋,遣参军王天虎诣江陵,遍与州府书,声云:“山阳西上,并袭荆、雍。”衍因谓诸将佐曰:“荆州素畏襄阳人,加以唇亡齿寒,宁不暗同邪!我合荆、雍之兵,鼓行而东,虽韩、白复生,不能为建康计;况以昏主役刀敕之徒哉!”颖胄得书,疑未能决;山阳至巴陵,衍复令天虎赍书与颖胄及其弟南康王友颖达。天虎既行,衍谓张弘策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近遣天虎往荆州,人皆有书。今段乘驿甚急,止有两函与行事兄弟,云‘天虎口具’;及问天虎而口无所说,天虎是行事心膂,彼间必谓行事与天虎共隐其事,则人人生疑。山阳惑于众口,判相嫌贰,则行事进退无以自明,必入吾谋内。是持两空函定一州矣。”
这时,南康王萧宝融任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萧颖胄代理州府事务,东昏侯派遣辅国将军、巴西和梓潼两郡太守刘山阳率领三千兵士赴任,会同萧颖胄的兵力一起袭击襄阳。萧衍知道了这一计划,就派遣参军王天虎去江陵,给荆州和西中郎府的官员们每人送去一封书信,信中说:“刘山阳率兵西进,要同时袭击荆州和雍州。”于是萧衍对部下的众位将佐们说:“荆州人向来害怕襄阳人,况且雍州和荆州地界相邻,唇亡而齿寒,所以岂能不与我们暗中联络,通力合作呢?我只要能会合荆州和雍州的兵力,大张旗鼓地东进,就是使韩信、白起再生,也无法为朝廷想出什么好招来,何况是昏君差使着一帮提刀传敕的宠幸之徒呢!”萧颖胄收到萧衍的信之后,心中迟疑而不能决断。刘山阳到了巴陵,萧衍再次命令王天虎送信与萧颖胄及其弟弟南康王萧宝融的僚友萧颖达。王天虎出发之后,萧衍又对张弘策说:“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前不久,我派遣王天虎去荆州,给每个人都送了信。近来驿使四出传信,忙个不停,但只有两封信给萧疑胄、萧颖达兄弟二人,信中只写‘王天虎口述’。他们问具体情况时,王天虎又一句也说不上来,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向他交代过一句。王天虎是萧颖胄信得过的心腹之人,所以荆州方面一定要以为萧颖胄与王天虎一起隐瞒着事情,于是人人心中疑虑丛生。刘山阳会被众人的言说搞迷糊了,就一定要对萧颖胄产生疑心,他们互相之间将不信任。这样的话,萧颖胄将进退两难,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自己,因此就必定要落入我的圈套之中。这是以两封空函定一州之妙计啊。”
山阳至江安,迟回十余日,不上。颖胄大惧,计无所出,夜,呼西中郎城局参军安定席阐文、谘议参军柳忱,闭斋定议。阐文曰:“萧雍州畜养士马,非复一日,江陵素畏襄阳人,又众寡不敌,取之必不可制;就能制之,岁寒复不为朝廷所容。今若杀山阳,与雍州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则霸业成矣。山阳持疑不进,是不信我。今斩送天虎,则彼疑可释。至而图之,罔不济矣。”忱曰:“朝廷狂悖日滋,京师贵人莫不重足累息。今幸在远,得假日自安。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毙耳。独不见萧令君乎?以精兵数千,破崔氏十万众,竟为群邪所陷,祸酷相寻。‘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且雍州士锐粮多,萧使君雄姿冠世,必非山阳所能敌。若破山阳,荆州复受失律之责,进退无可,宜深虑之。”萧颖达亦劝颖胄从阐文等计。诘旦,颖胄谓天虎曰:“卿与刘辅国崐相识,今不得不借卿头!”乃斩天虎送示山阳,发民车牛,声云起步军征襄阳。山阳大喜。甲寅,山阳至江津,单车白服,从左右数十人诣颖胄。颖胄使前汶阳太守刘孝庆等伏兵城内,山阳入门,即于车中斩之。副军主李元履收余众请降。
刘山阳到了江安,迟疑了十多日,不往前开进。萧颖胄对此大为恐惧,然而又想不出什么良策妙计来,夜里,他叫来西中郎城局参军安定人席阐文、谘议参军柳忱,关起门来一起商议对策。席阐文说:“萧衍在雍州招兵买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江陵人向来害怕襄阳人,又寡不敌众,要收拾他们必定办不到,即使能制服了他们,最终也不会为朝廷所容忍。如今,如果杀了刘山阳,与雍州方面一起起兵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则霸业可成。刘山阳迟疑而不进,这是不相信我们。现在,如果斩了王天虎,把首级送给刘山阳,那么他的疑虑就可以消除。等他来了之后,再把他收拾掉,无不可以成功的。”柳忱接着说道:“朝廷的昏狂悖乱一天比一天严重,京城中的大臣们惴惴不安,人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垂首听命的份儿,那敢稍有移动。现在,我们幸好远离朝廷,可以暂时安全。朝廷命令我们袭击雍州,只不过借此而让双方互相残杀罢了。难道忘记了尚书令萧懿了吗?他以几千精兵,打败了崔慧景的十万大军,然而竟被那帮邪恶的小人所陷害,很快就灾祸及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的教训实在值得我们记取。再说雍州兵力精锐,粮草充足,萧衍雄姿英发,谋略过人,罕有人能匹敌,刘山阳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击败了刘山阳,我们荆州也会因没有执行朝廷之令而受到责难,这真是进也不可,退也不可,所以应该认真加以考虑。”萧颖达也劝萧颖胄听从席阐文等人的计策。第二天早晨,萧颖胄对王天虎说:“您同刘山阳相识,现在不得不借您的头用一用。”于是,萧颖胄令人斩了王天虎,把他的脑袋送给刘山阳看,并且调用民众的车和牛,声称派遣步军去征讨襄阳。刘山阳见状欣喜若狂。甲寅(十八日),刘山阳到了江津,独自乘坐一辆车,穿着白色便服,只带了几十个随从,去见萧颖胄。萧颖胄指派曾经任过汶阳太守的刘孝庆等人在城内埋伏兵力,刘山阳进入城门之后,就在车中把他斩了,副军主李元履收集余部,请求投降。
柳忱,世隆之子也。颖胄虑西中郎司马夏侯详不同,以告忱,忱曰:“易耳!近详求婚,未之许也。”乃以女嫁详子夔,而告之谋,详从之。乙卯,以南康王宝融教纂严,又教赦囚徒,施惠泽,颁赏格。丙辰,以萧衍为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丁巳,以萧颖胄为都督行留诸军事。颖胄有器局,既举大事,虚心委己,众情归之。以别驾南阳宗及同郡中兵参军刘坦、谘议参军乐蔼为州人所推信,军府经略,每事谘焉。颖胄、各献私钱谷及换借富赀以助军。长沙寺僧素富,铸黄金为金龙数千两,埋土中。颖胄取之,以资军费。
柳忱是柳世隆的儿子。萧颖胄顾虑西中郎司马夏侯详不合作,把心中之虑告诉了柳忱,柳忱说:“这再容易不过了。前不久,夏侯详曾来求婚,要娶我的女儿做儿媳妇,我没有答应他,现在为了成就大业,我就答应与他做亲家好了。”于是,柳忱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夏侯详的儿子夏夔,并且把密谋告诉了夏侯详,夏侯详服从了。乙卯(十九日),萧颖胄以南康王萧宝融的名义发布戒严令,又赦放囚徒,施布恩惠,颁布奖赏标准。丙辰(二十日),朝廷任命萧衍为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丁巳(二十一日),朝廷任命萧颖胄为都督行留诸军事。萧颖胄有才识与度量,一旦已经开始谋举大业,就能做到虚心接人待物,处处委曲求全,所以众心都向着他。由于别驾、南阳人宗,以及同郡中兵参军刘坦、谘议参军乐蔼深得州人的推崇信任,所以萧颖胄在军府大事方面,常常向他们谘问。萧颖胄和宗各自捐献自己的钱粮,并且转借了大量的资金,以便资助军用。长沙寺的僧人向来富有,他们把黄金铸成金龙,约有数千两,埋藏在地下,萧颖胄取出来,用以资助军费开支。
颖胄遣使送刘山阳首于萧衍,且言年月未利,当须明年二月进兵。衍曰:“举事之初,所藉者一时骁锐之心。事事相接,犹恐疑怠;若顿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坐甲十万,粮用自竭;若童子立异,则大事不成。况处分已定,安可中息哉!昔武王伐纣,行逆太岁,岂复待年月乎?”
萧颖胄派遣使者把刘山阳的首级送给萧衍,并且告诉萧衍说年月不吉利,应当等到明年二月再起兵出发。萧衍说:“起兵的开头,所凭藉的就是一时之骁锐的气势与信心,即使不停息地干下去,还恐怕要担心出现松劲情绪,如果崐停兵等待三个来月,必定会产生后悔和顾惜。何况聚集了十万大军,时间一长,粮食就要消耗光。如果那毛孩子再提出什么不同意见,那么大事就难以成功。况且现在已经一切安排就绪,怎么能中途停息呢?过去周武王讨灭殷纣王,出发时间正好冲犯太岁星,岂能等待什么吉利的年月呢?”
戊午,衍上表劝南康王宝融称尊号;不许。十二月,颖胄与夏侯详移檄建康百官及州郡牧守,数帝及梅虫儿、茹法珍罪恶。颖胄遣冠军将军天水杨公则向湘州,西中郎参军南郡邓元起向夏口。军主王法度坐不进军免官。乙亥,荆州将佐复劝宝融称尊号;不许。夏侯详之子骁骑将军为殿中主帅,详密召之,自建康亡归。壬辰,至江陵,称奉宣德皇太后令:“南康王宜纂承皇祚,方俟清宫,未即大号;可封十郡为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钺,选百官,西中郎府、南康国如故。须军次近路,主者备法驾奉迎。”
戊午(二十二日),萧衍上表南康王萧宝融,劝他称帝,但萧宝融不答应。十二月,萧颖胄同夏侯详向建康朝廷中的百官群臣以及各州郡的长官们传送了声讨东昏侯以及梅虫儿、茹法珍罪恶的檄文。萧颖胄派遣冠军将军、天水人杨公则出发去湘州,派遣西中郎参军、南郡人邓元起向夏口进发。军主王法度因按兵不进而被免职。乙亥(初十),荆州的将佐们再次劝萧宝融称帝,仍旧没有答应。夏侯详的儿子骁骑将军夏侯任殿中主帅,夏侯详秘密召他前来,夏侯就从建康逃回来了。壬辰(二十七日),萧颖胄到达江陵,声称接奉宣德皇太后的命令:“南康王萧宝融应当继承皇位,但由于要等待清除去宫中的昏君和奸臣,所以暂时不称帝,而封地十郡,为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并且授予黄钺,可以挑选任命百官,原有的西中郎府和南康国照旧不变。等待军队到了附近之时,由主管官员备办车驾前去奉迎他。”
竟陵太守新野曹景宗遣亲人说萧衍,迎南康王都襄阳,先正尊号,然后进军;衍不从。王茂私谓张弘策曰:“今以南康置人手中,彼挟天子以令诸侯,节下前进为人所使,此岂他日之长计乎!”弘策以告衍,衍曰:“若前涂大事不捷,故自兰艾同焚;若其克捷,则威振四海,岂碌碌受人处分者邪!”
竟陵太守、新野人曹景宗派遣亲属去游说萧衍,建议他去迎接南康王,以襄阳为都城,先称帝即位,然后再进军建康,萧衍没有采纳他的意见。王茂私下里对张弘策说:“现在,南康王被掌握在萧颖胄手中,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使持节大人萧衍的前进后退都将受他驱使,这岂能是来日的长久之计吗?”张弘策把王茂的话告诉了萧衍,萧衍说:“假若下一步的大事不能成功,那么无论贵贱都将一块遭难而死;如果大事能告捷,那么我将威振四海,又岂能会碌碌无为而受他人摆布呢?”
初,陈显达、崔慧景之乱,人心不安。或问时事于上唐太守杜陵韦睿,睿曰:“陈虽旧将,非命世才;崔颇更事,懦而不武;其赤族宜矣。定天下者,殆必在吾州将乎?”乃遣二子自结于萧衍。及衍起兵,睿帅郡兵二千倍道赴之。华山太守蓝田康绚帅郡兵三千赴衍。冯道根时居母丧,帅乡人子弟胜兵者悉往赴之。梁、南秦二州刺史柳亦起兵应衍。,忱之兄也。
当初,陈显达、崔慧景反叛之时,人心不安定,有人向上庸太守、杜陵人韦睿讨问时局问题,韦睿说:“陈显达虽然是一员老将,但不是治世之才;崔慧景颇懂些事理,但懦怯而缺少英武之气,他的结局恐怕是落个满门诛斩的下场。平定天下的人,大概必定是我们州的刺史萧衍吧?”于是,韦睿就派遣他的两个儿子自动前去结交萧衍。等到萧衍起兵之时,韦睿率领郡兵两千兼程而行,前去参加。华山太守、蓝田人田康绚也率领郡兵三千名去投附萧衍。冯道根当时正在为母亲守丧,也率领乡亲的子弟中可以行军打仗者前去加入萧衍的 军队。梁州和南秦州两州的刺史柳也起兵响应萧衍。柳是柳忱的哥哥。
帝闻刘山阳死,发诏讨荆、雍。戊寅,以冠军长史刘浍为雍州刺史;遣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将兵及运粮百四十余船送郢州刺史张冲,使拒西师。元嗣等惩刘山阳之死,疑冲,不敢进,停夏口浦;闻西师将至,乃相帅入郢城。前竟陵太守房僧寄将还建康,至郢,帝敕僧寄留守鲁山,除骁骑将军。张冲与之结盟,遣军主孙乐祖将数千人助僧寄守鲁山。
东昏侯听说刘山阳死了,就发出诏书,命令讨伐荆州和雍州。戊寅(十三日),东昏侯任命冠军长史刘浍为雍州刺史,并派遣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率兵以及运粮一百四十余船,送给郢州刺史张冲,让张冲抵挡西边荆、雍二州的军队。薛元嗣等人有鉴于刘山阳之死,对张冲有怀疑,所以不敢前进崐,停在夏口浦,听说西边的军队将要开过来了,方才率兵进入郢城。原先的竟陵太守房僧寄将要回建康,到了郢州时,东昏侯敕令房僧寄留守鲁山,任命他为骁骑将军。张冲与房僧寄结盟,派遣军主孙乐祖率领数千人帮助房僧寄守护鲁山。
萧颖胄与武宁太守邓元起书,招之。张冲待元起素厚,众皆劝其还郢,元起大言于众曰:“朝廷暴虐,诛戮宰辅,群小用事,衣冠道尽。荆、雍二州同举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若事不成,正受戮昏朝,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治严上道,至江陵,为西中郎中兵参军。
萧颖胄给武宁太守邓元起去信,让他前来。张冲对待邓元起向来优厚,众人都劝邓元起回郢州去,邓元起大声对众人说:“如今朝廷残暴肆虐,杀戮宰辅大臣,一帮小人们在朝中专权,士大夫前途穷尽。荆州和雍州共同谋举大事,何愁不能成功?况且我的老母亲在西边,如果事情不能成功,正好让昏庸的朝廷把我杀掉,这样反而可以免于我对老母亲的不孝之罪。”邓元起当日就收拾好,上道西行,到达江陵之后,被萧颖胄任命为西中郎中兵参军。
湘州行事张宝积发兵自守,未知所附。杨公则克巴陵,进军白沙,宝积惧,请降,公则入长沙,抚纳之。
湘州行事张宝积发兵自守,不知道该依附那一方。杨公则攻克巴陵之后,进军白沙,张宝积害怕了,请求投降,杨公则率部进入长沙,安抚、招纳了张宝积及其部下。
[22]是岁,北秦州刺史杨集始将众万余自汉中北出,规复旧地。魏梁州刺史杨椿将步骑五千出顿下辩,遗集始书,开以利害,集始遂复将其部曲千余人降魏。魏人还其爵位,使归守武兴。
[22]这一年,南齐北秦州刺史杨集始率领一万多人马从汉中向北出兵,要收复他的旧地。北魏梁州刺史杨椿率领步、骑兵五千来驻扎于下辩,派人给杨集始送去书信,晓以利害,于是杨集始就又率领部曲千余人投降了北魏。北魏恢复了杨集始过去的爵位,让他回去驻守武兴。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四卷(回目录)
齐纪十 和皇帝中兴元年(辛巳、501)
齐纪十 齐和帝中兴元年(辛巳,公元501年)
[1]春,正月,丁酉,东昏侯以晋安王宝义为司徒,建安王宝寅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1]春季,正月,丁酉(初二),东昏侯任命晋安王萧宝义为司徒,任命建安王萧宝寅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2]乙巳,南康王宝融始称相国,大赦;以萧颖胄为左长史,萧衍为征东将军,杨公则为湘州刺史。戊申,萧衍发襄阳,留弟伟总府州事,守垒城,府司马庄丘黑守樊城。衍既行,州中兵及储皆虚。魏兴太守裴师仁、齐兴太守颜僧都并不受衍命,举兵欲袭襄阳,伟、遣兵邀击于始平,大破之,雍州乃安。
[2]乙巳(初十),南康王萧宝融开始称相国,发令大赦天下,并且任命萧颖胄为左长史,任命萧衍为征东将军,任命杨公则为湘州刺史。戊申(十三日),萧衍率兵从襄阳出发,留下弟弟萧伟总管府州事务,萧防守襄阳城 附近的堡寨,府司马庄丘黑防守樊城。萧衍出发之后,州中兵力以及物资储备都很空虚。魏兴太守裴师仁、齐兴太守颜僧都两人不服从萧衍的命令,率领兵马要袭击襄阳,萧伟和萧派遣部队在始平进行拦截阻击,大获全胜,于是雍州得以安定。
[3]魏咸阳王禧为上相,不亲政务,骄奢贪淫,多为不法,魏主颇恶之。禧遣奴就领军于烈求旧习林虎贲,执仗出入。烈曰:“天子谅暗,事归宰辅。领军但知典掌宿卫,非有诏不敢违理从私。”禧奴惘然而返。禧复遣谓烈曰:“我,天子之□□□叔父,身为元辅,有所求须,与诏何异”烈厉色曰:“烈非不知王之贵也,奈何使私奴索天子羽林!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禧怒,以烈为恒州刺吏。烈不愿出外,固辞,不许;遂称疾不出。
[3]北魏咸阳王元禧以太尉辅政,位居群臣之上,但是他不亲理政务,骄奢淫侈,贪得无厌,干了许多违法之事,宣武帝对他特别不满。元禧派遣自己的奴仆到领军于烈那里要一些专为皇帝担任警卫任务的羽林虎贲,以便出入之时为他自己担任护卫,于烈不同意给,对来者说:“皇上正在为先帝守丧,朝廷政事归于辅政大臣掌管。我身为领军,只知道负责皇上的警卫事情,所以没有皇上的诏令,我不敢违反规定私自给予。”元禧的奴仆没办法,只好怏怏不乐地回去了。元禧不肯就此罢休,他再次派奴仆去对于烈转达说:“我是皇上的叔父,身为辅政大臣,有所需求而向你提出,这与皇上的诏令有什么两样呢?”于烈严厉地回答道:“于烈我并非不知道王爷的高贵身份,但是您怎么能指使自己的奴仆来索要皇上的羽林!您可以要去我于烈的脑袋,但要羽林却一个也得不到。”元禧因此而恼羞成怒,依仗权力任命于烈为恒州刺史,于烈不愿意到外地去,坚决推辞,但是元禧不准许,于是就借口有病而躲在家中不出来了。
烈子左中郎将忠领直,常在魏主左右。烈使忠言于魏主曰:“诸王专恣,意不可测,宜早罢之,自揽权纲。”北海王详亦密以禧过恶白帝,且言彭城王勰大得人情,不宜久辅政。帝然之。
于烈的儿子左中郎将于忠统管直,经常在宣武帝身边,于烈就让于忠对宣武帝说:“各位王爷专横恣意,其内心不可测透,宜于早点把他罢黜掉,而由圣上亲自临朝执政。”北海王元详也秘密地把元禧的罪过恶行告诉了宣武帝,并且说彭城王元勰深得人心,也不宜于长久地辅理朝政。宣武帝听了,深表同意。
时将祭,王公并齐于庙东坊。帝夜使于忠语烈:“明旦入见,当有处分。”质明,烈至。帝命烈将直六十余人,宣旨召禧、勰、详,卫送至帝所。禧等入见于光极殿,帝曰:“恪虽寡昧,忝承宝历。比缠,实凭诸父,苟延视息,奄涉三龄。诸父归逊殷勤,今便亲摄百揆。且还府司,当别处分。”又谓勰曰:“顷来南北务殷,不容仰遂冲操。恪是何人,而敢久违先敕,今遂叔父高蹈之意。”勰谢曰:“陛下孝恭,仰遵先诏,上成睿明之美,下遂微臣之志,感今惟往,悲喜交深。”庚戌,诏勰以王归第;禧进位太保;详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尚书清河张彝、邢峦闻处分非常,亡走,出洛阳城,为御史中尉中山甄琛所弹。诏书切责之。复以于烈为领军,仍加车骑大将军,自是长直禁中,崐军国大事,皆得参焉。
快到春季祭宗庙之时,各位王公们全都汇齐在宗庙的东坊斋戒。宣武帝在夜里指派于忠去对于烈说:“明天早晨进来见我,将对你有所吩咐。”第二天天刚亮,于烈到了,宣武帝命令于烈率领直六十多人,传达圣上旨意要召见元禧、元勰、元详三人,把他们护送到皇上的住所。元禧等三人进入光极殿,宣武帝对他们说:“元恪我虽然孤陋寡闻,忝承皇位,到我患病之后,确实依靠几位叔父辅理朝政,才使我得以苟延残喘,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三年。三位叔父一再表示要归政,殷勤谦逊之意不敢拂逆,所以现在我就亲自执掌朝政吧。各位叔父暂且回到各自的府邸去吧,至于下一步如何,我当分别安排。”元恪又对元勰说:“近来南北事务繁多,使您奔波辛劳,不能实现虚静之志节。元恪我是何人,怎么敢长久违背先帝的遗敕?今天,我就顺从了叔父的高蹈避世的心意吧。”元勰听后,感谢元恪说:“陛下孝顺恭敬,仰遵先帝的遗诏,批准我脱身俗务,这真是上成了圣明之美,下遂了微臣我的志向,抚今思往,如何不令我悲喜交织呢?”庚戌(十五日),宣武帝诏令元勰以王爷身份回府静养,元禧位进太保,元详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尚书清河人张彝、邢峦知道了元恪对三位叔父的安置情况,觉得这样处理很不正常,就离朝逃走,逃出了洛阳城,于是被御史中尉中山人甄琛弹劾,宣武帝发出诏书,狠狠地斥责了他们两人一顿。宣武帝还是让于烈担任领军,又加封他为车骑大将军,从此以后,于烈常在皇宫内值班,国家军政大事,他都得以参与。
魏主时年十六,不能亲决庶务,委之左右。于是幸臣茹皓、赵郡王仲兴、上谷寇猛、赵郡赵、南阳赵邕及外戚高肇等始用事,魏政浸衰。赵尤亲幸,旬月间,累迁至光录卿;每迁官,帝亲至其宅设宴,王公百官皆从。宣武帝元恪当时才十六岁,不能亲自处理断决朝政事务,就委托给身边人办理。于是,宠幸之臣茹皓、赵郡人王仲兴、上谷人寇猛、赵郡人赵、南阳人赵邕以及外戚高肇等人开始专权,北魏的朝政从此逐渐衰败。赵尤其受宣武帝宠幸,一个月之内,就升至光禄卿。他每升一次官,宣武帝就亲自到他家去设宴庆贺一番,王公众臣们也都要随着一起去。
[4]辛亥,东昏侯祀南郊,大赦。
[4]辛亥(十六日),南齐东昏侯在南郊举行祀天仪式,大赦天下。
[5]丁巳,魏主引见群臣于太极前殿,告以亲政之意。壬戌,以咸阳王禧领太尉,广陵王羽为司徒。魏主引羽入内,面授之。羽固辞曰:“彦和本自不愿,而陛下强与之。今新去此官而以臣代之,必招物议。”乃以为司空。
[5]丁巳(二十二日),北魏宣武帝元恪在太极前殿召见百官群臣,告诉了他们自己要亲自执政的意见。壬戌(二十七日),宣武帝命咸阳王元禧兼任太尉,任命广陵王元羽为司徒。元恪让元羽进入内殿,当面告诉了他这一任命。但是,元羽坚决推辞不受,他说:“当初元勰自己本来不愿意担任司徒,而陛下却强使他担任。如今,刚免去了元勰的司徒之官,而以我代替他,这样一来必定要遭到众人的议论,所以我不能担任。”于是,元恪就只好让他担任司空。
[6]二月,乙丑,南康王以冠军长史王茂为江州刺史,竟陵太守曹景宗为郢州刺史,邵陵王宝攸为荆州刺史。
[6]二月,乙丑(初一),南齐南康王萧宝融任命冠军长史王茂为江州刺史,任命竟陵太守曹景宗为郢州刺史,任命邵陵王萧宝攸为荆州刺史。
[7]甲戌,魏大赦。
[7]甲戌(初十),北魏大赦天下。
[8]壬午,东昏侯遣羽林兵击雍州,中外纂严。
[8]壬午(十八日),南齐东昏侯派遣羽林兵袭击雍州,宣布朝廷内外实行戒严。
[9]甲申,萧衍至竟陵,命王茂、曹景宗为前军,以中兵参军张法安守竟陵城。茂等至汉口,诸将议欲并兵围郢,分兵袭西阳、武昌。衍曰:“汉口不阔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与郢城为掎角;若悉众前进,僧寄必绝我军后,悔无所及。不若遣王、曹诸军济江,与荆州军合,以逼郢城;吾自围鲁山以通沔、汉,使郧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相继而至,兵多食足,何忧两城之不拔!天下之事,可以卧取之耳。”乃使茂等帅众济江,顿九里。张冲遣中兵参军陈光静开门迎战,茂等击破之,光静死,冲婴城自守崐。景宗遂据石桥浦,连军相续,下至加湖。
[9]甲申(二十日),萧衍到达竟陵,命令王茂、曹景宗担任前军,又命令中兵参军张法安防守竟陵城。王茂等人到达汉口,众将领计议要合并兵力围攻郢,以及兵分两路袭击西阳和武昌。萧衍不同意这一方案,他说:“汉口河道宽不到一里,我们在河中间,敌人在两岸射箭,箭雨交织,如何得了?再说房僧寄以重兵把守汉口,与郢城成犄角之势,我们如果出动全部兵力前去,房僧寄必定要派兵去断绝我军的后路,如此一来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不如派王茂、曹景宗的军队渡过长江,与荆州方面的兵力合作,逼攻郢城,我则亲自围攻鲁山,以便打通沔、汉水道,使郧城、竟陵的粮食能用舟船运下来,江陵和湘中的军队相继到来之后,兵多粮足,何愁攻不下这两座城池呢?夺取天下,无须力战,简直可以卧而取之。”于是,萧衍就指使王茂等人率兵渡过长江,驻扎在九里。张冲派遣中兵参军陈光静出城迎战,王茂等率部痛击,破敌获胜,陈光静战死,张冲只好据城自守,不敢出战。于是,曹景宗便占据石桥浦,摆开战线,一直下至加湖。
荆州遣冠军将军邓元起、军主王世兴、田安之将数千人会雍州兵于夏首。衍筑汉口城以守鲁山,命水军主义阳张惠绍等游遏江中,绝郢、鲁二城信使。杨公则举湘州之众会于夏口。萧颖胄命荆州诸军皆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亦隶焉。
荆州方面派遣冠军将军邓元起、军主王世兴、田安之率领数千人在夏首与雍州方面的兵力会合。萧衍筑建汉口城以便守护鲁山,并且命令水军主、义阳人张惠绍等人在长江中游动阻截,以便断绝郢城和鲁山之间的信使往来。杨公则率领湘州兵力与其他军在夏口会合。萧颖胄命令荆州方面的各部兵力全都接受杨公则的指挥调遣,即使是萧颖达也同样成为他的部下。
府朝议欲遣人行湘州事而难其人,西中郎中兵参军刘坦谓众曰:“湘土人情,易扰难信,用武士则侵渔百姓,用文士则威略不振;必欲镇静一州,军民足食,无逾老夫。”乃以坦为辅国长史、长沙太守,行湘州事。坦尝在湘州,多旧恩,迎者属路。下车,选堪事吏分诣十郡,发民运租米三十余万斛以助荆、雍之军,由是资粮不乏。
南康王萧宝融的相国府商议要派遣人去执管湘州,但是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西中郎中兵参军刘坦对众人说:“湘州的风土人情不同一般,那里的人容易骚乱,难以取信,如果派一个武将去则会侵扰、鱼肉百姓,而派文官去则威略不够,不容易镇得住。所以,要想使湘州平定安稳,军民丰衣足食,无论派谁去也没有派老夫我去合适。”于是,就任命刘坦为辅国长史、长沙太守,主管湘州事务。刘坦曾经在湘州住过,当地有许多得过他好处的老熟人,所以迎接他到来的人挤满了道路。刘坦到任之后,选派能干的吏员分赴十郡,发动民众运送租米三十多万斛,以便资助荆州和雍州的军队,由此粮食物资再也不缺乏了。
三月,萧衍使邓元起进据南堂西渚,田安之顿城北,王世兴顿曲水故城。丁酉,张冲病卒,骁骑将军薛元嗣与冲子孜及征虏长史江夏内史程茂共守郢城。
三月,萧衍派邓元起前去占据南堂西边的长江岸,田安之驻扎在城北,王世兴驻扎在曲水旧城。丁酉(初三),张冲病逝,骁骑将军薛元嗣与张冲的儿子张孜,以及征虏长史、江夏内史程茂共同守护郢城。
乙巳,南康王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赦,立宗庙、南北郊,州府城门悉依建康宫,置尚书五省,以南郡太守为尹,以萧颖胄为尚书令,萧衍为左仆射,晋安王宝义为司空,庐陵王宝源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宝寅为徐州刺史,散骑常侍夏侯详为中领军,冠军将军萧伟为雍州刺史。丙午,诏封庶人宝卷为涪陵王,乙酉,以尚书令萧颖胄行荆州刺史,加萧衍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钺。时衍次杨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劳军。宁朔将军新野庾域讽曰:“黄钺未加,非所以总帅侯伯。”返西台,遂有是命。薛元嗣遣军主沈难当帅轻舸数千乱流来战,张惠绍等击擒之。
乙巳(十一日),南康王在江陵称帝即位,改换年号为中兴,大赦天下,并且建立宗庙、南北郊祭祀天地场所,州府城门则全部依照建康宫的规模而改建,设置了尚书五省,任命南郡太守为尹,萧颖胄为尚书令,萧衍为左仆射,晋安王萧宝义为司空,庐陵王萧宝源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萧宝崐寅为徐州刺史,散骑常侍夏侯详为中领军,冠军将军萧伟为雍州刺史。丙午(十二日),萧宝融发出诏书,宣布萧宝卷已经成为庶人,并封他为涪陵王。乙酉(疑误),萧宝融命令尚书令萧颖胄兼荆州刺史,又加封萧衍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并且授予他皇帝所用的黄钺。当时,萧衍正在杨口,和帝萧宝融派遣御史中丞宗去犒劳军队,宁朔将军、新野人庾域婉言对宗说:“皇上还没有授予萧衍黄钺,这样无法统率各路军队。”宗返回江陵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和帝,于是就有了上述对萧衍的任命和授予黄钺一事。薛云嗣派遣军主沈难当率领轻舟数千艘穿越急流,前来交战,张惠绍等人迎战进击,擒获了沈难当。
癸丑,东昏侯以豫州刺史陈伯之为江州刺史、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西击荆、雍。
癸丑(十九日),东昏侯委任豫州刺史陈伯之为江州刺史、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命令他西击荆、雍二州。
夏,四月,萧衍出沔,命王茂、萧颖达等进军逼郢城;薛元嗣不敢出。诸将欲攻之,衍不许。
夏季,四月,萧衍率部出沔,命令王茂、萧颖达等部十九日进军逼近郢城,薛元嗣据守城内,不敢出战,众将领准备攻城,萧衍不允许。
[10]魏广陵惠王羽通于员外郎冯俊兴妻,夜往,为俊兴所击而匿之;五月 ,壬子,卒。
[10]北魏广陵惠王元羽与员外郎冯俊兴的妻子私通,夜里前去寻欢,被冯俊兴堵住痛打了一顿,并且把他藏匿起来,五月,壬子(十九日),元羽死去。
[11]魏主既亲政事,嬖幸擅权,王公希得进见。齐帅刘小苟屡言于禧云,闻天子左右人言欲诛禧,禧益惧,乃与妃兄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氐王杨集始、杨灵、乞伏马居等谋反。会帝出猎北邙,禧与其党会城西小宅,欲发兵袭帝,使长子通窃入河内举兵相应。乞伏马居说禧:“还入洛城,勒兵闭门,天子必北走桑乾,殿下可断河桥,为河南天子。”众情前却不壹,禧心更缓,自旦至晡,犹豫不决,遂约不泄而散。杨集始既出,即驰至北邙告之。
[11]北魏宣武帝元恪亲自执政以来,宠幸之徒们专权,而王公大臣们却很少有进见的机会。齐帅刘小苟多次告诉元禧,说他听皇上身边的人讲要杀掉元禧,元禧越发害怕了,于是就与妃子的哥哥担任给事黄门侍郎的李伯尚、氐王杨集始、杨灵、乞伏马居等人一起谋反。恰逢宣武帝去北邙打猎,元禧与同党们在城西小宅内集会,准备发兵去袭击宣武帝,并且派长子元通偷偷去河内起兵响应。乞伏马居劝说元禧:“我立即回到洛阳城中去,率兵关闭城门,皇上必定会朝北向桑乾逃去,殿下可以把黄河桥拆断,割据一方,做黄河以南的皇帝。”但是,众人意见不统一,有的主张立即行动,有的主张暂缓一步,元禧心里更不急,从早晨到下午,尚犹豫不决,于是约定谁也不能泄露出去,大伙就散了。杨集始刚出来,就立即骑马到北邙向宣武帝报告去了。
直寝苻承祖、薛魏孙与禧通谋,是日,帝寝于浮图之阴,魏孙欲弑帝,承祖曰:“吾闻杀天子者身当病癞。”魏孙乃止。俄而帝寤,集始亦至。帝左右皆四出逐禽,直卫无几,仓猝不知所出。左中郎将于忠曰:“臣父领军留守京城,计防遏有备,必无所虑。”帝遣忠驰骑观之,于烈已分兵严备,使忠还奏曰:“臣虽老,心力犹可用。此属猖狂,不足为虑,愿陛下清跸徐还,以安物望。”帝甚悦,自华林园还宫,抚于忠之背曰:“卿差强人意!”
担任直寝的苻承祖、薛魏孙与元禧合谋,这一天,宣武帝元恪在佛塔底下的阴凉处睡眠,薛魏孙将要杀死元恪,苻承祖却对他说:“我听说杀皇帝的人身体要得癞疮。”于是,薛魏孙就没有下手。不一会儿,元恪睡醒了,杨集始也赶到了,向他报告了元禧的阴谋。宣武帝左右的人都四处出动去追逐禽兽去了,身边没有几个卫士,所以仓猝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左中郎将于忠对宣武帝说道:“我父亲领军于烈留守在京城为了应付突然事变,必有所防备,所以一定不会有什么担忧的。”宣武帝马上派遣于忠骑马去京城观察情况,到后一看,见于烈已经分布兵力,严加守备,做好了应急措施。于烈让于忠回去奏告宣武帝,说:“我虽然年纪老了,但是心力还够用。元禧这帮家伙虽然猖狂,但是完全不足为虑,希望陛下收拾车驾慢慢返宫,以便安定人心。宣武帝听后喜悦万分,从华林园回到宫中,抚摸着于忠的后背说道:“您是比较令我满意的。”
禧不知事露,与姬妾及左右宿洪池别墅,遣刘小苟奉启,云检行田收。小崐苟至北邙,已逢军人,怪小苟赤衣,欲杀之。小苟困迫,言欲告反,乃缓之。或谓禧曰:“殿下集众图事,见意而停,恐必漏泄,今夕何宜自宽!”禧曰:“吾有此身,应知自惜,岂待人言!”又曰:“殿下长子已济河,两不相知,岂不可虑!”禧曰:“吾已遣人追之,计今应还。”时通已入河内,列兵仗,放囚徒矣。于烈遣直叔孙侯将虎贲三百人收禧。禧闻之,自洪池东南走,僮仆不过数人,济洛,至柏谷坞,追兵至,擒之,送华林都亭。帝面诘其反状,壬戌,赐死于私第。同谋伏诛者十余人,诸子皆绝属籍,微给资产、奴婢,自余家财悉分赐高肇及赵之家,其余赐内外百官,逮于流外,多者百余匹,下至十匹。禧诸子乏衣食,独彭城王勰屡赈给之。河内太守陆闻禧败,斩送禧子通首。魏朝以于禧未败之前不收捕通,责其通情,徵诣廷尉,死狱中。帝以禧无故而反,由是益疏忌宗室。
元禧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同姬妾以及身边的人住宿在洪池别墅里,而派遣刘小苟去向元恪启告,说自己在巡视检查田野收割情况。刘小苟到了北邙,已经遇上了军人,军人们见刘小苟穿着红衣服,觉得他不对劲,要杀他。刘小苟于困迫之中灵机一动,说自己要去报告元禧谋反之事,军人们才缓而未杀他。有人对元禧说:“殿下召集众人图谋大事,事情已经挑明了,但是却中途而止,恐怕必定会有所泄露,今天晚上怎么可以如此宽心自在呢?”元禧显得有些不耐烦,回答说:“我的身子为自己所有,应该知道如何爱惜,难道还用得着别人来提醒吗?”这人又对他说:“殿下的长子已经渡过黄河了,但现在我们这里又停止行动了,这样互相不知情,难道不值得忧虑吗?”元禧回答说:“我已经派人去追他去了,估计现在应该回来了。”这时元通已经到了河内,并且布置好兵力武器,放出了囚徒,开始行动了。于烈派遣直叔孙侯率领虎贲三百名去抓捕元禧,元禧知道之后,从洪池东南逃跑,跟随的僮仆不过几人。元禧渡过了洛水,到达柏谷坞时,后面的追兵也赶上来了,捉住了他,押送到华林都亭。宣武帝元恪当面诘问了元禧谋反经过,于壬戌(二十九日),赐元禧死于他本人的府中。元禧的同谋伏法被诛的有十多人,他的几个儿子都从皇族的名册中除去,留给他们少量的财产和奴婢,在此以外的部分家产赏赐给高肇以及赵,其余的分赏给朝廷内外百官,甚至不入品的候补官员也得到了一些赏赐,多的有绢帛一百多匹,少的则十匹。元禧的儿子们缺衣少食,只有彭城王元勰屡屡接济他们。河内太守陆闻知元禧谋反失败,便斩了元禧的儿子元通,把首级送往朝廷。但是,朝廷却认为陆在元禧没有失败之前不拘捕元通,指责他与元通串通合谋,把他征召到京城,经廷尉审理,最后死在狱中。宣武帝元恪由于元禧无缘无故而谋反,因此越发疏远、猜忌宗室成员了。
[12]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不从萧颖胄之命;惠训遣子将兵击颖胄,颖胄遣汶阳太守刘孝庆屯峡口,与巴东太守任漾之等拒之。
[12]南齐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不听从萧颖胄的命令,萧惠训还派遣自己的儿子萧带兵去袭击萧颖胄,萧颖胄派汶阳太守刘孝庆驻扎峡口,同巴东太守任漾之等人一起抵挡萧。
[13]东昏侯遣军主吴子阳、陈虎牙等十三军救郢州,进屯巴口。虎牙,伯之之子也。
[13]东昏侯派遣军主吴子阳、陈虎牙等十三军去援救郢城,这些军队进驻了巴口。陈虎牙是陈伯之的儿子。
六月,西台遣卫尉席阐文劳萧衍军,赍萧颖胄等议谓衍曰:“今顿兵两岸,不并军围郢,定西阳、武昌,取江州,此机已失;莫若请救于魏,与北连和,犹为上策。”衍曰:“汉口路通荆、雍,控引秦、梁,粮运资储,仰此气息;所以兵压汉口,连结数州。今若并军围郢,又分兵前进,鲁山必沮沔路,扼吾咽喉;若粮运不通,自然离散,何谓持久?邓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取寻阳,彼若欢然知机,一说士足矣;脱距王师,固非三千兵所能下也。进退无据,未见其可。西阳、武昌,取之即得;然既得之,即应镇守。欲守两城,不减万人,粮储称是,卒无所出。脱东军有上者,以万人攻两城,两城势不得相救,若我分军应援,则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没,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去矣。若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西阳、武昌自然风靡。何遽分兵散众,自贻忧患乎!且丈夫举事欲清天步,况拥数州之兵以诛群小,悬河注火,奚有不灭!岂容北面请救戎狄,以示弱于天下!彼未必能信,徒取丑崐声,此乃下计,何谓上策!卿为我辈白镇军:前途攻取,但以见付,事在目中,无患不捷,但借镇军靖镇之耳。”
六月,江陵方面派遣卫尉席阐文去犒劳萧衍的军队,并且把萧颖胄等人的意见转达于萧衍:“如今您把兵力停在汉口两岸,而不合并诸军围攻郢城,平定西阳、武昌,夺取江州。这一机会已经失去了,所以不如求救于北魏,与他们联合起来,尚且不失为上策。”萧衍回答道:“汉口路通荆州、雍州,控制秦州、梁州,一切粮草物资的运输,全凭这里通过,所以我才决定兵压汉口,连结数州。现在如果合并各路军马围攻郢城,并且分兵前进,那么鲁山敌军必定要阻断沔水水路,这等于是扼住了我们的咽喉。如果水路被断,那么粮草就难以运到,军队缺粮,自然会发生逃亡离散,这样的话,又如何能持久得了呢?邓元起近来想带三千兵力去攻取寻阳,寻阳那边如果能知道事态之发展,派一个说客去就够了;如果要抗拒我们的军队,那可远非三千兵就可以攻取得下来的,而到时必然会进退无所依据,所以不见得可行。西阳和武昌,如果要占取,很快就可以攻下来的。然而,既然攻下来了,就应当驻兵镇守。但是,要想守住这两座城市,少于一万人是不行的,这就必须要有相应的粮食物资供应,但是仓促之下难以筹措到的。如果东边军队前来,以一万人攻打这两座城,而两城之间势必不能互相援救,如果我分派军队去援救,则首尾兵力俱将削弱;如果不派遣的话,则孤城必然陷入敌手,只要一座城丢失了,其它城也会相继土崩瓦解,如此则大势已去,谋求天下之大业也就宣告失败了。如果在攻下郢州之后,沿江席卷而进,则西阳和武昌自然望风而披靡。所以,又何需眼下分兵散众去攻打,以致自己给自己造成忧患呢?而且,大丈夫举事是为了清理出通向朝廷之路,何况我们拥有数州的兵力来诛斩一帮小人,好比是悬河注火,哪里有不能熄灭的道理呢?所以,岂能求救于北方的戎狄,以致示弱于天下呢?他们也未必可以信任,求救于他们,我们只能是白白地落下千丑坏的名声,这实在是下策,怎么能说是上策呢?请您替我们转告镇军将军萧颖胄:下一步的攻取之事,只管交给我负责好了,事情明摆在那里,我完全清楚该如何行动,不要担心不能取胜,只是要借镇军将军之威名来镇定军心罢了。”
吴子阳等进军武口。衍命军主梁天惠等屯渔湖城,唐期等屯白阳垒,夹岸待之。子阳进军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带水,筑垒自固。子阳举烽,城内举火应之;而内外各自保,不能相救。会房僧寄病卒,众复推助防张乐祖代守鲁山。
吴子阳等人进军武口,萧衍命令军主梁天惠等人驻兵渔湖城,又命令唐期等人驻兵白阳垒,在两岸严阵以待,准备夹击。吴子阳把军队开进加湖,他在离郢城三十里远近,选择地理形势依山傍水之处修筑战垒,自我固守。吴子阳点燃烽火,郢城之内也点火相应,但是城内与城外只愿各自保命,不能互相援救。正在这时,房僧寄病死,众人又推选原来协助房僧寄守城的孙乐祖代替他防守鲁山。
[14]萧颖胄之初起也,弟颖孚自建康出亡,庐陵民灵为之聚兵,得二千人,袭庐陵,克之,内史谢奔豫章。颖胄遣宁朔将军范僧简自湘州赴之,僧简拔安成,颖胄以僧简为安成太守,以颖孚为庐陵内史。东昏侯遣军主刘希祖将三千人击之,南康太守王丹以郡应希祖。颖孚败,奔长沙,寻病卒;谢复还郡。希祖攻拔安成,杀范僧简,东昏侯以希祖为安成内史。灵复合余众攻射,败走。
[14]萧颖胄刚开始起兵之时,他的弟弟萧颖孚从建康逃出,庐陵百姓灵为他召集兵员,得到两千人,去袭击庐陵,攻下了庐陵,内史谢跑到了豫章。萧颖胄派遣宁朔将军范僧简从湘州赶赴豫章,范僧简攻下了安成,萧颖胄任命范僧简为安成太守,任命萧颖孚为庐陵内史。东昏侯派遣军主刘希祖率领三千人攻击萧颖孚,南康太守王丹率郡兵响应刘希祖。萧颖孚战败,跑到长沙,很快就病死了,谢又回到了郡中。刘希祖又去攻打安成,杀了范僧简,东昏侯任命刘希祖为安成内史。灵重新集合剩余的人马攻打谢,谢败逃而去。
[15]东昏侯作芳乐苑,山石皆涂以五采。望民家有好树、美竹,则毁墙撤屋而徙之;时方盛暑,随即枯萎,朝暮相继。又于苑中立市,使宫人、宦者共为裨贩,以潘贵妃为市令,东昏侯自为市录事,小有得失,妃则予杖;乃敕虎贲不得进大荆、实中荻。又开渠立埭,身自引船,或坐而屠肉。又好巫觋,左右朱光尚诈云见鬼。东昏入乐游苑,人马忽惊,以问光尚,对曰:“见先帝大娻粒恍硎觥!倍璐笈蔚队牍馍醒爸<炔患烁枯晕咦谛危睄向斩之,县首苑门。
[15]东昏侯修建了芳乐苑,山石全部涂上五彩之色。他看见民众家有好树和美竹,就命人毁掉人家的院墙,拆掉房屋,把这树和竹子移走,重新栽在芳乐苑中。当时正值盛暑,栽上不久就枯萎了,于是另换,所以移栽树、竹的人就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东昏侯又在芳乐苑中建立了一个集市,让宫人、宦官们充当小贩,让潘贵妃做市令,他自己则自任集市的录事,如果谁稍有过失,潘贵妃就把其交给卫士杖责。于是,东昏侯命令虎贲们打时不得使用杖和实芯的荻杆。东昏侯又命令人挖渠筑坝,自己亲自驾船,或者坐下作屠夫卖肉。东昏侯又喜好巫师,他的身边人朱光尚诈称说自己能看见鬼。一次,东昏侯进入东游苑,人马突然受惊,就问朱光尚是怎么回事,朱光尚回答说:“前次我曾看见先帝非常生气,不许圣上频繁出游。”东昏侯听了勃然大怒,拔出刀子,同朱光尚一起寻找明帝的鬼魂。找了半天没有找着,东昏侯又用菰草扎成明帝的形状,然后用刀斩下草人的脑袋,把它悬挂在东游苑的门上。
崔慧景之败也,巴陵王昭胄,永新侯昭颖出投台军,各以王侯还第,心不自安。竟陵王子良故防桑偃为梅虫儿军副,与前巴西太守萧寅谋立昭胄,昭胄许事克用寅为尚书左仆射、护军。时军主胡松将兵屯新亭,寅遣人说之曰:“须昏人出,寅等将兵奉昭胄入台,闭城号令。昏人必还就将军,但闭垒不应,则三公不足得也。”松许诺。会东昏新作芳乐苑,经月不出游。偃等议募健儿百余人,从万春门入,突取之,昭胄以为不可。偃同党王山沙虑事久无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杀山沙于路,吏于麝中得其事。昭胄兄弟与偃等皆伏诛。
崔慧景失败之后,巴陵王萧昭胄、永新侯萧昭颖投降了朝廷军队,后来各自以王侯身份回到府第,然而心中到底不能安然。竟陵王萧子良过去的防桑偃现在是梅虫儿的军副,他与从前的巴西太守萧寅合谋,要立萧昭胄为帝,萧昭胄许诺事成之后让萧寅做尚书左仆射和护军。这时,军主胡松率兵屯驻在新亭,萧寅派人去游说他:“等待这个昏君出外的机会,萧寅等人带兵奉送萧昭胄进入宫中,然后关闭城门,发号施令,宣布登基。如此一来,昏君必然来投奔将军,您只管关闭寨垒不理他。只要您按此办理,那么到时位到三公是不在话下的。”胡松答应了。恰在这时,东昏侯刚建成芳乐苑,整日在苑中玩嬉,好几个月不出外游赏。桑偃等人就在一起商议,准备招募壮士一百多人,让他们从万春门进去,突然地去把东昏侯收拾掉,萧昭胄认为这样不可行。桑偃的同党王山沙考虑事情拖的太久了不会成功,就去把这件事报告了御刀徐僧重。萧寅派人在路上刺杀了王山沙,但是官吏在王山沙的香袋中发现了写有萧照胄等人秘密计划的纸条,萧昭胄兄弟以及桑偃等人都伏法被诛。
雍州刺史张欣泰与弟前始安内史欣时,密谋结胡松及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将军鸿选等诛诸嬖幸,废东昏。东昏遣中书舍人冯元嗣监军救郢;秋,七月,甲午,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送之中兴堂,欣泰等使人怀刀于座斫元嗣,头坠果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虫儿伤数疮,手指皆堕;居士、法珍等散走还台。灵秀诣石头迎建康王宝寅,帅城中将吏见力,去车轮,载宝寅,文武数百唱警跸,向台城,百姓数千人皆空手随之。欣泰闻事作,驰马入宫,翼法珍等在外,东昏尽以城中处分见委,表里相应。既而法珍得返,处分闭门上仗,不配欣泰兵,鸿选在殿内亦不敢发。宝寅至杜姥宅,日已暝,城门闭。城上人射外人,外人弃宝寅溃去。宝寅亦逃,三日,乃戎服诣草市尉,尉驰以启东昏。东昏召宝寅入宫问之,宝寅涕泣称:“尔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车,仍将去,制不自由。”东昏笑,复其爵位。张欣泰等事觉,与胡松皆伏诛。
雍州刺史张欣泰同其弟前始安内史张欣时密谋策划,想勾结胡松以及从前的南谯太守王灵秀、直将军鸿选等人诛杀东昏侯身边的宠幸之徒,并且废去东昏侯。东昏侯派遣中书舍人冯元嗣监督军队去援救郢城。秋季,七月甲午(初二),茹法珍、梅虫儿以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在中兴堂为冯元嗣送行,张欣泰等派人怀中藏刀在座席上砍杀了冯元嗣,冯元嗣的脑袋坠落在装水果的盘子中,接着又砍向杨明泰,剖破了他的腹部,梅虫儿几处中伤,手指头全被砍掉,李居士、茹法珍等人则往宫中逃去。王灵秀去石头迎接建安王萧宝寅,他率领着城中的将吏们,以便展示兵力,又把车子去掉车轮,让萧宝寅崐坐在上面,命人抬着前行,文武官员数百名在前头喝唱开道,浩浩荡荡地向朝廷走去,数千名老百姓全都空着双手跟随在后面。张欣泰闻知已经开始行动了,急忙骑马入宫,希望乘茹法珍等人在外面之机,东昏侯能把城中布置防御的事情完全委托给他自己,以便里外相应。但是,不久茹法珍就从中兴堂逃回来了,他命令人关闭城门,配兵守护,但是没有发给张欣泰武器,鸿选在殿内也不敢行动。萧宝寅到达杜姥宅之时,天已经黑了,城门也已经关闭了。城门的守兵发箭射外面的人,这伙人就把萧宝寅扔下溃逃而去。萧宝寅也逃走了,三天之后,方才穿着武服来到草市尉司自首,草市尉驰马去报告东昏侯,东昏侯召萧宝寅进宫讯问他,萧宝寅痛哭流涕地说:“那天不知道什么人逼使我上车,就把我弄去了,实在是身不由己。”东昏侯听得笑了,没有为难萧宝寅,恢复了他的爵位。张欣泰等人在事情败露之后,同胡松一起伏法被诛。
[16]萧衍使征虏将军王茂、军主曹仲宗等乘水涨以舟师袭加湖,鼓噪攻之。丁酉,加湖溃,吴子阳等走免,将士杀溺者万计,俘其余众而还。于是郢、鲁二城相视夺气。[16]萧衍命令征虏将军王茂、军主曹仲宗等人乘水涨而以水军去袭击加湖,击鼓呼叫进攻。丁酉(初五),加湖方面溃败,吴子阳等人逃走免死,将士被杀或被淹死的以万计数,王茂、曹仲宗的水军俘虏了吴子阳的残余兵将,凯旋而归。加湖失守之后,郢城和鲁山的守军顿时士气大泄。
[17]乙巳,柔然犯魏边。
[17]乙巳(十三日),柔然国进犯北魏边境。
[18]鲁山乏粮,军人于矶头捕细鱼供食,密治轻船,将奔夏口,萧衍遣偏军断其走路。丁巳,孙乐祖窘迫,以城降。
[18]鲁山缺乏粮食,军人们在矶头捕捞小鱼充当食物,并且秘密地准备好轻便的船只,将要逃奔夏口。萧衍知道城中守军要逃跑,便派遣一支部队断了他们的逃路。丁巳(二十五日),孙乐祖窘迫无奈,献城投降。
己未,东昏侯以程茂为郢州刺史,薛元嗣为雍州刺史。是日,茂、元嗣以郢城降。郢城之初围也,士民男女近十万口;闭门二百余日,疾疫流肿,死者什七八,积尸床下而寝其上,比屋皆满。茂、元嗣等议出降,使张孜为书与衍。张冲故吏青州治中房长瑜谓孜曰:“前使君忠贯昊天,郎君但当坐守画一以荷析薪。若天运不与;当幅巾待命,下从使君。今从诸人之计,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亦恐彼所不取也。”孜不能用。萧衍以韦睿为江夏太守,行郢府事,收瘗死者而抚其生者,郢人遂安。
己未(二十七日),东昏侯任命程茂为荆州刺史,薛元嗣为雍州刺史。但是就在这一天,程茂、薛元嗣献出郢城,投降了萧衍。郢城刚被围之时,有士人百姓男女近十万人,关闭城门二百多天,城内瘟疫流行,人人浮肿,每十个人之中就有七八个死去,尸体堆积在床底下,而活人睡在床上,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王茂、薛元嗣等人商议出城投降,让张孜写信给萧衍。青州人治中房长瑜过去曾在张冲幕府中任过吏员,他对张孜说:“令尊前使君赤胆忠心,气贯长虹,郎君您唯一应当做到的就是坐镇坚守,使该城不要丢失,以不负已故令尊大人的重托。如果天运不济,我们就只好脱去戎装,听候安排,到黄泉之下去找使君大人。现在,你听从其他人的计策,欲出城而降,这不但使郢州的男女老少对你失去景仰之情,恐怕萧衍也不会瞧得上你。”张孜不能听从房长瑜的劝谕,还是写信给萧衍,献城投降。萧衍任命韦睿为江夏太守,代理郢府事务。韦睿收埋死者,安抚还活着的人,于是郢人得以安定。
诸将欲顿军夏口;衍以为宜乘胜直指建康,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宁远将军庾域亦以为然。衍命众军即日上道。缘江至建康,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弘策逆为图画,如在目中。
诸位将领想要把军队驻扎在夏口,稍事休整。萧衍则认为应该乘胜而进,直驱建康,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宁远将军庾域也认为萧衍的意见非常对。萧衍命令众路军队当日就开拔上路。沿长江至建康,凡是矶、浦、村落,军队行走途中可以住宿、停留的地方,张弘策早已绘成地图,一目了然,诸将可以按图前进。
[19]辛酉,魏大赦。[19]辛酉(二十九日),北魏大赦天下。
[20]魏安国宣简侯王肃卒于寿阳,赠侍中、司空。初,肃以父死非命,四年不除丧。高祖曰:“三年之丧,贤者不敢过。”命肃以祥之礼除丧。然肃犹素服、不听乐终身。
[20]北魏安国宣简侯王肃死于寿阳,朝廷追赠他侍中、司空。当初,王肃因为父亲死于非命,四年过去了还不除去丧服,孝文帝对他说:“守丧三年,就是当年的贤者子夏也不敢超过这个期限呀。”命令王肃以祥之礼除去丧服,然而王肃还是穿着素服,并且终生不听音乐。
[21]汝南民胡文超起兵于滠阳以应萧衍,求取义阳、安陆等郡以自效;衍又遣军主唐期攻随郡,皆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为质于衍,司部悉平。
[21]汝南民众胡文超在滠阳起兵,以响应萧衍,并且向萧衍要求攻取义阳、安陆等郡,以示效力。萧衍同意了胡文超的请求,并且又派军主唐期去攻打随郡,全都攻打下来了。司州刺史王僧景派遣儿子到萧衍那里做人质,司州所辖各郡全部归顺萧衍。
崔慧景之死也,其少子偃为始安内史,逃潜得免。及西台建,以偃为宋朔将军。偃诣公车门上书曰:“臣窃惟高宗之孝子忠臣而昏主之乱臣贼子者,江夏王与陛下,先臣与镇军是也;虽成败异术而所由同方。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天下纤芥之屈,尚望陛下申之,况先帝之子陛下之兄,所行之道,即陛下所由哉!此尚不恤,其余何冀!今不可幸小民之无识而罔之;若使晓然知其情节,相帅而逃,陛下将何以应之哉!”事寝不报。偃又上疏曰:“近冒陈江夏之冤,非敢以父子之亲而伤至公之义,诚不晓圣朝所以然之意。若以狂主虽狂,实是天子,江夏虽贤,实是人臣,先臣奉人臣逆人君为不可,未审今之严兵劲卒直指象魏者,其故何哉!臣所以不死,苟存视息,非有他故,所以待皇运之开泰,申忠魂之枉屈。今皇运已开泰矣,而死社稷者返为贼臣;臣何用此生于陛下之世矣!臣谨按镇军将军臣颖胄、中领军臣详,皆社稷之臣也,同知先臣股肱江夏,匡济王室,夭命未遂,主亡与亡;而不为陛下瞥然一言。知而不言,不忠;不知而不言,不智也。如以先臣遣使,江夏斩之;则征东之驿使,何为见戳?陛下斩征东之使,实诈山阳;江夏违先臣之请,实谋孔矜。天命有归,故事业不遂耳。臣所言毕矣,乞就汤镬!然臣虽万没,犹愿陛下必申先臣。何则?恻怆而申之,则天下伏;不恻怆而申之,则天下叛。先臣之忠,有识所知,南、董之笔,千载可期,亦何待陛下屈申而为褒贬!然小臣之愚,为陛下计耳。”诏报曰:“具知卿惋切之怀,今当显加赠谥。”偃寻下狱死。
崔慧景死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崔偃任始安内史,由于潜逃而幸免于一死。萧宝融的江陵政权建立之后,任命崔偃为宁朔将军。崔偃来到公车门,上书萧宝融说:“我自己认为江夏王萧宝玄与陛下、先父崔慧景与镇军将军萧颖胄,都是高宗的孝子忠臣,同时又是昏君的乱臣贼子,虽然成功与失败的结局不同,但是所致力的方向却是相同的。陛下刚刚登上至尊宝座,符合天心,天下微小的冤屈,还望陛下能为之洗雪,况且江夏王作为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他所走的路,陛下如今也正在走着。所以,如果连他都不能得到陛下的体恤的话,其余的还有何希望呢?如今不可以寄希望于小民的无知无识而欺罔他们,假如我使他们一下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并且带领他们逃亡的话,陛下将用什么办法来应付呢?”但是,事情被搁了起来,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于是,崔偃又上书萧宝融道:“近来冒昧上书陈说了江夏王的冤案,这并非是敢以父子之亲而伤害至上至公之道义,实在不知道圣朝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认为狂恶的东昏侯虽然狂恶,但毕竟是天子,江夏王虽然贤德,可终究是臣子,所以先父拥奉作为臣子的江夏王逆叛了作为天子的东昏侯不对的,那么不明白如今以强兵勇卒直捣魏阙,其原因又是为的什么呢?我之所以没有死去,苟存人世,没有其他缘故,只是为了等待皇运开泰那一天,替死去的忠魂申冤报屈。如今皇运已经开泰,可为社稷而死者反倒成了贼臣,那么我还如何能以此生寄存于陛下之世呢?臣谨按:镇军将军臣萧颖胄、中领军臣萧详,都是社稷之臣,他们全都知道先父为江夏王之股肱,尽力辅助他,共同匡济王室。无奈天命不遂,先父随主而亡。但是,他们两人不就这件事情对陛下说一句话,知而不言,是为不忠;不知而不言,是为不智。如果认为先父派去的使者被江夏王斩了,就说先父并非见知于江夏王,那么征东将军的驿使王天虎又为何被杀戳呢?陛崐下斩王天虎,确实是为了欺骗刘山阳;而江夏王违背先父的请求,斩了先父派去的使者,实是为了谋取孔矜。天命有归,所以江夏王与先父的事业没有成功罢了。我所要陈说的说完了,冒昧言之,愿乞一死。然而,即使我死了,仍希望陛下一定为先父申冤。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事情本身冤曲,人们同情悲伤,对此进行伸张正义,则天下归心;如果不值得同情悲伤而加以平反,则天下反叛。先父的忠心,有识之士皆知,南史氏和董狐之笔,千载可期,先父之忠终会载入青史的,又何须劳烦陛下特意对他做出褒贬呢?然而,小臣我如此情切意急的愚诚,完全是出于为陛下考虑。”和帝看了崔偃的第二次上书之后,回诏答复说:“你的悲痛怨恨之心,我全知道了,现在应该特别赠给你父亲美好的谥号。”但崔偃很快就下狱而死。
[22]八月,丁卯,东昏侯以辅国将军申胄监豫州事;辛未,以光禄大夫张镇石头。
[22]八月丁卯(初五),东昏侯命令辅国将军申胄监理豫州事务;辛未(初九),命令光禄大夫张镇守石头。
[23]初,东昏侯遣陈伯之镇江州,以为吴子阳等声援。子阳等既败,萧衍谓诸将曰:“用兵未必须实力,所听威声耳。今陈虎牙狼狈奔归,寻阳人情理当惧,可传檄而定也。”乃命搜俘囚,得伯之幢主苏隆之,厚加赐与,使说伯之,许即用为安东将军、江州刺史。伯之遣隆之返命,虽许归附,而云“大军未须遽下”。衍曰:“伯之此言,意怀首鼠。及其犹豫,急往逼之,计无所出,势不得不降。”乃命邓元起引兵先下,杨公则径掩柴桑,衍与诸将以次进路。元起将至寻阳,伯之收兵退保湖口,留陈虎牙守湓城。选曹郎吴兴沈说伯之迎衍。伯之泣曰:“余子在都,不能不爱。”曰:“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计;若不早图,众散难合。”丙子,衍至寻阳,伯之束甲请罪。初,新蔡太守席谦,父恭祖为镇西司马,为鱼复侯子响所杀。谦从伯之镇寻阳,闻衍东下,曰:“我家世忠贞,有殒不二。”伯之杀之。乙卯,以伯之为江州刺史,虎牙为徐州刺史。
[23]早先之时,东昏侯派遣陈伯之镇守江州,以便增援吴子阳等人。吴子阳等人失败之后,萧衍对众位将领们说:“用兵不一定靠实力,只是凭借威声罢了。如今,陈虎牙狼狈逃奔而回,寻阳方面一定人心慌乱,惶恐不安,所以无需用兵,只传一道檄文即可平定。”于是,萧衍命令人去搜查被囚禁的俘虏,发现了陈伯之的幢主苏隆之,对他加以优厚的赏给,派他去游说陈伯之,许诺只要陈伯之归顺,就任他为安东将军、江州刺史。陈伯之派苏隆之回来汇报,虽然答应归附,但要求:“大军不必要突然下来。”萧衍听了之后,说:“陈伯之的这话,说明他心中还在迟疑不定。正由于他在犹豫难决,所以要急去逼他,大兵压去,他束手无措,势必要投降。”于是,萧衍命令邓元起领兵先下,杨公则抄近道袭取柴桑,萧衍自己则同其他将领前后而行。邓元起将要到达寻阳,陈伯之收兵退保湖口,留下陈虎牙防守湓城。选曹郎吴兴人沈劝说陈伯之投降,出迎萧衍,陈伯之哭着说:“我的儿子都在京都,我如果投降了,他们怎么办?我不能不爱他们呀!”沈又说:“您说的其实不然。现在城内人心惶惶,都想另找出路。所以,您如果不早点有所考虑的话,部下之众就溃散难于聚集了。”丙子(十四日),萧衍到了寻阳,陈伯之投降请罪。原先,新蔡太守席谦的父亲席恭祖任镇西司马,被鱼复侯萧子响所杀。席谦跟随陈伯之镇守寻阳,闻知萧衍东下了,说道:“我家世世代代忠贞,宁死不贰。”陈伯之杀害了他。乙卯(疑误),陈伯之被任命为江州刺史,陈虎牙被任命为徐州刺史。
[24]鲁休烈、萧破刘孝庆等于峡口,任漾之战死。休烈等进至上明,江陵大震。萧颖胄恐,驰告萧衍,令遣杨公则还援根本。衍曰:“公则今溯流上江陵,虽至,何能及事!休烈等乌合之众,寻自退散,正须少时持重耳。良须兵力,两弟在雍,指遣往征,不为难至。”颖胄乃遣蔡道恭假节屯上明以拒萧。
[24]鲁休烈和萧在峡口打败了刘孝庆,任漾之战死。鲁休烈等前进至上明,江陵大为震惊。萧颖胄恐惧了,急告萧衍,令他派遣杨公则回来援救江陵大本营。萧衍回答说:“杨公则如今溯江而上,前往江陵,即使到了,何能来得及呢?鲁休烈等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就会自己退散,您现在所需要的正是暂时稳定自己,不可慌乱。如果实在需要兵力增援,我的两个弟弟都在雍州,您指派人去征召他们,他们很容易就会到达的。”于是,萧颖胄就派遣蔡恭祖符崐节屯兵上明,以抵抗萧的进攻。
[25]辛巳,东昏侯以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新亭。
[25]辛巳(十九日),东昏侯命令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驻兵新亭。
[26]九月,乙未,诏萧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衍留骁骑将军郑绍叔守寻阳,与陈伯之引兵东下,谓绍叔曰:“卿,吾之萧何、寇恂也。前涂不捷,我当其咎;粮运不继,卿任其责。”绍叔流涕拜辞。比克建康,绍叔督江、湘粮运,未尝乏绝。
[26]九月,乙未(初四),和帝萧宝融诏令萧衍如果平定京城,自己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而行事,不必每事必请示。萧衍留下骁骑将军郑绍叔驻守寻阳,自己与陈伯之率兵东下。行前,萧衍对郑绍叔说:“您就是我的萧何和寇恂。如果前方战事不能取胜,我承当过失;如果粮草运输跟不上,承担责任。”郑绍叔流涕向萧衍拜辞。一直到攻克建康,郑绍叔督管江、湘的粮食运送,从来没有断绝过。
[27]魏司州牧广阳王嘉请筑洛阳三百二十三坊,各方三百步,曰:“虽有暂劳,奸盗永息。”丁酉,诏发畿内夫五万人筑之,四旬而罢。
[27]北魏司州牧、广阳王元嘉建议请求在洛阳城内修筑三百二十三个坊,每坊周边三百步,他说道:“这样修筑,虽然暂时带来许多劳苦,但是可以使奸盗永远止息。”丁酉(初六),北魏宣武帝诏令征京畿之内民夫五万人筑坊,四十天就修筑完毕。
[28]己亥,魏立皇后于氏。后,征虏将军劲之女;劝,烈之弟也。自祖父栗以来,累世贵盛,一皇后,四赠公,三领军,二尚书令,三开国公。
[28]己亥(初八),北魏立于氏为皇后。于皇后是征虏将军于劲的女儿;于劲是于烈的弟弟。自从祖父于粟以来,于家几代显贵兴盛,家门中出了一个皇后,四个人被封公爵,三个人任领军,两个人任尚书令,还有三个人是开国公。
[29]甲申,东昏侯以李居士为江州刺史,冠军将军王珍国为雍州刺史,建安王宝寅为荆州刺史,辅国将军申胄监郢州,龙骧将军扶风马仙监豫州,骁骑将军徐元称监徐州军事。珍国,广之之子也。是的,萧衍前军至芜湖;申胄军二万人弃姑孰走,衍进军,据之。戊申,东昏侯以后军参军萧为司州刺史,前辅国将军鲁休烈为益州刺史。
[29]甲申(疑误),南齐东昏侯委任李居士为江州刺史,冠军将军王珍国为雍州刺史,建安王萧宝寅为荆州刺史,辅国将军申胄监管郢州,龙骧将军、扶风人马仙监管豫州,骁骑将军徐元称监管徐州军事。王珍国是王广之的儿子。这一天,萧衍的前军到达芜湖,申胄的军队两万人弃掉姑孰逃走,萧衍进军,占据了姑孰。戊申(十七日),东昏侯委任后军参军萧为司州刺史,前辅国将军鲁休烈为益州刺史。
[30]萧衍之克江、郢也,东昏游骋如旧,谓茹法珍曰:“须来至白门前,当一决。”衍至近道,用聚兵为固守之计,简二尚方、二冶囚徒以配军;其不可活者,于朱雀门内日斩百余人。
[30]萧衍攻克江、郢之后,东昏侯照样游骋玩乐,他对茹法珍说:“等他来到白门前时,再与他决一死战,以定胜负。”萧衍到了建康附近,东昏侯才召聚兵力,准备固守,他命人从建康的左、右尚方和东、西冶当中挑选囚徒充配军队,对不能让其活着的囚徒,在朱雀门内日斩百余人。
衍遣曹景宗等进顿江宁。丙辰,李居士自新亭选精骑一千至江宁。景宗始至,营垒未立,且师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轻之,鼓噪直前薄之;景宗奋击,破之,因乘胜而前,径至皂荚桥。于是王茂、邓元起、吕僧珍进据赤鼻逻,新亭城主江道林引兵出战,众军擒之于陈。衍至新林,命王茂进据越城,邓元起据道士墩,陈伯之据篱门,吕僧珍据白板桥。李居士觇知僧珍众少,帅锐卒万人直来薄垒。僧珍曰:“吾众少,不可逆战,可勿遥射,须至堑里,当并力破之。”俄而皆越堑拔栅。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发,自帅马步三百人出其后,城上复逾城而下,内外奋击,居士败走,获其器甲不可胜计。居士请于东昏侯,烧南岸邑屋以开战场,自大航以西,新亭以北皆尽,衍诸弟皆自建康自拔赴军。
萧衍派遣曹景宗等人进驻江宁。丙辰(二十五日),李居士从新亭挑选了崐精悍骑兵一千到达江宁。曹景宗刚到伊始,营垒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而且由于行军日久,士兵们的甲衣都穿破了。李居士望而轻敌,击鼓呐喊直上前去,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曹景宗奋而反击,大败李居士,因而乘胜前进,一直到了皂荚桥。于是,王茂、邓元起、吕僧珍也进据赤鼻逻,新亭城主江道林领兵出战,众军在阵中生擒了江道林。萧衍到了新林,命令王茂向前推进,占据越城,邓元起占据道士墩,陈伯之占据篱门,吕僧珍占据白板桥。李居士窥探到吕僧珍的兵力少,就率领精锐士卒一万人直向前来,逼近吕僧珍的营垒。吕僧珍对部下讲道:“我们的兵力少,不可出战,也不要远距离放箭,须等待他们到了我们的堑垒之中,再拼命打败他们。”不一会儿,李居士的军队都越过堑壕,拔掉栅栏,吕僧珍分派人上城,箭石一齐发射,自己则亲率步、骑兵三百人绕到敌人的背后,而城上的人又越城而下,这样内外奋力夹击,李居士溃败而逃,吕僧珍部缴获各种器甲不可胜数。李居士请示东昏侯,要火烧长江南岸村舍的房屋以开辟战场,从大航以西,新亭以北的房屋全被烧光。萧衍的几个弟弟都从建康自动出来奔赴军队。
冬,十月,甲戌,东昏侯遣征虏将军王珍国、军主胡虎牙将精兵十万余人陈于朱雀航南,宦官王宝孙持白虎幡督战,开航背水,以绝归路。衍军小却,王茂下马,单刀直前,其甥韦欣庆执铁缠翼之,冲击东军,应时而陷。曹景宗纵兵乘之,吕僧珍纵火焚其营,将士皆殊死战,鼓噪震天地。珍国等众军不能抗,王宝孙切骂诸将帅,直阁将军席豪发愤,突阵而死。豪,骁将也,既死,士卒土崩,赴淮死者无数,积尸与航等,后至者乘之而济。于是东昏侯诸军望之皆溃。衍军长驱至宣阳门,诸将移营稍前。
冬季,十月,甲戌(十三日),东昏侯派遣征虏将军王珍国、军主胡虎牙率领精兵十万多人布阵于朱雀航南边,宦官王宝孙持白虎幡督战,他打开浮桥,断绝了后路,以作背水一战。萧衍的军队稍微后撤,王茂下了马,手持单刀,直向前去,他的外甥韦欣庆手执铁缠槊左右掩护,冲击东昏侯的军队,立刻就冲破了他们的阵营。曹景宗乘机纵兵攻进,吕僧珍放火焚烧了敌方的营地,将士们全部拼力死战,战鼓和杀喊之声震天动地。王珍国等众军抵抗不住,王宝孙狠骂诸位将帅,直阁将军席豪气红了眼,突阵而死。席豪是一员骁将,他阵亡之后,士卒们土崩瓦解,跳进秦淮河中死去的无以计数,尸体堆积的与桥面平等,后面来到的踏着这些尸体过了河。于是,东昏侯的各路军队望见这一情形,全都溃散而逃。萧衍的军队长驱直进,到了宣阳门,各位将领把营地渐向前移。
陈伯之屯西明门,每城中有降人出,伯之辄呼与耳语。衍恐其复怀翻覆,密语伯之曰:“闻城中甚忿卿举江州降,欲遣刺客中卿,宜以为虑。”伯之未之信。会东昏侯将郑伯伦来降,衍使伯伦过伯之,谓曰:“城中甚忿卿,欲遣信诱卿以封赏,须卿复降,当生割卿手足;卿若不降,复欲遣刺客杀卿。宜深为备。”伯之惧,自是始无异志。
陈伯之驻扎在西明门,每当城中有人出来投降,他都要叫来附着耳朵说话,萧衍恐怕他再生反覆之心,就偷偷地告诉他说:“听说城内特别气愤您率江州投降一事,要派刺客来刺杀您。所以,您应该小心为妙。”但是,陈伯之不相信。恰好东昏侯的将领郑伯伦来投降,萧衍指使郑伯伦去见陈伯之,对他说:“城中特别忿恨您,要送信来,对您以封赏为引诱,待您重又投降回去之后,就要活割掉您的手脚;您如果不投降,就要派遣刺客来杀您。所以,您要特别加以防备。”陈伯之害怕了,从此才开始没有异心了。
戊寅,东昏宁朔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援,屯东宫。己卯,和诈东昏,云出战,因以其众来降。光禄大夫张弃石头还宫。李居士以新亭降于衍,琅邪城主张木亦降。壬午,衍镇石头,命诸军攻六门。东昏烧门内营署、官府,驱逼士民,悉入宫城,闭门自守。衍命诸军筑长围守之。
戊寅(十七日),东昏侯的宁朔将军徐元瑜献出东府城投降。青、冀两州的刺史桓和入城增援,驻扎在东宫。己卯(十八日),桓和欺骗东昏侯,声称出战,借机率部投降。光禄大夫张放弃石头回宫。李居士献出新亭投降萧衍,琅邪城主张木也投降。壬午(二十一日),萧衍坐镇石头,命令各路军队攻打建康的六个城门。东昏侯命人放火烧了城内的营署、官府,驱逼士人和百姓全部进入宫城,关闭宫门,作最后的拒守。萧娧苊钪诰啡乒切拗な露衔е*
杨公则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以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失色。公则曰:“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兵乃退。公则所领皆湘州人,素号怯懦,城中轻之,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
杨公则驻扎在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正好相对。他曾经登楼观战,城中遥望见了他的麾盖,用神锋弩射他,箭头穿透了胡床,身边的人都惊恐失色,他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差点儿射中我的脚。”面不改色,谈笑如初。东昏侯在夜间挑选勇士来攻打杨公则的栅垒,军中惊慌不已,杨公则却坚卧不起,慢慢地才命令打击来犯者,东昏侯的兵于是就撤退走了。杨公则所率领的兵士全是湘州人,素来被认为怯懦,城中轻视他们,每次出来冲荡,总是首先进犯杨公则的营垒,杨公则奖励军士们,所以克敌获胜的次数更多。
先是,东昏遣军主左僧庆屯京口,常僧景屯广陵,李叔献屯瓜步;及申胄自姑孰奔归,使屯破墩,以为东北声援。至是,衍遣使晓谕,皆帅其众来降。衍遣弟辅国将军秀镇京口,辅国将军恢镇破墩,从弟宁朔将军景镇广陵。
早先之时,东昏侯派遣军主左僧庆驻扎京口,常僧景驻扎广陵,李叔献驻扎瓜步。到申胄从姑孰跑回宫中之后,东昏侯又让他去驻守破墩,以便声援东北两边。到如今,萧衍派遣使者去劝谕上述各守将,他们都率部来降。萧衍派遣弟弟、辅国将军萧秀镇守京口,辅国将军萧恢镇守破墩,堂弟、宁朔将军萧景镇守广陵。
[31]十一月,丙申,魏以骠骑大将军穆亮为司空;丁酉,以北海王详为太傅,领司徒。初,详欲夺彭城王勰司徒,故谮而黜之;既而畏人议已,故但为大将军,至是乃居之。详贵盛翕赫,将作大匠王遇多随详所欲,私以官物给之。司徒长史于忠责遇于详前曰:“殿下,国之周公,阿衡王室,所须材用,自应关旨;何至阿谀附势,损公惠私也!”遇既,详亦惭谢。忠每以鲠直为详所忿,尝骂忠曰:“我忧在前见尔死,不忧尔见我死时也!”忠曰:“人生于世,自有定分;若应死于王手,避亦不免;若其不尔,王不能杀!”忠以讨咸阳王禧功,封魏郡公,迁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详因忠表让之际,密劝魏主以忠为列卿,令解左右,听其让爵。于是诏停其封,优进太府卿。
十一月,丙申(初六),北魏任命骠骑将军穆亮为司空;丁酉(初七),任命北海王元详为太傅,兼任司徒。当初,元详想要夺取彭城王元勰的司徒之位,所以诬陷中伤元勰,使得宣武帝罢黜了他。元勰免去之后,宣武帝要任元详为司徒,但他害怕别人议论自己,所以只担任大将军,到这时他才居于司徒之位。元详大贵显赫,将作大匠王遇经常随元详所欲,私自把官物给他。司徒长史于忠当着元详面责备王遇,说道:“殿下的身份,相当于周公,担负着辅导皇上、主持国政的重任,他所需要什么东西,你自然应该得到圣上的旨令以后才给予,何至于如此阿谀附势,损公惠私呢?”王遇听了这一指斥自然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元详也惭愧地承认过错。于忠经常因耿直使元详忿恨不已,元祥曾经骂于忠:“我担心先看见你的死,而不担心你看见我死!”于忠回对道:“人生在世上,一切自有定分,如果我应当死在王爷手中,逃避也不能幸免;如果不是如此,王爷也不能杀了我。”于忠因为讨伐咸阳王元禧有功,被封为魏郡公,升任散骑常侍,兼任武卫将军。元详借于忠上表辞让之际,就密劝宣武帝任于忠为列卿,并且解除他可以常在天子左右的散骑常侍和武卫将军的官职,以及听任他辞让出爵位。于是,宣武帝诏令撤消对于忠的封赏,特升进他为太府卿。
[32]巴东献武公萧颖胄以萧与蔡道恭相持不决,忧愤成疾;壬午,卒。夏侯详秘之,使似其书者假为教命,密报萧衍,衍亦秘之。详征兵雍州,萧伟遣萧将兵赴之。等闻建康已危,众惧而溃,及鲁休烈皆降。乃发颖胄丧,赠侍中、丞相;于是众望尽归于衍。夏侯详请与萧共参军国,诏以详为侍中、尚书右仆射,寻除使持节、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详固让于。乃以行荆州府州军。
[32]巴东献武公萧颖胄因萧与蔡道恭相持不下,所以忧愤成疾,壬午(疑误),病死。夏侯详封锁了萧颖胄的死讯,使与萧颖胄的笔迹相似的人假冒其名写成命令,秘密地送给萧衍,萧衍亦秘而不宣。夏侯详在雍州征兵,萧崐伟派遣萧率兵前去。萧闻知建康已经危在旦夕,部下惧怕而溃散,萧以及鲁休烈都投降了。江陵方面这才给萧颖胄发丧,追赠他侍中、丞相,于是天下众望全归于萧衍。夏侯详向和帝请求与萧一起参与军国事务,和帝诏令夏侯详为侍中、尚书右仆射,很快又任命他为使持节、抚军将军、荆州刺史。夏侯详再三辞让,把上述官职推让给了萧。于是,和帝就让萧率管荆州府州军队。
[33]魏改筑圜丘于伊水之阳;乙卯,始祀于其上。
[33]北魏把祭天的圜丘改筑在伊水的北面,乙卯(二十五日),首次在上面祭祀。
[34]魏镇南将军元英上书曰:“萧宝卷荒纵日甚,虐害无辜。其雍州刺史萧衍东伐秣陵,扫土兴兵,顺流而下;唯有孤城,更无重卫,乃皇天授我之日,旷世一逢之秋;此而不乘,将欲何待!臣乞躬帅步骑三万,直指沔阴,据襄阳之城,断黑水之路。昏虐君臣,自相鱼肉;我居上流,威震遐迩。长驱南出,进拔江陵,则三楚之地一朝可收,岷、蜀之道自成断绝。又命扬、徐二州声言俱举,建业穷蹙,鱼游釜中,可以齐文轨而大同,混天地而为一。伏惟陛下独决圣心,无取疑议;此期脱爽,并吞无日。”事寝不报。
[34]北魏镇南将军元英上书宣武帝:“萧宝卷荒淫肆纵一日甚于一日,虐杀残害无辜。其雍州刺史萧衍东伐秣陵,倾巢兴兵,顺流而下,如今襄阳成了一座孤城,更没有重兵守护,此乃是皇天授我之日,旷世难逢之秋,不乘此机会,还将等待什么呢?我请求亲自统率步、骑兵三万,直指沔南,占据襄阳城,切断黑水之路。齐朝昏虐的君臣们自相鱼肉残杀,而我居于上流,威震遐迩。再长驱南出,进军攻拔江陵,那么三楚之地一下子就可以得到,这样一来,岷、蜀的道路自然被断绝了。再命令扬州和徐州方面声言一起举兵征伐,那么建康穷蹙无路,成为中的游鱼,于是就可以平定九州,统一天下。敬请陛下独自裁决而定,不要听取他人的异议。如果把这次机会错过的话,那么并吞齐朝就再也没有时日了。”元英的上书没有得到回答。
车骑大将军源怀上言:“萧衍内侮,宝卷孤危,广陵、淮阴等戍皆观望得失。斯实天启之期,并吞之会;宜东西齐举,以成席卷之势。若使萧衍克济,上下同心,岂唯后图之难,亦恐扬州危逼。何则?寿春之去建康才七百里,山川水陆,皆彼所谙。彼若内外无虞,君臣分定,乘舟藉水,倏忽而至,未易当也。今宝卷都邑有土崩之忧,边城无继援之望,廓清江表,正在今日。”魏主乃以任城王澄为都督淮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使为经略;既而不果。怀,贺之子也。
车骑大将军源怀向宣武帝进言:“萧衍在国内大举进攻,萧宝卷孤危难保,广陵、淮阴等戍所都在观望得失。这实在是天授我良机,并吞天下之时已经到来了,我们应该东西两面一起发兵,以成席卷之势。如果使萧衍成功,其上下同心,不但我们以后难以图取天下,就是我国扬州也恐怕要受到威逼。为什么呢?因为治所寿春离建康才七百里,其山川水陆形势,全都是他们所熟悉的。他们如果内外无患、君臣之分定了之后,顺着水路乘舟突然而到,我们是不易抵挡得住的。如今,萧宝卷的京都有土崩瓦解之忧,自然边城没有得到援救的希望,所以廓清长江以南地区,正在今日。”于是,北魏宣武帝任命任城王元澄为都督淮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使他具体布署实施元英和源怀所提出的南征计划,但是最后这一计划没有进行。源怀是源贺的儿子。
东豫州刺史田益宗上表曰:“萧氏乱常,君臣交争,江外州镇,中分为两,东西抗峙,已淹岁时。民庶穷于转输,甲兵疲于战斗,事救于目前,力尽于麾下,无暇外维州镇,纲纪庶方,藩城棋立,孤存而已。不乘机电扫,廓彼蛮疆,恐后之经略,未易于此。且寿春虽平,三面仍梗,镇守之宜,实须豫设。义阳差近淮源,利涉津要,朝廷行师,必由此道。若江南一平,有事淮外,须乘夏水泛长,列舟长淮;师赴寿春,须从义阳之北,便是居我喉要,在虑弥深。义阳之灭,今实时矣。度彼不过须精卒一万二千;然行师之法,贵张形势。请使两荆之众西拟随、雍,扬州之卒顿于建安,得捍三关之援;然后二豫之军直据南关,对抗延头,遣一都督总诸军节度,季冬进师,迄于春末,不过十旬,克之必矣。”元英又奏称:“今宝卷骨肉相残,藩镇鼎立。义阳孤绝,密迩王土,内无兵储之固,外无粮援之期,此乃欲焚之鸟,不可去薪,授首之崐寇,岂容缓斧!若失此不取,岂唯后举难图,亦恐更为深患。今豫州刺史司马悦已戒严垂发,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兵守三关,请遣军司为之节度。”魏主乃遣直寝羊灵引为军司。益宗遂入寇。建宁太守黄天赐与益宗战于赤亭,天赐败绩。
东豫州刺史田益宗上表说:“萧氏违乱常纲,君臣之间互相交战,江南的州镇,分而为二,各守一方,东西对峙,已经一年之久了。庶民百姓穷于输送转运粮草、物资,士兵们疲于征战斗杀,忙于应付目前之事,为争战而投入了全部力量,此外再无暇顾及外面州镇的守护。彼方治理众多地方,藩城棋布,但是只不过是孤存而已罢了。如果我方不乘机出征,如闪电般地一样扫去,开拓他们的疆域为我所有,恐怕以后再要筹划征伐,不易达到如此的效果。而且,寿春虽然平定,但三面仍然阻塞而不通,所以镇守事宜,确实需要预先安排妥当。义阳离淮源比较近,是渡河的津要之地,朝廷军队的行进,必由此道经过。如果萧衍一旦平定江南,势必要用兵淮河之外,那么必定乘夏天淮河涨水,列舟长淮。而我方要派军队赴寿春,须从义阳之北经过,所以义阳便成为我方的咽喉要地,不得不深加担虑。夺取义阳,如今确是良机。要攻取义阳,估计一下,不过只需要精兵一万二千罢了,但是用兵之道,贵在张大声势,所以请让荆州和东荆州的军队在西边佯攻随、雍,扬州的军队驻扎在建安,以便保卫三关的增援道路。然后,豫州和东豫州的军队直接占据南关,与延头对抗。朝廷派遣一位都督统管各路军队的调遣布署,于冬末发兵,迄于春末,不过百日,一定能够取得胜利。”元英又上奏说:“如今萧宝卷骨肉兄弟互相残杀,各藩镇互相对峙。义阳孤绝无援,又和我国紧相接壤,但是内部没有兵力储备用以固守,外部没有粮食援军作为希望,这正是欲焚之鸟,不可以去掉薪火;把脑袋伸过来的贼寇,岂容迟缓下斧?如果失去此次机会而不取义阳,岂只以后再攻取难以得手,而且恐怕更要成为今后的隐患。现在,豫州刺史司马悦已经整装待发,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兵守三关,请派遣军司去他那里具体调遣布署。”于是,宣武帝派遣直寝羊灵引为军司。田益宗入侵南齐,南齐建宁太守黄天赐在赤亭同田益宗交锋,黄天赐战败。
[35]崔慧景之逼建康也,东昏侯拜蒋子文为假黄钺、使持节、相国、太宰、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牧、钟山王;及衍至,又尊子文为灵帝,迎神像入后堂,使巫祷祀求福。及城闭,城中军事悉委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入卫京师,以稷为珍国之副。稷,之弟也。
[35]崔慧景攻逼建康之时,东昏侯拜钟山神蒋子文为假黄钺、使持节、相国、太宰、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牧、钟山王。到萧衍率兵到来之时,东昏侯又尊蒋子文为灵帝,迎接他的神像进入后堂,让巫师祈祷求福。到了城门关闭之后,东昏侯把城中的军事全部委托给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来守卫京师,东昏侯又让张稷任王珍国的副手。张稷是张的弟弟。
时城中实甲犹七万人,东昏素好军陈,与黄门、刀敕及宫人于华光殿前习战斗,诈作被创势,使人以板去,用为厌胜。常于殿中戎服、骑马出入,以金银为铠胄,具装饰以孔翠。昼眠夜起,一如平常。闻外鼓叫声,被大红袍,登景阳楼屋上望之,弩几中之。
当时,城中的兵卒还有七万人,东昏侯向来喜好军阵,与身边的黄门、刀敕以及宫人们在华光殿前演习战斗,假作受伤的样子,让人用木板抬去,用这种形式来作为诅咒制胜。东昏侯还经常在殿中着戎服,骑着马出入,用金银做成铠甲和头盔,全都装饰以翡翠。他仍旧昼眠夜起,一如平常那样。他听到外面的击鼓呐喊之声,就披着大红袍,登上景阳楼的屋顶观望,差点被弩机射中。
始,东昏与左右谋,以为陈显达一战即败,崔慧景围城寻走,谓衍兵亦然,敕太官办樵、米为百日调而已。及大桁之败,众情凶惧。茹法珍等恐士民逃溃,故闭城不复出兵。既而长围已立,堑栅严固;然后出荡,屡战不捷。
开始之时,东昏侯与左右心腹一起合计,以为陈显达一战即败,崔慧景围城很快就逃走,于是认为萧衍的军队也会这样的,所以敕令太官备办柴火和粮米,够百日之用就行了。但是,在大桁之败以后,城中民心慌乱,人人自危。茹法珍等人担心士人和百姓们逃溃,所以关闭城门而不再出战。但是,等到萧衍的长围已经布置好,堑栅坚固之后,再派兵出城荡击,屡战屡败。
东昏尤惜金钱,不肯赏赐;法珍叩头请之,东昏曰:“贼来独取我耶!何崐为就我求物!”后堂储数百具榜,启为城防;东昏欲留作殿,竟不与。又督御府作三百人精仗,待围解以拟屏除,金银雕镂杂物,倍急于常。众皆怨怠,不为致力。外围既久,城中皆思早亡,莫敢先发。
东昏侯尤其爱惜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磕头请他赏赐兵将,东昏侯竟说:“贼寇来只是为了收拾我一人吗?为什么向我要东西赏赐?”后堂之中储放了几百块木料,有人向东昏侯启奏要拿去做城防之用,他却不给,想留下来盖殿时使用。东昏侯又督促御府制作了三百人使用的精制兵器,准备等萧衍之围解除之后,出外游玩时,卫士们用以驱赶士民。至于金银雕镂物品,东昏侯亦让赶制,并限定时间要比平时快出一倍。但是,众人都心有怨气,消极怠工,根本不愿为他出力。外面围困的时间已经很久,城中的人都希望能早点逃走,只是谁也不敢先有所动作罢了。
茹法珍、梅虫儿说东昏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宜悉诛之。”王珍国、张稷惧祸,珍国密遣所亲献明镜于萧衍,衍断金以报之。兖州中兵参军张齐,稷之腹心也,珍国因齐密与稷谋,同弑东昏。齐夜引珍国就稷,造膝定计,齐自执烛;又以计告后舍人钱强。十二月,丙寅夜,强密令人开云龙门,珍国、稷引兵入殿,御刀丰勇之为内应。东昏在含德殿作笙歌,寝未熟,闻兵入,趋出北户,欲还后宫,门已闭。宦者黄泰平刀伤其膝,仆地,张齐斩之。稷召尚书右仆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下,令百僚署笺,以黄油裹东昏首,遣国子博士范云等送诣石头。右卫将军王志叹曰:“冠虽弊,何可加足!”取庭中树叶服之,伪闷,不署名。衍览笺无志名,心嘉之。亮,莹之从弟;志,僧虔之子也。衍与范云有旧,即留参帷幄。王亮在东昏朝,以依违取容。萧衍至新林,百僚皆间道送款,亮独不遣。东昏败,亮出见衍,衍曰:“颠而不扶,安用彼相!”亮曰:“若其可扶,明公岂有今日之举!”城中出者,或被劫剥。杨公则亲帅麾下陈于东掖门,卫送公卿士民,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衍使张弘策先入清宫,封府库及图籍。于时城内珍宝委积,弘策禁勒部曲,秋毫无犯。收潘妃及嬖臣茹法珍、梅虫儿、王之等四十一人皆属吏。
茹法珍和梅虫儿给东昏侯出主意说:“大臣们不用心,以致使城围不能解除,所以应该把他们全部杀掉。”王珍国和张稷惧害大祸临头,王珍国就派遣自己的亲信给萧衍献了一块明镜,以示自己的心意,萧衍则截断金子作回报,表示愿意和他同心共事。兖州中兵参军张齐是张稷的心腹,王珍国就通过张齐秘密地与张稷策谋,要一同杀掉东昏侯。张齐在夜间把王珍国带到张稷那里,两人凑在一起谋密定计,张齐亲自在旁边手执蜡烛。他们密谋好之后,又把计策告诉了后舍人钱强。十二日月丙寅(初六)夜间,钱强秘密令人打开云龙门,王珍国和张稷带兵冲入殿中,御刀丰勇之做内应。这天晚上,东昏侯在含德殿笙歌弹唱,休息之后,还没有睡熟,听到兵进来了,就急忙从北门跑出去,想跑回后宫去,可是门已经关闭了。宦官黄泰平用刀砍伤了东昏侯的膝盖,他倒在了地上,张齐上来斩下了他的脑袋。张稷召集尚书右仆射王亮等人列坐在殿前西边的钟下,命令群僚们签名,又命令人在黄绢上涂油,裹住东昏侯的首级,然后派遣国子博士范云等人送到石头。石卫将军王志叹息着说道:“帽冠虽然破了,但怎能再用足踩呢?”他到庭中摘取树叶,用手搓成团吞服下去,假装气上不来闷过去了,不在册子上签名。萧衍阅看送来的百官群僚们的签名册,见上面没有王志的名字,心里十分嘉许他。王亮是王莹的堂弟,王志是王僧虔的儿子。萧衍与范云过去就有交情,于是就把他留下来参加了自己的幕僚。王亮在东昏侯执政之时,靠耍两面派而取悦于朝廷。萧衍到了新林,百官群僚们都抄小道去向他致意,唯独王亮没有派人去。东昏侯失败之后,王亮出见萧衍,萧衍对他说:“朝廷倾覆而不加以匡扶,用你这宰相有何用呢?”王亮回答:“如果东昏侯可以扶持的话,明公您那里能有今日之举呢?”从宫城中出来的人,有的被抢劫。杨公则亲自率领部下列阵在东掖门,以便护送公卿士民们,所以出城者大多由杨公则的营地经过。萧衍派张弘策先进去清理宫中,封存了府库和各种图籍。其时,宫城中珍宝之物到处都是,张弘策严加管束部曲,做到秋毫无犯。潘贵妃以及宠臣茹法珍、梅虫儿、王之等四十一人全被收拘,交给主管官吏处理。
[36]初,海陵王之废也,王太后出居鄱阳王故第,号宣德宫。乙巳,萧衍以宣德太后令追废涪陵王为东昏侯,褚后及太子诵并为庶人。以衍为中书监、大司马、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郡公,依晋武陵王遵承崐制故事,百僚致敬;以王亮为长史。壬申,更封建安王宝寅为鄱阳王。癸酉,以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宝义为太尉,领司徒。
[36]当初,海陵王被废之后,王太后出宫居住在鄱阳王的旧宅中,号为宣德宫。乙巳(疑误),萧衍以宣德太后的名义,命令追封被废的涪陵王萧宝卷为东昏侯,褚皇后以及太子萧诵并黜为庶人。萧衍被任命为中书监、大司马、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为建安郡公,并且依照晋代武陵王司马遵承制之例,行使皇帝的权力,百官群僚们向萧衍致敬。王亮被任命为长史。壬申(十二日),改封建安王萧宝寅为鄱阳王。癸酉(十三日),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萧宝义被任命为太尉,兼任司徒。
己卯,衍入屯阅武堂,下令大赦。又下令:“凡昏制谬赋、淫刑滥役外,可详检前原,悉皆除荡;其主守散失诸所损耗,精立科条,咸从原例。”又下令:“通检尚书众曹,东昏时诸诤讼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时施行者,精加讯辩,依事议奏。”又下令:“收葬义师,瘗逆徒之死亡者。”潘妃有国色,衍欲留之,以问侍中、领军将军王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贻外议。”乃缢杀于狱,并诛嬖臣茹法珍等。以宫女二千分赉将士。乙酉,以辅国将军萧宏为中护军。
己卯(十九日),萧衍进驻阅武堂,下令大赦天下。萧衍又下令:“凡是错误的规章,荒谬的税赋,过分的刑罚和劳役,可以详细考察当初制订的原因,全部废除。地方官吏负责掌管而造成散失和损耗,应精细地设立科目条例,一切都根据原来的惯例。”又下令:“对尚书省各部门的文案通检一遍,凡是在东昏侯时对各种诉讼案件处理不公道的,以及主办人拖延不及时办理的,认真地加以讯问辨查,根据事实论处并奏上。”又下令:“收葬阵亡将士,对东昏侯军队中的死亡者也加以掩埋。”潘贵妃的姿容极其美丽,萧衍想把她留下,就以这件事为侍中、领军将军王茂,王茂说:“使齐国亡掉的正是这个女人,您如果留下她,恐怕要招来外界的议论。”于是,萧衍下令把潘贵妃勒死在狱中,宠臣茹法珍等人也被诛杀。萧衍命令把两千宫女分赏给将士们。乙酉(二十五日),萧衍任命辅国将军萧宠为中护军。
衍之东下也,豫州刺史马仙拥兵不附衍,衍使其故人姚仲宾说之,仙先为设酒,乃斩于军门以徇。衍又遣其族叔怀远说之,仙曰:“大义灭亲”,又欲斩之;军中为请,乃得免。衍至新林,仙犹于江西日抄运船。衍围宫城,州郡皆遣使请降,吴兴太守袁昂独拒境不受命。昂,之子也。衍使驾部郎考城江革为书与昂曰:“根本既倾,枝叶安附?今竭力昏主,未足为忠;家门屠灭,非所谓孝。岂若翻然改图,自招多福!”昂复书曰:“三吴内地,非用兵之所;况以偏隅一郡,何能为役!自承麾旆届止,莫不膝袒军门。唯仆一人敢后至者,政以内揆庸素,文武无施,虽欲献心,不增大师之勇;置其愚默,宁沮众军之威。幸藉将军含弘之大,可得从容以礼。窃以一餐微施,尚复投殒;况食人之禄而顿忘一旦,非唯物议不可,亦恐明公鄙之,所以踌躇,未遑荐璧。”昂问时事于武康令北地傅,曰:“昔元嘉之末,开辟未有,故太尉杀身以明节。司徒当寄托之重,理无苟全,所以不顾夷险以徇名义。今嗣主昏虐,曾无悛改;荆、雍协举,乘据上流,天人之意可知。愿明府深虑,无取后悔。”及建康平,衍使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抚东土,敕元履曰:“袁昂道素之门,世有忠节,天下须共容之,勿以兵威陵辱。”元履至吴兴,宣衍旨;昂亦不请降,开门撤备而已。仙闻台城不守,号泣谓将士曰:“我受人任寄,义不容降,君等皆有父母;我为忠臣,君为孝子,不亦可乎!”乃悉遣城内兵出降,余壮士数十,闭门独守。俄而兵入,围之数十重。仙令士皆持满,兵不敢近。日暮,仙乃投弓曰:“诸君但来见取,我义不降。”乃槛送石头。衍释之,使待袁昂至惧入,曰:“令天下见二义士。”衍谓仙曰:“射钩、斩祛,昔人所美。卿勿以杀使断运自嫌。”仙谢曰:小人如失主犬,后主饲之,则复为用矣。”衍笑,皆厚遇之。丙戌,萧衍入镇殿中。
萧衍东下之时,豫州刺史马仙拥兵自守,不归附萧衍,萧衍就指派马仙的熟人姚仲宾去游说他。马仙先为姚仲宾摆了酒席,然后把他斩于军门之前,以向众人宣示决不投附萧衍。萧衍又派遣马仙的族叔马怀远去游说,马仙对马怀远说:“我要大义灭亲。”又要斩马怀远,军中替马怀远请求,才得以幸免。萧衍到达新林之时,马仙还在长江西边每日拦截萧衍运粮的船只。萧衍围困宫城,各州郡都派遣使者来请求投降,只有吴兴太守袁昂在境内抗拒崐而不投降。袁昂是袁的儿子。萧衍让驾部郎、考城人江革给袁昂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树干已经倒了,枝叶还依附什么?现在你为昏君竭力效命,并非是忠;到时家门遭受屠灭,非所谓孝。所以,还不如翻然醒悟,另有所图,给自己多造些福呢!”“袁昂回信说:“三吴邻近京畿,不是用兵的场所,况且以本郡如此偏隅之地,何能为麾下效力呢?自从承蒙麾下挥师前来京都之后,各州郡莫不遣使膝行肉袒于军门,请求投降。唯独在下一人敢于迟到,正是因为内心感到自己庸碌平常,文武缺欠,所以虽然想要献心投诚,但并不能为大军增勇,把我这愚默之人放在一边,难道会败坏军威。幸好由于将军气度弘大,才能让我从容地遵守礼仪。窃以为受他人一餐之微薄的施舍,尚且需投命殒身相报;况且本人亨受朝廷食禄,而岂能忘恩于一旦呢?我如果以身投附,不但要招来众议,亦恐怕明公您也要加以鄙视。所以,我踌躇至今,没来得及进璧而降。”袁昂向武康令、北地人傅征求对当前时局的看法,傅说:“从前元嘉末年的事,开天辟地以来所未有,所以太尉袁淑杀身以明节。令尊司徒袁受重托之命,无有苟全之理,所以不顾夷险安危而弘扬道义名节。如今继位皇帝昏庸虐暴,毫无悔改之可能,荆州和雍州共同举兵,占据着上风,天人之意由此而可知。愿明府大人深加思虑,不要它日而后悔。”在建康平定之后,萧衍派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抚东南一带,他命令李元履说:“袁昂出身于有道的门第,世代有忠节,对于这样的名节之士,天下须共容之,所以不要使用兵威凌辱他。”李元履到了吴兴,向袁昂宣读了萧衍的旨令,但袁昂还是不投降,只是打开城门,撤去守备而已。马仙闻知皇城失守,哭泣着对将士们说:“我受朝廷委命,义不容降,而你们皆有父母,不可不顾及。所以,我来做忠臣,你们做孝子,这样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他命令城内之兵全部出降,只留下壮士几十人,闭门而独守。不一会儿,外兵进来了,前后把他围了数十重,马仙命令壮士们都拉开弓箭,围兵们谁也不敢近前。如此对峙到天黑之时,马仙才投下手中之弓,说道:“各位只管来抓捕我,我义不投降。”于是,马仙被关在囚车中,押送到石头。萧衍释放了马仙,让他等袁昂到后一起进来,对他们二人说道:“二位之行为,让天下人见到了两位义士。”萧衍又时马仙说:“小白不记管仲旧仇,重耳亦不记寺人旧怨,而为过去的人所赞道美。您不要因杀了我派去的使者和阻断我的粮运的道路而自己见外。”马仙谢道:“小人我就象失去主人的狗一样,被后来的主人所饲养,那么只好新主人所用了。”萧衍听得笑了,对马仙和袁昂二人都给以优厚的待遇。丙戌(二十六日),萧衍入镇殿中。
[37]刘希祖既克安成,移檄湘部,始兴内史王僧粲应之。僧粲自称湘州刺史,引兵袭长沙。去城百余里,于是湘州郡县兵皆蜂起以应僧粲,唯临湘、湘阴、浏阳、罗四县尚全。长沙人皆欲泛舟走,行事刘坦悉聚其舟焚之,遣军主尹法略僧粲。战数不利,前湘州镇军钟玄绍潜结士民数百人,刻日翻城应僧粲。坦闻其谋,阳为不知,因理讼至夜,而城门遂不闭以疑之。玄绍未发,明旦,诣坦问其故。坦久留与语,密遣亲兵收其家书。玄绍在坐,而收兵已报,具得其文书本末。玄绍即首服,于坐斩之;焚其文书,余党悉无所问。众愧且服,州郡遂安。法略与僧粲相持累月,建康城平,杨公则还州。僧粲等散走。王丹为郡人所杀,刘希祖亦 举郡降。公则克己廉慎,轻刑薄赋,顷之,湘州户口几复其旧。
[37]刘希祖攻克安成之后,给湘州送了一道檄文,始兴内史王僧粲对他加以响应。王僧粲自称为湘州刺史,带兵去袭击长沙。他来到了离长沙城还有百余里之处,于是湘州各郡县都蜂拥而起,响应王僧粲,唯有临湘、湘阴、浏阳、罗四个县尚自保全。长沙人都想乘舟而逃,行事刘坦把船只全部收聚在一起,放火焚烧了,并派遣军主尹法略去抵挡王僧粲。交战数次,都不能取胜,前湘州镇军钟玄绍偷偷地结集士人百姓数百人,约定日期,准备翻城策应王僧粲。刘坦知道了这一阴谋,但是他假装不知道,因此审理讼事案件一直到夜间,而城门不关闭,以便疑惑他们。这天夜里,钟玄绍没有行动,第二早晨,他到刘坦那里去问不关城门的原故。刘坦把钟玄绍留下很久,与他谈话,而秘密派遣亲兵到他家中去抄收文书。钟玄绍还坐在刘坦那里,而派去抄收的亲兵已经回来报告,全部抄获了他的文书,查清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因此,钟玄绍只好低头认罪,并被斩于座上。刘坦烧毁了钟玄绍的文书,其他同党一概不加过问。众人既惭愧,又服膺,于是州郡得以安定。尹法略与王僧粲相持了好几个崐月。建康城平定之后,杨公则返回湘州,王僧粲等人四处散逃了。王丹被郡中人杀死,刘希祖也率郡投降。杨公则克己廉正,做事审慎。他减轻刑罚,少收赋税,很快,湘州的户口就差不多恢复到原来的数量了。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五卷(回目录)
梁纪一 高祖武皇帝天监元年(壬午、502)
梁纪一 梁武帝天监元年(壬午,公元502年)
[1]春,正月,齐和帝遣兼侍中席阐文等慰劳建康。
[1]春季,正月,南齐和帝萧宝融派遣兼侍中席阐文等人到建康慰劳。
[2]大司马衍下令:“凡东昏时浮费,自非可以习礼乐之容,缮甲兵之备者,余皆禁绝。”
[2]大司马萧衍下令:“凡是东昏侯时不必要的开支,除了用以操习礼乐法度、修缮军事装备者外,其余一概禁绝。”
[3]戊戌,迎宣德太后入宫,临朝称制;衍解承制。
[3]戊戌(初九),萧衍迎宣德太后进宫,让她临朝摄政,行使皇帝的权力。萧衍停止执政。
[4]己亥,以宁朔将军萧昺监南兖州诸军事。昺,衍之从父弟也。
[4]己亥(初十),宣德太后任命宁朔将军萧昺监南兖州诸军事。萧昺是萧衍的堂弟。
[5]壬寅,进大司马衍都督中外诸军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5]壬寅(十二日),宣德太后提升萧衍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特许他可以佩剑穿鞋上殿,以及朝见赞拜可以不报姓名。
[6]己酉,以大司马长史王亮为中书监、尚书令。
[6]己酉(十九日),宣德太后任命大司马王亮为中书监、尚书令。
[7]初,大司马与黄门侍郎范云、南清河太守沈约、司徒右长史任昉同在竟陵王西邸,意好敦密,至是,引云为大司马谘议参军、领录事,约为骠骑司马,昉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前吴兴太守谢朏、国子祭酒何胤先皆弃官家居,衍奏征为军谘祭酒,朏、胤皆不至。
[7]当初,大司马萧衍与黄门侍郎范云、南清河太守沈约、司徒长史任昉一同在竟陵王的西官邸,彼此情意甚笃,关系非常密切。到目前,萧衍就推荐范云为大司马谘议参军、领录事,沈约为骠骑司马,任昉为记室参军,遇事都让他们参与策谋计议。前吴兴太守谢朏、国子祭酒何胤先前都弃官回家,萧衍上奏宣德太后,征召他们为军谘祭酒,但是谢朏和何胤都没有来就任。
大司马内有受禅之志,沈约微扣其端,大司马不应;他日,又进曰:“今与古异,不可以淳风期物。士大夫攀龙附凤,皆望有尺寸之功。今童儿牧竖皆知齐祚已终,明公当承其运,天文谶记又复炳然;天心不可违,人情不可失。苟历数所在,虽欲谦光,亦不可得已。”大司马曰:“吾方思之。”约曰:“公初建牙樊、沔,此时应思;今王业已成,何所复思!若不早定大业,脱有一人立异,即损威德。且人非金石,时事难保,岂可以建安之封遗之子孙!若天子还都,公卿在位,则君臣分定,无复异心,君明于上,臣忠于下,岂复有人方更同公作贼!”大司马然之。约出,大司马召范云告之,云对略同约旨,大司马曰:“智者乃尔暗同。卿明早将休文更来!”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云许诺,而约先期入。大司马命草具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并诸选置,大司马初无所改。俄而云自外来,至殿门,不得入,徘徊寿光阁外,但云“咄咄!”约出,问曰:“何以见处!”约举手向左,云笑曰:“不乖所望。”有顷,大司马召云入,叹约才智纵横,且曰:“我起兵于今三年矣,功臣诸将实有其劳,然成帝业者,卿二人也。”
大司马萧衍心里有受禅登基的念头,沈约稍微加以挑明,但是萧衍没有吭声。有一天,沈约又向萧衍进言:“如今与古代不同了,不可以期望人人都能保持着淳古之风,士大夫们无不攀龙附凤,都希望能有尺寸之功劳。现在连小孩牧童都知道齐的国运已经终结了,明公您应当取而代之,而且天象预兆也非常显著了。天意不可违抗,人心不可失去。假如天道安排如此,您虽然想要谦逊礼让,而实际上也是办不到的。”大司马萧衍这才吐露了一句:“我正在考虑这件事。”沈约又说道:“明公您刚开始在樊、沔兴兵举事,在那时是应该思考的,可是如今王业已经成功,还考虑什么呢?如果不早点完成大业,若有一人提出异议,就会有损于您的威德。况且人非金石,事情难测,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难道就仅仅把建安郡公这么一个封爵留给子孙后代吗?如果天子回到京城,公卿们各得其位,那么君臣之间的名分已经定了,他们就不再会产生崐什么异心了,于是君明于上,臣忠于下,那里还会有人再同您一起作反贼呢?”大司马对沈约所说的这些话深表同意。沈约出去之后,大司马又叫范云进去,告诉了他自己的心思,征求他的看法,范云的回答与沈约所说的意思差不多,至此,大司马才对范云讲道:“智者所见,不谋而合。您明天早晨带着沈休文再来这里。”范云出来之后,把萧衍的话告诉了沈约,沈约说:“您一定要等我呀!”范云答应了。但是,第二天早晨,沈约提前去了,大司马命令他起草关于受命登基的诏书,于是沈约从怀中取出已经写好的诏书以及人事安排名单,大司马看过之后,一点也没有改动。不一会儿,范云从外面来了,到了殿口门,由于要等待沈约,不能一个人先进去,而等来等去不见沈约前来,只好在寿光阁外徘徊,嘴中不停地发出“咄咄”表示奇怪的声音。沈约出来了,范云这才明白了原来沈约赶在自己之前已经进去了,就问他:“对我怎么安排了?”沈约举起手来向左一指,意思是安排范云为尚书左仆射,范云就笑了,说:“这才和我所希望的差不多。”过了一会儿,大司马传范云进去,他当着范云的面赞叹了一番沈约如何才智纵横,并且说道:“我起兵至今已经三年了,各位功臣将领确实出了不少力气,但是成就帝业者,只是你们两人啊。”
甲寅,诏进大司马位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梁公,备九锡之礼,置梁百司,去录尚书之号,骠骑大将军如故。二月,辛酉,梁公始受命。
甲寅(二十四日),宣德太后诏令大司马萧衍位进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并封他十郡为梁公,加九锡之礼,在梁公国设置各种官员,免去录尚书的称号,但骠骑大将军的称号照样不变。二月辛酉(初二),梁公萧衍方才接受诏命。
齐湘东王宝晊,安陆昭王缅之子也,颇好文学。东昏侯死,宝晊望物情归已,坐待法驾。既而王珍国等送首梁公,梁公以宝晊为太常,宝晊心不自安。壬戌,梁公称宝晊谋反,并其弟江陵公宝览、汝南公宝宏皆杀之。
南齐湘东王萧宝晊是安陆昭王萧缅的儿子,颇爱好文学。东昏侯死后,萧宝晊希望人心都向着自己,坐等即位。但是,到王珍国把东昏侯的首级送给梁公,梁公任命萧宝晊为太常,萧宝晊就心中不安了。壬戌(初三),梁公声称萧宝晊谋反,把萧宝晊以及其弟弟江陵公萧宝览、汝南公萧宝宏一起杀掉了。
[8]丙寅,诏梁国选诸要职,悉依天朝之制。于是以沈约为吏部尚书兼右仆射,范云为侍中。
[8]丙寅(初七),宣德太后诏令梁国选任各种要职官员,全部依照朝廷之制。于是,任命沈约为吏部尚书兼右仆射,范云为侍中。
梁公纳东昏余妃,颇妨政事,范云以为言,梁公未之从。云与侍中、领军将军王茂同入见,云曰:“昔沛公入关,妇女无所幸,此范增所以畏其志大也。今明公始定建康,海内想望风声,奈何袭乱亡之迹,以女德为累乎!”王茂起拜曰:“范云言是也。公必以天下为念,无宜留此。”梁公默然。云即请以余氏赉王茂,梁公贤其意而许之。明日,赐云、茂钱各百万。
梁公萧衍纳取了东昏侯的余妃,对政事颇有妨害,范云加以劝说,但是梁公没有听从。范云又与侍中、领军将军王茂一同入见萧衍,范云对萧衍说:“过去沛公刘邦进关,不亲近女色,这正是范增敬畏其志向远大之处。如今明公您刚平定建康,海内之众对您的名声非常景仰,您如何可以沿袭那种乱身亡国的行迹,沉溺于女色呢?”王茂也下拜说道:“范云说的极对。您一定要以天下为念,不应该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梁公听了,默然无语。于是,范云就请求萧衍把余氏赏赐给王茂,梁公认为他们的意见正确,就同意把余氏赏给了他。次日,萧衍分别给范云、王茂赏赐了一百万钱。
丙戌,诏梁公增封十郡,进爵为王。癸巳,受命,赦国内及府州殊死以下。
丙戌(二十七日),宣德太后诏令给梁公增封十郡,进爵位为王。三月癸巳(初五),萧衍接受了诏命,并且下令赦免建康城内以及各府州死刑以下犯人。
[9]辛丑,杀齐邵陵王宝攸、晋熙王宝嵩、桂阳王宝贞。
[9]辛丑(十三日),南齐邵陵王萧宝攸、晋熙王萧宝嵩、桂阳王萧宝贞被杀。
梁王将杀齐诸王,防守犹未急。鄱阳王宝寅家阉人颜文智与左右麻拱等密谋,穿墙夜出宝寅,具小船于江岸,著乌布襦,腰系千余钱,潜赴江侧,蹑徒步,足无完肤。防守者至明追之,宝寅诈为钓者,随流上下十余里,追者不崐疑。待散,乃渡西岸投民华文荣家,文荣与其族人天龙、惠连弃家将宝寅遁匿山涧,赁驴乘之,昼伏夜行,抵寿阳之东城。魏戍主杜元伦驰告扬州刺史任城王澄,以车马侍卫迎之。宝寅时年十六,徒步憔悴,见者以为掠卖生口。澄待以客礼,宝寅请丧君斩衰之服,澄遣人晓示情礼,以丧兄齐衰之服给之。澄帅官僚赴吊,宝寅居处有礼,一同极哀之节。寿阳多其义故,皆受慰晊;唯不见夏侯一族,以夏侯详从梁王故也。澄深器重之。
梁王萧衍将要杀害南齐诸王,但是监视看管措施还不甚严密。鄱阳王萧宝寅家中的阉人颜文智与左右心腹麻拱等人密谋,在夜间挖开墙壁,把萧宝寅送出去,又在长江岸边准备了一只小船。萧宝寅穿着黑布短衣,腰里系着一千多钱,偷偷地跑到江边。他空着草鞋,徒步而行,以致两只脚全都磨破了,天高之后,看管的人发现萧宝寅不见了,就去追赶,萧宝寅装作是钓鱼人,与追赶者一起在江中并舟而行了十多里,追赶者都没有对他产生怀疑。等到追赶的人离开之后,萧宝寅就在西边靠岸,投奔到百姓华文荣家中,华文荣与其同族之人华天龙、华惠连丢弃家业,带着萧宝寅逃到山沟里。他们租了一匹毛驴,让萧宝寅骑着,昼伏而夜行,来到了寿阳的东城。驻守在这里的北魏戍主杜元伦急忙把情况报告了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元澄用车马侍卫迎接萧宝寅。当时,萧宝寅年纪十六岁,由于徒步而行,所以形容憔悴,见到的人还以为他是被掠卖来的人口。元澄以招待客人的礼节对待萧宝寅,萧宝寅向元澄要为皇帝守丧而穿的生麻布制的丧服,元澄派人对萧宝寅晓示了一番情理,最后只给了他为兄长守丧而穿的熟麻布制的丧服。元澄率领手下的官吏们亲赴萧宝寅住处去吊丧,萧宝寅的一举一动,表现得与居君父之丧完全一样。寿阳有许多受过南齐旧恩的故旧,都来萧宝寅处吊唁,唯独不见夏侯一姓的人来,这是由于夏侯详跟从了梁王萧衍的缘故。元澄非常器重萧宝寅。
[10]齐和帝东归,以萧憺为都督荆·湘等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荆州军旅之后,公私空乏,憺厉精为治,广屯田,省为役,存问兵死之家,供其乏困。自以少年居重任,谓佐吏曰:“政之不臧,士君子所宜共惜。吾今开怀,卿其无隐!”于是人人得尽意,民有讼者皆立前待符教,决于俄顷,曹无留事。荆人大悦。
[10]南齐和帝萧宝融将东归建康,他任命萧憺为都督荆、湘等六州诸军事及荆州刺史。荆州经过战争之后,公私两方在财用方面都非常空乏,萧憺励精图治,广开屯田,省免劳役,抚问有家人当兵阵亡了的人家,供应救济他们。他自以为年纪轻而居于重任,所以特别用心,对手下的官吏们说:“政事如果没有办好,大家都应该共同努力。我现在开诚布公于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有所隐瞒。”于是,人人都感到心情舒畅,办事效率大增,民众如有诉讼者站在一旁等待处理,很快就可以做出决定,官署中设有积压的事情。因此,荆州人非常高兴。
[11]齐和帝至姑孰,丙辰,下诏禅位于梁。
[11]南齐和帝到达姑孰,于两辰(二十八日),下诏令禅让皇位于梁。
[12]丁巳,庐陵王宝源卒。
[12]丁巳(二十九日),庐陵王萧宝源去世。
[13]鲁阳蛮鲁北燕等起兵攻魏颍州。
[13]鲁阳的蛮人鲁北鷰等人起兵攻打北魏颍州。
[14]夏,四月,辛酉,宣德太后令曰:“西诏至,帝宪章前代,敬禅神器于梁,明可临轩,遣使恭授玺绂,未亡人归于别宫。”壬戌,发策,遣兼太保、尚书令亮等奉皇帝玺绂诣梁宫。丙寅,梁王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改元。是日,追赠兄懿为丞相,封长沙王,谥曰宣武,葬礼依晋安平献王故事。
[14]夏季,四月辛酉(二十七日),宣德太后发令:“西边的诏令已经到了,皇帝效法前代,把皇位恭敬地禅让给梁,明天早晨我要来到殿前,派使者向梁公恭授印玺,之后我将回到别宫去居住。”壬戌(二十八日),宣德太后发出策书,派遣兼太保、尚书令王亮等人奉送皇帝印玺到梁宫。丙寅(疑误),梁王萧衍于南郊即位登基,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监。在这天,萧衍追赠其兄萧懿为丞相,封为长沙王,谥号为宣武,并且依照晋代安葬安平献王的先例重新安葬了萧懿。
丁卯,奉和帝为巴陵王,宫于姑孰,优崇之礼,皆仿齐初。奉宣德太后为齐文帝妃,王皇后为巴陵王妃。齐世王、侯封爵,悉从降省,唯宋汝阴王不在崐除例。
丁卯(疑误),萧衍诏令,奉南齐和帝为巴陵王,并为他在姑孰建了王宫,对他的待遇和尊敬,都仿照南齐开国之初对待汝阴王的方法。奉宣德太后为齐文帝妃,王皇后为巴陵王妃。又对于南齐的王、侯们全部降低一级爵位,除去他们的封国,唯有宋汝阴王不在此例之内。
追尊皇考为文皇帝,庙号太祖;皇妣为献皇后。追谥妃郗氏曰德皇后。封文武功臣车骑将军夏侯详等十五人为公、侯。立皇弟中护军宏为临川王,南徐州刺史秀为安成王,雍州刺史伟为建安王,左卫将军恢为鄱阳王,荆州刺史憺为始兴王;以宏为扬州刺史。
梁武帝萧衍追尊自己的父亲为文皇帝,庙号太祖;追尊母亲为献皇后。又追谥妃子郗氏为德皇后。萧衍还封文武功臣车骑将军夏侯详等十五人为公、侯。萧衍又立弟弟中护军萧宏为临川王,南徐州刺史萧秀为安成王,雍州刺史萧伟为建安王,左卫将军萧恢为鄱阳王,荆州刺史萧憺为始兴王;任命萧宏为扬州刺史。
丁卯,以中书监王亮为尚书令,相国左长史王莹为中书监,吏部尚书沈约为尚书仆射,长兼侍中范云为散骑常侍、吏部尚书。
丁卯(疑误),武帝任命中书监王亮为尚书令,相国左长史王莹为中书监,吏部尚书沈约为尚书仆射,长兼侍中范云为散骑常侍、吏部尚书。
[15]诏凡后宫、乐府、西解、暴室诸归女一皆放遣。
[15]武帝诏令,凡是后宫、乐府、西解、暴室中的妇女全部放还回家。
[16]戊辰,巴陵王卒。时上欲以南海郡为巴陵国,徒王居之。沈约曰:“古今殊事,魏武所云‘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上颔之,乃遣所亲郑伯禽诣姑孰,以生金进王,王曰:“我死不须金,醇酒足矣。”乃饮沈醉;伯禽就摺杀之。
[16]戊辰(疑误),巴陵王萧宝融去世。当时,武帝想以南海郡为巴陵国,迁巴陵王去居住,可是,沈约却对武帝说:“古今不同,当年魏武帝曾经说过:‘不可以慕虚名而受实祸。’”武帝听了点头同意,于是就派遣亲信郑伯禽到了姑孰,把生金子给了巴陵王,让他吞下去,巴陵王说道:“我死不须用金子,有醇酒就足够了。”于是,就给他饮酒,喝的烂醉,郑伯禽上前将其弄死。
王之镇荆州也,琅邪颜见远为录事参军,及即位,为治书侍御史兼中丞,既禅位,见远不食数日而卒。上闻之曰:“我自应天从人,何预天下士大夫事,而颜见远乃至于此!”
巴陵王萧宝融镇守荆州之时,琅邪人颜见远做他的录事参军,即位之后,又担任治书侍御史兼中丞。巴陵王让位之后,颜见远绝食数日而死。武帝闻知此事之后,说:“我受禅让而登基是顺应天心人愿,与天下士大夫们有什么关系呢?颜见远何至于如此呢?”
[17]庚午,诏:“有司依周、汉故事,议赎刑条格,凡在官身犯鞭杖之罪,悉入赎停罚,其台省令史、士卒欲赎者听之。”
[17]庚午(疑误),武帝诏令:“官吏们依照周代、汉代的先例,议定赎刑条例,凡是身居官位而犯有该受鞭杖之刑的人,全部可以出赎金而停止惩罪,各台省的令史以及士卒犯罪而愿意赎刑者,亦听任其便。
[18]以谢沭县公宝义为巴陵王,奉齐祀。宝义幼有废疾,不能言,故独得全。
[18]武帝封谢沭县公萧宝义为巴陵王,让他奉祀南齐祖先。萧宝义幼有残疾,是个哑巴,所以才得以保全。
齐南康侯子恪及弟祁阳侯子范尝因事入见,上从容谓曰:“天下公器,非可力取,苟无期运,虽项籍之力终亦败亡。宋孝武性猜忌,兄弟粗有令名者皆鸩之,朝臣以疑似枉死者相继。然或疑而不能去,或不疑而卒为患,如卿祖以材略见疑,而无如之何。湘东以庸愚不疑,而子孙皆死其手。我于时已生,彼岂知我应有今日!固知有天命者非人所害。我初平建康,人皆劝我除去卿辈以壹物心,我于时依而行之,谁谓不可!正以江左以来,代谢之际,必相屠灭,感伤和气,所以国祚不长。又,齐、梁虽云革命,事异前世,我与卿兄弟虽复绝服,宗属未远,齐业之初亦共甘苦,情同一家,岂可遽如行路之人!卿兄弟果有天命,非我所杀;若无天命,何忽行此!当足示无度量耳。且建武涂炭卿崐门,我起义兵,非唯自雪门耻,亦为卿兄弟报仇。卿若能在建武、永元之世拨乱反正,我岂得不释戈推奉邪!我自取天下于明帝家,非取之于卿家也。昔刘子舆自称成帝子,光武言:‘假使成帝更生,天下亦不可复得,况子舆乎!’曹志,魏武帝之孙,为晋忠臣。况卿今日犹是宗室,我方坦然相期,卿无复怀自外之意!小待,当自知我寸心。”子恪兄弟凡十六人,皆仕梁,子恪、子范、子质、子显、子云、子晖并以才能知名,历官清显,各以寿终。
南齐南康侯萧子恪以及其弟祁阳侯萧子范曾经因事入见武帝,武帝从容地对他们说:“天下的名位、爵禄,不可以力取,假如没有运气,即使有项羽之力,终究还是要失败。宋孝武帝性情猜忌,兄弟中稍有些好名声的,都被他用毒药害死,朝廷中的臣子们因被猜疑而冤枉死去的一个接着一个。然而,有的虽然怀疑却不能把他除去,有的虽然不疑却终于成为后患,比如你们的祖父高帝因才略而被猜疑,但是却拿他一点也没有办法。湘东王刘彧以平庸愚笨而未遭猜疑,但是孝武帝的子孙却最后都死在他手中。我在那时已经出生,刘彧他岂知我会有今天呢?因此而可知,有天命的人,是别人害不了的。我刚平定建康之时,人们都劝我除掉你们以便统一人心,我当时如果依照这一建议而行事,谁会说不可以呢?我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正是由于考虑到江南以来,每到改朝换代的时候,总是要进行残杀屠灭,以致有伤和气,所以国运都不能长久。另外,由齐而梁,虽然说是改换天命,但是事情与前代不同,我与你们兄弟虽然出了五服,但是宗属关系并不太远,而且齐国创业之初,也曾经同甘共苦过,情同于一家,所以岂可以一下子就变成好象是行路之人,互相不相认了呢?你们兄弟果然有天命的话,就不是我所能杀得了的;如果没有天命,我又何必忽然要那样做呢?那样做只能向世人显示我无度量罢了。况且,明帝在建武年间诛杀高帝、武帝的子孙,使你们家门遭殃,所以我起义兵,不但是自雪家耻,也是为你们兄弟报仇。你们如果能在建武、永元年间拨乱反正的话,我那里能不放下干戈而推奉拥戴呢?我是自明帝家取来的天下,并非是从你们家取来的。过去,刘子舆自称为是汉成帝的儿子,汉光武帝说:‘就是使汉成帝再生,天下也不可能会重新得到手,何况刘子舆呢?’曹志是魏武帝的孙子,成为晋朝的忠臣。更何况你们现在仍然是皇家宗室呢?我坦诚地讲了以上这些,希望你们不要再有见外之意。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我的寸心了。”萧子恪兄弟一共十六人,都在梁朝做官,萧子恪、萧子范、萧子质、萧子显、萧子云、萧子晖一并以才能而知名,历任清高而显要的官职,各人都能得天年而善终。
[19]诏征谢朏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何胤为右光禄大夫,何点为侍中;胤、点终不就。
[19]武帝诏征谢朏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何胤为右光禄大夫,何点为侍中,但是何胤与何点到底也没有就任。
[20]癸酉,诏“公车府谤木、肺石傍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欲有横议,投谤木函;若以功劳才器冤沈莫达,投肺石函。”
[20]癸酉(疑误),武帝诏令:“在公车府谤木和肺石旁边各放置一个盒子,如果布衣处士欲对朝政提出议论,而在官位的人又没有谈到,就把其意见投入谤木旁边的盆子里;如果有谁因功劳或才识被冤沉而没有上报,如欲申诉,把申拆书投入肺石旁边的盒子中。”
上身服浣濯之衣,常膳唯以菜蔬。每简长吏,务选廉平,皆召见于前,勖以政道。擢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彧为晋安太守,二人皆以廉洁著称。溉,彦之曾孙也。又著令:“小县令有能,迁大县,大县有能,迁二千石。”以山阴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东海何远为宣城太守,由是廉能莫不知劝。
武帝身穿浣濯的衣服,平时的用膳只是菜蔬之类。每次任命高级官员,他都挑选那些廉正公平者,把他们都召到面前,以治政之道勉励他们。他提拨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彧为晋安太守,这两人都以廉洁而著称。到溉是到彦之的曾孙子。武帝又诏令:“小县的县令如果有能力,就升到大县任县令,大县的县令有能力,升任郡守。”并任命山阴县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县令东海人何远为宣城太守,因此官吏们无不致力于廉政勤勉。
[21]鲁阳蛮围魏湖阳,抚军将军李崇将兵击破之,斩鲁北燕,徒万余户于幽、并诸州及六镇,寻叛南走,所在追讨,比及河,杀之皆尽。
[21]鲁阳蛮围攻北魏湖阳,抚军将军李崇率兵击败了他们,斩了鲁北鷰;崐北魏迁移一万余户当地的蛮人到幽、并等州以及六镇,但不久这些人就纷纷叛逃南归,他们所到之处都派兵追捕,追到黄河边时,把他们全部杀害了。
[22]闰月,丁巳,魏顿丘匡公穆亮卒。
[22]闰月,丁巳(三十日),北魏顿丘匡公穆亮去世。
[23]齐东昏侯嬖臣孙文明等,虽经赦令,犹不自安,五月,乙亥夜,帅其徒数百人,因运荻炬,束仗入南、北掖门作乱,烧神虎门、总章观,入卫尉府,杀卫尉洮阳愍侯张弘策。前军司马吕僧珍直殿内,以宿卫兵拒之,不能却。上戎服御前殿,曰:“贼夜来,是其众少,晓则走矣。”命击五鼓,领军将军王茂、骁骑将军张惠绍闻难,引兵赴救,盗乃散走,讨捕,悉诛之。
[23]南齐东昏侯的宠臣孙文明等人,虽然被赦免,但是仍然感到不安,于五月乙亥(十八日)夜间,带领同伙几百人,借运交芦苇火把之机,把兵器藏在柴中,乘机进入南、北掖门,暴动作乱,放火烧了神虎门、总章观,闯入卫尉府,杀了卫尉、洮阳愍侯张弘策。前军司马吕僧珍在殿内当值,以宿卫兵抵抗暴待们,但是抵挡不了。这时,武帝身穿戎服来到前殿,说道:“反贼们乘夜间而来,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少,天亮了就会逃跑的。”他命令击响五鼓,即东方青鼓、南方赤鼓、西方白鼓、北方黑鼓、中方黄鼓,鼓声一响,领军将军王茂、骁骑将军张惠绍知道天子有难,即刻带兵前来解救,贼盗们纷纷逃散,经过搜捕,全部杀掉了他们。
[24]江州刺史陈伯之,目不识书,得文牒辞讼,唯作大诺而已,有事,典签传口语,与夺决于主者。豫章人邓缮、永兴人戴永忠有旧恩于伯之,伯之以缮为别驾,永忠为记室参军。河南褚緭居建康,素薄行,仕宦不得志,频造尚书范云,云不礼之。緭怒,私谓所亲曰:“建武以后,草泽下族悉化成贵人,吾何罪而见弃!今天下草创,饥馑不已,丧乱未可知。陈伯之拥强兵在江州,非主上旧臣,有自疑之意;且荧惑守南斗,讵非为我出邪!今者一行事若无成,入魏不失作河南郡守。”遂投伯之,大见亲狎。伯之又以乡人朱龙符为长流参军,并乘伯之愚暗,恣为奸利。
[24]江州刺史陈伯之目不识丁,收到文件和诉讼材料,只会核批画行,有何事情,都是通过典签口头来传达,所以予夺大权实际上完全掌握在典签手中。豫章人邓缮、永兴人戴永忠过去的恩于陈伯之,陈伯之就委任邓缮为别驾,戴永忠为记室参军。河南人褚緭住在建康,向来品行不端正,所以仕途很不得志,他就频繁地去拜访尚书范去,但是范云不礼遇他。因此,褚緭很生气,私下里对自己的亲信说:“自从建武年间以来,身处草泽的低贱家族都变成了贵人,而我却因何罪被弃之不用呢?如今天下草创,饥荒不停,所以再次发生大乱也未可知。陈伯之拥有强大的兵权,坐镇江州,而他又不是皇上的旧臣,所以有自疑的心理,况且火星又出现在南斗位置上,预示将有更换天子之事,岂知不是为我而出现的吗?如今,我们就去奔投陈伯之,以便行事,假若事情不能成功,就去投靠北魏,也不失能做河南郡守。”于是,褚緭就去投靠了陈伯之,得到陈伯之异常的亲近。陈伯之又委任同乡人朱龙符为长流参军,于是褚緭和朱龙符两人一起乘着陈伯之愚昧不明,肆意而为,恶行不断。
上闻之,使陈虎牙私戒伯之,又遣人代邓缮为别驾,伯之并不受命,表云:“龙符骁勇,邓缮有绩效;台所遣别驾,请以为治中。”缮于是日夜说伯之云:“台家府藏空竭,复无器仗,三仓无米,东境饥流,此万世一时也。机不可失!”緭、永忠共赞成之。伯之谓缮:“今启卿,若复不得,即与卿共反。”上敕伯之以部内一郡处缮,于是伯之集府州僚佐谓曰:“奉齐建安王教,帅江北义勇十万,已次六合,见使以江州见力运粮速下。我荷明帝厚恩,誓死以报。”即命纂严,使緭诈为萧宝寅书以示僚佐,于听事前为坛,歃血共盟。
武帝知道了情况,让陈虎牙私下里告诫陈伯之,又派人取代邓缮而为别驾,陈伯之既不听告诫,也不执行撤换掉邓缮的命令,上表武帝:“朱龙符骁勇不凡,邓缮成绩突出,朝廷所派遣来的别驾,特请任为治中。”于是,邓缮日夜游说陈伯之,对他说:“朝廷中库藏空竭,也没有兵器,三个仓中没有米了,东边一带又饥荒流行,这是万世难遇的一时良机呀,时机不可丧失!”褚緭和戴永忠也一同赞成邓缮的意见。陈伯之对邓缮说:“现在我就为你的事再次启奏朝廷,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与你一起谋反。”武帝敕令陈伯之把邓缮安置在州内的一个郡中。于是陈伯之就召集府州僚佐,对他们说:“今奉齐建安王的命令,其率领长江之北的十万义勇,已经到了六合,让我们见到使者之后崐,动用江州现有力量,速运送粮食东下。我承受过明帝的厚恩,誓死相报。”于是就命令戒严,让褚緭伪造萧宝寅的书信,以便出示给僚佐们看,并且在厅堂前设坛,歃血为盟。
緭说伯之曰:“今举大事,宜引众望。长史程元冲,不与人同心;临川内史王观,僧虔之孙,人身不恶,可召为长史以代元冲。”伯之从之,仍以緭为寻阳太守,永忠为辅义将军,龙符为豫州刺史。观不应命。豫章太守郑伯伦起郡兵拒守。程元冲既失职于家,合帅数百人,乘伯之无备,突入至听事前;伯之自出格斗,元冲不胜,逃入庐山。伯之密遣信报虎牙兄弟,皆逃奔盱眙。
褚緭游说陈伯之:“如今举大事,宜争取民心。长史程元冲很不得人心,而临川内史王观是王僧虔的孙子,他人品不坏,可以召他为长史以便代替程元冲。”陈伯之听从了褚緭的建议,并且委任褚緭为寻阳太守,戴永忠为辅义将军,朱龙符为豫州刺史。王观没有应命前来。豫章太守郑伯伦发动郡兵抗拒陈伯之。程元冲既然坐在家中丢掉了官职,就纠合、率领数百人,乘陈伯之没有防备之际,突然攻到厅堂之前,陈伯之亲自出来格斗,程元冲力不能胜,逃入庐山。陈伯之秘密地派人送信给陈虎牙兄弟,兄弟们一起逃奔到盱眙。
戊子,诏以领军将军王茂为征南将军、江州刺史,帅众讨之。
戊子(疑误),武帝诏令委任领军将军王茂为征南将军、江州刺史,率兵讨伐陈伯之。
[25]魏扬州小岘戍主党法宗袭大岘戍,破之,虏龙骧将军邾菩萨。
[25]北魏扬州小岘戍戍主党法宗袭击梁朝大岘戍,克敌获胜,俘虏了梁朝龙骧将军邾菩萨。
[26]陈伯之闻王茂来,谓褚緭等曰:“王观既不就命,郑伯伦又不肯从,便应空手受困。今先平豫章,开通南路,多发丁力,益运资粮,然后席卷北向,以扑饥疲之众,不忧不济。”六月,留乡人唐盖人守城,引兵趣豫章,攻伯伦,不能下。王茂军至,伯之表里受敌,遂败走,间道渡江,与虎牙等及褚緭俱奔魏。
[26]陈伯之闻知王茂前来讨伐,对褚緭等人说:“王观不来就命,郑伯伦又不肯顺从,我们将会空手受困。现在,我们先占取豫章,开通南边的道路,多加发动丁役,增运粮食物资,然后以卷席之势北上,直扑饥饿疲劳之众,不愁不得成功。”六月,陈伯之留下同乡人唐盖人防守寻阳城,自己领兵向豫章进发,攻打郑伯伦,但是不能攻下。王茂的军队到了,陈伯之里外受敌,力不能支,于是败逃而去,抄小道渡过了长江,与陈虎牙等人以及褚緭一起奔投北魏。
[27]上遣左右陈建孙送刘季连子弟三人入蜀,使谕旨慰劳。季连受命,饬还装,益州刺史邓元起始得之官。
[27]武帝派遣身边人陈建孙送刘季连子弟三人入蜀,使他们宣谕圣旨,加以慰劳。刘季连接受了使命,收拾准备回去时的行装,因此,益州刺史邓元起始得去赴任。
初,季连为南郡太守,不礼于元起。都录朱道琛有罪,季连欲杀之,逃匿得免。至是,道琛为元起典签,说元起曰:“益州乱离已久,公私虚耗。刘益州临归,岂办远遣迎候!道琛请先使检校,缘路奉迎,不然,万里资粮,未易可得。”元起许之。道琛既至,言语不恭,又历造府州人士,见器物,辄夺之,有不获者,语曰:“会当属人,何须苦惜!”于是军府大惧,谓元起必诛季连,祸及党与,竟言之于季连。季连亦以为然,且惧昔之不礼于元起,乃召兵算之,有精甲十万,叹曰:“据天险之地,握此强兵,进可以匡社稷,退不失作刘备,舍此安之!”遂召佐史,矫称齐宣德太后令,聚兵复反,收朱道琛,杀之。召巴西太守朱士略及涪令李膺,并不受命。是月,元起至巴西,士略开门纳之。
开初,刘季连任南郡太守,对邓元起不礼貌。都录朱道琛有罪,刘季连要杀他,他逃匿而免于一死。到现在,朱道琛担任邓元起的典签,他劝说邓元起:“益州动乱已久,官方和私人的资财都耗损一空。现在,刘益州季连就要回去了,当地岂能置办得起送远迎侯之事呢?所以,我请求先遣核查,沿路奉迎,不然的话,万里长途所用的粮资,确实不可轻易而得到的。”邓元起准许了朱道琛的请求。朱道琛到达之后,言语非常不恭,又遍访府州人士,见到器物,就夺取过来,有谁如果不给,他就对人家说:“反正你这东西迟早是别人的崐,何必苦苦珍惜呢?”于是,军府之中都很恐惧,说邓元起必定要杀刘季连,并且会祸及党翼,都竞相去告诉刘季连。刘季连也信以为然,并且害怕过去对邓元起失礼之事,于是召集兵士,总计一下,共有精兵十万,因此叹息道:“我据守天险之地,手中握有这十万强兵,进可以匡扶礼稷江山,退不失为作刘备,舍此而何往呢?”于是,刘季连叫来佐史,假称南齐宣德太后之令,聚兵造反,抓获了朱道琛,杀掉了他。刘季连又召巴西太守朱士略以及涪令李膺前来,两人没有受命。这月,邓元起到达巴西,朱士略打开城门,迎其入内。
先是,蜀民多逃亡,闻元起至,争出投附,皆称起义兵应朝廷,军士新故三万余人。元起在道久,粮食乏绝,或说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诈疾,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民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民必不堪,众心一离,虽悔无及。何必起疾可以济师!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帅富民上军资米,得三万斛。
早先之时,蜀民大多逃亡,听说邓元起到了,纷纷出来投附他,都言称要起义兵以便响应朝廷,因此邓元起新得的和原有的兵士加起来共有三万多人。邓元起在路途时间久了,粮食断绝,有人劝说他:“蜀地的政令不严,老百姓大多装病,以逃避征役,如果核查一下巴西一郡的户口,因此而加以处罚,所获一定非常丰厚。”邓元起同意了。但是,李膺却不以为然,他告戎邓元起:“使君您前面有强大的敌人,而后面没有增援力量,山民们刚刚投附,还要对我们加以观望,看我们对他们到底如何,如果对待他们过于刻薄,民众一定不堪忍受,而众心一旦离散,我们虽然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何须一定要使他们无法忍受,为今后的治理种下病端,而来补益目前军队的缺粮呢?李膺我请求出面去解决这一问题,不愁粮食资用不足。”邓元起听了李膺的一席之言,说道:“很好。一切都委托于您了。”李膺回去之后,带领富足之民给邓元起的军队送去大米,总共收得了三万斛。
[28]秋,八月,丁未,命尚书删定郎济阳蔡法度损益王植之集注旧律,为《梁律》,仍命与尚书令亮、侍中王莹、尚书仆射沈约、吏部尚书范云等九人同议定。
[28]秋季,八月丁未(二十二日),武帝命令尚书删定郎、济阳人蔡法度审定王植之集注的旧律,定为《梁律》,又命令其与尚书令王亮、侍中王莹、尚书仆射沈约、吏部尚书范云等九人一同议定。
[29]上素善钟律,欲厘正雅乐,乃自制四器,名之为“通”。每通施三弦,黄钟弦用二百七十丝,长九尺,应钟弦用一百四十二丝,长四尺七寸四分差强,中间十律,以是为差。因为通声转推月气,悉无差违,而还得相中。又制十二笛,黄钟笛长三尺八寸,应钟笛长二尺三寸,中间十律以是为差,以写通声,饮古钟玉律,并皆不差。于是被以八音,施以七声,莫不和韵。先是,宫悬止有四镈钟,杂以编钟、编磬、衡钟凡十六镈。上始命设十二镈钟,各有编钟、编磬,凡上三十六虡,而去衡钟,四隅植建鼓。
[29]武帝素来精通钟律,想要整理、订正雅乐,于是自己制四件乐,起名为“通”。每通施用三弦,黄钟弦用二百七十丝,长九尺;应钟弦用一面四十二丝,长四尺七寸四分多,中间的十律,以此而递减。于是,用通声转过来推算月气,一点差错也没有,而反过来再一推算,也能相合。武帝又制了十二笛,黄钟笛长三尺八寸,应钟笛长二尺三寸,中间的十律以此而递减,以十二笛之声对校于通声,并且酌对于古钟玉律,都互相符合一致,没有差误。于是,以此被以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音,施以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声,无不合韵。早先之时,四面只有四镈钟,杂以编钟、编磬、衡钟等共十六虡。武帝开始命令设置十二镈钟,各有编钟、编磬,总共三十六镈,而去抻衡钟,在四个角上安放建鼓。
[30]魏高祖之丧,前太傅平阳公丕自晋阳来赴,遂留洛阳。丕年八十余,历事六世,位极公辅,而还为庶人。魏主以其宗室耆旧,矜而礼之。乙卯,以丕为三老。
[30]北魏孝文帝的丧礼,前太傅、平阳公元丕从晋阳来参加,于是留居洛阳。元丕年届八十多岁,历事六世,位极三公和辅相,而回家之后成为平民。北魏宣武帝因元丕是宗室中的遗老,尊敬而礼待他。乙卯(三十日),宣武帝以元丕为三老。[31]魏扬州刺史任城王澄表请攻钟离,魏主使羽林监敦煌范绍诣寿阳,共量进止。澄曰:“当用珍十万,往来百日,乞朝廷速办粮伏。”绍曰:“今秋已向末,方欲调发,兵仗可集,粮何由致!有兵无粮,何以克敌!”澄沈思良久曰:“实如卿言。”乃止。
[31]北魏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表宣武帝,请求攻打钟离,宣武帝派遣羽林监、敦煌人范绍到达寿阳,与元澄共同商量如何具体行动。元澄说:“应当用兵十万,来去一百天,请求朝廷迅速备办军粮和兵器。”范绍说:“今年的秋天已经快过去了,你方才要征发兵粮,兵器可以收集得到,但是粮食上哪里去找呢?有兵而无粮,如何克敌取胜呢?”元澄沉思了很久,说道:“确实如您讲的这样,是不好办。”于是,就停止了这一行动。
[32]九月,丁巳,魏主如邺。冬,十月,庚子,还至怀,与宗室近侍射远,帝射三百五十余步,群臣刻铭以美之。早辰,还洛阳。
[32]九月丁巳(初二),北魏宣武帝到达邺城。冬季,十月庚子(十六日),返回到怀地,同宗室近侍比赛射箭,看谁射得远,宣武帝射了三百五十多步远,群臣们刻铭树碑来赞美这件事。甲辰(二十日),宣武帝回到洛阳。
[33]十一月,己未,立小庙以祭太祖之母,每祭太庙毕,以一太牢祭之。
[33]十一月己未(初五),梁武帝立小庙以祭祀太祖的母亲,即他的祖 母,每当在太庙祭祀完毕,均以牛、羊、猪三牲祭此小庙。
[34]甲子,立皇子统为太子。
[34]甲子(初十),梁朝立皇子萧统为太子。
[35]魏洛阳宫室始成。
[35]北魏洛阳的宫室方始建成。
[36]十二月,将军张嚣之侵魏淮南,取木陵戍;魏任城王澄遣辅国将军成兴击之,嚣之败走,魏复取木陵。
[36]十二月,梁朝将军张嚣之入侵北魏淮南,占领了木陵戍;北魏任城王元澄派遣辅国将军成兴去攻击,张嚣之败逃,北魏收复了木陵。
[37]刘季连遣其将李奉伯等拒邓元起,元起与战,互有胜负。久之,奉伯等败,还成都,元起进屯西平。季连驱略居民,闭城固守。元起进屯蒋桥,去成都二十里,留辎重于琕。奉伯等间道袭琕,陷之,军备尽没。元起舍琕,径围州城;城局参军江希之谋以城降,不克而死。
[37]刘季连派遣其将领李奉伯等人抵御邓元起,邓元起与他们交战,双方互有胜负。许久之后,李奉伯等人战败,回到成都,邓元起进驻了西平。刘季连驱赶掠夺居民,闭城固守。邓元起进驻蒋桥,离成都二十里远近,把辎重物资留在琕城。李奉伯等人抄小道袭击琕城,攻打下了琕城,邓元起的军备全部丧失。邓元起放弃琕城,径直去围攻州城,城局参军江希之打算献城投降,但是没有实现而死去。
[38]魏陈留公主寡居,仆射高肇、秦州刺史张彝皆欲尚之,公主许彝而不许肇。肇怒,谮彝于魏主,坐沈废累年。
[38]北魏陈留公主守寡,仆射高肇和秦州刺史张彝都想娶她,公主答应了张彝而没答应高肇,高肇恼羞成怒,就在宣武帝面前陷害张彝,因此而获罪,被废官数年。
[39]是岁,江东大旱,米斗五斤,民多饿死。
[39]这一年,江东大旱成灾,一斗米卖到五千钱,百姓饿死很多。
二年(癸未、503
二年(癸未,公元503年)
[1]春,正月,乙卯,以尚书仆射沈约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范云为右仆射,尚书令王亮为左光禄大夫。丙辰,亮坐正旦诈疾不登殿,削爵,废为庶人。
[1]春季,正月,乙卯(初二),梁武帝任命尚书仆射沈约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范云为右仆射,尚书令王亮为左光禄大夫。丙辰(初三),王亮因在正月初一假称有病不登殿朝贺而获罪,被削去爵位,黜为平民。
[2]乙亥,魏主耕籍田。
[2]乙亥(二十二日),北魏宣武帝到籍田举行亲耕仪式。
[3]魏梁州氐杨会叛,行梁州事杨椿等讨之。
[3]北魏梁州氐人杨会反叛,行梁州事杨椿等人讨伐他。
[4]成都城中食尽,升米三千,人相食。刘季连食粥累月,计无所出。上遣崐主书赵景悦宣诏受季连降,季连肉袒请罪。邓元起迁季连于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礼。季连谢曰:“早知如此,岂有前日之事!”琕城亦降。元起诛李奉伯等,送季连诣建康。初,元起在道,惧事不集,无以为赏,士之至者皆许以辟命,于是受别驾、治中檄者将二千人。
[4]成都城中的粮食吃光了,一升米价格暴涨到三千钱,人们开始互相残食。刘季连连着几个月喝粥,没有一点办法。武帝派遣主书赵景悦宣谕诏令,可以接受刘季连投降。刘季连只好投降,他光着上身来请罪。邓元起把刘季连移到城外,很快又去看他,对他以礼相待。刘季连对邓元起谢罪说:“早知道这样的话,岂有前头的事情呢?”琕城出投降了。邓元起杀了李奉伯等人,送刘委连去建康。开初,邓元起在途中,担心事情不能成功,没有什么可以奖赏,因此凡是来投附的士人都许诺成功之后给封官,于是接受被征召为别驾、治中的简书的人将近有两千人。
季连至建康,入东掖门,数步一稽颡,以至上前。上笑曰:“卿欲慕刘备,而曾不及公孙述,岂无卧龙之臣邪!”赦为庶人。
刘季连到了建康,进入东掖门,他每走几步就跪在地上磕头一次,一直到了武帝面前,梁武帝笑着对他说:“你想追慕刘备,但是连公孙述都比不上,岂不是因为没有象诸葛孔明这样的臣子吗?”刘季连被赦为平民。
[5]三月,己巳,魏皇后蚕于北郊。
[5]三月,己巳(十七日),北魏皇后在北郊举行养蚕仪式。
[6]庚辰,魏扬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长风城主奇道显入寇,取阴山、白蒿二戍。
[6]庚辰(二十八日),北魏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派遣长风城城主奇道显入侵梁朝,占取了阴山、白藁两个城堡。
[7]萧宝寅伏于魏阙之下,请兵伐梁,虽暴风大雨,终不暂移;会陈伯之降魏,亦请兵自效。魏主乃引八坐、门下入定议。夏,四月,癸未朔,以宝寅为都督东扬等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扬州刺史、丹杨公、齐王,礼赐甚厚,配兵一万,令屯东城;以伯之为都督淮南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刺史,屯阳石,俟秋冬大举。宝寅明当拜命,自夜恸哭至晨。魏人又听宝寅募四方壮勇,得数千人,以颜文智、华文荣等六人皆为将军、军主。宝寅志性雅重,过期犹绝酒肉,惨形悴色,蔬食粗衣,未尝嬉笑。
[7]萧宝寅跪伏在北魏朝廷阙门之下,请求出兵讨伐梁朝,虽然来了暴风大雨,他也不暂时去避躲一下。恰在这时,陈伯之投降了北魏,也请兵伐梁,愿为北魏效力。于是,北魏宣武帝就召集令、仆和诸曹尚书等八坐,以及侍中、散骑常侍等门下等大臣们进去议定其事。夏季,四月,癸未朔(初一),北魏委任萧宝寅为都督东扬州等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扬州刺史、丹杨公、齐王,对他的赏赐十分丰厚,并且配兵一万,令他驻守东城。又委任陈伯之为都督淮南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刺史,令他驻守阳石,等待到了秋冬时间就大举讨伐梁朝。萧宝寅在第二天早晨就要接受北魏的拜官封爵,从夜里一直恸哭到次日早晨。北魏人又允许萧宝寅招募四方的勇壮之士,得到数千人,颜文智和华文荣等六人都成了将军,军主。萧宝寅意志庄重性情文雅,虽然过了为东昏侯服丧一年的期限,但是犹拒食酒肉。他形容憔悴,饮食粗劣,身着粗布之衣,从来不嬉笑。
[8]癸卯,蔡法度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诏班行之。
[8]癸卯(二十一日),梁朝蔡法度向朝廷献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武帝诏令颁布实行。
[9]五月,丁巳,霄城文侯范云卒。
[9]五月丁巳(初六),霄城文侯范云去世。
云尽心事上,知无不为,临繁处剧,精力过人。及卒,众谓沈约宜当枢管,上以约轻易,不如尚书左丞徐勉,及以勉及右卫将军周舍同参国政。舍雅量不及勉,而清简过之,两人俱称贤相,常留省内,罕得休下。勉或时还宅,群犬惊吠;每有表奏,辄焚其藁。舍豫机密二十余年,未尝离左右,国史、诏诰、仪体、法律、军旅谋谟皆掌之,与人言谑,终日不绝,而竟不漏泄机事,众尤服之。
范云全心全意地侍奉武帝,凡是所知道的事情没有不办理的,总处于繁忙而紧张之中,而精力过人。范云去世之后,众人认为应当由沈约来掌管朝廷枢要,但是梁武帝却认为沈约办事轻率而不慎重,不如尚书左丞徐勉,于是就让崐徐勉和右卫将军周舍一同参理国政。周舍的气量比不上徐勉,但是在清简方面却超过徐勉,两人都被称为是贤相,经常留在朝中理事,很少有下朝休息的时间。徐勉有时回自已的宅第,院子中的狗见了他惊叫狂吠;每次起草上表奏启,抄毕后马上就把初稿烧掉。周舍参与朝廷机密大事二十多年,从来没有离开武帝身边,凡国史、诏诰、仪礼、法律、军旅筹谋策划等,他都亲自掌管,同别人言谈逗笑,终日不停,但是竟然不会泄露一点机密,众人尤其佩服他。
[10]壬申,断诸郡县献奉二宫,惟诸州及会稽许贡任土,若非地产,亦不得贡。
[10]壬申(二十一日),梁武帝敕令停止各郡县为上宫和东宫贡献物品,只准许各州以及会稽郡可以根据本土的具体情况制定贡奉物品种类,但是如果不是本地所产的,也不得上贡。
[11]甲戌,魏杨椿等大破叛氐,斩首数千级。
[11]甲戌(二十三日),北魏杨椿等人大败叛乱的氐族部落,斩首数千人。
[12]六月,壬午朔,魏立皇弟悦为汝南王。
[12]六月,壬午朔(初一),北魏封立宣武帝的弟弟元悦为汝南王。
[13]魏扬州刺史任城王澄表称:“萧衍频断东关,欲令巢湖乏溢以灌淮南诸戍。吴、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将非国有。寿阳去江五百余里,众庶惶惶,并惧水害,脱乘民之愿,攻敌之虚,豫勒诸州,纂集士马,有秋大集,应机经略,虽混壹不能必果,江西自是无虞矣。”丙戌,魏发冀、定、瀛、相、并、济六州二万人,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毕会淮南,并寿阳先兵三万,委澄经略;萧宝寅、陈伯之皆受澄节度。
[13]北魏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表讲道:“萧衍频频地阻断东关,想使巢湖泛滥,以便淹灌淮河南边的各个城堡。吴、楚之地有水域之便,他们可以一边淹灌,一边掠夺,所以淮河南边的地盘将非我国所有了。寿阳离长江五百多里,民众惶惶不安,都害怕水害到来,如果乘民众担心梁朝水淹其地的机会,攻打敌人于不备,预先勒令各州,准备兵士和战马,到秋天汇齐集中,根据情况布署决定行动方案,这样虽然统一天下不一定必能成功,但是长江之西却从此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丙戌(初五),北魏调发冀、定、瀛、相、并、济六个州的两万人,一千五百匹马,令于仲秋之中期全部在淮南会合,加上寿阳原有的三万兵力,一并委于元澄指挥调遣,萧宝寅和陈伯之也受元澄指挥。
[14]谢朏轻舟出诣阙,诏以为侍中、司徒、尚书令。朏辞脚疾不堪拜谒,角巾自舆诣云龙门谢。诏见于华林园,乘小车就席。明旦,上幸朏宅,宴语尽欢。朏固陈本志,不许;因请自还东迎母,许之。临发,上复临幸,赋诗饯别;王人送迎,相望于道。及还,诏起府于旧宅,礼遇优异。朏素惮烦,不省职事,众颇失望。
[14]谢朏乘坐轻舟出门来到建康,梁武帝诏令他为侍中、司徒、尚书令。谢朏推辞说有脚疾,不堪于拜谒之事,头戴方巾,自己驾车,来到云龙门谢恩。武帝在华林园召见谢朏,他乘着小车去赴席。次日早晨,武帝临幸谢朏在建康的宅第,两人边饮边谈,非常欢快。谢朏再三陈述自己的心愿,不想出仕,但武帝不答应,谢朏无奈,只好请求自己回东面去迎接母亲前来,然后再就任,武帝同意了。谢朏临出发之前,武帝再次临幸,为他赋诗饯别。谢朏离京东还时,送行和迎接的使者络绎不绝,后一拨可以看到前一拨。谢朏回到建康之后,武帝诏令在他的旧宅起造新府,对他的各种礼遇就更优异于他人了。谢朏向来害怕麻烦,不过问职务内之事,因此众人对他颇为失望。
[15]甲午,以中书监王莹为尚书右仆射。
[15]甲午(十三日),任命中书监王莹为尚书右仆射。
[16]秋,七月,乙卯,魏平阳平公丕卒。
[16]秋季,七月,乙卯(初五),北魏平阳公元丕去世。
[17]魏既罢盐池之禁,而其利皆为富强所专。庚午,复收盐池利入公。
[17]北魏撤销了关于盐池的禁令之后,盐池的利益都被富豪们所夺去。庚午(二十日),北魏重新宣布收盐池之利入公。
[18]辛未,魏以彭城王勰为太师,勰固辞。魏主赐诏敦谕,又为家人书,祈请恳至;勰不得已,受命。
[18]辛未(二十一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太师,元勰坚决推辞而不崐接受。北魏宣武帝赐给元勰诏书,谆谆劝谕,以小辈身分给他写了家信,一再祈请,恳切至备,元勰不得已,只好受命。
[19]八月,庚子,魏以镇南将军元英都督征义阳诸军事。司州刺史蔡道恭闻魏军将至,遣骁骑将军杨由帅城外居民三千余家保贤首山,为三栅。冬,十月,元英勒诸军围贤首栅,栅民任马驹斩由降魏。
[19]八月庚子(二十日),北魏委任镇南将军元英都督征义阳诸军事。梁朝司州刺史蔡道恭闻知北魏军队将要到了,派遣骁骑将军杨由率领城外的居民三千多家去保卫贤首山,杨由建立了三重栅垒以作防守。冬季,十月,元英统率各部兵众围住了贤首栅,栅内的民众任马驹斩了杨由,投降北魏。
任城王澄命统军党法宗、傅竖眼、太原王神念等分兵寇东关、大岘、淮陵、九山,高祖珍将三千骑为游军,澄以大军继其后。竖眼,灵越之子也。魏人拨关要、颍川、大岘三城,白塔、牵城、清溪皆溃。徐州刺史司马明素将兵三千救九山,徐州长史潘伯邻救淮陵,宁朔将军王燮保焦城。党法宗等进拨焦城,破淮陵,十一月,壬午,擒明素,斩伯邻。
任城王元澄命令统军党法宗、傅竖眼、太原人王神念等人分别率领兵众去入侵东关、大岘、淮陵、九山,高祖珍率领三千骑兵为游动兵力,元澄统领大军继后而进。傅竖眼是傅灵越的儿子。北魏军队攻破了关要、颍川、大岘三城,而白塔、牵城、清溪也都溃败了。梁朝徐州刺史司马明素率兵三千去援救九山,徐州长史潘伯邻去援救淮陵,宁朔将军王燮去保焦城。党法宗等人去进攻并打下焦城,攻破淮陵。十一月壬午(疑误),北魏军队擒获了司马明素,斩了潘伯邻。
先是,南梁太守冯道根戍阜陵,初到,修城隍,远斥候,如敌将至,众颇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战,此之谓也。”城未毕,党法宗等众二万奄至城下,众皆失色。道根命大开门,缓服登城,选精锐二百人出与魏兵战,破之。魏人见其意思闲暇,战又不利,遂引去。道根将百骑击高诅珍,破之。魏诸军粮运绝,引退。以道根为豫州刺史。
早先之时,梁朝南梁太守冯道根戍守阜陵,刚到之时,他就修筑城壕,派人四出侦察放哨,就好象敌人将要到了一样,众人多讥笑他。冯道根却说道:“防御若怯,临战则勇,说的正是这个呀。”城防还没有修筑完毕,党法宗等人就率兵两万突然来到城下,众人全都大惊失色。冯道根命令大开城门,穿着宽绰的便服登上城门,并挑选二百名精锐兵士出城与北魏兵交战,打败了敌手。北魏人见冯道根神态悠闲,初次交锋又不顺利,于是就撤走了。冯道根率领百名骑兵去袭击高祖珍,破敌获胜。北魏的各路军队粮食运送阻断,只好撤军而退。梁武帝任命冯道根为豫州刺史。
[20]武兴安王杨集始卒。己未,魏立其世子绍先为武兴王;绍先幼,国事决于叔父集起、集义。
[20]北魏武兴安王杨集始去世。己未(十一日),北魏封立杨集始的长子杨绍先为武兴王。杨绍先年龄幼小,所以封国中的事情都决定于他的两个叔父杨集起、杨集义。
[21]乙亥,尚书左仆射沈约以母忧去职。
[21]乙亥(二十七日),梁朝尚书左仆射沈约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
[22]魏既迁洛阳,北边荒远,因以饥馑,百姓困弊。魏主加尚书左仆射源怀侍中、行台,使持节巡行北边六镇、恒·燕·朔三州,赈给贫乏,考论殿最,事之得失皆先决后闻。怀通济有无,饥民赖之。沃野镇将于祚,皇后之世父,与怀通婚。时于劲方用事,势倾朝野,祚颇有受纳。怀将入镇,祚郊迎道左,怀不与语,即劾奏免官。怀朔镇将元尼须与怀旧交,贪秽狼籍,置酒请怀,谓怀曰:“命之长短,系卿之口,岂可不相宽贷!”怀曰:“今日源怀与故人饮酒之坐,非鞫狱之所也。明日,公庭始为使者检镇将罪状之处耳。”尼须挥泪无以对,竟按劾抵罪。怀又奏:“边镇事少而置官猥多,活野一镇自将以下八百余人,请一切五分损二。”魏主从之。
[22]北魏迁都洛阳之后,北边逐渐荒废,因此而出现饥荒,老百姓生活困顿破败。北魏宣武帝加任尚书左仆射源怀侍中、行台,让他持符节巡视北方六镇以及恒、燕、朔三个州,救济贫困之民,考核官吏,事情之得失都由他先做处理,然后再上报。源怀到达之后,普济民众,饥民们对他非常感激信赖。沃野镇的守将于祚是皇后的伯父,与源怀是亲家。当时于劲刚当权不久,势倾朝崐野,而于祚颇有受贿行为。源怀快到活野镇时,于祚特意到郊外道左去迎接,但是源怀不与于祚搭话,当即就检举弹劾了他的罪状,免去了他的官职。怀朔镇的守将元尼须与源怀有旧交,他十分贪秽,声名狼藉,置办了酒席宴请源怀,对源怀说:“我命的长短,完全取决于您的一句话,既为旧交,岂能不加以宽容呢?”源怀回答:“今天是源怀与过去的老相识坐在一起饮酒,这里也不是审讯犯人的地方。明天,公庭才是我检举揭发你的罪状的地方呢。”元尼须听源怀这么说,挥泪不已,无言以对。最后,源怀查证了所揭发的罪行,处理了元尼须。源怀又上奏朝廷:“边镇事情不多而设置的官职过多,比如沃野一镇从镇将以下就有八百多人,请减去五分之二。”宣武帝听从了这一建议。
[23]乙酉,将军吴子阳与魏元英战于白沙,子阳败绩。
[23]乙酉(疑误),梁朝将军吴子阳与北魏元英交战于白沙,吴子阳败北。
[24]魏东荆州蛮樊素安作乱,乙酉,以左卫将军李崇为镇南将军、都督征蛮诸军事,将步骑讨之。
[24]北魏东荆州蛮人樊素安作乱,乙酉(疑误),北魏委任左卫将军李崇为镇南将军、都督征蛮诸军事,率领步、骑兵去讨伐樊素安。
[25]冯翊吉翂父为原乡令,为奸吏所诬,逮诣迁尉,罪当死。翂年十五,登闻鼓,乞代父命。上以其幼,疑人教之,使廷尉卿蔡法度严加诱胁,取其款实。法度盛陈拷讯之具,诘翂曰:“尔求代父,敕已相许,审能死不?且尔童呆,若为人所教,亦听悔异。”翂曰:“囚虽愚幼,岂不知死之可惮!顾不忍见父极刑,故求代之。此非细故,奈何受人教邪!明诏听代,不异登仙,岂有回贰!”法度乃更和颜诱之曰:“主上知尊侯无罪,行当得释,观君足为佳童,今若转辞,幸可父子同济。”翂曰:“父挂深劾,必正刑书;囚瞑目引领,唯听大戮,无言复对。”时翂备加扭械,法度愍之,命更著小者,翂不听,曰:“死罪之囚,唯宜益械,岂可减乎!”竟不脱。法度具以闻,上乃宥其父罪。
[25]梁朝冯翊人吉翂的父亲为原乡县县令,被奸吏所诬陷,逮捕押送到廷尉,罪当处死。吉翂时年十五岁,他击响了悬挂在朝堂外的登闻鼓,乞求代父亲一死。武帝见他所龄幼小,怀疑是别人教他这么干的,就让廷尉卿蔡法度对他严加诱胁,让他说出实情来。蔡法度把各种拷讯刑具都摆出来,诘问吉翂:“你乞求为父抵命,圣旨已经准许了,现在就是看你是否真的愿意去死?况且你只不过是一个儿童,如果是别人教你这样做的,那么你要反悔也可以。”吉翂回答:“囚犯我虽然愚鲁年幼,但是岂能不知道死之可怕呢?完全是出于不忍心看父亲遭受极刑,所以乞求代他一死。这不是小事,怎么是受他人的教唆呢!圣旨准许我代父而死,真是不异于登仙,岂有反悔之说呢?”蔡法度于是更加和颜悦色地诱导吉翂说:“皇上知道令尊没有罪,很快就会释放,看你实在是一个好孩子,现在你如果能改变一下所说的话,你们父子就可以一同活命。”吉翂又回答:“父亲的案子非常严重,必定以法论处。囚犯我唯有闭目伸头,听任一斩,再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当时,吉翂被加上了手铐脚镣,蔡法度怜悯他,命令给他另换成轻一些的刑具,但是吉翂却不让换,说:“我是死罪犯人,只应该加重刑具,岂可以减轻呢?”竞然不肯脱去手铐与脚镣。蔡法度把这一切情况上奏武帝,于是武帝就宽恕了吉翂父亲的罪过。
丹杨尹王志求其在廷尉事,并问乡里,欲于岁首举充纯孝。翂曰:“异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父辱子死,道固当然;若翂当此举乃是因父取名,何辱如之!”固拒而止。
丹杨尹王志了解了吉翂在廷尉审问中的事情经过,并且询问他的乡里,准备在下年初举荐吉翂为纯孝之士。吉翂对王志说:“奇怪呀,王尹!为什么要把我吉翂看得如此之薄呢?父亲受辱,儿子代死,理当如此。如果我吉翂接受这一举荐,就是凭借自己的父亲而博取名声,还有什么耻辱可以比得上这一耻辱呢?”因此,坚决加以拒绝,王志只好作罢。
[26]魏主纳高肇兄偃之女为贵嫔。
[26]北魏宣武帝纳高肇的哥哥高偃的女儿为贵嫔。
[27]魏散骑常侍赵脩,寒贱暴贵,恃宠骄恣,陵轹王公,为众所疾。魏主为脩治第舍,拟于诸王,邻居献地者或超补大郡。脩请告归葬其父,凡财役所须,并从官给。脩在道淫纵,左右乘其出外,颇发其罪恶;及还,旧宠小衰。崐高肇密构成其罪,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黄门郎李凭、廷尉卿阳平王显,素皆谄附于脩,至是惧相连及,争助肇攻之。帝命尚书元绍检讯,下诏暴其奸恶,免死,鞭一百,徙敦煌为兵。而脩愚疏,初不之知,方在领军于劲第樗蒲,羽林数人称诏呼之,送诣领军府。甄琛、王显监罚,先具问事有力者五人,迭鞭之,欲令必死。脩素肥壮,堪忍楚毒,密加鞭至三百不死。即召驿马,促之上道,出城不自胜,举缚置鞍中,急驱之,行八十里,乃死。帝闻之,责元绍不重闻,绍曰:“脩之佞幸,为国深蠹,臣不因衅除之,恐陛下受万世之谤。”帝以其言正,不罪也。绍出,广平王怀拜之曰:“翁之直过于汲黯。”绍曰:“但恨戮之稍晚,以为愧耳。”绍,素之孙也。明日,甄琛、李凭以脩党皆坐免官,左右与脩连坐死黜者二十余人。散骑常侍高聪与脩素亲狎,而又以宗人谄事高肇,故独得免。
[27]北魏散骑常侍赵脩,出身微贱而突然显贵,恃宠骄恣,欺压王公,被众人所忌恨。宣武帝为赵脩建造宅第,规模与诸王的一样。邻居们向赵脩献出土地,有的竟然被破格而补到大郡去做郡守。赵脩请假回去埋葬父亲,凡是所用财物劳役,全部由官家提供。赵脩曾在路上纵淫,身边的人乘他外出,向朝廷告发了他的罪恶,因此到他回京城之后,在皇帝那里得到的宠幸就比过去有所减少。高肇秘密地收集、上告了赵脩的罪状,侍中、领御史中尉甄深、黄门郎李凭、廷尉卿阳平人王显等人,平时都巴结投靠赵脩,到这时则特别害怕把自己牵连进去了,因此争着帮助高肇攻击赵脩。宣武帝命令尚书元绍核查审讯了案情,下诏公布了赵脩的奸恶行径,免去他死罪,鞭挞一百,贬谪到敦煌充军。但是,赵脩这个人十分愚蠢粗心,开初还一点也不知情,正在领军于劲的宅第中赌博,来了几个羽林奉圣旨叫他,送他到了领军府。甄琛和王显监督刑罚,两人事先准备了五个力气大的打手,让他们轮流鞭打赵脩,一定要让他死。赵脩向来身体肥胖强壮,能忍受得住痛打,所以暗中增加鞭挞到三百下,他仍不死。于是,甄琛等立即叫来驿马,催促赵脩即刻上路充军。出城之后,赵脩在马上坚持不住了,就用绳子把他捆绑在马鞍之上,驱马急行,走了八十里路,赵脩就死了。宣武帝知道了情况,责备元绍为什么不再次奉请就把赵脩弄死了,元绍回答说:“赵脩以谄媚而得宠幸,对国家的危害实在太大了,我如果不乘机除掉了他,恐怕陛下要因他而遭受万世之指责。”宣武帝觉得元绍的话正直不阿,就没有加罪于他。元绍从殿中出来后,广平王元怀向他施礼,并且说道:“您老人家的刚直超过了汲黯。”元绍回答:“我只恨杀他稍微晚了一些,为此而感到惭愧。”元绍是元素的孙子。次日,甄琛和李凭因系赵脩的同党,受牵连而被免去官职,左右因受赵脩牵连而被诛死或贬黜的有二十多人。散骑常侍高聪与赵脩向来关系亲密,但是他以同族人之身份讨好巴结高肇,所以独得幸免。
三年(甲申、504)
三年(甲申,公元504年)
[1]春,正月,庚戌,征虏将军赵祖悦与魏江州刺史陈伯之战于东关,祖悦败绩。
[1]春季,正月,庚戌(初三),梁朝征虏将军赵祖悦与北魏江州刺史陈伯之战于东关,赵祖悦战败。
[2]癸丑,以尚书右仆射王莹为左仆射,太子詹事柳惔为右仆射。
[2]癸丑(初六),梁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莹为左仆射,太子詹事柳惔为右仆射。
[3]丙辰,魏东荆州刺史杨大眼击叛蛮樊季安等,大破之。季安,素安之弟也。
[3]丙辰(初九),北魏东荆州刺史杨大眼攻击反叛的蛮人樊季安等人,大获全胜。樊季安是樊素安的弟弟。
[4]丙寅,魏大赦,改元正始。
[4]丙寅(十九日),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正始。
[5]萧宝寅行及汝阴,东城已为梁所取,乃屯寿阳栖贤寺。二月,戊子,将军姜庆真乘魏任城王澄在外,袭寿阳,据其外郭。长史韦缵仓猝失图;任城太妃孟氏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厉文武,安慰亲旧,将士咸有奋志。太妃亲巡城守,不避矢石。萧宝寅引兵至,与州军合击之,自四鼓战至下晡,庆真败走。韦缵坐免官。[5]萧宝寅行到汝阳之时,东城已经被梁朝军队占取了,于是就改驻在寿阳的栖贤寺。二月,戊子(十一日),梁朝将军姜庆真乘北魏任城王元澄在外,袭击寿阳城,占据了寿阳城的外城。北魏长史韦缵仓促之中不知如何才好,任城太妃孟氏率兵登上女墙,先据守了要害之处,她勉励文武官员,安慰新投附来的寿阳兵民和旧有的将士,所以将士们都士气高昂。太妃亲自巡察城防,不避敌方飞箭流石。萧宝寅领兵到了,与州军合力奋战,从四更激战到夕阳西下之时,姜庆真败逃而去。韦缵因临阵失措而被免去官职。
任城王澄攻钟离,上遣冠军将军张惠绍等将兵五千送粮诣钟离,澄遣平远将军刘思祖等邀之。丁酉,战于邵阳;大败梁兵,俘惠绍等十将,杀虏士卒殆尽。思祖,芳之从子也。尚书论思祖功,应封千户侯;侍中、领右卫将军元晖求二婢于思祖,不得,事遂寝。晖,素之孙也。
北魏任城王元澄攻打钟离,梁武帝派遣冠军将军张惠绍等人率兵五千运送粮食到钟离,元澄派遣平远将军刘思祖等人去阻截。丁酉(二十日),双方在邵阳交战,刘思祖大败梁军,俘虏了张惠绍等十个将领,斩杀或俘虏了几乎全部士卒。刘思祖是刘芳的侄子。尚书省议论刘思祖的功劳应当封为千户侯,但是因侍中、领右卫将军元晖向刘思祖要两个婢女,没有得到,于是封赏刘思祖一事就不再提起了。元晖是元素的孙子。
上遣平西将军曹景宗、后军王僧炳等帅步骑三万救义阳。僧炳将二万人据凿岘,景宗将万人为后继,元英遣冠军将军元逞等据樊城以拒之。三月,壬申,大破僧炳于樊城,俘斩四千余人。
梁武帝派遣平西将军曹景宗、后军王僧炳等人统率步、骑兵三万援救义阳。王僧炳率领两万兵力据守凿岘,曹景宗率领一万兵力为后援,元英派遣冠军将军元逞等人据守樊城以抵挡他们。三月壬申(初一),北魏军队在樊城大败王僧炳,俘虏和斩首四千多人。
魏诏任城王澄,以“四月淮水将涨,舟行无碍,南军得时,勿昧利以取后悔。”会大雨,淮水暴涨,澄引兵还寿阳。魏军还既狼狈,失亡四千余人。中书侍郎齐郡贾思伯为澄军司,居后为殿,澄以其儒者,谓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于军司见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有司奏夺澄开府,仍降三阶。上以所获魏将士请易张惠绍于魏,魏人归之。
北魏诏令任城王元澄,告诉他:“四月份淮河水将涨,船行无阻,南方军队得其天时,所以不要贪功而后悔不及。”恰好天降大雨,淮水暴涨,元澄领兵回到寿阳。北魏军队回撤时十分狼狈,丢失和逃亡的有四千多人。中书侍郎、齐郡人贾思伯是元澄的军司,殿后而行,元澄因他是个儒生,以为他必死无疑,等他回来之后,元澄大喜过望,说道:“孔子说‘仁者必有勇’,这正好在军司身上表现出来了。”贾思伯借口说自己迷路了,不愿意夸耀功劳。有关部门奏请朝廷夺去元澄开府之封,并降三级。梁武帝向北魏请求用所俘获的北魏将士换回张惠绍,北魏人归还了张惠绍。
[6]魏太傅、领司徒、录尚书北海王详,骄奢好声色,贪冒无厌,广营第舍,夺人居室,嬖昵左右,所在请托,中外嗟怨。魏主以其尊亲,恩礼无替,军国大事皆与参决,所奏请无不开允。魏主之初亲政也,以兵召诸叔,详与咸阳、彭城王共车而入,防卫严固。高太妃大惧,乘车随而哭之。既得免,谓详曰:“自今不愿富贵,但使母子相保,与汝扫市为生耳。”及详再执政,太妃不复念前事,专助详为贪虐。冠军将军茹皓,以巧思有宠于帝,常在左右,传可门下奏事,弄权纳贿,朝野惮之,详亦附焉。皓娶尚书令高肇从妹,皓妻之姊为详从父安定五燮之妃;详烝于燮妃,由是与皓益相昵狎。直阁将军刘胄,本详所引荐,殿中将军常季贤以善养马,陈扫静掌栉,皆得幸于帝,与皓相表里,卖权势。
[6]北魏太傅、领司徒、录尚书北海王元详,骄奢淫佚,喜好声色,贪图财利,永远没有满足之时。他为自己到处营造宅第,夺占别人的房屋,宠爱身边的人,对他们的各种请托无不许应,以致朝廷内外怨声载道。宣武帝因为他是叔父,所以对他的恩宠礼遇没有衰减,朝政大事都让他参与决策,对他的各种奏请也无不答应。宣武帝刚开始亲自执政时,派兵去传召几位叔父,元详与咸阳王、彭城王乘一辆车入见皇上,里面防卫的特别严密。高太妃见状恐惧万分,她乘车跟随在元详他们后面啼哭了一路。三人得免之后,高太妃对元详说:“从今以后不愿富贵,只要能使我们母子平安地在一起,那怕与你一同以打崐扫街道为生也满足了。”但是,元详再次执政之后,高太妃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一味帮助元详进行贪求、暴虐之事。冠军将军茹皓因为心眼灵巧而得宠于宣武帝,经常在宣武帝身边,为宣武帝传达和答复门下省的奏事,因此他就弄权作弊,收受贿赂,朝野上下无不害怕他,元详也对他不得不投靠巴结。茹皓娶了尚书令高肇的堂妹为妻,茹皓妻子的姐姐又是元详的堂叔安定王元燮的妃子,而元详与元燮的妃子私通,因此元详与茹皓就越发亲近了。直阁将军刘胄本为元详所引荐,殿中将军常季贤擅长养马,陈扫静则专为宣武帝梳头,三人都得宠于宣武帝,他们与茹皓串通一气,相为表里,一起耍弄权势。
高肇本出高丽,时望轻之。帝既黜六辅,诛咸阳王禧,专委事于肇。肇以在朝亲族至少,乃邀结朋援,附之者旬月超擢,不附者陷以大罪。尤忌诸王,以详位居其上,欲去之,独执朝政,乃谮之于帝,云“详与皓、胄、季贤、扫静谋为逆乱。”夏,四月,帝夜召中尉崔亮入禁中,使弹奏详贪淫奢纵,及皓等四人怙权贪横,收皓等系南台,遣虎贲百人围守详第。又虑详惊惧逃逸,遣左右郭翼开金墉门驰出谕旨,示以中尉弹状,详曰:“审如中尉所纠,何忧也!正恐更有大罪横至耳。人与我物,我实受之。”诘朝,有司奏处皓等罪,皆赐死。
高肇的祖上是高丽人,一般人很轻视他。宣武帝罢黜了六位辅政大臣,诛杀了咸阳王元禧之后,就把政事只委托于高肇一人。高肇在朝廷中的亲戚同宗甚少,于是招揽交结朋党,凡是投附他的人,十天半月就可以破格提升,而对于不愿投靠者则动辄陷以重罪。高肇尤其忌妒各个藩王,由于元详地位在自己上面,就想把他除掉,以便自己独掌朝政。于是,高肇便在宣武帝面前诬陷元详,说:“元详与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等人密谋叛乱。”夏季,四月,宣武帝夜里召中尉崔亮进入宫中,让崔亮弹劾元详贪婪淫乱,奢侈放纵,以及茹皓等四人依仗权势,贪赃枉法。于是,宣武帝下令拘捕了茹皓等人,关押在御史台,又派遣一百名武士包围了元详的府第。宣武帝又担心元详惊怕而逃脱,就派遣身边人郭翼打开金墉门,骑马出去向元详宣谕圣旨,并向他出示了中尉崔亮的弹劾状,元详说道:“确实如中尉所举发的那样,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正害怕还有更大的罪从天而降呢。别人给我东西,我确实收下了。”天亮之后,有关部门奏请处置茹皓等人的罪行,结果四人全部赐死。
帝引高阳王雍等五王入议详罪。详单车防卫,送华林园,母妻随入,给小奴弱婢数人,围守甚严,内外不通。五月,丁未朔,下诏宥详死,免为庶人。顷之,徙详于太府寺,围禁弥急,母妻皆还南第,五日一来视之。
宣武帝召集高阳王元雍等五个藩王进去商议对元详罪行的处理决定。元详乘单车,前后警卫,被押送入华林园,母亲和妻子也随他进入园中,只给了他几个弱小的奴婢,他被围守的特别严密,与外面完全断绝了联系。五月,丁未朔(初一),宣武帝诏令宽宥元详不死,贬为平民。很快,元详就被移送到太府寺,看管的也更加严紧了,他的母亲和妻子都回到南宅去了,每五天来看视他一次。
初,详娶宋王刘昶女,待之疏薄。详既被禁,高太妃乃知安定高妃事,大怒曰:“汝妻妾盛多如此,安用彼高丽婢,陷罪至此!”杖之百余,被创脓溃,旬余乃能立。又杖刘妃数十,曰:“妇人皆妒,何独不妒!”刘妃笑而受罚,卒无所言。
开初,元详娶了宋王刘昶的女儿,对待她十分疏远薄情。元详被囚禁之后,高太妃才知道了他与安定王的高妃私通之事,非常生气,骂元详说:“你的妻妾成群,为何还要那个下贱的高丽女人,以致陷罪到这个地步呢?”高太妃命人把元详打了一百多板,打得皮开肉绽,流血化脓,十多天后才能站立起来。高太妃又令人打了刘妃几十下,并且问她:“妇人家都妒忌,你为什么不妒忌呢?”刘妃笑着接受了惩罚,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详家奴数人阴结党辈,欲劫出详,密书姓名,托侍婢通于详。详始得执省,而门防主司遥见,突入就详手中揽得,奏之,说恸哭数声,暴卒。诏有司以礼殡葬。
元详的几个家奴秘密勾结,想把元详抢动出来,因此秘密书写了姓名,托侍婢交给元详。元详刚拿在手上要看,被看守头目老远地发现了,突然跑进来从元详手上抢夺过来,上奏给宣武帝,元详恸哭了几声,突然气绝而死。宣武帝诏令有关部门以礼殡葬了元详。先是,典事史元显献鸡雏,四翼四足,诏以问侍中崔光。光上表曰:“汉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鸡伏子,渐化为雄,冠距鸣将。永光中,有献雄鸡生角,刘向以为‘鸡者小畜,主司时起居人,小臣执事为政之象也。竟宁元年,石显伏辜,此其效也。’灵帝光和元年,南宫寺雌鸡欲化为雄,但头冠未变,诏以问议郎蔡邕,对曰:‘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鸡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应之不精,政无所改,头冠或成,为患滋大。’是后黄巾破坏四方,天下遂大乱。今之鸡状虽与汉不同,而其应颇相类,诚可畏也。臣以向、邕言推之,翼足众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雏而未大,足羽差小,亦其势尚微,易制御也。臣闻灾异之见,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惧,乃能致福,暗主睹之而慢,所以致祸。或者今亦有自贱而贵,关预政事,如前世石显之比者邪!愿陛下进贤黜佞,则妖弭庆集矣。”后数日,皓等伏诛,帝愈重光。
早先之时,典事史元显向宣武帝进献了一只小鸡,这只鸡有四个翅膀,四条腿,非常奇怪,宣武帝就诏问侍中崔光,让他加以解释。崔光上表讲道:“汉元帝初元年间,丞相府史家的母鸡孵小鸡,渐渐地变成了公鸡,冠子又红又大,爪子后面长出尖骨,开始打鸣,成了群中之帅。永光年间,有人进献了一只长角的公鸡,刘向认为:‘鸡是小家禽,其职责是到时鸣叫,唤醒主人起床,这是地位低贱的下臣掌权当政的征兆。竟宁元年,石显服罪,就是其应验呀。’汉灵帝光和元年,南宫寺的母鸡快变成公鸡了,只有头上的冠子还没变,灵帝就这件事诏问议郎蔡邕,蔡邕回答说:‘头是元首,是皇帝之象征。如今鸡的全身都变了,只是头还没有变,而圣上知道了,这是天下将要出事而不会成功的征兆。倘若应对不妥当,朝政方面没有什么改善,头冠如果也变成了的话,为患就更加大了。’之后,黄巾起义,破坏四方,天下因此大乱。现在这只鸡的形状虽然与汉代的不同,但是显示的预兆颇相类似,确实可怕呀。我用刘向、蔡邕的说法推论这件事:其翅膀和脚众多,这是一群下贱小人互相勾结,鼓动生事的征象;其雏小而未大,脚趾和羽翼尚小,这说明群小们的势力还弱微,易于制服。我听说这种灾异现象,都是显示着吉凶之兆,圣明的君主见了引起警惕,于是能带来福气;而昏暗的君主见了不以为然,所以导致灾祸。或许如今也有从低贱而显贵的小人参与干涉政事,如前代石显那样呢?愿陛下引进贤才,黜免佞臣,如此则妖祸消失,吉庆降临啊。”其后几天,茹皓等人伏法被诛,宣武帝因此而越发看重崔光了。
高肇说帝,使宿卫队主帅羽林虎贲守诸王第,殆同幽禁,彭城王勰切谏,不听。勰志尚高迈,不乐荣势,避事家居,而出无山水之适,处无知已之游,独对妻子,常郁郁不乐。
高肇游说宣武帝,让宿卫队的头领率领羽林虎贲监守各藩王的宅第,差不多把他们幽禁起来了,彭城王元勰再三劝谏不要这样做,但是宣武帝根本不听。元勰志向远大,不热衷于荣华权势。他避事住在家中,出外不游出玩水,处在家中没有知已相陪伴,只同妻子儿子在一起,凡中常常郁郁寡欢。
[7]魏人围义阳,城中兵不满五千人,食才支半岁。魏军攻之,昼夜不息,刺史蔡道恭随方抗御,皆应手摧却,相持面余日,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军惮之,将退。会道恭疾笃,乃呼从弟骁骑将军灵恩,兄子尚书郎僧勰及诸将佐,谓曰:“吾受国厚恩,不能攘灭寇贼,今所苦转笃,势不支久;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众皆流涕。道恭卒,灵恩摄行州事,代之城守。
[7]北魏人围攻义阳,而义阳城中的兵力不足五千人,粮食才够支持半年。北魏军队攻城甚急,昼夜不停,刺史蔡道恭随机应变抵抗,都可以出手得胜,挡住了敌人的进攻,就这样相持了一百多天,前后斩获敌人不可数计。义阳城久攻不下,北魏军队害怕了,准备撤退。恰在这时,蔡道恭的病情严重了,他把担任骁骑将军的堂弟蔡灵恩、担任尚书郎的侄子蔡僧勰以及其他将佐们叫来,对他们说:“我受国家的厚恩,但不能抵御、消灭寇贼,现在苦于病情转危,势必不会支持长久了。你们应当以死来捍卫自己的名节,不要让我死有遗恨。”大家都伤心流泪。蔡道恭病逝,蔡灵恩代管州务,替蔡道恭去指挥守城。
[8]六月,癸未,大赦。
[8]六月癸未(初八),梁朝大赦天下。
[9]魏大旱,散骑常侍兼尚书邢峦奏称:“昔者明王重粟帛,轻金玉,何则崐!粟帛养民而安国,金玉无用而败德故也。先帝深鉴奢泰,务崇节俭,至以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府藏之金,裁给而已,不复买积以费国资。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业,四境清晏,远迩来同,于是贡篚相继,商估交入,诸所献纳,倍多于常,金玉恒有余,国用恒不足。苟非为之分限,但恐岁计不充,自今请非要须者一切不受。”魏主纳之。
[9]北魏大旱,散骑常侍兼尚书邢峦上奏说:“过去的圣明天子重视粮食和布帛而轻视金子和玉石,为什么呢?因为粮食布帛可以养民而安国,金玉则无用而败损道德。先帝深深地以奢侈安逸为鉴戒,致力推崇勤俭节约,以至于用纸绢做惟怅和屏风,马的辔头和勒口也都是铜铁的,府库所藏之金,仅够维护开支而已,不再浪费国家的资金而买来积存。到了景明之初,承先帝所开创的升平之业,四境安宁,远近都来归附、通好,于是入贡的贵重之物一箱一箱地相继而来,商贾们也纷纷前来,各种进献纳贡,倍于往常。但是,金玉总是有余,国家财用却常常不足。假如不作出一定的限制,只恐怕年度预算不足,请从今开始,凡不是国家重要而必需的,一概不接受。”宣武帝采纳了这一建议。
[10]秋,七月,癸丑,角城戍主柴庆宗以城降魏,魏徐州刺史元鉴遣淮阳太守吴秦生将千余人赴之。淮阴援军断其路,秦生屡战,破之,遂取角城。
[10]秋季,七月癸丑(初八),梁朝角城戍主柴庆宗献出城池投降北魏,北魏徐州刺史元鉴派遣淮阳太守吴秦生率领一千多人赶赴角城。梁朝派遣淮阴的军队去增援角城不愿意降魏的人,阻断了吴秦生的去路,吴秦生屡次交战,打败了梁朝的援军,于是占取了角城。
[11]甲子,立皇子综为豫章王。
[11]甲子(十九日),梁朝封立皇子萧综为豫章王。
[12]魏李崇破东荆叛蛮,生擒樊素安,进讨西荆诸蛮,悉降之。
[12]北魏李崇攻破东荆州叛乱的蛮人,活捉了樊素安,进而讨伐西荆州各部蛮人,使各部都投降归顺。
[13]魏人闻蔡道恭卒,攻义阳益急,短兵日接。曹景宗顿凿岘不进,但耀兵游猎而已。上复遣宁朔将军马仙琕救义阳,仙琕转战而前,兵势甚锐。元英结垒于上雅山,分命诸将伏于四山,示之以弱。仙琕乘胜直抵长围,掩英营;英伪北以诱之,至平地,纵兵击之。统军傅永擐甲执槊,单骑先入,唯军主蔡三虎副之,突陈横过。梁兵射永,洞其左股,永拨箭复入。仙琕大败,一子战死,仙琕退走。英谓永曰:“公伤矣,且还营。”永曰:“昔汉高扪足不欲人知,下官虽微,国家一将,奈何使贼有伤将之名!”遂与诸军追之,尽夜而返;时年七十余矣,军中莫不壮之。仙琕复帅万余人进击英,英又破之,杀将军陈秀之。仙琕知义阳危急,尽锐决战,一日三交,皆大败而返。蔡灵思势穷,八月,乙酉,降于魏。三关戍将闻之,辛酉,亦弃城走。
[13]北魏军队知道蔡道恭死了,对义阳城攻打得更加猛烈了,短兵相接,日日不停。曹景宗驻扎在凿岘按兵不动,只是率兵四处打猎。武帝又派遣宁朔将军马仙琕去援救义阳,马仙琕转战而前,兵势十分勇锐。元英在上雅山修筑战垒,命令诸位将领分别埋伏在山的四周,装出力量弱小的样子,以使梁朝军队上当。马仙琕乘胜而进,直抵北魏军队的长围,袭击了元英的营地。元英假装败逃,引诱敌方,到了平地,纵兵回击马仙琕。北魏统军傅永身着铁甲,手执矛槊,单骑先冲入对方军阵,只有军主蔡三虎随后助战,他们二人横穿敌阵而过。梁朝的兵用箭射傅永,射穿了他的左大腿,傅永拨出箭,再次冲入敌阵。马仙琕一败涂地,一个儿子阵亡,他自己撤退逃走。元英对傅永说:“您受伤了,且回营地去吧。”傅永不肯,说:“昔日汉高祖刘邦脚受伤,但是他用手捂住,不让别人知道。下官我虽然地位微贱,但也是国家的一员将领,岂能让贼人有伤了我方一员将领的说辞呢?”说毕,他就与部队一起去追击,天亮才返回。傅永当时年纪已七十多岁,所以军中无人不夸他为壮士。马仙琕又率领一万多人进攻元英,元英又打败了他,杀了将军陈秀之。马仙琕知道义阳危在旦夕,倾力决战,一日交锋三次,都大败而回。蔡灵恩走投无路了,就于八月乙酉(十一日),投降了北魏。梁朝在三关的戍守将领知道蔡灵恩已经投降了,辛酉(疑误),也弃城而逃。
英使司马陆希道为露版,嫌其不精,命傅永改之;永不增文彩,直为之陈列军事处置形要而已,英深赏之,曰:“观此经算,虽有金城汤池,不能守矣崐。”初,南安惠王以预穆泰之谋,追夺爵邑,及英克义阳,乃复立英为中山王。
元英令司马陆希道撰写公开的文书,陆希道写完后,他嫌碑文写得不好,又命令傅永修改。傅永并没有增加文章的文彩,只是一一列举军事处置上的重要措施,元英非常欣赏傅永的修改,说:“看到这样的谋略措施,敌人的城池即使固若金汤,也守不住了。”当初,南安惠王因参与穆泰谋反,被追削爵位和封地,元英攻克义阳之后,于是又重新封元英为中山王。
御史中丞任昉奏弹曹景宗,上以其功臣,寝而不治。
梁朝御史中丞任昉向朝廷弹劾曹景宗按兵不前,梁武帝因他是功臣,把事情压下去了,没有治他的罪。
[14]卫尉郑绍叔忠于事上,外所闻知,纤豪无隐。每为上言事,善则推功于上,不善则引咎归已,上以是亲之。诏于南义阳置司州,移镇关南,以绍叔为刺史。绍叔立城隍,缮器械,广田积谷,招集流散,百姓安之。
[14]卫尉郑绍叔忠心耿耿奉侍武帝,凡在外面听到什么,毫无隐瞒地讲给武帝。每次给武帝汇报事情,如果是好事,他就把功绩归结于武帝;如果不是好事,他则把责任归结于自身,因此武帝特别亲近他。武帝诏令在南义阳设置司州,州治所移于关南,任命郑绍叔为刺史。郑绍叔到任之后,筑建城壕,修缮器械,增广农田,积储谷物,招集流散人口,因此百姓安居乐业。
魏置郢州于义阳,以司马悦为刺史。上遣马仙琕筑竹敦、麻阳二城于三关南,司马悦遣兵攻竹敦,拨之。
北魏在义阳设置郢州,任命司马悦为刺史。梁武帝派遣马仙琕在三关南边修筑了竹敦、麻阳两座城堡,司马悦派兵去攻打竹敦,占领了它。
[15]九月,壬子,以吐谷浑王伏连筹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15]九月壬子(初八),梁朝任命吐谷浑王慕容伏连筹为西秦州和河州刺史、河南王。
[16]柔然侵魏之沃野及怀朔镇,诏车骑大将军源怀出行北边,指授方略,随须征发,皆以便宜从事。怀至云中,柔然遁去。怀以为用夏制夷,莫如城郭,还,至恒、代,按视诸镇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筑城置戍之处,欲东西为九城,及储粮积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势,凡五十八条,表上之,曰:“今定鼎成周,去北遥远,代表诸国颇或外叛,仍遭旱饥,戎马甲兵十分阙八。谓宜准旧镇,东西相望,令形势相接,筑城置戍,分兵要害,劝农积粟,警急之日,随便翦讨。彼游骑之寇,终不敢攻城,亦不敢越城南出。如此,北方无忧矣。”魏主从之。
[16]柔然国入侵北魏的沃野和怀朔镇,北魏宣武帝诏令车骑大将军源怀出征北方,凡是指挥布置、军需物品的调发等,都授权他全权处理。源怀到达云中,柔然人远遁而去。源怀认为用中原的方法制服蛮夷,最好是修建城池,所以返回后,到了恒、代之地,视察了各镇周围的要害之地,选定可以修城筑寨之处,准备从东到西共修建九座城池,以及选定适合于储备粮食兵器而呈犬牙交错之势可以互相援救的据点,共五十八条建议,表奏朝廷,讲道:“现在迁都洛阳,离开北边非常遥远,故都代京以北的各部落多有外叛,同时又遭受旱灾,出现饥荒,以致戎马甲兵十分中缺去八分。所以,我建议应该依照旧镇那样,为了做到可以东西相望,形势相连,在此修筑城堡,分兵把守要害之地,平时令他们屯田积粮,紧急之时,可以随时应战。柔然游骑之寇,终不敢攻城,也不敢越过城堡而南下。如此,北方就可以无忧了。”宣武帝同意了这一建议。
[17]魏太和之十六年,高祖诏中书监高闾与给事中公孙崇考定雅乐,久之,未就。会高祖殂,高闾卒。景明中,崇为太乐令,上所调金石及书。至是,世宗始命八座已下议之。
[17]北魏太和十六年时,高祖孝文帝曾诏令中书监高闾和给事中公孙崇考定雅乐,但很长时间还没有完成。恰恰高祖孝文帝驾崩,高闾去世。景明年间,高崇担任了太乐令,他向朝廷献上了所调金石乐器以及书,至此,世宗宣武帝方才命令八座,即五曹尚书、左右二仆射以及一令以下的官员们审议鉴定之。
[18]冬,十一月,戊午,魏诏营缮国学。时魏平宁日久,学业大盛,燕、齐、赵、魏之间,教授者不可胜数,弟子著录多者千余人,少者犹数百,州举茂异,郡贡孝廉,每年逾众。[18]冬季,十一月戊午(十五日),北魏宣武帝诏令营建修缮国学。当时,北魏国内平静安宁日久,兴学之风大盛,燕、齐、赵、魏等地,讲学授业的人不可胜数,其弟子登记在册者多的有一千多人,少的也有几百名,州里举荐“茂材异等”的卓越人才,郡里举贡孝廉,人数一年比一年多。
[19]甲子,除以金赎罪之科。
[19]甲子(二十一日),梁朝废除用钱赎罪的法令。
[20]十二月,丙子,魏诏殿中郎陈郡袁翻等议立律令,彭城王勰等监之。
[20]十二月丙子(初四),北魏诏令殿中郎陈郡人袁翻等人议定设立法规律令,彭城王元勰等人担任总监。
[21]己亥,魏主幸伊阙。
[21]己亥(二十七日),北魏宣武帝到达伊阙。
[22]上雅好儒术,以东晋、宋、齐虽开置国学,不及十年辄废之,其存亦文具而已,无讲授之实。
[22]武帝一向喜好儒术,认为东晋、宋、齐虽然开办了国学,但是不及十年都废止了,即使存在,也仅仅是形式而已,没有讲授之实。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六卷(回目录)
梁纪二 高祖武皇帝二天监四年(乙酉、505)
梁纪二 梁武帝天监四年(乙酉,公元505年)
[1]春,正月,癸卯朔,诏曰:“二汉登贤,莫非经术,服膺雅道,名立行成。魏、晋浮荡,儒教沦歇,风节罔树,抑此之由。可置《五经》博士各一人,广开馆宇,招内后进!”于是以贺及平原明山宾、吴兴沈峻、建平严植之补博士,各主一馆,馆有数百生,给其饩廪,其射策通明者即除为吏。期年之间,怀经负笈者云会。,循之玄孙也。又选学生,往会稽云门山从何胤受业,命胤选门徙中经明行修者,具以名闻。分遣博士祭酒巡州郡立学。
[1]春季,正月,癸卯朔(初一),武帝发布诏令:“两汉时期的读书人登贤入仕,莫不是通过经术之业,他们都信奉大雅之道,个个饱学,因此能立功名,成大业。魏、晋以来,士人浮华放荡,而儒教衰败,风节得不到树立,当是其根本原因。所以,可以设置《五经》博士各一人,广开馆宇,招纳后进。”于是,将贺及平原人明山宾、吴兴人沈峻、建平人严植之补为博士,让他们各主持一馆,讲学执教,每馆有好几百名学生,由朝廷供给口粮等生活资用,其中在射策考试时应对自如,风解深刻透彻者,即被任为官吏。因此,一年之间,天下士子怀经负笈,云集而至。贺是贺循的玄孙。朝廷又挑选学生,送他们去会稽云门山跟从何胤接受学业,命令何胤选拨门徒中通晓经学、品行优秀者,把他们的姓名上报朝廷。朝廷又分遣博士祭酒巡视各州郡的立学情况。
[2]初,谯国夏侯道迁以辅国将军从裴叔业镇寿阳,为南谯太守,与叔业有隙,单骑奔魏。魏以道迁为骁骑将军,从王肃镇寿阳,使道迁守合肥。肃卒,道迁弃戍来奔,从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镇南郑,以道迁为长史,领汉中太守。黑卒,诏以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未至,道迁阴与军主考城江忱之等谋降魏。
[2]原先,谯国人夏侯道迁以辅国将军的身份随从裴叔业镇守寿阳,担任南谯太守,因与裴叔业不合,于是就一个人骑马奔投了北魏。北魏任命夏侯道迁为骁骑将军,随从王肃镇守寿阳,王肃指派夏侯道迁驻守合肥。王肃去世,夏侯道迁丢下戍所来投靠南朝,随从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镇守南郑,庄丘黑任命夏侯道迁为长史,兼汉中太守。庄丘黑死后,朝廷诏令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没有到任,夏侯道迁便私下里与军主考城人江忱之等人密谋投降北魏。
先是,魏仇池镇将杨灵珍叛魏来奔,朝廷以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助戍汉中,有部曲六百人,道迁惮之。上遣左右吴公之等使南郑,道迁杀使者,发兵击灵珍父子,斩之,并使者首送于魏。白马戍主尹天宝闻之,引兵击道迁,败其将宠树,遂围南郑。道迁求救于氐王杨绍先、杨集起、杨集义,皆不应,集义弟集郎引兵救道迁,击天定,杀之。魏以道迁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侯。又以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都督征梁·汉诸军事,将兵赴之。道迁受平南,辞豫州,且求公爵,魏主不许。
早先之时,北魏镇守仇池的将领杨灵珍反叛北魏来投奔南齐,南齐朝廷任命他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让他协助戍守汉中,手下共有部曲六百人,夏侯道迁很害怕他。梁武帝派遣左右心腹吴公之等人出使南郑,夏侯道迁便杀害了使者,又发兵袭击杨灵珍父子,斩了他们,把他们的首级连同武帝派来的使者的首级一并送到北魏。白马的戍主尹天宝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带兵去袭击夏侯道迁,打败了夏侯道迁的将领庞树,于是围困南郑。夏侯道迁向氐王杨绍先、杨集起、杨集义求救,都不予理睬,只有杨集义的弟弟杨集朗带兵去援救夏侯道迁,向尹天宝发起了攻击,杀了他。北魏任命夏侯道迁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侯。又任命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和都督梁、汉诸军事,并让他率兵前去赴任。夏侯道迁接受了平南将军一职,辞掉了豫州刺史之职,并且要求封为公爵,宣武帝不准许。
[3]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3]辛亥(初九),梁武帝在南郊祭祀,并诏令大赦天下。
[4]乙丑,魏以骠骑大将军高阳王雍为司空,加尚书令广阳王嘉仪同三司。
[4]乙丑(二十三日),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高阳王元雍为司空,加封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仪同三司。 [5]二月,丙子,魏以宕昌世子梁弥博为宕昌王。
[5]二月丙子(初五),北魏封容昌世子梁弥博为宕昌王。
[6]上谋伐魏,壬午,遣卫尉卿杨公则将宿卫兵塞洛口。
[6]武帝策谋讨伐北魏,壬午(十一日),派遣卫尉卿杨公则率领宿卫兵堵塞了洛口。
[7]壬辰,交州刺史李凯据州反,长史李讨平之。
[7]壬辰(二十一日),交州刺史李凯占据了州城反叛朝廷,长史李讨伐并平定了李凯的反叛。
[8]魏邢峦至汉中,击诸城戍,所向摧破。晋寿太守王景胤据石亭,峦遣统军李义珍击走之。魏以峦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庞景民据郡不下,郡民严玄思聚众自称巴州刺史,附于魏,攻景民,斩之。杨集起、集义闻魏克汉中而惧,闰月,帅群氐叛魏,断汉中粮道,峦屡遣军击破之。
[8]北魏邢峦到达汉中,对各城堡发起了攻击,所向无敌,无坚不摧。晋寿太守王景胤占据着石亭,邢峦派遣统军李义珍打跑了他。北魏任命邢峦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庞景民占据郡城,拒不投降,郡中之民严玄思聚集群众,自封为巴州刺史,投附于北魏,攻打庞景民并将他斩首。杨集起、杨集义得知北魏攻克汉中的消息之后害怕了,于闰三月,率领氐族部落反叛了北魏,切断了汉中的粮道,邢峦多次派遣军队去袭击、打败了他们。
[9]夏,四月,丁巳,以行宕昌王梁弥博为河·凉二州刺史、宕昌王。
[9]夏季,四月丁巳(十七日),梁朝任命行宕昌王梁弥博为河、凉二州刺史和宕昌王。
[10]冠军将军孔陵等将兵二万戍深杭,鲁方达戍南安,任僧褒等戍石同,以拒魏。邢峦遣统军王足将兵击之,所至皆捷,遂入剑阁。陵等退保梓潼,足又进击,破之。梁州十四郡地,东西七百里,南北千里,皆入于魏。
[10]梁朝冠军将军孔陵等人率兵两万戍守深杭,鲁方达戍守南安,任僧褒等人戍守石同,以便抵拒北魏。邢峦派遣统军王足带兵去袭击,所到之处无不告捷,于是进入剑阁。孔陵等人只好退保梓潼,王足又进攻,打败了他们。于是,梁州十四郡之地,东西七百里,南北一千里,全部归入北魏版图。
初,益州刺史邓元起以母老乞归,诏征为右卫将军,以西昌侯渊藻代之。渊藻,懿之子也。夏侯道迁之叛也,尹天宝驰使报元起。及魏寇晋寿,王景胤等并遣告急,众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猝至,若寇贼侵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救之!”诏假元起都督征讨诸军事,救汉中,而晋寿已陷。萧渊藻将至,元起营还装,粮储器械,取之无遣。渊藻入城,恨之;又救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马为!”渊藻恚,因醉,杀之。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故,渊藻曰:“天子有诏。”众乃散。遂诬以反,上疑焉。元起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上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让渊藻曰:“元起为汝报仇,汝为仇报仇,忠孝之道如何!”乃贬渊藻号为冠军将军,赠元起征西将军,谥曰忠侯。
起初,益州刺史邓元起因母亲年老而乞求归还故里,朝廷下诏征调他为右卫将军,另以西昌侯萧渊藻取代他益州刺史之职。萧渊藻是萧渊懿的儿子。夏侯道迁反叛之时,尹天宝派使者驰告邓元起。等到北魏侵犯晋寿之时,王景胤等人也遣使去向邓元起告急,众人都劝说邓元起急速前去援救,邓元起却说:“朝廷离这里万里之遥,军队不会很快就会来到的,如果入侵的寇贼进一步成势,方才须前去讨伐夷荡,而督帅之任,除了我还有谁呢?所以,何必现在就匆匆忙忙地前去救援呢?”朝廷诏令邓元起代理都督征讨诸军事,让他去援救汉中,但是此时晋寿已经沦陷了。萧渊藻将要抵达,邓元起营造回去时的行装,他把粮资储备和各种器械兵仗搜罗一空,些微不剩。萧渊藻入城之后,见到这一情形,对邓元起怀恨在心。萧渊藻要邓元起的良马,邓元起却对他说:“你一个年少郎君,要马干什么呢?”萧渊藻无比忿怒,借邓元起酒醉之机,杀了他。邓元起的部下把城围住,痛哭主帅,且问主帅被杀之缘故,萧渊藻对他们说:“天子有诏令。”众人才散去了。于是,萧渊藻就诬告邓元起反叛,武帝对此疑而不信。邓元起的故吏广汉人罗研来到朝廷告状,武帝说:“果然同我所思量的一样。”武帝派使者斥责萧渊藻说:“邓元起为你报了父仇,你却为仇人而报仇,杀害了他,忠孝之道在那里呢?”于是贬萧渊藻号为冠军将军,赠邓元起征西将军,谥号为忠侯。
李延寿论曰:元起勤乃胥附,功惟辟土,劳之不图,祸机先陷。冠军之贬,于罚已轻,梁之政刑,于斯为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启,年之不永,不亦宜乎!
李延寿论曰:邓元起勤勉于事,能体贴下属,能奉事朝廷,开辟疆土,功不可没,功劳没有受到赏赐,却先陷祸遇难。萧渊藻仅仅被贬为冠军将军,所受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梁朝的政治、刑律,在这件事上出现了大的失误,由此而开启了朝廷庇护亲族的弊端,所以不能长久立国,不也是很相宜的吗?
[11]益州民焦僧护聚众作乱,萧渊藻年未弱冠,集僚佐议自击之;或陈不可,渊藻大怒,斩于阶侧。乃乘平肩舆巡行贼垒,贼弓乱射,矢下如雨,从者举盾御矢,渊藻命去之。由是人心大安,击僧护等,皆平之。
[11]益州的百姓焦僧护聚众造反,萧渊藻年纪还不满二十岁,他召集手下的僚佐们商议要亲自去歼击叛民,有人说他不可以亲自去,萧渊藻勃然大怒 ,就把说话的人斩于庭阶的侧旁。于是,萧渊藻乘坐着平肩舆,在叛民的营垒周围巡行,叛民用弓箭乱射,箭雨纷至,随从们举着盾牌为他挡箭,他却命令把盾牌拿开。因此,人心大安,争相出击焦僧护等,都平定了他们。
[12]六月,庚戌,初立孔子庙。
[12]六月庚戌(十一日),梁朝初立孔子庙。
[13]豫州刺史王超宗将兵围魏小岘。丁卯,魏扬州刺史薛真度遣兼统军李叔仁等击之,超宗兵大败。
[13]豫州刺史王超宗率兵围攻北魏小岘。丁卯(十八日),北魏扬州刺史薛真度派遣兼统军李叔仁等人出击,王超宗的军队一败涂地。
[14]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与魏王足战,屡败,秋,七月,足进逼涪城。
[14]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同北魏的王足交战,屡战屡败,秋季,七月,王足进逼涪城。
[15]八月,壬寅,魏中山王英寇雍州。
[15]八月壬寅(初四),北魏中山王元英入侵雍州。
[16]庚戌,秦、梁二刺史鲁方达与魏王足统军纪洪雅、卢祖迁战,败,方达等十五将皆死。壬子,王景胤等又与祖迁战,败,景胤等二十四将皆死。
[16]庚戌(十二日),梁朝秦、梁二州刺史鲁方达与北魏王足手下的统军纪洪雅、卢祖迁交战,战败,鲁方达等十五员将领都战死。壬子(十四日),王景胤等人又与卢祖迁交战,也战败,王景胤等二十四位将领全部战死。
[17]杨公则至洛口,与魏豫州长史石荣战,斩之。甲寅,将军姜庆真与魏战于羊石,不利,公则退屯马头。
[17]杨公则到达洛口,与北魏豫州长史石荣交战,将石荣斩首。甲寅(十六日),将军姜庆真与北魏军队在羊石交战,没有取胜,杨公则只好退驻于马头。
[18]雍州蛮沔东太守田青喜叛降魏。
[18]担任沔东太守的雍州蛮人田青喜反叛梁朝,投降了北魏。
[19]魏有芝生于太极殿之西序,魏主以示侍中崔光,光上表,以为“此《庄子》所谓‘气蒸成菌’者也。柔脆之物,生于墟落秽湿之地,不当生于殿堂高华之处;今忽有之,厥状扶疏,诚足异也。夫野木生朝,野鸟入庙,古人皆以为败亡之象,故太戊、中宗惧灾修德,殷道以昌,所谓‘家利而怪先,国兴而妖豫’者也。今西南二方,兵革未息,郊甸之内,大旱逾时,民劳物悴,莫此之甚,承天育民者所宜矜恤;伏愿陛下侧躬耸意,惟新圣道,节夜饮之乐,养方富之年,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矣。”于是魏主好宴乐,故光言及之。
[19]北魏朝廷太极殿内的西墙下生长出了灵芝,北魏宣武帝拿来给侍中崔光看,崔光就此事而上表皇上,认为:“这只是《庄子》一书中所讲的‘气蒸成菌’罢了。这种柔脆的菌类之物,一般生长在废墟角落污秽潮湿的地方,不应当生长在殿堂这样高贵华丽之处;如今忽然生长出来了,而且其形状繁茂,实在是奇怪之事。野木生于朝庭,野鸟飞入宗庙,古人都认为这是败亡的征兆,所以商王太戊、高宗有惧于祥桑、谷共生于朝内以及野鸡飞在鼎上之异兆而修德积善,国运因此而得以复兴昌盛,这正是所谓‘家族吉利而怪异先行,国家兴盛而妖异预见’。如今西方和南方兵戈未息,京郊周围大旱久时,百姓劳崐苦,万物憔悴,已经到了万分严重的地步,而承受上天旨意养育万民的天子在此之际正应该加以体恤,所以恳请陛下关心朝廷内外之事,亲身过问,弘扬圣道,节制夜间饮酒的娱乐,保养正值年轻的身体,如此则北魏的国祚可以永远兴隆,皇寿与山岳等齐。”此时,北魏宣武帝喜好宴饮欢乐,所以崔光在上表中特意提到这点。
[20]九月,己巳,杨公则等与魏扬州刺史元嵩战,公则败绩。
[20]九月己巳(初一),杨公则等人与北魏扬州刺史元嵩交战,杨公则败北。
[21]冬,十月,丙午,上大举伐魏,以扬州刺史临川王宏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为副,王公以下各上国租及田谷以助军。宏军于洛口。
[21]冬季,十月丙午(初九),武帝发动军队大举征伐北魏,任命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为副,王公以下者各上交封国所收之租和职田所收之谷以便资助军队。萧宏驻军于洛口。
[22]杨集起、集义立杨绍先为帝,自皆称王。十一月,戊辰朔,魏遣光禄大夫杨椿将兵讨之。
[22]杨集起、杨集义拥立杨绍先为帝,自己都称王。十一月戊辰朔(初一),北魏派遣光禄大夫杨椿率兵讨伐杨集起等。
[23]魏王足围涪城,蜀人震恐,益州城戍降魏者什二三,民自上名籍者五万余户。邢峦表于魏主,请乘胜进取蜀,以为“建康、成都,相去万里,陆行既绝,惟资水路,水军西上,非周年不达,益州外无军援,一可图也。顷经刘季连反,邓元起攻围,资储空竭,吏民无复固守之志,二可图也。萧渊藻裙屐少年,未洽治务,宿昔名将,多见囚戮,今之所任,皆左右少年,三可图也。蜀之所恃,唯在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竟内,三分已一;自南安向涪,方轨无碍,前军累败,后众丧魄,四可图也。渊藻是萧衍骨肉至亲,必无死理,若克涪城,渊藻安肯城中坐而受困,必将望风逃去;若其出斗,庸、蜀士卒驽怯,弓矢寡弱,五可图也。臣内省文吏,不习军旅,赖将士竭力,频有薄捷,既克重阻,民心怀服,瞻望涪、益,旦夕可图,正以兵少粮匮,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后图便难。况益州殷实,户口十万,比寿春、义阳,其利三倍。朝廷若欲进取,时不可失;若欲保境宁民,则臣居此无事,乞归侍养。”魏主诏以“平蜀之举,当更听后敕。寇难未夷,何得以养亲为辞!”峦又表称,“昔邓艾、钟会帅十八万众,倾中国资储,仅能平蜀,所以然者,斗实力也。况臣才非古人,何宜以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险,士民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已逼涪城,脱得涪,则益州乃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户数万,朝廷岂可不守!又,剑阁天险,得而弃之,良可惜矣。臣诚知战伐危事,未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鬓发中白,日夜战惧,何可为心!所以勉强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负陛下之爵禄故也。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取涪城,以渐面进。若得涪城,则中分益州之地,断水陆之冲,彼外无援军,孤城自守,何能复持久哉!臣今欲使军军相次,声势连接,先为万全之计,然后图功,得之则大利,不得则自全。又,巴西、南郑,相距千四百里,去州迢,恒多扰动。昔在南之日,以其统绾势难,曾立巴州,镇静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罢。彼土民望,严、蒲、何、杨,非唯一族,虽率居山谷,而豪右甚多,文学风流,亦为不少,但以去州既远,不获仕进,至于州纲,无由厕迹,是以郁怏,多生异图。比道迁建义之始,严玄思自号巴州刺史,克城以来,仍使行事。巴西广袤千里,户余四万,若于彼立州,镇摄华、獠,则大帖民情,从垫江已还,不劳征伐,自为国有。”魏主不从。
[23]北魏王足围攻涪城,蜀人大为震惊、恐惧,益州的城堡有十分之二三投降了北魏,百姓自动报上名籍的有五万多户。邢峦上表北魏宣武帝,请求乘胜而进取蜀地,认为:“建康与成都相离万里之遥,陆路已经阻断,唯一可依靠的就是水路了,但是水军西上,没有一年的时间是到不了的,益州外无援军,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一点理由。蜀地前不久经历了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打围困之事,物资储备空竭,官方和百姓都失去了固守的信心,这是可以攻占的第二点理由。萧渊藻不过是一个衣装华丽而无真才实学的少年,完全不懂治理之道,过去的名将,大多数都被他囚禁杀戮了,现在所任用的,都是他左右的一些少年人,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三点理由。蜀地所依恃的只在剑阁,现在既攻克崐了南安,已经夺取了其险要之地,据此天险而向内推进,已占取了境内三分之一的地方;从南安向涪陵,道路宽展,可以双车并行,蜀军前军累战屡败,后头的闻风而丧胆,这是可以攻取的第四点理由。萧渊藻是萧衍的骨肉至亲,必定不愿以死固守,若果攻克涪城,萧渊藻怎肯呆在城中坐而受困,必将望风而逃跑;他如果出战,无奈庸、蜀之地的士卒们才能低下而胆怯,弓箭缺少而无力,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五点理由。我本为朝中文官,不熟习军旅之事,但是幸赖将士们尽心竭力,以致频有捷报传来,尽管是那么微小而不足道。现在已经攻克重重险阻,民心归顺,观望涪、益两城,旦夕可得,只是因兵少粮缺,不宜于前去攻打,但现在如不夺取,以后再攻打就难了。况且益州殷富,有十万户人家,与寿春、义阳相比,其利益高出三倍。朝廷如果想要攻取该地,就不应该失去这次机会;如果想要保护境内安宁百姓,则我呆在这里实无事可做,因此乞求归家侍养双亲。”宣武帝给邢峦的诏令中说:“关于平定蜀地之举,你应当等着听取后面的敕令。现在寇难还没有平定,你怎么能以侍养亲人为借口而引退呢?”邢峦又上表说:“过去邓艾、钟会统领十八万大军,倾尽中原的资财储备,才能平定蜀地,之所以如此,是以实力相斗呀。何况我的才能比不上古人,那里可以靠两万兵力而希求平定蜀地呢?之所以敢如此,正因为占据了险要之地,士人和百姓们都倾慕向往大义,我们由此而前进则容易,他们前来抵挡则难,只要我们根据力量而行事,理应攻克。现在王足已经逼近涪城,假如取得了涪陵,则益州就成了待擒之物,只是得到手有早晚之别罢了。何况梓潼已经归附的民户有好几万,朝廷岂可以不加以镇守呢?还有,剑阁天险,如得而放弃,实在是可惜。我诚然知道征战讨伐是危险的事情,不可轻易进行。自从我军越过剑阁以来,我的鬓发已经斑白,日日夜夜为战事情况而焦虑不安,心情紧张得都无法忍受下去了。之所以能勉强坚持着,只是因为考虑到既然已经得到了该地而又自动撤退不加驻守,恐怕有负于陛下所给予的爵位俸禄。而且我心中打算,正想先攻取涪城,然后渐次而进。如果得到涪城,就可以把蜀地分为两伴,阻断水陆交通的要道,他们没有外面来的援军,以孤城而自守,怎么能够持久得了呢?我现在想让各支队伍相次而进,前后连接,互相声援,首先做到万无一失,然后图取大功,如能得到则有大利,不得则可以做到自我保全。另外,巴西与南郑相距一千四百里,离州城遥远,经常发生骚乱。过去属南朝占领之时,由于这里难以统辖管理,曾经设立过巴州,以便镇领夷、獠,而梁州借利,所以上表请求罢撤了该州。这个地方的大户人家有严、蒲、何、杨等姓,不仅仅是一族,他们虽然居住在山谷之中,可是豪强大族很多,文章风流之士也为数不少,但因离州城很远,因此不能获得仕进机会,甚至州里地位较高的佐吏,也无法能跻身其中,因此愤愤不平,多生异图之心。到夏侯道迁建举大义之初,严玄恩自称为巴州刺史,攻克州城以来,仍然让他任刺史之职。巴西这个地方广袤千里,户口还余下四万之多,如果在这里设置州,镇摄华、獠,则可以大大地安定民心,从垫江以西,不用征伐,就自然为我国所有了。”宣武皇帝没有听从邢峦的建议。
先是,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上遣天门太守张齐将兵救益州,未至,魏主更以梁州军司泰山羊祉为益州刺史。王足闻之,不悦,辄引兵还,遂不能定蜀。久之,足自魏来奔。刑峦在梁州,接豪右以礼,抚小民以惠,州人悦之。峦之克巴西也,使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溺于酒色,费散兵储,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斩其首,以城来降。
早先之时,北魏宣武帝任命王足兼益州刺史。梁武帝派遣天门太守张齐率兵去援救益州,还没有到达,宣武帝又改任梁州军司泰山人羊祉为益州刺史。王足知道这一消息之后,十分不悦,便带兵返回了,于是北魏没有能够平定蜀地。许久之后,王足从北魏来投靠了梁朝。邢峦在梁州之时,对当地的豪强大族以礼相接,对小民百姓抚之以恩惠,因此全州之人都很欢喜。邢峦攻克巴西,让军主李仲迁镇守。李仲迁沉溺于酒色,私自挪用耗散军费,有关公事需要向他请示报告之时,却找不到他的人影。邢峦对此气的咬牙切齿,李仲迁害怕了,密谋反叛,城中的人将李仲迁斩首,献城投降了梁朝。
[24]十二月,庚申,魏遣骠骑大将军源怀讨武兴氐,邢峦等并受节度。
[24]十二月庚申(二十四),北魏派遣骠骑大将军源怀讨伐武兴的氐族部落,邢峦等人一并接受源怀的指挥调遣。
[25]司徒、尚书令谢以母忧去职。[25]梁朝司徒、尚书令谢因为母亲守丧而去职。
[26]是岁,大穰,米斛三十钱。
[26]这一年,大丰收,米价每斛三十钱。
五年(丙戌、506)
五年(丙戌,公元506年)
[1]春,正月,丁卯朔,魏于后生子昌,大赦。
[1]春季,正月,丁卯朔(初一),北魏于皇后生下儿子元昌,大赦天下。
[2]杨集义围魏关城,邢峦遣建武将军傅竖眼讨之,集义逆战,竖眼击破之;乘胜逐北,壬申,克武兴,执杨绍先,送洛阳。杨集起、杨集义亡走,遂灭其国,以为武兴镇,又改为东益州。
[2]杨集义围攻北魏关城,邢峦派遗建武将军傅竖眼去讨伐,杨集义迎战,傅竖眼击败了杨集义,并乘胜追逐败军,壬申(初六),攻克了武兴,抓获了杨绍先,押送往洛阳。杨集起、杨集义逃跑了,于是灭掉了他们所建之国,改为武兴镇,其后又改为东益州。
[3]乙亥,以前司徙谢为中书监、司徒。
[3]乙亥(初九),梁朝任命前司徒谢为中书监、司徒。
[4]冀州刺史桓和击魏南青州,不克。
[4]梁朝冀州刺史桓和攻打北魏的南青州,没有攻克。
[5]魏秦州屠各王法智聚众二千,推秦州主簿吕苟儿为主,改元建明,置百官,攻逼州郡。泾州民陈瞻亦聚众称王,改元圣明。
[5]北魏秦州匈奴屠各部落的王法智聚集两千人,推举秦州主簿吕苟儿为首领,改年号为“建明”,设置了百官,攻逼州郡。泾州的百姓陈瞻也聚众称王,改年号为“圣明”。
[6]己卯,杨集起兄弟相帅降建〔魏〕。
[6]己卯(十三日),杨集起兄弟一起投降了北魏。
[7]甲申,封皇子纲为晋安王。
[7]甲申(十八日),梁朝封皇子萧纲为晋安王。
[8]二月,丙辰,魏主诏王公以下直言忠谏。治书侍御史阳固上表,以为“当今之务,宜亲宗室,勤庶政,贵农桑,贱工贾,绝谈虚穷微之论,简桑门无用之费,以救饥寒之苦。”时魏主委任高肇,疏薄宗室,好桑门之法,不亲政事,故固言及之。
[8]二月丙辰(二十一日),北魏宣武帝诏令王公以下的官员对自己直言忠谏。诏书侍御史阳固上表,认为:“圣上当今所应做的是要亲近宗室,勤于庶政,鼓励农桑,抑制工商,杜绝一切不切合实际的谈论玄虚之理,压缩佛门无用的费用,用以救济饥寒之苦。”当时宣武帝把政事委任于高肇,疏远皇室宗亲,热衷于佛法,不亲自过问朝廷政事,所以阳固才有上述之言。
[9]戊午,魏遣右卫将军元丽都督诸军讨吕苟儿。丽,小新成之子也。
[9]戊午(二十三日),北魏派遣右卫将军元丽督率各路军队讨伐吕苟儿。元丽是小新成的儿子。
[10]乙丑,徐州刺史历阳昌义之与魏平南将军陈伯之战于梁城,义之败绩。
[10]乙丑,(三十日),梁朝徐州刺史历阳人昌义之同北魏平南将军陈伯之在梁城交战,昌义之战败。
[11]将军萧将兵击魏徐州,围淮阳。
[11]梁朝将军萧率兵攻打北魏徐州,围攻淮阳。
[12]三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12]三月,丙寅朔(初一),发生日食。
[13]己卯,魏荆州刺史赵怡、平南将军奚康生救淮阳。
[13]己卯(十四日),北魏荆州刺史赵怡、平南将军奚康生前去援救淮阳。
[14]魏咸阳王禧之子翼,遇赦求葬其父,屡泣请于魏主,魏主不许。癸未,翼与其弟昌、晔来奔。上以翼为咸阳王,翼以晔嫡母李妃之子也,请以爵让之,上不许。
[14]北魏咸阳王元禧的儿子元翼,遇赦后请求安葬父亲,数次在宣武帝面前哭着请求,宣武帝没有准许。癸未(十八日),元翼同其弟弟元昌、元晔前崐来奔投梁朝。武帝封元翼为咸阳王,元翼因为元晔是正室母亲李妃所生,所以请求把爵位让给元晔,但是武帝没有准许。
[15]辅国将军刘思效败魏青州刺史元系于胶水。
[15]梁朝的辅国将军刘思效在胶水击败了北魏青州刺史元系。
[16]临川王宏使记室吴兴丘迟为书遗陈伯之曰:“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已,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于此。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将军松柏不翦,亲戚安居,高台未倾,爱妾尚在。而将军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不亦惑乎!想早励良图,自求多福。”庚寅,伯之自寿阳梁城拥众八千来降,魏人杀其子虎牙。诏复以伯之为西豫州刺史;未之任,复以为通直散骑常侍。久之,卒于家。
[16]临川王萧宏让记室吴兴人丘迟写信送给陈伯之,信中说道:“思量您投降北魏之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内心不能自审,外受流言的影响,迷乱而猖狂,以至于到了这样的地步。当今皇上不惜不按法律以申恩德,即使再大的罪过也能宽宥,所以将军您的祖坟没有被毁,松柏茂盛;您留在江南的亲戚都没有以叛党连坐,而安居自苦;您的宅第没有受损,池台如故;您的爱妾还守在家中,没有被官家收去或流落于其他人家。可是,将军您却如鱼游于沸鼎之中,如燕筑巢于飞动的幕布之上,至今身在敌营,这不是非常糊涂的事吗?希望您能早日替自己谋一条好的出路,以便获得日后的幸福。”庚寅(二十五日),陈伯之从寿阳梁城率领八千人马来投降梁朝,北魏人杀了他的儿子陈虎牙。武帝诏令仍以陈伯之为西豫州刺史,陈伯之还没有到任,又任命他为通直散骑常侍。后来,陈伯之在家中去世。
[17]初,魏御史中尉甄琛,表称:“《周礼》,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为之厉禁,盖取之以时,不使戕贼而已,故虽置有司,实为民守之也。夫一家之长,必惠养子孙,天下之君,必惠养兆民,未有为人父母而吝其醯醢,富有群生而榷其一物者也。今县官鄣护河东盐池而收其利,是专奉口腹而不及四体也。盖天子富有四海,何患于贫!乞驰盐禁,与民共之!”录尚书事勰、尚书邢峦奏,以为“琛之所陈,坐谈则理高,行之则事阙。窃惟古之善治民者,必污隆随时,丰俭称事,役养消息以成其性命。若任其自生,随其饮啄,乃是刍狗万物,何以君为!是故圣人敛山泽之货以宽田畴之赋,收关市之税以助什一之储,取此与彼,皆非为身,所谓资天地之产,惠天地之民也。今盐池之禁,为日已久,积而散之,以济军国,非专为供太官之膳羞,给后宫之服玩。既利不在已,则彼我一也。然自禁盐以来,有司多慢,出纳之间,或不如法。是使细民嗟怨,负贩轻议,此乃用之者无方,非作之者有失也。一旦罢之,恐乖本旨。一行一改,法若弈棋,参论理要,宜如旧式。”魏主卒从琛议,夏,四月,乙未,罢盐池禁。
[17]起初,北魏御史中尉甄琛上表讲道:“《周礼》中制定了专管山林川泽的山虞、林衡、川衡、泽虞之官,制定了关于山林川泽的严厉禁令,这是使百姓在规定的时令内获取利益,而不让随意乱砍滥取,所以虽然设置了这样的官员,实际上却是百姓自己守护。一家之长,必须抚养他的子孙,天下之君,必须惠养万民,没有做父母吝啬醋酱、富有天下万物而专占一物的。如今朝廷独霸河东的盐池而坐收其利,这是专奉口腹而不及四体。天子富有四海,何患于贫!所以,乞请放松盐禁,与民共享其利。”录尚书事元勰和尚书邢峦也上奏,认为:“甄琛所讲的,坐着谈论则高明合理,而实际执行则行不通。我们认为古来善于统治百姓的,必定升降依时,丰俭随事,役使养育互为消长以成全他们性命。如果任其自生自长,随其饮水啄食,那是把百姓当作刍草狗畜,还要君主做什么呢?所以,圣人获取山泽之货,收取关市之税,来补助田亩什一之赋之不足,以供国用,此处取来用到彼处,都不是为了自己,正所谓利用天地的出产,施惠于天下之民。如今禁止私人采盐,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了,集中其财富而使用,是为了维持国家和军队的开支,并不是专门为了供给皇宫的饮食,以及后宫的服饰玩物。既然不是为了皇上一人享乐,那么让老百姓获利同让国家获利都是一样的。然而,自从禁盐以来,官员们多有不经心的,收支出纳中间,或者有不按照法令执行的行为。因此,使老百姓抱怨在心,商贩们非议在口,这只不过是管理者无方,并非是制定禁令的人有过失。一旦撤销盐池禁令,恐怕有违于本初之意。一行一改,没有定法,正如奕棋者那样举棋不定,所以按理而论,应该维持过去的样子而不变。”宣武帝最终采纳了甄琛崐的建议,夏季,四月乙未(初一),撤销了盐池禁令。
[18]庚戌,魏以中山王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帅众十余万以拒梁军,指授诸节度,所至以便宜从事。
[18]庚戌(十六日),北魏任命中山王元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统率十多万大军抵抗梁朝军队,指挥各路军队,所到之处随机而行事。
江州刺史王茂将兵数万侵魏荆州,诱魏边民及诸蛮更立宛州,遣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等袭取魏河南城。魏遣平南将军杨大眼都督诸军击茂,辛酉,茂战败,失亡二千余人。大眼进攻河南城,茂逃还;大眼追至汉水,攻拨五城。
梁朝江州刺史王茂率兵数万入侵北魏荆州,诱使北魏边境上的民众以及各蛮族部落另立宛州,并派遣自己所任命的宛州刺史雷豹狼等去袭取北魏河南城。北魏派遣平南将军杨大眼督率各路军马抗击王茂,辛酉(二十七日),王茂战败,失散伤亡两千多人。杨大眼进而攻打河南城,王茂逃返,杨大眼追至汉水,攻占了五城。
魏征虏将军宇文福寇司州,俘千余口而去。
北魏征虏将军宇文福侵犯梁朝司州,掠夺了一千多人口而离去。
五月,辛未,太子右卫率张惠绍等侵魏徐州,拨宿预,执城主马成龙。乙亥,北徐州刺史昌议之拨梁城。
五月辛未(初二),梁朝太子右卫率张惠绍等人入侵北魏徐州,攻占宿预,抓住了城主马成龙。乙亥(初六),北徐州刺史昌义之攻占了梁城。
豫州刺史韦睿遣长史王超等攻小岘,未拨。睿行围栅,魏出数百人陈于门外,睿欲击之,诸将皆曰:“向者轻来,未有战备,徐还授甲,乃可进耳。”睿曰:“不然。魏城中二千余人,足以固守,今无故出人于外,必其骁勇者也,苟能挫之,其城自拨。”众犹迟疑,睿指其节曰:“朝廷授此,非以为饰,韦睿法不可犯也!”遂进击之,士皆殊死战,魏兵败走,因急攻之,中宿而拨,遂至合肥。
豫州刺史韦睿派遣长史王超等去攻打小岘,没有攻下来。韦睿将要围栅栏,北魏派出数百人排阵在城门外,韦睿想要攻击他们,诸位将领们都说:“前次轻装而来,没有很好地备战,应该慢慢回去给士兵发授甲衣,方才可以进击。”韦睿回答:“不对。北魏城中有两千多人,足以固守,现在无缘无故而把人马安排在外面,这些人一定是特别骁勇善战者,如果能挫败他们,这座成就自然能攻下来。”众人还迟疑不定,韦睿指着旄节说道:“朝廷给了我这东西,不是用来做装饰的,我韦睿的军法是不容违反的。”于是开始向北魏的军队发起攻击,兵士们都殊死作战,北魏的兵士败逃,因此便对小岘发起了猛烈攻击,次日夜间攻下了小岘,于是到达了合肥。
先是,右军司马胡景略等攻合肥,久未下,睿按山川,夜,帅众堰肥水,顷之,堰成水通,舟舰继至。魏筑东、西小城夹合肥,睿先攻二城,魏将杨灵胤帅众五万奄至。众惧不敌,请奏益兵,睿笑曰:“贼至城下,方求益兵,将何所及!且吾求益兵,彼亦益兵,兵贵用奇,岂在众也!”遂击灵胤,破之。睿使军主王怀静筑城于岸以守堰,魏攻拨之,城中千余人皆没。魏人乘胜至堤下,兵势甚盛,诸将欲退还巢湖,或欲保三叉,睿怒曰:“宁有此邪!”命取伞扇麾幢,树之堤下,示无动志。魏人来凿堤,睿亲与之争,魏兵却,因筑垒于堤以自固。睿起斗舰,高与合肥城等,四面临之,城中人皆哭,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中弩死。辛巳,城溃,俘斩万余级,获牛羊以万数。
原先,右军司马胡景略等攻打合肥,久攻不下,韦睿巡视了山川地理形势,夜间,率领众人修堰阻拦肥水,很快,堰坝筑成水路连通,舟船相继而至。北魏修筑了东、西小城以便夹护合肥,韦睿先攻打下这两座小城,北魏将领杨灵胤率领五万军队忽然而至。众人害怕不能抵挡得住,请求上奏朝廷派兵增援,韦睿笑道说:“贼寇来到了城下,方才请求增兵,那里还能来得及呢?况且我请求增兵,对方也增兵,用兵之法贵在出奇制胜,岂在人数众多呢?”于是出击杨灵胤,打败了他。韦睿派军主王怀静在岸边修筑城堡来守护堰坝,北魏攻占了城堡,城中一千多人全部淹死。北魏军队乘胜来到堤下,兵势特别凶猛,韦睿手下的诸位将领想要退回到巢湖去,有人提出想回保三叉,韦睿怒不可遏,说:“那里有这样的道理呢!”他命令人取来自己的伞扇麾幢,树立在堤下,以表示毫无退撤之意。北魏人来凿堤,韦睿亲自与其搏斗,北魏兵退撤了崐,于是韦睿又在堤上修筑了城垒,以便固守。韦睿起造战舰,其高低与合肥城相等,从四面逼近合肥城,城里的人都怕的哭了,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被弩机射中而身亡。辛已(十二日),合肥城溃破,俘虏和斩杀了一万多人,抓获的牛羊以万计数。
睿体素赢,未尝跨马,每战,常乘板舆督厉将士,勇气无敌;昼接宾旅,夜半起,算军书,张灯达曙。抚循其众,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争归之。所至顿舍,馆宇藩墙,皆应准绳。
韦睿的体质向来赢弱,从来没有骑过马,每次战斗,都乘坐在板舆上监督激励将士们,勇气十足,所向无敌;他白天接待宾客来访者,夜半起来,谋算军书,直到清晨,没有倦意。他对部下爱护备至,常恐不及,所以投奔他的人士争相前来。他所到达之处住的地方,房屋围墙,都合乎规定。
诸军进至东陵,有诏班师,去魏城既近,诸将恐其追蹑,睿悉遣辎重居前,身乘小舆殿后,魏人服睿威名,望之不敢逼,全军而还。于是迁豫州治合肥。
各路军马抵达东陵,有诏令传来让班师而返,众将领们担心北魏军队随后追击,韦睿安排全部辎重在前而行,自己乘坐小车殿后,北魏军队摄服于韦睿的威名,眼望着却不敢逼近,梁朝军队全部安然而返。于是,梁朝把豫州治所迁到合肥。
壬午,魏遣尚书元遥南拒梁兵。
壬午(十三日),北魏派遣尚书元遥南下抵抗梁朝军队。
[19]癸未,魏遣征西将军于劲节度秦、陇诸军。
[19]癸未(十四日),北魏派遣征西将军于劲指挥秦、陇之地的军队。
[20]丁亥,庐江太守闻喜裴邃克魏羊石城,庚寅,又克霍丘城。
[20]丁亥(十八日),庐江太守闻喜人裴邃攻克了北魏的羊石城,庚寅(二十一日),又攻克了霍丘城。
六月,庚子,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克朐山城。
六月,庚子(初七),青、冀二州刺史桓和攻克了朐山城。
[21]乙巳,魏安西将军元丽击王法智,破之,斩首六千级。
[21]乙巳(十二日),北魏安西将军元丽进攻王法智,打败了他,斩首六千多。
[22]张惠绍与假徐州刺史宋黑水陆俱进,趣彭城,围高冢戍,魏武卫将军奚康生将兵救之,丁未,惠绍兵不利,黑战死。
[22]张惠绍与代理徐州刺史的宋黑水陆并进,直抵彭城,围攻高冢戍,北魏武卫将军奚康生率兵前去援救,丁未(十四日),张惠绍出兵失利,宋黑战死。
[23]太子统生五岁,能遍诵《五经》;庚戌,始自禁中出居东宫。
[23]太子萧统年方五岁,就能完整地诵读《五经》。庚戌(十七日),萧统始从皇宫中搬出入住东宫。
[24]丁巳,魏以度支尚书邢峦都督东讨诸军事。
[24]丁巳(二十四日),北魏委派度支尚书邢峦都督东讨诸军事。
[25]魏骠骑大将军冯翊惠公源怀卒。怀性宽简,不喜烦碎,常曰:“为贵人当举纲维,何必事事详细!譬如为屋,但外望高显,楹栋平正,基壁完牢,足矣;斧斤不平,斫削不密,非屋之病也。”
[25]北魏骠骑大将军冯翊惠公源怀去世。源怀性格宽容直率,不喜欢烦琐之事,常常说:“做贵人应当举纲执要,何必事事俱到呢?譬如建房屋,只要从外面望去高大突出,梁柱平正,地基和墙壁完好坚固,就足够了。刀斧不平,砍削不细,并非是房屋的毛病。”
[26]秋,七月,丙寅,桓和击魏兖州,拨固城。
[26]秋季,七月丙寅(初三),桓和攻打北魏兖州,攻占了固城。
[27]吕苟儿率众十余万屯孤山,围逼秦州,元丽进击,大破之。行秦州事李韶掩击孤山,获其父母妻子,庚辰,苟儿帅其徒诣丽降。
[27]梁朝吕苟儿率领十多万人驻扎在孤山,围逼秦州,元丽进攻,大败吕苟儿。代理秦州刺史李韶偷袭孤山,抓获了吕苟儿的父母、妻子和儿女,庚辰(十七日),吕苟儿率领部下向元丽投降。
兼太仆卿杨椿别讨陈瞻,瞻据险拒守。诸将或请伏兵山蹊,断其出入,待粮尽而攻之,或欲斩木焚山,然后进讨,椿曰:“皆非计也。自官军之至,所崐向辄克,贼所以深窜,正避死耳。今约勒诸军,勿更侵掠,贼必谓我见险不前;待其无备,然后奋击,可一举平也。”乃止屯不进。贼果出抄掠,椿复以马畜饵之,不加讨逐。久之,阴简精卒,衔枚夜袭之,斩瞻,传首。秦、泾二州皆平。
北魏兼太仆卿杨椿另外去讨伐陈瞻,陈瞻据险抗守。将领中有人请求在山涧中埋藏伏兵,阻断陈瞻的出入之道,等待他粮食耗尽之后再攻打,有人主张伐木烧山,然后再攻打,杨椿说:“这都不是良策。自从官军出发以来,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贼寇们之所以窜入深山之中,正是为了逃避死亡。现在命令各路军队暂时按兵不动,不要进攻,贼寇们一定认为我们见险不前;我们乘其不备之时,奋力攻击,就可以一举平定他们。”于是,让部队驻扎下来,不再前进了。贼寇们果然出来抢掠,杨椿又以马匹作为诱饵,不加以追击。许久,杨椿悄悄地挑选精悍兵卒,让他们口中衔着木棒以免弄出声响,乘夜偷袭陈瞻,斩了陈瞻,传送首级到洛阳。于是,秦、泾两州都平定了。
[28]戊子,徐州刺史王伯敖与魏中山王英战于阴陵,伯敖兵败,失亡五千余人。
[28]戊子(二十五日),徐州刺史王伯敖与北魏中山王元英在阴陵交战,王伯敖兵败,失散伤亡五千多人。
己丑,魏发定、冀、瀛、相、并、肆六州十万人以益南行之兵。上遣将军角念将兵一万屯蒙山,招纳兖州之民,降者甚众。是时,将军萧及屯固城,桓和屯孤山。魏邢峦遣统军樊鲁攻和,别将元恒攻及,统军毕祖朽攻念。壬寅,鲁大破和于孤山,恒拨固城,祖朽击念,走之。
己丑(二十六日),北魏征发定、冀、瀛、相、并、肆六州十万人以增加南进之兵。梁武帝派遣将军角念率兵一万驻扎蒙山,招纳兖州的百姓,前来投降的人很多。这时,将军萧及驻守在固城,桓和驻守在孤山。北魏邢峦派遣统军樊鲁攻打桓和,别将元恒攻打萧及,统军毕祖朽攻打角念。壬寅(疑误),樊鲁大败桓和于孤山,元恒攻下了固城,毕祖朽进攻角念,赶跑了他。
己酉,魏诏平南将军安乐王诠督后发诸军赴淮南。诠,长乐之子也。
己酉(疑误),北魏诏令平南将军安乐王元诠督率后出发的各路军队赶赴淮南。元诠是元长乐的儿子。
将军蓝怀恭与魏邢峦战于睢口,怀恭败绩,峦进围宿预。怀恭复于清南筑城,峦与平南将军杨大眼合攻之,九月,癸酉,拨之,斩怀恭,杀获万计。张惠绍弃宿预,萧弃淮阳,遁还。
将军蓝怀恭与北魏邢峦在睢口交战,蓝怀恭战败,邢峦进而围攻宿预。蓝怀恭又在清水之南修筑城堡,邢峦与平南将军杨大眼合攻蓝怀恭,九月癸酉(十一日),攻克城堡,斩了蓝怀恭,斩杀俘获梁军以万计数。张惠绍放弃了宿预,萧放弃了淮阳,逃跑了回来。
临川王宏以帝弟将兵,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北人以为百数十年所未之有。军次洛口,前军克梁城,诸将欲乘胜深入,宏性懦怯,部分乖方。魏诏邢峦引兵流淮,与中山王英合攻梁城,宏闻之,惧,召诸将议旋师,吕僧珍曰:“知难而退,不亦善乎!”宏曰:“我亦以为然。”柳曰:“自我大众所临,何城不服,何谓难乎!”裴邃曰:“是行也,固敌是求,何难之避!“马仙曰:“王安得亡国之言!天子扫境内以属王,有前死一尺,无却生一寸!”昌义之怒,须发尽磔,曰:“吕僧珍可斩也!岂有百万之师出未逢敌,望风遽退,何面目得见圣主乎”!朱僧勇、胡辛生拨剑而退,曰:“欲退自退,下官当前向取死。”议者罢出,僧珍谢诸将曰:“殿下昨来风动,意不在军,深恐大致沮丧,故欲全师而返耳。”宏不敢遽违群议,停军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遗以巾帼,且歌之曰:“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虎,谓韦睿也。僧珍叹曰:“使始兴、吴平为帅而佐之,岂有为敌人所侮如是乎!”欲遣裴邃分军取寿阳,大众停洛口,宏固执不听,令军中曰:“人马有前行者斩!”于是将士人怀愤怒。魏奚康生驰遣杨大眼谓中山王英曰:“梁人自克梁城已后,久不进军,其势可见,必畏我也。王若进据洛水,彼自奔败。”英曰:“萧临川虽呆,其下有良将韦、裴之属,未可轻也。宜且观形势,勿与交锋。”
临川王萧宏以皇上弟弟的身份率兵出发,武器装备精良崭新,军容甚壮,北方人认为百十来年所没有见过。军队到达洛口,前军攻克了梁城,诸位将领想乘胜而深入,但是萧宏生性懦怯,安排部署失当。北魏诏令邢峦领兵渡过淮崐河,同中山王元英合师攻打梁城,萧宏知道此消息后,大为惊恐,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撤兵,吕僧珍说道:“知难而退,不是非常对的吗?”萧宏说:“我也认为应该这样。”柳却说:“自从我大军出征以来,所到之处,哪座城池不被征服,怎么能说难呢?”裴邃也说道:“这次出征,就是找敌人来打,有什么难可避呢?”马仙更说道:“大王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亡国之言呢?天子把扫平境内的重任付给大王您,应该向前一尺死,而不可退后一寸生!”昌义之怒不可遏,气得头发和胡须都竖起来了,叫道:“吕僧珍应当斩首!那里有百万之师出来还没有遇上敌人,就望风而匆匆撤退,有什么脸面去见圣上呢?”朱僧勇、胡辛生两人拨剑而起,说道:“谁要想撤退,自己撤退好了,下官我当前进决一死战。”参加议论的将领结束后退了出来,吕僧珍向诸将谢罪说:“殿下从昨天开始心神不定,无意于战,深深担心战事失利,所以欲想军队无损而返。”萧宏不敢立即违背众人的建议,只好按兵不动。北魏人知道萧宏缺乏英武之气,就给他送来了妇女用的头巾和发饰,并且编了一首歌唱道:“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歌中之“虎”指韦睿。吕僧珍叹息着说:“这次行动,如果让始兴王和吴平侯为统帅,而我辅佐他们,那里会让敌人这样地侮辱呢?”吕僧珍想要派遣裴邃带领一部分兵力攻取寿阳,而让大部队停在洛口,但是萧宏固执不听,对军中下命令:“凡是人马有前行者,一律斩首!”于是,将士们人人满腔愤怒。北魏奚康生派杨大眼火速赶去对中山王元英说:“梁朝人自从攻克梁城以后,久久不再进军,其情形可以看得清楚,必定是害怕我们。大王若是进而占据洛水,他们一定会逃跑的。”元英说:“萧临川虽然愚呆,但他手下却有良将韦睿、裴邃等人,不可以轻敌。应该先观察一下形势,不要与他们交战。”
张惠绍号令严明,所至独克,军于下邳,下邳人多欲降者,惠绍谕之曰:“我若得城,诸卿皆是国人,若不能克,徒使诸卿失乡里,非朝廷吊民之意也。今且安堵复业,勿妄自辛苦。”降人咸悦。
张惠绍号令严明,所到之处无不取胜,驻军于下邳,下邳人很多都想投降他,张惠绍劝谕这些人说:“我如果攻下了这座城,你们就自然都成了圣上治下的臣民了,如果不能攻克,白白地使各位丧失家园,这不是朝廷怜悯百姓的本意呀。现在你们且安居乐业,不要妄自辛苦。”想要投降的人都心悦诚服。
己丑,夜,洛口暴风雨,军中惊,临川王宏与数骑逃去。将士求宏不得,皆散归,弃甲投戈,填满水陆,捐弃病者及赢老,死者近五万人。宏乘上船济江,夜至白石垒,叩城门求入。临汝侯渊猷登城谓曰:“百万之师,一朝鸟散,国之存亡,未可知也。恐奸人乘间为变,城不可夜开。“宏无以对,乃缒食馈之。渊猷,渊藻之弟。时昌义之军梁城,闻洛口败,与张惠绍皆引兵退。
己丑(二十七日),夜间,洛口有暴风雨,军中一片惊慌,临川王萧宏带着几个人骑马逃跑了,将士们四处找不着他,就全跑散而归,所丢弃的盔甲兵器,水中和地上到处都是,有病者和年老体弱者都被扔下不顾,死亡都近五万人。萧宏乘坐小船渡过长江,在夜间到了白石垒,叩打城门请求入内。临汝侯萧渊猷登上城楼对萧宏说:“你统领百万之师,一朝作鸟兽散,国家的生死存亡,还未可预料。我担心奸人乘机生变,所以不能在夜间打开城门。”萧宏听了无言以对,于是萧渊猷就用绳子把食物从城上吊下去让萧宏吃了。萧渊猷是萧渊藻的弟弟。当时,昌义之驻军梁城,听说洛口方面失败,就与张惠绍领兵撤退了。
魏主诏中山王英乘胜平荡东南,逐北至马头,攻拨之,城中粮储,魏悉迁之归北。议者咸曰:“魏运米北归,当不复南向。”上曰:“不然,此必欲进兵,为诈计耳。”乃命修钟离城,敕昌义之为战守之备。
北魏宣武帝诏令中山王元英乘胜平荡东南,元英一直追逐至马头,攻下了马头城,城中的粮食储备,全部被北魏人运还北方。人们都议论说:“北魏人运米北归,一定不再南下了。”梁武帝说:“不对,这一定是他们还想进兵,而特意作此伪诈之计。”于是命令修筑钟离城,并命令昌义之作好守卫钟离城的准备。
冬,十月,英进围钟离,魏主诏邢峦引兵会之。峦上表,以为“南军虽野战非敌,而城守有余,今尽锐攻钟离,得之则所利无几,不得则亏损甚大。且介在淮外,借使束手归顺,犹恐无粮难守,况杀士卒以攻之乎!又,征南士卒从戎二时,疲弊死伤,不问可知。虽有乘胜之资,惧无可用之力。若臣愚见,崐谓宜修复旧戍,抚循诸州,以俟后举,江东之衅,不患其无。”诏曰:“济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犹尔盘桓,方有此请!可速进军!”峦又表,以为“今中山进军钟离,实所未解。若为得失之计,不顾万全,直袭广陵,出其不备,或未可知。若正欲八十日粮取钟离城者,臣未之前闻也。彼坚城自守,不与人战,城堑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士卒自弊。若遣臣赴彼,从何致粮!夏来之兵,不赍冬服,脱遇冰雪,何方取济!臣宁荷怯懦不进之责,不受败损空行之罪。钟离天险,朝贵所具,若有内应,则所不知;如其无也,必无克状。若信臣言,愿赐臣停;若谓臣惮行求还,臣所领兵,乞尽付中山,任其处分,臣止以单骑随之东西。臣屡更为将,颇知可否,臣既谓难,何容强遣!”乃召峦还,更命镇东将军萧宝寅与英同围钟离。
冬季,十月,元英进而围攻钟离,北魏宣武帝诏令邢峦带领部队与元英会合。邢峦上表,认为:“梁朝军队虽然在野战方面不是我们的敌手,但是在守城方面却绰绰有余,如今我们使出全部力量攻打钟离,攻下来了所得到的好处没有多少,万一攻不下来则所受的损失是巨大的。而且钟离在淮南,假使该城束手归顺我们,尚且担心没有粮食难以驻守,更何况用众多士卒的生命来攻取呢!还有,南征的士卒从夏到秋连续两个季度作战,疲惫伤亡情况,不问自知。所以,虽有乘胜之勇,恐怕却无可用之力。如果依我的愚见,应该修复旧的寨堡,安抚各州,以便等待下一步行动,江东的空子,不愁找不到。”宣武帝诏令:“你渡过淮河,与元英形成夹攻之势,事情已如前次的命令所说,哪能再让你犹豫徘徊,再作请求!应迅速进军!”邢峦又上表,指出:“现在中山王进军钟离,实在是不知其所以然。如果不从得失方面来考虑,不顾一切,直接去奔袭广陵,出其不备,或许说不定还可以攻得下来。如果想以八十天为期攻取钟离城,我是闻所未闻。他们坚城自守,不与我们交战,城壕里水很深,无法填塞,而我们空坐到春天,士卒们将不战而自己败溃。如果派遣我前去那里,从何处获得粮食呢?我们的军队是从夏天出发的,没有准备冬装,如果遇上冰雪,从什么地方得到救济呢?我宁可承担怯懦而不敢前进的责任,也不愿意领受失败损伤、白白行动一场的罪名。钟离地处天险,这一点朝中的大臣们都知晓,如果有内部策应,说不定或许还可以得手;如果没有内应,则一定无法攻克。如果陛下相信我的话,那么希望恩赐我停止前进;如果认为我害怕此行而要求返回,那么乞求把我所领的军队全部交付给中山王,听任他指挥部署,而我只以单骑随他东西奔走。我多次率兵出征,颇知事情之可否,我既然认为此行难成,何必还要强迫遣派呢?”于是,诏令邢峦返回,另命令镇东将军萧宝寅与元英一同围攻钟离。
侍中卢昶素恶峦,与侍中、领右卫将军元晖共谮之,使御史中尉崔亮弹峦在汉中掠人为奴婢。峦以汉中所得美女赂晖,晖言于魏主曰:“峦新有大功,不当以赦前小事案之。”魏主以为然,遂不问。
侍中卢昶向来忌恨邢峦,于是就乘机与侍中、领右卫将军元晖一道中伤邢峦,让御史中尉崔亮弹劾邢峦在汉中曾经抢掠当地人为奴婢。邢峦用在汉中所得的美女贿赂元晖,元晖就对宣武帝说:“邢峦新近有大功,不应当以大赦天下之前的一件小事来追查他。”宣武帝同意此言,于是就不再追问了。
晖与卢昶皆有宠于魏主而贪纵,时人谓之“饿虎将军、”“饥鹰侍中”。晖寻迁吏部尚书,用官皆有定价,大郡二千匹,次郡下郡递减其半,余官各有等差,选者谓之“市曹”。
元晖与卢昶都得宠于北魏宣武帝,而又特别贪纵,当时人称他们两人分别是“饿虎将军”、“饥鹰侍中”。元晖很快就升为吏部尚书,他任用官员都有定价,大郡为二千匹绢帛,次郡、下郡递减其半,其余官位各有等差,选官的人称为“市曹”。
[29]丁酉,梁兵围义阳者夜遁,魏郢州刺史娄悦追击,破之。
[29]丁酉(初六),梁朝围攻义阳的军队听说洛口的军队溃逃,于夜间逃遁,北魏郢州刺史娄悦追击,击败了梁朝的逃兵。
[30]柔然库者汗可汗卒,子伏图立,号佗汗可汗,改元始平。戊申,佗汗遣使者纥奚勿六跋如魏请和。魏主不报其使,谓勿六跋曰:“蠕蠕远祖社仑,乃魏之叛臣,往者包容,暂听通使。仿蠕蠕衰微,不及畴昔,大魏之德,方隆周、汉,正以江南未平,少宽北略,通和之事,未容相许。若修藩礼,款诚昭著者,当不尔孤也。”[30]柔然国库者可汗去世,其子伏图继立,号称佗汗可汗,改年号为始平。戊申(十七日),佗汗派遣使节纥奚勿六跋来到北魏求和。宣武帝不愿和解,没有派使节回访,对勿六跋说:“蠕蠕的远祖社仑,乃是北魏的叛臣,过去我们容纳它,暂时允许互通使节。现在蠕蠕衰落了,比不上从前了,而我们大魏国的仁德,正和周朝、汉朝一样方兴未艾,只是因为江南尚未平定,所以对北方稍微有所宽容,和好的事情,是不会答应的。如果你们能对我们执藩国之礼,而且能明显地表示诚意,我们一定不会对不起你们的。”
[31]魏京兆王愉、广平王怀国臣多骄纵,公行属请,魏主诏中尉崔亮穷治之,坐死者三十余人,其不死者悉除名为民。惟广平右常侍杨昱、文学崔楷以忠谏获免。昱,椿之子也。
[31]北魏京兆王元愉、广平王无怀的藩国中臣子大多骄奢纵肆,公然地营私舞弊,宣武帝诏令中尉崔亮彻底整治他们,结果获罪而被处死的有三十多人,那些没有被处死的全部除名为民。唯有广平王的右常侍杨昱、文学崔楷因忠谏而获免。杨昱是杨椿的儿子。
[32]十一月,乙丑,大赦。诏右卫将军曹景宗都督诸军二十万救钟离。上敕景宗顿道人洲,俟众军齐集俱进。景宗固启求先据邵阳洲尾,上不许。景宗欲专其功,违诏而进,值暴风猝起,颇有溺者,复还守先顿。上闻之曰:“景宗不进,盖天意也。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致狼狈,今破贼必矣。”
[32]十一月乙丑(初四),梁朝大赦天下。武帝诏令右卫将军曹景宗督率各路军队二十万援救钟离。武帝命令曹景宗停在道人洲,等待各路军马汇集后一齐进发。曹景宗坚决启奏请求先据邵阳洲尾,但是武帝不准许。曹景宗想独得其功,就违反诏令而独进,恰遇暴风骤起,许多人被刮到水中淹死,就返回道人洲先驻扎下来。武帝知道这一情况之后,说:“曹景宗没有前进,这是天意呀。如果他孤军独往,城堡不能及时修筑起来,必定会一败涂地。天意如此,现在击败寇贼是一定的了。”
[33]初,汉归义侯势之末,群獠始出,北自汉中,南至邛、笮,布潢山谷。势既亡,蜀民多东徙,山谷空地皆为獠所据。其近郡县与华民杂居者,颇输租赋,远在深山者,郡县不能制。梁、益二州岁伐獠以自润,公私利之。及邢峦为梁州,獠近者皆安堵乐业,远者不敢为寇。峦既罢去,魏以羊祉为梁州刺史,傅竖眼为益州刺史。祉性酷虐,不得物情。獠王赵清荆引梁兵入州境为寇,祉遗兵击破之。竖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
[33]起初,汉代归义侯刘势的后期,獠人各部落才开始扩展,北自汉中,南至邛、笮,布满山谷。刘势死后,蜀地之民大多东迁,山谷空地全被獠人所占据。那些靠近郡县与汉族民众杂居的獠人,还交纳赋税,至于那些远住在深山之中的,郡县根本管不着他们。梁、益两州每年都讨伐獠人,无论公私都从中得到了好处。邢峦做梁州刺史时,住在近处的獠人都安居乐业,住得远的也不敢出来抢掠。邢峦被调走之后,北魏任命羊祉为梁州刺史,傅竖眼为益州刺史。羊祉这个人性格残暴,不得人心。獠王赵清荆带梁朝兵进入州境侵掠,羊祉派兵击败了他们。傅竖眼广旋恩惠,立信于众,结果与獠人之间取得了和解。
[34]十二月,癸卯,都亭靖侯谢卒。
[34]十二月癸卯(十二日),都亭侯谢去世。
[35]魏人议乐,久不决。
[35]北魏人议定乐律,久而不决。
六年(丁亥、507)
六年(丁亥、公元507年)
[1]春,正月,公孙崇请委卫军将军、尚书右仆射高肇监其事;魏主知肇不学,诏太常卿刘芳佐之。
[1]春季,正月,北魏公孙崇奏请委任卫军将军、尚书右仆射高肇监督制定乐律之事,宣武帝知道高肇不学无术,诏令太常卿刘芳辅佐他。
[2]魏中山王英与平东将军杨大眼等众数十万攻钟离。钟离城北阻淮水,魏人于邵阳洲两岸为桥,树栅数百步,跨淮通道。英据南岸攻城,大眼据北岸立城,以通粮运。城中众才三千人,昌义之督帅将士,随方抗御。魏人以车载土填堑,使其众负土随之,严骑蹙其后,人有未及回者,因以土迮之,俄而堑满。冲车所撞,城土辄颓,义之用泥补之,冲车虽入而不能坏。魏人昼夜苦攻,崐分番相代,附而复升,莫有退者。一日战数十合,前后杀伤万计,魏人死者与城平。
[2]北魏中山王元英与平东将军杨大眼等数十万人马攻打钟离。钟离城北边有淮水为阻,北魏人在邵阳洲两岸架桥,树立栅栏数百步长,跨过淮水连通了南北道路。元英占据南岸攻城,杨大眼占据北岸修筑城堡,以便粮运畅通。钟离城中才有三千人,昌义之督率将士,随机应变地守卫。北魏人用车载土填入城壕之中,让大伙背着土跟随车后,又派骑兵紧跟在后面,那些来不及返回来的人,就被土埋进去了,不一会儿城壕就被填满了。北魏人用冲车撞城墙,所撞之处城墙上的土就掉下来一大片,昌义之用泥巴涂补,因此冲车虽然能撞入但不能撞毁城墙。北魏军队昼夜苦攻,轮班相替,从云梯上掉下来再上去,没有人后退。每天交战数十次,前后杀伤的人以万计数,北魏死去的人的尸体堆的与城墙一般高。
二月,魏主召英使还,英表称:“臣志殄逋寇,而月初已来,霖雨不止,若三月晴霁,城必可克,愿少赐宽假!”魏主复诏曰:“彼土蒸湿,无宜久淹。势虽必取,乃将军之深计,兵久力殆,亦朝廷之所忧也。”英犹表称必克,魏主遣步兵校尉范绍诣英议攻取形势。绍见钟离城坚,劝英引还,英不从。
二月,宣武帝诏令元英返回,元英上表说:“我矢志歼灭寇敌,然而月初以来,天气淫雨不止,如果三月里天气放晴的话,钟离城就一定可以攻克,希望圣上恩赐,再稍微宽限些时日。”宣武帝又诏令元英:“那里的地气蒸湿,不宜于久住长留。钟离城虽然势在必取,但这只是将军的深入考虑,而用兵时间久长力量耗尽,这也是朝廷所担忧的呀。”元英再上表言称钟离城必定能攻克,宣武帝就派遣步兵校尉范绍到达元英那里商议攻取的形势。范绍见钟离城非常坚固,就劝说元英撤兵返回,但是元英不听从。
上命豫州刺史韦睿将兵救钟离,受曹景宗节度。睿自合肥取直道,由阴陵大泽行,值涧谷,辄飞桥以济师。人畏魏兵盛。多劝睿缓行,睿曰:“钟离今凿穴而处,负户而汲,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况缓乎!魏人已堕吾腹中,卿曹勿忧也。”旬日至邵阳,上豫敕曹景宗曰:“韦睿,卿之乡望,宜善敬之!”景宗见睿,礼甚谨,上闻之曰:“二将和,师必济矣。”
梁武帝命令豫州刺史韦睿率兵去援救钟离,接受曹景宗的指挥。韦睿从合肥取直道,经由阴陵大泽而行,遇上了涧谷,就架起飞桥让部伍过去。人们害怕北魏兵势强盛,很多人都劝说韦睿缓行,韦睿却说:“钟离城眼下正挖穴而住,负户而汲,情况异常危急,就是车驰卒奔,还恐怕来不及的,何况缓慢而行呢!北魏人已经落入我的腹中了,各位不必担忧。”十日之间到达邵阳,武帝预先告戎曹景宗说:“韦睿是你们州里的望族出身,应该好好地敬重他。”曹景宗见了韦睿,礼节甚为恭谨,武帝得知其情后说:“两个将领和好,军队一定能取胜。”
景宗与睿进顿邵阳洲,睿于景宗营前二十里夜掘长堑,树鹿角,截洲为城,去魏城百余步。南梁太守冯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比晓而营立。魏中山王英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景宗等器甲精新,军容甚盛,魏人望之夺气。景宗虑城中危惧,募军士言文达等潜行水底,赍敕入城,城中始知有外援,勇气百倍。
曹景宗与韦睿进驻邵阳洲,韦睿连夜在曹景宗营地前二十里之处挖掘长沟,把带枝叉的树木,竖立其中,截邵阳洲筑城,离北魏军队的城堡仅百余步远近。南梁太冯道根,能走马量地,计算马的步数而分配每人的工作量,天亮城垒就建成了。北魏中山王元英大吃一惊,用杖击打着地面说道:“这是哪位神灵的保佑啊!”曹景宗等人的武器甲盔精新,军容特别强盛,北魏军队看见就气馁了。曹景宗忧虑城中危惧,招募军士言文达等人潜水而行,把圣旨送入城中,城中方才知道外面援军到了,因此勇气百倍。
杨大眼勇冠军中,将万余骑来战,所向皆靡。睿结车为陈,大眼聚骑围之,睿以强弩二千一时俱发,洞甲穿中,杀伤甚众。矢贯大眼右臂,大眼退走。明旦,英自帅众来战,睿乘素木舆,执白角如意以麾军,一日数合,英乃退。魏师复夜来攻城,飞矢雨集,睿子黯请下城以避箭,睿不许;军中惊,睿于城上厉击呵之,乃定。牧人过淮北伐刍藁者,皆为杨大眼所略;曹景宗募勇敢士千余人,于大眼城南数里筑垒,大眼来攻,景宗击却之。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有抄掠者,皆为草所获,是后始得纵刍牧。杨大眼勇冠军中,率领一万多骑兵来交战,所向披靡,不可敌挡。韦睿把战车连接起来组成阵势,杨大眼聚集骑兵围攻,韦睿用强弩两千一起发射,穿透铠甲射中人,杀伤了大批北魏人马。箭射穿了杨大眼的右臂,杨大眼退走了。第二天早晨,元英亲自率部来交战,韦睿乘坐没有加漆的木车,手执白角如意来指挥军队,一日之内交战了数次,元英才被迫撤退。北魏军队在夜里又来攻城,箭雨密集而至,韦睿的儿子韦黯请求下城墙去避箭,韦睿不准许,军中一片震惊,韦睿站在城墙上厉声呵叱,人心才安定下来。放牧人到淮水北岸去割蒿草,全被杨大眼掠抢走了。曹景宗招募勇敢之士一千余人,在杨大眼的城堡之南数里之处筑建保垒,杨大眼来攻打,曹景宗打退了他。堡垒修成了,曹景宗派别将赵草守着,北魏人再有抄掠者,全都被赵草抓获,从此之后方才可以放牧打草了。
上命景宗等豫装高舰,使与魏桥等,为火攻之计,令景宗与睿各攻一桥,睿攻其南,景宗攻其北。三月,淮水暴涨六七尺,睿使冯道根与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乘斗舰竞发,击魏洲上军尽殪。别以小船载草,灌之以膏,从而焚其桥,风怒火盛,烟尘晦冥,敢死之士,拨栅斫桥,水又漂疾,倏忽之间,桥栅俱尽。道根等皆身自搏战,军人奋勇,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魏军大溃,英见桥绝,脱身弃城走,大眼亦烧营去。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者十余万,斩首亦如之。睿遣报昌义之,义之悲喜,不暇答语,但叫曰:“更生,更生!”诸军逐北至水上,英军骑入梁城,缘淮百余里,尸相枕藉,生擒五万人,收其资粮、器械山积,牛马驴骡不可胜计。
武帝命令曹景宗等人事先装修高大船舰,使其与北魏的桥一样高,实行火攻之计,令曹景宗和韦睿各攻一座桥,韦睿攻南桥,曹景宗攻北桥。三月,淮水暴涨六七尺,韦睿指派冯道根与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人乘战舰一时竞发,差不多把北魏在邵阳洲上的军队全歼灭光。又用小船载草,草上灌上膏油,纵船放火而烧其桥,风劲火盛,烟尘遮天蔽日,敢死之士奋勇出击,拨栅砍桥,水流又特别湍急,倏忽之间,桥和栅栏就全不见了。冯道根等人都亲自搏战,战士们人人奋勇争先,呼喊声震天动地,个个一以当百,锐不可挡,北魏军队大崩溃。元英见桥断了,就脱身弃城而逃跑,杨大眼也放火烧了营盘而去。北魏军队的营垒相次而土崩瓦解,兵士们都扔下器甲争相投水而逃,结果死去的有十多万,被斩首的也有这么多。韦睿派人报告昌义之,昌义之悲喜交加,激动的连话都说不上来,只是叫道:“得以再生,得以再生!”各路军队追击魏军到水边上,元英单骑进入梁城,沿着淮水一百多里范围内,尸体相互枕藉,梁朝军队生擒北魏军队五万人,收缴其物资粮食以及各种器械堆得象山一样,牛马驴骡则不可胜计。
义之德景宗及睿,请二人共会,设钱二十万,官赌之。景宗掷得雉;睿徐掷得卢,遽取一子反之,曰:“异事!”遂作塞。景宗与群帅争先告捷,睿独居后,世尤以此贤之。诏增景宗、睿爵邑,义之等受赏各有差。
昌义之非常感激曹景宗和韦睿,请他们二人一起聚会,设下二十万钱,在徐州官厅上掷樗蒲赌博。曹景宗掷得‘雉’;韦睿慢慢地掷得‘庐’,立即取一子翻过来,说道:“怪事呀!”于是变成了“塞”。曹景宗同其他将帅争着先去告捷,只有韦睿独居其后,世人尤其因这一点而赞扬他。武帝诏令增加曹景宗和韦睿的爵邑,昌义之等人所受赏赐各有多少不等。
[3]夏,四月,己酉,以江州刺史王茂为尚书右仆射,安成王秀为江州刺史。秀将发,主者求坚船以为斋舫,秀曰:“吾岂爱财而不爱士乎!”乃以坚者给参佐,下者载斋物,既而遭风,斋舫遂破。
[3]夏季,四月己酉(二十日),梁朝任命江州刺史王茂为尚书右仆射,安成王萧秀为江州刺史。萧秀将要出发赴任,管事的人要求用坚固船只装载库中财物,萧秀说:“我怎么能爱财物而不爱士呢?”于是把坚固船只让给参佐人士们乘坐,用差的船装载物资,途中遇上大风,装运物资的船只破而沉没了。
[4]丁巳,以临川王宏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伟为扬州刺史,右光禄大夫沈约为尚书左仆射,左仆射王莹为中军将军。
[4]丁巳(二十八日),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萧伟为扬州刺史,右光禄大夫沈约为尚书左仆射,左仆射王莹为中军将军。[5]六月,丙午,冯翊等七郡叛降魏。
[5]六月丙午(十八日),冯翊等七个郡反叛投降了北魏。
[6]秋,七月,丁亥,以尚书右仆射王茂为中军将军。
[6]秋季,七月丁亥(三十日),梁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茂为中军将军。
[7]八月,戊子,大赦。
[7]八月戊子(初一),梁朝大赦天下。
[8]魏有司奏:“中山王英经算失图,齐王萧宝寅等守桥不固,皆处以极法。”己亥,诏英、宝寅免死,降名为民,杨大眼徙营州为兵。以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扬州刺史。崇多事产业,征南长中狄直辛琛屡谏不从,遂相纠举。诏并不问。崇因置酒谓琛曰:“长史后必为刺史,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琛曰:“若万一叨忝,得一方正长史,朝夕闻过,是所愿也。”崇有惭色。
[8]北魏主管官员上奏:“中山王元英谋算失策,齐王萧宝寅等人守桥不固,都应处以极刑。”己亥(十二日),宣武帝诏令免元英、萧宝寅死,从朝廷中除名而为民,杨大眼流放营州充军。朝廷任命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扬州刺史。李崇购置的产业很多,征南长史狄道人辛琛屡次劝谏他而不听,于是便产生了纠葛,闹到了皇帝那里,宣武帝诏令对他们二人都不予追究。李崇因此而置办酒席,对辛琛说:“长史你今后必定能升为刺史,但是不知道你选用什么样的人作上佐呢?”辛琛回答说:“如果有幸能承担此任,将选用一个刚直方正的长史,以便一早一晚能经常闻悉自己的过错,这就是我所盼愿的。”李崇听了,满面愧色。
[9]九月,己亥,魏以司空高阳王雍为太尉,尚书令广阳王嘉为司空。
[9]九月己亥(疑误),北魏任命司空高阳王元雍为太尉,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为司空。
[10]甲子,魏开斜谷旧道。
[10]甲子(初八),北魏开通了斜谷旧道。
[11]冬,十月,壬寅,以五兵尚书徐勉为吏部尚书。勉精力过人,虽文案填积,坐客充满,应对如流,手不停笔。又该综百氏,皆为避讳。尝与门人夜集,客虞求詹事五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可及公事。”时人咸服其无私。
[11]冬季,十月壬寅(十六日),梁朝任命五兵尚书徐勉为吏部尚书。徐勉这个人精力过人,虽然文案上堆积满要处理的公文,宾客满座,他却可以应对如流,而手中的笔还不停止批阅公文。他还熟悉各个家族的情况,在和他们应对交往时避免触犯他们的家讳。有一天夜里,徐勉与门人们会集在一起,有个客人虞向他请求詹事五官的职位,徐勉严肃地说道:“今晚只可以谈论风月,不可以涉及公事。”当时的人都佩服他无私心。
[12]闰月,乙丑,以临川王宏为司徙、行太子太傅,尚书左仆射沈约为尚书令、行太子少傅,吏部尚书袁昂为右仆射。
[12]闰月乙丑(初十),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待、行太子太傅,尚书左仆射沈约为尚书令、行太子少傅,吏部尚书袁昂为右仆射。
[13]丁卯,魏皇后于氏殂。是时高贵嫔有宠而妒,高肇势倾中外,后暴疾而殂,人皆归咎高氏,宫禁事秘,莫能详也。
[13]丁卯(十二日),北魏皇后于氏去世。这时,高贵嫔得宠而妒心十足,高肇权倾朝廷内外,于皇后暴疾而死,人们都归咎于高氏,宫闱中的事情神秘,不能知道详情。
[14]甲申,以光禄大夫夏侯详为尚书左仆射。
[14]甲申(二十九日),梁朝任命光禄大夫夏侯详为尚书左仆射。
[15]乙酉,魏葬顺皇后于永泰陵。
[15]乙酉(三十日),北魏安葬顺皇后于永泰陵。
[16]十二月,丙辰,丰城景公夏侯详卒。
[16]十二月丙辰(初二),梁朝丰城景公夏侯详去世。
[17]乙丑,魏淮阳镇都军主常邕和以城来降。
[17]乙丑(十一日),北魏淮阳镇都军主常邕和献城投降梁朝。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七卷(回目录)
梁纪三 高祖武皇帝三天监七年(戊子、508)
梁纪三 梁武帝天监七年(戊子,公元508年)
[1]春,正月,魏颍川太守王神念来奔。
[1]春季,正月,北魏颍川太守王神念来投奔梁朝。
[2]壬子,以卫尉吴平侯兼领军将军。
[2]壬子(二十八日),梁朝任命卫尉吴平侯萧兼领军将军。
[3]诏吏部尚书徐勉定百官九品为十八班,以班多者为贵。二月,乙丑,增置镇、卫将军以下为十品,凡二十四班;不登十品,别有八班。又置施外国将军二十四班,凡一百九号。
[3]武帝诏令吏部尚书徐勉定百官九品为十八班,以班多者为贵。二月乙丑(十一日),增置镇、卫将军以下为十品,一共二十四班;不入十品之内的,另有八班。又设置用于外国的将军二十四班,一共一百零九号。
[4]庚午,诏置州望、郡宗、乡豪各一人,专掌搜荐。
[4]庚午(十六日),武帝诏令设置州望、郡宗、乡豪各一人,专门掌管搜求人才向上举荐。
[5]乙亥,以南兖州刺史吕僧珍为领军将军。领军掌内外兵要,宋孝建以来,制局用事,与领军分兵权,典事以上皆得呈奏,领军拱手而已。及吴平侯在职峻切。官曹肃然。制局监皆近幸,颇不堪命,以是不得久留中,丙子,出为雍州刺史。
[5]乙亥(二十一日),梁朝任命南兖州刺史吕僧珍为领军将军。领军掌握内外兵权,但自从宋孝建年间以来,制局专权,与领军分享兵权,典事以上皆得呈奏,而领军则大权旁落,无所事事。到了吴平侯萧但任领军一职时,由于他认真负责,执法严厉,所以官曹肃然而听命。制局监们都是皇帝的宠幸,很受不了萧的那一套,因此萧不能久留于朝廷之中,丙子(二十二日),出任雍州刺史。
[6]三月,戊子,魏皇子昌卒,侍御师王显失于疗治,时人皆以为承高肇之意也。
[6]三月戊子(初五),北魏皇子元昌去世,侍御师王显疗治有失,当时的人们都认为他是秉承了高肇的旨意而行事的。
[7]夏,四月,乙卯,皇太子纳妃,大赦。
[7]夏季,四月乙卯(初二),梁朝皇太子纳妃子,大赦天下。
[8]五月,己亥,诏复置宗正、太仆、大匠、鸿胪,又增太府、太舟,仍先为十二卿。
[8]五月己亥(十七日),武帝又设置宗正、太仆、大匠、鸿胪,并增设太府、太舟,加上原先的共为十二卿。
[9]癸卯,以安成王秀为荆州刺史。先是,巴陵马营蛮缘江为寇,州郡不能讨,秀遣防文炽帅众燔其林木,蛮失其险,州境无寇。
[9]癸卯(二十一日),梁朝任命安成王萧秀为荆州刺史。原先,巴陵的马营蛮沿长江为寇,州郡无法讨平,萧秀派遣防文炽率领一帮人马烧掉了江边的林木,蛮子失去了天险,无所依赖,故不敢再出来抢,从此州境内无有寇患。
[10]秋,七月,甲午,魏立高贵嫔为皇后。尚书令高肇益贵重用事。肇多变更先朝旧制,减削封秩,抑黜勋人,由是怨声盈路。群臣宗室皆卑下之,唯度支尚书元匡与肇抗稀,先自造棺置听事,欲舆棺诣阙论肇罪恶,自杀以切谏;肇闻而恶之。会匡与太常刘芳议权量事,肇主芳议,匡遂与肇喧竞,表肇指鹿为马。御史中尉王显奏弹匡诬毁宰相,有司处匡死刑;诏恕死,降为光禄大夫。
[10]秋季,七月甲午(十三日),北魏立高贵嫔为皇后。沿书令高肇因此越发贵重而专权了。高肇变更了许多先朝的旧制度,减削封秩,抑黜功勋之臣,因此而怨声载道。群臣宗室都俯首听命于高肇,唯有度支尚书元匡同高肇抗衡,他先自己做了一副棺材置于听事之处,准备用车把棺材装上运到殿上去讲论高肇的罪恶,然后自杀以对皇上进行死谏。高肇知道之后非常憎恨元匡,恰遇元匡与太常刘芳议定度量衡之事,高肇同意刘芳的意见,元匡便同高肇争执崐吵闹,把高肇比作是指鹿为马的赵高。御史中尉王显在奏章中弹劾元匡诋毁宰相高肇,有关部门判处元匡死刑。皇上诏令恕免元匡不死,降为光禄大夫。
[11]八月,癸丑,竟陵壮公曹景宗卒。
[11]八月癸丑(初二),竞陵壮公曹景宗去世。
[12]初,魏主为京兆王愉纳于后之妹为妃,愉不爱,爱妾李氏,生子宝月。于后召李氏入宫,棰之。愉骄奢贪纵,所为多不法。帝召愉入禁中推按,杖愉五十,出为冀州刺史。愉自以年长,而势位不及二弟,潜怀愧恨。又,身与妾屡被顿辱,高肇数谮愉兄弟,愉不胜忿;癸亥,杀长史羊灵引、司马李遵,诈称得清河王怿密疏,云“高肇弑逆”。遂为坛于信都之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立李氏为皇后。法曹参军崔伯骥不从,愉杀之。在北州镇皆疑魏朝有变,定州刺史安乐王诠具以状告之,州镇乃安。乙丑,魏以尚书李平为都督北讨诸军、行冀州事以讨愉。平,崇之从父弟也。
[12]起初,北魏宣武帝为京兆王元愉纳于皇后的妹妹为妃子,元愉不喜爱她,而喜爱妾李氏,生下儿子宝月。于皇后把李氏召入宫中,用棒打她。元愉骄奢贪纵,所做的大多是不法之事。宣武帝把元愉召入宫中询问调查,打了他五十大棍,让他出任冀州刺史。元愉自以为年长,但权势位置都比不上两个弟弟,因此心中暗怀愧恨。同时,由于自己和妾屡次被侮辱,高肇又数次谗言陷害自己兄弟三人,所以元愉内心不胜忿恨;癸亥(十二日),元愉杀了长史羊灵引、司马李遵,假称获得清河王元怿的秘密报告,报告中有“高肇弑君叛逆”之言。于是,元愉就在信都的南郊筑坛祭天,登上了皇帝位,发出大赦令,改年号为建平,并且立李氏为皇后。法曹参军崔伯骥不顺从,元愉就杀了他。冀州之北的州镇都怀疑北魏朝廷有变故,定州刺史安乐王元诠把真实情况一一告诉他们,各州镇才安心了。乙丑(十四日),北魏使命尚书李平为都督北讨诸军、行冀州事,让他去讨伐元愉。李平是李崇叔父的弟弟。
[13]丁卯,魏大赦,改元永平。
[13]丁卯(十六日),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平。
[14]魏京兆王愉遣使说平原太守清河房亮,亮斩其使;愉遣其将张灵和击之,为亮所败。李平军至经县,诸军大集,夜,有蛮兵数千斫平营,矢及平帐,平坚卧不动,俄而自定。九月,辛巳朔,愉逆战于城南草桥,平奋击,大破之,愉脱身走入城,平进围之。壬辰,安乐王诠破愉兵于城北。
[14]北魏京兆王元愉派遣使者去游说平原太守清河人房亮,房亮斩了来使;元愉派遣他的将领张灵和去攻打房亮,被房亮打败。李平的军队到了经县,各路军队汇集一起,夜间,有数千名蛮兵来冲击李平的营地,飞箭射到了李平的帐内,但是李平坚卧不动,不一会儿就自行平定下来了。九月辛巳朔(初一),元愉在城南草桥迎战李平,李平奋力攻击,大败敌军,元愉脱身而逃入城中,李平进军围城。壬辰(十二日),安乐王元诠在城北打败了元愉的军队。
[15]癸巳,立皇子绩为南康王。
[15]癸巳(十三日),梁朝立皇子萧绩为南康王。
[16]魏高后之立也,彭城武宣王勰固谏,魏主不听。高肇由是怨之,数谮勰于魏主,魏主不之信。勰荐其舅潘僧固为长乐太守,京兆王愉之反,胁僧固与之同,肇因诬勰北与愉通,南招蛮贼。彭城郎中令魏偃、前防阁高祖珍希肇提擢,构成其事。肇令侍中元晖以闻,晖不从,又令左卫元珍言之。帝以问晖,晖明勰不然;又以问肇,肇引魏偃、高祖珍为证,帝乃信之。戊戌,召勰及高阳王雍、广阳王嘉、清河王怿、广平王怀、高肇俱入宴。勰妃李氏方产,固辞不赴。中使相继召之,不得已,与妃决而登车。入东掖门,度小桥,牛不肯进,击之良久,更有使者责勰来迟,乃去牛,人挽而进。宴于禁中,至夜,皆醉,各就别所消息。俄而元珍引武士赍毒酒而至,勰曰:“吾无罪,愿一见至尊,死无恨!”元珍曰:至尊何可复见!”勰曰:“至尊圣明,不应无事杀我,乞与告者一对曲直!”武士以刀钚筑之,勰大言曰:“冤哉,皇天!忠而见杀。”武士又筑之,勰乃饮毒酒,武士就杀之,向晨,以褥裹尸载归其第,云王因醉而薨。李妃号哭大言曰:“高肇枉理杀人,天道有灵,汝安得良死!”魏主举哀于东堂,赠官、葬礼皆优厚加等。在朝贵贱,莫不丧气,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高令公枉杀贤王。”由是中外恶之益甚。
[16]北魏立高皇后之时,彭城武宣王元勰再三劝谏不可,宣武帝不听。高肇由此而怨恨元勰,数次在宣武帝面前进谗言诋毁元勰,宣武帝不听信。元勰崐推荐自己的舅舅潘僧固为长乐太守,京兆王元愉反叛,胁迫潘僧固与他同伙,高肇因此而诬告元勰北与元愉勾结相通,南招蛮贼。彭城武宣王元勰手下的郎中令魏偃、原先的防阁高祖珍希望高肇提拔他们,就与高肇勾结一起陷害元勰。高肇命令侍中元晖上报宣武帝,元晖不从,又命令左卫元珍去报告了。宣武帝就此事询问元晖,元晖说明元勰不会如此;宣武帝又以此事问高肇,高肇叫来魏偃和高祖珍作证,宣武帝就相信了高肇的诬陷。戊戌(十八日),宣武帝召元勰以及高阳王元雍、广阳王元嘉、清河王元怿、广平王元怀、高肇一起入宴。元勰的妃子李氏正在生产,因此他再三推辞不去赴宴。中使相继而来宣召,元勰万不得已,只好与李氏诀别,然后登车而去,进入东掖门,过小桥,拉车的牛不肯向前,打了它很久还是不向前迈进,又有使者责备元勰来的迟了,于是只好去掉牛,由人把车拉进去。宴会在宫中举行,到了夜间,全都喝醉了,宣武帝令他们各就方便之处休息。不一会儿,元珍带着武士送毒酒来了,元勰说:“我没有罪,希望能一见圣上,死而元恨!”元珍说:“圣上怎么可以复见呢?”元勰说:“皇上对明,不应该没有事就把我杀掉,乞求与诬告我的人当面对质!”武士用刀环向元勰的脸上打去,元勰大声呼喊道:“冤枉啊!老天爷!我如此忠心反而被杀!”武士又打,元勰只好饮喝毒酒,武士上前杀了元勰,天亮之后,用褥子裹了尸体装在车上送回他的府第,声称大王因酒醉而死去。李妃放声大哭,高声喊道:“高肇冤枉杀人,伤天害理,老天爷有灵,你怎么能得到好死呢?”宣武帝在东堂为元勰举哀,赠官和葬礼莫不优厚加倍。朝廷之内的大小官员,无不丧气叹息,行路男女都流着眼泪说:“高令公冤枉地杀害了贤德的彭城王。”从此朝廷内外对高肇更加憎恨得厉害了。
京兆王愉不能守信都,癸卯,烧门,携李氏及其四子从百余骑突走。李平入信都。斩愉所置冀州牧韦超等,遣统军叔孙头追执愉,置信都,以闻。群臣请诛愉,魏主不许,命锁送洛阳,申以家人之训。行至野王,高肇密使人杀之。诸子至洛,魏主皆赦之。
京兆王元愉不能守住信都,于癸卯(二十三日)之日,烧掉城门,携带着李氏以及四个儿子,在一百多名骑兵的护送下突围而逃。李平进入信都,斩了元愉所设置的冀州牧韦超等人,派遣统军叔孙头去追捕元愉,抓住了他,押在信都,并报告朝廷。群臣们请求诛杀元愉,宣武帝不同意,命令把他锁住送来洛阳,要以家法来训责他。当元愉走到野王之时,高肇秘密派人杀掉了他。元愉的几个儿子到了洛阳,宣武帝全赦免了他们。
魏主将屠李氏,中书令崔光谏曰:“李氏方妊,刑至刳胎,乃桀、纣所为,酷而非法。请俟产毕,然后行刑。”从之。
北魏宣武帝要杀李氏,中书令崔光劝谏说:“李氏正在怀孕,刳胎之刑,乃是桀、纣所为,太残酷而不合法。请等她产毕,然后再行刑。”宣武帝听从了崔光的意见。
李平捕愉余党千余人,将尽杀之,录事参军高颢曰:“此皆胁从,前既许之原免矣,宜为表陈。”平从之,皆得免死。颢,之孙也。
李平拘捕了元愉的余党一千多人,将要全部杀掉,录事参军高颢说:“这些人都是胁从,前头既然已经许诺免他们不死,就应该上表说明情况。”李平听从了高颢的意见,因此这些人都得以免死。高颢是高的孙子。
济州刺史高植帅州军击愉,有功当封,植不受,曰:“家荷重恩,为国致效,乃其常节,何敢求赏!”植,肇之子也。
济洲刺史高植率领州军攻打元愉,有功劳,应当加封,但是高植不接受,说:“我家承受朝廷重恩,为国家致身而效死,乃是应尽的大节,那里还敢求赏呢?”高植是高肇的儿子。
加李平散骑常侍。高肇及中尉王显素恶平,显弹平在冀州陷截官口,肇奏除平名。
李平被提为散骑常侍。高肇以及中尉王显向来忌恨李平,王显就弹劾李平在冀州偷偷地截留叛党男女而不输入官府为奴,高肇上奏把李平从朝廷中除名。
初,显祖之世,柔然万余口降魏,置之高平、薄骨律二镇,及太和之末,叛走略尽,唯千余户在。太中大夫王通请徙置淮北以绝其叛,诏太仆卿杨椿持节往徙之,椿上言:“先朝处之边徼,所以招附殊俗,且别异华、戎也。今新附之户甚众,若旧者见徙,新者必不自安,是驱之使叛也。且此属衣毛食肉,崐乐冬便寒,南土湿热,往必歼尽。进失归附之心,退无藩卫之益,置之中夏,或生后患,非良策也。”不从,遂徙于济州,缘河处之。及京兆王愉之乱,皆浮河赴愉,所在抄掠,如椿之言。
当初,在献文帝之世,柔然国有一万多户投降北魏,被安置在高平、薄骨律二镇,到了太和末期,差不多叛逃贻尽,仅剩下了一千余户。太中大夫王通请示要把这些柔然人迁置到淮北去,以便使他们再也无法叛逃,朝廷诏令太仆卿杨椿持节牌去那里负责迁移他们,杨椿上表说:“先朝之所以把这些柔然人安置在边境之地,是为了招附异族,并且区别汉、戎。现在,新归附的人口特别多,如果他们见过去归附的人被迁移,必定不能自安,这是驱赶着让他们叛逃。而且,这些人衣毛食肉,喜欢冬天不怕寒冷,南方气候潮湿闷热,把他们迁到那里去,一定会使他们全部病死。这事如果实行的话,不但会失去境外的归附之心,而且也失去让他们在边地卫护的益处,再说把他们安置在中夏,或许会生后患,所以并非是良策。”建议不被采纳,于是这些柔然人就被迁移到济州,让他们沿黄河边居住。京兆王元愉叛乱之时,这些人都渡过黄河投奔元愉,一路抢劫掠夺,正如杨椿所预料的那样。
[17]庚子,魏郢州司马彭珍等叛魏,潜引梁兵趋义阳,三关戍主侯登等以城来降。郢州刺史娄悦婴城自守,魏以中山王英都督南征诸军事,将步骑三万出汝南以救之。
[17]庚子(二十日),北魏郢州司马彭珍等人叛国,偷偷地带领梁朝兵赶往义阳,三关戌的主将侯登等人献城投降了梁朝。郢州刺史娄悦环城自守,北魏任命中山王元英为都督南征诸军事,统率步、骑兵三万出汝南前去援救。
[18]冬,十月,魏悬瓠军主白早生杀豫州刺史司马悦,自号平北将军,求救于司州马仙。时荆州刺史安成王秀为都督,仙签求应赴。参佐咸谓宜待台报,秀曰:“彼待我以自存,援之宜速,待敕虽旧,非应急也。”即遣兵赴之。上亦诏仙救早生。仙进顿楚王城,遣副将齐苟儿,以兵二千助守悬瓠。诏以早生为司州刺史。
[18]冬季,十月,北魏悬瓠军主白早生杀了豫州刺史司马悦,自称为平北将军,向梁朝司州的马仙求救。当时,荆州刺史安成王萧秀为都督,马仙把情况写在简上送给萧秀请求前去帮忙,萧秀手下的参佐们都认为这事要上报朝廷批准后方可行事,萧秀说:白早生等待着我们去援救,方可自存,所以应该火速去援救,等待朝廷批准虽是旧制,但并非是应急之策。”因此便派兵前去救援白早生。梁武帝也诏令马仙去援救白早生。马仙进驻楚王城,派遣副将齐苟儿带兵两千帮助守悬瓠。梁武帝任命白早生为司州刺史。
[19]丙寅,以吴兴太守张稷为尚书左仆射。
[19]丙寅(十六日),梁朝任命吴兴太守张稷为尚书左仆射。
[20]魏以尚书邢峦行豫州事,将兵击白早生。魏主问之曰:“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时可平?”对曰:“早生非有深谋大智,正以司马悦暴虐,乘众怒而作乱,民迫于凶威,不得已而从之。纵使梁兵入城,水路不通,粮运不继,亦成禽耳。早生得梁之援,溺于利欲,必守而不走。若临以王师,士民必翻然归顺,不出今年,当传首京师。”魏主悦,命峦先发,使中山王英继之。
[20]北魏委任尚书邢峦兼管豫州事务,率兵攻打白早生。宣武帝问邢峦:“你说,白早生是逃跑,还是顽守呢?何时可以讨平他?”邢峦回答:“白早生没有深谋大智,只因司马悦暴虐残忍,因此利用众人之愤怒而反叛作乱,百姓迫于他的凶威,不得已而顺从了他。即使梁朝军队入城了,但是水路不通,粮运跟不上,也会被我们抓住的。白早生得到梁朝的援助,被利欲冲昏头脑,必定死守而不跑。如果派朝廷军队前去讨伐,士民大众们必定翻然归顺,不出今年,一定能把白早生的首级送到京师来。”宣武帝十分高兴,命令邢峦先出发,让中山王元英随后出发。
峦帅骑八百,倍道兼行,五日至鲍口。丙子,早生遣其大将胡孝智将兵七千,离城二百里逆战,峦奋击,大破之,乘胜长驱至悬瓠。早生出城逆战,又破之,因渡汝水,围其城。诏加峦都督南讨诸军事。
邢峦率领八百骑兵,快速赶路,五天光景就到了鲍口,丙子(二十六日),白早生派遣他的大将胡孝智率领七千兵卒,在离城二百里的地方迎战邢峦,邢峦奋勇出击,大败敌手,乘胜长驱直入,直抵悬瓠。白早生出城迎战,邢峦又打败了他,因此渡过汝水,围住了悬瓠城。北魏宣武帝诏令邢峦为都督南讨崐诸军事。
丁丑,魏镇东参军成景隽杀宿豫戍主严仲贤,以城来降。时魏郢、豫二州,自悬瓠以南至于安陆诸城皆没,唯义阳一城为魏坚守。蛮帅田益宗帅群蛮以附魏,魏以为东豫州刺史,上以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五千户郡公招之,益宗不从。
丁丑(二十七日),北魏镇东参军成景隽杀了宿豫的主将严仲贤,献城投降梁朝。当时,北魏的郢、豫二州,从悬瓠以南直到安陆诸城全部丧失,只有义阳一城还坚守着。蛮族将帅田益宗率领群蛮投附北魏,北魏任命他为东豫州刺史,梁武帝以封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五千户郡公的好处招还田益宗,但是田益宗不接受。
十一月,庚寅,魏遣安东将军杨椿将兵四万攻宿豫。
十一月庚寅(十一日),北魏派遣安东将军杨椿统率四万兵攻打宿豫。
魏主闻邢峦屡捷,命中山王英趣义阳,英以众少,累表请兵,弗许。英至悬瓠,辄与峦共攻之。十二月,己未,齐苟儿等开门出降,斩白早生及其党数十人。英乃引兵前趋义阳。宁朔将军张道凝先屯楚王城,癸亥,弃城走,英追击,斩之。
北魏宣武帝得知邢峦屡屡获捷,命令中山王元英前去义阳,元英因兵少,多上表请求增兵,朝廷不同意。元英到了悬瓠,就与邢峦一起攻城。十二月己未(初十),齐苟儿等人打开城门出降,斩了白早生及其党羽几十人。元英带兵前去义阳。宁朔将军张道凝先驻扎在楚王城,癸亥(十四日),弃城逃跑,元英追击,斩了张道凝。
魏义阳太守狄道辛祥与娄悦共守义阳,将军胡武城、陶平虏攻之,祥夜出袭其营,擒平虏,斩武城,由是州境获全。论功当赏,娄悦耻功出其下,间之于执政,赏遂不行。
北魏义阳太守狄道人辛祥与娄悦共同防守义阳,将军胡武城、陶平虏攻打他们,辛祥夜间出来袭击胡、陶二人的营盘,擒获了陶平虏,斩了胡武城,从此州境获得完整。论功劳辛祥应当得赏,但是娄悦耻于自己的功劳在辛祥之下,便向执政的高肇陷害辛祥,于是便没有奖赏辛祥。
[21]壬申,魏东荆州表“桓晖之弟叔兴前后招抚太阳蛮,归附者万余户,请置郡十六,县五十,”诏前镇东府长史郦道元案行置之。道元,范之子也。
壬申(二十三日),北魏东荆州上表称:“桓晖的弟弟桓叔兴前后招抚太阳蛮,前来归附的有一万多户,请求设置十六个郡,五十个县。”朝廷诏令前镇东府长史郦道元具体实施。郦道元是郦范的儿子。
[22]是岁,柔然佗汗可汗复遣纥奚勿六跋献貂裘于魏,魏主弗受,报之如前。
[22]这一年,柔然佗汗可汗又派遣纥奚勿六跋向北魏进献貂裘,宣武帝不受,仍如前次那样作了答复。
初,高车侯倍穷奇为哒所杀,执其子弥俄突而去,其众分散,或奔魏,或奔柔然。魏主遣羽林监河南孟威抚纳降户,置于高平镇。高车王阿伏至罗残暴,国人杀之,立其宗人跋利延。哒奉弥俄突以伐高车,国人杀跋利延,迎弥俄突而立之。弥俄突与佗汗可汗战于蒲类海,不胜,西走三百余里。佗汗军于伊吾北山。会高昌王麴嘉求内徙于魏,时孟威为龙骧将军,魏主遣威发凉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佗汗见威军,怖而遁去。弥俄突闻其离骇,追击,大破之,杀佗汗于蒲类海北,割其发送于威,且遣使入贡于魏。魏主使东城子于亮报之,赐遣甚厚。高昌王嘉失期不至,威引兵还。
起初,高车侯倍穷奇被哒所杀,抓了他的儿子弥俄突而去,其众分散,有的投奔了北魏,有的投靠了柔然。宣武帝派遣羽林监河南人孟威接纳、安抚前来投降的人口,把他们安置在高平镇。高车王阿伏至罗十分残暴,高车国人杀了他,立他的同族之人跋利延为王。哒带上弥俄突讨伐高车,高车国人杀了跋利延,迎接弥俄突回国并立为王。弥俄突与佗汗可汗在蒲类海交战,没有取胜,向西逃到三百多里远的地方去了。佗汗驻军于伊吾北山。正好高昌王麴嘉请求内迁到北魏去,当时孟威为龙骧将军,宣武帝派遣孟威带领三千凉州兵去迎接,到达伊吾之时,佗汗见到孟威的军队,就害怕得逃跑了。弥俄突知道佗汗吓跑了,立即追击,大败敌方,在蒲类海的北边杀了佗汗,割下他的头发送给孟威,并且派遣使者到北魏进贡。宣武帝指派东城子于亮接待使者,赐送崐特别丰厚。高昌王麴嘉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孟威带兵返回。
佗汗可汗子奴立,号豆罗伏跋豆伐可汗,改元建昌。
佗汗可汗的儿子奴继位而立,号为豆罗伏跋豆伐可汗,改年号为建昌。
[23]宋、齐旧仪,祀天皆服兖冕,兼著作郎高阳许懋请造大裘,从之。
[23]刘宋、南齐时期的旧仪式,祀天时都穿戴兖冕,兼著作郎高阳人许懋奏请裁制大裘,得到采纳。
[24]上将有事太庙,诏以“斋日不乐,自今舆驾始出,鼓吹从而不作,还宫,如常仪。”
[24]梁武帝将祭太庙,诏令:“斋日禁止音乐,从现在开始舆驾出发,乐队跟从但不吹奏,还宫之时,仍按平常的仪式鼓吹奏乐。”
八年(己丑、509)
八年(己丑,公元509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时有请封会稽、禅国山者,上命诸儒草封禅仪,欲行之。许懋建议,以为“舜柴岱宗,是为巡狩。而郑引《孝经钩命决》云:‘封于太山,考绩柴燎;禅乎梁甫,刻石纪号’,此纬书之曲说,非正经之通义也。舜五载一巡狩,春夏秋冬周遍四岳,若为封禅,何其数也!又如管夷吾所说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质民淳,安得泥金检玉!结绳而治,安得镌文告成!夷吾又云:‘唯受命之君然后得封禅’,周成王非命之君,云何得封太山禅社首!神农即炎帝也,而夷吾分为二人,妄亦甚矣。若圣主,不须封禅;若凡主,不应封禅。盖齐桓公欲行此事,夷吾知其不可,故举怪物以屈之。秦始皇尝封太山,孙皓尝遣兼司空董朝至阳羡封禅国山,皆非盛德之事,不足为法。然则封禅之礼,皆道听所说,失其本文,由主好名于上,而臣阿旨于下也。古者祀天祭地,礼有常数,诚敬之道,尽此而备,至于封禅,非所敢闻。”上嘉纳之,因推演懋议,称制旨以答请者,由是遂止。
[1]春季,正月,辛巳(初三),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当时,有人奏请在会稽和国山封禅,梁武帝命令诸儒生草拟封禅仪式,准备进行封禅。许懋提出建议,认为:“舜帝在泰山烧柴祭天,是为了巡狩。而郑玄引《孝经钩命决》说:‘在泰山大祭,烧柴祭天把政绩报告;在梁甫山祭地,刻石记载年号。’这是纬书的曲说,不是正式经书的本来意思。舜帝五年巡狩一次,春夏秋冬巡遍四岳,如果为了封禅,为何这么频繁呢?又如管夷吾所说的七十二君,燧人氏之前,世风质朴百姓淳厚,怎么能够把金粉书写在竹筒上呢?当时结绳而治,怎么能够镌刻文字报告成功呢?管夷吾又说:‘只有受命之君,然后才能封禅。’周成王不是受命之君,从何谈起封太山禅社首呢?神农即是炎帝,然而管夷吾却说成是两个人,实在是荒唐。如果是圣主,无须封禅;如果是凡主,不应该封禅。大概齐桓公想进行封禅,管夷吾知道不可以进行,所以有意列举许多奇异物象出现时才可以封禅的事例,以便难住齐桓公,使他打消了念头。秦始皇曾经封禅太山,孙皓曾经派遣兼司空董朝到达阳羡封禅国山,都不是盛德之事,不足以效法。那么封禅的礼仪,全都是道听途说的事,失去了其本来的意义,完全是因为君主在上喜好名声,而臣子们在下曲意逢迎。古代的祀祭天地,礼仪有常规,诚敬之道,至此而完备,至于封禅,实在是不敢妄说。”武帝表扬和采纳了许懋的意见,于是进一步扩充了许懋的建议,作为圣旨回答请求封禅的人,因此便中止了这一计划。
[2]魏中山王英至义阳,将取三关,先策之曰:“三关相须如左右手,若克一关,两关不待攻而破;攻难不如攻易,宜先攻东关。”又恐其并力于东,乃使长史李华帅五统向西关,以分其兵势,自督诸军向东关。
[2]北魏中山王元英抵达义阳,将要攻取三关,先进行策划,他说:“三关相互依赖如左右手一般,如果攻克一关,其他两关便不攻而自破;攻难不如攻易,应该先攻打东关。”又担心对方合并力量于东关,就指派长史李华率领五统军的兵力去西关,以便分散对方的兵力,他自己则亲自督率各路军队去东关。
先是,马仙使云骑将军马广屯长薄,军主胡文超屯松岘。两申,英至长薄,戊戌,长薄溃,马广遁入武阳,英进围之。上遣冠军将军彭瓮生、骠骑将军徐元季将兵援武阳,英故纵之使入城,曰:“吾观此城形势易取。”瓮生等既入,英促兵攻之,六日而拔,虏三将及士卒七千余人。进攻广岘,太子左卫率李元履弃城走;又攻西关,马仙亦弃城走。开初,马仙派云骑将军马广屯驻长薄,军主胡文超屯驻松岘。丙申(十八日),元英到了长薄,戊戌(二十日),长薄被攻破,马广逃到武阳,元英又进兵围住了该城。梁武帝派遣冠军将军彭雍瓮生、骠骑将军徐元孝率兵援救武阳,元英故意让他们入城,说:“我察看这座城的形势,很容易攻取。”彭瓮生等人入城之后,元英便催促兵士发起急攻,六天就攻打下来了,俘虏了三个将领以及士卒七千多人。元英又挥师进攻广岘,太子左卫率李元履弃城逃跑;元英又攻打西关,马仙也弃城逃跑了。
上使南郡太守韦睿将兵救仙,睿至安陆,增筑城二丈余,更开大堑,起高楼。众颇讥其示怯,睿曰:“不然,为将当有怯时,不可专勇。”中山王英急追马仙,将复邵阳之耻,闻睿至,乃退。上亦有诏罢兵。
梁武帝指派南郡太守韦睿率兵援救马仙,韦睿到达安陆,把城墙加高到两丈多,又挖了大壕沟,起造高楼。众人颇为讥笑韦睿这是显示怯懦,韦睿说:“不对,做将领当有胆怯的时候,不可以一昧地逞勇猛。”中山王元英急追马仙,要报复邵阳之耻,听说韦睿到了,就撤退了。武帝也下达诏令罢兵。
初,魏主遣中书舍人阳董绍慰劳叛城,白早生袭而囚之,送于建康。魏主既克悬瓠,命于齐苟儿等四将之中分遣二人,敕扬州为移,以易绍及司马悦首。移书未至,领军将军吕僧珍与绍言,爱其文义,言于上,上遣主书霍灵超谓绍曰:“今听卿还,令卿通两家之好,彼此息民,岂不善也!”因召见,赐衣物,令舍人周舍慰劳之,且曰:“战争多年,民物涂炭,吾是以不耻先言与魏朝通好,比亦有书全无报者,卿宜备申此意。今遣传诏霍灵秀送卿至国,迟有嘉问。”又谓绍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获卿,乃天意也。夫立君以为民也,凡在民上,岂可以不思此乎!若欲通好,今以宿豫还彼,彼当以汉中见归。”绍还魏言之,魏主不从。
原先,北魏宣武帝派遣中书舍人阳人董绍招抚慰劳反叛之城,白早生袭击并囚禁了董绍,把他送到了建康。悬瓠攻克之后,宣武帝命令从齐苟儿等四个将领之中分派两人,令扬州给梁朝送去移文,以这两人换回董绍和司马悦的首级。移文还没有到来,领军将军吕僧珍与董绍谈话,爱慕他的文才,告诉了梁武帝,梁武帝派主书霍灵超对董绍说:“现在让你回去,令你沟通两家之好,彼此休生养民,岂不是好事一桩!”于是召见了董绍,赐给他衣物,又令舍人周舍慰劳了他,且对他说:“战争多年,百姓生灵涂炭,财物毁坏,我们因此不以先提出与魏朝和好为耻辱,近来也有信给贵国,但是一点答复也没有,您应该把我们的这个意思完整地转达一下。现在派遣传诏霍灵秀送您回国,等待您的好消息。又对董绍说:“您知道不知道自己何以没有死呢?现在得到您,这是天意。建立君主完全是为了百姓大众,凡在君主之位者,岂可以不想到这个呢?如果贵国想和好,我们就立即把宿豫还给你们,你们也应当把汉中归还我们。”董绍回到北魏后把梁朝请求和好的事讲了,但是宣武帝不同意。
[3]三月,魏荆州刺史元志将兵七万寇潺沟,驱迫群蛮,群蛮悉渡汉水来降,雍州刺史吴平侯纳之。纲纪皆以蛮累为边患,不如因此除之,曰:“穷来归,我诛之不祥。且魏人来侵,吾得蛮以为屏蔽,不亦善乎!”乃开樊城受其降,命司马朱思远等击志于潺沟,大破之,斩首万余级。志,齐之孙也。
[3]三月,北魏荆州刺史元志统率七万大军入寇潺沟,驱赶威迫各蛮族,群蛮全都渡过汉水来投降梁朝,雍州刺史吴平侯萧接纳了他们。州郡里身份地们较高的官员们都认为蛮人累累带来边患,不如乘此机会把他们除掉,萧却说:“他们走投无路来投归我们,我如杀掉他们,实在是不祥之事。况且北魏人来侵犯之时,我有这些蛮人做屏障,不也是很好吗!”于是打开樊城接受了这些前来投降的蛮人,又命令司马朱思远等人在潺沟攻击元英,大获全胜,斩首一万多名。元志是元齐的孙子。
[4]夏,四月,戊申,以临川王宏为司空,加车骑将军王茂开府仪同三司。
[4]夏季,四月戊申(初一),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空,加封车骑将军王茂开府仪同三司。
[5]丁卯,魏楚王城主李国兴以城降。
[5]丁卯(二十日),北魏楚王城的主将李国兴献城投降梁朝。
[6]秋,七月,癸巳,巴陵王萧宝义卒。
[6]秋季,七月癸巳(十七日),梁朝巴陵王萧宝义去世。
[7]九月,辛巳,魏封故北海王详子颢为北海王。[7]九月辛巳(初六),北魏封已故北海王元详的儿子元颢为北海王。
[8]魏公孙崇造乐尺,以十二黍为寸;刘芳非之,更以十黍为寸。尚书令高肇等奏:“崇所造八音之器及度量皆与经传不同,诘其所以然,云‘必依经文,声则不协。’请更令芳依《周礼》造乐器,俟成集议并呈,从其善者。”诏从之。
[8]北魏公孙崇造乐尺,以十二黍为一寸,刘芳说他定的不对,改成以十黍为一寸。尚书令高肇等人上奏:“公孙崇所造的八音之器以及度量标准全都与经传所载不同,反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一定依照经文的话,则声音就不协调。’请求另外命令刘芳依照《周礼》造乐器,待制成之后集体议论鉴定并上呈,采用其中好的。”宣武帝诏令同意。
[9]冬,十月,癸丑,魏以司空广阳王嘉为司徙。
[9]冬季,十月癸丑(初九),北魏任命司空广阳王元嘉为司徙。
[10]十一月,己丑,魏主于式乾殿为诸僧及朝臣讲《维摩诘经》。时魏主专尚释氏,不事经籍,中书侍郎河东裴延隽上疏,以为“汉光武、魏武帝,虽在戎马之间,未尝废书,先帝迁都行师,手不释卷,良以学问多益,不可暂辍故也。陛下升法座,亲讲大觉,凡在瞻听,尘蔽俱开。然《五经》治世之模楷,应务之所先,伏愿经书互览,孔、释兼存,则内外俱周,真俗斯畅矣。”
[10]十一月己丑(十五日),北魏宣武帝在式乾殿为众僧以及朝臣们讲解《维摩诘经》。当时,宣武帝专门崇尚佛教,不读经籍,中书侍郎河东人裴延上疏,指出:“汉光武帝、魏武帝,虽然忙于戎马征战,但是未曾废弃书籍,先帝迁都行军,手不释卷,正因为学问多有益处,不可以临时中断。陛下升上法座,亲自讲解佛法奥义,在场的人瞻听之际,内心尘蔽俱开。然而《五经》是治世的楷模,处理世务所应首先研读的,所以恭敬地希望圣上佛经与儒书互读,孔学与释教兼存,如此则内外都能周全,教义和世务都能通畅。”
时佛教盛于洛阳,沙门之外,自西域来者三千余人,魏主别为之立永明寺千余间以处之。处士南阳冯亮有巧思,魏主使与河南尹甄琛、沙门统僧暹嵩山形胜之地立闲居寺,极岩壑土木之美。由是远近承风,无不事佛,比及延昌,州郡共有一万三千余寺。
当时,佛教盛于洛阳,除中国和尚而外,从西域来的和尚还有三千多名,北魏宣武帝另外建立了永明寺一千多间禅房,来安置他们。处士南阳人冯亮很聪明,宣武帝指派他同河南尹甄深、沙门统僧暹选择嵩山地形好的地方建立了闲居寺,修建得非常好,极尽岩壑土木之美。于是远近受影响,无不信奉佛教,到了延昌之时,各州郡共有一万三千多处寺院。
[11]是岁,魏宗正卿元树来奔,赐爵邺王。树,翼之弟也。时翼为青、冀二州刺史,镇郁洲,久之,翼谋举州降魏,事泄而死。
[11]这一年,北魏宗正卿元树来投奔梁朝,武帝赐予他邺王的爵位。元树是元翼的弟弟。当时,元翼是青、冀二州的刺史,坐镇郁洲,很久之后,元翼密谋率全州投降北魏,因事情泄露而被杀。
九年(庚寅、510)
九年(庚寅,公元510年)
[1]春,正月,乙亥,以尚书令沈约为左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王莹为尚书令。约文学高一时,而贪昌荣利,用事十余年,政之得失,唯唯而已。自以久居端揆,有志台司,论者亦以为宜,而上终不用;及求外出,又不许。徐勉为之请三司之仪,上不许。
[1]春季,正月,乙亥(初二),梁朝任命尚书令沈约为左当禄大夫,右光禄大夫王莹为尚书令。沈约的文章名高一时,然而贪求荣华之利,掌权十多年,对政治方面的得失,唯唯喏喏,只会顺从。他自以为久为尚书省长官,因此有意于三公之位,人们的议论也认为他合适,但是梁武帝终究没任用他;他请求到外地去做官,也不准许。徐勉为他请求开府同三司之仪的官衔,武帝也不同意。
[2]庚寅,新作缘淮塘,北岸起石头迄东冶,南岸起后渚篱门迄三桥。
[2]庚寅(十七日),梁朝新筑缘淮塘,北岸从石头起到东冶,南岸从后渚篱门起到三桥。
[3]三月,丙戌,魏皇子诩生。诩母胡充华,临泾人,父国珍袭武始伯。充华初选入掖庭,同列以故事祝之:“愿生诸王、公主,勿生太子。”充华曰:崐“妾之志异于诸人,奈何畏一身之死而使国家无嗣乎!”及有娠,同列劝去之,充华不可,私自誓曰:“若幸而生男,次第当长,男生身死,所不憾也。”既而生诩。
[3]三月丙戌(十四日),北魏皇子元诩出生。元诩的母亲胡充华是临泾人,胡充华的父亲胡国珍袭位武始伯。胡充华初被选入后宫之时,和她身份一样的嫔妃们照惯例替她祝告说:“愿生诸王、公主,不要生太子。”胡充华却说:“我的志向与你们不同,岂能害怕一身之死而让国家没有继承人呢?”到她怀孕之后,嫔妃们劝她把胎儿打掉,她却不干,并私下里发誓说:“如果有幸生下男孩,排行应该是长子,儿子生下来后我死去,没有丝毫遗憾之处。”很快就生下了元诩。
先是,魏主频丧皇子,年渐长,深加慎护,择良家宜子者以为乳保,养于别宫,皇后、充华皆不得近。
早先,北魏宣武帝屡丧皇子,他年纪渐渐大了,所以对元诩特别重视,谨慎护理,选择良家妇女中奶水好的做乳母,在别宫中哺养元诩,皇后和胡充华都不得接近。
[4]己丑,上幸国子学,亲临讲肄。乙未,诏皇太子以下及王侯之子年可从师者皆入学。
[4]己丑(十七日),梁武帝临幸国子学,亲自进入讲堂察视。乙未(二十三日),武帝诏令皇太子以下以及王侯之子年龄可以从师学习的都入学。
[5]旧制:尚书五都令史皆用寒流。夏,四月,丁巳,诏曰:“尚书五都,职参政要,非但总领众局,亦乃方轧二丞;可革用士流,秉此群目。”于是以都令史视奉朝请,用太学博士刘纳兼殿中都,司空法曹参军刘显兼吏部都,太学博士孔虔孙兼金部都,司空法曹参军萧轨兼左右户都,宣毅墨曹参军王兼中兵都,并以才地兼美,首膺其选。
[5]旧制规定:尚书五都令史全都选用寒门出身者担任。夏季,四月,丁巳(十六日),武帝诏令:“尚书五都,是参与朝政的重要职位,不但总领全局,而且与左右丞相并驾;可以择用士族门第出身的来担任,以操持全盘。”于是以都令史的地位等同于奉朝请,任命太学博士刘纳兼殿中都,司空法曹参军刘显兼吏部都,太学博士孔虔孙兼金部都,司空法曹参军萧轨兼左右户都,宣毅将军府墨曹参军王兼中兵都,上述几人都因才能和门第俱属上流而首先被选中。
[6]六月,宣城郡吏吴承伯挟妖术聚众,癸丑,攻郡杀太守朱僧勇,转屠旁县。闰月,己丑,承伯逾山,奄至吴兴。东土人素不习兵,吏民扰奔散,或劝太守蔡撙避之,撙不可,募勇敢闭门拒守。承伯尽锐攻之,撙帅众出战,大破之,临陈,斩承伯。撙,兴宗之子也。承伯余党入新安,攻陷黟、歙诸县,太守谢览遣兵拒之,不胜,逃奔会稽,台军讨贼,平之。览,瀹之子也。
[6]六月,宣城郡的吏员吴承伯以妖术召聚众人,癸丑(十三日),攻进郡城杀了太守朱僧勇,转而又去旁边的县去屠杀人口。闫月己丑(十九日),吴承伯超过山岭,突然来到吴兴。东边的人向来不操兵演武,所以官吏和老百姓们都担惊受怕,四处奔散,有人劝太守蔡撙躲避一下,蔡撙不愿意,他招募勇敢者关闭城门坚决拒守。吴承伯竭尽全力攻城,蔡撙率众出战,大败敌手,亲自出阵,斩了吴承伯。蔡撙是蔡兴宗的儿子。吴承伯的残部进入新安,攻陷了黟、歙等县,太守谢览派兵抵抗,没有取胜,逃跑到会稽,朝廷军队前来讨伐贼寇,平定了他们。谢览是谢瀹的儿子。
[7]冬,十月,魏中山献武王英卒。
[7]冬季,十月,北魏中山献武王元英去世。
[8]上即位之三年,诏定新历,员外散骑侍郎祖奏其父冲之考古法为正,历不可改。至八年,诏太史课新旧二历,新历密,旧历疏,是岁,始行冲之《大明历》。
[8]梁武帝即位三年时,诏定新的历法,员外散骑侍郎祖上奏称他的父亲祖冲之考定古法正确,历法不可以改。到了八年之时,武帝又诏令太史核定新旧两种历法,新历法密,旧历法疏,这一年,开始实行祖冲之的《大明历》。
[9]魏刘芳奏“所造乐器及教文·武二舞、登歌、鼓吹曲等已成,乞如前敕集公卿群儒议定,与旧乐参呈。若臣等所造,形制合古,击拊会节,请于来年崐元会用之”。诏:“舞可用新,余且仍旧。”
[9]北魏刘芳上奏:“所制造的乐器以及教的文武二舞、登歌、鼓吹曲等已经完成,请求如以前圣旨所命令的那样召集公卿群儒们议定,与旧乐一起上呈。如果我们几人所制造的乐器,形式制度符合古式,敲奏起来合节奏的话,请于来年元旦朝会之时使用。”宣武帝诏令:“舞蹈可以采用新的,其余的暂且仍用旧的。”
十年(辛卯、511)
十年(辛卯,公元511年)
[1]春,正月,辛丑,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丑(初四),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2]尚书左仆射张稷,自谓攻大赏薄,尝侍宴乐寿殿,酒酣,怨望形于辞色。上曰:“卿兄杀郡守,弟杀其君,有何名称!”稷曰:“臣乃无名称,至于陛下,不得言无勋。东昏暴虐,义师亦来伐之,岂在臣而已!”上捋其须曰:“张公可畏人!”稷既惧且恨,乃求出外,癸卯,以稷为青、冀二州刺史。
[2]尚书左仆射张稷,自认为攻劳大,奖赏却少,一次他侍宴于东寿殿,酒酣之际,怨气不满表露于言语表情之中。武帝说:“你的哥哥杀了郡太守,你的弟弟杀了他的君主,你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张稷回答:“我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但是为陛下效力以来,不能说没有功劳。东昏侯残暴肆虐,义师也来讨伐他,何况我呢?”武帝捋着他的胡须,说:“张公让人感到害怕呀!”张稷心里既惧害又怨恨,于是请求外放,癸卯(初六),武帝任命他为青、冀二州刺史。
王珍国亦怨望,罢梁、秦二州刺史还,酒后于坐启云:“臣近入梁山便哭。”上大惊曰:“卿若哭东昏,则已晚;若哭我,我复未死!”珍国起拜谢,竟不答,坐即散,因此疏退,久之,除都官尚书。
王珍国也有怨气,他被罢去梁、秦二州刺史还京后,于酒后在座位上启奏武帝说:“我前不久进入梁山便哭了。”武帝听了大吃一惊,说道:“你如果哭东昏侯,则已经晚了;如果哭我,我还没有死!”王珍国站起来拜谢,竟然不回答,酒席当即就散了,王珍国因此被疏远了,很久之后,王珍国被任命为都官尚书。
[3]丁巳,魏汾州山胡刘龙驹聚众反,侵扰夏州,诏谏议大夫薛和发东秦、汾、华、夏四州之众以讨之。
[3]丁巳(二十日),北魏汾州山胡刘龙驹聚众造反,侵拢夏州,北魏宣武帝诏令谏议大夫薛和征调东秦、汾、华、夏四州的兵力讨伐刘龙驹。
[4]辛酉,上祀明堂。
[4]辛酉(二十四),武帝在明堂祭祀。
[5]三月,琅邪民王万寿杀东莞、琅邪二郡太守刘晰,据朐山,召魏军。
[5]三月,琅邪百姓王万寿杀了东莞、琅邪二郡太守刘晰,占据了朐山,召请北魏军队前来。
[6]壬戌,魏广阳懿烈王嘉卒。
[6]壬戌(二十六日),北魏广阳懿烈王元嘉去世。
[7]魏徐州刺史卢昶遣郯城戍副张天惠、琅邪戍主傅文骥相继赴朐山,青、冀二州刺史张稷遣兵拒之,不胜。夏,四月,文骥等据朐山,诏振远将军马仙击之。魏又遣假安将军萧宝寅、假平东将军天水赵遐将兵据朐山,受卢昶节度。
[7]北魏徐州刺史卢昶派遣郯城的戍副张天惠、琅邪的戍主傅文骥相继赶赴朐山,梁朝青、冀二州刺史张稷派兵抵挡他们,没有取胜。夏季,四月,傅文骥等人占据了朐山,武帝诏令振远将军马仙去攻打。北魏又派遣代理安南将军萧宝寅、代理平东将军天水人赵遐率兵据守朐山,接受卢昶的指挥调遣。
[8]甲戌,魏薛和破刘龙驹,悉平其党,表置东夏州。
[8]甲戌(初九),北魏薛和打败了刘龙驹,把他的党羽全部铲平,并上表设置了东夏州。
[9]五月,丙辰,魏禁天文学。
[9]五月丙辰(二十一日),北魏禁止了天文学。
[10]以国子祭酒张充为尚书左仆射。充,绪之子也。
[10]梁朝任命国子祭酒张充为尚书左仆射。张充是张绪的儿子。[11]马仙围朐山,张稷权顿六里以督馈运,上数发兵助之。秋,魏卢昶上表请益兵六千,米十万石,魏主以兵四千给之。冬,十一月,己亥,魏主诏扬州刺史李崇等治兵寿阳,以分朐山之势。卢昶本儒生,不习军旅。朐山城中粮樵俱竭,傅文骥以城降;十二月,庚辰,昶引兵先遁,诸军相继皆溃,会大雪,军士冻死及堕手足者三分之二,仙追击,大破之。二百里间,僵尸相属,魏兵免者什一二,收其粮畜器械,不可胜数。昶单骑而走,弃其节传、仪卫俱尽;至郯城,借赵遐节以为军威。魏主命黄门侍郎甄琛驰锁昶,穷其败状,及赵遐皆免官。唯萧宝寅全军而归。
[11]马仙围住了朐山,张稷临时驻扎六里以便监督粮运,梁武帝几次发兵协助他们。秋季,北魏卢昶上表朝廷请求增兵六千,米十万石,宣武帝给他增派了四千兵力。十一月己亥(初七),宣武帝诏令扬州刺史李崇等人在寿阳操练军队,以便分散梁朝在朐山的兵势。卢昶本是一个儒生,不熟悉军旅事务。朐山城中的粮食和柴火全都用尽了,傅文骥献城投降;十二月庚辰(十九日),卢昶带兵先逃跑了,其他各路军马都相继溃散,正好天下大雪,兵士冻死以及冻掉手脚的有三分之二,马仙追击,大获全胜。二百里之间,僵尸遍地,北魏兵卒幸免于难者仅占十分之一二,梁朝军队收缴到的粮食、牲口以及各种器械,不可胜数。卢昶单人匹马逃跑,丢弃了节传、仪卫之具。到了郯城,他借用了赵遐的节传显自己的军威,以掩饰自己的失败。宣武帝命令黄门侍郎甄琛骑驿马去把卢昶锁拿到洛阳,仔细查问他惨败的状况,最后卢昶和赵遐全被免官。只有萧宝寅把军队完整地带回。
卢昶之在朐山也,御史中尉游肇言于魏主曰:“朐山蕞尔,僻在海滨,卑湿难居,于我非急,于贼为利。为利,故必致死以争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战;以不得已之众击必死之师,恐稽延岁月,所费甚大。假令得朐山,徒致交争,终难全守,所谓无用之田也。闻贼屡以宿豫求易朐山,若必如此,持此无用之地,复彼旧有之疆,兵役时解,其利为大。”魏主将从之,会昶败,迁肇侍中。肇,明根之子也。
卢昶在朐山之时,御史中尉游肇对北魏宣武帝说:“朐山弹丸之地,偏处海滨,地势低下,异常潮湿,难以居住,对于我们不是急用之处,而对于贼敌则是非常有用的。正因为对他们有用处,所以必定要拼死相争;对我们用处不大,所以不得已而交战。以不得已之众抵抗拼命的军队,恐怕拖延时日,耗费甚大。假使能得到朐山,徒然地导致双方互相争夺,终将难以保全,正所谓无用之地。听说贼敌屡次提出要以宿豫交换朐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用这块无用之地,换回来那块过去就属我们所有的疆域,兵戈之争顿时化解,其益处是非常大的。”宣武帝准备要照此行事,恰恰卢昶战败,就提升游肇为侍中。游肇是游明根的儿子。
马仙为将,能与士卒同劳逸,所衣不过布帛,所居无帏幕衾屏,饮食与厮养最下者同。其在边境,常单身潜入敌境,伺知壁垒村落险要处,所攻战多捷,士卒亦乐为之用。
马仙作为将帅,能同士卒们同甘共苦,穿的衣服都是布帛制成,住的地方没有帏幕衾屏,饮食与仆人、马等最低下者同样。他镇守边境,常常只身潜入敌境,偷偷察看壁垒村落险要之处,打仗大多能获胜,士卒们也乐于为他卖力。
[12]魏以甄琛为河南尹,琛表曰:“国家居代,患多盗窃,世祖发愤,广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长及五等散男有经略者乃得为之。又多置吏士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迁都已来,天下转广,四远赴会,事过代都,五方杂沓,寇盗公行,里正职轻任碎,多是下材,人怀苟且,不能督察。请取武官八品将军已下干用贞济者,以本官俸恤领里尉之任,高者领六部尉,中者领经途尉,下者领里正。不尔,请少高里尉之品,选下品中应迁者进而为之,督责有所,辇毂可清。”诏曰:“里正可进至勋品,经途从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诸职中简取,不必武人。”琛又奏以羽林为游军,于诸坊巷司察盗贼,于是洛城清静,后常踵焉。
[12]北魏任命甄琛为河南尹,甄琛上表说:“国家在代京建都之时,盗窃成患,世祖皇帝为此而发愤,广置主司、里宰,全都让代京令长以下及五等散男中有谋略者来担任。又多置吏士做他们的羽翼,非常重视他们,盗贼方才得到禁止。自从迁都以来,交往扩大,四方来会,已经远远超过了代都,而五方崐杂沓,寇盗公然行事,里正职位轻,事务琐碎,担任其职的大多是才能低下者,人人抱着苟且之心,不能起到督察的作用。请求挑选武官中八品将军以下而又有才干且品行端正热心办事的人,让他们享受原来官职的俸禄和恤亲之禄而担任里尉的职务,高者领六部尉,中者领经途尉,下者领里正。不然的话,也可以稍微提高里尉的品级,选下品中应该提拔者晋升担任,只要有人专门负责督管,京城的治安即可好转。”宣武皇帝诏令:“里正的品级可以升到勋官初品,经途尉为从九品,六部尉为正九品,从诸职中选拔,不必由军人来担任。”甄深又上奏请把禁卫军作为游军,让他们在各坊巷中巡逻检查盗贼,于是洛阳城马上变得清静了,这种办法在后代也得到因袭。
[13]是岁,梁之境内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五十,县千二十二。是后州名浸多,废置离合,不可胜记。魏朝亦然。
[13]这一年,梁朝境内有二十三个州,三百五十个郡,一千零二十二个县。这以后州名越来越多,废置离合,不可胜记。北魏也同样如此。
[14]上敦睦九族,优借朝士,有犯罪者,皆屈法申之。百姓有罪,则案之如法,其缘坐则老幼。不免,一个逃亡,举家质作,民既穷窘,奸宄益深。尝因郊祀,有秣陵老人遮车驾言曰:“陛下为法,急于庶民,缓于权贵,非长久之道。诚能反是,天下幸甚。”上于是思有以宽之。
[14]梁武帝对同姓的亲族非常亲近宽厚,对朝廷官员也非常优待爱护,其中有犯法的,他都超越法律而替他们开脱。而老百姓有罪,则一律按照法律处置,并且株连犯罪,不管老幼一概不免,一人逃亡,全家以身抵押服劳役,百姓既然被逼迫的走投无路,各种作奸犯科的窃盗反乱案件就更严重了。有一次,梁武帝去郊祀,有一个秣陵老头借此机会拦住御驾讲道:“陛下执法,对庶民太严酷,对权贵则太宽松,这不是长久之道。如果能打一个颠倒,则天下大幸呀。”武帝于是考虑对百姓执法加以放宽。
十一年(壬辰、512)
十一年(壬辰,公元512年)
[1]春,正月,壬辰,诏:“自今逋谪之家及罪应质作,若年有老小,可停将送。”
[1]春季,正月壬辰(初一),武帝诏令:“自今开始,流放之家以及罪该以身抵押服劳役者,如果有老人或小孩,可以把他们除外。”
[2]以临川王宏为太尉,骠骑将军王茂为司空、尚书令。
[2]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太尉,骠骑将军王茂为司空、尚书令。
[3]丙辰,魏以车骑大将军、尚书令高肇为司徒,清河王怿为司空,广平王怀进号骠骑大将军,加仪同三司。肇虽登三司,犹自以去要任,怏怏形于言色,见者嗤之。尚书右丞高绰、国子博士封轨,素以方直自业,及肇为司徒,绰送迎往来,轨竟不诣肇。绰顾不见轨,乃遽归,叹曰:“吾平生自谓不失规矩,今日举措,不如封生远矣。”绰,允之孙;轨,懿之族孙也。
[3]丙辰(二十五日),北魏任命车骑大将军、尚书令高肇为司徙,清河王元怿为司空,广平王元司进封号为骠骑大将军,加封为仪同三司。高肇虽然位登三司,但犹自认为去掉了尚书令的要职,心里不痛快流露于言语颜色之间,见到的人都因此而嗤笑他。尚书左丞高绰、国子博士封轨,向来以方正刚直为行事准则,到高肇当上司徒之后,高绰迎送往来行礼如仪,而封轨竟然不去拜见高肇。高绰在高肇那里也不见封轨前来,于是马上起身返回,叹息着说道:“我平生自认为不失规矩,但是今天的举动,不如封生太远了。”高绰是高允的孙子,封轨是封懿的族孙。
清河王怿有才学闻望,惩彭城之祸,因侍宴,谓肇曰:“天子兄弟讵有几人,而翦之几尽!昔王莽头秃,藉渭阳之资,遂篡汉室。今君身曲,亦恐终成乱阶。”会大旱,肇擅录囚徒,欲以收众心。怿言于魏主曰:“昔季氏旅于泰山,孔子疾之。诚以君臣之分,宜防微杜渐,不可渎也。减膳录囚,乃陛下之事;今司徒行之,岂人臣之义乎!明君失之于上,奸臣窃之于下,祸乱之基,于此在矣。”帝笑而不应。
清河王元怿有才学,外界声望也不错,有鉴于彭城王元勰无罪而被杀之祸,一次借侍宴机会,他对高肇说:“天子的兄弟能有几人,而差不多翦除尽了!过去王莽是个秃头,凭借国舅的地位,便篡夺了汉室的天下。现在你是个驼背,也恐怕最终会成为祸乱之端。”正遇大旱,高肇擅自重新审理囚徒,想以崐此而收拢人心。元怿向北魏宣武帝进言:“过去季氏超越名分在泰山祭祀,孔子对此非常愤慨。这确实是从君臣名分来考虑的,应该防微杜渐,不可以冒犯呀。减少膳食之费,重新审理囚徙,这是陛下的事情,现在则让司徒去干了,这那里是做人臣者的本份呢?明君失之于上,奸臣窃之于下,祸乱的根子,就在这里了。”宣武帝听了,笑而不答。
[4]夏,四月,魏诏尚书与群司鞫狱讼,令饥民就谷燕、恒二州及六镇。
[4]夏季,四月,北魏朝廷命令尚书与各官署审理狱讼案件,又令饥民到燕、恒二州以及六镇去渡灾。
[5]乙酉,魏大赦,改元延昌。
[5]乙酉(二十五日),北魏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延昌。
[6]冬,十月,乙亥,魏立皇子诩为太子,始不杀其母。以尚书右仆射郭祚领太子少师。祚尝从魏主幸东宫,怀黄以奉太子;时应诏左右赵桃弓深为帝所信任,祚私事之,时人谓之“桃弓仆射”、“黄少师”。
[6]冬季,十月乙亥(十八日),北魏立皇子元诩为太子,并开了不杀其母的先例。又让尚书右仆射郭祚兼任太子少师。郭祚一次随北魏宣武帝临幸太子东宫,怀中特意装着黄瓜给太子吃;当时应诏左右赵桃弓深受宣武帝的信任,郭祚私下里巴结他,时人称他为“桃弓仆射”、黄少师”。
[7]十一月,乙未,以吴郡太守袁昂兼尚书右仆射。
[7]十一月乙未(初九),梁朝任命吴郡太守袁昂兼尚书右仆射。
[8]初,齐太子步兵校尉平昌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礼乐,世祖诏选学士十人修五礼,丹杨尹王俭总之。俭卒,以事付国子祭酒何胤。胤还东山,齐明帝敕尚书令徐孝嗣掌之。教嗣诛,率多散逸,诏骠骑将军何佟之掌之。经齐末兵火,仅有在者。帝即位,佟之启审省置之宜,敕使外详。时尚书以为庶务权舆,宜俟隆平,欲且省礼局,并还尚书仪曹,诏曰:“礼坏乐缺,实宜以时修定。但顷之修撰不得其人,所以历年不就,有名无实。此既经国所先,可即撰次。”于是尚书仆射沈约等奏:“请五礼各置旧学士一人,令自举学古一人相助抄撰,其中疑者,依石渠、白虎故事,请制旨断决。”乃以右军记室明山宾等分掌五礼,佟之总其事。佟之卒,以镇北谘议参军伏代之。,曼容之子也。至是,《五礼》成,列上之,合八千一十九条,诏有司遵行。
[8]当初,南齐太子步兵校尉平昌人伏曼容上表请示制定一代的礼乐,齐武帝诏令挑选学士十人修定五礼,由丹杨尹王俭总负责。王俭去世之后,这件事情交付给了国子祭酒何胤。何胤隐居东山之后,齐明帝命令尚书令徐孝嗣掌管其事。徐孝嗣被诛之后,材料大多散失,又诏令骠骑将军何佟之掌管。经过齐末的兵火,留存下极少数。武帝即位之后,何佟之启奏皇上,请示这一工作应该省去,还是应该继续,武帝旨令让下面先详细议定好再报上来。当时,尚书认为开国伊始,王业初创,应该等到国势兴盛、天下承平之时再制礼定乐,所以想要暂且裁减礼乐官署,把事情退还给尚书仪曹,武帝诏令:“礼坏乐缺,确实应该及时修定。但是一下子得不到合适的修撰之人,所以历年没有完成,以致有名无实。礼乐之制既然是治国安邦的头等大事,那么就应该立即开始修撰。”于是,尚书仆射沈约等人上奏:“请五礼各置旧学士一人,命令他们自己推荐学古一人相助抄撰,其中有疑惑者,依照汉代石渠阁、白虎观的旧例,由圣上断决。”于是让右军记室明山宾等人分掌五礼,何佟之全面负责此事。何佟之去世以后,又由镇北咨议参军伏代替他。伏是伏曼容的儿子。到了现在,《五礼》修成,一起呈于武帝,合起来共有八千零一十九条,武帝诏令有关部门遵照施行。
[9]己酉,临川王宏以公事左迁骠骑大将军。
[9]己酉(二十三日),临川王萧宏因公事而降职为骠骑大将军。
[10]是岁,魏以桓叔兴为南荆州刺史,治安昌,隶东荆州。
[10]这一年,北魏任命桓叔光为南荆州刺史,治所在安昌,附属于东荆州。
十二年(癸巳、513)
十二年(癸巳、公元513年)
[1]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卯(初六),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2]二月,辛酉,以兼尚书右仆射袁昂为右仆射。[2]二月辛酉(初六),梁朝任命兼尚书右仆射袁昂为右仆射。
[3]己卯,魏高阳王雍进位太保。
[3]己卯(二十四日),北魏高阳王元雍进位为太保。
[4]郁洲迫近魏境,其民多私与魏人交市,朐山之乱,或阴与魏通,朐山平,心不自安。青、冀二州刺史张稷不得志,政令宽弛,僚吏颇多侵渔。庚辰,郁洲发徐道角等夜袭州城,杀稷,送其首降魏,魏遣前南兖州刺史樊鲁将兵赴之。于是魏饥,民饿死者数万,侍中游肇谏,以为“朐山滨海,卑湿难居,郁洲又在海中,得之尤为无用。其地于贼要近,去此间远,以间远之兵攻要近之众,不可敌也。方今年饥民困,唯宜安静,而复劳以军旅,费以馈运,臣见其损,未见其益。”魏主不从,复遣平西将军奚康生将兵逆之。未发,北兖州刺史康绚遣司马霍奉伯讨平之。
[4]郁州挨近北魏边境,该地的民众大多私自同北魏人做买卖,朐山之乱时,有的人暗中与北魏勾结,朐山之乱平定之后,这些人心中非常不安。青、冀二州刺史张稷由于仕途不得志,政令松弛,以致僚属们多侵夺百姓。庚辰(二十五日),郁州面姓徐道角等人夜袭州城,杀了张稷,送上他的道级投降了北魏,北魏派遣前南兖州刺史樊鲁率兵赶赴郁州。此时,北魏发生饥荒,百姓饿死的有几万人,侍中游肇进谏宣武帝,认为:“朐山靠着海,地势低下潮湿,难以居住,郁州更在海中,得到它尤其没有用处。该地对于梁朝既是海道要冲,又靠近江、淮,而离我们却非常遥远,且不是军事要地,为了这闲远之地而派兵去攻打据守要冲近地的梁朝军队,是抵挡不过的。方今饥荒流行,百姓困苦,只应安宁,但是又要烦劳军旅,耗费粮食,对于出兵之事,我只看到它的损失,看不到他的益处。”宣武帝没有听从游肇的劝谏,又派遣平西将军奚康生率兵去迎战梁朝军队。但是,奚康生还没有出发,梁朝北兖州刺史康绚就派遗司马霍奉伯讨平了郁州之乱。
[5]辛巳,新作太极殿。
[5]辛巳(二十六日),梁朝新建成太极殿。
[6]上尝与侍中、太子少傅建昌侯沈约各疏栗事,约少上三事,出,谓人曰:“此公护前,不则羞死!”上闻之怒,欲治其罪,徐勉固谏而止。上有憾于张稷,从容与约语及之,约曰:“左仆射出作边州,已往之事,何足复论!”上以约与稷昏家相为,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辇归内殿。约惧,不觉上起,犹坐如初;乃还,未至床而凭空,顿于户下,因病。梦齐和帝以剑断其舌,乃呼道士奏赤章于天,称“禅代之事,不由己出。”上遣主书黄穆之视疾,夕还,增损不即启闻,惧罪,乃白赤章事。上大怒,中使谴责者数四。约益惧,闰月,乙丑,卒。有司谥曰“文”,上曰:“情怀不尽曰隐”,改谥隐侯。
[6]武帝曾经同侍中、太子少傅建昌侯沈约各自写出关于栗子的典故,沈约有意少写三点,以显得自己学问比不上武帝,出来之后,他对人说:“此公自护其所短,忌讳别人比他强,否则会羞死的!”武帝知道之后十分生气,要治沈约的罪,徐勉一再劝谏才止住。武帝对张稷抱怨自己感到很遗憾,就从容地与沈约谈到了张稷的事,沈约说:“左仆射出任边境上的青、冀二州刺史,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何足再加议论!”武帝认为沈约与张稷是亲家,袒护张稷,就生气地说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忠臣吗?”于是乘辇回到内殿去了。沈约由于害怕,竟没有觉察到武帝已经起身走了,还象原来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回到家之后,没有走到胡床跟前而坐空了,脑袋着地倒在了窗户下面,于是就病了。沈约梦见南齐和帝用剑割断了他的舌头,于是就叫来道士用赤色奏章向天神祈祷,说:“禅代的事情,不是我的主意。”武帝派遣主书黄穆之来探视沈约的病情,天黑时返回,瞒下了沈约让道士用赤章祈天之事,又害怕获罪,最终还是把这件事对武帝讲了。武帝知道后勃然大怒,多次派人去谴责了沈约。沈约越发害怕了,于闫月乙丑(十一日),病故。有关部门给沈约的谥号为“文”,梁武帝说:“心事不尽曰隐。”于是又改谥号为隐侯。
[7]夏,五月,寿阳久雨,大水入城,庐舍皆没。魏扬州刺史李崇勒兵泊于城上,水增未已,乃乘船附于女墙,城不没者二板。将佐劝崇弃寿阳保北山,崇曰:“吾忝守藩岳,德薄致灾,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足,百姓瓦解,扬州之地,恐非国物,吾岂爱一身,取愧王尊!但怜此士民无辜同死,可结筏随高,人规自脱,吾必与此城俱没,幸诸君勿言!”[7]夏季,五月,寿阳久雨成灾,大水入城,房舍全被淹没。北魏扬州刺史李崇指挥军队停在城墙上,水继续往上涨,于是又乘船爬到城墙上的短墙上面,城墙只差两板宽没有被淹。将佐们劝李崇放弃寿阳而保北山,李崇说:“我受朝廷之命镇守一方之地,由于仁德不足而致使天降大灾,淮南万里之地,安危系于我一身,我若一旦离开,百姓就会瓦解奔散,扬州之地,恐怕就不属我国所有了,我岂能受惜自己的身子,而有愧于汉代黄河泛滥时不顾一已之安危而宿于堤上的王尊呢!我只是怜悯这里的士人百姓们要无辜而与我同死,所以可以让他们扎筏子乘坐其上,随水而高,各人去求一条生路,我一定同这座城一起淹没,请各位不要再说了!”
扬州治中裴绚帅城南民数千家泛舟南走,避水高原,谓崇还北,因自称豫州刺史,与别驾郑祖起等送任子来请降。马仙遣兵赴之。
扬州治中裴绚带领城南民众数千家划船往南逃跑,到高地上避水,他认为李崇一定回北方去了,因此就自称为豫州刺史,同别驾郑祖起等人送人质到梁朝请求投降。马仙派兵前去援应裴绚。
崇闻绚叛,未测虚实,遣国侍郎韩方兴单舸召之。绚闻崇在,怅然惊恨,报曰:“比因大水颠狈,为众所推。今大计已尔,势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愿公早行,无犯将士。”崇遣从弟宁朔将军神等将水军讨之,绚战败,神追拔其营。绚走,为村民所执,还,至尉升湖,曰:“吾何面见李公乎!”乃投水死。绚,叔业之兄孙也。郑祖起等皆伏诛。崇上表以水灾求解州任,魏主不许。
李崇听说裴绚叛变了,但不测虚实,就派遣自己封国中的侍郎韩方兴单人乘船去召裴绚,裴绚知道李崇还在此地,怅然惊慌悔恨,但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只好回答说:“日前因大水引起了流离颠沛,受众人的推举,方有此举。现在大计已成,无可追回了,恐怕这里的百姓已经不是大人治下的百姓了,官吏也不是大人手下的官吏了,希望大人早日动身回去,不要冒犯我的将士们。”李崇派遣堂弟宁朔将军李神等人率领水军讨伐裴绚,裴绚战败,李神追击,占领了他的营盘。裴绚逃跑,被村民抓获,送回来时,到了尉升湖,裴绚说:“我有何脸面见李公呢!”于是投水而死。裴绚是裴叔业的哥哥的孙子。郑祖起等人都伏法被诛。李崇上表朝廷因水灾而请求解除自己州刺史的职位,北魏宣武帝不准许。
崇沈深宽厚,有方略,得士众心,在寿春十年,常养壮士数千人,寇来无不摧破,邻敌谓之“卧虎”。上屡设反间以疑之,又授崇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公,诸子皆为县侯;而魏主素知其忠笃,委信不疑。
李崇深沉宽厚,有谋略,很得士庶之心,他在寿春十年,经常养着几千壮士,贼寇来犯无不被摧破,邻近的梁朝敌手称他为“卧虎”。梁武帝多次设反间计以便使北魏朝廷对李崇产生怀疑,又授予他车骑大奖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公,他的几个儿子都被封为县侯。然而北魏宣武帝素知李崇忠诚老实,对他非常信任而毫不怀疑。
[8]六月,癸巳,新作太庙。
[8]六月癸巳(初十),梁朝新建成太庙。
[9]秋,八月,戊午,以临川王宏为司空。
[9]秋季,八月戊午(疑误),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空。
[10]魏恒、肆二州地震、山鸣,逾年不已,民覆压死伤甚众。
[10]北魏恒、肆二州发生地震,山发出鸣啸之声,一年多还没停止,民众被埋压死伤的特别多。
[11]魏主幸东宫,以中书监崔光为太子少傅,命太子拜之;光辞不敢当,帝不许。太子南面再拜,詹事王显启请从太子拜,于是宫臣皆拜;光北面立,不敢答,唯西面拜谢而出。
[11]北魏宣武帝临幸东宫,任命中书监崔光为太子少傅,命令太子向崔光下拜。崔光辞让而不敢承当,宣武帝不许,坚持让太子拜。太子面向南拜了两次,詹事王显启请圣上允许他跟随太子一起拜,于是东宫僚属一起下拜。崔光朝北面立着,不敢答礼,只朝西面拜谢后离去。
十三年(甲午、514)
十三年(甲午,公元514年)
[1]春,二月,丁亥,上耕藉田,大赦。宋、齐藉田皆用正月,至是始用二崐月,及致斋祀先农。
[1]春季,二月丁亥(初八),梁武帝在藉田耕作,大赦天下。宋、齐时代都在正月耕作藉田,至此方改为二月耕作藉田,耕日以太牢祀神农炎帝也改在二月。
[2]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衰老,与诸子孙聚敛无厌,部内苦之,咸言欲叛。魏主遣中书舍人刘桃符慰劳益宗,桃符还,启益宗侵扰之状。魏主赐诏曰:“桃符闻卿息鲁生在淮南贪暴,为尔不已,损卿诚效。可令鲁生赴阙,当加任使。”鲁生久未至,诏徙益宗镇东将军、济州刺史;又虑其不受代,遣后将军李世哲与桃符帅众袭之,奄入广陵。鲁生与其弟鲁贤、超秀皆奔关南,招引梁兵,攻取光城已南诸戍。上以鲁生为北司州刺史,鲁贤为北豫州刺史,超秀为定州刺史。三月,魏李世哲击鲁生等,破之,复置郡戍。以益宗还洛阳,授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益宗上表称为桃符所谗,及言“鲁生等为桃符逼逐使叛,乞摄桃符与臣对辩虚实。”诏不许,曰:“既经大宥,不容方更为狱。”
[2]北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年老体衰,同儿子和孙子们聚敛无厌,部下深受其苦,都说要反叛。北魏宣武帝派遣中书舍人刘桃符去慰劳田益宗,刘桃符回朝之后,向宣武帝启奏了田益宗侵扰当地的情状。宣武帝向田益宗赐诏说:“刘桃符听说你的儿子田鲁生在淮水之南贪敛暴虐,如果这样下去不停止,会损害你对朝廷的诚意效忠。可令田鲁生前来朝廷,对他当另加任用。”田鲁生长久未至,朝廷诏令田益宗调任镇东将军、济州刺史。又考虑到他不会接受别人来代替自己东豫州刺史之位,就派遣后将军李世哲与刘桃符率众去袭击田益宗,李世哲等人迅速地进入了广陵。田鲁生与弟弟鲁贤、超秀都奔到关南,招引梁朝军队,攻取了光城以南的各个寨堡。武帝任命田鲁生为北司州刺史,鲁贤为北豫州刺史,超秀为定州刺史。三月,北魏李世哲进攻田鲁生等人,打败了他们,重新设置了郡戍。田益宗被命令回到洛阳,授予他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之职。田益宗上表言称被刘桃符谗言所陷,并说:“鲁生等人被刘桃符逼迫而反叛,请求令刘桃符与我当面对质,以明虚实。”诏令不准许,对田益宗说:“既然已经宽宥了你的谋叛之罪,不允许你再打官司了。”
[3]秋,七月,乙亥,立皇子纶为邵陵王,绎为湘东王,纪为武陵王。
[3]秋季,七月乙亥(二十九日),梁朝立皇子萧纶为邵陵王,萧绎为湘东王,萧纪为武陵王。
[4]冬,十月,庚辰,魏主遣骁骑将军马义舒慰谕柔然。
[4]冬季,十月庚辰(初五),北魏宣武帝派遣骁骑将军马义舒召慰宣谕柔然国。
[5]魏王足之入寇也,上命宁州刺史涪人李略御之,许事平用为益州。足退,上不用,略怨望,有异谋,上杀之。其兄子苗奔魏,步兵校尉泰山淳于诞尝为益州主簿,自汉中入魏,二人共说魏主以取蜀之策,魏主信之。辛亥,以司徒高肇为大将军、平蜀大都督,将步骑十五万寇益州;命益州刺史傅竖眼出巴北,梁州刺史羊祉出庚城,安西将军奚康生出绵竹,抚军将军甄琛出剑阁;乙卯,以中护军元遥为征南将军,都督镇遏梁、楚。游肇谏,以为“今频年水旱,百姓不宜劳役。往昔开拓,皆因城主归款,故有征无战。今之陈计者真伪难分,或有怨于彼,不可全信。蜀地险隘,镇戍无隙,岂得虚承浮说而动大军!举不慎始,悔将何及!”不从,以淳于诞为骁骑将军,假李苗龙骧将军,皆领乡导统军。
[5]北魏王足入侵之时,武帝命令宁州刺史涪人李略抵抗,许诺事平之后任用他为益州刺史。王足撤退 之后,武帝不用李略,李略颇有怨忿,产生了反叛之心,武帝杀了他。李略哥哥的儿子李苗投奔北魏,步兵校尉泰山人淳于诞曾任益州主簿,从汉中投奔北魏,两人一起游说北魏宣武帝攻取蜀地,并献计献策,宣武帝深信不疑。辛亥(疑误),北魏任命司徒高肇为大将军、平蜀大都督,统率步、骑兵十五万人侵益州;又命令益州刺史傅竖眼出巴郡之北,梁州刺史羊祉兵发庚城,安西将军奚康生兵发绵竹,抚军将军甄琛兵发剑阁;乙卯(疑误),任命中护军元遥为征南将军,让他都督、摄镇梁、楚。游肇劝谏,认为:“现在连年水涝旱灾,老百姓不宜于再劳役了。过去开拓疆域,都因为城主归顺投降,所以有征而无战。现在对出谋划策的人真伪难辨,或者是因为他们对梁朝有怨气,借我们出气,所以不可全信。蜀地险隘,镇戍没有疏漏,怎么能听信他人的一番浮言而就轻易地出动大军呢?有所举动不在开始时谨崐慎,后悔哪里能来得及呢?”宣武帝不听从,任命淳于诞为骁骑将军,又让李苗代理龙骧将军,两人都兼任向导统军。
[6]魏降人王足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上以为然,使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视地形,咸谓“淮内沙土漂轻不坚实,功不可就。”上弗听,发徐、扬民率二十户取五丁以筑之,假太子右卫率康绚都督淮上诸军事,并护堰作于钟离。役人及战士合二十万,南起浮山,北抵石,依岸筑土,合脊于中流。
[6]北魏降将王足献策,请求拦堵淮水以淹灌寿阳。梁武帝同意这一计策,命令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视察地形,陈、祖二人都说:“淮水中沙土松软流动不坚实,工程无法完成。”武帝不听,征调徐、扬之地的民,每二十户中征五丁,拦水筑堰,命令太子右卫率康绚都督淮上诸军事,并且守护筑堰工程,设置官属于钟离。筑堰的劳和兵士共二十万人,南起浮山,北抵石,依岸筑土,合龙于淮水中流。
[7]魏以前定州刺史杨津为华州刺史,津,椿之弟也。先是,官受调绢,尺度特长,任事因缘,共相进退,百姓苦之。津令悉依公尺,其输物尤善者,赐以杯酒;所输少劣,亦为受之,但无酒以示耻。于是人竞相劝;官调更胜旧日。
[7]北魏任命前定州刺史杨津为华州刺史,杨津是杨椿的弟弟。早先之时,官家征收调绢,所用的尺子很长,主管征收调绢的人就见机行事,前来交纳的税户谁给贿赂就给谁量的多,谁不给贿赂就给谁量的短,老百姓苦不堪言。杨津下令一律按照标准尺子来丈量,对于交送的物品质量好的人,赐以一杯酒;交送的物品稍微差的,也收下,但没有酒,以示耻辱。于是,从们竞相勉励,官家调赋收入更加胜于往日。
[8]魏太子尚幼,每出入东宫,左右乳母而已,宫臣皆不知之。詹事杨昱上言:“乞自今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等翼从。”魏主从之,命宫臣在直者从至万岁门。
[8]北魏的皇太子还幼小,每次出入东宫,相伴的只有左右随从和乳母,东宫的臣子们都不知道。詹事杨昱上言:“请求从今开始圣上召见太子一定要亲下手敕,命令我们护从。”北魏宣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命令东宫臣子中值班的护送到万岁门。
[9]魏御史中慰王显谓治书侍御史阳固曰:“吾作太府卿,府库充实,卿以为何如?”固曰:“公收百官之禄四分之一,州郡赃赎,悉输京师,以此充府,未足为多。且‘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可不戒哉!”显不悦,因事奏免固官。
[9]北魏御史中慰王显对治书侍御阳固说:“我当太府卿之时,府库充实,您以为何如呢?”阳固回答说“大人把百官的俸禄扣去四分之一,各州郡收缴的赃款和赎金,也全部运到京师,以此来充府库,不足为多。况且‘与其有聚敛之臣,宁可有盗窃之臣’,可不戒哉!”王显听了很不高兴,就借故上奏免了阳固的官。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八卷(回目录)
梁纪四 高祖武皇帝四天监十四年(乙未、515)
梁纪四 梁武帝天监十四年(乙未,公元515年)
[1]春,正月,乙巳朔,上冠太子于太极殿,大赦。
[1]春季,正月,乙巳朔(初一),梁武帝在太极殿给太子举行冠礼,并且大赦天下。
[2]辛亥,上祀南郊。
[2]辛亥(初七),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3]甲寅,魏主有疾;丁巳,殂于式乾殿。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詹事王显、中庶子代人侯刚迎太子诩于东宫,至显阳殿。王显欲须明行即位礼,崔光曰:“天位不可暂旷,何待至明!”显曰:“须奏中宫。”光曰:“帝崩,太子立,国之常典,何须中宫令也!”于是,光等请太子止哭,立于东序;于忠与黄门郎元昭扶太子西面哭十余声止。光摄太尉,奉策进玺绶,太子跪受,服兖冕之服,御太极殿,即皇帝位,光等与夜直群官立庭中,北面稽首称万岁。昭,遵之曾孙也。
甲寅(初十),北魏宣武帝患病,丁巳(十三日),在式乾殿病故。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詹事王显,中庶子代京人侯刚等人从东宫迎接太子无诩来到显阳殿。王显想等天亮以后再为太子举行即位仪式,崔光说:“皇位不可以片刻无主,为什么要等到天亮呢?”王显说:“必须报告中宫皇后。”崔光说:“皇上驾崩,太子即位,这是国家正常的规定,何必要等侍中宫的旨令呢!”于是,崔光等人请求太子停止哭泣,站在东面;于忠和黄门侍郎元昭搀扶太子面向西哭了十多声后停止了哭泣。崔光代理太尉的职务,捧着策书献上印玺和绶带,太子跪着接授了,穿上礼服,走上太极殿,即皇帝位。崔光等人和夜间值勤的官员站立在庭中,向北叩头高呼万岁。元昭是北魏略阳公元遵的重孙子。
高后欲杀胡贵嫔,中给事谯郡刘腾以告侯刚,刚以告于忠。忠问计于崔光,光使置贵嫔于别所,严加守卫,由是贵嫔深德四人。戊午,魏大赦。己未,悉召西伐、东防兵。
高后想杀掉胡贵嫔,中给事谯郡人刘腾把件事告诉了侯刚,侯刚又告诉给于忠。于忠向崔光请教计策,崔光就让他将胡贵嫔搬到别的住所,严加守卫,因此胡贵嫔深深地感激这四个人。戊午(十四日),北魏大赦天下。己未(十五日),召回全部在西面讨伐蜀国和在东面防范淮地的军队。
骠骑大将军广平王怀扶疾入临,径至太极西庑,哀恸,呼侍中、领军、黄门、二卫,云”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须入见主上。”众皆愕然相视,无敢对者。崔光攘衰振杖,引汉光武崩赵熹扶诸王下殿故事,声色甚厉,闻者莫不称善。怀声泪俱止,曰:“侍中以古义裁我,我敢不服!”遂还,仍频遣左右致谢。
骠骑大将军广平王元怀抱病入朝,径直来到太极殿的西殿,悲愤欲绝,叫来侍中、领军、黄门、左右二卫将军,对他们说:“我要亲自上殿哭悼,并要去见圣上。”众人都惊惧地相互看着,没有敢于答话的人。崔光整衣举杖,引用汉光武帝死后赵熹扶持诸位藩王下殿的旧事来加以说明,声音和脸色都显得很激动,听的人没有不说好的。元怀的喊声和眼泪都停了下来,说:“侍中您用古代的事理来教导我,我怎敢不服气!”于是就回去了,回去后仍然多次派手下人来谢罪。
先是高肇擅权,尤忌宗室有时望者,太子太傅任城王澄数为肇所谮,惧不自全,乃终日酣饮,所为如狂,朝廷机要无所关豫。及世宗殂,肇拥兵于外,朝野不安。于忠与门下议,以肃宗幼,未能亲政,宜使太保高阳王雍入居西柏堂省决庶政,以任城王澄为尚书令,总摄百揆,奏皇后请即敕授。王显素有宠于世宗,恃势使威,为众所疾,恐不为澄等所容,与中常侍孙伏连等密谋寝门下之奏,矫皇后令,以高肇录尚书事,以显与勃海公高猛同为侍中。于忠等闻之,托以侍疗无效,执显于禁中,下诏削爵任。显临执呼冤,直以刀钚撞其掖下,送右卫府,一宿而死。庚申,下诏如门下所奏,百官总己听于二王,中外悦服。
起初高肇专权,他特别忌恨宗室里面有名望的人,太子太傅任城王元澄多次被高肇诋毁、陷害,害怕不能保全自己,就整天纵酒,做一些象疯子一样的崐举止,朝廷里的重要事务都不参与。等到宣武帝病故,高肇统兵在外,朝廷内外都很不安。于忠和门下省的官员们商议,由于孝明帝年幼,不能亲自执政,建议要让太保高阳王元雍住进西柏堂处理各种政务,并且任命任城王元澄为尚书令,总管大小官员,而且上报皇后,请她当即用手书授职。王显一向受宣武帝的宠信,凭借权势滥施淫威,被众人忌恨,他怕不被元澄等人所容纳,就和中常侍孙伏连等人密谋停止门下省的奏议,伪造皇后的命令,任命高肇录尚书事,任命王显和勃海公高猛等人共同作为侍中。于忠等人听到这件事,假借服侍皇上治疗无效的罪名,把王显抓入监牢,下令剥夺他的爵位、官职。王显在被抓时大声喊冤,门卫就用刀环撞击他的腋下,将他送到右卫府,一夜就丧了命。庚申(十六日),朝廷下令批准了门下省的奏议,百官各安己职,听命于二位王爷,朝廷内外都衷心信服。
二月,庚辰,尊皇后为皇太后。
二月庚辰(初七),北魏尊封皇后为皇太后。
魏主称名为书告哀于高肇,且召之还。肇承变忧惧,朝夕哭泣。至于羸悴,归至涧,家人迎之,不与相见;辛巳,至阙下,衰服号哭,升太极殿尽哀。高阳王雍与于忠密谋,伏直寝邢豹等十余人于舍人省下,肇哭毕,引入西庑,清河诸王皆窃言目之。肇入省,豹等扼杀之,下诏暴其罪恶,称肇自尽,自余亲党悉无所问,削除职爵,葬以士礼;逮昏,于厕门出尸归其家。
北魏孝明帝自己称名写信给高肇报告丧事,并且召他回朝。高肇承受着这种变故非常优伤、惊惧,整日哭泣,甚至越来越瘦弱憔悴,回到涧时,家里人迎接他,他却不与他们见面。辛巳(初八),他来到皇宫前,登上太极殿穿着丧服号哭。高阳王元雍和于忠秘密商议,将值寝邢豹等十多人埋伏在舍人省内,等到高肇哭完,把他引入西殿,清河王等众王都偷偷交谈着看着他。高肇进了舍人省,邢豹等人扼杀了他,接着,下令公布高肇的罪恶,假称高肇自杀,因此,对他的亲友全都没有加以追究。又剥夺了他的职务、爵位,用士大夫的礼节安葬他。到了黄昏,从侧门把他的尸体运回他家。
[4]魏之伐蜀也,军至晋寿,蜀人震恐。傅竖眼将步兵三万击巴北,上遣宁州刺史任太洪自阴平间道入其州,招诱氐、蜀,绝魏运路。会魏大军北还,太洪袭破魏东洛、除口二戍,声言梁兵断至,氐、蜀翕然从之。太洪进围关城,竖眼遣统军姜喜等击太洪,大破之,太洪弃关城走还。
[4]北魏的军队攻打蜀地,大军开到晋寿,蜀人非常恐惧。傅竖眼率领三万步兵攻打巴北,梁武帝派宁州刺史任太洪从阴平抄小路进入州城,招诱氐人、蜀人,并且断绝了北魏军队的运输线路。正赶上北魏大部队向北返回,任太洪袭击了北魏的东洛、除口二个戍地,并且声称梁朝军队紧接着就会到来,氐人、蜀人都归顺了他。任太洪进军包围了关城,傅竖眼派统军姜喜等人攻打任太洪,击败了他的部队,任太洪放弃关城逃了回来。
[5]癸未,魏以高阳王雍为太傅、领太尉,清河王怿为司徒,广平王怀为司空。
[5]癸未(初十),北魏任命高阳王元雍担任太傅、兼太尉,清河王元怿为司徒,广平王元怀为司空。
[6]甲午,魏葬宣武皇帝于景陵,庙号世宗。己亥,尊胡贵嫔为皇太妃。三月,甲辰朔,以高太后为尼,徙居金墉瑶光寺,非大节庆,不得入宫。
[6]甲午,(二十一日),北魏将宣武帝安葬在景陵,庙号为世宗。己亥(二十六日),尊胡贵嫔为皇太妃。三月甲辰朔(初一),使高太后作了尼姑,把她迁居到金墉瑶光寺,不遇到大的节日庆典,不许入宫。
[7]魏左仆射郭祚表称:“萧衍狂悖,谋断川渎,役苦民劳,危亡已兆;宜命将出师,长驱扑讨。”魏诏平南将军杨大眼督诸军镇荆山。
[7]北魏左仆射郭祚上书宣称:“萧衍狂妄无道,谋划切断山川沟渠,以致国内劳役繁重,百姓疲弊,灭亡的危险已显露出来,我国应当派将出兵,长驱直入,讨伐敌人。”于是朝廷诏令平南将军杨大眼率领军队镇守荆山。
[8]魏于忠既居门下,又总宿卫,遂专朝政,权倾一时。初,太和中,军国多事,高祖以用度不足,百官之禄四分减一,忠悉命归所减之禄。旧制:民税绢一匹别输绵八两,布一匹别输麻十五斤,忠悉罢之。乙丑,诏文武群官各进位一级。
[8]北魏的于忠既担任侍中,又总管禁卫事务,于是他独揽朝政,权倾一崐时。起初,在太和年间,国家频繁用兵,孝文帝为了用度不足的原因,把百官的俸禄减少了四分之一。于忠下令全部恢复了减少的俸禄。旧法规定:百姓每织一匹绢要交八两绵,每织一匹布要交十五斤麻作为税收,于忠都加以免除。乙丑(二十二日),朝廷诏令使文武百官每人晋升一级。
[9]夏,四月,浮山堰成而复溃,或言蛟龙能乘风雨破堰,其性恶铁,乃运东、西冶铁器数千万斤沈之,亦不能合。乃伐树为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内木石无巨细皆尽,负檐者肩上皆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蝇虫昼夜声合。
[9]夏季四月,浮山堰修成后却又崩溃,有人说蛟龙能乘风雨破坏渠堰,但它本性厌恶铁,于是就运来东西两治几千万斤铁器沉在江里,但是也没能使坝合扰。于是,又伐木交错捆绑成井字形,把大石头填进去,在上面加上土,以此截流筑坝。因此,沿着淮河一面里内的树木石头无论大小都被用光,挑担的人肩膀都磨烂了,夏天里疾病成疫,死掉的人互相倾压着,遍地都是,苍蝇蚊虫聚集不散,日夜轰鸣。
[10]魏梁州刺史薛怀吉破叛氐于沮水。怀吉,真度之子也。五月,甲寅,南秦州刺史崔暹又破叛氐,解武兴之围。
[10]北魏梁州刺史薛怀吉在沮水打败了叛乱的氐人,薛怀吉是薛真度的儿子。五月甲寅(十二日),南秦州刺史崔暹又大败叛乱的氐人,从而解除了对武兴的围困。
[11]六月,魏冀州沙门法庆以妖幻惑众,与勃海人李归伯作乱,推法庆为主。法庆以尼惠晖为妻,以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号大乘。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刺史萧宝寅遣兼长史崔伯击之,伯败死。贼众益盛,所在毁寺舍,斩僧尼,烧经像,云“新佛出世,除去众魔。”秋,七月,丁未,诏假右光禄大夫元遥征北大将军以讨之。
[11]六月,北魏冀州僧人法庆用妖术迷惑百姓,与勃海人李归伯一同作乱,并推举法庆作首领。法庆以尼姑惠晖为妻,让李归伯当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己则号称“大乘”。他又配置狂药,让人服用了这种药后,父子兄弟不再相认,只知道杀人害命。刺史萧宝寅派兼长史崔伯攻打法庆的叛军,崔伯战败而死。众叛贼气焰更加嚣张,所到之处毁坏寺庙,斩杀僧尼,烧毁经像,还说:“新佛出世,除去众魔”。秋季,七月丁未(初五),朝廷诏令右光禄大夫元遥作为征北大将军去讨伐法庆。
[12]魏尚书裴植,自谓人门不后王肃,以朝廷处之不高,意常怏怏,表请解官隐嵩山,世宗不许,深怪之。及为尚书,志气骄满,每谓人曰:“非我须尚书,尚书亦须我。”每入参议论,好面讥毁群官,又表征南将军田益宗,言:“华、夷异类,不应在百世衣冠之上。”于忠、元昭见之切齿。
[12]北魏尚书裴植,自以为门第不比王肃低,因在朝廷里官位不高而常常怏怏不快,就上书请求辞去官职,退隐到嵩山,宣武帝不同意,并且认为他很怪。等他作了尚书,志高气傲,常常对人说:“不是我想作尚书,是尚书要由我来作。”每次他入朝晋见,议论政事时,他都喜欢当面讥讽伤害众位官员。他还上表诋毁征南将军田益宗,说道:“汉人、夷人种类不同,不应当让夷人位在百世衣冠的汉人之上。”于忠和元昭见了他,都恨得咬牙切齿。
尚书左仆射郭祚,冒进不已,自以东宫师傅,望封侯、仪同,诏以祚为都督雍·岐·华三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吏。
尚书左仆射郭祚,总是企图升官,自认为是太子的师傅,就希望也被封侯和封为开府仪同三司,于是朝廷诏令郭祚为都督雍、岐、华三州诸军事,征西将军及雍州刺吏。
祚与植皆恶于忠专横,密劝高阳王雍使出之;忠闻之,大怒,令有司诬奏其罪。尚书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达云‘受植旨,诈称被诏,帅合部曲欲图于忠’。臣等穷治,辞不伏引;然众证明,准律当死。众证虽不见植,皆言‘仲达为植所使,植召仲达责问而不告列’。推论情状,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狱,有所降减,计同仲达处植死刑。植亲帅城众,附从王化,依律上议,乞赐裁处。”忠矫诏曰:“凶谋既尔,罪不当恕;虽有归化之诚,无容上议,亦不须待秋分。”八月,己亥,植与郭祚及都水使者杜陵韦隽皆赐死。隽,祚之婚家也。忠又欲杀高阳王雍,崔光固执不从,乃免雍官,以王还第崐。朝野冤愤,莫不切齿。
郭祚和裴植都讨厌于忠专权无道,暗中劝高阳王元雍让他离开朝廷。于忠听后万分愤恨,命令有关部门诬告郭祚、裴植犯了罪。尚书诬告说:“羊祉报告裴值的表弟皇甫仲达说:‘我受了裴植的命令,假称受圣上的旨令,率领部曲想要图谋于忠。’我们已经审理完毕,他们虽然不认罪,但是各种证据都很清楚,按法律应判死刑。这些证据中虽没有直接是裴植的,但大家都说:‘皇甫仲达是被裴植指挥,裴植曾叫来皇甫仲达责问他,但没有告发他。’按常理推算,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因此不能和其他案子一样,减轻他的罪过,所以一致提议对裴植处以和皇甫仲达一样的死刑。裴植曾经亲自率领全城的人马归顺我国,按法律条文作以上议处,但请作出裁决。”于忠假传圣旨说:“罪行已经犯下,他的罪恶不能宽恕;虽然也有过诚心归顺我们的行为,但不必再经审理,也不用等秋分过后再判死刑。”八月乙亥(初五),裴植和郭祚以及都水使者杜陵、韦隽都被赐死。韦隽是郭祚的亲家。于忠又想杀高阳王元雍,崔光坚决不同意,于是就罢免了元雍的官职,以亲王的身份回到了他的王府。朝廷内外都含冤忍愤,没有人不咬牙切齿。
[13]丙子,魏尊胡太妃为皇太后,居崇训宫。于忠领崇训卫尉,刘腾为崇训太仆,加侍中,侯刚为侍中抚军将军。又以太后父国珍为光禄大夫。
[13]丙子(初六),北魏尊封胡太妃为皇太后,让她住进崇训宫。于忠担任崇训宫的卫尉,刘腾担任崇训宫的太仆,加官侍中,侯刚为侍中抚军将军。又封胡太后的父亲胡国珍为光禄大夫。
[14]庚辰,定州刺史田超秀帅众三千降魏。
[14]庚辰(初十),梁朝定州刺史田超秀率领三千兵马投降了北魏。
[15]戊子,魏大赦。
[15]戊子(十八日),北魏实行大赦。
[16]己丑,魏清河王怿进位太傅,领太尉,广平王怀为太保,领司徒,任城王澄为司空。庚寅,魏以车骑大将军于忠为尚书令,特进崔光为车骑大将军,并加开府仪同三司。
[16]己丑(十九日),北魏清河王元怿晋升太傅的职位,兼任太尉,广平王元怀作了太保,兼任司徒,任城王元澄任司空。庚寅(二十日),北魏孝明帝任命车骑大将军王忠为尚书令,特进崔光为车骑将军,并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17]魏江阳王继,熙之曾孙也,先为青州刺史,坐以良人为婢夺爵。继子叉娶胡太后妹,壬辰,诏复继本封,以叉为通直散骑侍郎,叉妻为新平郡君,仍拜女侍中。
[17]北魏江阳王无继是元熙的曾孙。他原来是青州刺史,因为犯了把良民的女孩当作婢女的罪被剥夺了爵位。元继的儿子元叉娶了胡太后的妹妹,壬辰(二十二日),北魏孝明帝下令恢复了元继的原封位,让元叉作了通值散骑侍郎。元叉的妻子是新平郡君,仍担任了女侍中的职务。
群臣奏请太后临朝称制,九月,乙未,灵太后始临朝听政,犹称令以行事,群臣上书称殿下。太后聪悟,颇好读书属文,射能中针孔,政事皆手笔自决。加胡国珍侍中,封安定公。
众大臣上书请求太后临朝,她的命令称为“制”,作行皇帝的权力,九月乙未(疑误),胡太后开始临朝听政,但还是不称“制”而称令,大臣们上书仍称呼她为殿下。太后聪明机智,非常喜爱读书写作,射箭能射中针孔,一切政务都亲手批阅处理。她提拔胡国珍为侍中,封为安定公。
自郭祚等死,诏令生杀皆出于忠,王公畏之,重足胁息。太后既亲政,乃解忠侍中、领军、崇训卫尉,止为仪同三司、尚书令。后旬余,太后引门下侍官于崇训宫,问曰:“忠在端揆,声望何如!”咸曰:“不称厥任。”乃出忠为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冀州刺史;以司空澄领尚书令。澄奏:“安定公宜出入禁中,参谘大务”,诏从之。
自从郭祚等人死后,诏书、命令、生杀予夺之权都由于忠决定,王公们都畏惧他,人人蹑手蹑脚、敛声屏气。太后亲政后,就解除了于忠侍中、领军、崇训卫尉的职务,只让他作仪同三司、尚书令。过了十几天,太后把门下侍官叫到崇训宫,问道:“于忠在朝廷中为百官之首,声望如何?”众人都说:“他不称职。”于是就让于忠出朝任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崐冀州刺史;让司空元澄兼任尚书令。元澄上书说:“安定公应当可以出入宫禁,并参议重大事务。”诏令批准了他的请求。
甲寅,魏元遥破大乘贼,擒法庆并渠帅百余人,传首洛阳。
甲寅(十四日),北魏将领元遥击败了大乘贼,擒获法庆和他手下一百多人,将他们斩首并把首级送往洛阳。
[19]左游击将军赵祖悦袭魏西硖石,据之以逼寿阳;更筑外城,徙缘淮之民以实城内。将军田道龙等散攻诸戍,魏扬州刺史李崇分遣诸将拒之。癸亥,魏遣假镇南将军崔亮攻西硖石,又遣镇东将军萧宝寅决淮堰。
[19]梁朝左游击将军赵祖悦在西硖石一带袭击了北魏军队,并以西硖石为根据地逼近寿阳,又筑起外城,将淮河周围的百姓都迁进来充实内城。将军田道龙等人分别去攻打北魏的各个寨堡,北魏扬州刺史李崇分别派遣众将领去抵抗。癸亥(二十三日),北魏派遣代理镇南将军崔亮攻打西硖石,又派镇东将军萧宝寅掘开淮河堰。
[20]冬,十月,乙酉,魏以胡国珍为中书监、仪同三司,侍中如故。
[20]冬季,十月乙酉(十六日),北魏任命胡国珍为中书监、认同三司,并保留侍中的职务。
[21]甲午,弘化太守杜桂举郡降魏。
[21]甲午(二十五日),弘化太守杜桂率领全郡投降北魏。
[22]初,魏于忠用事,自言世宗许其优转;太傅雍等皆不敢违,加忠车骑大将军。忠又自谓新故之际有定社稷之功,讽百僚令加已赏;雍等议封忠常山郡公。忠又难于独受,乃讽朝廷,同在门下者皆加封邑,雍等不得已复封崔光为博平县公,而尚书元昭等上诉不已。太后敕公卿再议,太傅怿等上言:“先帝升遐,奉迎乘舆,侍卫省闼,乃臣子常职,不容以此为功。臣等前议授忠茅土,正以畏其威权,苟免暴戾故也。若以功过相除,悉不应赏,请皆追夺。”崔光亦奉送章绶茅土,表十余上,太后从之。
[22]当初,北魏的于忠掌握朝中权力,自称宣武帝答应加封他,太傅元雍等人都不敢违背圣旨,于是加封于忠为车骑大将军。于忠又自认为在新旧交替时有安定国家政权的功劳,示意官员们上书建议给他增加奖赏,因此元雍等议封于忠为常山郡公。于忠却又不敢独享,就示意给在门下省的人一同增加封地。元雍等人不得已只好又封崔光为博平县公,而尚书元照等人不断地上书投诉。胡太后就命令大臣们再次商议,太傅元怿等人上书说:“先帝升天后,迎接新主、保护防卫,本是作臣子的正常职务,不应当把这个当作功劳。我们从前建议授与于忠封地,正因为畏惧他的威风和权势,不过想暂时免除残暴的行为。如果把功劳和过失相抵,全不应当奖赏,请求全部追还封赏。”崔光也送还封地和官爵,书表递上了十几份,太后终于采纳了。
高阳王雍上表自劾,称“臣初入柏堂,见诏旨之行一由门下,臣出君行,深知其不可而不能禁;于忠专权,生杀自恣,而臣不能违。忠规欲杀臣,赖在事执拒;臣欲出忠于外,在心未行,返为忠废。忝官尸禄,孤负恩私,请返私门,伏听司败。”太后以忠有保护之功,不问其罪。十二月,辛丑,以忠为太师,领司州牧,寻复录尚书事,与太傅怿、太保怀、侍中胡国珍入居门下,同厘庶政。
高阳王元雍上书自责,说道:“我刚刚进入柏堂时,看到圣上的诏书旨令都由门下省作主,臣子作主,国君执行,深知这种事不该发生但却不能禁止。于忠独揽朝权,随意生杀予夺,但是我不敢违抗。于忠一心想杀掉我,幸亏在位任事的崔光坚持不允许。我想把于忠逐出京外,心愿还没达到就被于忠破坏。我这样不理政务空食俸禄,辜负了圣上对我的恩惠,请将我免去职位遣返回家,心甘情愿地听从司寇的处置。”太后因为于忠有过保护她的功劳,没有查问他的罪过。十二月辛丑(疑误),任命于忠为太师,兼任司州牧,不久又重任录尚书事,和太傅元怿、太保元怀、侍中胡国珍居住在门下省,一同治理朝政。
[23]己酉,魏崔亮至硖石,赵祖悦逆战而败,闭城自守,亮进围之。
[23]己酉(十七日),北魏崔亮来到硖石,赵祖悦迎战崔亮失败,只好闭城坚守,崔亮进兵包围了他们。
[24]丁卯,魏主及太后谒景陵。
[24]丁卯(疑误),北魏孝明帝和太后参拜景陵。[25]是冬,寒甚,淮、泗尽冻,浮山堰士卒死者什七八。
[25]这一年冬季,异常寒冷,淮河、泗水都结了冰,浮山堰的兵士死掉十分之七八。
[26]魏益州刺史傅竖眼,性清素,民、獠怀之。龙骧将军元法僧代竖眼为益州刺史,素无治干,加以贪残;王、贾诸姓,本州士族,法僧皆召为兵。葭萌民任令宗因众心之患魏也,杀魏晋寿太守,以城来降,民、獠多应之;益州刺史鄱阳王恢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张齐将兵三万迎之。法僧,熙之曾孙也。
[26]北魏益州刺史傅竖眼,生性清淡简朴,百姓和獠人都依附他。龙骧将军元法僧代替傅竖眼作益州刺史,他一向缺乏政治才能,而且还非常贪婪残暴,姓王和姓贾的人,都是这个州的士族大户,元法僧都招收他们当兵。葭萌人任令宗因为众人心中都怨恨北魏,就杀了北魏晋寿太守,献城投降了梁朝,百姓、獠人大部分都响应他。益州刺史鄱阳王元恢派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张齐率领三万兵马迎战敌人。元法僧是元熙的曾孙。
[27]魏岐州刺史赵王谧,之子也,为政暴虐。一旦,闭城门大索,执人而掠之,楚毒备至,又无故斩六人,阖城凶惧;众遂大呼,屯门,谧登楼毁梯以自固。胡太后遣游击将军王靖驰谕城人,城人开门谢罪,奉送管,乃罢谧刺史。谧妃,太后从女也。至洛,除大司农卿。
[27]北魏岐州刺史赵王元谧是元的儿子,他为政暴虐无道。一天,他命令关闭城门大肆搜捕,抓到人就拷打,施展各种酷刑,并且无故杀了六个人,全城人都惊恐万分。百姓就大声呼喊,攻占城门,元谧登上城楼毁坏了梯子来保护自己。胡太后派游击将军王靖骑着驿马晓谕城中百姓,城中百姓打开城门请罪,交还锁匙,于是罢免了元谧刺史的职务。元谧的妃子是胡太后的干女儿。元谧到了洛阳,被任命为大司农。
太后以魏主尚幼,未能亲祭,欲代行祭事,礼官博议以为不可。太后以问侍中崔光,光引汉和熹邓太后祭守庙故事,太后大悦,遂摄行祭事。
胡太后因为孝明帝年龄尚幼,不能亲理朝政,便想代替他进行祭祀之事,礼官多方议论后认为不可以。太后以这事询问侍中崔光,崔光引用汉朝和熹邓太后祭宗庙的旧事,认为可以,太后非常高兴,于是代行祭祀的事务。
[28]魏南荆州刺史恒叔兴表请不隶东荆州,许之。
[28]北魏南荆州刺史桓叔兴上书请求不再隶属东荆州,被批准。
十五年(丙申、516)
十五年(丙申,公元516年)
[1]春,正月,戊辰朔,魏大赦,改元熙平。
[1]春季,正月戊辰(初一),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熙平。
[2]魏崔亮攻硖石未下,与李崇约水陆俱进,崇屡违期不至。胡太后以诸将不壹,乃以吏部尚书李平为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将步骑二千赴寿阳,别为行台,节度诸军,如有乖异,以军法从事。萧宝寅遣轻车将军刘智文等渡淮,攻破三垒;二月,乙巳,又败将军坦孟孙等于淮北。李平至硖石,督李崇、崔亮等水陆进攻,无敢乖互,战屡有功。
[2]北魏崔亮攻打硖石城没能攻下来,就和李崇约定水陆并进,李崇多次违反约定时间不来。胡太后因为众将不和,就委任吏部尚书李平为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率领步兵、骑兵二千人赶到寿阳,另立行台,指挥调遣各部队,如果有违抗不听命令的人,便用军法来制裁。萧宝寅派轻军将军刘智文等人渡过淮河,攻破了三座营垒。二月乙巳(初八),又大淮河北部打败了将军垣孟孙等人。李平来到硖石,督促李崇、崔亮等军队水陆并进,没有人敢违背命令,几次作战都获胜。
上使左卫将军昌义之将兵救浮山,未至,康绚已击魏兵,却之。上使义之与直王神念溯淮救硖石。崔亮遣将军博陵崔延伯守下蔡,延伯与别将伊雍瓮生夹淮为营。延伯取车轮去辋,削锐其辐,两两接对,揉竹为,贯连相属,并十余道,横水为桥,两头施大鹿卢,出没随意,不可烧斫。既断赵祖悦走路,又令战舰不通,义之、神念屯梁城不得进。李平部分水陆攻硖石,克其外城;乙丑,祖悦出降,斩之,尽俘其众。
梁武帝派左卫将军昌义之领兵去解救浮山,军队没有赶到时,康绚已经开始攻打北魏军队,击退了他们。梁武帝派昌义之和直王神念溯淮河而上以援救硖石。崔亮派遣将军博陵人崔延伯驻守下蔡,崔延伯和副将伊瓮生沿着淮河崐两岸扎营。崔延伯把车轮的外周去掉,把轮辐削尖,每两辆车对接在一起,用柔软的竹子作成竹索,连贯并列起来,十多辆车并在一起,横在水里作为桥梁,两头设置大辘轳,使桥可以随意出没,不容易烧毁。既切断了赵祖悦的逃路,又使战船不能通行,昌义之、王神念驻扎在梁城不能够前进。李平部署军队分水陆攻打硖石,攻克了外城。乙丑(二十八日),赵祖悦出城投降,被杀掉,他的部下都被俘获。
胡太后赐崔亮书,使乘胜深入。平部分诸将,水陆并进,攻浮山堰;亮违平节度,以疾请还,随表辄发。平奏处亮死刑,太后令曰:“亮去留自擅,违我经略,虽有小捷,岂免大咎!但吾摄御万机,庶几恶杀,可听特以功补过。”魏师遂还。
胡太后赐给崔亮书信,命令他乘胜深入。李平分派各将领从水旱两路一同出发,攻打浮山堰。崔亮违抗李平的指挥,借口患病请求撤还,并且刚刚上书就撤军了。李平上书建议判处崔亮死刑,太后下命令说:“崔亮进退自作主张,违背了我的战略计划,虽然获得了一些小的胜利,怎么能免除大的罪过!但是我日理万机,希望不要轻易杀戮,可以听任他将功赎罪。”于是北魏军队就返回了。
[3]魏中尉元匡奏弹于忠“幸国大灾,专擅朝命,裴、郭受冤,宰辅黜辱。又自矫旨为仪同三司、尚书令,领崇训卫尉,原其此意,欲以无上自处。既事在恩后,宜加显戮,请遣御史一人就州行决。自去岁世宗晏驾以后,皇太后未亲览,以前诸不由阶级,或发门下诏书,或由中书宣敕,擅相拜授者,已经恩宥,正可免罪,并宜追夺。”太后令曰:“忠已蒙特原,无宜追罪,余如奏。”
[3]北魏中尉元匡上书揭发于忠“借着国家有难,独揽大权,使裴植、郭祚蒙受冤屈,宰相贬黜受辱,并且又自己假造圣旨当了仪同三司、尚书令,还兼任崇训卫尉。推论他的这番心意,是想自处至尊之位,既然事情发生在大赦之后,应当公开诛戮,请求派一位御史到州里去执行处决。自从去年宣武帝去世以后,皇太后没能亲理朝政,因此以前各种事不按规定办理,有的由门下省发出诏书,有的由中书省宣布敕令,擅自相互封任,已经受到皇恩宽恕的,确实应当免罪,但也应当追回封授。”皇太后说:“于忠已经受到了特别的宽恕,不好再追究罪责了,其他的都同意你的意见。”
匡又弹侍中侯刚掠杀羽林。刚本以善烹调为尚食典御,凡三十年,以有德于太后,颇专恣用事,王公皆畏附之。延尉处刚大辟,太后曰:“刚因公事掠人,邂逅致死,于律不坐。”少卿陈郡袁翻曰:”‘邂逅’,谓情状已露,隐避不引,考讯以理者也。今此羽林,问则具首,刚口唱打杀,挝筑非理,安得谓之‘邂逅’!”太后乃削刚户三百,解尚食典御。
元匡又弹劾侍中侯刚捕杀羽林卫士。侯刚本来凭着善于烹调作了尚食典御,大约作了三十年。因为对太后有恩,非常专横霸道,王公大臣都害怕他并且依附他。廷尉判处侯刚死刑,太后说:“侯刚是为公事抓人,不经意使人死掉了,按法律不应处死。”少卿陈郡人袁翻说:“您所谓的‘不经意’是指罪证已经暴露,却掩藏起来不肯招认,于是就按法律拷问他们。现在被侯刚打死的这个羽林卫士,问他什么就供认什么,侯刚却嘴里大叫打死他,无理拷打,怎能说是‘不经意’!”于是太后才削除了侯刚三面户封邑,解除了他尚食典御的职务。
[4]三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4]三月戊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5]魏论西硖石之功,辛未,以李崇为骠骑将军,加仪同三司,李平为尚书右仆射,崔亮进号镇北将军。亮与平争功于禁中,太后以亮为殿中尚书。
[5]北魏朝廷议论给西硖石之战中的将领行赏,辛未(初四),任命李崇为骠骑将军,加封仪同三司,李平为尚书右仆射,崔亮增加镇北将军的封号。崔亮和李平在朝廷中争夺功劳,最后太后让崔亮作了殿中尚书。
[6]魏萧宝寅在淮堰,上为手书诱之,使袭彭城,许送其国庙及室 家诸从还北,宝寅表上其书于魏朝。
[6]北魏萧宝寅驻扎在淮河坝上,梁武帝写了亲笔信招诱他,让他攻打彭城,答应把他的国庙和妻妾弟兄子侄们送到北方,萧宝寅把梁武帝的信呈交给北魏朝廷。
[7]夏,四月,淮堰成,长九里,下广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高二十崐丈,树以杞柳,军垒列居其上。
[7]夏季,四月,淮河大坝修成,长九里,下宽一百四十丈,上宽四十五丈,高二十丈,种上了杞柳树,军营就驻扎在坝上。
或谓康绚曰:“四渎,天所以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东注,则游波宽缓,堰得不坏。”绚乃开东注。又纵反间于魏曰:“梁人所惧开,不畏野战。”萧宝寅信之,凿山深五丈,开北注,水日夜分流犹不减,魏军竟罢归。水之所及,夹淮方数百里。李崇作浮桥于硖石戍间,又筑魏昌城于八公山东南,以备寿阳城坏,居民散就冈陇,其水清彻,俯视庐舍冢墓,了然在下。
有人对康绚说:“四河,是天用来宣泄它的‘真气’的,不能够长久地阻塞它,如果凿开水向东灌,那么流水宽缓,大坝才能不破坏。”康绚就凿开水东灌。又对北魏使用反间计,说:“梁朝人怕的是掘开水,不怕攻城野战。”萧宝寅相信了,凿山五丈多深,掘开水向北灌注,水日夜分流仍然不见减少,北魏军队竟然撤军回去了。水到之处,沿淮河方圆数百里都成了泽国。李崇在硖石戌之间搭起浮桥,又在八公山东南筑起魏昌城,来防备寿阳城被毁坏,居民们分散到山丘上。水非常清流澈,向下俯视,房屋墓穴都清晰地浮在水中。
初,堰起于徐州境内,刺史张豹子宣言,谓己必掌其事;既而康绚以他官来监作,豹子甚惭。俄而敕豹子受绚节度,豹子遂谮绚与魏交通,上虽不纳,犹以事毕征绚还。
起初,淮河坝从徐州境内建起,刺史张豹子宣称,认为自己一定能掌管这件事,等到后来康绚以其他的官职来监督建坝,张豹子非常恼怒。不久,张豹子受令由康绚管辖,他就诬告康绚和北魏勾通,梁武帝虽然没有听信他的话,却用工程完毕为理由召回了康绚。
[8]魏胡太后追思于忠之功,曰:“岂宜以一谬弃其余勋!”复封忠为灵寿县公,亦封崔光为平恩县侯。
[8]北魏胡太后追忆于忠的功劳,说:“怎么能凭着一次错误就不承认他的其他功绩!”便重新封于忠为灵寿县公,也封崔光为平恩县侯。
[9]魏元法僧遣其子景隆将兵拒张齐,齐与战于葭萌,大破之,屠十余城,遂围武兴。法僧婴城自守,境内皆叛,法僧遣使间道告急于魏。魏驿召镇南军司傅竖眼于淮南,以为益州刺史、西征都督,将步骑三千以赴之。竖眼入境,转战三日,行二百余里,九遇皆捷。五月,竖眼击杀梁州刺史任太洪。民、獠闻竖眼至,皆喜,迎拜于路者相继。张齐退保白水,竖眼入州,白水以东民皆安业。
[9]北魏元法僧派他的儿子元景隆带兵抗击张齐,张齐与景隆在葭萌作战,大败景隆,在十多个城市进行屠杀,最后包围了武兴。元法僧闭城固守,境内军民都背叛了他,元法僧派使节从小路去向北魏告急。北魏用驿车从淮南召回镇南军司傅竖眼,让他作益州刺史、西征都督,率领步兵、骑兵三千人开赴武兴。傅竖眼进入武兴境内,转战三天,走了二百多里,作战九次都取得胜利。五月,傅竖眼杀死了梁州刺史任太洪。百姓、獠人听说傅竖眼来到,都很高兴,在路上欢迎接待的人络绎不绝。张齐退回去保卫白水,傅竖眼进入梁州,白水城以东的百姓都安居乐业了。
魏梓潼太守苟金龙领关城戍主,梁兵至,金龙疾病,不堪部分,其妻刘氏帅厉城民,乘城拒战,百有余日,士卒死伤过半。戍副高景谋叛,刘氏斩景及其党与数千人,自余将士,分衣减食,劳逸必同,莫不畏而怀之。井在城外,为梁兵所据,会天大雨,刘氏命出公私布绢及衣服悬之,绞而取水,城中所有杂物悉储之。竖眼至,梁兵乃退,魏人封其子为平昌县子。
北魏梓潼太守苟金龙兼任关城戍主,梁朝军队来到时,苟金龙病重,不能指挥。他的妻子刘氏率领振作的城中百姓,凭借城池抗击敌兵,打了一百多天,兵士死伤过半。副将高景阴谋叛变,刘氏杀掉高景以及他的同党几十人,对剩下的将士,平分粮食和衣物,劳逸相同,众人莫不既畏惧她又依赖她。水井位于城外,被梁兵把守,正赶上天下大雨,刘氏命令拿出公家和私人的布、绢和衣服接雨,然后绞布取水,用城里所有的器具储存水。傅竖眼来到,梁兵才撤退,北魏封她的儿子为平昌县子。
[10]六月,庚子,以尚书令王莹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袁昂为左仆射,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俭之子也。[10]六月庚子(初五),梁朝任命尚书令王莹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尚书右仆射袁昂为左仆射,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王是王俭的儿子。
[11]张齐数出白水,侵魏葭萌,傅竖眼遣虎威将军强虬攻信义将军杨兴起,杀之,复取白水。宁朔将军王光昭又败于阴平,张齐亲帅骁勇二万余人与傅竖眼战,秋,七月,齐军大败,走还,小剑、大剑诸戍皆弃城走,东益州复入于魏。
[11]张齐多次从白水出兵,侵犯北魏的葭萌,傅竖眼派虎威将军强虬攻打信义将军杨兴起,杀死了他,重新夺取了白水。宁朔将军王光昭又在阴平被打败,张齐亲自率领二万多勇士和傅竖眼作战。秋季,七月,张齐的军队大败,逃了回去,小剑、大剑两地的驻军都弃城逃跑,东益州重新回归北魏。
[12]八月,乙巳,魏以胡国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国珍年老,太后实不欲令出,止欲示以方面之荣;竟不行。
[12]八月乙巳(十一日),北魏任命胡国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胡国珍年老,太后实际上不想让他出行,只不过想给他统治一方的荣誉,所以最终也没有出行。
[13]康绚既还,张豹子不复修淮堰。九月,丁丑,淮水暴涨,堰坏,其声如雷,闻三百里,缘淮城戍村落十余万口皆漂入海。初,魏人患淮堰,以任城王澄为大将军、大都督南讨诸军事,勒众十万,将出徐州来攻堰,尚书右仆射李平以为“不假兵力,终当自坏。”及闻破,太后大喜,赏平甚厚,澄遂不行。
[13]康绚回去之后,张豹子不再修建淮河堰。九月丁丑(十三日),淮河水急剧上涨,河堰被冲毁,决堤声象雷鸣一样,三百里以内都能听到。沿着淮河的城镇村庄有十多万人被漂入海中。当初,北魏人担心淮河堰的修建会造成危害,就任命任城王元澄为大将军、大都督南讨诸军事,统率十万大军,即将从徐州出兵攻打淮河堰,尚书右仆射李平认为:“不需要动用兵力,淮河堰最后也会自己毁掉。”等到听说河堰已冲毁,太后非常高兴,赏赐李平很多东西,元澄于是也没有出兵。
[14]壬辰,大赦。
[14]壬辰(二十八日),梁朝颁布大赦令。
[15]魏胡太后数幸宗戚勋贵之家,侍中崔光表谏曰:“《礼》,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谓之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归宁,没则使卿宁。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帐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别也。今帝族方衍,勋贵增迁,祗请遂多,将成彝式。愿陛下简息游幸,则率土属赖,含生仰悦矣。”
[15]北魏胡太后多次驾临皇室贵戚以及功臣显贵的家中,侍中崔光上书劝谏说:“《礼记》上讲,诸侯如果不是为了慰问病人或追悼死人而进入大臣的家中,就叫作君臣之间失礼戏谑。没有提到王后夫人,是为了表明她们根本没有去大臣家的道理。诸侯的夫人,父母在时可以回家问侯,父母不在就派大臣去问侯。汉朝的上官皇后将要废掉昌邑王时,霍光是她的外祖父,担任宰相,皇后仍然悬挂武帐来接见众大臣,是为了表明男女要加以区分。现在皇族正当繁衍兴盛之时,宗戚勋贵升官的很多,请您的人就多起来了,快要成为常规了。希望您减少和停止出游探视,如此则天下归心,众生仰戴。”
任城王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边,山陵危迫,奏求重镇将之选,修警备之严,诏公卿议之。廷尉少卿袁翻议,以为“比缘边州郡,官不择人,唯论资极。或值贪污之人,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右姻亲,或受人货财请属,皆无防寇之心,唯有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驱令抄掠,若遇强敌,即为奴虏,如有执获,夺为己富。其赢弱老小之辈,微解金铁之工,少闲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余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赀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功,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者什常七八。是以邻敌伺间,扰我疆埸,皆由边任不得其人故也。愚谓自今已后,南北边诸藩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所举之从随事赏罚。”太后不能用。及正光之末,北边盗贼群起,遂逼旧都,犯山陵,如澄所虑。
任城王元澄认为对北部边境的守将选择任用得太轻率,难以放心,恐怕敌崐人会觊觎边境,皇陵受到危害,于是上书请求注重守边将领的选派,严整防守的纪律,胡太后下令让百官商议这个意见。廷尉少卿袁翻认为:“近来过境州郡中,封官从不按照人才选择,只是论资排辈。有时碰上贪污的官员,大量开设哨所,过多地设置将领,有的人重用他的亲属,有的人接受别人求官的贿赂,全无防范敌人的意识,只有聚敛钱财和贪心。那些勇猛有力的兵士,就被驱赶着去抢劫掠夺,如果碰到强大的敌兵,就被俘虏,如果捕获到东西,就变成自己的财富。那些瘦弱年老和年少的人,稍微懂一些冶炼技艺以及木工手艺的,都被从营垒中搜寻出来,让他们遭受百般的苦役。其余的人有的在深山中伐木,有的在平地锄草,来回贩运作买卖的人在路上川流不息。这些人的钱饷不足,供给也有限,都收他们实绢,不给他们现粮,用尽他们的精力,减少他们的衣物,使用他们的人工,却限制他们饮食,让他们一年四季不止息地干,再加上疾病劳苦,死在沟壕中的人十有七八。因此,境外的敌人寻找时机来侵扰我们的边境,这都是由于边境官员的任用不能称职造成的。我认为从现在开始,南北边境各藩镇以及所管辖的各郡县府佐、统军到戍主,都应由朝廷大臣中王公以下的人举荐他们所了解的人来担任,一定要选拔合适的人才,不拘于出身等级,如果所推荐的人称职或渎职,就连同举荐的人一同赏或罚。”太后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到了正光末年,北部边郡的强盗蜂拥而起,终于逼近旧都,侵犯皇陵,正象元澄所担心的那样。
[16]冬,十一月,交州刺史李斩交州反者阮宗孝,传首建康。
[16]冬季,十一月,梁朝交州刺史李杀死了交州叛乱的阮宗孝,将他的首级送到了国都建康。
[17]初,魏世宗作瑶光寺,未就,是岁,胡太后又作永宁寺,皆在宫侧 ;又作石窟寺于伊阙口,皆极土木之美。而永宁尤盛,有金像高丈八者一,如中人者十,玉像二。为九层浮图,掘地筑基,下及黄泉;浮图高九十丈,上刹复高十丈,每夜静,铃铎声闻十里。佛殿如太极殿,南门如端门。僧房千间 ,珠玉锦绣,骇人心目。自佛法入中国,塔庙之盛,未之有也。扬州刺史李崇上表,以为“高祖迁都垂三十年,明堂未修,太学荒废,城阙府寺颇亦颓坏,非所以追隆堂构,仪刑万国者也。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事不两兴,须有进退,宜罢尚方雕靡之作,省永宁土木之功,减瑶光材瓦之力,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于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国容严显,礼化兴行,不亦休哉!”太后优令答之,而不用其言。
[17]当初,北魏宣武帝修建瑶光寺,没能建成。这一年,胡太后又修建永宁寺,都建在宫殿旁边。又在伊阙口修筑了石窟寺,都穷尽了土木建筑的华美。其中永宁寺尤其壮丽,有一座高一丈八尺的金像,十座普通人高的金像,两座玉像。还建了一座九层佛塔,挖筑地基时,把地下的泉水都挖出来了。佛塔高九十丈,顶上面的柱子还有十丈高,每当夜深人静,塔上的铃铎声十里以外都听得到。佛殿如同太极殿,南门如同端门。其中有一千间僧人住房,珍珠玉石锦绣琳琅,使人心摇目眩。自从佛教传入中原,这样壮观的塔庙从未有过。扬州刺史李崇上书,认为:“高祖迁都将近三十年了,宫殿没能加以修筑,太学也荒废了,城楼府庙也很多都残破了,这不是发扬光大祖宗的基业,作为万国表率的样子。现在国子监虽然有学官的名义,却没有教授学生的实际效用,这与那不能纺织的兔丝、不能收获的燕麦、不能簸扬的南箕、不能盛酒的北斗有什么不同呢?事情不能两全其美,应当有进有退,所以应当停止尚方署中雕缕奢靡的劳作,节减永宁寺土木修建的事情,减少瑶光寺木材砖瓦的费用,分散修筑石窟的劳力,连同那些不急用的劳役一同都加以减省,等到农闲时节再修建上面所说那些需修缮的建筑,使国家威严显赫,礼仪教化大兴,岂不是真正美好吗?”太后宽容地回答了他的建议,却没有采用他的意见。
太后好事佛,民多绝户为沙门,高阳王友李上言,“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不孝之大无过于绝祀,岂得轻纵背礼之情,肆其向法之意,一身亲老,弃家绝养,缺当世之礼而求将来之益!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安有弃堂堂之政而从鬼教乎!又,今南服未静,众役仍烦,百姓之情,实多避役,若复听之,恐捐弃孝慈,比屋皆为沙门矣。”都统僧暹等忿谓之“鬼教”,以为谤佛,泣诉于太后。太后责之,曰:“天曰神,地曰祗,人曰鬼。《传》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然则明者为堂堂,幽者为鬼教。佛本出于人,名之为鬼,愚谓非谤。”太后虽知言为允,难违暹等之意,罚金一两。胡太后喜欢从事佛事,因此百姓很多都绝了后代使自己的独生子成为和尚,高阳王的朋友李上书说:“三千种罪过没有比不孝更大的,最大的不孝又没有超过断绝香火后代的,怎么能轻易地纵容百姓们违反礼法之情,抛弃他们遵奉法令之意,独生子对年老双亲丢下不奉养,用违背现世的礼法去求得来世的善报呢!孔子说‘不知什么是生,怎么知道什么是死?’怎么能放弃光明正大的礼政去听信那鬼邪之教呢!并且,现在南面的兵戈还没有平息,各种劳役仍然不断,百姓的心思实际上是想逃避劳役,如果再听任他们这样下去,恐怕会丢弃孝道慈爱,家家户户都作和尚了。”都统僧暹等人气愤于李所说的“鬼教”,认为他是在诽谤佛教,对胡太后哭泣着控诉他。太后责备李,李说:“天叫神,地叫祗,人叫鬼。《礼记》中说:‘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因此明者称为堂堂,幽者称为鬼教。佛是由人变成的,叫它是鬼,我认为不能说是诽谤。”胡太后虽然明白李的话正确,却难以违背僧暹等人的心愿,便罚了李一两黄金。
[18]魏征南大将军田益宗求为东豫州刺史,以招二子,太后不许,竟卒于洛阳。
[18]北魏征南大将军田益宗请求去作东豫州刺史,以便去招降他的两个叛乱的儿子,胡太后不答应,最后他死在了洛阳。
[19]柔然伏跋可汗,壮健善用兵,是岁,西击高车,大破之,执其王弥俄突,系其足于驽马,顿曳杀之,漆其头为饮器。邻国先羁属柔然后叛去者,伏跋皆击灭之,其国复强。
[19]柔然国的伏跋可汗,身体壮实高大,善于作战。这一年,他西攻高车,攻破高车城,抓获高车王弥俄突,把他的脚拴在马后面,拖死了他,又把他的头用来作了饮酒的器皿。邻国中凡是从前归属柔然后来又叛变的,都被伏跋消灭,伏跋的国家重新强大起来。
十六年(丁酉、517)
十六年(丁酉,公元517年)
[1]春,正月,辛未,上祀南郊。
[1]春季,正月辛未(初九),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2]魏大乘余贼复相聚,突入瀛州,刺史宇文福之子员外散骑侍郎延帅奴客拒之。贼烧斋阁,延突火抱福出外,肌发皆焦,勒众苦战,贼遂散走,追讨,平之。
[2]北魏大乘流匪重新聚集起来,冲入瀛州,刺史宇文福的儿子员外散骑侍郎宇文延率领手下的奴仆和佃客抗拒敌兵。流匪烧了斋门,宇文延冲入火中抱出宇文福,他的身体头发都被烧焦,仍然督促众人苦战,流匪终于逃散,他又率兵追杀,消灭了流匪。
[3]甲戌,魏大赦。
[3]甲戌(十二日),北魏大赦天下。
[4]魏初,民间皆不用钱,高祖太和十九年,始铸太和五铢钱,遣钱工在所鼓铸;民有欲铸钱者,听就官炉,铜必精练,无得淆杂。世宗永平三年,又铸五铢钱,禁天下用钱不依准式者。既而洛阳及诸州镇所用钱各不同,商贷不通。尚书令任城王澄上言,以为:“不行之钱,律有明式,指谓鸡眼、钚凿,更无余禁。计河南诸州今所行悉非制限,昔来绳禁,愚窃惑焉。又河北既无新钱,复禁旧者,专以单丝之缣、疏缕之布,狭幅促度,不中常式,裂匹为尺,以济有无,徒成杼轴之劳,不免饥寒之苦,殆非所救恤冻馁,子育黎元之意也。钱之为用,贯襁相属,不假度量,平均简易,济世之宜,谓为深允。乞并下诸方州镇,其太和与新铸五铢及古诸钱方俗所便用者,但内外全好,虽有大小之异,并得通行,贵贱之差,自依乡价。庶贷环海内,公私无壅。其鸡眼、钚凿及盗铸、毁大为小、生新巧伪不如法者,据律罪之。”诏从之。然河北少钱,民犹用物交易,钱不入市。
[4]北魏初建立时,民间都不使用钱币,孝文帝太和十九年时,开始铸造太和五铢钱,派钱工在工场铸造。百姓中有想铸钱的人,就让他们到国家的铸炉去铸造,铜一定要精炼,不能混杂。宣武帝永平三年,又铸造五铢钱,禁止国内使用不合标准的钱。这样不久,由于洛阳和各州镇所用钱各不相同,商品货物不能交换、流通。尚书令任城王元澄上书,认为:“不通行的钱,法律有明文规定,指那些薄小、凿边的钱币,再没有其他的限禁。估计河南各州现在崐所通行的钱币都不是禁止行列里的,从前发生禁止的事,我感到很困惑。另外,河北既没有新钱,又禁止使用旧钱,只好专用单丝织成的细绢以及疏线织成的粗布,它们幅面狭窄,尺度也不足,不合常规。把一匹布分成几尺,来救济没有的人,白白地费了机织的辛苦,却不能避免饥寒的困扰,这大概不是救济扶助冻饿之人的办法,也不符合养育百姓的本意吧。钱的使用,用绳子穿起来,不用凭借度量工具,既公平又简易,是方便百姓的好办法,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的。请求同时命令各个州镇,不管是太和钱还是新铸的五铢钱,以及古时通行的钱币,凡是地方上一直使用的,只要里外都好,即使有大小的区别,也都一起通行,贵贱的差别,分别按乡里的物价折合。这样,贷物在海内都可流通,公家、私人都可以开展贸易,财物再也不会积压了。那些专铸薄小之钱、凿边之钱、盗铸钱币、将大钱化成小钱以及用各种花招造假钱的人,一律按法律治裁。”胡太后下令同意他的意见。但由于河北缺少钱币,百姓仍然以物易物,钱币不能在市面流通。
[5]魏人多窃冒军功,尚书左丞卢同阅吏部勋书,因加检核,得窃阶者三百余人,乃奏:“乞集吏部、中兵二局勋簿,对句奏案,更造两通,一关吏部,一留兵局。又,在军斩首成一阶以上者,即令行台军司给券,当中竖裂,一支付勋人,一支送门下,以防伪巧。”太后从之。同,玄之族孙也。中尉元匡奏取景明元年已来,内外考簿、吏部除书、中兵勋案、并诸殿最,欲以案校窃阶盗官之人,太后许之。尚书令任城王澄表以为:“法忌烦苛,治贵清约。御史之体,风闻是司,若闻有冒勋妄阶,止应摄其一簿,研检虚实,绳以典刑。岂有移一省之案,寻两纪之事,如此求过,谁堪其罪!斯实圣朝所宜重慎也。”太后乃止。又以匡所言数不从,虑其辞解,欲奖安之,乃加镇东将军。二月,丁未,立匡为东平王。
[5]北魏很多人假冒军功,尚书左丞卢同查阅吏部的功绩簿,并加以审核,发现了三百多个冒取官位的人,于是上奏说:“请求集中吏部、中兵二局的功劳簿,核对审查上报的文书,抄写二份,一份放在吏部、一份存放兵局。另外,在军队里杀敌可升一级以上的人,就命令行台军司颁发证书,证书从中间竖着分开,一份交给立功的人,一份送交门下省,以便防止耍花招作假。”胡太后听从了他的建议。卢同是卢玄的族孙。中尉元匡上书请求把景明元年以来内外考核的帐簿、吏部任职的文书、中兵的功劳查询记录,以及历次考核中的最高等和最低等的名单都取出来,以便核查冒功盗官的人,胡太后批准了他的请求。尚书令任城王元澄上书认为:“律法最怕烦杂苛刻,治政贵在清平简约。御史台的职责,在于有所风闻就可以上奏,如果知道有冒取功劳官职的人,只须取一本簿籍,调查检验出真假,绳之以法便可。怎能取尚书省的全部档案到御史台去审查,查找二十多年的旧帐,象这样追查过失,谁能受得了这种罪责!这实在是贤圣的王朝应当慎重对待的事。”胡太后这才停止追究。胡太后又因为元匡的多次建议都没有被采纳,怕他提出辞职,想要奖励安慰他,就加封他为镇东将军。二月丁未(十六日),又封元匡为东平王。
[6]三月,丙子,敕织官,文锦不得为仙人鸟兽之形,为其裁翦,有乖仁恕。
[6]三月丙子(十五日),梁朝下令给织官,命令锦纹不能织仙人鸟兽的形状,因为这样剪裁起来,违背了仁爱。
[7]丁亥,魏广平文穆王怀卒。
[7]丁亥(二十六日),北魏广平文穆王元怀去世。
[8]夏,四月,戊申,魏以中书监胡国珍为司徒。
[8]夏季,四月戊申(十八日),北魏任命中书监胡国珍为司徒。
[9]诏以宗庙用牲,有累冥道,宜皆以面为之。于是朝野喧哗,以为宗庙去牲,乃是不复血食,帝竟不从。八坐乃议以大脯代一元大武。
[9]梁武帝在诏书中认为宗庙中祭祀用牲畜,对鬼神有妨害。应当都用面粉去作。于是朝廷内外议论纷纷,认为宗庙中不用牲畜,就等于不再祭祀。武帝终于不肯听从。朝中的高级官员们就商议用大肉干代替牛。
[10]秋,八月,丁未,诏魏太师高阳王雍入居门下,参决尚书奏事。
[10]秋季,八月丁未(十八日),北魏诏令太师高阳王元雍入居门下省,参决尚书奏事。
[11]冬,十月,诏以宗庙犹用脯,更议代之,于是以大饼代大脯,其余尽用蔬果。又起至敬殿、景阳台,置七庙座,每月中再设净馔。[11]冬季,十月,因为宗庙仍然用干肉,梁武帝又下诏令制止,于是朝官们又商议替代之物,因此决定用大饼取代肉干,其余的都使用蔬菜水果,又修建至敬殿,景阳台,设置七庙中的神位,每月里又设置素食。
[12]乙卯,魏诏,北京士民未迁者,悉听留居为永业。
[12]乙卯(二十七日),北魏朝廷下诏令,凡在北方代都的没有迁徒的士民,都听任他们留作长久居民。
[13]十一月,甲子,巴州刺史牟汉宠叛,降魏。
[13]十一月甲子(初七),巴州刺史牟汉宠反叛,投降了北魏。
[14]十二月,柔然伏跋可汗遣俟斤尉比建等请和于魏,用敌国之礼。
[14]十二月,柔然国的伏跋可汗派俟斤尉比建等人向北魏求和。北魏用对待敌对国家使节的礼节接待了柔然使者。
[15]是岁,以右卫将军冯道根为豫州刺史。道根谨厚木讷,行军能检敕士卒;诸将争功,道根独默然。为政清简,吏民怀之。上尝叹曰:“道根所在,令朝廷不复忆有一州。”
[15]这一年,梁朝任命右卫将军冯道根为豫州刺史。冯道根憨厚口拙,行军作战能督促士兵;众将争夺功劳时,只有冯道根一个人不说话。他为政清廉,官吏、百姓都感激他。梁武帝曾经赞叹说:“冯道根在的地方,一切无不放心,能让朝廷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州。”
[16]魏尚书崔亮奏请于王屋等山采铜铸钱,从之。是后民多私铸,钱稍薄小,用之益轻。
[16]北魏尚书崔亮上书请求在王屋山等地采掘铜铸造钱币,建议被采纳。从此以后,百姓常常私自铸钱,钱币比较薄小,使用一段时间就更轻了。
十七年(戊戌,518)
十七年(戊戌,公元518年)
[1]春,正月,甲子,魏以氐酋杨定为阴平王。
[1]春季,正月甲子(初八),北魏封氐族酋长杨定为阴平王。
[2]魏秦州羌反。
[2]北魏秦州的羌人造反。
[3]二月,癸巳,安成康王秀卒。秀虽与上布衣昆弟,及为君臣,小心畏敬过于疏贱,上益以此贤之。秀与弟始兴王尤相友爱,久为荆州,常中分其禄以给秀,秀称心受之,亦不辞多也。
[3]二月癸巳(初七),安成康王萧秀去世。萧秀虽然和梁武帝在贫贱时是兄弟,等到成为君臣关系之后,对梁武帝的谨慎小心、恭恭敬敬超过了朝中那些关系疏远、出身低贱的臣子,梁武帝也更因此而认为他贤良。萧秀和弟弟始兴王萧相互友爱,萧一直作荆州刺史,常常把他的俸禄给萧秀一半,萧秀实心实意地接受,也不认为给的太多而不受。
[4]甲辰,大赦。
[4]甲辰(十八日),梁朝大赦天下。
[5]己酉,魏大赦,改元神龟。
[5]己酉(二十三日),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神龟。
[6]魏东益州氐反。
[6]北魏东益州的氐人造反。
[7]魏主引见柔然使者,让之以藩礼不备,议依汉待匈奴故事,遣使报之。司农少卿张伦上表,以为:“太祖经启帝图,日有不暇,遂令竖子游魂一方,亦由中国多虞,急诸华而缓夷狄也。高祖方事南辕,未遑北伐。世宗遵述遗志,虏使之来,受而弗答。以为大明临御,国富兵强,抗敌之礼,何惮而为之,何求而行之!今虏虽慕德而来,亦欲观我强弱;若使王人衔命虏庭,与为昆弟,恐非祖宗之意也。苟事不获已,应为制诏,示以上下之仪,命宰臣致书,谕以归顺之道,观其从违,徐以恩威进退之,则王者之体正矣。岂可以戎狄兼并,而遽亏典礼乎!”不从。伦,白泽之子也。
[7]北魏孝明帝召见柔然国的使者,责备他们没有尽到藩国的礼节,商议按汉朝对待匈奴的办法,派使者回复他们。司农少卿张伦上书,认为:“道武帝开辟国土,日理万机,无暇顾及,于是使社仑这小子在大漠之北割据一方。这也是因为我们国内不安定,急着对付汉人而放松了对这些夷狄之族的辖制。孝文帝正应付南部的事,没来得及向北讨伐。宣武帝遵从先帝遗志,所以前次崐敌虏的使节来到,只接受他们的进见却不回复他们的求和之请。这是因为圣人当政,国富兵强,拒绝敌人的礼节,有什么可怕的呢?对他们有什么可求的呢?现在敌虏虽然仰慕德行前来进见,也是想看看我们是强是弱。如果让圣上的使者衔命去敌虏那里,与他们结成兄弟,恐怕不是祖宗的愿望。如果事情不能这样了结,也应当给他们下一道诏书,显示上下君臣间的礼仪,再命令宰相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归顺的办法,看他们是听还是不听,慢慢地或进而用恩,或退而用威,这才是王者应有的样子呀!怎能因为戎狄之间发生了吞并,就立刻亏损了礼节呢!”张伦的建议没被采纳。张伦是张白泽的儿子。
[8]三月,辛未,魏灵寿武敬公于忠卒。
[8]三月辛未(十六日),北魏灵寿武敬公于忠去世。
[9]魏南秦氐反,遣龙骧将军崔袭持节谕之。
[9]北魏南秦州的氐人造反,朝廷派龙骧将军崔袭持符节去晓谕他们。
[10]夏,四月,丁酉,魏秦文宣公胡国珍卒,赠假黄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号曰太上秦公,葬以殊礼,赠仪卫,事极优厚。又迎太后母皇甫氏之柩与国珍合葬,谓之太上秦孝穆君。谏议大夫常山张普惠以为前世后父无称“太上”者,“太上”之名不可施于人臣,诣阙上疏陈之,左右莫敢为通。会胡氏穿圹,下有磐石,乃密表,以为:“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太上’者因‘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列于十乱,今司徒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孔子称‘必也正名乎’!比克吉定兆,而以浅改卜,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情也。伏愿停逼上之号,以邀谦光之福。”太后乃亲至国珍宅,召集五品以上博议。王公皆希太后意,争诘难普惠;普惠应机辩析,无能屈者。太后使元叉宣令于普惠曰:“朕之所行,孝之子志。卿这所陈,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议,卿不得苦夺朕怀。后有所见,勿难言也。”
[10]夏季,四月丁酉(十二日),北魏秦文宣公胡国珍去世,朝廷赠予他假黄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等职,号为太上秦公,用隆重的礼仪安葬了他,赠赐衣服和仪仗卫士,丧事极端优厚。又把胡太后母亲皇甫氏的灵柩迎来和胡国珍合葬,称作太上秦孝穆君。谏议大夫常山人张普惠认为前代皇后的父亲没有称作“太上”的,“太上”的名字不能加在臣子身上。于是,就去朝殿上书陈述自己的看法,侍从们没人敢给他通报。正赶上为胡国珍挖墓穴时碰上了坚固的石头,于是张普惠秘密上表,认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这个词是从‘上’而产生的名称,皇太后称自己的命令为‘令’而置于皇上的‘敕’之下,是为了顺从‘三从’之道理,同于周武王时的文母以妇人而列入善于治理的十人之列。现在封司徒为‘太上’,恐怕会有违于置‘令’于‘敕’之下的道理。孔子说:‘一定要正名!’这一次出现了先兆,于是因墓穴浅而不得不改换地点,也许是天地神灵以此来劝诫、启发圣人。希望能停止使用与帝王一样的封号,来博取因谦让而带来荣耀的福份。”于是,胡太后就亲自来到胡国珍的住宅,召集五品以下的官员广泛讨论。王公大臣都顺从太后的心意,争相指责张普惠,张普惠随机分辩,没有人能说服他。胡太后派元义向张普惠宣布命令说:“朕所做的,是孝子的心意。你所说的,是忠臣的道理。众大臣已经有了定议,你不能这么狠心地剥夺朕的一片心意。以后有什么见解,不要因此而难于启齿。”
太后为太上君造寺,壮丽埒于永宁。
胡太后给太上君建造了寺庙,其雄伟华丽相当于永宁寺。
尚书奏复征民绵麻之税,张普惠上疏,以为:“高祖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称,以爱民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于绢增税绵八两,于布增税麻十五斤,民以称尺所减,不啻绵麻,故鼓舞供调。自兹以降,所税绢布,浸复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宰辅不寻其本在于幅广度长,遽罢绵麻。既而尚书以国用不足,复欲征敛。去天下之大信,弃已行之成诏,追前之非,遂后之失。不思库中大有绵麻,而群臣共窃之也。何则?所输之物,或斤羡百铢,未闻有司依律以罪州郡;或小有滥恶,则坐户主,连及三长。是以在库绢布,逾制者多,群臣受俸,人求长阔厚重,无复准极,未闻以端幅有余还输官者也。今欲复调绵麻,当先正称、尺,明立严禁,无得放溢,使天下知二圣之心爱民惜法如此,则太和之政复见于神龟矣。”
尚书奏请再向百姓收缴绵麻税,张普惠上书,认为:“道武帝废弃了大斗崐,去掉长尺,修改了重秤,是为了爱护百姓,减轻赋税。因为军队、国家需要绵麻用品,因此在绢税中增收八两绵,在布税中增收十五斤麻,百姓因为校定秤尺而减交的赋税不止于绵麻两项,因此踊跃交纳。但是从这以后,所收缴的绢和布,又重新增长增宽,百姓抱怨之声,传遍朝廷内外。宰相不了解这个根本原因在于幅宽、度长,就罢免了绵麻税。接着尚书因为国家用度不够,又想重新征收。这样的作法无疑是丢掉百姓的信任,放弃已经实行的命令,继续从前的错误,又犯下今后的过失。不去想想国库中绵麻很多,却正在被众臣们盗为己有。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百姓交纳货物,有的一斤要多交一百铢,但没听说有关部门按法律惩处州郡官员;而质量稍微差一点,一家之主就被判罪,还株连地方三长。因此库中的绢布,超出规定尺寸的多,众大臣接受俸禄时,人人都愿要尺长幅宽、耐用结实的,再也没有什么发放的标准了,从没听说有谁因为尺幅多出而送回官府。现在如果要重新征收绵麻税,首先必须校准秤和尺子,明确规定严禁使用大秤大尺,不许放任,以使天下人知道二位圣人爱护百姓、尊重法律的心意是这样坚定,那么孝文帝太和年间的德政就又在陛下的神龟年间出现了。”
普惠又以魏主好游骋苑囿,不亲视朝,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切谏,以为:“殖不思之冥业,损巨费于生民,减禄削力,近供无事之僧,崇饰云殿,远邀未然之报,昧爽之臣稽首于外,玄寂之众遨游于内,愆礼忤时,人灵未穆。愚谓修朝夕之因,求祗劫之果,未若收万国之欢心以事其亲,使天下和平,灾害不生也。伏愿淑慎威仪,为万帮作式,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礼,释奠成均,竭心千亩,量撤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折之秩,已造者务令简约速成,未造者一切不复更为,则孝弟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节用爱人,法俗俱赖矣。”寻敕外议释奠之礼,又自是每月一陛见群臣,皆用普惠之言也。
张普惠又因为孝明帝喜爱在园苑中游猎玩乐,不亲自处理朝政,过分地尊崇佛法,把国事大多委派给有关部门,就上书恳切地劝诫他,认为:“做没有理智的死后的功德,损耗百姓巨大的财物,减少臣子们的俸禄,剥夺人力,亲自供奉无所事事的僧人,大肆修建寺庙宫殿,追求飘渺不实的回报,让入朝的大臣在外面叩头,这些僧人却在里面游玩,这是对礼教的违背,对时势的触犯,以致人神都不能安宁。我认为整天修行,来乞求不受劫难,不如让百姓把心思都放在奉养双亲上,以使天下和平,不产生灾害。希望圣上好好地珍视自己的威仪,为天下作出榜样,亲自向天地和祖先之灵献出虔诚的敬意,亲身参加朔望之礼,祭奠先圣先师,尽心耕种藉田,酌量撤掉那此不急需的僧庙的华丽之饰,恢复百官长久以来被削减了的俸禄,对已经开始建造的寺庙一定要简单节省,快快建成,没有建造的都不要再修建了。这样,圣上的孝悌可以通于神明,道德教化可以光耀天下。节省用度,爱护百姓,法令风俗都依赖于此啊!”不久,北魏孝明帝下令商议供奉先师的礼节,并从此每月接见大臣们一次,这都是采纳了张普惠的劝谏的结果。
普惠复表论时政得失,太后与帝引普惠于宣光殿,随事诘难。
张普惠又上书评论时政得失,胡太后和孝明帝将张普惠接入宣光殿,以便他随时对时政提出批评。
[11]临川王宏妾弟吴法寿杀人而匿于宏府中,上敕宏出之,即日伏辜。南司奏免宏官,上注曰:“爱宏者兄弟私亲,免宏者王者正法;所奏可。”五月,戊寅,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宏免。
[11]临川王萧宏的小妾的弟弟吴法寿杀人之后藏在萧宏府内,梁武帝命令萧宏交出他,当天就把吴法寿依法治罪。南司奏请免去萧宏官职,梁武帝在奏折上批示:“怜爱萧宏是兄弟的私情,免除萧宏的官职是帝王的法律,批准南司的奏请。”五月戊寅(二十四日),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被免职。
宏自洛口之败,常怀愧愤,都下每有窃发,辄以宏为名,屡为有司所奏,上每赦之。上幸光宅寺,有盗伏于骠骑航,待上夜出;上将行,心动,乃于朱雀航过。事发,称为宏所使,上泣谓宏曰:“我人才胜汝百倍,当此犹恐不堪,汝何为者?我非不能为汉文帝,念汝愚耳!”宏顿首称无之,故因匿法寿免宏官。
萧宏自从兵败洛口之后,常常怀着羞愧、愤恨之恼,京城中每当发生了造崐反作乱,都打着萧宏的名号,因此多次被有关部门汇报,梁武帝宽恕了他。梁武帝临幸光宅寺,有强盗埋伏在萧宏府前以萧宏的官名命名的浮桥骠骑航上,等待梁武帝夜晚出来。梁武帝刚要出发,忽然心中一阵惊悸,于是便从另一座叫朱雀航的桥上过。事情暴露后,贼人口称是受萧宏指使,梁武帝哭着对萧宏说:“我的人品才能胜过你百倍,但是处在皇位上还感到力不从心,你能做什么?我不是不能如同汉文帝诛杀淮南王刘长那样把你杀掉,而是可怜你愚蠢啊!“萧宏叩头说没有这事,但是终于因为藏匿吴法寿被免了官。
宏奢僭过度,殖贷无厌。库屋垂百间,在内堂之后,关龠甚严,有疑是铠仗者,密以闻。上于友爱甚厚,殊不悦。他日,送盛馔与宏爱妾江氏曰:“当来就汝欢宴。”独携故人射声校尉丘佗卿住,与宏及江大饮,半醉后,谓曰:“我今欲履行汝后房。”即呼舆径往堂后,宏恐上见其货贿,颜色怖惧。上意益疑之,于是屋屋检视,每钱百为一聚,黄榜标之,千万为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十余间。上与佗卿屈指计,见钱三亿余万,余屋贮布绢丝绵漆蜜蜡等杂货,但见满库,不知多少。上始知非仗,大悦,谓曰:“阿六,汝生计大可!”乃更剧饮至夜,举烛而还。兄弟方更敦睦。
萧宏奢侈无度,暴敛无厌。他有库房将近一百间,位于内堂的后面,平时看守、防备非常严密,有人怀疑里面是兵器,便秘密上报了梁武帝。梁武帝对兄弟友爱看得很重,所以很不高兴。有一天,梁武帝送给萧宏的爱妾江氏丰盛的酒菜,并说:“我要来你家畅饮。”到时他只带了老部下射声校尉丘佗卿前去,和萧宏以及江氏开怀畅饮。半醉之后,梁武帝说:“我现在要去你的后房走走。”就坐轿一直来到后堂,萧宏恐怕武帝看到他的财物,脸色十分惊恐。于是梁武帝心中更加怀疑他了,便把每间房子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萧宏把每一百万钱堆为一处,用黄色木片作为标志,每一千万钱存在一间库房之中,挂一个紫色标志,共有三十多间。梁武帝和兵佗卿屈指计算,算出共有三亿多万钱,其它的房间贮存着布、绢、丝、绵、漆、蜜、麻、蜡等杂贷,只见满库都是,不知有多少。梁武帝这才知道库里放的不是兵器,于是非常高兴,说:’阿六,你的生计真可以啊!”于是再行痛饮直到深夜,点着蜡烛回宫。从此兄弟俩才重归于好了。
宏都下有数十邸,出悬钱立券,每以田宅邸店悬上文契,期讫,便驱券主夺其宅,都下、东土百姓,失业非一。上后知之,制悬券不得复驱夺,自此始。
萧宏在京城里有数十处府第,他放债立债券时,总是让借债者把自己的田宅或店铺作为抵押写在文契之上,过了期,就把借债者驱赶走,从而夺取他们的住宅,京城和东土百姓不止一人失去产业。梁武帝后来知道了这事,下令不得再以债券侵夺欠债者的产业,这一规定就是从此而开始的。
侍中、领军将军吴平侯,雅有风力,为上所重,军国大事皆与议决,以为安右将军,监扬州。自以越亲居扬州,涕泣恳让,上不许。在州尤称明断,符教严整。
侍中、领军将军吴平侯萧,特别有风度,有骨气,被梁武帝所看重,因此军队、国家的大事都和他商量处理,让他作安右将军,监扬州。萧认为让自己驻守扬州不合适,扬州是京邑之地,应当由皇上的亲兄弟来镇守,而自己是皇上的堂弟,不能超越皇上兄弟之亲。因此便流着泪恳切地推辞,但梁武帝不许他推辞。萧治理扬州尤其称得上明察果断、政令严整。
辛巳,以宏为中军将军、中书监,六月,乙酉,又以本号行司徒。
辛巳(二十七日),梁武帝任命萧宏为中军将军、中书监,六月乙酉(初一),又任命他以中军将军的官号兼司徒。
臣光曰:宏为将则覆三军,为臣则涉大逆,高祖贷其死罪矣。数旬之间,还为三公,于兄弟之恩诚厚矣,王者之法果安在哉!
臣司马光曰:萧宏作将领则覆没三军,作臣子则有大逆不道之涉,梁武帝饶恕他的死罪是可以的,但是几十天里,又重新让他位列王公,这从兄弟的恩情讲是非常诚厚的了,可是帝王的法度又在哪里呢?
[12]初,洛阳有汉所立《三字石经》,虽屡经丧乱而初无损失。及魏,冯熙、常伯夫相继为洛州刺史,毁取以建浮图精舍,遂大致颓落,所存者委于榛莽,道俗随意取之。侍中领国子祭酒崔光请遣官守视,命国子博士李郁等补其残缺,胡太后许之。会元叉、刘腾作乱,事遂寝。
[12]当初,洛阳有汉朝立下的《三字石经》,虽然多次遭受战乱却并没有崐在当时受到损坏。到了北魏时期,冯熙、常伯夫先后任洛州刺史,破坏了石碑,将其用来修建佛塔寺庙,于是大部分碑文散落,剩下的堆在野草丛中,僧人、俗家人便随意拿走。侍中领国子祭酒崔光奏请朝廷派官吏去看守,并让国子博士李郁等人补上残缺的部分,胡太后同意了,但是正赶上元叉、刘腾谋反,于是事情便没有得到落实。
[13]秋,七月,魏河州羌却铁忽反,自称水池王;诏以主客郎源子恭为行台以讨之。子恭至河州,严勒州郡及诸军,毋得犯民一物,亦不得轻与贼战,然后示以威恩,使知悔惧。八月,铁忽等相帅诣子恭降,首尾不及二旬。子恭,怀之子也。
[13]秋季,七月,北魏河州的羌人却铁忽造反,自称为水池王。魏孝明帝下令任命主客郎源子恭为特使去讨伐他。源子恭来到河州,严格命令州郡以及各路军队,不许侵占百姓一件东西,也不许轻易同敌兵作战,然后向叛军示以威力和恩德,使他们有所悔恨、惧怕。八月,却铁忽等人来到源子恭处投降,前后不到二十天发邓平定了河州之乱。源子恭是源怀的儿子。
[14]魏宦者刘腾,手不解书,而多奸谋,善揣人意;胡太后以其保护之功,累迁至侍中、右光禄大夫,遂干预政事,纳赂为人求官,无不效者。河间王琛,简之子也。为定州刺史,以贪纵著名,及罢州还,太后诏曰:“琛在定州,唯不将中山宫来,自余无所不致,何可更复叙用!”遂废于家。琛乃求为腾养息,赂腾金宝钜万计。腾为之言于太后,得兼都官尚书,也为秦州刺史。会腾疾笃,太后欲及其生而贵之,九月,癸未朔,以腾为卫将军,加仪同三司。
[14]北魏宦官刘腾,不会写字,却很有奸计,善于揣摸别人的心意。胡太后因为他有保护自己的功劳,多次升迁他,直到当了侍中、右光禄大夫,于是他便开始干预政事,收取贿赂替人求官,行贿者没有达不到目的的。河间王元琛是元简的儿子,作定州刺史,以贪婪放纵而闻名,他卸任回来之后,胡太后诏令说:“元琛在定州时,只没把中山宫带回来,其他没有不弄到手的,怎么可以再任用他!”于是就把他闲置在家中。元琛就请求刘腾,叙利亚了他的养子,贿赂了刘腾上万的金子珠宝。刘腾替他在太后那里说情,使他兼任了都官尚书,出京作了秦州刺史。恰在这时,刘腾病得很厉害,胡太后想在他活着时让他富贵,便于九月癸未朔(初一),让刘腾当了卫将军,并加封仪同三司。
[15]魏胡太后以天文有变,欲以崇宪高太后当之。戊申夜,高太后暴卒;冬,十月,丁卯,以尼礼葬于北邙,谥曰顺皇后。百官单衣邪巾送至墓所,事讫而除。
[15]北魏胡太后因为天象有变化,便想让崇宪高太后承担凶兆。戊申(二十六日)夜间,高太后暴死;冬季,十月丁卯(十五日),用安葬尼姑的礼节将她安葬在北邙,谥号为顺皇后。百官们都没有穿着丧服而只是穿着单衣服,头上还都加有驱邪的符,送丧到墓地,丧事完毕之后,便改换了服装。
[16]乙亥,以临川王宏为司徒。
[16]乙亥(二十三日),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徒。
[17]魏胡太后遣使者宋云与比丘惠生如西域求佛经。司空任城王澄奏:“昔高祖迁都,制城内唯听置僧尼寺各一,余皆置于城外;盖以道俗殊归,欲其净居尘外故也。正始三年,沙门统惠深,始违前禁,自是卷诏不行,私谒弥众,都城之中,寺逾五百,占夺民居,三分且一,屠沽尘秽,连比杂居。往者代北有法秀之谋,冀州有大乘之变。太和、景明之制,非徒使缁素殊途,盖亦以防微杜渐。昔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恋著城邑,正以诱于利欲,不能自己,此乃释氏之糟糠,法王之社鼠,内戒所不容,国典所共弃也。臣谓都城内寺未成可徙者,宜悉徙于郭外,僧不满五十者,并小从大;外州亦准此。”然卒不能行。
[17]北魏胡太后派使者宋云和僧人惠生到西城去求取佛经。司空任城王元澄上书说:“从前孝文帝迁都时,规定城内只允许设置僧、尼寺庙各一座,其余的都放在城外。这主要是因为僧人和世人不同,想使他们清静地居住在尘世之外的原故。正始三年时,沙门统领惠深,开始违犯从前的禁令,从那以后诏令便不得实行,偷偷谒拜的人越来越多,都城里面,寺庙超过了五百座,将近三分之一的民房被侵占,以致寺庙与那些屠房、酒肆等污秽之地紧挨混杂在一块。从前代北有法秀谋反,冀州有过大乘叛乱。太和、景明年间的规定,不只是为了使僧俗分开,同时也为了防微杜渐,以免再出现僧人之乱。从前佛徒立崐寺传教,大多依傍山林而居,现在的僧人们却恋着城市,这正是因为他们被利欲诱惑,不能约束自己的结果,这是释氏的糟粕,佛祖的败类,为佛教戒律所不容,国家制度所难许。我认为凡是都城里没修好、可以搬迁的寺庙,应该都迁到城外去,不足五十个僧人的寺庙,统统合并到寺庙去,外地各州也按此办理。”然而,他的建议到底也没有准行。
[18]是岁,魏太师雍等奏:“盐池天藏,资育群生,先朝为之禁限,亦非苟与细民争利。但利起天池,取用无法,或豪贵封护,或近民吝守,贫弱远来,邈然绝望。因置主司,令其裁察,强弱相兼,务令得所。什一之税,自古有之,所务者远近齐平,公私两宜耳。及甄琛启求禁集,乃为绕池之民尉保光等擅自固护;语其障禁,倍于官司,取与自由,贵贱任口。请依先朝禁之为便。”诏从之。
[18]这一年,北魏太师元雍等人上书说:“盐池是上天的宝藏,用来养育众生,前代都为此制定了一定的禁令,这并不是为了和百姓争利。但是由于人们都想通过盐池来获利,因此取用没有法度,或者被豪门贵戚封占,或者被临近的百姓独自把守,以致那些贫弱之人和远道而来的人都望池兴叹,不能获其利。因此就设置了一个主管部门,令其裁决、督察采盐事务,使强弱都一样,务必使大众都得到利益。征收十分之一的税收方法,自古以来就有,其目的是为了使远近平均,对公对私都有好处。等到甄琛启请解除了盐池禁令之后,盐池就被绕池而住的百姓尉保光等人擅自霸占起来,据说他们所立的限禁,加倍地超过了官府的限禁,取与由他们定,盐价贵贱由他们说。请求按前朝的做法对此加以限禁才好。”北魏孝明帝诏令采纳了这一建议。
资治通鉴第一百四十九卷(回目录)
梁纪五 高祖武皇帝五天监十八年 (己亥、519)
梁纪五 梁武帝天监十八年(己亥,公元519年)
[1]春,正月,甲申,以尚书左仆射袁昂为尚令,右仆射王为左仆射,太子詹事徐勉为右仆射。
[1]春季,正月甲申(初四),梁朝任命尚书左仆射袁昂为尚书令,右仆射王为左仆射,太子詹事徐勉为右仆射。
[2]丁亥,魏主下诏,称“太后临朝践极,岁将半纪,宜称‘诏’以令宇内。”
[2]丁亥(初七),北魏国主颁布诏令,宣布:“太后临朝执政已经将近六年,应当用‘诏书’的名义来向全国发令。”
[3]辛卯,上祀南郊。
[3]辛卯(十一日),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4]魏征西将军张彝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削选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于是喧谤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父子晏然,不以为意。二月,庚午,羽林、虎贲近千人,相帅至尚书省诟骂,求仲瑀兄左民郎中始均不获,以瓦石击省门;上下慑惧,莫敢禁讨。遂持火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极意,焚其第舍。始均逾坦走,复还拜贼,请其父命,贼就殴击,生投之火中。仲瑀重伤走免,彝仅有余息,再宿而死。远近震骇。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贲凶强者八人斩之,其余不复穷治。乙亥,大赦以安之,因令武官得依资入选。识者知魏之将乱矣。
[4]北魏征西将军张彝的儿子张仲瑀上书,请奏修订选官的规定,以限制武将,不让他们在朝中列入士大夫的清品。因此,议论和抗议之声到处都是,这些人在大街上张榜,约定集合时间,要去屠灭张家。张彝父子却平静自如,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二月庚午(二十日),羽林、虎贲等将近一千人,一同来到尚书省叫骂,寻找张仲瑀的哥哥左民郎中张始均,没有找到,就用瓦片、石块砸尚书省的大门。尚书省的官吏们都很害怕,没有人敢去阻挡他们。于是这些武士们又手执火把引燃了路上的蒿草,用石头、木棍作为兵器,一直攻入张家住宅,将张彝拖到堂下,尽情地捶打污辱,并且烧毁了他的住房。张始均跳墙逃跑了,但又赶回来向贼兵求饶,请求他们饶他父亲不死,贼兵们趁势殴打他,将他活活投到火里。张仲瑀受伤逃脱了,张彝被打得只剩一丝游气,过了两晚就死掉了。远近都因这件事而受到震惊。但是胡太后只抓了闹事的羽林、虎贲中的八个首恶分子,杀掉了他们,其他的就不再追究了。乙亥(二十五日),又颁布了大赦令来安抚他们,于是命令武官可以按资格入选。有识之士都感到北魏将要发生动乱了。
时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吏部尚书李韶铨注不行,大致怨嗟;更以殿中尚书崔亮为吏部尚书。亮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月日为断,沈滞者皆称其能。亮甥司空谘议刘景安与亮书曰:“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虽未尽美,应什收六七。而朝廷贡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论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才行,空辩氏姓,取士之途不博,沙汰之理未精。舅属当铨衡,宜改张易调,如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谁复修厉名行哉!”亮复书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昨为此格,有由而然。古今不同,时宜须异。昔子产铸刑书以救弊,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洛阳令代人薛琡上书言:“黎元之命,系于长吏,若以选曹唯取年劳,不简能否,义均行雁,次若贯鱼,执簿呼名,一吏足矣,数人而用,何谓铨衡!”书奏,不报。后因请见,复奏“乞令王公贵臣荐贤以补郡县”,诏公卿议之,事亦寝。其后甄琛等继亮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已,踵而行之,魏之选举失人,自亮始也。
当时官员名额已经很少,应选的人都很多,吏部尚书李韶停止选择录用工作,遭到很多埋怨;于是朝廷便另外任命殿中尚书崔亮为吏部尚书。崔亮奏请制定了新的录用标准。规定不管应选者是贤是愚,只以其待选的时间为依据,时间长者优选录用,因此那些长时间待选的人都称赞他有才能。崔亮的外甥司空谘议刘景安给崔亮写信说:“商周时期由乡间学校选拔官员,两汉时期由州郡推荐人才,魏晋两代因循汉代旧例,又在各州郡设置了中正的职位主管这件崐事,虽然没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但是所选的人才每十人中也有六七人是应当入选的。然而朝廷选拔人才,只要求他们文采好,而不考察他们的本体如何,考察孝廉只根据他们的章句学问如何,而不看他们有无治理国家的方法。设立中正官职只辩识他们的姓氏,而不考察应选者的才能、品行,选取士人的路途不广,淘汰的办法不严密。舅舅您被委任来主管铨选官员之事,本应改换掉那些不妥的章程,为什么反而以年资长短为任用的标准,这样一来,天下的士人谁还会再注意修励自己的名节和品行呢!”。崔亮回信说:“你所说的的确有深刻的道理,但是我前不久采取的那种办法,也有它的道理,古今不同,时机合适时便应当加以变革。从前子产铸造青铜刑书来挽救时弊,但是叔向以不合先王之法来讥刺他,这和你用古代礼法来责难随时变化有什么不同!”。洛阳令代京人薛琡上书说:“百姓的性命,掌握在官吏的手上,如果选拔官吏只按他们的年资,而不问他们的能力大小,象排队飞行的大雁一样按顺序来,或象穿在一起的鱼一样由先而后地拿着名册叫名字,那么吏部只需一名官吏就足够了,按顺序用人,怎能叫做铨选人才呢!”薛琡的上书交上之后,没有得到答复。后来薛琡又因此而请求拜见皇上,再次上奏:“请求陛下命令王公大臣推荐贤才来补任郡县长官的职务。”因此北魏孝明帝下令让大臣们议定这件事,但是事情亦没有下文。后来,甄琛等人接替崔亮作了吏部尚书,因论资排辈这种办法对自己有便利,就继续奉行,北魏的选拔任用官员不得当,是从崔亮开始的。
初,燕燕郡太守高湖奔魏,其子谧为侍御史,坐法徒怀朔镇,世居北边,遂习鲜卑之俗。谧孙欢,沈深有大志,家贫,执役在平城,富人娄氏女见而奇之,遂嫁焉。始有马,得给镇为函使,至洛阳,见张彝之死,还家,倾赀以结客。或问其故,欢曰:“宿卫相帅焚大臣之第,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如此,事可知矣,财物岂可常守邪!”欢与怀朔省事云中司马子如、秀容刘贵、中山贾显智、户曹史咸阳孙腾、外兵史怀朔侯景、狱掾善无尉景、广宁蔡俊、特相友善,并以任侠雄于乡里。
当初,燕国的燕郡太守高湖逃奔魏国,他的儿子高谧作了侍御史,因为犯了法被流放到怀朔镇,几代人居住在北部边疆,于是就养成了鲜卑人的风俗习惯。高谧的孙子高欢,深沉而有大志,家境贫困,在平城服役,富家娄氏的女儿看到他,认为他不同一般,便嫁给了他。他这才有了马匹,得以充当镇上的信使。他到洛阳时,见到张彝被打死一事,回到家之后,就倾尽财物来结识宾客。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高欢说:“皇宫中的卫兵们结伙起来焚烧了大臣的住宅,朝廷却畏惧他们叛乱而不敢过问,执政到了这种地步,事态如何便可想而知了,岂可死守着这些财物而过一辈子呢?”高欢和怀朔省事云中人司马子如、秀容人刘贵、中山人贾显智、户曹史咸阳人孙腾、外兵史怀朔人侯景、狱掾善无人尉景、广宁人蔡俊等人,特别地友好亲密,他们均以仗义任气而称雄于乡里。
[5]夏,四月,丁巳,大赦。
[5]夏季,四月丁巳(初八),梁朝大赦天下。
[6]五月,戊戌,魏以任城王澄为司徒,京兆王继为司空。
[6]五月戊戌(二十日),北魏任命任城王元澄为司徒,京兆王元继为司空。
[7]魏累世强盛,东夷、西域贡献不绝,又立互市以致南货,至是府库盈溢。胡太后尝幸绢藏,命王公嫔主从行者百余人各自负绢,称力取之,少者不减百余匹。尚收令·仪同三司李崇、章武王融,负绢过重,颠仆于地,崇伤腰,融损足,太后夺其绢,使空出,时人笑之。融,太洛之子也。侍中崔光止取两匹,太后怪其少,对曰:“臣两手唯堪两匹。”众皆愧之。
[7]北魏接连几代都很强盛,东夷、西域都不断地向其进贡,他们又设立了互换物品的市场来取得南方的货物,因此国库非常充实。胡太后曾经临幸藏绢的仓库,命令随行的一百多个王公、妃嫔、公主各自取绢,按自己的力气而取之,拿得最少的也不下一百多匹。尚书令、仪同三司李崇和章武王元融因为扛的绢太重,跌倒在地,李崇扭伤了腰,元融扭伤了脚,胡太后夺下了他们的绢,让他们空手而出,当时的人们都把这事当成了笑话。元融是元太洛的儿子。侍中崔光只取了两匹,胡太后嫌他拿得少,他回答说:“我的两只手只能拿得动崐两匹绢。”其他的人听了后都很惭愧。
时魏宗室权幸之臣,竞为豪侈,高阳王雍,富贵冠一国,宫室园圃,侔于禁苑,僮仆六千,伎女五百,出则仪卫塞道路,归则歌吹连日夜,一食直钱数万。李崇富埒于雍而性俭啬,尝谓人曰:“高阳一食,敌我千日。”
当时北魏宗族中受宠掌权的大臣们都争比奢侈豪华。高阳王元雍是全国的首富,他的宫室园林和帝王的园林不差上下,有六千男仆,五百艺伎,出门时仪仗卫队充塞道路,回家后就整日整夜地吹拉弹唱,一顿饭价值几万钱。李崇与元雍同样富,但他生性吝啬,他曾对人说:“高阳王的一顿饭,等于我一千日的费用。”
河间王琛,每欲与雍争富,骏马十余匹,皆以银为槽,窗户之上,玉凤衔铃,金龙吐旆。尝会诸王宴饮,酒器有水精锋,马脑碗,赤玉卮,制作精巧,皆中国所无。又陈女乐、名马及诸奇宝,复引诸王历观府库,金钱,缯布,不可胜计,顾谓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融素以富自负,归而惋叹三日。京兆王继闻而省之,谓曰:“卿之货财计不减于彼,何为愧羡乃尔?”融曰:“始谓富于我者独高阳耳,不意复有河间!”继曰:“卿似袁术在淮南,不知世间复有刘备耳。”融乃笑而起。
河间王元琛,总是想和元雍比富,他有十多匹骏马,马槽都是用银子做的,房屋的窗户之上,都雕饰着玉凤衔铃,金龙吐旆,真是金碧辉煌。他曾经召集众王爷一同设宴饮酒,所用酒器有水精盅、玛瑙碗、赤玉杯,都制作精巧,皆非中原的出产。他又陈列出艺伎、名马和各种珍奇宝贝,令王爷们赏玩,然后又带领众王爷一一参观府库,其中金钱,布帛不可胜数,得意之下便回头对章武王元融说:“我不恨自己看不见石崇,只恨石崇看不到我。”元融一向自认为很富有,回府后却伤心叹息了三天。京兆王元继知道这一情况之后便去劝解他,对他说:“你的财物不比他的少多少,为什么这么嫉妒他呢?”元融说:“开始我认为比我富的人只有高阳王,不想还有河间王!”元继说:“你就象在淮南的袁术,不知道世上还有个刘备呀。”元融这才笑着坐起来了。
太后好佛,营建诸寺,无复穷已,令诸州各建五级浮图,民力疲弊。诸王、贵人、宦官、羽林各建寺于洛阳,相高以壮丽。太后数设斋会,施僧物动以万计,赏赐左右无节,所费不赀,而未尝施惠及民。府库渐虚,乃减削百官禄力。任城王澄上表,以为“萧衍常蓄窥觎之志,宜及国家强盛,将士旅力,早图混壹之功。比年以来,公私贫困,宜节省浮费以周急务。”太后虽不能用,常优礼之。
胡太后爱好佛教,没完没了地修建各种寺庙,下令各州分别修建五级佛塔,以致百姓的财力匮乏,疲惫不堪。众位王爷、权贵、宦官、羽林分别在洛阳修建寺庙,互相用寺庙的华丽来炫耀自己。胡太后多次设立斋戒大会,给僧人的布施动辄以万计数,又常常没有节度地赏赐身边的人,耗费的财物不可计量,却不曾把好处施舍到百姓头上。这样,国库渐渐空虚,于是就削减众官员的俸禄和随员。任城王元澄上书,指出:“萧衍一直对我国蓄有窥觎之心,所以我们应当趁国家强盛,兵强马壮,早日规划统一大业。但是近年以来,国家和个人都很贫困,所以应当节制不必要的费用,以便周给急务之需。”胡太后虽然没有采用他的意见,但因此而常优待礼遇他。
魏自永平以来,营明堂、辟雍,役者多不过千人,有司复借以修寺及供他役,十余年竟不能成。起部郎源子恭上书,以为“废经国之务,资不急之费,宜彻减诸役,早图就功,使祖宗有严配之期,苍生有礼乐之富。”诏从之,然亦不能成也。
北魏从永平年间以来,为修建明堂和太学而服役的人最多不超过一千人,有关部门又把这些人借去修建寺庙和服其他劳役,因此十多年仍然没能建成。起部郎源子恭为此而上书,认为:“如此而废弃治国的大业,资助不急需的费用,确为不该,故而应当撤消、减少各种劳役,早日求取明堂、太学完工,使祖宗有配天而享受祭礼之期,百姓可以知晓礼乐。”朝廷下令采纳了他的建议,但明堂和太学仍然不能建成。
[8]魏人陈仲儒请依京房立准以调八音。有司诘仲儒:“京房律准,今虽有其器,晓之者鲜,仲儒所受何师,出何典籍?”仲儒对言:“性颇爱琴,又尝读司马彪《续汉书》,见京房准术,成数昞然。遂竭愚思,钻研甚久,颇有所得。夫准者所以代律,取其分数,调校乐器。窃寻调声之礼,宫、商宜浊,徵、崐羽宜清。若依公孙崇,止以十二律声,而云还相为宫,清浊悉足。唯黄钟管最长,故以黄钟为宫,则往往相顺。若均之八音,犹须错采众音,配成其美。若以应钟为宫,蕤宾为徵,则徵浊而宫清,虽有其韵,不成音曲。若以中吕为宫,则十二律中全无所取。今依京房书,中吕为宫,乃以去灭为商,执始为徵,然后方韵。而崇乃以中吕为宫,犹用林钟为徵,何由可谐!但音声精微,史传简略,旧志准十三弦,隐间九尺,不言须柱以不。又,一寸之内有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微细难明。仲儒私曾考验,准当施柱,但前却柱中,以约准分,则相生之韵已自应合。其中弦粗细,须与琴宫相类,施轸以调声,令与黄钟相合。中弦下依数画六十律清浊之节,其余十二弦须施柱如筝,即于中弦按尽一周之声,度著十二弦上。然后依相生之法,以次运行,取十二律之商、徵。商、徵既定,又依琴五调调声之法以均乐器,然后错采众声以文饰之,若事有乖此,声则不和。且燧人不师资而习火,延寿不束修以变律,故云知之者欲教而无从,心达者体知而无师,苟有一毫所得,皆关心抱,岂必要经师受然后为奇哉!”尚书萧宝寅奏仲儒学不师受,轻欲制作,不敢依许;事遂寝。
[8]北魏陈仲儒请求按照京房所定的音律标准来校正八音。有关部门质问陈仲儒说:“京房的音律标准,今天虽然有乐器存在,但通晓的人很少,请问陈仲儒你是受什么师傅指点,从什么典籍中学习到的。”陈仲儒回答说:“我生性喜爱弹琴,又曾经读过司马彪的《续汉书》,见到京房的校音方法,其规则是很明白的。于是我就极力用自己的愚钝的头脑,钻研了很长时间,颇有收获。用音准代替音律,就是用它的分度来调校乐器。我研究过声调本身,宫、商两音应当低沉,徵、羽两音应当轻清。如果按公孙崇的说法,只用十二音律划分乐音,而又说变换宫调,清音浊音就都齐备了。因为黄钟管最长,因此就用黄钟管作为宫音,则每每跑调。如果平分成八个音,仍然需要分别采纳各种乐器,以配成美妙 的乐声。如果把应钟作为宫音,蕤宾作为徵音,这样一来则徵音浊沉而宫音轻清,虽然具有韵律了,但却成不了曲调。如果用中吕当作宫音,那么十二音律就全无可取了。现在按京房的乐书所定,把中吕当作宫音,然后用减弱的音为商音,用起始的音为徵音,这样才形成韵律。而公孙崇却把中吕作为宫音,仍然使用林钟为徵音,这怎么能够和谐呢?然而音乐十分微妙、精密,史传所记都很简略,如过去记载定律数之准,共有十三弦,隐间九尺,但是没有说明需要弦柱与否。而且,一寸音节中有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音,精微、细密,难以分辨。我曾经私下里试验过,准应当使用弦柱,只要向前调中间的弦柱,以此来确定音准的分度,这样产生出来的音韵就已经自然和谐了。它的中弦粗细应当与琴宫相同,用转弦的轸来调音,使它与黄钟合拍。中弦以下按度数划分成六十音律的清浊音节,其余十二弦应当如筝那样设立弦柱,就是将中弦上的一周的乐音,按度数标志在十二弦上,然后按照相生之法,按次序进行,取十二律的商、徵两音。商、徵二音一旦确定,再用琴五调的调声方法来协调乐器,然后错采众音来修饰它,如果不按照这种方法进行,声音就不会和谐。况且燧人氏不向老师学习就掌握了用火的办法,焦延寿不曾交学费拜师就变革了音律,因此那些说自己有知识的人想要教别人却没有人跟从他学习,心地通达的人没有老师也能有所体会,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收获,都与他的心胸有关,何必一定要经过老师的指授才能创造大事业呢!”尚书萧宝寅上奏说陈仲儒的学问没有老师传授,就轻率地制定音律,因此不能认可,于是这件事就放下了。
[9]魏中尉东平王匡以论议数为任城王澄所夺,愤恚,复治其故棺,欲奏攻澄。澄因奏匡罪状三十余条,廷尉处以死刑。秋,八月,已未,诏免死,削除官爵,以车骑将军侯刚代领中尉。三公郎中辛雄奏理匡,以为“历奉三朝,骨鲠之迹,朝野具知,故高祖赐名曰匡。先帝既已容之于前,陛下亦宜宽之于后,若终贬黜,恐杜忠臣之口。”未几,复除匡平州刺史。雄,琛之族孙也。
[9]北魏中尉不平王元匡因为自己的建议多次被任城王元澄驳回,非常气愤,便又重新收拾好过去与高肇抗衡时所做下的那口棺材,准备再次以死相抗,来弹劾元澄。于是元澄也上奏了元匡的三十多条罪状,廷尉判处元匡死刑。秋季,八月己未(十二日),朝廷下令免除元匡死罪,剥夺了他的官爵,让车骑将军侯刚代替了他的中尉职务。三公郎中辛雄上奏了处治元匡的意见,认为:“元匡曾经侍奉过三代皇帝,他的刚正不阿的事迹,朝廷内外都知道。因崐此孝文帝奖赏他‘匡’这个名字。先帝既然已经在先前容忍了他,陛下您也应当在现在宽待他,如果最后贬黜了他,那么恐怕会因此而堵住了忠臣的口。”不久之后,又任命元匡为平州刺史。辛雄是辛琛的族孙。
[10]九月,庚寅朔,胡太后游嵩高;癸巳,还宫。
[10]九月庚寅朔(十四日),胡太后巡幸嵩高;癸巳(十七日),回到宫中。
太后从容谓兼中书舍人杨昱曰:“亲姻在外,不称人心,卿有闻,慎勿讳隐!”昱奏扬州刺史李崇五车载货、相州刺史杨钧造银食器饷领军元义。太后召义夫妻,泣而责之。义由是怨昱。昱叔父舒妻,武昌王和之妹也。和即义之从祖。舒卒,元氏频请别居,昱父椿泣责不听,元氏恨之。会瀛州民刘宣明谋反,事觉,逃亡。义使和及元氏诬告昱藏匿宣明,且云:“昱父定州刺史椿,叔父华州刺史津,并送甲仗三百具,谋为不逞。”义复构成之。遣御仗五百人夜围昱宅,收之,一无所获。太后问其状,昱具对为元氏所怨。太后解昱缚,处和及元氏死刑,既而义营救之,和直免官,元氏竟不坐。
胡太后曾经在闲聊时对兼中书舍人杨昱说:“如果我的亲戚在外面有不称人心的事,你一旦听到了,千万别隐瞒。”杨昱上奏扬州刺史李崇用五车装载财物,相州刺史杨钧制作银质食具馈赠领军元义。胡太后就召来元义夫妻,哭泣着责备他们。元义因此怨眼杨昱。杨昱的叔父杨舒的妻了是武昌王元和的妹妹。元和是元义的从曾祖。杨舒死后,元氏多次请求搬到别的地方住,杨昱的父亲杨椿哭着斥责他,不肯听从,因此元氏很仇恨他们。正赶上瀛州人刘宣明图谋叛乱,事情被发觉后,刘宣明逃亡。元义指使元和以及元氏诬告杨昱藏匿刘宣明,并且说:“杨昱的父亲定州刺史杨椿,他的叔父华州刺史杨津,曾经一起给刘宣明送了三百件兵器,图谋造反。”元义又使这个罪名成立,并派了五百御前卫兵在夜间包围了杨昱的住宅,进行搜查,抓了杨昱,但是一无所获。胡太后察问其事,杨昱报告了被元氏怨恨的事。胡太后为杨昱松了绑,判处元和以及元氏死刑。事后元义营救了他们,结果元和被免除官职抵罪,元氏终于也没有治罪。
[11]冬,十二月,癸丑,魏任城文宣王澄卒。
[11]冬季,十二月癸丑(初八),北魏任城文宣王元澄去世。
[12]庚申,魏大赦。
[12]庚申(十五日),北魏大赦天下。
[13]是岁,高句丽王云卒,世子安立。
[13]这一年,高句丽王高云去世,他的长子高安继位。
[14]魏以郎选不精,大加沙汰,唯朱元旭、辛雄、羊深、源子恭及范阳祖莹等八人以才用见留,余皆罢遣。深,祉之子也。
[14]北魏因为感到选拔官员过滥而不精,就大加淘汰,只有朱元旭、辛雄、羊深、源子恭以及范阳人祖莹等八人因为有才能而留用,其他人都被罢职送回去。羊深是羊祉的儿子。
普通元年(庚子、520)
普通元年(庚子,公元520年)
[1]春,正月,乙亥朔,改元大赦。
[1]春季,正月乙亥(初一),梁朝改年号并大赦天下。
[2]丙子,日有食之。
[2]丙子(初二),发生日食。
[3]己卯,以临川王宏为太尉、扬州刺史,金紫光禄大夫王份为尚书左仆射。份,奂之弟也。
[3]己卯(初五),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太尉、扬州刺史,金紫光禄大夫王份为尚书左仆射。王份是王奂的弟弟。
[4]左军将军豫宁威伯冯道根卒。是日上春,祠二庙,既出宫,有司以闻。上问中书舍人朱异曰:“吉凶同日,今可行乎?”对曰:“昔卫献公闻柳庄死,不释祭服而往。道根虽未为社稷之臣,亦有劳王室,临之,礼也。”上即幸其宅,哭之甚恸。
[4]左军将军豫宁威伯冯道根去世。这一天在正月,梁武帝去太庙和小庙祭祀,出宫以后,有关部门把冯道根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梁武帝问中书舍人朱异说:“吉凶的事发生在同一天,现在我能去吊唁他吗?”朱异回答:“从崐前卫献公听到柳庄的死讯,不脱掉祭服就前去吊唁。冯道根虽然算不上是国家重臣,但也对王室有过贡献,去看望他,是合乎礼仪的。”于是梁武帝就来到冯道根的住宅,非常忧伤地哭悼他。
[5]高句丽世子安遣使入贡。二月,癸丑,以安为宁东将军、高句丽王,遣使者江法盛授安衣冠剑佩。魏光州兵就海中执之,送洛阳。
[5]高句丽的太子高安派遣使节前来向梁朝进贡。二月癸丑(初九),梁武帝任命高安为宁东将军、高句丽王,并且派使节江法盛授给他衣服、王冠和佩剑。北魏光州的军队在海中抓获了江法盛,把他送到了洛阳。
[6]魏太傅、侍中、清河文献王怿,美风仪,胡太后逼而幸之。然素有才能,辅政多所匡益,好文学,礼敬士人,时望甚重。侍中、领军将军元义在门下,兼总禁兵,恃宠骄恣,志欲无极,怿每裁之以法,义由是怨之。卫将军、仪同三司刘腾,权倾内外,吏部希腾意,奏用腾弟为郡,人资乖越,怿抑而不奏,腾亦怨之。龙骧府长史宋维,弁之子也,怿荐为通直郎,浮薄无行。义许维以富贵,使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谋作乱立怿。怿坐禁止,按验,无反状,得释,维当反坐;义言于太后曰:“今诛维,后有真反者,人莫敢告。”乃黜维为昌平郡守。
[6]北魏太傅、侍中、清河文献王元怿,神采仪表俱佳,胡太后逼迫和他私通。但是元怿素有才能,辅政多所匡益,又爱好文学,对士大夫很尊敬,在社会上的声望很高。侍中、领军将军元义在门下省,又兼任统管禁卫之兵,他倚仗太后的宠幸骄傲放肆,穷奢极欲,元怿常常按法律制裁他,因此元义非常怨恨元怿。卫将军、仪同三司刘腾的权势在朝廷内外都很大,吏部为了讨刘腾的欢心,奏请任命刘腾的弟弟为郡太守,但是因刘腾的弟弟无论才能和资历都不够格,元怿便压下来,不肯上奏,因此刘腾也怨恨他了。龙骧府长史宋维是宋弁的儿子,元怿推荐他作了通直郎,但是宋维实际上是个轻薄无行之徒。元义答应使宋维荣华富贵,让宋维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二人谋划叛乱,要立元怿为帝。元怿因此而被监禁,经过查验,没有发现谋反的行为,才被释放。宋维因诬告而应当以诬告治罪,元义对太后说:“如果现在杀了宋维,以后有了真反叛的人,谁也不敢报告了。”于是只把宋维贬为昌平郡太守。
义恐怿终为己害,乃与刘腾密谋,使主食中黄门胡定自列云:“怿货定使毒魏主,若己得为帝,许定以富贵。”帝时年十一,信之。秋,七月,丙子,太后在嘉福殿,未御前殿,义奉帝御显阳殿,腾闭永巷门,太后不得出。怿入,遇义于含章殿后,义厉声不听怿入,怿曰:“汝欲反邪!”义曰:“义不反,正欲缚反者耳!”命宗士及直斋执怿衣袂,将入含章东省,使人防守之。腾称诏集公卿议,论怿大逆;众咸畏义,无敢异者,唯仆射新泰文贞公游肇抗言以为不可,终不下署。
元义怕元怿最终成为自己的心头之患,就和刘腾密谋,让主食中黄门胡定自己供认说:“元怿贿赂我,让我毒死皇上,许诺如果他做了皇上,便让我荣华富贵。”北魏孝明帝当时只有十一岁,相信了胡定的诬陷。秋季,七月丙子(初四),胡太后在嘉福殿,没有到前殿来,元义奉侍皇帝来到显阳殿,刘腾关闭了永巷门,胡太后不能出来。元怿入宫,在含章殿后遇上了元义,元义厉声喝止,不许元怿进入,元怿说:“你想造反吗?”元义说:“我不造反,我正想抓要造反的人呢!”于是命令宗士和直斋们揪住元怿的衣袖,把他送到含章东省,派人看守住他。刘腾伪称皇上的命令召集公卿们来议论,数说元怿谋反的罪状;大家都畏惧元义,没有人敢表示不同意见,只有仆射新泰文贞公游肇反驳说元怿不可能谋反,到底也没有下笔签名同意把元怿治罪。
义、腾持公卿议入,俄面得可,夜中杀怿。于是诈为太后诏,自称有疾,还政于帝。幽太后于北宫宣光殿,宫门昼夜长闭,内外断绝,腾自执管钥,帝亦不得省见,裁听传食而已。太后服膳俱废,不免饥寒,乃叹曰:“养虎得噬,我之谓矣。”又使中常侍贾粲侍帝书,密令防察动止。义遂与太师高阳王雍等同辅政,帝谓义为姨父。义与腾表里擅权,义为外御,腾为内防,常直禁省,共裁刑赏,政无巨细,决于二人,威振内外,百僚重迹。
元义、刘腾拿着王公们的意见进宫,很快就得到孝明帝批准,半夜时杀掉了元怿。于是他们又伪造胡太后的旨令,说她自己有了病,要将政权交还给孝明帝。他们把胡太后囚禁在北宫的宣光殿,宫门昼夜都关闭着,内外隔断,刘腾自崐己掌管着钥匙,连孝明帝都不能探视,只允许递送食物。胡太后的衣服饮食都不能象原来那样了,因此免不了忍饥受寒,于是她叹息道:“养虎却被虎咬了,说的就是我呀。”元义又派中常侍贾粲陪侍孝明帝读书,暗中命令他提防监视孝明帝的行动。元义便与太师高阳王元雍等人一同辅政,孝明帝称元义为姨父。元义和刘腾内外专权,相互勾结,元义专管抵挡来自于朝廷之外的攻击,刘腾负责对朝廷内部的监视。他们常常在殿中值勤,一同决定赏罚,政事不论大小,都由他们两人决定,他们威震朝廷内外,以致百官们个个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朝野闻怿死,莫不丧气,胡夷为之剺面者数百人。游肇愤邑而卒。
朝野之人听到元怿的死讯,莫不痛心疾首,甚至胡夷中有好几百人痛哭他的死时都划破了面孔表示悲哀。游肇气愤不过死掉了。
[7]己卯,江、淮、海并溢。
[7]己卯(初七),长江、淮河及海水一同暴涨。
[8]辛卯,魏主加元服,大赦,改元正光。
[8]辛卯(十九日),北魏为孝明帝举行加冠礼,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正光。
[9]魏相州刺史中山文庄王熙,英之子也,与弟给事黄门侍郎略、司徒祭酒纂,皆为清河王怿所厚,闻怿死,起兵于邺,上表欲诛元义、刘腾,纂亡奔邺。后十日,长史柳元章等帅城人鼓噪而入,杀其左右,执熙、纂并诸子置于高楼。八月,甲寅,元义遣尚书左丞卢同就斩熙于邺街,并其子弟。
[9]北魏相州刺史中山文庄王元熙是元英的儿子,他和弟弟给事黄门侍郎元略、司徒祭酒元篡都得到清河王元怿的厚待,听到元怿的死讯之后,在邺城起兵,并且上书给孝明帝要求杀掉元义、刘腾,元篡逃跑到了邺城参与起兵。十天之后,长史柳元章等人率领城中平民鼓噪入城,杀了他们的手下人,把元熙、元篡和他们的儿子一同抓到高楼上,八月甲寅(十三日),元义派尚书左丞卢同前去在邺城街市上斩杀了元熙和他的子弟。
熙好文学,有风义,名士多与之游,将死,与故知书曰:“吾与弟俱蒙皇太后知遇,兄据大州,弟则入侍,殷勤言色,恩同慈母。今皇太后见废北宫,太傅清河王横受屠酷,主上幼年,独在前殿。君亲如此,无以自安,故帅兵民欲建大义于天下。但智力浅短,旋见囚执,上惭朝廷,下愧相知。本以名义干心,不得不尔,流肠碎首,复何言哉!凡百君子,各敬尔仪,为国为身,善勖名节!”闻者怜之。熙首至洛阳,亲故莫敢视,前骁骑将军刁整独收其尸而藏之。整,雍之孙也。卢同希义意,穷治熙党与,锁济阴内史杨昱赴邺,考讯百日,乃得还任。义以同为黄门侍郎。
元熙爱好文学,有风度,有气量,当时的名士大多和他有交情,他临死时,给老朋友写信说:“我和弟弟都蒙受皇太后的知遇之恩,哥哥镇守大州,弟弟则在宫内服务,皇太后对我们和蔼可亲,恩情如同慈母一般。现在皇太后被废在北宫里,太傅清河王又横遭杀害,圣上年幼,一个人在前殿任人摆布。圣上如此,我等无法保全自己,因此率领军队和百姓想在全国伸张正义。但是我因智力浅短,不但贼人未除,反而身陷囹圄,真是上对朝廷有愧,下对知己无颜。我起兵本是出于忠义之心,不得不这么做,肚脑涂地,也毫无二话!希望众多友人,敬奉你们的道德标准,为国家为自己好好地保持名节。”听了此话的人没有不哀怜他的。元熙的首级被送到了洛阳,他的亲戚朋友都不敢去看,只有从前的骁骑将军刁整收藏了他的尸身。刁整是刁雍的孙子。卢同为了讨取元义欢心,严厉查办元熙的同党,济阳内史杨昱被囚送到邺城,审问拷打了一百天,才得以回去复任。因此元义让卢同作了黄门侍郎。
元略亡抵故人河内司马始宾,始宾与略缚荻筏夜渡孟津,诣屯留栗法光家,转依西河太守刁双,匿之经年。时购略甚急,略惧,求送出境,双曰:“会有一死,所难遇者为知己死耳,愿不以为虑。”略固求南奔,双乃使从子昌送略渡江,遂来奔,上封略为中山王。双,雍之族孙也。义诬刁整送略,并其子弟收系之,御史王基等力为辩雪,乃得免。
元略逃到老朋友河内人司马始宾那里,司马始宾同元略用苇杆扎成筏子在夜间渡过孟津,来到屯留人栗法光的家中,很快又去投靠西河太守刁双,在那里藏了一年多。当时悬赏通缉元略,风声很紧,元略很害怕,请求把他送出国境。刁双说:“人固有一死,最难得的是为知己而死,希望你不要替我担心。崐”元略坚决请求南逃,刁双便派侄子刁昌送元略渡过长江,于是元略投靠了梁朝,梁武帝封元略为中山王。刁双是刁雍的族孙。元义诬告刁整送走了元略,便把他连同他的子弟一同抓了起来,御史王基等人全力为他申辩,才得以幸免。
[10]甲子,侍中、车骑将军永昌严侯韦睿卒。时上方崇释氏,士民无不从风而靡,独睿自以位居大臣,不欲与俗俯仰,所行略如平日。
[10]甲子(二十三日),梁朝侍中、车骑将军永昌严侯韦睿去世。当时梁武帝正尊崇佛教,百姓全都跟着信教,只有韦睿自以为身为大臣,不想顺从这种习俗,行事全和平时一样。
[11]九月,戊戌,魏以高阳王雍为丞相,总摄内外,与元义同决庶务。
[11]九月戊戌(二十七日),北魏任命高阳王元雍为丞相,总管内外朝政,与元义一同处理日常事务。
[12]初,柔然佗汗可汗纳伏名敦之妻候吕陵氏,生伏跋可汗及阿那瓌等六子。伏跋既立,忽亡其幼子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巫地万言祖惠今在天上,我能呼之,乃于大泽中施帐幄,祀天神,祖惠忽在帐中,自云恒在天上。伏跋大喜,号地万为圣女,纳为可贺敦。地万既挟左道,复有姿色,伏跋敬而爱之,信用其言,干乱国政。如是积岁,祖惠浸长,语其母曰:“我常在地万家,未尝上天,上天者地万教我也。”其母具以状告伏跋,伏跋曰:“地万能前知未然,勿为谗也。”既而地万惧,谮祖惠于伏跋而杀之。候吕陵氏遣其大臣具列等绞杀地万;伏跋怒,欲诛具列等。会阿至罗入寇,伏跋击之,兵败而还。候吕陵氏与大臣共杀伏跋,立其弟阿那瓌为可汗。阿那瓌立十日,其族兄示发帅众数万击之,阿那瓌战败,与其弟乙居伐轻骑奔魏。示发杀候吕陵氏及阿那瓌二弟。
[12]当初,柔然国的佗汗可汗娶了伏名敦的妻子候吕陵氏,生下伏跋可汗以及阿那瓌等六个儿子。伏跋成为柔然可汗以后,忽然丢失了幼子祖惠,查访召寻都找不到。有个巫婆叫地万,她说,祖惠现在在天上,我能招来他。于是便在大泽中搭起帐幕,祈祷天神,祖惠一下子出现在帐幕中,并且说自己一直在天上。伏跋非常高兴,称地万是圣女,把她娶为正妻。地万既有法术,又有姿色,伏跋对她既尊敬又宠爱,非常听信她的话,任她参与干扰国事。这样过了几年,祖惠慢慢长大了,告诉他的生母说:“我那时一直在地万家,没有上过天,上天的话是地万教我说的。”他的母亲把这件事的真象告诉了伏跋,伏跋说:“地万能够预见没发生的事,你不要说她的坏话。”不久地万怕这件事暴露,就在伏跋面前陷害祖惠并杀了他。候吕陵氏派与她一心的大臣具列等人绞死了地万;伏跋大怒,要杀死具列等人。恰好在这时阿至罗族入侵,伏跋带兵抗击,兵败而回。候吕陵氏和大臣一同杀掉了伏跋,立他的弟弟阿那瓌为可汗。阿那瓌立为可汗王仅十天,他的族兄示发便率领几万人攻打他,阿那瓌战败,同他的弟弟乙居伐轻骑逃往北魏。示发杀了候吕陵氏和阿那瓌的两个弟弟。
[13]魏清河王怿死,汝南王悦了无恨元义之意,以桑落酒候之,尽其私佞。义大喜,冬,十月,乙卯,以悦为侍中、太尉。悦就怿子亶求怿服玩,不时称旨,杖亶百下,几死。
[13]北魏清河王元怿死后,汝南王元悦没有一点仇恨元义之心,反而用桑落酒讨好元义,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元义非常高兴,冬季,十月乙卯(十五日),任命元悦为侍中、太尉。元悦向元怿的儿子元亶索取元怿的服饰和古玩,因为没有按时送去而所送的又不合元悦的心意,元悦就用大杖打了元亶一百下,几乎把元亶打死。
[14]柔然可汗阿那瓌将至魏,魏主使司空京兆王继、侍中崔光等相次迎之,赐劳甚厚。魏主引见阿瓌蝔于显阳殿,因置宴,置阿那瓌位于亲王之下。宴将罢,阿那瓌执启立于座后,诏引至御座前,阿那瓌再拜言曰:“臣以家难,轻来诣阙,本国臣民,皆已逃散。陛下恩隆天地,乞兵送还本国,诛翦叛逆,收集亡散,臣当统帅遗民,奉事陛下,言不能尽,别有启陈。”仍以启授中书舍人常景以闻。景,爽之孙也。
[14]柔然国的可汗阿那瓌将要来到北魏之时,北魏孝明帝派司空京兆王元继、侍中崔光等人依次欢迎他,十分优厚地赏赐、。孝明帝在显阳殿接见了阿那瓌,随后设置宴席,把阿那瓌的座位排在亲王之下。宴会即将结束时,阿那瓌手执书信站在座位后面,孝明帝命人把他引到御座之前来,阿那瓌拜了几拜说道:“为臣我因为家中有难,只身前来朝拜陛下,我国的臣民,全都崐逃散了。陛下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厚,请陛下派兵把我送回本国,诛灭造反的逆贼,收集起逃散的人马,我一定会统率我的百姓,竭心侍奉陛下。我的话难以表达全面,这里还另外有封信向陛下陈述慰劳他。”于是就把书信交给中书舍人常景呈给孝明帝。常景是常爽的孙子。
十一月,已亥,魏立阿那瓌为朔方公、蠕蠕王,赐以衣服、轺车,禄恤仪卫,一如亲王。时魏方强盛,于洛水桥南御道东作四馆,道西立四里:有自江南来降者处之金陵馆,三年之后赐宅于归正里;自北夷降者处燕然馆,赐宅归德里;自东夷降者处扶桑馆,赐宅于慕化里;自西夷降者处崦嵫馆,赐宅于慕义里。及阿那瓌入朝,以燕然馆处之。阿那瓌屡求返国,朝议异同不决,阿那瓌以金百斤赂元义,遂听北归。十二月,壬子,魏敕怀朔都督简锐骑二千护送阿那瓌达境首,观机招纳。若彼迎候,宜赐缯帛车马礼饯而返;如不容受,听还阙庭。其行装资遣,付尚书量给。
十一月己亥(二十九日),北魏孝明帝立阿那瓌为朔方公、蠕蠕王,赐给他衣物、服饰和轺车。他的俸禄和卫队,都和亲王的一样。当时北魏正是强盛的时期,在洛水桥南的御道之东修建了四座客馆,道西建起了四片街。有从江南来投降的人便让住在金陵馆,三年以后在归正里赏赐他一所住宅;从北夷来投降的人先住在燕然馆,然后在归德里赏赐住宅;从东夷来投降的人先住在扶桑馆,然后在慕化里赏赐住宅;从西夷来投降的人先住在崦嵫馆,然后在慕义里赏赐诠宅。阿那瓌归顺北魏后,让他住在燕然馆中。阿那瓌多次请求回国。朝廷中的意见总是不一样,无法决定,阿那环用一百斤黄金贿赂元义,于是就允许他回国了。十二月壬子(十三日),北魏命令怀朔都督挑选二千精锐骑兵护送阿那瓌到达国境边上,观看时机而实行招纳。如果柔然迎候阿那瓌,就赐给他丝绸布匹、车马,按礼节给他饯行,送他回去;如果柔然不接受他,仍允许他回到朝中来。这次行动的行装费用,责成尚书省根据费用多少而支付。
[15]辛酉,魏以京兆王继为司徒。
[15]辛酉(二十二日),北魏任命京兆王元继为司徒。
[16]魏遗使者刘善明来聘,始复通好。
[16]北魏派刘善明出使梁朝,两国又开始亲善往来。
二年(辛丑、521)
二年(辛丑,公元521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
[1]春季,正月辛巳(十二日),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2]置孤独园于建康,以收养穷民。
[2]梁朝在建康设立孤独园,用来收养穷困百姓。
[3]戊子,大赦。
[3]戊子,(十九日),梁朝大赦天下。
[4]魏南秦州氐反。
[4]北魏南秦州的氐人造反。
[5]魏发近郡兵万五千人,使怀朔镇将杨钧将之,送柔然可汗阿那瓌返国。尚书左丞张普惠上疏,以为:“蠕蠕久为边患,今兹天降丧乱,荼毒其心,盖欲使之知有道之可乐,革面稽首以奉大魏也。陛下宜安民恭己以悦服其心。阿那瓌束身归命,抚之可也;乃更先自劳扰,兴师郊甸之内,投诸荒裔之外,救累世之勍敌,资天亡之丑虏,臣愚未见其可也。此乃边将贪窃一时之功,不思兵为凶器,王者之得已而用之。况今旱暵方甚,圣慈降膳,乃以万五千人使杨钧为将,欲定蠕蠕,干时而动,其可济乎!脱有颠覆之变,杨钧之肉,其足食乎!宰辅专好小名,不图安危大计,此微臣所以寒心者也。且阿那瓌之不还,负何信义,臣贱不及议,文书所过,不敢不陈。”阿那瓌辞于西堂,诏赐以军器、衣被、杂采、粮畜,事事优厚,命侍中崔光等劳遣于外郭。
[5]北魏征调附近郡县的一万五千多兵力,由怀朔镇将杨钧统率,送柔然可汗阿那瓌回国。尚书左丞张普惠上书孝明帝,认为:“蠕蠕国长期以来一直是我们边境上的祸患,现在老天给他们降下灾害、战乱,让他们心灵受苦,这大概是为了让他们懂得只有按天道行事才能安乐,让他们悔过自新、规矩顺从地来侍奉我们大魏朝呀。陛下应当安抚百姓,端正自身以使天下百姓心悦诚崐服。阿那瓌只身来投奔,安抚他就可以了,您却首先为此而劳扰天下,在京城内外兴师动众,把他们指派到荒僻偏远之处,去救助几代以来都是我们的强敌之人,帮助老天爷都要使他灭亡的丑恶的蛮虏,以臣之愚见实在看不出有这样做的必要。这不过是守边的将领贪图一时的功劳,却不去想想打仗是凶险的事,圣王不得已时才会使用。何况现在干旱正厉害,圣上出于慈心减少了自己的膳食,却让杨钧带着一万五千人去安定蠕蠕,违背时势而贸然行动,怎么能够成功呢?如果万一发生不测之变,有人颠覆国家发动战乱,即使到时把杨钧杀了吃掉,又有什么用!宰相大臣们专门喜欢个人的名声,不替国家的安危着想,这正是小臣我感到寒心之处。何况即使阿那瓌不能回国,我们有何辜负信义之处。我官职低贱不够评议的资格,但是文书都从我手上经过,因此我不敢不说出我的意见。”阿那瓌在西堂辞行,孝明帝下令赐给他军器、衣被、杂物、粮畜,样样都很优厚,命令侍中崔光等人在外城为他饯行送别。
阿那瓌之南奔也,其从父兄婆罗门帅众数万人讨示发,破之,示发奔地豆干,地豆干杀之,国人推婆罗门为弥偶可社句可汗。杨钧表称:“柔然已立君长,恐未肯以杀兄之人郊迎其弟。轻往虚返,徒损国威。自非广加兵众,无以送其入北。”二月,魏人使旧尝奉使柔然者牒云具仁往谕婆罗门,使迎阿那瓌。
阿那瓌逃到南方的时候,他的堂兄婆罗门率领几万人入朝讨伐示发,打败了他。示发投奔了地豆干国,地豆干人杀了他,柔然人推举婆罗门做了弥偶可社句可汗。杨钧上书说:“柔然国已经设立了国君,恐怕不会有杀死人家兄长的人又在郊外迎接死者的弟弟。如此轻率前往,徒劳而返,将白白地损害国家的威望。因此如果不大举发兵,就没办法送阿那瓌北返。”二月,北魏派原来曾出使柔然国的牒云具仁前去晓谕婆罗门,让他迎接阿那瓌回国。
[6]辛丑,上祀明堂。
[6]辛丑(初三),梁武帝在明堂祭祖。
[7]庚戌,魏使假抚军将军邴虬讨南秦叛氐。
[7]庚戌(十二日),北魏派代理抚军将军邴虬讨伐南秦州反叛的氐人。
[8]魏元义、刘腾之幽胡太后也,右卫将军奚康生预其谋,义以康生为抚军大将军、河南尹,仍使之领左右。康生子难当娶侍中、左卫将军侯刚女,刚子,义之妹夫也,义以康生通姻,深相委托,三人率多俱宿禁中,时或迭出,以难当为千牛备身。康生性粗武,言气高下,义稍惮之 ,见于颜色,康生亦微惧不安。
[8]北魏元义、刘腾囚禁胡太后时,右卫将军奚康生参与了他们的计划,因此元义任命奚康生的作了抚军大将军、河南尹,仍然让他统领御仗卫兵。奚康生的儿子奚难当娶了侍中、左卫将军侯刚的女儿,侯刚的儿子又是元义的妹夫,元义因为和奚康生有姻亲的关系,因此十分信任他。他们三人很多时间里全都住在宫城内,有时交替着出宫,又让奚难当手执千牛刀侍卫于孝明帝左右。奚康生性情粗暴鲁莽,言语不驯,元义有些惧怕他,甚至表现在脸色上。奚康生也有些感到畏惧不安。
甲午,魏主朝太后于西林园,文武侍坐,酒酣迭舞,康生乃为力士,及折旋之际,每顾视太后,举手、蹈足、嗔目、颔首,为执杀之势,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携帝宿宣光殿,侯刚曰:“至尊已朝讫,嫔御在南,何必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之儿,随陛下将东西,更复访谁!群臣莫敢应。太后自起援帝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万岁!帝前入,左右竞相排,不得闭。康生夺难当千牛刀,斫直后元思辅,乃得定。帝既升宣光殿,左右侍臣俱立西阶下。康生乘酒势将出处分,为义所执,锁于门下。光禄勋贾粲绐太后曰:“侍官怀恐不安,陛下宜亲安慰。”太后信之,适下殿,粲即扶帝出东序,前御显阳殿,闭太后于宣光殿。至晚,义不出,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就康生所讯其事,处康生斩刑,难当绞刑。义与刚并在内,矫诏决之:康生如奏,难当恕死从流。难当哭辞父,康生慷慨不悲,曰:“我不反死,汝何哭也?”时已昏暗,有司驱康生赴市,斩之;尚食典御奚混与康生同执刀入内,亦坐绞。难当以侯刚婿,得留百余日,竟流安州;久之,义使行台卢同就杀之。以刘腾为司空。八坐、九卿常旦造腾宅,参其颜色,然后赴省府,亦有终日不得见者。公私属请,唯视货多少,舟车之利,山泽之饶,所在榷固,刻剥六镇,交通互市,岁入利息以巨万万计,逼夺邻舍以广其居,远近苦之。甲午(疑误),北魏孝明帝在西林园朝见胡太后,文武百官陪同,酒酣之时纷纷起舞,奚康生趁势表演力士舞,每到回旋、转身的时候,总是看着胡太后,举手、投足、瞪眼、点头,作捕杀的姿式,胡太后明白了他的用意却不敢说话。傍晚,胡太后想携同孝明帝一同住在宣光殿,侯刚说:“皇上已经朝见完毕了,他的嫔妃住在南宫,没必要留宿在这里!”。奚康生说:“皇上是太后陛下的儿子,随太后之意领往哪里,还用问别人吗!”。众大臣们都不敢说话。胡太后自己站起来扶着孝明帝的手臂下堂而去。奚康生大声呼喊,高唱万岁!孝明帝前头进入殿门,手下人互相拥推着,门关不上。奚康生夺过奚难当的千牛刀,砍杀了值后元思辅,才安定了局面。孝明帝在宣光殿上升殿,手下的侍臣都站立在西边台阶下。奚康生借着酒劲想要出来安排布置一番,却被元义抓住,锁在门下。光禄勋贾粲欺骗胡太后说:“侍官们心里惶恐不安,陛下应当亲自去安慰他们。”胡太后相信了他的话,刚走下殿来,贾粲便扶着孝明帝走出东门,往前住到了显阳殿,而把胡太后关在宣光殿内。到了晚上,元义还没有出宫,命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多个人到奚康生被押的地方审问他,判处奚康生斩刑,奚难当绞刑。元义和侯刚都在内宫,伪造孝明帝命令判决了这个案子,同意判处奚康生斩刑,饶恕奚难当不死,改为流放。奚难当哭着去向父亲告别,奚康生却慷慨激昂,毫不悲伤,说道:“我不后悔去死,你哭什么?”当时天色已暗,官吏们驱赶着奚康生来到刑场,斩杀了他;尚食典御奚混因和奚康生一同拿着刀冲入宫中,也被判处了绞刑。奚难当因为是侯刚的女婿,得以停留了一百多天,最后被流放到了安州。很久之后,元义又派行台卢同去安州杀害了奚难当。刘腾被任命为司空,因此而权倾一时。朝廷中的八坐、九卿们常常在早晨到刘腾的住所拜访,先观察了他的脸色,然后再到官署去办公,也有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官吏。刘腾贪得无厌,不论请他办的是公事还是私事,他只看所送财物多少而行事,无论是不陆交通之利,还是山川物产,他全都独占,他还对六镇敲诈勒索,权贵间互相勾结串通,每年的收入数以百亿。他又侵夺周围四邻的房屋来扩大自己的住宅,远近的人都身受其害。
京兆王继自以父子权位太盛,固请以司徒让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崔光。夏,四月,庚子,以继为太保,侍中如故,继固辞,不许。壬寅,以崔光为司徒,侍中、祭酒、著作如故。
京兆王元继自认为他们父子的权职太大了,坚决请求把司徒的职位让给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崔光。夏季,四月庚子(初三),朝廷任命元继为太保,保留侍中的职务,元继坚决推辞,但是孝明帝不肯批准。壬寅(初七),任命崔光为司徒,侍中、祭酒、著作等旧职不变。
[9]魏牒云具仁至柔然,婆罗门殊骄慢,无逊避心,责具仁礼敬;具仁不屈,婆罗门乃遣大臣丘升头等将兵二千随具仁迎阿那瓌。五月,具仁还镇,具道其状,阿那瓌惧,不敢进,上表请还洛阳。
[9]北魏的牒云具仁来到柔然国,婆罗门非常傲慢,没有谦逊礼让的意思,却让牒云具仁对他行礼。牒云具仁不肯屈从,婆罗门才派大臣丘升头等人率领二千人随牒云具仁一同去迎接阿那瓌。五月,牒云具仁回到怀朔镇,把这种情况都作了汇报,阿那瓌很害怕,不敢前去,上表给孝明帝请求回到洛阳。
[10]辛巳,魏南荆州刺史恒叔兴据所部来降。
[10]辛巳(十四日),北魏南荆州刺史恒叔兴率领部将投降了梁朝。
六月,丁卯,义州刺史文僧明、边城太守田守德拥所部降魏,皆蛮酋也。魏以僧明为西豫州刺史,守德为义州刺史。
六月丁卯(初一),义州刺史文僧明、边城太守田守德率领部属投降了北魏,这二人都是蛮族首领。北魏任命文僧明为西豫州刺史,田守德为义州刺史。
[11]癸卯,琬琰殿火,延烧后宫三千间。
[11]癸卯(疑误),梁朝琬琰殿失火,火势漫延,烧毁后宫三千间。
[12]秋,七月,丁酉,以大匠卿裴邃为信武将军,假节,督众军讨义州,破魏义州刺史封寿于檀公岘,遂围其城;寿请降,复取义州。魏以尚书左丞张普惠为行台,将兵救之,不及。
[12]秋季,七月丁酉(初一),梁朝任命大匠卿裴邃为信武将军,授予他符节,让他督率众军去讨伐义州,首战告捷,在檀公岘打败了北魏义州刺史封寿,进而围攻其城。封寿请求投降,于是又夺取了义州。北魏委任尚书左丞张崐普惠为行台,率兵来救援,但是没有来得及。
以裴邃为豫州刺史,镇合肥。邃欲袭寿阳,阴结寿阳民李瓜花等为内应。邃已勒兵为期日,恐魏觉之,先移扬州云:“魏始于马头置戍,如闻复欲修白捺故城,若尔,便相侵逼,此亦须营欧阳,设交境之备。今板卒已集,唯听信还。”扬州刺史长孙稚谋于僚佐,皆曰:“此无修白捺之意,宜以实报之。”录事参军杨侃曰:“白捺小城,本非形胜;邃好狡数,今集兵遣移,恐有他意。”稚大寤曰:“录事可亟作移报之。”侃报移曰:“彼之纂兵,想别有意,何为妄构白捺!‘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勿谓秦无人也。”邃得移,以为魏人已觉,即散其兵。瓜花等以失期,遂相告发,伏诛者十余家。稚,观之子;侃,播之子。
接着,又任命裴邃为豫州刺史,镇守合肥。裴邃想要袭击寿阳,便暗中结交了寿阳人李瓜花等人作为内应。裴邃布署好了军队并约定了时间,怕被北魏发觉,便先给北魏扬州方面送去一封书信,信中说:“魏国原来在马头设置防卫,现在听说又要修筑过去的白捺城,如果这样的话,就表示你们要发起进攻,我们这边也需要修筑欧阳城,增设边境的守备,现在筑城的兵士已集中了,只等你们的回信了。”北魏扬州刺史长孙稚和他的幕僚们商议此事,大家都说:“我们这里没有修筑白捺城的意图,应当把实情告诉他们。”录事参军杨侃说:“白捺是个小城,本来不是什么险要之地;裴邃这人很狡诈,一贯老谋深算,现在集结、调动部队,恐怕有别的用意。”长孙稚顿时醒悟过来了,说:“录事应当马上写一篇檄文送给裴邃。”于是,杨侃在檄文中对裴邃说:“你们调集兵力,想是有其他用意,为什么反而胡说我们要修筑白捺城呢?古话说:‘他人有什么心思,我能猜测得出来’,不要以为我们这里没有能人。”裴邃收到檄文后,认为北魏已经发觉了他的用意,就遣散了他的军队。李瓜花等人因为错过了约定时间,就互相告发检举,有十多家被处死。长孙稚是长孙观的儿子,杨侃是杨播的儿子。
[13]初,高车王弥俄突死,其众悉归嗕嗕;后数年,嗕哒遣弥俄突弟伊匐帅余众还国。伊匐击柔然可汗婆罗门,大破之,婆罗门帅十部落诣凉州,请降于魏。柔然余众数万相帅迎阿那瓌,阿那瓌表称:“本国大乱,姓姓别居,迭相抄掠。当今北人鹄望待拯,乞依前恩,给臣精兵一万,送臣碛北,抚定荒民。”诏付中书门下博议,凉州刺史袁翻以为:“自国家都洛以来,蠕蠕、高车迭相吞噬,始则蠕蠕授首,既而高车被擒。今高车自奋于衰微之中,克雪仇耻,诚由种类繁多,终不能相灭。自二虏交斗,边境无尘,数十年矣,此中国之利也。今蠕蠕两主相继归诚,虽戎锹禽兽,终无纯固之节,然存亡继绝,帝王本务。右弃而不受,则亏我大德;若纳而抚养,则损我资储;或全徒内地,则非直其情不愿,亦恐终为后患,刘、石是也。且蠕蠕尚存,则高车犹有内顾之忧,未暇窥窬上国;若其全灭,则高车跋扈之势,岂易可知!今蠕蠕虽乱而部落犹众,处处棋布,以望旧主,高车虽强,未能尽服也。愚谓蠕蠕二主并宜存之,居阿那瓌于东,处婆罗门于西,分其降民,各有攸属。阿那瓌所居非所经见,不敢臆度;婆罗门请修西海故城以处之。西海在酒泉之北,去高车所居金山千余里,实北虏往来之冲要,土地沃衍,大宜耕稼。宜遣一良将,配以兵仗,监护婆罗门,因令屯田,以省转输之劳。其北则临大碛,野兽所聚,使蠕蠕射猎,彼此相资,足以自固。外以辅蠕蠕之微弱,内亦防高车之畔援,此安边保塞之长计也。若婆罗门能收离聚散,复兴其国者,渐令北转,徒度流沙,则是我之外藩,高车勍敌,西北之虞可以无虑。如其奸回反覆,不过为逋逃之寇,于我何损哉?”朝议是之。
[13]当初,高车王弥俄突死后,他的手下人都投靠了嗕哒国。几年以后,嗕哒派遣弥俄突的弟弟伊匐率领余部回国。伊匐攻打柔然可汗婆罗门,打败了婆罗门,婆罗门带领十个部落来到凉州,请求向北魏投降。柔然国剩余的几万人一起来迎接阿那瓌。阿那瓌给孝明帝上表说:“我国的内部大乱,各个部族都各据一方分开居住,交替着抢劫杀掠。现在北方人都举踵翘望陛下去拯救他们,乞求您照从前恩赐我那样,给我一万精锐兵力,送我到沙漠的北部,以便安抚战乱中的百姓。”孝明帝下令把这件事交给中书门下集体议定,凉州刺史袁翻认为:“自从我国定都洛阳以来,蠕蠕国和高车国反复相互吞并,开始是蠕蠕国失去了头领,接着高车王又被抓。现在高车国在衰败中奋起,力求报仇雪耻,姷捎谥肿濉⒗嗍舴痹樱詈笠裁荒軑将敌国消灭。自从这两个敌虏之国相互交战以来,我们的边境尘土不起已经有几十年了,这是中原国家的益处。现在蠕蠕国的两个国王相继归顺我国,虽然戎狄之族野性难改,最后也不会有纯真坚固的节操,但是使危亡的国家幸存下去,使绝灭的种姓得以繁衍,是帝王之本务。如果对他们弃而不管,就会有损于我们的德行;如果收留并且抚养他们,就会损失我们的物资储备;如果把他们全部迁到内地,则不但他们不情愿,怕最终也会成为我们的祸患,晋代的刘渊、石勒之乱就是这样发生的。况且只要蠕蠕国还存在,那么高车国就还有内顾之忧,没功夫觊觎我国;如果蠕蠕国全部灭亡,那么高车国的强霸之势,是难以预测的!现在蠕蠕国虽然大乱,但是部落还存在许多,到处都有,都盼望着过去的主人,高车国虽然强大,却没能全部征服他们。以我之愚见,应当让蠕蠕国的两个国主同时并存,让阿那瓌住在东部,让婆罗门住在西面,把那些降民分给他俩,使他们各有所属。阿那瓌居住的地方我不曾见过,不敢胡乱猜测;对于婆罗门,则请修筑西海旧城让他居住。西海城在酒泉的北部,距离高车国所居住的金山一千多里,实在是北虏来往的要塞之地,那里土地肥沃广阔,非常适宜于耕种。应当派遣一员良将,配备以兵力武器,既监护婆罗门,又顺便让他们去屯田,可以节省粮草运输的烦劳。西海之北就面临着大沙漠,是野兽聚集的地方,让蠕蠕们打猎,与守兵们互相资助,便足以做到坚守自固。对外可以辅助弱小的蠕蠕国,对内可以防御强横的高车国,这是安定边境保卫要塞的长久之计。如果婆罗门能收集起离散的百姓,复兴他的国家,就逐渐让他转向北部、迁移过沙漠,便可成为我国的外藩,高车国的强敌,于是西北一带的忧虑就可以解除了。如果他反叛了,则不过成为外逃的流寇,对我国有什么损害呢?”朝廷经过讨论同意了他的意见。
九月,柔然可汗俟匿伐诣怀朔镇请兵,且迎阿那瓌。俟匿伐,阿那瓌之兄也。冬,十月,录尚书事高阳王雍等奏:“怀朔镇北吐若奚泉,原野平沃,请置阿那瓌于吐若奚泉,婆罗门于故西海郡,令各帅部落,收集离散。阿那环所居既在境外,宜少优遣,婆罗门不得比之。其婆罗门未降以前蠕蠕归化者,悉令州镇部送怀朔镇以付阿那瓌。”诏从之。
九月,柔然可汗俟匿伐来到怀朔镇请求救兵,并且迎接阿那瓌。俟匿伐是阿那瓌的哥哥。冬季,十月,录尚书事高阳王元雍等人奏北魏孝明帝:“怀朔镇之北的吐若奚泉,原野平坦肥沃,请将阿那瓌安置在吐若奚泉,婆罗门安置在从前的西海郡,命令他们各自率领自己的部落,收集离散的百姓。既然阿那瓌的住地在境外,那么遣送他时便应当稍微优厚一点,婆罗门不可以和他相比。在婆罗门投降以前来投奔我国的蠕蠕人,都要让各州、镇集中送到怀朔镇来交给阿那瓌。”孝明帝下令批准了他们的上奏。
[14]十一月,癸丑,魏侍中、车骑大将军侯刚加仪同三司。
[14]十一月癸丑(十九日),北魏加封侍中、车骑大将军侯刚仪同三司。
[15]魏以东益、南秦氐皆反,庚辰,以秦州刺史河间王琛为行台以讨之。琛恃刘腾之势,贪暴无所畏忌,大为氐所败。中尉弹奏,会赦,除名,寻复王爵。
[15]北魏因为东益、南秦二州的氐人都反叛了,庚寅(疑误),任命秦州刺史、河间王元琛成立行台去讨伐。元琛倚仗刘腾的权势,贪婪残暴、肆无忌惮,被氐人打得大败。中尉弹奏了他,正赶上大赦,因此只被除名,但不久又恢复了王爵。
[16]魏以安西将军元洪超兼尚书行台,诣敦煌安置柔然婆罗门。
[16]北魏任命安西将军元洪超兼任尚书行台,到敦煌去安置柔然国的婆罗门。
三年(壬寅、522)
三年(壬寅,公元522年)
[1]春,正月,庚子,以尚书令袁昂为中书监,吴郡太守王3113为尚书左仆射。
[1]春季,正月庚子(初七),梁朝任命尚书令袁昂为中书监,吴郡太守王3113为尚书左仆射。
[2]辛亥,魏主耕藉田。
[2]辛亥(十八日),北魏孝明帝举行耕种籍田仪式。
[3]魏宋云与惠生自洛阳西行四千里,至赤岭,乃出魏境,又西行,再期,崐至乾罗国而还。二月,达洛阳,得佛经一百七十部。
[3]北魏宋云和惠生从洛阳出发,西行四千里,到达赤岭,才出了北魏国境,继续西行两年以后,到达乾罗国后返回。于二月回到洛阳,得到一百七十部佛经。
[4]高车王伊匐遣使入贡于魏。夏,四月,庚辰,魏以伊匐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公、高车王。久之,伊匐与柔然战败,其弟越居杀伊匐自立。
[4]高车王伊匐派使节向北魏进贡。夏季,四月庚辰(十九日),北魏任命伊匐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公、高车王。很久以后,伊匐和柔然国交战失败,他的弟弟越居杀了伊匐自立为王。
[5]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既。
[5]五月壬辰朔(初一),发生日全食。
[6]癸巳,大赦。
[6]癸巳(初二),梁朝大赦天下。
[7]冬,十一月,甲午,领军将军始兴忠武王憺卒。
[7]冬季,十一月甲午(初六),梁朝领军将军始兴忠武王萧憺去世。
[8]乙巳,魏主祀圜丘。
[8]乙巳(十七日),北魏孝明帝在圜丘祭天。
[9]初,魏世祖以《玄始历》浸疏,命更造新历。至是,著作郎崔光表取荡寇将军张龙祥等九家所上历,候验得失,合为一历,以壬子为元,应魏之水德,命曰《正光历》。丙午,初行《正光历》,大赦。
[9]当初,魏世祖认为《玄始历》渐渐不准确了,下令另制新的历法。到现在,著作郎崔光选取荡寇将军张龙祥等九家所上呈的历法,经过验证得失,合并成一种历法,以壬子为起首,以便于与北魏以水德而王相应,命名为《正光历》,表秦朝廷。丙午(十八日),开始实行《正光历》,并大赦天下。
[10]十二月,乙酉,魏以车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元钦为仪同三司,太保京兆王继为太傅,司徒崔光为太保。
[10]十二月乙酉(二十七日),北魏任命车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元钦为仪同三司,太保京兆王元继为太傅,司徒崔光为太保。
[11]初,太子统之未生也,上养临川王宏之子正德为子。正德少粗险,上即位,正德意望东宫。及太子统生,正德还本,赐爵西丰侯。正德怏怏不满意,常蓄异谋。是岁,正德自黄门侍郎为轻车将军,顷之,亡奔魏,自称废太子避祸而来。魏尚书左仆射萧宝寅上表曰:“岂有伯为天子,父作扬州,充彼密亲,远投他国!不如杀之。”由是魏人待之甚薄,正德乃杀一小儿,称为己子,远营葬地;魏人不疑,明年,复自魏逃归。上泣而诲之,复其封爵。
[11]当初,太子萧统没有生下来的时候,梁武帝抚养了临川王萧宏之子萧正德为儿子。萧正德从小就很粗野阴险,梁武帝即位后,萧正德一心想成为东宫太子。太子萧统出生之后,萧正德被交还父母,并被赏赐西丰侯的爵位。萧正德心中恨恨不平,一直藏有谋反之心。这一年,萧正德由黄门侍朗升为轻车将军,不久他逃奔北魏,自称是被废弃的太子前来避祸。北魏尚书左仆射萧宝寅上表朝廷说:“伯父是皇帝,父亲是扬州刺史,而他却丢下亲人,远远地投到别的国家来,岂有此理!不如杀了他。”因此,北魏人便对萧正德非常不客气,于是萧正德就杀了一个小孩,声言是自己的孩子,远远地修建墓地。北魏人没有怀疑他。第二年,他又从北魏逃回国。梁武帝流着泪教诲他,恢复了他的爵位。
[12]柔然阿那瓌求粟为种,魏与之万石。
[12]柔然国的阿那瓌请求给他们谷子作种子,北魏给了一万石。
婆罗门帅部落叛魏,亡归嗕哒。魏以平西府长史代人费穆兼尚书右丞西北道行台,将兵讨之,柔然遁去。穆谓诸将曰:“戎狄之性,见敌即走,乘虚复出,若不使之破胆,终恐疲于奔命。”乃简练精骑,伏于山谷,以步兵之羸者为外营,柔然果至,奋击,大破之,婆罗门为凉州军所擒,送洛阳。
婆罗门率领部落反叛北魏,逃奔嗕哒。北魏委派平西府长史代都人费穆兼任尚书右丞西北道行台,让他率兵前去讨伐婆罗门,柔然人逃跑了。费穆对众将领说:“戎狄的本性是见敌就跑,乘虚又来,如果不吓破他们的胆子,恐怕最后会被他们折腾得疲于奔命。”于是他挑选精锐骑兵埋伏在山谷中,另派瘦弱的步兵在外扎营,柔然人果然来了,费穆率军猛烈进攻,打得柔然人一败崐涂地。婆罗门被梁州军队抓获,送到了洛阳。
四年(癸卯、523)
四年(癸卯,公元523年)
[1]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丙午,祀明堂。二月,乙亥,耕藉田。
[1]春季,正月辛卯(初四),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丙午(十九日),又在明堂祭祀。二月乙亥(十八日),耕种藉田。
[2]柔然大饥,阿那瓌帅其众入魏境,表求赈给。已亥,魏以尚书左丞元孚为行台尚书,持节抚谕柔然。孚,谭之孙也。将行,表陈便宜,以为:“蠕蠕久来强大,昔在代京,常为重备。今天祚大魏,使彼自乱亡,稽首请服。朝廷鸠其散亡,礼送令返,宜因此时善思远策。昔汉宣之世,呼韩款塞,汉遣董忠、韩昌领边郡士马送出朔方,因留卫助。又,光武时亦使中郎将段彬置安集掾史,随单于所在,参察动静。今宜略依旧事,借其闲地,听其田牧,粗置官属,示相慰抚。严戒边兵,因令防察,使亲不至矫诈,疏不容反叛,最策之得者也。”魏人不从。
[2]柔然国发生严重饥荒,阿那瓌率领部众进入北魏境内,上表请求赈济。己亥(疑误),北魏任命尚书左丞元孚为行台尚书,持符节去安抚柔然。元孚是元谭的孙子。临行时,元孚上表陈述了合理建议,他认为:“蠕蠕国向来强大,从前在代京时,对他们经常设置重兵防卫。现在老天爷降福于大魏,让他们自己发生败乱,来叩头请求臣服。朝廷纠集起他们失散逃亡的人,礼送他们回国,应当趁这一时机好好地考虑一下长久的计策。从前汉宣帝时,呼韩邪表示忠诚,汉朝遣派董忠、韩昌带领边郡的兵马把他送出朔方城,并且留在那里保护、扶助他们。还有,汉光武帝时也派中郎将段彬设立安集掾史,跟随单于行动,观察他们的情况。现在应当大致按从前的办法去做,把闲置的土地借给他们,让他们去放牧,简单地设置官府,以表示对他们的关心爱护,同时在边境上严密布置兵力,以便防卫监视这些柔然人,使他们与我们亲近却不至于欺哄瞒骗我们,疏远却不允许到了反叛的地步,这才是上上之策。”但是朝廷没有采纳他的对策。
柔然俟匿伐入朝于魏。
柔然国的俟匿伐来北魏朝拜孝明帝。
[3]三月,魏司空刘腾卒。宦官为腾义息重服者四十余人,衰绖送葬者以百数,朝贵送葬者塞路满野。
[3]三月,北魏司空刘腾去世。宦官中刘腾的干儿子穿戴重丧服的有四十多人,送葬的数以百计,前来送葬的朝中权贵披麻挂孝,弃塞了道路和田野。
[4]夏,四月,魏元孚持白虎幡劳阿那瓌于柔玄、怀荒二镇之间。阿那瓌众号三十万,阴有异志,遂拘留孚,载以辒车。每集其众,坐孚东厢,称为行台,甚加礼敬。引兵而南,所过剽掠,至平城,乃听孚还。有司奏孚辱命,抵罪。甲申,魏遣尚书令李崇、左仆射元纂帅骑十万击柔然。阿那瓌闻之,驱良民二千、公私马牛羊数十万北遁,崇追之三千余里,不及而还。
[4]夏季,四月,北魏元孚秉承朝廷之令持白虎幡在柔玄、怀荒二镇之间慰问阿那瓌。阿那瓌手下共有三十万人马,他暗中怀有反叛之意,于是就扣留了元孚,把他关在卧车之中。阿那瓌每次集合他的部下,都让元孚坐在车厢中,称他为行台,特别地表示尊敬。阿那瓌率兵向南开进,所过之处横加掠劫,到了平城,才允许元孚回去。有关部门上奏元孚有辱使命,令他将功抵罪。甲申(疑误),北魏派尚书令李崇、左仆射元纂统率十万骑兵攻打柔然。阿那瓌听到消息,抓走二千百姓,驱赶了公家和私人的几十万头马牛羊,向北方逃窜而去,李崇追赶了三千多里,没有追上,只好撤回。
纂使铠曹参军于谨帅骑二千追柔然,至郁对原,前后十七战,屡破之。谨,忠之从曾孙也,性深沈,有识量,涉猎经史。少时,屏居田里,不求仕进,或劝之仕,谨曰:“州郡之职,昔人所鄙;台鼎之位,须待时来。”纂闻其名而辟之。后帅轻骑出塞觇候,属铁勒数千骑奄至,谨以众寡不敌,退必不免,乃散其众骑,使匿丛薄之间,又遣人升山指麾,若部分军众者。铁勒望见,虽疑有伏兵,自恃其众,进军逼谨。谨以常乘骏马,一紫一,铁勒所识,乃使二人各乘一马突阵而出,铁勒以为谨也,争逐之;谨帅余军击其追骑,铁勒遂走崐,谨因得入塞。
元纂派遣铠曹参军于谨率领二千多骑兵追击柔然人,来到郁对原,先后打了十七仗,屡屡破敌获胜。于谨是于忠的从曾孙,他性情深沉、有识见、有气量,广涉经典史传。少年时,他隐居在乡间,不求仕进,有人劝他入仕做官,他说:“州和郡的官职是从前的人所瞧不上的;朝廷宰辅的位置,必须等待时机来到才可以获得。”元纂听到他的名声就征召了他。后来他率领轻骑部队出塞侦察,忽然遇上了几千名敕勒骑兵,于谨因为寡不敌众,后退一定难以幸免,于是便分散手下的骑兵,让他们藏到树丛之间,又派人到山上去指挥,好象在部署军队一样。敕勒人看到后,虽然疑心有埋伏,但是倚仗人多,进兵逼近于谨。于谨常常骑一紫一黄两匹骏马,敕勒人都认识,他就让二人各骑一匹马冲出战阵,敕勒人以为是于谨,争着去追赶;于谨率领剩下的军队攻打追击的骑兵,敕勒人逃跑了,于谨才回到关内。
李崇长史钜鹿魏兰根说崇曰:“昔缘边初置诸镇,地广人稀,或征发中原强宗子弟,或国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来,有司号为‘府户’,役同厮养,官婚班齿,致失清流,而本来族类,各居荣显,顾瞻彼此,理当愤怒。宜改镇立州,分置郡县,凡是府户,悉免为民,入仕次叙,一准其旧,文武兼用,威恩并施。此计若行,国家庶无北顾之虑矣。”崇为之奏闻,事寝,不报。
李崇的长史钜鹿人魏兰根劝谏李崇说:“从前沿着边境刚开始设置各镇时,由于地广人稀,于是或者征调中原豪强的子弟,或者派遣宗室贵戚前去居住镇守,为朝廷分忧。后来,他们的后代被当地官吏们称为‘府户’,象对待奴隶那样役使他们,按年纪给他们婚配,以致于使他们失去上等人的身份,然而当地原来的门族,各个都荣华显赫,比较一下,他们理应对此愤怨不满。因此,应当把镇改成州,分别设置郡和县,凡是府户都释放为平民,在入仕和升迁方面都和从前一样,这样文武手段并用,威严、慈恩并施。如果这种策略实行了,国家几乎就可以解除北方的忧患了。”李崇替他上奏给孝明帝知道,但事情被搁置起来,没有回音。
[5]初,元义既幽胡太后,常入直于魏主所居殿侧,曲尽佞媚,帝由是宠信之。义出入禁中,恒令勇士持兵以自先后。时出休于千秋门外,施木栏楯,使腹心防守以备窃发,士民求见者,遥对之而已。其始执政之时,矫情自饰,以谦勤接物,时事得失,颇以关怀。既得志,遂自骄慢,嗜酒好色,贪吝宝贿,与夺任情,纪纲坏乱。父京兆王继尤贪纵,与其妻子各受赂遗,请属有司,莫敢违者。乃至郡县小吏亦不得公选,牧、守、令、长率皆贪污之人。由是百姓困穷,人人思乱。
[5]当初,元义囚禁胡太后以后,常常入宫在孝明帝所住的殿堂旁边执勤,百般献媚,孝明帝因此开始宠信他。元义在宫禁中出入,常常让勇士手执兵器在他前后保护,有时出宫在千秋门外休息,就设置木栅栏,让心腹守护以便防备作乱,士人和百姓来求见他,只能离得远远地,不能近前。他开始掌管朝政的时候,还伪装粉饰自己,所以在待人接物方面,做出谦逊、殷勤的样子,对于时事得失也假作十分关心,等到得势以后,就开始傲慢无礼,嗜酒好色,贪图财宝贿赂,随心所欲地处置事情,破坏纲常法纪。他的父亲京兆王元继更加贪婪放肆,和他的妻子儿女都接受贿赂和礼品,操纵有关部门,没有人敢抗拒。风气所及以至于连郡县的小官吏也不能公正任命,而牧、守、令、长等各级官吏全都是贪污受贿的人。因此百姓贫困窘迫,人人都想造反。
武卫将军于景,忠之弟也,谋废叉,叉黜为怀荒镇将。及柔然入寇,镇民请粮,景不肯给,镇民不胜忿,遂反,执景,杀之。未几,沃野镇民破六韩拔陵聚众反,杀镇将,改元真王,诸镇华、夷之民往往响应,拔陵引兵南侵,遣别帅卫可孤围武川镇,又攻怀朔镇。尖山贺拔度拔及其三子允、胜、岳皆有材勇,怀朔镇将杨钧擢度拔为统军,三子为军主以拒之。
武卫将军于景是于忠的弟弟,他策划罢免元义,被元义贬为怀荒镇将。等到柔然入侵扰乱,镇中百姓请求发粮,于景不肯给,百姓压不住心头之忿,就造了反,抓住了于景,杀了他。不久,沃野镇的平民破六韩拔陵聚众造返,杀了镇将,改年号为真王,各镇的汉族和夷族百姓纷纷前来响应,破六韩拔陵带兵向南进发,派偏将卫可孤包围了武川镇,又攻打怀朔镇。尖山人贺拔度拔和他的三个儿子贺拔允、贺崐拔胜、贺拔岳都有才干和勇气,怀朔镇将杨钧提拔贺拔度拔为统军,又提拔他的三个儿子为军主,让他们去抗击叛民。
[6]魏景明之初,世宗命宦者白整为高祖及文昭高后凿二佛龛于龙门山,皆高百尺。永平中,刘腾复为世宗凿一龛,至是二十四年,凡用十八万二千余工而未成。
[6]北魏景明初年,宣武帝命令宦官白整给孝文帝和文昭高后在龙门山凿两个佛龛,佛龛全都高达百尺。永平年间,刘腾又替宣武帝凿了一个佛龛,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年了,一共用了十八万二千多个工,却还没有完成。
[7]秋,七月,辛亥,魏诏:“见在朝官,依令七十合解者,可给本官半禄,以终其身。”
[7]秋季,七月辛亥(二十七日),北魏孝明帝诏令;“现在在朝中的官员,按年龄到了七十岁应当退仕解职的人,可以付给他原来官职一半的俸禄,一直到他终年。”
[8]九月,魏诏侍中、太尉汝南王悦入居门下,与丞相高阳王雍参决尚书奏事。
[8]九月,北魏孝明帝诏令侍中、太尉汝南王元悦入居门下省,和丞相高阳王元雍一同参决尚书奏事。
[9]冬,十月,庚午,以中书监、中卫将军袁昂为尚书令,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9]冬季,十月庚午(十七日),梁朝任命中书监、中卫将军袁昂为尚书令,并以中卫将军的身份开府仪同三司。
[10]魏平恩文宣公崔光疾笃,魏主亲抚视之,拜其子励为齐州刺史,为之撤乐,罢游眺。丁酉,光卒,帝临,哭之恸,为减常膳。
[10]北魏平恩文宣公崔光病重,孝明帝亲自去看望他,任命他的儿子崔励为齐州刺史,并为了他的病而取消音乐,停止游玩。丁酉(疑误),崔光去世,孝明帝临丧,悲痛地哭悼他,并且为此而减少自己正常的饮食。
光宽和乐善,终日怡怡,未尝忿恚。于忠、元义用事,以光旧德,皆尊敬之,事多咨诀,而不能救裴、郭、清河之死,时人比之张禹、胡广。
崔光宽厚和蔼,仁慈亲善,整天快乐平和,从不发怒生恨。于忠、元义专权,但是因为崔光德高望众,都尊敬他,凡事大多事先征求他的意见而后才做决定,但他并没能挽救裴植、郭祚和清河王元怿之死,当时的人把他比作张禹、胡广。
光且死,荐都官尚书贾思伯为侍讲。帝从思伯受《春秋》,思伯虽贵,倾身下士。或问思伯曰:“公何以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时以为雅谈。
崔光将要去世时,推荐都官尚书贾思伯为侍讲。孝明帝跟从贾思伯学习《春秋》。贾思伯虽然地位尊贵,但常礼贤下士。有人问贾思伯说:“您为什么能不骄傲呢?”贾思伯说:“有了地位就骄傲,难道能保持长久吗!”当时的人把它传为佳话。
[11]十一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11]十一月,癸未朔(初一),发生日食。
[12]甲辰,尚书左仆射王3117卒。
[12]甲辰(二十二日),梁朝尚书左仆射王3117去世。
[13]梁初唯扬、荆、郢、江、湘、梁、益七州用钱,交、广用金银,余州杂以谷帛交易。上乃铸五铢钱,肉好周郭皆备。别铸无肉郭者,谓之“女钱”。民间私用女钱交易,禁之不能止,乃议尽罢铜钱。十二月,戊午,始铸铁钱。
[13]梁朝在开国之初,只有扬州、荆州、郢州、江州、湘州、梁州、益州七个州使用钱币,交州、广州使用金银,其他的州夹杂使用谷物、布帛进行交换。梁武帝就让铸造五铢钱,这种五铢钱的内郭、外郭以及周郭都齐备。又另外铸造了没有内郭的钱,称为“女钱”,民间私下里使用女钱进行交易,禁止不了,于是就商议全部废止使用铜钱。十二月戊午(初六),开始铸造铁钱。
[14]魏以汝南王悦为太保。
[14]北魏任命汝南王元悦为太保。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卷(回目录)
梁纪六 高祖武皇帝六普通五年(甲辰、524)
梁纪六 梁武帝普通五年(甲辰,公元524年)
[1]春,正月,辛丑,魏主祀南郊。
[1]春季,正月辛丑(二十日),北魏孝明帝在南郊祭天。
[2]三月,魏以临淮王都督北讨诸军事,讨破六韩拔陵。
[2]三月,北魏委任临淮王元都督北讨诸军事,去讨伐破六韩拔陵。
夏,四月,高平镇民赫连恩等反,推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攻高平镇以应拔陵。魏将卢祖迁击破之,琛北走 。
夏季,四月,高平镇民赫连恩等人造反,推举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并攻打高平镇,以便响应破六韩拔陵。北魏将领卢祖迁击败了他们,胡琛北逃而去。
卫可孤攻怀朔镇经年,外援不至,杨钧使贺拔胜诣临淮王告急。胜募敢死少年十余骑,夜伺隙溃围出,贼骑追及之,胜曰:“我贺拔破胡也”,贼不敢逼。胜见于云中,说之曰:“怀朔被围,旦夕沦陷,大王今顿兵不进;怀朔若陷,则武川亦危,贼之锐气百倍,虽有良、平,不能为大王计矣。”许为出师。胜还,复突围而入。钧复遣胜出觇武川,武川已陷。胜驰还,怀朔亦溃,胜父子俱为可孤所虏。
卫可孤攻打怀朔镇整整一年了,外面援军不到,杨钧指派贺拔胜到临淮王元那里去告急。贺拔胜招募了十余名不怕死的少年骑兵,在夜间瞅空子突围而出,卫可孤的骑兵追上了他们,贺拔胜喊道:“我是贺拔破胡。”追兵们便吓得不敢逼近了。贺拔胜在云中见到了元,向他游说道:“怀朔被围,沦陷于敌就在眼前,大王现在却按兵不动。怀朔如果陷于放手,那么武川也将告危,那时贼寇的锐气将百倍增加,即使有张良、陈平在,也无法为大王您计议了。”元答应出兵援救怀朔。贺拔胜返回,又突围而入城。杨钧又派遣贺拔胜出城去侦察武川的情况,去之后,武川已经失陷。贺拔胜快马驰还,很快怀朔也被攻破,贺拔胜父子俱被卫可孤俘虏。
五月,临淮王与破六韩拔陵战于五原,兵败,坐削除官爵。安北将军陇西李叔仁又败于白道,贼势日盛。
五月,临淮王元同破六韩拔陵在五原交战,战败,元因而获罪被削除官爵。安兆将军陇西人李叔仁也在白道战败,因此贼兵的势力日益强盛了。
魏主引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阳殿,问之曰:“今寇连恒、朔,逼近金陵,计将安出?”吏部尚书元义请遣重臣督军镇恒、朔以捍寇,帝曰:“去岁阿那叛乱,遣李崇北征,崇上表求改镇为州,朕以旧章难革,不从其请。寻崇此表,开镇户非冀之心,致有今日之患;但既往难追,聊复略论耳。然崇贵戚重望,器识英敏,意欲遣崇行,何如?”仆射萧宝寅等皆曰:“如此,实合群望。”崇曰:“臣以六镇遐僻,密迩寇戎,欲以慰悦彼心,岂敢导之为乱!臣罪当就死,陛下赦之;今更遣臣北行,正是报恩改过之秋。但臣年七十,加之疲病,不堪军旅,愿更择贤材。”帝不许。义,天赐之子也。
北魏孝明帝把朝廷中的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等大臣召到显阳殿,问他们:“如今恒、朔之地贼寇蜂起,逼近祖先陵墓金陵,怎么办?”吏部尚书元义请求派遣朝廷重臣督领军队镇守恒、朔,以抵御贼寇,孝明帝说:“去年阿那叛乱,派遣李崇北征,李崇上表请求改镇为州,联因为旧的章程难以变更,便没有听从他的请求。思量李崇这个上表,开启了镇上人家的非份之想,以致有今日之患。但是过去的事情难以挽回,这里只是顺便说一下罢了。然而李崇是皇亲贵戚,名望甚重,气量大,识见远,英武机敏,我想派他前去,你们看如何呢?”仆射萧宝寅等都说:“这样决定,非常符合众人之心。”李崇说:“我考虑到六镇地处偏远,贼寇密布,提出改镇为州是为了安慰取悦当地人之心,岂敢引导他们作乱呢?我罪该万死,陛下仁慈而赦免了我,如今更要派我北行,这对我正是一个报恩改过的机会。但是我年已七十,加之疲病在身,不堪于军旅之事了。希望能另外选择优秀人材。”孝明帝没有答应。元义是元天赐的儿子。
臣光曰:李崇之表,乃所以销祸于未萌,制胜于无形。魏肃宗既不能用,及乱生之后,曾无愧谢之言,乃更以为崇罪,彼不明之君,乌可与谋哉!《诗》云:“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其是之谓矣。臣司马光曰:李崇的上表,是为了消除祸乱于未发之时,制敌取胜于无形之中。魏孝明帝既不能采纳他的建议,到祸乱产生之后,不但没有半点愧谢之言,反而更把这认为是李崇的罪过,那个不明智的君主,怎么可以同他谋事呢!《诗经》云:“听到美言便应对,闻诵诗书则陶醉,良善之言不采用,反责我等行逆罪。”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3]壬申,加崇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北讨大都督,命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阳王深皆受崇节度。深,嘉之子也。
[3]壬申(二十三日),北魏委任李崇为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北讨大都督,命令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深一并接受李崇指挥调遣。元深是元嘉的儿子。
[4]六月,以豫州刺史裴邃督征讨诸军事以伐魏。
[4]六月,梁朝委任豫州刺史裴邃负责征讨诸军事,去讨伐北魏。
[5]魏自破六韩拔陵之反,二夏、豳、凉,寇盗蜂起。秦州刺史李彦,政刑残虐,在下皆怨,是月,城内薛珍等聚党突入州门,擒彦,杀之,推其党莫折大提为帅,大提自称秦王。魏遣雍州刺史元志讨之。
[5]北魏自从破六韩拔陵造反以来,二夏、豳、凉等地寇盗蜂起。秦州刺史李彦施政严苛,刑罚残酷,无人不怨。这月,城内薛珍等人结伙闯入州府门,抓住了薛彦,杀了他,推举同党莫折大提为元帅,莫折大提自称为秦王。北魏派遣雍州刺史元志去讨伐。
初,南秦州豪右杨松柏兄弟,数为寇盗,刺史博陵崔游诱之使降,引为主簿,接以辞色,使说下群氐,既而因宴会尽收斩之,由是所部莫不猜惧。游闻李彦死,自知不安,欲逃去,未果;城民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攻游,杀之,以城应大提。大提遣其党卜胡袭高平,克之,杀镇将赫连略,行台高元荣。大提寻卒,子念生自称天子,置百官,改元天建。
起初,南秦州的豪强杨松柏兄弟几番为寇,刺史博陵人崔游引诱他投降,提他做了主簿,以亲近的言语和态度接待了他,让他去游说下面的氐族部落,事成之后借宴会之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斩了,因此部下无不猜忌惧怕。崔游得知李彦的死讯之后,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想逃走,但没有得逞。城中百姓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人攻打崔游,杀了他,率全城百姓响应莫折大提。莫折大提派他的党徒卜胡袭击高平,攻克该城,杀了镇将赫连略和行台高元荣。莫折大提很快便去世,他的儿子莫折念生自称为天子,设置百官,改年号为天建。
[6]丁酉,魏大赦。
[6]丁酉(十八日),北魏大赦天下。
[7]秋,七月,甲寅,魏遣吏部尚书元义兼尚书仆射,为西道行台,帅诸将讨莫折念生。
[7]秋季,七月甲寅(初六),北魏委任吏部尚书元义兼尚书仆射,为西道行台,统率众将去讨伐莫折念生。
[8]崔暹违李崇节度,与破六韩拔陵战于白道,大败,单骑走还。拔陵并力攻崇,崇力战,不能御,引还云中,与之相持。
[8]崔暹不服从李崇指挥,与破六韩拔陵在白道交战,一败涂地,单人匹马跑了回来。破六韩拔陵集中兵力攻打李崇,李崇全力迎战,但是抵挡不住,便带领部队回到云中,与破六韩拔陵相持。
广阳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边为重,盛简亲贤,拥麾作镇,配以高门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废仕宦,乃更独得复除,当时人物,忻慕为之。太和中,仆射李冲用事,凉州土人悉免厮役;帝乡旧门,仍防边戍,自非得罪当世,莫肯与之为伍。本镇驱使,但为虞候、白直,一生推迁,不过军主;然其同族留京师者得上品通官,在镇者即为清途所隔,或多逃逸。乃峻边兵之格,镇人不听浮游在外,于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边任益轻,唯底滞凡才,乃出为镇将,转相模习,专事聚敛。或诸方奸吏,犯罪配边,为之指踪,政以贿立,边人无不切齿。及阿那背恩纵掠,发奔命追之,十五万众度沙漠,不日而还。边人见此援师,遂自意轻中国。尚书令臣崇求改镇为州、抑亦先觉,朝廷未许。而高阙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杀之,遂相帅为乱,攻城掠地,所过夷灭,王师屡北,贼党日盛。此段之举,指望销平;而崔暹只轮不返,臣崇与臣逡巡复路,相与还次云中,将士之崐情莫不解体。今日所虑,非止西北,将恐诸镇寻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书奏,不省。
广阳王元深上奏孝明帝:“先朝建都平城时,以北部边境为重,郑重挑选亲近贤能,挂帅但任镇将,并且配以高门子弟,让他们拼死防止边患,不但不影响他们的仕宦前途,反而更因此而独得提升,当时的人们,都欣羡能去那里守边。太和年间,仆射李冲掌权,凉州的当地人全都免除服役,而平城的那些高门大姓,却仍然要去防守边关,如果不是得罪了当权者,谁也不愿意加入其列。这些人到了边关之后,受镇将驱使,只能担任虞侯或没有月俸的随从之类的卑下职务。一生之内,最高也只不过做到军主。然而他们同姓中留在京城的那些人却能做到上品显官,于是身在边镇的那些人便由于升迁之路与己隔绝,因而大量逃散。于是,朝廷制定了严厉的边兵制度,规定不允许边镇上的人浮游在外,于是少年人不能从师学习,成年人不能出外游宦,只有这些人不被当做人看待,说起来便让人心酸落泪!自从迁都洛阳以来,边防职任更加被看得轻了,只有那些长期不能升迁的庸碌之才,才出任镇将,这些人互相仿效,一心为自己聚敛财物,而无心于本职之事。或者各地方的奸吏,因犯罪而发配边关,这些人在背后为镇将尽出坏主意,贪脏枉法,以致贿赂成风,取代了正常的制度,边民们对此无不切齿。到阿那背弃朝廷之恩,纵掠反叛而去,朝廷发兵长途追击。十五万大军越过沙漠,但不到几天功夫就返回来了,不能除尽反贼,边民见到这样的援军,于是便打心眼中瞧不起中原之国。尚书令李崇请求改镇为州,或许也是先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是朝廷没有准许他的请求。高阙戌的主将管制下属严酷,上下失和,破六韩拔陵杀了他,于是结伙叛乱,攻城掠地,所过之处夷灭无遗。朝廷军队屡屡败北,贼党气焰日益嚣张。这一段时间里的举动,指望能铲平叛乱,早获安定;但是崔暹全军覆没,李崇与我徘徊难进,只好一起顺原路回到云中,将士们的情绪一落千丈,无心再战。现在的忧虑,不仅西北方面,恐怕各镇很快也会如此,天下之事,哪能容易地估量透呢!”元深的上书奏呈上去后,孝明帝没有亲自省阅。
诏征崔暹系廷尉;暹以女妓、田园赂元义,卒得不坐。
孝明帝诏令召崔暹进朝,由廷尉问罪,但是崔暹用女妓、田产庄园贿赂元义,最后竟没有治罪。
[9]丁丑,莫折念生遣其都督杨伯年攻仇鸠、河池二戍,东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将军伊祥等击破之,斩首千余级。东益州本氐王杨绍先之国,将佐皆以城民劲勇,二秦反者皆其族类,请先收其器械,子建曰:“城民数经行阵,抚之足以为用,急之则腹背为患。”乃悉召城民,慰谕之,既而渐分其父兄子弟外戍诸郡,内外相顾,卒无叛者。子建,兰根之族兄也。
[9]丁丑(二十九日),莫折念生派遣他属下的都督杨伯年攻打仇鸠、河池两个寨堡,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派将军伊祥等人击败了杨伯年,斩首一千多人。东益州本来是氐王杨绍先的封国,将佐们都因为州城中的民众勇悍不驯,南秦州和秦州的反叛者都是杨绍先的同族之人,于是请求要先没收城里人手中的兵器械仗,魏子建说:“城中民众数次经历打仗之事,安抚好他们便可为我所用,逼的太急了则会成为我们的心腹之患。”于是把城中民众都召集起来,安抚晓谕他们,然后逐渐把他们父子兄弟分派到外地各郡去戍守,这样内外相顾,到底也没有出现反叛者。魏子建是魏兰根的族兄。
[10]魏凉州幢帅于菩提等执刺史宋颖,据州反。
[10]北魏凉州幢帅于菩提等人拘押了刺史宗颖,占据凉州而反。
[11]八月,庚寅,徐州刺史成景俊拔魏童城。
[11]八月庚寅(十二日),梁朝徐州刺史成景俊攻拔北魏的童城。
[12]魏员外散骑侍郎李苗上书曰:“凡食少兵精,利于速战;粮多卒众,事宜持久。今陇贼猖狂,非有素蓄,虽据两城,本无德义,其势在于疾攻,日有降纳,迟则人情离沮,坐待崩溃。夫飚至风举,逆者求万一之功;高壁深垒,王师肯全制之策。但天下久泰,人不晓兵,奔利不相待,逃难不相顾,将无法令,士非教习,不思长久之计,各有轻敌之心。如令陇东不守,军败散,则两秦遂强,三辅危弱,国之右臂于斯废矣。宜敕大将坚壁勿战,别命偏裨帅精兵数千出麦积崖以袭其后,则、陇之下,群妖自散。”
[12]北魏员外散骑侍朗李苗上书说:“粮少兵精,利于速战速决;粮多兵众,利于打持久之战。当今陇地贼寇猖狂,但是这些贼寇没有多少粮资储备崐,虽然占据了两座城,但本来没有德义,所以其势在于急攻,以使每日都有所降纳,迟缓了则会使人心离散,情绪颓丧,从而坐待崩溃。飚至风举,逆反者求的是万一之功;高壁深垒,王师有全制之策。但是天下长久安泰,人们已经不知晓行伍征战了,都变得追逐利益唯恐落后,逃灾避难互不相顾,将帅没有法令,士兵不演习操练,人人不思长远之计,个个都有轻敌之心。如果使陇东失守,地元志的军队败溃,秦州和南秦州莫折念生及张长命等反贼的势力便可强大,那么长安附近顿时就会变得危而又弱,作为国家的右臂于是便废了。应该旨令主将坚壁而守,不要出战,另外命令副帅偏将率领兵数千名出麦积崖从背后袭击叛贼,如此则、陇之地,群妖自散。”
魏以苗为统军,与别将淳于诞俱出梁、益,未至,莫折念生遣其弟高阳王天生将兵下陇。甲午,都督元志与战于陇口,志兵败,弃众东保岐州。
北魏任命李苗为统军,让他同别将淳于诞分别从梁州、益州出发去征讨 叛贼,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莫折念生便派遣他的弟弟高阳王莫折天生率兵前来陇地。甲午(十六日),都督元志与莫折天生在陇口交战,元志兵败,丢下部众跑到东边的岐州自守。
[13]东西部敕勒皆叛魏,附于破六韩拔陵,魏主始思李崇及广阳王深之言。丙申,下诏:“诸州镇军贯非有罪配隶者,皆免为民。”改镇为州,以怀朔镇为朔州,更命朔州曰云州。遣兼黄门侍郎郦道元为大使,抚慰六镇。时六镇已尽叛,道元不果行。
[13]东部和西部的敕勒人都反叛了北魏,投附于破六韩拔陵,北魏孝明帝这才开始想到了李崇和广阳王元深曾经说过的话。丙申(十八日),孝明帝诏令:“各州镇在册的军人中凡不是因犯罪而被流放服役的,全都免为平民。”改镇为州,以怀朔镇为朔州,又改名朔州为云州。派遣兼黄门侍郎郦道元为大使,让他去安抚宣慰六镇。当时六镇已经全部反叛,郦道元没有成行。
先是,代人迁洛者,多为选部所抑,不得仕进。及六镇叛,元义乃用代来人为传诏以慰悦之。廷尉评代人山伟奏记,称义德美,叉擢伟为尚书二千石郎。
先前,从代京迁到洛阳的那些人,大多被吏部所压制,不能作官。到六镇反叛之时,元义才使用从代京迁来的人担任传诏,以便安慰、取悦他们。廷尉评代京人山伟在奏记中称颂元义道德高尚,元义便晋升山伟为尚书二千石郎。
[14]秀容人乞伏莫于聚众攻郡,杀太守;丁酉,南秀容牧子万于乞真杀太仆卿陆延,秀容酋长尔朱荣讨平之。荣,羽健之玄孙也。其祖代勤,尝出猎,部民射虎,误中其髀,代勤拔箭,不复推问,所部莫不感悦。官至肆州刺史,赐爵梁郡公,年九十余而卒;子新兴立。新兴时,畜牧尤蕃息,牛羊驼马,色别为群,弥漫川谷,不可胜数。魏每出师,新兴辄献马及资粮以助军,高祖嘉之。新兴老,请传爵于子荣,魏朝许之。荣神机明决,御众严整。时四方兵起,荣阴有大志,散其畜牧资财,招合骁勇,结纳豪杰,于是侯景、司马子如、贾显度及五原段荣、太安窦泰皆往依之。显度,显智之兄也。
[14]秀容人乞伏莫于聚众攻打郡城,杀了太守。丁酉(十九日),南秀容的放牧人万于乞真杀了太仆卿陆延,秀容的酋长尔朱荣讨伐平定了这场叛乱。尔朱荣是尔朱羽健的玄孙。尔朱荣的祖父尔朱代勤,一次出外打猎,他的部落中的一个成员射虎,误中了他的大腿,他把箭拔出来,没有问罪于该人,因此部落成员们莫不对他心悦诚服。尔朱代勤为官做到肆州刺史,受赐爵位梁郡公,活了九十多岁才去世。他的儿子尔朱新兴继承了爵位。尔朱新兴做酋长之时,畜牧业尤其兴旺,牛、羊、骆驼和马,以毛色分群,弥漫于川谷之中,数量多得无法计算。北魏每到出兵之时,尔朱新兴便献上马匹以及军资粮食等来帮助军队,孝文帝经常表彰他。尔朱新兴年老了,请求把爵位传给尔朱荣,北魏朝廷准许了。尔朱荣心机神妙,明察而有决断,管理部属特别严格。当时四方兵起,烽火遍地,尔朱荣心中暗藏大志,把自己的牲畜钱财散发众人,招募纠合骁勇之徒,结交招纳豪杰,于是侯景、司马子如、贾显度以及五原人段荣、太安人窦泰等人都去依附了他。贾显度是贾显智的哥哥。
[15]戊戌,莫折念生遣都督窦双攻魏盘头郡,东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将军窦念祖击破之。
[15]戊戌(二十日),莫折念生派遣都督窦双攻打北魏盘头郡,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派遣将军窦念祖击败了窦双。[16]九月,戊申,成景俊拔魏睢陵。戊午,北兖州刺史赵景悦围荆山。裴邃帅骑三千袭寿阳,壬戌夜,斩关而入,克其外郭。魏扬州刺史长孙稚御之,一日九战,后军蔡秀成失道不至,邃引兵还。别将击魏淮阳,魏使行台郦道元、都督河间王琛救寿阳,安乐王鉴救淮阳。鉴,诠之子也。
[16]九月戊申(初一),成景俊攻取了北魏的睢陵。戊午(十一日),北兖州刺史赵景悦围困荆山。裴邃率领三千骑兵袭击寿阳,于壬戌(十五日)夜,攻破城门,攻克了寿阳外城。北魏扬州刺史长孙稚抗击裴邃,一天交战了九次,后军蔡秀成迷路而没有赶来,裴邃只好领兵撤返。梁朝派遣别将攻打北魏淮阳,北魏派遣行台郦道元、都督河间王元琛去援救寿阳,派安乐王元鉴去援救淮阳。元鉴是元诠的儿子。
[17]魏西道行台元义得风疾,不能治军。壬申,魏以尚书左仆射齐王萧宝寅为西道行台大都督,帅诸将讨莫折念生。
[17]北魏西道行台元义得了风疾,不能指挥军队了。壬申(二十五日),北魏任命尚书左仆射齐王萧宝寅为西道行台大都督,令他统率众将去讨攻莫折念生。
宋颖密求救于吐谷浑王伏连筹,伏连筹自将救凉州,于菩提弃城走,追斩之。城民赵天安等复推宋颖为刺史。
宋颖秘密地向吐谷浑王伏连筹求救,伏连筹亲自率兵援救凉州,于菩提弃城逃跑,伏连筹追上斩了他。城中百姓赵天安等人又推举宋颖为刺史。
[18]河间王琛军至西硖石,解涡阳围,复荆山戍。青、冀二州刺史王神念与战,为琛所败。冬,十月,戊寅,裴邃、元树攻魏建陵城,克之,辛巳,拔曲木;扫虏将军彭宝孙拔琅邪。
[18]河间王元琛率兵抵达西硖石,解了涡阳之围,收复了荆山戍。梁朝青、冀二州刺史王神念与元琛交战,被元琛打败。冬季,十月戊寅(初一),裴邃、元树攻打北魏建陵城,攻克了该城。辛巳(初四),又攻下了曲木,扫虏将军彭宝孙攻取了琅邪。
[19]魏营州城民刘安定、就德兴执刺史李仲遵,据城反。城民王恶儿斩安定以降;德兴东走,自称燕王。
[19]北魏营州城的百姓刘安定、就德兴抓住了刺史李仲遵,占据州城而反。城中的百姓王恶儿斩了刘安定而投降,就德兴向东逃跑,自称燕王。
[20]胡琛遣其将宿勤明达寇豳、夏、北华三州,魏遣都督北海王颢帅诸将讨之。颢,详之子也。
[20]胡琛派遣手下将领宿勤明达侵扰豳、夏、北华三州,北魏派遣都督北海王元颢统率众将去讨伐。元颢是元详的儿子。
[21]甲申,彭宝孙拔檀丘。辛卯,裴邃拔狄城;丙申,又拔甓城,进屯黎浆。壬寅,魏东海太守韦敬欣以司吾城降。定远将军曹世宗拔曲阳;甲辰,又拔秦墟,魏守将多弃城走。
[21]甲申(初七),梁朝彭宝孙攻取了檀丘。辛卯(十四日),裴邃攻取了狄城;丙申(十九日),又攻取了甓城,进驻黎将。壬寅(二十五日),北魏东海太守韦敬欣献上司吾城投降。定远将军曹世宗攻取了曲阳;甲辰(二十七日),又攻下了秦墟,北魏的守将大多数弃城逃跑。
[22]魏使黄门侍郎卢同持节诣营州慰劳,就德兴降而复反。诏以同为幽州刺史兼尚书行台,同屡为德兴所败而还。
[22]北魏派黄门侍郎卢同持符节去营州慰劳,就德兴投降后又反叛了。朝廷诏令任命卢同为幽州刺史兼尚书行台。卢同屡次被就德兴打败而撤回。
[23]魏朔方胡反,围夏州刺史源子雍,城中食尽,煮马皮而食之,众无贰心。子雍欲自出求粮,留其子延伯守统万,将佐皆曰:“今四方离叛,粮尽援绝,不若父子俱去。”子雍泣曰:“吾世荷国恩,当毕命此城;但无食可守,故欲往东州,为诸君营数月之食,若幸而得之,保全必矣。”乃帅羸弱诣东夏州运粮,延伯与将佐哭而送之。子雍行数日,胡帅曹阿各拔邀击,擒之。子雍潜遣人赍书,敕城中努力固守。阖城忧惧,延伯谕之曰:“吾父吉凶未可知,方寸焦烂。但奉命守城,所为者重,不敢以私害公。诸君幸得此心。”于是众感其义,莫不奋励。子雍虽被擒,胡人常以民礼事之,子雍为陈祸福,劝阿各拔降。会阿各拔卒,其弟桑生竟帅其众随子雍降。子雍见行台北海王颢,具陈诸贼可灭之状,颢给子雍兵,令其先驱。时东夏州阖境皆反,所在屯结,子雍转斗崐而前,九旬之中,凡数十战,遂平东夏州,征税粟以馈统万,二夏由是获全。子雍,怀之子也。
[23]北魏朔方的胡人反叛,围攻夏州刺史源子雍,城中的粮食吃光了,就煮食马皮,众人都一心一德守城。源子雍想亲自出城求粮,留下他的儿子源延伯守统万城,将佐们都说:“如今四方反叛,粮食耗尽,外援阻绝,不如你们父子都去。”源子雍流着眼泪说道:“我家世世代代承受国恩,所以应拼死守住这座城。但是没有粮食,无法守城,所以想到东州去,为各位筹措几个月的食物,如果有幸能得到,就必定可以保住城。”于是便率领羸弱之卒去东夏州运粮,源延伯与众将佐们哭着为他送行。源子雍行走几日,遭到了胡人头领曹阿各拔的阻击,被曹阿各拔擒拿。源子雍暗中派人给统万城送信,命令城中军民努力固守。全城军民得知源子雍被擒,非常忧惧,源延伯晓谕他们说:“我父亲的生死吉凶还不可得知,我急得滚油浇心。但是我奉家父之命守城,责任重大,所以不敢因私损公而弃城不顾。请各位理解我的心情。”于是众人都被源延伯的节义所感动,无不奋发,立志守城。源子雍虽然被擒,但是胡人一直把他当州长官来看待,以下民之礼奉事他,他对胡人陈述了祸福利弊,劝曹阿各拔投降。恰巧曹阿各拔去世,他的弟弟曹桑生竟率领部众随源子雍投降了。源子雍去见行台北海王元颢,一一讲陈了各路反贼可以被歼灭的情状,元颢给了源子雍兵力,令他作为先锋。当时,东夏州全境俱反,到处贼寇聚集,源子雍转战而前,九十天之内,经历了几十场战役,终于平定了东夏州,于是征收税粟送往统万城,夏州、东夏州因此而得到保全。源子雍是源怀的儿子。
[24]魏广阳王深上言:“今六镇尽叛,高车二部亦与之同,以此疲兵击之,必无胜理。不若选练精兵守恒州诸要,更为后图。”遂与李崇引兵还平城。崇谓诸将曰:“云中者,白道之冲,贼之咽喉,若此地不全,则并、肆危矣。当留一人镇之,谁可者?”众举费穆,崇乃请穆为朔州刺史。
[24]北魏广阳王元深上书说:“如今六镇全都反叛了,高车二部的情况也与六镇相同,以这样的疲劳之兵攻打他们,必定没有取胜的道理。所以,不如挑选演练精兵把守恒州的各个要冲之地,再作以后的打算。”于是便与李崇领兵回到了平城。李崇对众将说:“云中是白道的要冲,叛贼的咽喉要害,如果此地保不住,那么并州和肆州就危险了。所以,应当留下一个人镇守,谁来承当呢?”众人推举费穆,李崇便奏请任命费穆为朔州刺史。
[25]贺拔度拔父子及武川宇文肱纠合乡里豪杰,共袭卫可孤,杀之;度拔寻与铁勒战死。肱,逸豆归之玄孙也。
[25]贺拔度拔父子以及武川人宇文肱纠集乡里的豪杰,一同袭击卫可孤,杀了卫可孤;贺拔度拔不久又与敕勒交战而身亡。宇文肱是宇文逸豆归的玄孙。
李崇引国子博士祖莹为长史;广阳王深奏莹诈增首级,盗没军资,莹坐除名,崇亦免官削爵征还。深专总军政。
李崇引荐国子博士祖莹为长史;广阳王元深弹劾祖莹谎报斩敌人数,侵吞军款,祖莹因而获罪被除名,李崇也被免去官职,削夺爵位而召回朝廷。于是,元深得以一人独揽军政大权。
[26]莫折天生进攻魏岐州,十一月,戊申,陷之,执都督元志及刺史裴芬之,送莫折念生杀之。念生又使卜胡等寇泾州,败光禄大夫薛峦于平凉东。峦,安都之孙也。
[26]莫折天生进攻北魏岐州,十一月戊申(初二),攻陷了该城,抓获都督元志以及刺史裴芬之,把他们送给莫折念生,莫折念生杀了他们。莫折念生又派卜胡等人入侵泾州,在平凉东边打败了光禄大夫薛峦。薛峦是薛安都的孙子。
[27]丙辰,彭宝孙拔魏东莞。壬戌,裴邃攻寿阳之安城,丙寅,马头、安城皆降。
[27]丙辰(初十),彭宝孙攻取了北魏的东莞。壬戌(十六日),裴邃攻打寿阳的安城,丙寅(二十日),马头和安城两处都投降了。
[28]高平人攻杀卜胡,共迎胡琛。
[28]高平人攻打并杀死了卜胡,一起迎接胡琛前来。
[29]魏以黄门侍郎杨昱兼侍中,持节监北海王颢军,以救豳州,豳州围解。蜀贼张映龙、姜神达攻雍州,雍州刺史元义请援,一日一夜,书移九通。都督李叔仁迟疑不赴,昱曰:“长安,关中基本,若长安不守,大军自然瓦散崐,留此何益?”遂与叔仁进击之,斩神达,余党散走。
[29]北魏任命黄门侍郎杨昱兼侍中,令他持符节监督北海王元颢的军队,去援救幽州,豳州之围因而被解除。迁到关中而居的蜀人张映龙、姜神达攻打雍州,雍州刺史元义请求援救,一天一夜之间,连派九人去送信,都督李叔仁迟疑不去救援,杨昱说:“长安是关中的根本所系,如果长安失守,则大军自然土崩瓦解,那么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好处呢?”于是,便与李叔仁进攻张映龙和姜神达,斩子姜神达,余党们都跑散了。
[30]十二月,戊寅,魏荆山降。
[30]十二月戊寅(初二),北魏的荆山城投降。
[31]壬辰,魏以京兆王继为太师、大将军,都督西道诸军以讨莫折念生。
[31]壬辰(十六日),北魏任命京兆王元继为太师、大将军,令他统率西路诸军讨伐莫折念生。
[32]乙巳,武勇将军李国兴攻魏平靖关,辛丑,信威长史杨乾攻武阳关,壬寅,攻岘关,皆克之。国兴进围郢州,魏郢州刺史裴询与蛮酋西郢州刺史田朴特相表里以拒之。围城近百日,魏援军至,国兴引还。询,骏之孙也。
[32]乙巳(二十九日),梁朝武勇将军李国兴攻打北魏的平靖关,辛丑(二十五日),信威长史杨乾攻打武阳关,壬寅(二十六日),又攻打岘关,都攻下来了。李国兴进军围攻郢州,北魏郢州刺史裴询与蛮族酋长西郢州刺史田朴特里外应合抵抗李国兴。郢州城被围困了将近一百天,北魏援军才到,李国兴领兵返回。裴询是裴骏的孙子 。
[33]魏汾州诸胡反;以章武王融为大都督,将兵讨之。
[33]北魏汾州的各部胡人反叛;朝廷委任章武王元融为大都督,率兵去讨伐。
[34]魏魏子建招谕南秦诸氐,稍稍降附,遂复六郡十二戍,斩韩祖香。魏以子建兼尚书,为行台,刺史如故,梁、巴、二益、二秦诸州皆受节度。
[34]北魏魏子建宣谕招降南秦州各氐族部落,氐人稍微有所归附,于是便恢复了六郡十二戍,斩了韩祖香。北魏任命魏子建兼尚书,担任行台,刺史职务不变,梁、巴、二益、二秦各州都接受他的指挥调遣。
[35]莫折念生遣兵攻凉州,城民赵天安复执刺史以应之。
[35]莫折念生派兵攻打凉州,凉州城的百姓赵天安再次抓住了州刺史响应莫折念生。
[36]是岁,侍中、太子詹事周舍坐事免,散骑常侍钱唐朱异代掌机密,军旅谋议,方镇改易,朝议诏敕皆典之。异好文义,多艺能,精力敏赡,上以是任之。
[36]这一年,梁朝侍中、太子詹事周舍因事获罪而被免职,散骑常侍钱唐人朱异代替了周舍掌管朝廷机密大事,军事方面的出谋划策,以及各州文武长官的任免和朝廷礼仪、诏令等事情也都由他掌管。朱异喜好文章、义理,多才多艺,思想敏捷而周密,梁武帝因此而信任他。
六年(乙巳、525)
六年(乙巳,公元525年)
[1]春,正月,丙午,雍州刺史晋安王纲遣安北长史柳浑破魏南乡郡;司马董当门破魏晋城,庚戌,又破马圈、阳二城。
[1]春季,正月丙午(初一),雍州刺史晋安王萧纲派遣安北长史柳浑攻陷了北魏的南乡郡;派司马董当门攻陷了北魏的晋城,庚戌(初五),又攻陷了马圈、阳二城。
[2]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2]辛亥(初六),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3]魏徐州刺史元法僧,素附元义,见义骄恣,恐祸及己,遂谋反。魏遣中书舍人张文伯至彭城,法僧谓曰:“吾欲与汝去危就安,能从我乎?”文伯曰:“我宁死见文陵松柏,安能去忠义而从叛逆乎!”法僧杀之。庚申,法僧杀行台高谅,称帝,改元天启,立诸子为王。魏发兵击之,法僧乃遣其子景仲来降。
[3]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向来依附于元义,他见元义骄横纵恣,害怕祸及己身,于是便谋反。北魏派遣中书舍人张文伯到达彭城,元法僧对张文伯说:“我想与你去危就安,你能从我吗?”张文伯回答说:“我宁可死了去见孝崐文帝,怎么能离弃忠义而跟你一块叛逆呢!”元法僧便杀了他。庚申(十五日),元法僧杀了行台高谅,自己称帝,改年号为天启,立几个儿子为王。北魏发兵讨伐,元法僧便派他的儿子元景仲来梁朝投降。
安东长史元显和,丽之子也,举兵与法僧战;法僧擒之,执其手,命使共坐,显和不肯,曰:“与翁皆出皇家,一朝以地外叛,独不畏良史乎!”法僧犹欲慰谕之,显和曰:“我宁死为忠鬼,不能生为叛臣。”乃杀之。
安东长史元显和是元丽的儿子,他起兵与元法僧交战。元法僧擒拿了元显和,拉着元显和的手,令他和自己一起就座,元显和不肯,说:“我同您老人家都出身于皇室,但是你现在却据地而外叛,就不害怕丑行记入史书吗?”元法僧还想要抚慰劝谕元显和,元显和说道:“我宁肯死而为忠义之鬼,不肯活着做叛逆之臣。”于是元法僧便杀了他。
上使散骑常侍朱异使于法僧,以宣城太守元略为大都督,与将军义兴陈庆之、胡龙牙、成景俊等将兵应接。
梁武帝派散骑常侍朱异作为使者去见元法僧,又任命宣城太守元略为大都督,令元略与将军义兴人陈庆之、胡龙牙、成景俊等人率兵接应。
[4]莫折天生军于黑水,兵势甚盛。魏以岐州刺史崔延伯为征西将军、西道都督,帅众五万讨之。延伯与行台萧宝寅军于马嵬。延伯素骁勇,宝寅趣之使战,延伯曰:“明晨为公参贼勇怯。”乃选精兵数千西渡黑水,整陈向天生营;宝寅军于水东,遥为继援。延伯直抵天生营下,扬威胁之,徐引兵还。天生见延伯众少,争开营逐之,其众多于延伯十倍,蹙延伯于水次,宝寅望之失色。延伯自为后殿,不与之战,使其众先渡,部伍严整,天生兵不敢击。须臾,渡毕,延伯徐渡,天生之众亦引还。宝寅喜曰:“崔君之勇,关、张不如。”延伯曰:“此贼非老奴敌也,明公但安坐,观老奴破之。”癸亥,延伯勒兵出,宝寅举军继其后。天生悉众逆战,延伯身先士卒,陷其前锋,将士尽锐竞进,大破之,俘斩十余万,追奔至小陇,岐、雍及陇东皆平。将士稽留采掠,天生遂塞陇道,由是诸军不能进。
[4]莫折天生驻军于黑水,兵势甚强。北魏任命岐州刺史崔延伯为征西将军、西道都督,让他统率五万大军讨伐莫折天生。崔延伯同行台萧宝寅驻军在马嵬。崔延伯向来骁勇,萧宝寅催促他出战,崔延伯说:“明天早晨我为您去试探一下贼兵的士气如何。”于是挑选精兵数千名西渡黑水,阵容齐整地向莫折天生的军营进发;萧宝寅驻扎在黑水东边,远远地作为增援力量。崔延伯直抵莫折天生的营前,耀武扬威,对他们表示威胁,然后领兵徐徐返回。莫折天生的部下见崔延伯人马少,争相打开营门冲出来追赶崔延伯的人马,人数多出崔延伯的十倍,把崔延伯逼到了水边,萧宝寅望见这一情况不禁大惊失色。崔延伯亲自殿后,不与追兵交战,让自己的部下先渡河,队伍整齐不乱,莫折天生的兵不敢进击。不一会儿,队伍全部渡过了河,崔延伯方才慢慢渡河,莫折天生的部下也返回了。萧宝寅高兴地说:“崔君的勇武,关羽、张飞也比不上。”崔延伯说:“这伙贼寇不是老夫我的敌手,明公您尽管安稳而坐,看老夫击败他们。”癸丑(初八),崔延伯统率兵马出发,萧宝寅领兵继后。莫折天生倾巢出动迎战,崔延伯身先士卒,冲入敌阵,击败了敌军的前锋,将士们鼓足勇气,争先恐后地冲向敌军,杀得敌兵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共俘虏、斩首敌军十多万,并且一直追击到小陇,于是岐、雍以及陇东都平定了。将士们因大事抢掠而逗留不进,以致使莫折天生堵塞了陇道,于是各路军队无法再前进了。
宝寅破宛川,俘其民以为奴婢,以美女十人赏岐州刺史魏兰根,兰根辞曰:“此县介于强寇,不能自立,故附从以救死。官军之至,宜矜而抚之,奈何助贼为虐,翦以为贱役乎!”悉求其父兄而归之。
萧宝寅攻占了宛川,俘获该地之民为奴婢,并把十个美女赏给岐州刺史魏兰根,魏兰根推辞不受,说:“这个县处在贼寇之间,无法自立,所以百姓们不得不依附贼寇以便活命。官军到来之后,应该怜悯而安抚百姓,为什么反而助贼为虐,把百姓都抓去做奴婢呢?”因此便把被俘的父老乡亲全要回来,放他们回家了。
[5]乙巳,裴邃拔魏新蔡郡,诏侍中、领军将军西昌侯渊藻将众前驱,南兖州刺史豫章王综与诸将继进。癸酉,裴邃拔郑城,汝、颍之间,所在响应。
[5]乙巳(疑误),裴邃攻占了北魏的新蔡郡,梁武帝诏令侍中、领军将 军西昌侯萧渊藻率领部队先驱而行,南兖州刺史豫章王萧综与众将后继而进。崐癸酉(二十八日),裴邃攻占了郑城,汝、颍一带,纷纷响应。
魏河间王琛等惮邃威名,军于城父,累月不进,魏朝遣廷尉少卿崔孝芬持节、赍斋库刀以趣之。孝芬,挺之子也。琛至寿阳,欲出兵决战。长孙稚以为久雨未可出,琛不听,引兵五万出城击邃。邃为四甄以待之,使直将军李祖怜先挑战而伪退;稚、琛悉众追之,四甄竞发,魏师大败,斩首万余级。琛走入城,稚勒兵而殿,遂闭门自固,不敢复出。
北魏河间王元琛等人慑于裴邃的威名,驻扎在城父,几个月不前进,北魏朝廷派遣廷尉少卿崔孝芬持符节并带着千牛刀前去城父,催促元琛等人进兵,贻误军机就斩首。崔孝芬是崔挺的儿子。元琛到了寿阳,想出兵决战。长孙稚认为久雨不晴不可以出兵,元琛不听建议,率领五万兵士出城攻打裴邃。裴邃列出四个长阵等待元琛的军队前来,并指派直将军李祖怜先去挑战,然后伪装败退;长孙稚和元琛出动全军追击李祖怜,裴邃的四个长阵争相行动,北魏军队一败涂地,一万多人被斩首。元琛逃跑进城,长孙稚领兵殿后,入城后便关门固守,再也不敢出来了。
魏安乐王鉴将兵讨元法僧,击元略于彭城南,略大败,与数十骑走入城。鉴不设备,法僧出击,大破之,鉴单骑奔归。将军王希聃拔魏南阳平,执太守薛昙尚。昙尚,虎子之子也。甲戌,以法僧为司空,封始安郡公。
北魏安乐王元鉴率兵讨伐元法僧,在彭城南边攻击元略,元略大败,与几十名骑兵逃入城中。元鉴不加设防,元法僧出城攻击,大败元鉴,元鉴单人匹马逃跑回去了。梁朝将军王希聃攻取了北魏的南阳平,抓获了太守薛昙尚。薛昙尚是薛虎子的儿子。甲戌(二十九日),梁朝任命元法僧为司空,并封为始安郡公。
魏以安丰延明为东道行台,临淮王聃为都督,以击彭城。
北魏任命安丰王元延明为东道行台,临淮王元为都督,让他们去攻打彭城。
[6]魏以京兆王继为太尉。
[6]北魏任命京兆王元继为太尉。
二月,乙未,赵景悦拔魏龙亢
二月乙未(二十日),赵景悦攻占了北魏的龙亢。
[7]初,魏刘腾既卒,胡太后及魏主左右防卫微缓。元义亦自宽,时出游于外,留连不返,其所亲谏,义不纳;太后察知之。去秋,太后对帝谓群臣曰:“今隔绝我母子,不听往来,复何用我为!我当出家,修道于嵩山闲居寺耳。”因自欲下发;帝及群臣叩头泣涕,殷勤苦请,太后声色愈厉。帝乃宿于嘉福殿,积数日,遂与太后密谋黜义。然帝深匿形迹,太后有忿恚,欲得往来显阳之言,皆以告义;又对义流涕,叙太后欲出家,忧怖之心日有数四。义殊不以为疑,乃劝帝从太后所欲。于是太后数御显阳殿,二宫无复禁碍。义举元法僧为徐州,法僧反,太后数以为言,义深愧悔。
[7]早先之时,北魏的刘腾死了之后,胡太后以及北魏孝明帝身边的监视稍微有所松缓。元义也觉得宽心了不少,便时常出外游玩,留连而不返,他的亲信多次劝谏,但他根本不听;胡太后察知了这一情况。去年秋天,胡太后当着孝明帝问众臣子们说:“现在把我们母子隔绝开来,不允许我们互相往来,那么我还有什么用处呢!我应当去出家,去嵩山闲居寺修行当尼姑。”因此自己便要剃发,孝明帝以及群臣们磕头流泪,哀哀苦求,胡太后言语表情却更加严厉了,执意要出家做尼姑,不肯改变主意。于是孝明帝便住在了嘉福殿,一连住了好几天,同胡太后一起密谋要贬黜元义。然而,孝明帝故深匿形迹,没有行动,胡太后也做出特别忿恨的样子,孝明帝便把胡太后想常来显阳殿见自己的话全告诉了元义;孝明帝还流着泪水对元议讲叙了胡太后想出家当尼姑一事,并特意表现出担忧害怕的样子,一天之内便讲了四次。元义对此毫无所疑,便劝孝明帝顺从胡太后的要求。于是胡太后数次住宿于显阳殿,两宫之间不再有什么禁限了。元义推荐元法僧出任徐州刺史,元法僧反叛,胡太后数次提到此事,元义因此而深自愧悔。
丞相高阳王雍,虽位居义上,而深畏惮之。会太后与帝游洛水,雍邀二宫幸其第。日晏,帝与太后至雍内室,从官皆不得入,遂相与定图义之计。于是太后谓义曰:“元郎若忠于朝廷,无反心,何故不去领军,以余官辅政!”义甚惧,免冠求解领军。乃以义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崐领左右。
丞相高阳王元雍,虽然位居元义之上,然而却特别惧怕元义。正好胡太后与孝明帝到洛水游玩,元雍便邀请他们临幸自己府上。日落之时,孝明帝与胡太后进入元雍的内室,随从的官员们都不许进去,于是便一起制定了收拾元义的计谋。因此,胡太后对元义说:“元郎如果忠于朝廷,没有反心的话,为什么不辞去领军之职,只担任其余的官职来辅政呢!”元义听了特别害怕,摘下帽子请求解除自己的领军一职。于是,朝廷便任命元义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领左右。
[8]戊戌,魏大赦。
[8]戊戌(二十三日),北魏大赦天下。
[9]壬辰,莫折念生遣都督杨等攻仇池郡,行台魏子建击破之。
[9]壬辰(十七日),莫折念生派遣都督杨等人去攻打仇池郡,行台魏子建击败了他。
[10]三月,己酉,上幸白下城,履行六军顿所。乙丑,命豫章王综权顿彭城,总督众军,并摄徐州府事。己巳,以元法僧之子景隆为衡州刺史,景仲为广州刺史。上召法僧及元略还建康,法僧驱彭城吏民万余人南渡。法僧至建康,上宠待甚厚;元略恶其为人,与之言,未尝笑。
[10]三月己酉(初五),梁武帝临幸白下城,步行视察了六军的驻守之地。乙丑(二十一日),梁武帝命令豫章王萧综临时驻扎彭城,总督各路军队,并且兼管徐州府事。己巳(二十五日),梁朝任命元法僧的儿子元景隆为衡州刺史,元景仲为广州策史。梁武帝召元法僧及元略回建康,元法僧驱赶彭城的官员和百姓一万多人南渡。元法僧到了建康,梁武帝特别宠待他;元略厌恶元法僧的为人,与他说话时,从来没有笑过。
[11]魏诏京兆王继班师。
[11]北魏诏令京兆王元继班师回朝。
[12]北凉州刺史锡休儒等自魏兴侵魏梁州,攻直城。魏梁州刺史傅竖眼遣其子敬绍击之,休儒等败还。
[12]北凉州刺史锡休儒等人从魏兴出发入侵北魏梁州,攻打直城。北魏梁州刺史傅竖眼派自己的儿子傅敬绍攻击他们,锡休儒等人败回。
[13]柔然王阿那为魏讨破六韩拔陵,魏遣牒云具仁赍杂物劳赐之。阿那勒众十万,自武川西向沃野,屡破拔陵兵。夏,四月,魏主复遣中书舍人冯俊劳赐阿那。阿那部落浸强,自称敕连头兵豆伐可汗。
[13]柔然国王阿那替北魏征讨破六韩拔陵,北魏派遣牒云具仁送去各种物品慰劳赏赐他们。阿那率众十万,从武川出发,西进沃野,多次打败破六韩拔陵的军队。夏季,四月,北魏孝明帝又派遣中书舍人冯俊去慰劳赏赐阿那。阿那的部落渐渐强大了起来,便自称为敕连头兵豆伐可汗。
[14]魏元义虽解兵权,犹总任内外,殊不自意有废黜之理。胡太后意犹豫未决,侍中穆绍劝太后速去之。绍,亮之子也。潘嫔有宠于魏主,宦官张景嵩说之云,“义欲害嫔”。嫔泣诉于帝曰:“义非独欲害妾,将不利于陛下。”帝信之,因义出宿,解义侍中。明旦,义将入宫,门者不纳。辛卯,太后复临朝摄政,下诏追削刘腾官爵,除义名为民。
[14]北魏元义虽然被解除了兵权,但还总管朝廷内外之事,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被废黜的可能。胡太后心里也犹豫不决,侍中穆绍劝说胡太后迅速除去元义。穆绍是穆亮的儿子。潘嫔有宠于孝明帝,宦官张景俊游说她,说:“元议要谋害您。”潘嫔也哭着向孝明帝诉说:“元义不仅仅要害我,而且还将对陛下使坏。”孝明帝相信了他们的话,便借元义出宫住宿之机,解除了他的侍中之职。第二天早晨,元义将要进宫。守门的没有让他进去。辛卯(十七日),胡太后再次临朝摄政。她下诏书追削去刘腾的官爵,把元义贬为平民。
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上书为清河王怿讼冤,乞诛元义等曰:“昔赵高柄秦,令关东鼎沸;今元义专魏,使四方云扰。开逆之端,起于宋维,成祸之末,良由刘腾,宜枭首宫,斩骸沈族,以明其罪。”太后命发刘腾之墓,露散其骨,籍家没赀,尽杀其养子。以子熙为中书舍人。子熙,麒麟之孙也。
清河国的郎中令韩子熙上书朝廷为清河王元怿鸣冤,请求诛死元义等人,上书中说道:“昔日赵高执掌秦国,使得关东民变汹涌;如今元义专权魏国,崐导致四方祸乱纷起。由宋维起,开启了逆乱之端,而最终演变成祸难则实由刘腾而致。应该将宋维斩首示众,将刘腾的坟墓掘开,鞭尸灭族,以向世人宣明他们的罪行。”胡太后命令人挖开了刘腾的坟墓,把他的尸骨抛散,没收了他的家财,将他的养子全部杀尽。胡太后任命韩子熙为中书舍人。韩子熙是韩麒麟的孙子。
初,宋维父弁常曰:“维性疏险,必败吾家。”李崇、郭祚、游肇亦曰:“伯绪凶疏,终倾宋氏,若得杀身,幸矣。”维阿附元义,超迁至洛州刺史,至是除名,寻赐死。
原先,宋维的父亲宋弁经常说:“宋维生性粗野险毒,一定会败坏我家。”李崇、郭祚、游肇也说:“宋伯绪凶狠粗暴,终究会颠倾宋家,如果能得到只有自己被杀的结局,则是万幸。”宋维阿腴投靠元义,被越级提升为洛阳刺史,到现在因元义倒台而被除名,很快又被赐死。
义之解领军也,太后以义党与尚强,未可猝制,乃以侯刚代义为领军以安其意。寻出刚为冀州刺史,加仪同三司,未至州,黜为征虏将军,卒于家。太后欲杀贾粲,以义党多,恐惊动内外,乃出粲为济州刺史,寻追杀之,籍没其家。唯义以妹夫,未忍行诛。
元义被解除领军职务之后,胡太后因为元义的党羽势力还很强大,不能立即制约住,便让侯刚代替元义担任领军,以便暂时稳住这些人。很快又让侯刚出任冀州刺史,并加仪同三司之号,但是侯刚还没有去冀州上任,又被降为征虏将军,死在家中。胡太后想杀贾粲,但考虑到元义的党徒众多,但心惊动朝廷内外,于是让贾粲出任济州刺史,不及又派人追上杀了他,他的家产、人口全部没收入官府。只有元义因为是胡太后的妹夫,便没有忍心杀掉他。
先是给事黄门侍郎元顺以刚直忤义意,出为齐州刺史;太后征还,为侍中。侍坐于太后,义妻在太后侧,顺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正元义之罪,使天下不得伸其冤愤!”太后嘿然。顺,澄之子也。他日,太后从容谓侍臣曰:“刘腾、元义昔尝邀朕求铁券,冀得不死,朕赖不与。”韩子熙曰:“事关生杀,岂系铁券!且陛下昔虽不与,何解今日不杀!”太后怃然。未几,有告“义及弟瓜谋诱六镇降户反于定州,又招鲁阳诸蛮侵扰伊阙,欲为内应。”得其手书,太后犹未忍杀之。群臣固执不已,魏主亦以为言,太后乃从之,赐义及弟瓜死于家,犹赠义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江阳王继废于家,病卒。前幽州刺史卢同坐义党除名。
早先之时,给事黄门侍郎元顺因刚直不阿而逆犯了元义,元义便把他贬出朝廷,前去担任齐州刺史,胡太后召回了他,任命他为侍中。一次,元顺陪胡太后坐着,元义的妻子坐在太后一侧,元顺指着元义妻子说道:“陛下为何因一个妹妹的原故,便不惩处元义的罪行,致使天下之人不能伸其冤愤!”说得胡太后哑口无言。元顺是元澄的儿子。有一天,胡太后从容地对侍臣们说:“刘腾和元义过去曾经向我请求得到铁券,希望能获得任何时候都不被处以死罪的特权,但是朕横竖都没有给他们。”韩子熙说:“事关生杀,难道决定于铁券!且陛下过去虽然没给他们铁券,不明白今日为何不杀掉他!”胡太后听后怅然不已。不久,有人上告:“元义和弟弟元瓜密谋引诱六镇的降户在定州反叛,又招鲁阳的蛮族部落侵扰伊阙,他们则准备作内应。”得到了元义的亲笔谋反信件,胡太后还不忍杀他。众臣们坚持要杀元义,孝明帝也说要杀元义,胡太后才听了众人的意见,令元义和弟弟元瓜在家中自尽,但是还赠于元义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之职。元义的父亲江阳王元继被罢黜在家,最后病死。前幽州刺史卢同因系元义同党而获罪,被除名。
太后颇事妆饰,数出游幸,元顺面谏曰:“《礼》,妇人夫没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修饰过甚,何以仪刑后世!”太后惭而还宫,召顺,责之曰:“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辱邪!”顺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耻臣之一言乎!”
胡太后颇事妆饰打扮,数次出外游乐,元顺面谏她:“《礼》中规定,妇人丈夫去世之后自称为未亡人,头上去掉珠玉之饰,穿的衣服上面不加色彩花样。陛下母临天下,年近四十,修饰打扮的太过分了,何以为后世作出榜样呢?”胡太后听了惭愧地回到宫中,召来元顺,斥责他说:“我把你从千里之外征召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当着众人之面羞辱我吗?”元顺回答:“陛下为什么不害怕天下人讥笑,而只为我的一句话感到羞耻呢?” 顺与穆绍同直,顺因醉入其寝所,绍拥被而起,正色让顺曰:“身二十年侍中,与卿先君亟连职事,纵卿方进用,何宜相排突也!”遂谢事还家,诏谕久之,乃起。
元顺与穆绍同在宫中值宿,元顺因喝醉酒而进入穆绍的寝室,穆绍拥被而起,严厉地责斥元顺说:“我做了二十年的侍中,与你的父亲屡次在一起共事,即使你刚刚得到重用,也不应该对我这么唐突呀!”于是便辞职回家,胡太后劝谕了他很长一阵子,他才重新回到宫中任职。
初,郑羲之兄孙俨司徒胡国珍行参军,私得幸于太后,人未之知。萧宝寅之西讨,以俨为开府属。太后再摄政,俨请奉使还朝,太后留之,拜谏议大夫、中书舍人,领尚食典御,昼夜禁中;每休沐,太后常遣宦者随之,俨见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中书舍人乐安徐纥,粗有文学,先以谄事赵修,坐徒桴罕。后还,复除中书舍人,又谄事清河王怿;怿死,出为雁门太守。还洛,复谄事元义。义败,太后以纥为怿所厚,复召为中书舍人,纥又谄事郑俨 。俨以纥有智数,仗为谋主;纥以俨有内宠,倾身承接,共相表里,势倾内外,号为徐、郑。
当初,郑羲的哥哥的孙子郑俨但任司徒胡国珍的行参军,胡太后和他私通,但是外人都不知道。萧宝寅西征之时,任命郑俨为开府属。胡太后再次摄政之后,郑俨向萧宝寅请求奉命出使回朝,胡太后留下了他,委任他为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并兼尚食典御,昼夜住在宫中;每到放假之日,郑俨回家,胡太后经常派遣宦官跟随着他,郑俨见到妻子,只能说一些家事而已。中书舍人乐安人徐纥,稍微有点文采,原先他靠谄媚追随赵修,受牵连而贬迁罕。后来回朝,重新任为中书舍人,又巴结投靠清河王元怿;元怿死后,他出任雁门太守。回到洛阳之后,他又讨好投身于元义。元义垮台之后,胡太后因为徐纥是元怿所厚待之人,又召任他为中书舍人,因此,徐纥又开始攀附郑俨。郑俨因为徐纥有智术,便依靠他为自己出谋划策;徐纥因为郑俨有胡太后之宠,便对郑俨曲身迎奉,两个相为表里,权倾朝野,人称为徐、郑。
俨累迁至中书令、车骑将军;纥累迁至给事黄门侍郎,仍领舍人,总摄中书、门下之事,军国诏令莫不由之。纥有机辩强力,终日治事,略无休息,不以为劳。时有急诏,令数吏执笔,或行或卧,人别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然无经国大体,专好小数,见人矫为恭谨,远近辐凑附之。
郑俨升迁到中书令、车骑将军。徐纥升到给事黄门侍郎,仍兼舍人,总管中书省、门下省的事务,军政方面的诏书命令都由他负责。徐纥有机智,辩才好,精力旺盛,整日处理事务,很少休息,不感到劳累。在急于发出诏书之时,徐纥命令几个属吏执笔,自己一会儿在地上走动,一会儿卧在床上,分别对每人口述诏书内容,让他们记下,很快几篇诏书都写成了,而没有不合事理之处。但是,徐纥没有治理国家的大才,专门喜好小技,见到人则有意做出恭敬小心的样子,远近之人都投靠依附他。
给事黄门侍郎袁翻、李神轨皆领中书舍人,为太后所信任,时人云神轨亦得幸于太后,众莫能明也。神轨求婚于散骑常侍卢义僖,义僖不许。黄门侍郎王诵谓义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众男,卿岂易之邪!”义僖曰:“所以不从者,正为此耳。从之,恐祸大而速。”诵乃坚握义僖手曰:“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女遂适他族。临婚之夕,太后遣中使宣敕停之,内外惶怖,义僖夷然自若。神轨,崇之子;义僖,度世之孙也。
给事黄门侍郎袁翻、李神轨都兼中书舍人,得到胡太后的信任,当时的人们讲李神轨也和胡太后私通,众人不能辨明真假。李神轨求散骑常侍卢义僖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卢义僖不答应。黄门侍郎王诵对卢义僖说:“从前的人不以一个女儿夫家灭族而殃及几个儿子,您岂会如此做呢!”卢义僖说:“我之所以没有答应,正是为的这个。如果答应了李神轨之请,恐怕灾祸既大且来的快。”王诵于是紧握住卢义僖的手说:“我听了你的这一见教,不敢拿来告诉别人,一定保守机密。”因此,卢义僖的女儿便嫁给他姓之人。出嫁的前夜,胡太后派中使宣旨让停嫁,卢家内外一片惶恐不安,只有卢义僖泰然自若。李神轨是李度世的孙子。
[15]胡琛据高平,遣其大将万俟奴、宿勤明达等寇魏泾州,将军卢祖迁、伊瓮生讨之,不克。萧宝寅、崔延伯既破莫折天生,引兵会祖迁等于安定,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军威甚盛。奴军于安定西北七里,时以轻骑挑战,崐大兵未交,辄委走。延伯恃其勇,且新有功,遂唱议先驱击之。别造大盾,内为锁柱,使壮士负以趋,谓之排城,置辎重于中,战士在外,自安定北缘原北上。将战,有贼数百骑诈持文书,云是降簿,且乞缓师。宝寅、延伯未及阅视,宿勤明达引兵自东北至,降贼自西竞下,覆背击之,延伯上马奋击,逐北径抵其营。贼皆轻骑,延伯军杂步卒,战久疲乏,贼乘间得入排城;延伯遂大败,死伤近二万人,宝寅收众,退保安定。延伯自耻其败,乃缮甲兵,募骁勇,复自安定西进,去贼七里结营。壬辰,不告宝寅,独出袭贼,大破之,俄顷,平其数栅。贼见军士采掠散乱,复还击之,魏兵大败,延伯中流矢卒,士卒死者万余人。时大寇未平,复失骁将,朝野为之忧恐。于是贼势愈盛,而群臣自外来者,太后问之,皆言贼弱,以求悦媚,由是将帅求益兵者往往不与。
[15]胡琛占据高平,派遣他的大将万俟奴、宿勤明达等人入侵北魏的泾州,将军卢祖迁、伊瓮生率兵讨伐万俟奴和宿勤明达,未能取胜。萧宝寅、崔延伯击败莫折天生之后,便领兵在安定同卢祖迁会合,会合之后共有兵卒十二万,甲马八千匹,军威甚壮。万俟奴驻扎在安定西北七里之处,不时地派轻骑挑战,大部队还没有交锋,便退逃。崔延伯依恃自己勇武,而且新近有功,于是便提议要担任先锋去进攻万俟丑奴。崔延伯又另外造了大盾,里面置有锁柱,让壮士们抬着前进,叫做排城,辎重放在里面,战十们在外面,从安定北边沿塬北上。将要开战之时,有数百名敌人的骑兵持着诈称为投降名册的信件来到近前,并且乞求崔延伯暂缓进攻。萧宝寅、崔延伯还没有来得及阅看,宿勤明达便带兵从东北方向到了,而那些诈降的骑兵却从西边争相冲下来,由背后发起了进攻,崔延伯跃身上马奋力拼杀,一直追击到敌人的营盘之下。敌人全是骑兵,而崔延伯的军队中却杂有不少步兵,作战时间长了人员疲乏,敌人便乘机进入了排城;于是崔延伯一败涂地,死伤了近两万人,萧宝寅收拢残部,退守安定。崔延伯因失败而感到耻辱,便修缮兵器,招募骁勇之士,再从安定向西进发,在离敌营七里远近的地方安营扎寨。壬辰(十八日),崔延伯没有报告萧宝寅,便独自出发袭击敌营,大败敌人,转眼之间,敌人的数座栅垒便被夷平。敌人见崔延伯的将士们抢掠财物乱作一团,便又回过头来还击,北魏军队大败,崔延伯中了流箭而身亡,兵卒死者达一万多人。其时,强寇未平反而却失去了一员骁将,北魏朝野因此而忧恐不安。于是敌人的凶焰更加炽盛了,然而回到朝廷中的臣子们,每当胡太后问到讨征情况时,他们都说贼兵力量微弱,不足为虑,以此而讨好、取悦于胡太后,因此将帅们向朝廷请求增兵,往往不给。
[16]五月,夷陵烈侯裴邃卒。邃深沈有思略,为政宽明,将吏爱而惮之。壬子,以中护军夏侯督寿阳诸军事,驰驿代邃。
[16] 五月,夷陵烈侯裴邃去世。裴邃深沉而有谋略,为政宽厚而明断,将吏们对他既爱又怕。壬子(初八),梁朝委派中护军夏侯督率寿阳军务,让他乘驿马前去代替裴邃。
[17] 益州刺史临汝侯渊猷遣其将樊文炽、萧世澄等将兵围魏益州长史和安于小剑,魏益州刺史邴虬遣统军河南胡小虎、崔珍宝将兵救之。文炽袭破其栅,皆擒之,使小虎于城下说和安令早降,小虎遥谓安曰:“我栅失备,为贼所擒,观其兵力,殊不足言。努力坚守,魏行台、傅梁州援兵已至。”语未终,军士以刀殴杀之。西南道军司淳于诞引兵救小剑,文炽置栅于龙须山上以防归路。戊辰,诞密募壮士 夜登山烧其栅,梁军望见归路绝,皆汹惧,诞乘而击之,文炽大败,仅以身免,虏世澄等将吏十一人,斩获万计。魏子建以世澄购胡小虎之尸,得而葬之。
[17]梁朝益州刺史临汝侯萧渊猷派遣自己手下的将领樊文炽、萧世澄等人率兵在小剑围攻北魏的益州长史和安,北魏益州刺史邴虬派遣统军河南人胡小虎、崔珍宝率兵前去援救和安。樊文炽发动袭击,攻破了胡小虎和崔珍玉的栅垒,擒获了他们,并指使胡小虎到城下游说和安,让他早日投降。胡小虎远远地对和安说:“我的栅垒失守,便被贼敌擒俘了。我察看了他们的兵力,实在不足称道。希望你努力,坚决守住,魏行台和傅梁州的援兵已经到了。”胡小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围的兵士便用刀砍杀了他。北魏西南道军司淳于诞带兵援救小剑,樊文炽在龙须山上修筑栅垒防守在自己军队的退路上。戊辰(二十四日),淳于诞秘密招募壮士,在夜间登上龙须山,放火烧了樊文炽的栅垒,梁朝军队望见归路断绝,人人惊惧不安,淳于诞乘机发起进攻,樊文炽大败,崐他自己一人逃脱,萧世澄等十一个将吏被俘,被斩首的兵卒以万计算。魏子建用萧世澄从梁朝军队手中换回了胡小虎的尸体,然后安葬了他。
[18]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卒。
[18]北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去世。
[19]初,帝纳东昏侯宠姬吴淑媛,七月而生豫章王综,宫中多疑之。及淑媛宠衰怨望,密谓综曰:“汝七月生儿,安得比诸皇子!然汝太子次弟,幸保富贵,勿泄也!”与综相抱而泣。综由是自疑,昼则谈谑如常,夜则于静室闭户,披发席藁,私于别室祭齐七庙。又微服至曲阿拜齐太宗陵,闻俗说割血沥骨,渗则为父子,遂潜发东昏侯冢,并自杀一男试之,皆验,由是常怀异志,专伺时变。综有勇力,能手制奔马;轻财好士,唯留附身故衣,余皆分施,恒致罄乏。屡上便宜,求为边任,上未之许。常于内斋布沙于地,终日跣行,足下生胝,日能行三百里。王、侯、妃、主及外人皆知其志,而上性严重,人莫敢言。又使通问于萧宝寅,谓之叔父。为南兖州刺史,不见宾客,辞讼隔帘听之,出则垂帷于舆,恶人识其面。
[19]当初,梁武帝收纳了东昏侯的宠姬吴淑媛,七个月之后便生下了豫章王萧综,宫中许多人都怀疑萧综是东昏侯的儿子。到了吴淑媛失宠而心怀怨恨之时,她便秘密地对萧综说:“你七个月就生下来了,怎么能与其他皇子相比!然而你是太子的大弟弟,幸保富贵,千万不要泄露!”说毕便与萧综抱头而哭。从此萧综便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在白天他照旧言谈说笑,而到了夜间则关门闭户独处静室,披散着头发,坐在草席之上,私下里在别室中祭祀南齐的七庙祖先。萧综又改换上平民服装到曲阿拜祭齐明帝陵,他听民间流传着把血滴在尸骨上,如果血渗进骨头就说明滴血者与死者为父了关系的方法,便偷偷地挖开了东昏侯的坟墓,并亲自杀死了一个男子来试验,结果他自己的血渗进了东昏侯的尸骨,而被他杀死的那个人的血却没渗进去,于是他便起了异心,一心伺机而起事。萧综有猛力,能用手制服狂奔之马。他轻财好士,只留下自己穿的衣服,其他财物都分给他人,经常弄得手头很紧。他多次上陈机宜,请求到边关去任职,梁武帝不予批准。他常常在内室的地上布满沙子,终日光着脚在沙子上面行走,练得脚底长满老茧,一天能行走三百里路。各王、侯、妃、主以及外人都知道了萧综的心机,但是因梁武帝性格严酷,所以谁也不敢说出来。萧综又派使者与萧宝寅接上了关系,把他认作叔父。肃综但任南兖州刺史,不接见宾客,审判案件时隔着帘子审问断决,外出时则在车前挂着布帷,特别不喜欢人认识他的面孔。
及在彭城,魏安丰王延明、临淮王将兵二万逼彭城,胜负久未决。上虑综败没,敕综引军还。综恐南归不复得至北边,乃密遣人送降款于;魏人皆不之信,募人入综军验其虚实,无敢行者。殿中侍御史济阴鹿为监军,请行,曰:“若综有诚心,与之盟约;如其诈也,何惜一夫!”时两敌相对,内外严固,单骑间出,径趣彭城,为综军所执,问其来状,曰:“临淮王使我来,欲有交易耳。”时元略已南还,综闻之,谓成景俊等曰:“我常疑元略规欲反城,将验其虚实,故遣左右为略使,入魏军中,呼彼一人。今其人果来,可遣人诈为略有疾在深室,呼至户外,令人传言谢之。”综又遣腹心安定梁话迎,密以意状语之。薄暮入城,先引见胡龙牙,龙牙曰:“元中山甚欲相见,故遣呼卿。”又曰:“安丰、临淮,将少弱卒,规复此城,容可得乎!”曰:“彭城,魏之东鄙,势在必争,得否在天,非人所测。”龙牙曰:“当如卿言。”又引见成景俊,景俊与坐,谓曰:“卿不为刺客邪?”曰:“今者奉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后图。”景俊为设饮食,乃引至一所,诈令一人自室中出,为元略致意曰:“我昔有以南向,且遣相呼,欲闻乡事;晚来疾作,不获相见。”曰:“早奉音旨,冒险祗赴,不得瞻见,内怀反侧。”遂辞退。诸将竞问魏士马多少,盛陈有劲兵数十万,诸将相谓曰:“此华辞耳!”曰:“崇朝可验,何华之有!”乃遣还。成景俊送之戏马台,谓曰:“险固如此,岂魏所能取!”曰:“攻守在人,何论险固!”还,于路复与梁话申固盟约。六月,庚辰,综与梁话及淮阴苗文宠夜出,步投魏军。及旦,斋内诸阁犹闭不开,众莫知所以,唯见城外魏军呼曰:“汝豫章王昨夜已来,在我军中,汝尚何为!”城中求王不获,军遂大溃。魏人入彭城,乘胜追击,复取诸城,至宿预而还,将佐士卒死没者什七八,唯陈庆之帅所部得还。
萧综在彭城时,北魏安丰王元延明、临淮王元率领两万兵马逼攻彭城 ,久而决不出胜负来。梁武帝担心萧综战败被擒,便命令他带兵返回。萧综害怕南归之后不能再到北边来,便秘密派人给元送去降书;北魏人都不相信他,元招募人进入萧综的军中验明真假,但谁也不敢去。殿中侍御史济阳人鹿任元的监军,他请求前去,说道:“如果萧综有诚意的话,便同他订立盟约;如果他是使诡诈之计的话,您又何必可惜一个普通人!”当时两军相对,内外严加守固,鹿一个骑马抄小道而行,径直来到彭城,被萧综的军队抓住,当问道他前来的目的时,鹿回答:“临淮王让我前来,和你们商议一件事情。”当时元略已经回到南边去了,萧综知道元已经派人前来之后,对成景俊等人说:“我时常怀疑元略图谋率城反叛,我为了探明他的真假,所以派遣身边的人称作是元略的使者,进入北魏军中,叫他们派一个人前来联系。现在他们果然派人来了,可以派一个假装成元略,并称有病而呆在深室之中,再把北魏派来的人叫到门外,令人假传元略的话感谢他。”萧综又派遣心腹安定人梁话去迎接鹿,并秘密地把萧综欲投降北魏以及与成景俊装模作样的一番安排告诉了鹿。鹿在薄暮时分进了城,先被带去见胡龙牙,胡龙牙说:“中山王元略非常想见您,所以派我前来叫您。”又说:“安丰王和临淮王将少兵弱,企图光复这座城市,岂可以得到手呢?”鹿回答:“彭城是北魏的东部边境,势在必争,得到与否在于天命,非人力所能预料到的。”胡龙牙又说:“确实和您所说的这样。”梁话又带鹿去见成景俊,成景俊与鹿一起就坐,对鹿说:“您不是来做刺客的吗?”鹿回答:“如今我是奉命出使,一心想的是回朝复命,行刺之事,日后再择机而行吧。”成景俊设酒席款待鹿,便把鹿引到一处地方,事先设计好让一个人从室内走出,替元略向鹿致意说:“我从前怀有目的而来到南方,现在派人把你叫来,想听一听家乡的情况;但是夜来患病,不能与你相见了。”鹿回答道:“事先得到了您的通知,冒险前来,但是不能拜见您,内心实在不安。”于是便告辞而退了。梁朝众将领争着询问北魏兵卒和战马的数量,鹿夸耀说有精兵几十万,众将领们互相说:“这是虚夸不实之言!”鹿说:“这是一个早上就会得到验证的,有何不实之处呢!”于是便打发鹿回去了。成景俊把鹿送到戏马台,他北望城堑,对鹿说:“这样险固,北魏那里能够攻取呢?”鹿说:“攻守在人,何论险固?”鹿返回,在路上又同梁话重申了彼此订立的盟约。六月庚辰(初七),萧综与梁话以及淮阳人苗文宠夜间出发,步行着投奔了北魏军队。到了天亮之时,萧综住所的几个门都还紧闭不开,众人都不知原因,只听见城外面北魏军队在高声叫喊:“你们的豫章王昨天夜里已经前来投奔,现在我们军中,你们不投降还等什么呢?”城中到处找不见萧综,于是军队彻底崩溃。北魏人进入彭城,乘胜而追击,又攻占了几座城市,到了宿预才返回,梁朝的将佐兵卒被杀被俘的有十之七八,只有陈庆之率领自己的部队返回。
上闻之,惊骇,有司奏削综爵土,绝属籍,更其子直姓悖氏。未旬日,诏复属籍,封直为永新侯。
梁武帝知道这一情况之后,惊异万分,有关部门奏请削夺萧综的爵位和封地 ,并从皇族名册中除名,改他的儿子萧直姓悖氏。但是没过十日,梁武帝又下诏恢复了萧综在皇族名册中的名字,封萧直为永新侯。
西丰侯正德自魏还,行无悛,多聚亡命,夜剽掠于道,以轻车将军从综北伐,弃军辄还。上积其前后罪恶,免官削爵,徙临海;未至,追赦之。
西丰侯萧正德从北魏返回之后,思想和行为方面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大量召纳亡命之徒,夜间在道路上杀人越货,他被任命为轻车将军跟随萧综北伐,丢下军队私自返回。梁武帝对他前后的罪恶一起清算,免去了他的官职,削夺了爵位,并流放临海;但是还没有到临海,梁武帝又派人追上赦免了他。
综至洛阳,见魏主,还就馆,为齐东昏侯举哀,服斩衰三年。太后以下并就馆吊之,赏赐礼遇甚厚,拜司空,封高平郡公、丹杨王,更名赞。以苗文宠、梁话皆为光禄大夫;封鹿为定陶县子,除员外散骑常侍。
萧综到了洛阳,拜见了北魏孝明帝之后,回住在客馆之中,他为南齐东昏侯举哀,服斩衰之孝三年。胡太后以下的王公大臣们全都到他的客馆吊唁,赏赐礼遇特别丰厚,拜他为司空,封为高平郡公、丹杨王,并改名为萧赞。苗文崐龙和梁话都被任命为光禄大夫;鹿被封为定陶县子,并行命为员外散骑常侍。
综长史济阳江革、司马范阳祖之皆为魏所虏,安丰王延明闻其才名,厚遇之。革称足疾不拜。延明使之作《欹器漏刻铭》,革唾骂之曰:“卿荷国厚恩,乃为虏立铭,孤负朝廷!”延明闻之,令革作《大小寺碑》、《祭彭祖文》,革辞不为。延明将棰之,革厉色曰:“江革行年六十,今日得死为幸,誓不为人执笔!”延明知不可屈,乃止;日给脱粟饭三升,仅全其生而已。
萧综的长史济阳人江革、司马苑阳人祖之都被北魏俘虏,安丰王元延明听说了他们的才名,对待他们十分优厚。江革借口脚有毛病而不拜。元延明让祖之撰写《欹器铭》和《漏刻铭》,江革唾骂祖之道:“你承受国家的厚恩,却为敌虏撰写铭文,辜负了朝廷!”元延明知道了这一情况之后,便命令江革撰写《大小寺碑》、《祭彭祖文》,江革推辞不干。元延明将要对江革用杖刑,江革厉声厉色地说道:“江革我已经活了六十岁了,今日得死实为大幸,誓死不为人执笔!”元延明知道江革不可屈服,便停止了;每天只给江革糙米饭三升,仅够维持生命而已。
上密召夏侯还,使休兵合肥,俟淮堰成复进 。
梁武帝密召夏侯回朝,让停止进攻合肥,等待淮河堰堤修成之后再进攻。
[20]癸未,魏大赦,改元孝昌。
[20]癸未(初十),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孝昌。
[21]破六韩拔陵围魏广阳王深于五原,军主贺拔胜募二百人开东门出战,斩首百余级,贼稍退。深拔军向朔州,胜常为殿。
[21]破六韩拔陵在五原围攻北魏广阳王元深,军主贺拔胜招募了两百人打开东门出战,斩首一百余,敌人稍微退却,元深把军队开赴朔州,贺拔胜经常担任后卫。
云州刺史费穆,招抚离散,四面拒敌。时北境州镇皆没,唯云中一城独存。道路阻绝,援军不至,粮仗俱尽,穆弃城南奔尔朱荣于秀容,既而诣阙请罪,诏原之。
云州刺史费穆,招纳安抚离散之众,四面抵抗敌人。当时北魏北部边境上的州镇全都丢失了,只有云中一城还独存。由于道路阻绝,援军不到,粮食兵器全都用尽,费穆只好弃城向南到秀容投奔尔朱荣,很快又赴朝廷请罪,孝明帝诏令宽宥了他。
长流参军于谨言于广阳王深曰:“今寇盗蜂起,未易专用武力胜也。谨请奉大王之威命,谕以祸福,庶几稍可离也。”深许之。谨兼通诸国语,乃单骑诣叛胡营,见其酋长,开示恩信,于是西部铁勒酋长乜列河等将三万余户南诣深降。深欲引兵至折敷岭迎之,谨曰:“破六韩拔陵兵势甚盛,闻乜列河等来降,必引兵邀之,若先据险要,未易敌也。不若以乜列河饵之,而伏兵以待之,必可破也。”深从之,拔陵果引兵邀击乜列河,尽俘其众;伏兵发,拔陵大败,复得乜列河之众而还。
长流参军于谨对广阳王说:“如今盗寇蜂起,不好专用武力来取胜。于谨我请求奉大王您的威命,亲自前去对众贼晓以祸福利害,或许稍可以离间他们。”元深十分赞同他的建议。于谨兼通几个国家的语言,于是便单人匹马地前去反叛了的胡人的营地,见到了他们的酋长,他们许以恩惠表示信义。于是西部的铁勒酋长乜列河等人率领三万多户南下来到元深处投降。元深准备带兵到折敷岭迎接前来投降的胡人,于谨告诉他:“破六韩拔陵的兵势特别强大,他听到乜列河等人来投降,必定领兵阻截,如果他先占据了险要地势,便不容易抵挡。因此,不如用乜列河来作诱饵,而埋伏下兵力等待他来上钩,便一定可以击败他。”元深听从了于谨的建议。破六韩拔陵果然带兵截击乜列河,全部俘获了乜列河的人马;元深的伏兵出击,破六韩拔陵被打得一败涂地,北魏伏兵重新得到了乜列河的部众而返回。
柔然头兵可汗大破破六韩拔陵,斩其将孔雀等。拔陵避柔然,南徒渡河。将军李叔仁以拔陵稍逼,求援于广阳王深,深帅众赴之。贼前后降附者二十万人,深与行台元纂表“乞于恒州北别立郡县,安置降户,随宜赈贷,息其乱心。”魏朝不从,诏黄门侍郎杨昱分处之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谓纂曰:“此辈复为乞活矣。”
柔然国头兵可汗大败破六韩拔陵,斩了他的将领孔雀等人。破六韩拔陵为避崐开柔然军队,往南迁移渡过了北河。将军李叔仁因破六韩拔陵将要逼近,向广阳王元深求援,元深率众前去迎战破六韩拔陵,前后投附的敌人有二十万人,元深与行台元纂上奏朝廷,上表中指出:“请求在恒州之北另立郡县,安置来降的人家,根据情况而加以救济,以便消除他们的反乱之心。”但是北魏朝廷 不同意,诏令黄门侍郎杨昱把这些降户分别安置在冀、定、瀛三州就食。元深对元纂说:“这些人又将成为流民了!”
[22] 秋,七月,壬戌,大赦。
[22]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梁朝大赦天下。
[23] 八月,魏柔玄镇民杜洛周聚众反于上谷,改元真王,攻没郡县,高欢、蔡俊、尉景及段荣、安定彭乐皆从之。洛周围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九月 ,丙辰,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书为行台,与幽州都督元谭讨之。景,爽之孙也。自卢龙塞至军都关,皆置兵守险,谭屯居庸关。
[24] 八月,北魏柔玄镇平民杜洛周在上谷聚众造反,改年号为真王,攻陷郡县,高欢、蔡俊、尉景以及段荣、安定人彭乐等人都追随杜洛周造反。杜洛周围攻北魏燕州刺史博陵人崔秉,九月丙辰(十四日),北魏委任幽州刺史常景为兼尚书,作为行台,与幽州都督元谭一起讨伐杜洛周。常景是常爽的孙子。从卢龙塞到军都关,常景都布置兵力守住险要之处,元谭驻扎在居庸关。
[24]冬,十月,吐谷浑遣兵击赵天安,天安降,凉州复为魏。
[24]冬季,十月,吐谷浑派兵攻打赵天安,赵天安投降,凉州复为北魏所有。
平西将军高徽奉使哒,还,至罕。会河州刺史元祚卒,前刺史梁钊之子景进引莫折念生围其城。长史元永等推徽行州事,勒兵固守;景进亦自行州事。徽请兵于吐谷浑,吐谷浑救之,景进败走。徽,湖之孙也。
平西将军高徽奉命出使哒,完成使命后返回,到了罕。正好遇上河州刺史元祚去世,前刺史梁钊的儿子梁景进带领莫折念生的兵马围攻罕城。长史元永等人推举高徽代理州政,高徽指挥兵力固守罕;梁景进也自己宣布代理州政。高徽向吐谷浑请兵,吐谷浑派兵前来援救,梁景进战败而逃跑。高徽是高湖的孙子。
[25] 魏方有事于西北,二荆、西郢群蛮皆反,断三鸦路,杀都督,寇掠北至襄城。汝水有冉氏、向氏、田氏,种落最盛,其余大者万家,小者千室,各称王侯,屯据险要,道路不通。十二月,壬午,魏主下诏曰:“朕将亲御六师,扫荡逋秽,今先讨荆蛮,疆理南服。”时群蛮引梁将曹义宗等围魏荆州,魏都督崔暹将兵数万救之,至鲁阳,不敢进。魏更以临淮王为征南大将军,将兵讨鲁阳蛮,司空长史辛雄为行台左丞,东趣叶城。别遣征虏将军裴衍、恒农太守京兆王罴将兵一万,自武关出通三鸦路,以救荆州。
[25]北魏正用兵西北,二荆、西郢的群蛮皆反叛了,他们阻断了三鸦路,杀了都督,烧杀抢掠向北直至襄城。汝水有冉氏、向氏、田氏,三姓部落最为强盛,其他的部落大的有一万户人家,小的有一千户,各自称王称侯,占据险要之处,以致道路不通。十二月壬午(十二日),北魏孝明帝诏令:“朕将亲率六军,扫荡流寇,现在先讨伐荆蛮,平定南方之乱。”当时群蛮们带领梁朝将领曹义宗等人围攻北魏荆州,北魏都督崔暹率兵数万前去救援,到了鲁阳,不敢向前进。北魏改换临淮王元为征南大将军,令他率兵讨伐鲁阳的蛮人,司空长史辛雄担任行台左丞,东赴叶城。又另派征虏将军裴衍、恒农太守京兆人王元罴率兵一万,从武关出发打通三鸦路,以援救荆州。
衍等未至,军已屯汝上,州郡被蛮寇者争来请救,以处分道别,不欲应之,辛雄曰:“今裴衍未至,王士众已集,蛮左唐突,挠乱近畿,王秉麾阃外,见可而进,何论别道!”恐后有得失之责,邀雄符下。雄以群蛮闻魏主将自出,心必震动,可乘势破也,遂符军,令速赴击。群蛮闻之,果散走。
裴衍等人还没有到达。元的军队已经驻扎于汝水之上,各州郡凡被蛮人寇掠的都争着前来求救,元因为原来安排在另一条路上出兵,不想答应他们,辛雄对他说:“现在裴衍还没有到来,而大王您的兵马已经聚集起来了,豫地的蛮子们来势凶猛,扰乱到了京畿附近,大王您挥旗统兵在外,有需要便进军,何必去管改变行军路线呢?”元恐怕会有所失而受到责处,便请求辛雄给自己下达一道尚书行台的符令。辛雄认为群蛮闻知北魏孝明帝将亲自出征,崐众心必定受到震动,可以乘势而击败他们,便给元的军队下了一道符令,命令他们速去攻打蛮贼。群蛮闻知元要来,果然散逃了。
魏主欲自出讨贼,中书令袁翻谏而止。辛雄自军中上疏曰:“凡人所以临陈忘身,触白刃而不惮者,一求荣名,二贪重赏,三畏刑罚,四避祸难,非此数者,虽圣王不能使其臣,慈父不能厉其子矣。明主深知其情,故赏必行,罚必信,使亲疏贵贱勇怯贤愚,闻钟鼓之声,见旌旗之列,莫不奋激,竞赴敌场 ,岂厌久生而乐速死哉?利害悬于前,欲罢不能耳。自秦、陇逆节,蛮左乱常,已历数载,三方之师,败多胜少,迹其所由,不明赏罚之故也。陛下虽降明诏,赏不移时,然将士之勋,历稔不决,亡军之卒,晏然在家,是使节士无所劝*慕,庸人无所畏慑;进而击贼,死交而赏赊,退而逃散,身全而无罪,此其所以望敌奔沮,不肯尽力者也。陛下诚能号令必信,赏罚必行,则军威必张,盗贼必息矣。”疏奏,不省。
北魏孝明帝想要亲自出征讨贼,中书令袁翻劝谏阻止了他。辛雄从军中上书孝明帝说:“人们之所以临阵而忘身,白刃触身而不害怕,一是为了求取荣华之名,二是贪得重赏,三是害怕刑罚,四是逃避祸难,不是因为这几种原因,即便是圣人也指使不动他的臣子,慈父也不能激发起他的儿子。圣明的君主深知这一情况,所以赏必行,罚必信,使亲近的、疏远的、尊贵的、卑贱的、勇敢的、怯弱的、贤德的、愚顽的各种不同类型之人,听到钟鼓之声,看见旌旗之列,莫不奋发激厉,争赴敌阵,这难道是他们厌恶活的太久了而喜欢速死吗?正是因为利害摆在眼前,欲罢而不能哪。自从秦、陇之地叛逆,豫地蛮人作乱,已经有几年之久了,近来派军队讨伐,败多而胜少,查其原因,在于赏罚不明。陛下虽然颁下诏书,赏不移时,立马兑现,但是将士们的勋位,历年而不定,开小差的兵卒,安然住在家中,因而导致节义之士无所向往,庸碌之辈无所畏惧慑服;将士们前进而击贼,死亡近在眼前而奖赏遥不可见;后退而逃散,则保全自身而不承担罪责,这就是望见敌人便奔逃沮散,不肯尽力的原因。陛下如果能做到号令必信,赏罚必行,则军威必振,盗贼必平。”辛雄的奏章呈上去了,但是孝明帝没有研究察查。
曹义宗等取顺阳、马圈,与裴衍等战于淅阳,义宗等败退。衍等复取顺阳,进围马圈。洛州刺史董绍以马圈城坚,衍等粮少,上书言其必败。未几,义宗击衍等,破之,复取顺阳。魏以王罴为荆州刺史。
曹义宗等人攻取了顺阳、马圈,与裴衍在淅阳交战,曹义宗等人战败而退。裴衍等人收复了顺阳,进而围攻马圈。洛州刺史董绍因为马圈城防坚固,裴衍等人粮少,上书朝廷说裴衍等人必定失败。没过多久,曹义宗攻打裴衍等人,战而胜之,又占取了顺阳。北魏任命王罴为荆州刺史。
[26] 邵陵王纶摄南徐州事,在州喜怒不恒,肆行非法。遨游市里,问卖者曰:“刺史何如?”对言:“躁虐。”纶怒,令吞而死,百姓惶骇,道路以目。尝逢丧车,夺孝子服而著之,匍匐号叫。签帅惧罪,密以闻。上始严责纶,而不能改,于是遣代。纶悖慢逾甚,乃取一老翁短瘦类上者,加以兖冕,置之高坐,朝以为君,自陈无罪;使就坐剥褫,捶之于庭。又作亲棺,贮司马崔会意,以车挽歌为送葬之法,使妪乘车悲号。会意不能堪,轻骑还都以闻。上恐其奔逸,以禁兵取之,将于狱赐尽,太子统流涕固谏,得免,戊子,免纶官,削爵土。
集市上游荡,问卖黄鳝的人:“刺史这个人如何?”回答说:“暴躁残虐。”萧纶大怒,命令这人吞吃黄鳝,将他活活折磨而死,百姓惶恐万分,道路相逢时只互相对视而不敢说话。有一次萧纶遇上了灵车,他夺过孝子的衣服穿上,匍匐嚎叫。他身边的典签害怕自己获罪,秘密地把萧纶的情况报告了朝廷。梁武帝方才严厉斥责了萧纶,但是萧纶根本不思悔改,于是便派人代替了萧纶的官职。萧纶因此更加悖逆傲慢了,他找来一个矮短瘦小而象梁武帝的老头,给他加上兖服和王冠,让他坐在高处,将他当作君王来朝拜,并陈说自己无罪;又让老头来到座前,剥去他的衣冠,在庭堂上捶打他。萧纶又制作了一口新棺材,将司马崔会意放在棺材里面,出动灵车,唱着挽歌,扮成送葬的阵势,并使一些老太婆坐在车上悲声号啕。崔会意不堪忍受其辱,骑马回到都城报告了萧纶的恶行。梁武帝害怕萧纶逃跑,便派禁卫兵把他抓回来,将要下狱赐死,太子萧统流着泪水再三劝谏,萧纶才得幸免,戊子(十八日),萧纶被免去崐官职,削夺了爵位和封地。
[27]魏山胡刘蠡升反,自称天子,置百官。
[27]北魏的山胡刘蠡升反叛,自称为天子,设置了百官。
[28]初,敕勒酋长斛律金事怀朔镇将杨钧为军主,行兵用匈奴法,望尘知马步多少,嗅地知军远近。及破六韩拔陵反,金拥众归之,拔陵署金为王。既而知拔陵终无所成,乃诣云州降,仍稍引其众南出黄瓜堆,为杜洛周所破,脱身归尔朱荣,荣以为别将。
[28] 当初,敕勒酋长斛律金担任怀朔镇主将杨钧的军主,他用匈奴人的兵法指挥作战,望见尘土便可以知道战马和步兵有多少,用鼻子闻一下地面就知道军队离的远近。破六韩拔陵反叛时,斛律金带领部众前去投附,破六韩拔陵颁命斛律金为王。很快斛律金又知道破六韩拔陵终究不会有什么成就,便到云州去投降,仍然带领了少量的部众南出黄瓜堆,结果被杜洛周击败,斛律金逃脱后归顺了尔朱荣,尔朱荣让他担任了别将。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一卷(回目录)
梁纪七 高祖武皇帝七普通七年(丙午、526)梁纪七 梁武帝普通七年(丙午,公元526)
[1]春,正月,辛丑朔,大赦。
[1]春季,正月辛丑朔(初一),梁朝大赦天下。
[2]壬子,魏以汝南王悦领太尉。
[2]壬子(十二日),北魏命令汝南王元悦兼任太尉。
[3]魏安州石离、穴城、斛盐三戍兵反,应杜洛周,众合二万,洛周自松岍赴之。行台常景使别将崔仲哲屯军都关以邀之,仲哲战没,元谭军夜溃,魏以别将李琚代谭为都督。仲哲,秉之子也。
[3]北魏安州的石离、穴城和斛盐三戍的守兵哗变,响应杜洛周,叛兵聚合起来有两万之多,杜洛周从松岍出发赶赴叛兵所在地。行台常景指派别将崔仲哲驻扎在军都关截击杜洛周,崔仲哲战败而全军覆没,元谭的军队在夜间溃逃而散,北魏委派别将李琚代替元谭担任都督。崔仲哲是崔秉的儿子。
[4]初,魏广阳王深通于城阳徽之妃。徽为尚书令,为胡太后所信任;会恒州人请深为刺史,徽言深心不可测。及杜洛周反,五原降户在恒州谋奉深为主,深惧,上书求还洛阳。魏以左卫将军杨津代深为北道大大都督,诏深为吏部尚书。徽,长寿之子也。
[4]早先之时,北魏广阳王元深同城阳王元徽的妃子通奸。元徽担任了尚书令,深受胡太后的信任。恰好恒州人请求元深担任刺史,而元徽则说元深城府太深,难以测知。到杜格周反叛时,住在恒州五原的降户策划要拥戴元深为主子,元深害怕了,上书朝廷请求回洛阳。北魏委派左卫将军杨津代替元深担任北道大都督,诏令元深担任吏部尚书。元徽是元长寿的儿子。
五原降户鲜于礼等帅北镇流民反于定州之左城,改元鲁兴,引兵向州城,州兵御之不得。杨津至灵丘,闻定州危迫,引兵救之,入据州城。礼至,津欲出击之,长史许被不听,津手剑击之,被走得免。津开门出战,斩首数百,贼退,人心少安。诏寻以津为定州刺史兼北道行台。魏以扬州刺史长孙稚为大都督北讨军事,与河间王琛共讨礼。
五原的降户鲜于礼等人率领北镇流民在定州的左城造反,改年号为鲁兴,带兵向州城进发,州兵抵抗而失利。杨津到了灵丘,闻知定州情况危急,便领兵前去援救,入据州城。鲜于礼到了,杨津准备出城迎击他,长史许被不允许,杨津手拿宝剑去刺许被,许被跑开而得以幸免。杨津打开城门出战,斩首数百,贼寇撤退了,人心才稍微安定了些。朝廷很快诏令杨津担任定州刺史兼北道行台。北魏任命扬州刺史长孙稚为大都督北讨诸军事,让他与河间王元琛共同讨伐鲜于礼。
[5]二月,甲戌,北伐众军解严。
[5]二月甲戌(初五),北伐的各路军队解除戒严。
[6]魏西部敕勒斛律洛阳反于桑乾西,与费也头牧子相连结。三月,甲寅,游击将军尔朱荣击破洛阳于深井,牧子于河西。
[6]北魏西部敕勒斛律洛阳在桑乾西边造反,与费也头牧子相互连通。三月甲寅(十五日),游击将军尔朱荣在深井打败了斛律洛阳,又在北河西边打败了费也头牧子。
[7]夏,四月,乙酉,临川靖惠王宏卒。
[7]夏季,四月乙酉(十七日),梁朝临川靖惠王萧宏去世。
[8]魏大赦。
[8]北魏大赦天下。
[9]癸巳,魏以侍中、车骑大将军城阳王徽为仪同三司。徽与给事黄门侍郎徐纥共毁侍中元顺于太后,出为护军将军、太常卿。顺奉辞于西游园,纥侍侧,顺指之谓太后曰:“此魏之宰,魏国不亡,此终不死!”纥胁肩而出,顺抗声叱之曰:“尔刀笔小才,止堪供几案之用,岂应污辱门下,我彝伦!崐”因振衣而起。太后默然。
[9]癸巳(二十五日),北魏任命侍中、车骑大将军城阳王元徽担任仪同三司。元徽与给事黄门侍郎徐纥一同在胡太后面前诋毁侍中元顺,使他外出为护军将军、太常卿。元顺在西游园向胡太后辞行,徐纥侍立在胡太后身侧,元顺指着徐纥对胡太后说:“此人是魏国的宰,魏国不亡,他终不死!”徐纥耸着肩膀出去了,元顺大声叱斥徐纥:“你的那点刀笔小才,只堪供几案之用,岂可以污辱门下,败坏我天地人之常道!”于是拂衣而起。胡太后默不作声。
[10]魏朔州城民鲜于阿胡等据城反。
[10]北魏朔州城的平民鲜于阿胡等人占据州城而造反。
[11]杜洛周南出,钞掠蓟城,魏常景遣统军梁仲礼击破之。丁未,都督李琚与洛周战于蓟城之北,败没。常景帅众拒之,洛周引还上谷。
[11]杜洛周南下,抢掠蓟城,北魏的常景派遣梁仲礼击败了他。丁未(疑误),都督李琚与杜洛周在蓟城北边交战,李琚战败覆没。常景率众抵抗杜洛周,杜洛周带着人马回到了上谷。
[12]长孙稚行至邺,诏解大都督,以河间王琛代之。稚上言:“与琛同在淮南,琛败臣全,遂成私隙,今难以受其节度。”魏朝不听。前至呼沱,稚未欲战,琛不从。鲜于礼邀击稚于五鹿,琛不赴救,稚军大败,稚、琛并坐除名。
[12]长孙稚走到邺地时,朝廷诏令解除了他的大都督职务,以河间王元琛代替他。长孙稚上奏说:“前次我与元琛同在淮南,元琛失败而我独以保全,于是便产生了私隙,现在我实在难以接受他的指挥调遣。”北魏朝廷没有准许。前进到呼沱时,长孙稚不想出战,但元琛不许,强迫他出战。鲜于礼在五鹿截击了长孙稚,元琛没有前去援救,长孙稚的军队一败涂地,长孙稚、元琛一并获罪而被除名。
[13]五月,丁未,魏主下诏将北讨,内外戒严,既而不行。
[13]五月丁未(初九),北魏孝明帝颁下诏书将要北征,朝廷内外戒严,但是最后却没有成行。
[14]衡州刺史元略,自至江南,晨夕哭泣,常如居丧。及魏元叉死,胡太后欲召之,如略因刁双获免,征双为光禄大夫,遣江革、祖之南还以求略。上备礼遣之,宠赠甚厚。略始济淮,魏拜略为侍中,赐爵义阳王;以司马始宾为给事中,栗法光为本县令,刁昌为东平太守,刁双为西兖州刺史。凡略所过,一餐一宿皆赏之。
[14]衡州刺史元略,自从到了江南以来,早晚哭泣,常常如居丧那样。到北魏元叉死后,胡太后想召元略回来,她知道元略因刁双而获免,便征召刁双为光禄大夫,遣送江革、祖之返回南方以便换回元略。梁武帝以周到的礼节遣送元略回去,对他的恩宠馈赠特别丰厚。元略刚渡过了淮河,北魏便委任他为侍中,赐爵位为义阳王。北魏任命司马始宾为给事中,栗法光为本县县令,刁昌为东平太守,刁双为西兖州刺史。凡是元略所经过的地方,一餐一宿都给予赏赐。
[15]魏以丞相高阳王雍为大司马。复以广阳王深为大都督,讨鲜于礼;章武王融为左都督,裴衍为右都督,并受深节度。
[15]北魏任命丞相高阳王元雍为大司马。又任命广阳王元深为大都督,让他讨征鲜于礼。任命章武王元融为左都督,裴衍为右都督,两人俱接受元深的指挥调遣。
深以其子自随,城阳王徽言于太后曰:“广阳王携其爱子,握兵在外,将有异志。”乃敕融、衍潜为之备。融、衍以敕示深,深惧,事无大小,不敢自决;太后使问其故,对曰:“徽衔臣次骨,臣疏远在外,徽之构臣,无所不为。自徽执政以来,臣所表请,多不从允。徽非但害臣而已,从臣将士,有勋劳者皆见排抑,不得比他军,仍深被憎嫉,或因其有罪,加以深文,至于殊死,以是从臣行者,莫不悚惧。有言臣善者,视之如仇雠,言臣恶者,待之如亲戚。徽居中用事,朝夕欲陷臣于不测之诛,臣何以自安!陛下若使徽出临外州,臣无内顾之忧,庶可以毕命贼庭,展其忠力。”太后不听。
元深让自己的儿子随行,城阳王元徽告诉胡太后说:“广阳王携带着他的爱子,握兵在外,将会产生异心。”于是胡太后便命令元融、裴衍暗中对元深崐加以防备。元融、裴衍把胡太后的旨令出示给元深,元深害怕了,因此事情不论大小,都不敢自己决定。胡太后派人问其缘故,元深回答:“元徽恨我恨得入骨,我远在外地,与朝廷关系疏远,元徽陷害我,手段无所不用。自从元徽执政以来,我的表奏请示,大多不能获准。元徽不但谋害我而已,凡是跟随我的将士中有功劳的人都受到他的排挤压制,无法同别的军队相比,但是就这样还仍然备受仇恨、嫉妒,有的人稍有罪过,他便加以苛求罗织,以至于被斩首,所以跟从我的人,无不恐惧不安。如果有谁说我好,元微便对他视如仇敌,而对说我坏话的人,元徽便对待他如亲戚一般。元徽在朝中掌权,从早到晚想致我于死地,我如何能够放心得了呢?陛下如果让元徽出朝到外州任职,我便没有了内顾之忧,庶几可以战死于贼庭之上,为朝廷效忠尽力。”胡太后没有准许元深的请求。
徽与中书舍人郑俨等更相阿党,外似柔谨,内实忌克,赏罚任情,魏政由是愈乱。
元徽同中书舍人郑俨等人迭相循私舞弊,违法乱纪,他从外表上看好象挺温和谨慎,而内中实则非常忌恨别人超过自己,在赏罚方面随心所欲,北魏的朝政因此而更加混乱了。
[16]戊申,魏燕州刺史崔秉帅众弃城奔定州。
[16]戊申(初十),北魏燕州刺史崔秉率领众人弃城投奔定州。
[17]乙丑,魏以安西将军宗正珍孙为都督,讨汾州反胡。
[17]乙丑(二十七日),北魏任命安西将军宗正珍孙为都督,让他去讨伐汾州反叛了的胡人。
[18]六月,魏绛蜀陈双炽聚众反,自号始建王。魏以假镇西将军长孙稚为讨蜀都督。别将河东薛义轻骑诣双炽垒下,晓以利害,双炽即降。诏以义为龙门镇将。
[18]六月,北魏绛蜀的陈双炽聚众造反,自称为始建王。北魏任命代理镇西将军长孙稚为讨蜀都督。别将河东人薛义轻骑来到陈双炽的战垒前面,对他晓以利害,陈双炽便很快投降了。朝廷诏令任命薛义为龙门镇将。
[19]丙子,魏徙义阳王略为东平王,顷之,迁大将军、尚书令,为胡太后所委任,与城阳王徽相埒,然徐、郑用事,略亦不敢违也。
[19]丙子(初九),北魏迁移义阳王元略为东平王,不久之后,又提升他为大将军、尚书令,他深受胡太后的信任,与城阳王元徽受信任的程度等同,但是徐纥、郑俨专权,元略也不敢有所违抗。
[20]杜洛周遣都督王曹纥真等将兵掠蓟南,秋,七月,丙午,行台常景遣都督于荣等击之于栗园,大破之,斩曹纥真及将卒三千余级。洛周帅众南趣范阳,景与荣等又破之。
[20]杜洛周派遣都督曹纥真等人率兵掠夺蓟南,秋季,七月丙午(初九),行台常景派遣都督于荣等人在栗园攻击曹纥真等人,大败敌人,斩了曹纥真以及将卒三千多名。杜洛周率众南去范阳,常景同于荣等人又击败了杜洛周。
[21]魏仆射元纂以行台镇恒州。鲜于阿胡拥朔州流民寇恒州,戊申,陷平城,纂奔冀州。
[21]北魏仆射元纂以行台身份镇守恒州。鲜于阿胡率领朔州的流民侵犯恒州,戊申(十一日),攻陷了平城,元纂奔投冀州。
[22]上闻淮堰水盛,寿阳城几没,复遣郢州刺史元树等自北道攻黎浆,豫州刺史夏侯等自南道攻寿阳。
[22]梁武帝得知淮河堰堤水很大,寿阳城差不多淹没了,便再次派遣郢州刺史元树等人从北道攻打黎浆,派豫州刺史夏侯等人从南道攻打寿阳。
[23]八月,癸巳,贼帅元洪业斩鲜于礼,请降于魏;贼党葛荣复杀洪业自立。
[23]八月癸巳(二十七日),强盗首领元洪业斩了鲜于礼,请求投降北魏。强盗同伙葛荣又杀了元洪业而自任头领。
[24]魏安北将军、都督恒·朔讨虏诸军事尔朱荣过肆州,肆州刺史尉庆宾忌之,据城不出。荣怒,举兵袭肆州,执庆宾,还秀容,暑其从叔羽生为刺史,魏朝不能制。
[24]北魏安北将军及都督恒、朔讨虏诸军事尔朱荣路过肆州,肆州刺史崐尉庆宾忌恨他,据城不出。尔朱荣发怒了,领兵袭击了肆州,抓住了尉庆宾,回到了秀容,让他的堂叔尔荣羽生代理肆州刺史,北魏朝廷不能制止。
初,贺拔允及弟胜、岳从元纂在恒州,平城之陷也,允兄弟相失;岳奔尔朱荣,胜奔肆州。荣克肆州,得胜,大喜曰:“得卿兄弟,天下不足平也!”以为别将,军中大事多与之谋。
当初,贺拔允及其弟弟贺拔胜、贺拔岳跟随元纂在恒州,平城失陷之后,兄弟几人相互失散。贺拔岳投奔了尔朱荣,贺拔胜投奔了肆州。尔朱荣攻克肆州之后,得到了贺拔胜,十分高兴地说:“得到了你们兄弟,天下不愁不能平定!”他任命贺拔胜为别将,军中大事大多与贺拔胜商议。
[25]九月,已酉,鄱阳忠烈王恢卒。
[25]九月己酉(十三日),鄱阳忠烈王萧恢去世。
[26]葛荣既得杜洛周之众,北趣瀛州,魏广阳忠武王深自交津引兵蹑之。辛亥,荣至白牛逻。轻骑掩击章武庄武王融,杀之。荣自称天子,国号齐,改元广安。深闻融败,停军不进。侍中元晏密言于太后曰:“广阳王盘桓不进,坐图非望。有于谨者,智略过人,为其谋主,风尘之际,恐非陛下之纯臣也。”太后深然之,诏榜尚书省门,募能获谨者有重赏。谨闻之,谓深曰:“今女主临朝,信用谗佞,苟不明白殿下素心,恐祸至无日。谨请束身诣阙,归罪有司。”遂径诣榜下,自称于谨,有司以闻。太后引见,大怒。谨备论深忠款,兼陈停军之状,太后意解,遂舍之。
[26]葛荣得到了杜洛周的部众之后,北去瀛州,北魏广阳忠武王元深从交津领兵追踪葛荣而进。辛亥(十五日),葛荣到了白牛逻,率轻骑突袭在章武的庄武王元融,杀了他。葛荣自称天子,定国号为齐,改换年号为广安。元深得知元融失败,便按兵不动。侍中元晏秘密地告诉胡太后:“广阳王徘徊不进,坐图非分之想。有一个叫于谨的人,他智谋才略过人,担任元深的军师,在如今动荡不安之时,恐怕他不是陛下的忠诚之臣。”胡太后对元晏的话深表同意,便张榜于尚书省门前,以重赏招募能抓住于谨的人。于谨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对元深说:“如今女主临朝,信任重用谗邪奸佞之徒,假如她不明白殿下您的一片真心,恐怕灾祸很快就会降临。于谨我请求捆绑自己赴朝,向有关官署投案服罪。”于是便径直来到尚书门前的榜文之下,自称是于谨,有关官署把情况报告了朝廷。胡太后召见于谨,勃然大怒。于谨详细地讲述了元深对朝廷的忠诚,兼而说明了停兵不进的原因,胡太后明白了情况,于是便放了于谨。
深引军还,趣定州,定州刺史杨津亦疑深有异志;深闻之,止于州南佛寺。经二日,深召都督毛谥等数人,交臂为约,危难之际,期相拯恤。谥愈疑之,密告津云,深谋不轨。津遣谥讨深,深走出,谥呼噪逐深。深与左右间行至博陵界,逢葛荣游骑,劫之诣荣。贼徒见深,颇有喜者,荣新立,恶之,遂杀深。城阳王徽诬深降贼,录其妻子。深府佐宋道为之诉理,乃得释。道,繇之玄孙也。
元深领兵返回,前往定州,定州刺史杨津也怀疑元深有异谋。元深知道情况之后,停在州城南边的南佛寺。两天之后,元深召来都督毛谥等人,同他们订立盟约,约定危难之时,互相援救。于是,毛谥越发怀疑他了。便秘密地告诉杨津,说元深图谋不轨。杨津派遣毛谥讨伐元深,元深跑走了,毛谥带人喊叫着去追逐元深。元深同身边人抄小道到了博陵地界,遇上了葛荣的流动骑兵,便被抓获送到葛荣那里。寇贼们见了元深,喜欢他的人还不少,葛荣刚自立为王,对此很反感,担心手下的人拥奉元深为主,便杀了元深。城阳王元徽诬陷元深投降了贼寇,逮捕了他的妻子、儿子。元深的府佐宋道替他们申诉,才得到释放。宋道是宋繇的玄孙。
[27]甲申,魏行台常景破杜洛周,斩其武川王贺拔文兴等,捕虏四百人。
[27]甲申(疑误),北魏行台常景击败了杜洛周,斩杀杜洛周手下的武川王贺拔文兴等人,捕获了四百人。
[28]就德兴陷魏平州,杀刺史王买奴。
[28]就德兴攻陷了北魏的平州,杀死了该州刺史王买奴。
[29]天水民吕伯度,本莫折念生之党也,后更据显亲以拒念生;已而不胜,亡归胡琛,琛以为大都督、秦王,资以士马,使击念生。伯度屡破念生军,复据显亲,乃叛琛,东引魏军。念生窘迫,乞降于萧宝寅,宝寅使行台左丞崔士和据秦州。魏以伯度为泾州刺史,封平秦郡公。大都督元义停军陇口,久不崐进,念生复反,执士和送胡琛,于道杀之。久之,伯度为万俟奴所杀,贼势益盛,宝寅不能制。胡琛与莫折念生交通,事破六韩拔陵浸慢,拔陵遣其臣费律至高平,诱琛,斩之,奴尽并其众。
[29]天水百姓吕伯度,本来是莫折念生的同党,后来又占据显亲这个地方抵抗莫折念生,接着因不能取胜,便跑去投靠了胡琛,胡琛任命他为大都督、秦王,资助他兵力战马,让他去攻打莫折念生。吕伯度多次打败莫折念生的军队,又占据了显新,于是反叛了胡琛,从东边引来了北魏军队。莫折念生穷途无路,向萧宝寅乞求投降,萧宝寅指使行台左丞崔士和占据了秦州。北魏任命吕伯度为泾州刺史,封他为平秦郡公。大都督元义把军队停在陇口,久而不进,莫折念生又反叛了,抓住崔士和送往胡琛那里,在路上杀了崔士和。之后,吕伯度被万俟奴杀了,于是贼寇的势力更加强大,萧宝寅无法加以制伏。胡琛与莫折念生相互勾通,对破六韩拔陵渐渐不恭起来,破六韩拔陵派遣他的臣子费律到了高平,诱惑胡琛,斩了胡琛,万俟奴把胡琛的部众全部兼并。
[30]冬,十一月,庚辰,大赦。
[30]冬季,十一月庚辰(十五日),梁朝大赦天下。
[31]丁贵嫔卒,太子水浆不入口,上使谓之曰:“毁不灭性,况我在邪!”乃进粥数合。太子体素肥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
[31]丁贵嫔去世,太子萧统因生母亡故而点水不进,梁武帝派人对他说:“哀伤不能毁了性命,何况我还在呢!”于是萧统才喝粥数合。太子萧统身体向来肥壮,腰带有十围之长,可是到现在却减削过半。
[32]夏侯等军入魏境,所向皆下。辛巳,魏扬州刺史李宪以寿阳降,宣猛将军陈庆之入据其城,凡降城五十二,获男女七万五千口。丁亥,纵李宪还魏,复以寿阳为豫州,改合肥为南豫州,以夏侯为豫、南豫二州刺史。寿阳久罹兵革,民多离散,轻刑薄赋,务农省役,顷之,民户充复。
[32]夏侯等人的军队进入北魏境内,所向披靡,无城不摧,辛巳(十六日),北魏扬州刺史李宪献出寿阳投降,宣猛将军陈庆之入据该城,一共有五十二城投降,俘获男女七万五千名,丁亥(二十二日),梁朝放李宪回北魏,又以寿阳为豫州,改合肥为南豫州,任命夏侯为豫、南豫二州刺史。寿阳久遭战乱,百姓大多离散,夏侯减轻刑罚,减少税赋,经营农业,减免劳役,很快,民户又多起来了。
[33]杜洛周围范阳,戊戌,民执魏幽州刺史王延年、行台常景送洛周,开门纳之。
[33]杜洛周围攻范阳,戊戌(疑误),范阳百姓抓住了北魏幽州刺史王延年、行台常景,把他们送给杜洛周,杜洛周开门接纳了他们。
[34]魏齐州平原民刘树等反,攻陷郡县,频败州军,刺史元欣以平原房士达为将,讨平之。
[34]北魏齐州平原郡的百姓刘树等人造反,攻陷郡县,频频地击败州里的军队,刺史元欣任用平原人房士达为将领,讨平了刘树等人的叛乱。
[35]曹义宗据穰城以逼新野,魏遣都督魏承祖及尚书左丞、南道行台辛纂救之。义宗战不利,不敢进。纂,雄之从父兄也。
[35]曹义宗占据了穰城而逼迫新野,北魏派遣都督魏承祖以及尚书左丞、南道行台辛纂去援救。曹义宗交战失利,不敢前进。辛纂是辛雄的堂兄。
[36]魏盗贼日滋,征讨不息,国用耗竭,豫征六年租调,犹不足,乃罢百官所给酒肉,又税入市者人一钱,及邸店皆有税,百姓嗟怨。吏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华夷之民相聚为乱,岂有余憾哉?正以守令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宜及此时早加慰抚。但郡县选举,由来共轻,贵游俊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分郡县为三等清官,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三载黜陟,有称职者,补在京名官;如不历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枉屈可申,强暴自息矣。”不听。
[36]北魏国内盗贼日益增多,征讨不停,国家财用耗竭,提前征收了六年的租调,还不够用,于是又停发了给百官们的酒肉,又向每个进入集市的人征收一个钱的税,以至投住旅店都要纳税,百姓无不嗟怨。吏部郎中辛雄上奏,认为:“汉、夷之民相聚生乱,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怨恨吗?完全是由于太守、县令任用不当,百姓们不堪于他们的欺压的原故。宜于乘现在对百姓早加抚慰。但是对于郡守县令的选拔向来都不重视,因此王公贵族和才俊之士,都崐不肯担任这些官职。应该改革这一弊端,把郡县分为三等的清官,选补的办法,应当规定才能和门望两个方面同时都要具备,如果不能同时具备,先才能而后门望,不能拘泥于年资的长短。三年升降一次,有称职者,可以委任为京城中的官员;如果没有担任太守、县令的经历,便不能在朝廷内任职。如此一来,便人人思以自勉,百姓的枉屈可以申雪,天下强暴自然平息了。”但是这一建议没有被采纳。
大通元年(丁未、527)大通元年(丁未,公元527年)
[1]春,正月,乙丑,以尚书左仆射徐勉为仆射。
[1]春季,正月,乙丑(初一),梁朝任命尚书左仆射徐勉为仆射。
[2]辛未,上祀南郊。
[2]辛未(初七),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3]甲戌,魏以司空皇甫度为司徒,仪同三司萧宝寅为司空。
[3]甲戌(初十),北魏任命司空皇甫度为司徒,仪同三司萧宝寅为司空。
[4]魏分定、相二州四郡置殷州,以北道行台博陵崔楷为刺史。楷表称:“州今新立,尺刃斗粮,皆所未有,乞资以后粮。”诏付外量闻,竟无所给。或劝楷留家,单骑之官,楷曰:“吾闻食人之禄者忧人之忧,若吾独往,则将士谁肯固志哉!”遂举家之官。葛荣逼州城,或劝减弱小以避之,楷遣幼子及一女夜出;既而悔之,曰:“人谓吾心不固,亏忠而全爱也。”遂命追还。贼至,强弱相悬,又无守御之具;楷抚勉将士以拒之,莫不争奋,皆曰:“崔公尚不惜百口,吾属何爱一身!”连战不息,死者相枕,终无叛志。辛未,城陷,楷执节不屈,荣杀之,遂围冀州。
[4]北魏从定、相两州中分出四个郡设置了殷州,任命北道行台博陵人崔楷为刺史。崔楷上表说:“殷州如今刚刚设立,连一尺长之刀、一斗粮食都没有,乞求给予兵器和粮食。”孝明帝诏令外台计算一下应该给的兵器和粮食的数量,然后上报批复,但最后竟然一点儿也没给。有人劝崔楷留下家属,单人匹马去赴任,崔楷说:“我听说食人之禄者忧人之忧,如果我单身独往,那么将士们谁还肯坚守其志呢!”于是便带着全家去上任。葛荣逼近州城,有人邓崔楷把家人中老弱幼小者送去别处避一下,崔楷便在夜间把幼子以及一个女儿送出城;然而他很快又后悔了,说:“这样一来,人们一定要说我的内心不坚定,为了父受而损害忠义。”于是又命令人把他们追了回来。贼寇到了,强弱悬殊,城中又没有防守抵御的器具。崔楷抚慰将士们,勉励他们抵抗敌人,大家无不奋勇争先,都说:“崔公尚且不惜家中百口人的性命,我们又何能爱惜自身呢!”连战不停,死者相枕,但是大家终无叛逃之意。辛未(初七),州城失陷,崔楷坚志执节而不屈服,葛荣杀了他,便又开始围攻冀州。
[5]萧宝寅出兵累年,将士疲弊。秦贼击之,宝寅大败于泾州,收散兵万余人,屯逍遥园,东秦州刺史潘义渊以城降贼。莫折念生进逼岐州,城人执刺史魏兰根应之。州刺史毕祖晖战没,行台辛深弃城走,北海王颢军亦败。贼帅胡引祖据北华州,叱干麒麟据州以应天生,关中大扰。雍州刺史杨椿募兵得七千余人,帅以拒守,诏加椿侍中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北地功曹毛鸿宾引贼抄掠渭北,雍州录事参军杨侃将兵三千掩击之;鸿宾惧,请讨贼自效,遂擒送宿勤乌过仁。乌过仁者,明达之兄子也。莫折天生乘胜寇雍州,萧宝寅部将羊侃隐身堑中射之,应弦而弊,其众遂溃。侃,祉之子也。
[5]萧宝寅累年出兵,将士们疲惫不堪。秦地的贼寇攻打萧宝寅,萧宝寅在泾州一败涂地,事后收集散兵一万多人,驻扎在逍遥园,东秦州刺史潘义渊献出城投降了贼寇。莫折念生进逼岐州,岐州城里的人抓住了刺史魏兰根策应莫折念生。州刺史毕祖晖战败身亡,行台辛深弃下州城逃跑了,北海王元颢的军队也战败。贼寇首领胡引祖占据北华州,叱干麒麟占据州来响应莫折天生,整个关中一片混乱。雍州刺史杨椿招募了七千多兵力,率领他们拒守,北魏朝廷诏令加杨椿为侍中兼尚书右仆射,担任行台,指挥关中各位将领。北地功曹毛鸿宾带领贼寇抢掠渭北,雍州录事参军杨侃率兵三千袭击他们;毛鸿宾害怕了,请求讨伐贼寇将功赎罪,于是便擒获送来了宿勤乌过仁。宿勤乌过仁是宿勤明达的哥哥的儿子。莫折天生乘胜而侵犯雍州,萧宝寅的部将羊侃隐蔽在战壕之中用箭射莫折天生,莫折天生应弦而毙,其部众便溃散了。羊侃是羊祉的儿子。[6]魏右民郎阳平路思令上疏,以为:“师出有功,在于将帅,得其人则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则三河方为战地。窃以比年将帅多宠贵子孙,衔杯跃马,志逸气浮,轩眉扼腕,以攻战自许;及临大敌,忧怖交怀,雄图锐气,一朝顿尽。乃令羸弱在前以当寇,强壮居后以卫身,兼复器械不精,进止无节,以当负险之众,数战之虏,欲其不败,岂可得哉!是以兵知必败,始集而先逃;将帅畏敌,迁延而不进。国家谓官爵未满,屡加宠命;复疑赏赉之轻,日散金帛。帑藏空竭,民财殚尽,遂使贼徒益甚,生民凋弊,凡以此也。夫德可感义夫,恩可劝死士。今若黜陟幽明,赏罚善恶,简练士卒,缮修器械,先遣辩士晓以祸福,如其不悛,以顺讨逆,如此,则何异厉萧斧而伐朝菌,鼓洪炉而燎毛发哉!”弗听。
[6]北魏右民郎阳平人路思令上书,指出:“军队出征有功绩,在于将帅,如果能得到合适的人担任将帅则天下唾手可以廓清,如果选人不当则京都外也会成为战场。愚意以为多年来军中将帅大多由宠贵子孙担任,他们饮酒跑马,志气浮华,眉飞色舞,磨拳擦掌,以为在攻战方面谁也比不上自己;到了面临强敌之时,则忧恐交织于心,原先的那些雄图锐气,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于是便命令羸弱者在前面为自己挡住敌寇,强壮者在后面为自己护身,加上武器不精良,前进与停止没有节度,以此面临据险而守的敌人,抵挡屡经战阵的贼寇,想使他们不败,岂能办得到呢!因此兵卒们知道战而必败,开始集结就纷纷逃散;将帅们畏惧敌人,拖延而不前进。国家则以为给他们的官爵低了,为了鼓励他们取胜,便屡屡地给他们加官进爵;而就这样还怀疑给他们的赏赐太轻了,便日日散发金帛。因此,库藏空竭,民财殚尽,遂使贼徒越发多起来了,百姓凋弊,原因正在这里。德可以感动礼义之人,恩可以劝励敢死之士。现在朝廷如果能做到升贤降愚,赏善罚恶,精选训练士卒,缮修武器,先派善辩之士去对盗贼晓以祸福利害,如果他们不思悔改,便派兵去讨伐,这样一来,平定消除反贼逆徒,何异于用利斧而伐朝菌,煽大火炉而燎毛发呢!”路思令的建议没有被采纳。
[7]戊子,魏以皇甫度为太尉。
[7]戊子(二十四日),北魏任命皇甫度为太尉。
[8]己丑,魏主以四方未平,诏内外戒严,将亲出讨,竟亦不行。
[8]己丑(二十五日),北魏孝明帝因四方之乱未平定,诏令内外戒严,将要亲自出征讨伐,最后也未成行。
[9]谯州刺史湛僧智围魏东豫州,将军彭群、王辩围琅邪,魏敕青、南青二州救琅邪。司州刺史夏侯夔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等出义阳道,攻魏平静、穆陵、阴山三关,皆克之。夔,之弟;之礼,邃之子也。
[9]梁朝谯州刺史湛僧智围攻北魏东豫州,将军彭群、王辩围攻琅邪,北魏朝廷命令青、南青两州援救琅邪。司州刺史夏侯夔率领壮武将军裴之礼等人出义阳道,攻打北魏的平静、穆陵、阴山三关,都攻下来了。夏侯夔是夏候的弟弟;裴之礼是裴邃的儿子。
[10]魏东清河郡山贼群起,诏以齐州长史房景伯为东清河太守。郡民刘简虎尝无礼于景伯,举家亡去,景伯穷捕,禽之,置其子为西曹掾,令谕山贼。贼以景伯不念旧恶,皆相帅出降。
[10]北魏东清河郡山贼群起,北魏朝廷诏令齐州长史房景伯担任东清河郡太守。东清河郡的百姓刘简虎曾经对房景伯有过无礼行为,因此举家逃亡,房景伯到处搜捕,抓获了他,任用他的儿子为西曹椽,令其去晓谕山贼。山贼们见房景伯不念旧恶,全都相继出来投降了。
景伯母崔氏,通经,有明识。贝丘妇人列其子不孝,景伯以白其母,母曰:“吾闻闻名不如见面,山民未知礼义,何足深责!”乃召其母,与之对榻共食,使其子侍立堂下,观景伯供食。未旬日,悔过求还;崔氏曰:“此虽面惭,其心未也,且置之。”凡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母涕泣乞还,然后听之,卒以孝闻。景伯,法寿之族子也。
房景伯的母亲崔氏,通晓经学,有见识。贝丘有一妇人诉说自己的儿子不孝,房景伯把这告诉了他母亲,他母亲说:“我听说闻名不如见面,山民不知礼义,何以值得深加责难呢”于是召来这一妇人,同她对坐进食,让这个妇人的儿子待立在堂下,以使他观看房景伯如何供奉母亲进食。不到十天,这个不孝的儿子悔过了,请求回去。崔氏说:“他虽然在面子上觉得惭愧了,但心里崐却未必如此,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吧。”又过了二十多天,这个妇人的儿子叩头流血,他母亲流着泪水乞求回家,这才允许他们回去了,最后这个不孝之子以孝而闻名天下。房景伯是房法寿的族侄。
[11]二月,秦贼据魏潼关。
[11]二月,秦地的贼寇占据了北魏潼关。
[12]庚申,魏东郡民赵显德反,杀太守裴烟,自号都督。
[12]庚申(二十七日),北魏东郡的百姓赵显德造反,杀死了太守裴烟,自称为都督。
[13]将军成景俊攻魏彭城,魏以前荆州史崔孝芬徐州行台以御之。先是,孝芬坐元叉党与卢同等俱除名,及将赴徐州,入辞太后,太后谓孝芬曰:“我与卿姻戚,奈何内头元叉车中,称‘此老妪会须去之!’”孝芬曰:“臣蒙国厚恩,实无斯语。假令有之,谁能得闻!若有闻者,此于元叉亲密过臣远矣。”太后意解,怅然有愧色。景俊欲堰泗水以灌彭城,孝芬与都督李叔仁等击之,景俊遁还。
[13]梁朝将军成景俊攻打北魏彭城,北魏任命前荆州刺史崔孝芬为徐州行台来抗御成景俊。崔孝芬早先因系元叉的同党而获罪与卢同等人一起被除名。他即将赴徐州上任,入宫向胡太后辞别,胡太后对他说:“我同你是姻亲,你为何要把头伸进元叉车中,说:‘这个老婆子应该立即被赶跑。’”崔孝芬说:“我承受国家的厚恩,确实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假使说过,谁又能听到过呢!如果有人听到过,那么他与元叉的亲密就远远地超过我了。”胡太后心里明白了,怅然而面有愧色。成景俊准备拦截泗水来淹灌彭城,崔孝芬与都督李叔仁等人进攻成景俊,成景俊逃回去了。
[14]三月,甲子,魏主诏将西讨,中外戒严。会秦贼西走,复得潼关,戊辰,诏回驾北讨。其实皆不行。
[14]三月甲子(初一),北魏孝明帝诏告天下将西征,朝廷内外戒严。正好秦地的贼盗向西逃跑,重新得到了潼关,便于戊辰(初五)之日,又诏告天下回驾北伐。其实,孝明帝根本没有出行。
[15]葛荣久围信都,魏以金紫光禄大夫源子邕为北讨大都督以救之。
[15]葛荣久围信都,北魏任命金紫光禄大夫源子邕为北讨大都督来源救信都。
[16]初,上作同泰寺,又开大通门以对之,取其反语相协,上晨夕幸寺,皆出入是门。辛未,上幸寺舍身;甲戌,还宫,大赦,改元。
[16]原先,梁武帝修建了同泰寺,又开了大通门来与此相对,取“同泰”与“大通”的合音相同,梁武帝早晚临幸同泰寺,都出入大通门。辛未(初八),梁武帝来到同泰寺行舍身仪式;甲戌(十一日),回到宫中,颁发大赦令,改年号为大通。
[17]魏齐州广川民刘钧聚众反,自署大行台;清河民房项自署大都督,屯据昌国城。
[17]北魏齐州广川的平民刘钧聚众造反,自任大行台;清河的百姓房项自任大都督,占据了昌固城。
[18]夏,四月,魏将元斌之讨东郡,斩赵显德。
[18]夏季,四月,北魏将领元斌之讨伐东郡,斩了赵显德。
[19]己酉,柔然头兵可汁遣使入贡于魏,且请讨群贼。魏人畏其反覆,诏以盛暑,且俟后敕。
[19]己酉(十七日),柔然国头兵可汗派遣使者来向北魏进贡,并且请求帮助北魏讨伐群贼。北魏人害怕柔然人反复变卦,诏告他们因盛暑而不宜出征,且待以后的圣旨。
[20]魏萧宝寅之败也,有司处以死刑,诏免为庶人。雍州刺史杨椿有疾求解,复以宝寅为都督雍·泾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西讨大都督,自关以西皆受节度。椿还乡里,其子昱将适洛阳,椿谓之曰:“当今雍州刺史亦无逾于宝寅者,但其上佐,朝廷应遣心膂重臣,何得任其牒用!此乃圣朝百虑之一失也。且宝寅不藉刺史为荣,吾观其得州,喜悦特甚,至于赏罚云为,不依常宪,恐有异心。汝今赴京师,当以吾此意启二圣,并白宰辅,更遣长史、司马、防城都督,欲安关中,正须三人耳。如其不遣,必成深忧。”昱面启魏主及太后,皆不听。[20]北魏萧宝寅失败之后,有关部门判处他死刑,孝明帝诏令免死而黜为庶人。雍州刺史杨椿有病请求辞职,朝廷又任命萧宝寅为都督雍泾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西讨大都督,从潼关以西都受他的指挥调遣。杨椿回到了乡里,他的儿子杨昱将去洛阳,杨椿对儿子说:“当今雍州刺史的人选没有超过萧宝寅的,但他的高级官佐,朝廷应当派遣心腹大臣来担任,怎能由他自己来授任呢?这是朝廷百虑而一失之处呀。况且萧宝寅不必借担任刺史为荣,我看他得到了雍州刺史的官职,特别喜悦 ,至于赏罚言行,不依据常规,恐怕他心有异谋。你现在去京师,应把我的这个意思启奏太后和圣上,并且告诉宰相,让朝廷再派长史、司马、防城都督,欲想安定关中,正须这三个人哪!如果不派遣,萧宝寅必将成为朝廷的深患。”杨昱把杨椿的建议面陈孝明帝和胡太后,但都不予理睬。
[21]五月,丙寅,成景俊攻魏临潼、竹邑,拔之。东宫直兰钦攻魏萧城、厥固,拔之,钦斩魏将曹龙牙。
[21]五月丙寅(初四),成景俊攻打北魏的临潼、竹邑,予以攻克。东宫直兰钦攻打北魏的萧城、厥固,也攻克,兰钦斩了北魏将领曹龙牙。
[22]六月,魏都督李叔仁讨刘钧,平之。
[22]六月,北魏都督李叔仁讨伐刘钧,平定了刘钧之乱。
[23]秋,七月,魏陈郡民刘获、郑辩反于西华,改元天授,与湛僧智通谋,魏以行东豫州刺史谯国曹世表为东南道行台以讨之,源子恭代世表为东豫州。诸将以贼众强,官军弱,且皆败散之余,不敢战,欲保城自固。世表方病背肿,出,呼统军是云宝谓曰:“湛僧智所以敢深入为寇者,以获、辩皆州民之望,为之内应也。闻获引兵欲迎僧智,去此八十里;今出其不意,一战可破,获破,则僧智自走矣。”乃选士马付宝,暮出城,比晓而至,击获,大破之,穷讨,余党悉平。僧智闻之,遁还。郑辩与子恭辛旧,亡匿子恭所,世表集将吏面责子恭,收辩,斩之。
[23]秋季,七月,北魏陈郡百姓刘获、郑辩在西华造反,改年号为天授,并与湛僧智合谋,北魏任命东豫州刺史谯国人曹世表为东南道行台来讨伐刘获等人,源子恭代替曹世表担任东豫州刺史。众将领因为贼寇人多势强,官军兵力弱小,且全是些残兵败卒,所以不敢交战,想保城而自守。曹世表正患了背肿病,他坐车出来,叫来统军是云宝,告诉是云宝:“湛僧智之所以敢深入内地为寇,是因为刘获和郑辩都在州民中有名望,为他作内应。前不久听说刘获带兵想迎接湛僧智,离这里八十里远近。现在出其不意而发动攻击,一战即可击败他,只要刘获被打败了,那么湛僧智自然就会逃跑的。”于是挑选了兵士和战马交给是云宝,天黑时出了城,天刚亮到了,对刘获发起进攻,大败刘获,穷追而不舍,余党全被铲平。湛僧智得知情况之后,逃回去了。郑辩同源子恭过去有交情,逃匿在源子恭那里,曹世表集合将吏当面责斥源子恭,收捕了郑辩,斩了他。
[24]魏相州刺史乐安王鉴与北道都督裴衍共救信都。鉴幸魏多故,阴有异志,遂据邺叛,降葛荣。
[24]北魏相州刺史东安王元鉴与北道都督裴衍一同援救信都。元鉴庆幸于北魏多事故,暗中藏有异谋,于是便占据邺地而反叛,投降了葛荣。
[25]己丑,魏大赦。
[25]己丑(二十八日),北魏大赦天下。
初,侍御史辽东高道穆奉使相州,前刺史李世哲奢纵不法,道穆按之。世哲弟神轨用事,道穆兄谦之家奴诉良,神轨收谦之系廷尉。赦将出,神轨启太后先赐谦之死,朝士哀之。
原初,侍御史辽东人高道穆奉命出使相州,前刺史李世哲奢侈放纵不守法制,高道穆查办了他。李世哲的弟弟李神轨执政,高道穆的哥哥高谦之的家奴投诉说高谦之强迫良民为奴婢,李神轨拘收了高谦之交给廷尉治罪。大赦令将颁布,李神轨启奏胡太后先赐高谦之死,朝中人士无不哀怜他。
[26]彭群、王辩围琅邪,自夏及秋,魏青州刺史彭城王劭遣司马鹿,南青州刺史胡平遣长史刘仁之将兵击群、辩,破之,群战没。劭,勰之子也。
[26]彭群、王辩围攻琅邪,从夏到秋,久攻不下,北魏青州刺史彭城王元劭派遣司马鹿,南青州刺史胡平派遣长史刘仁之率兵攻击彭群、王辩,击败了彭、王二人,彭群战死。元劭是元勰的儿子。[27]八月,魏遣都督源子邕、李神轨、裴衍攻邺。子邕行及汤阴,安乐王鉴遣弟斌之夜袭子邕营,不克;子邕乘胜进围邺城,丁未,拔之,斩鉴,传首洛阳,改姓拓跋氏。魏因遣子邕、裴衍讨葛荣。
[27]八月,北魏派遣都督源子邕、李神轨、裴衍攻打邺城。源子邕行到汤阴之时,安乐王元鉴派弟弟元斌之夜袭源子邕的营地,没有获胜。源子邕乘胜而围攻邺城,丁未(十七日),攻克了邺城,斩了元鉴,将其首级送到洛阳,改元鉴的姓为拓跋氏。北魏便派遣源子邕、裴衍讨伐葛荣。
[28]九月,秦州城民杜粲杀莫折念生阖门皆尽,粲自行州事。南秦州城民辛琛亦自行州事,遣使诣萧宝寅请降。魏复以宝寅为尚书令,还其旧封。
[28]九月,秦州城平民杜粲把莫折念生满门杀尽,杜粲自己执掌了州政。南秦州城平民辛琛也自理州政,派遣使者到萧宝寅处请求投降。北魏又任命萧宝寅为尚书令,并归还了他过去的封地。
[29]谯州刺史湛僧智围魏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陵,魏将军元显伯救之,司州刺史夏侯夔自武阳引兵助僧智。冬十月,夔至城下,庆和举城降。夔以让僧智,僧智曰:“庆和欲降公,不欲降僧智,今往,必乖其意。且僧智所将应募乌合之人,不可御以法;公持军素严,必无侵暴,受降纳附,深得其宜。”夔乃登城,拔魏帜,建梁帜;庆和束兵而出,吏民安堵,获男女四万余口。
[29]谯州刺史湛僧智在广陵围攻北魏东豫州刺史元庆和,北魏将军元显伯前去援救他,梁朝司州刺吏夏侯夔从武阳带兵来援助湛僧智。冬季,十月,夏侯夔来到广陵城下,元庆和率全城投降。夏侯夔把受降权利让给湛僧智,湛赠智说:“元庆和要投降大人您,而不想投降我湛僧智,我现在如果前去受降,必定与他的心意不符。况且我所率领的都是应募而来的乌众之徒,无法用法令来约束他们;大人您向来治军严肃,必定不会发生侵暴事件,所以前去受降接管,再也合适不过了。”于是夏侯夔便登上城楼,拔去北魏的旗帜,树上了梁朝的旗帜;元庆和放下兵器出城投降,全城吏民安居不乱,共获得男女四万多口。
臣光曰:湛僧智可谓君子矣!忘其积时攻战之劳,以授一朝新至之将,知己之短,不掩人之长,功成不取以济国事,忠且无私,可谓君子矣!
臣司马光曰:湛僧智可说是一个君子啊!能忘掉自己长期攻战的劳苦,把受降之事让给梁朝新到的将领,知道自己的短处,不掩没他人的长处,功成而不取以成就国家大事,忠而无私,可以称为君子呀!
[30]元显伯宵遁,诸军追之,斩获万计。诏以僧智领东豫州刺史,镇广陵。夔引军屯安阳,遣别将屠楚城,由是义阳北道遂与魏绝。
[30]元显伯在夜间逃遁,梁军追击他,斩俘人数以万计数。梁武帝诏令任命湛僧智兼任东豫州刺史,镇守广陵。夏侯夔领兵屯驻安阳,派别将攻破了楚城并屠杀了全城军民,从此义阳北道便从北魏分割出来了。
[31]领军曹仲宗、东宫直陈庆之攻魏涡阳,诏寻阳太守韦放将兵会之。魏散骑常侍费穆引兵奄至,放营垒未立,麾下止有二百余人,放免胄下马,据胡床处分,士皆殊死战,莫不一当百,魏兵遂退。放,睿之子也。
[31]领军曹仲宗、东宫直陈广之攻打北魏涡阳,梁武帝诏令寻阳太守韦放率兵去与曹仲宗等会合。北魏散骑常侍费穆带兵突然来到,韦放的营垒还没有建好,麾下只有二百余人,韦放脱掉盔甲而下马,坐在胡床上安排布置,兵士们都殊死奋战,人人以一当百,北魏来兵便撤退了。韦放是韦睿的儿子。
魏又遣将军元昭等众五万救涡阳,前军至驼涧,去涡阳四十里。陈庆之欲逆战,韦放以魏之前锋必皆轻锐,不如勿击,待其来至,庆之曰:“魏兵远来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诸君若疑,庆之请独取之。”于是帅麾下二百骑进击,破之,魏人惊骇。庆之乃还,与诸将连营而进,背涡阳城与魏军相持。自春至冬,数十百战,将士疲弊。闻魏人欲筑垒于军后,曹仲宗等恐腹背受敌,议引军还,庆之杖节军门曰:“共来至此,涉历一岁,糜费极多。今诸君皆无斗心,唯谋退缩,岂是欲立功名,直聚为抄暴耳!吾闻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须虏大合,然后与战。审欲班师,庆之别有密敕,今日犯者,当依敕行之!”仲宗等乃止。
北魏又派遣将军元昭等人率领五万人马援救涡阳,前军到了驼涧,离涡阳只四十里远近。陈庆之准备前去迎战,韦放认为北魏的前锋部队必定都轻装而勇锐,不如不要进击,等他们来到以后再说。陈庆之说:“北魏兵远道而来,崐疲惫不堪,离我们远,必定不加戒备,乘他们没有全部会集起来之时,须挫伤他们的气势。诸位如果有疑虑,我陈庆之请求独自前去攻打他们。”于是他便率领麾下二百名骑兵出击,打败了对方,北魏人大为惊恐。陈庆之便返回,同众将连营而进,背对涡阳城与北魏军队相持。从春天到冬天,共打了数十上百仗,将士们都非常疲惫。听说北魏人要在染朝军队后面修筑战垒,曹仲宗等人担心腹背受敌,便商议带兵撤回去,陈庆之持节站在营门口说:“大家一起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一年了,花费去的钱物极其多。如今各位都没有战心,只是思谋退缩,这那里是想建立功名,分明是聚在一起抄掠行暴罢了!我听说把军队置之于死地,然后才可以求生,须让敌虏全部聚合在一块之后,再同他们决战。如果你们确想班师回去,我陈庆之另有皇上的秘密圣旨,今日如有触犯之人,我便要依照圣旨而处置他。”于是曹仲宗等人才不再想撤兵了。
魏人作十三城,欲以控制梁军。庆之衔枚夜出,陷其四城,涡阳城主王纬乞降。韦放简遣降者三十余人分报魏诸营,陈庆之陈其俘馘,鼓噪随之,九城皆溃,追击之,俘斩略尽,尸咽涡水,所降城中男女三万余口。
北魏人修建了十三座城堡,想以此而控制梁朝军队。陈庆之带领人马口衔木棒,于夜间悄悄出城,攻陷了北魏军队的四座城堡,涡阳城主王纬乞求投降。韦放从投降的北魏兵士中挑选出三十多人,派遣他们分别去给北魏各军营报信,陈庆之把自己俘获的敌兵列成阵,鼓而随之,于是北魏的其他城堡全都崩溃,梁朝军队穷追猛击,差不多把北魏军队俘虏斩杀干净,尸体把涡河水都堵住了,城中的男女三万余口也归顺了梁朝军队。
[32]萧宝寅之败于泾州也,或劝之归罪洛阳,或曰:“不若留关中立功自效。”行台都令史河间冯景曰:“拥兵不还,此罪将大。”宝寅不从,自念出师累年,糜费不赀,一旦覆败,内不自安;魏朝亦疑之。
[32]萧宝寅在泾州兵败之后,有人劝他回洛阳认罪,有人劝他:“不如留在关中立功赎罪。”行台都令史河间人冯景说:“拥兵而不回去,这罪就更大了。”萧宝寅没有听从冯景的意见,自认为出师多年,所浪费掉的钱物无法计算,一旦倾覆失败,内心难以自安。北魏朝廷也怀疑他了。
中尉郦道元,素名严猛,司州牧汝南王悦嬖人丘念,弄权纵恣,道元收念付狱;悦请之于胡太后,太后欲赦之,道元杀之,并以劾悦。
中尉郦道元,向来有威严勇猛之名声,司州牧汝南王元悦的宠幸丘念弄权纵恣,郦道元将他收捕下狱;元悦向胡太后求情,胡太后想要赦免丘念,郦道元杀了丘念,并以丘念的罪行而弹劾元悦。
时宝寅反状已露,悦乃奏以道元为关右大使。宝寅闻之,谓为取己,甚惧,长安轻薄子弟复劝使举兵。宝寅以问河东柳楷,楷曰:“大王,齐明帝子,天下所属,今日之举,实允人望。且谣言‘鸾生十子九子,一子不关中乱。’大王当治关中,何所疑!”道元至阴盘驿,宝寅遣其将郭子恢攻杀之,收殡其尸,表言白贼所害。又上表自理,称为杨椿父子所谮。
当时,萧宝寅谋反的苗头已经显露,元悦便奏清任命郦道元为关右大使。萧宝寅得知这一情况,认为是来收拾自己,特别害怕,长安的轻薄子弟又劝说萧宝寅起兵。萧宝寅就起兵一事询问河东人柳楷,柳楷说:“大王您是齐明帝的儿子,天下归心于您,如果现在起兵谋事,正合众望。况且民谣说:‘鸾生十卵九卵破,一卵不破关中祸。’大王您该治关中,有什么怀疑的呢!”郦道元到了阴盘驿,萧宝寅派手下的将领郭子恢去攻杀了他,收葬了他的尸体,然后上奏朝廷说是被秦地的鲜卑人所杀害,又上表替自己申辩,说杨椿父子陷害自己。
宝寅行台郎中武功苏湛,卧病在家,宝寅令湛从母弟开府属天水姜俭说湛曰:“元略受萧衍旨,欲见剿除,道元之来,事不可测,吾不能坐受死亡,令须为身计,不复作魏臣矣。死生荣辱,与卿共之。”湛闻之,举声大哭。俭遽止之曰:“何得便尔!”湛曰:“我百口今屠灭,云何不哭!”哭数十声,徐谓俭曰:“为我白齐王,王本以穷鸟投人,赖朝廷假王羽翼,荣宠至此。属国步多虞,不能竭忠报德,乃欲乘人间隙,信惑行路无识之语,欲以羸败之兵守关问鼎。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且王之恩义未洽于民,但见其败,未见有成,苏湛不能以百口为王族灭。”宝寅复使谓曰:“我救死不得不尔,所以不先相白者,恐沮吾计耳。”湛曰:“凡谋大事,当得天下奇才与之从事,今但与长安博徒谋之,此有成理不?湛恐荆棘必生于斋阁,愿赐骸骨归乡里,庶得病崐死,下见先人。”宝寅素重湛,且知其不为己用,听还武功。
萧宝寅的行台郎中武功人苏湛卧病在家,萧宝寅命令苏湛的姨表弟、在自己手下担任开府属的天水人姜俭去游说苏湛,说:“元略受萧衍的旨令,特意让他回来除掉我,郦道元的前来,事不可测,我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必须为自身考虑,不再作魏朝的臣子了。死生荣辱,与您共享。”苏湛听了之后,放声大哭。姜俭立即制止了他,问他:“为何就这样呢?”苏湛回答说:“我一家百口如今将遭屠灭,为何不哭呢!”又哭了几十声,才慢慢地对姜俭说:“你替我告诉齐王萧宝寅,大王他本是穷途之鸟投入林中,依靠朝廷给了他羽翼,才到了现在的荣宠程度。正值国家多事之秋,他不能竭忠报恩,反而想乘人之危,听信于道听途说之言,想以羸弱残败之兵把守潼关窥伺皇位。如今国家的气运虽然衰败了,但天命还没有改变。况且大王他的恩义还没有遍及于民,所以只能看到他的失败,不会看见他的成功,苏湛我不能为了大王他而使百口之家遭受屠灭。”萧宝寅又指使姜俭对苏湛说:“我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干了,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害怕坏了我的计谋。”苏湛说:“凡是图谋大事,应当得到天下奇才同他一起共事,如今你只同长安的那些赌徒们策划,这能有成功的道理吗?苏湛我担心荆棘定将生满殿堂之中,愿您放我这把老骨头回乡里去,或许可以病死在家,下见先人。”萧宝寅向来看重苏湛,并且知道他不会被自己所用,便允许他回武功去了。
甲寅,宝寅自称齐帝,改元隆绪,赦其所部,置百官。都督长史毛遐,鸿宾之兄也,与鸿宾帅氐、羌起兵于马祗栅以拒宝寅,宝寅遣大将军卢祖迁击之,为遐所杀。宝寅方祀南郊,行即位礼未毕,闻败,色变,不暇整部伍,狼狈而归。以姜俭为尚书左丞,委以心腹。文安周惠达为宝寅使,在洛阳,有司欲收之,惠达逃归长安。宝寅以惠达为光禄勋。
甲寅(二十五日),萧宝寅自称齐帝,改年号为隆绪,赦免了自己的部下,设置了各种官职。都督长史毛遐是毛鸿宾的哥哥,他同毛鸿宾率领氐、羌部落在马祗栅起兵抗击萧宝寅,萧宝寅派遣大将军卢祖迁攻打他们,结果被毛遐杀了。萧宝寅正在南郊举行祭天仪式,登基的礼仪还没有完毕,得知卢祖迁失败,神色大变,来不及整理好队伍,便狼狈而归。萧宝寅任命姜俭为尚书左丞,将他视为心腹。文安人周惠达是萧宝寅的使节,正在洛阳,有关官署要收捕他,周惠达逃回了长安。萧宝寅任命周惠达为光禄勋。
丹杨王萧赞闻宝寅反,惧而出走,趣白马山,至河桥,为人所获,魏主知其不预谋,释而慰之。行台郎封伟伯等与关中豪桀谋举兵诛宝寅,事泄而死。
丹杨王萧赞得知萧宝寅反了,害怕而逃向白马山,到了河桥,被人抓获,北魏孝明帝知道他没有参与策划,便释放并安慰了他。行台郎封伟伯等人与关中地区的豪强密谋起兵杀掉萧宝寅,事情泄露而身亡。
魏以尚书仆射长孙稚为行台以讨宝寅。
北魏任命尚书仆射长孙稚为行台去讨伐萧宝寅。
正平民薛凤贤反,宗人薛义亦聚众河东,分据盐池,攻围蒲坂,东西连结以应宝寅。诏都督宝正珍孙讨之。
正平的百姓薛凤贤造反,其族人薛义也聚众河东,割据盐池,围攻蒲坂,东西连通来响应萧宝寅。北魏朝廷诏令都督宗正珍孙去讨伐他们。
[33]十一月,丁卯,以护军萧渊藻为北讨都督,镇涡阳。戊辰,以涡阳为西徐州。
[33]十一月丁卯(初八),梁朝任命护国将军萧渊藻为北讨都督,令他镇守涡阳。戊辰(初九),梁朝以涡阳为西徐州。
[34]葛荣围信都,自春及冬,冀州刺史元孚帅励将士,昼夜拒守,粮储既竭,外无救援,己丑,城陷;荣执孚,逐出居民,冻死者什六七。孚兄为防城都督,荣大集将士,议其生死。孚兄弟各自引咎,争相为死,都督潘绍等数百人,皆叩头请就法以活使君。荣曰:“此皆魏之忠臣义士。”于是同禁者五百人皆得免。
[34]葛荣围攻信都,从春天到冬天始终不去,冀州刺史元孚激励将士,昼夜拒守,粮储已尽,外无救援。己丑(疑误),信都城失陷,葛荣抓住了元孚,把城中居民全部赶出去,冻死者占十之六七。元孚的哥哥元担任防城都督,也被抓获。葛荣把将士们全部召集起来,议定元孚兄弟二人的生死去留。元孚兄弟各自引咎,争着去死,都督潘绍等几百人都叩头请求愿意去死以便救活崐元孚。葛荣说:“这些人都是魏朝的忠臣义士啊。”于是元孚兄弟和被押的五百人都得到赦免。
魏以源子邕为冀州刺史,将兵讨荣;裴衍表请同行,诏许之。子邕上言:“衍行,臣请留;臣行,请留衍;若逼使同行,败在旦夕。”不许。十二月,戊申,行至阳平东北漳水曲,荣帅众十万击之,子邕、衍俱败死。
北魏任命源子邕为冀州刺史,让他率兵讨伐葛荣;裴衍上表请求与源子邕同行,孝明帝诏令同意了。源子邕上奏:“如果裴衍去,我就请求留下来;如果我去,那么请让裴衍留下;如果强迫让我与他同行,则败在旦夕。”孝明帝不同意。十二月戊申(二十日),他们到达阳平东北的漳水曲,葛荣率领十万部众进攻他们,源子邕和裴衍都战败而亡。
相州吏民闻冀州已陷,子邕等败,人不自保。相州刺史恒农李神志气自若,抚勉将士,大小致力,葛荣尽锐攻之,卒不能克。
相州的官民闻知冀州已经失陷,源子邕等人战败,人人自危,无计自保。相州刺史恒农人李神镇定自若,神色不改,他抚慰劝勉将士,因而人人致力,葛荣尽力攻打,但是最终不能攻克。
[35]秦州民骆超杀杜粲,请降于魏。
[35]秦州百姓骆超杀了杜粲,请求投降北魏。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二卷(回目录)
梁纪八 高祖武皇帝八大通二年(戊申、528)梁纪八 梁武帝大通二年(戊申,公元528年)
[1]春,正月,癸亥,魏以北海王颢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
[1]春季,正月癸亥(初五),北魏任命北海王元颢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
[2]魏北道行台杨津守定州城,居鲜于礼、杜洛周之间,迭来攻围;津蓄薪粮,治器械,随机拒击,贼不能克。津潜使人以铁券说贼党,贼党有应津者,遗津书曰:“贼所以围城,正为取北人耳。城中北人,宜尽杀之,不然,必为患。”津悉收北人内子城中而不杀,众无不感其仁。
[2]北魏北道行台杨津守定州城,处于鲜于礼和杜洛周两军之间,鲜于礼和杜洛周不断来围攻定州城。杨津积蓄柴草粮食,修治兵甲器械,相机抵御抗击贼军,敌军不能攻克定州城。杨津暗中派人持铁券游说贼军,贼军中有响应杨津的人,给杨津写信说:“贼军之所以包围定州城,只是为了得到城中北方人罢了,城中的北方人,应全部杀掉,不这样的话,一定成为后患。”于是,杨津将定州城中的北方人全部集中于内城中,却并未杀掉他们,这些北方人对杨津的仁义之举无不感激。
及葛荣代礼统众,使人说津,许以为司徒,津斩其使,固守三年。杜洛周围之,魏不能救。津遣其子遁突围出,诣柔然头兵可汗求救。遁日夜泣请,头兵遣其从祖吐豆发帅精骑一万南出;前锋至广昌,贼塞隘口,柔然遂还。乙丑,津长史李裔引贼入,执津,欲烹之,既而舍之。瀛州刺史元宁以城降洛周。
等到葛荣代替鲜于礼统领军队后,派人向杨津游说,许诺让杨津做司徒。杨津杀掉了葛荣的使者,固守定州城三年。因杜洛周包围着定州城,北魏的军队不能来相救。杨津派自己的儿子杨遁突围出去,来到柔然国向头兵可汗求救。杨遁日夜哭泣恳请,于是头兵可汗派他的堂祖父吐豆发率一万精锐骑兵南下救援。前锋行至广昌县时,贼兵扼守住了隘口,柔然军队于是又退了回去。乙丑(初七),杨津的部下长史李裔引贼军进入了城中,抓住了杨津,贼军打算烹了杨津,后来又放了他。瀛州刺史元宁率全城投降了杜洛周。
[3]乙丑,魏潘嫔生女,胡太后诈言皇子;丙寅,大赦,改元武泰。
[3]乙丑(初七),北魏孝明帝的潘嫔生了一个女儿,胡太后诈称是皇子。丙寅(初八),北魏实行大赦,改元为武泰。
[4]萧宝寅围冯翊,未下;长孙稚军至恒农,行台左丞杨侃谓稚曰:“昔魏武与韩遂、马超据潼关相拒,遂、超之才,非魏武敌也,然而胜负久不决者,扼其险要故也。今贼守御已固,虽魏武复生,无以施其智勇。不如北取蒲反,渡河而西,入其腹心,置兵死地;则华州之围不战自解,潼关之守必内顾而走,支节既解,长安可坐取也。若愚计可取,愿为明公前驱。”稚曰:子之计则善矣;然今薛义围河东,薛凤贤据安邑,宗正珍孙守虞坂不得进,如何可往?”侃曰:“珍孙行陈一夫,因缘为将,可为人使,安能使人!河东治在蒲反,西逼河,封疆多在郡东。义驱帅士民西围郡城,其父母妻子皆留旧村,一旦闻官军来至,皆有内顾之心,必望风自溃矣。”稚乃使其子子彦与侃帅骑兵自恒农北渡,据石锥壁,侃声言:“今且停此以待步兵,且观民情向背。”命送降名者各自还村,“俟台军举三烽,当亦举烽相应;其无应烽者,乃贼党也,当进击屠之,以所获赏军。”于是村民转相告语,虽实未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贼围城者不测其故,各自散归;义亦逃还,与凤贤俱请降。丙子,稚克潼关,遂入河东。
[4]萧宝寅包围了冯翊县城,没有攻下。长孙稚的军队到了恒农,行台左丞杨侃对长孙稚说:“从前魏武帝曹操跟韩遂、马超在潼关交战,相持不下,韩遂、马超的才能,远不能与魏武帝相匹敌,但是却很长时间决不出胜负来,原因就在于韩遂、马超扼守住了险要关口。现在敌人守备防御已经稳固。即使魏武帝曹操再生,也施展不出他的本事。您不如向北夺取蒲反城,渡过黄河向西,进入敌人的腹地,置军于必死之地。这样华州之围便会不战而自解,潼关守敌必定顾虑后方而逃走。周围的城池解决了,长安城便可坐而取之。如果我的计策可行的话,我愿意为您做前锋。”长孙稚说:“您的计策倒是很好,但是崐现在薛义包围着河东、薛凤贤据守着安邑,宗正珍孙把守着虞坂,无法通过,怎么能到达呢?”杨侃说:“珍孙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因偶然的机缘得以成为将领,他只能被人驱使,哪能指挥得了别人!河东郡的治所在蒲反城,蒲反城西边靠近黄河,所辖区域大部分在郡治所的东部。薛义率军队、百姓向西包围了郡的治所蒲反城,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却还都留在原来的村庄,一旦听说官军到了,他们都会有内顾之忧的,一定会望风披靡不战自溃。”长孙稚于是便派儿子长孙子彦与杨侃一起率骑兵从恒农北渡黄河,占据了石锥壁。杨侃声言:“现在暂时停在这里等待步兵,并且看一看民心所向。”于是命令那些送来投降者的名单的人各自回到村子,并且告诉他们:“等到官军燃起三堆烽火时,你们也要燃举烽火相呼应。那些不举烽火相呼应的人,便是贼军的同党,要杀掉他们,将没收的财产犒赏军队。”于是村民们相互转告,即使内心不想投降的人也假装举起烽火,一夜之间,火光遍布数百里。围攻蒲反城的贼兵不知其中原委,各自溃散逃归。薛义也逃回了老家,与薛凤贤一起请求投降。丙子(十八月),长孙稚攻克了潼关,于是进入了河东郡。
会有诏废盐池税,稚上表以为:“盐池天产之货,密迩京畿,唯应宝而守之,均赡以理。今四方多虞,府藏罄竭,冀、定扰攘,常调之绢不复可收,唯仰府库,有出无入。略论盐税,一年之中,准绢而言,不下三十万匹,乃是移冀、定二州于畿甸;今若废之,事同再失。臣前仰违严旨,不先讨关贼,径解河东者,非缓长安而急蒲反,一失盐池,三军乏食。天助大魏,兹计不爽。昔高祖升平之年,无所乏少,犹创置盐官而加典护,非与物竞利,恐由利而乱俗也。况今国用不足,租征六年之粟,调折来岁之资,此皆夺人私财,事不获已。臣辄符同监将、尉,还帅所部,依常收税,更听后敕。”
这时候正赶上孝明帝下诏书要废除掉盐池税,于是长孙稚便上书申明自己的看法:“盐池是天然物产,靠近京城,正应该把它当作宝贝好好守护,依据常理均衡地补给百姓。当今之时,四方多难,国家府库空虚,冀州、定州叛乱纷起,国家正常的户调绢帛无法收上来,一切全靠府库的储备,只有支出,没有收入。大致估算一下盐税收入,一年之中,按绢的价值计算的话,不少于三十万匹绢的收入,这就犹同将冀州、定州这两个州置于京郊一样。现在如果再废除盐池税的话,那可就是两次失计了。臣上次之所以敢违抗您的圣旨,没有先讨伐关内的贼兵,而是先径直解除了河东之围,这并不是以长安为缓而以蒲反为急,而是如果一旦失去盐池,则三军势必会缺乏粮食。上天助我大魏,这一计策果然是正确的。过去孝文帝太平之年,什么都不缺少,尚且创置盐官对盐池加以管理、保护,那样做的目的,并不是要跟老百姓争利,而是担心由于利益冲突而导致社会动乱。何况当今国家财政不足,租税已经提前征收了六年,户调已经折合到明年,这些都是掠取百姓私财的措施,事情出于不得已。我这就让那些管理、保护盐池的将、尉们,回去率领他们的部下,仍按往常一样征收盐税,是否废除,再听陛下以后的诏令。”
萧宝寅遣其将侯终德击毛遐。会郭子恢等屡为魏军所败,终德因其势挫,还军袭宝寅;至白门,宝寅始觉,丁丑,与终德战,败,携其妻南阳公主及其少子帅麾下百余骑自后门出,奔万俟奴。奴以宝寅为太傅。
萧宝寅派部将侯终德攻打毛遐的部队。正值郭子恢等人屡次被北魏军队打败,侯终德趁着萧宝寅势力受到削弱之际,回去袭击萧宝寅,侯终德的部队已到了白门的时候,萧宝寅才刚刚发觉。丁丑(十九日),萧宝寅与侯终德交战,结果战败。萧宝寅携带妻子南阳公主和他们的小儿子,带着部下一百多名骑兵从后门逃出,投奔了万俟奴。万俟奴封萧宝寅为太傅。
二月,魏以长孙稚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尚书仆射、西道行台。
二月,北魏任命长孙稚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尚书仆射、西道行台。
群盗李洪攻烧巩西阙口以东,南结诸蛮,魏都督李神轨、武卫将军费穆讨之。穆败洪于阙口南,遂平之。
群盗李洪等攻取烧毁了巩县以西、伊阙口以东的大片地区,并与南方诸蛮相勾结。北魏都督李神轨、武卫将军费穆率军征讨李洪。费穆在伊阙口南打败了李洪,最后终于平定了匪乱。
[5]葛荣击杜洛周,杀之,并其众。[5]葛荣率军攻打杜洛周,杀了杜洛周,收编了他的部众。
[6]魏灵太后再临朝以来,嬖幸用事,政事纵驰,恩威不立,盗贼蜂起,封疆日蹙。魏萧宗年浸长,太后自以所为不谨,恐左右闻之于帝,凡帝所爱信者,太后辄以事去之,务为壅蔽,不使帝知外事。通直散骑常侍昌黎谷士恢有宠于帝,使领左右;太后屡讽之,欲用为州,士恢怀宠,不愿出外,太后乃诬以罪而杀之。有蜜多道人,能胡语,帝常置左右,太后使人杀之于城南而悬赏购贼。由是母子之间,嫌隙日深。
[6]北魏胡太后再次当政以来,宠信之徒横行专权,政事松弛,朝廷的威信树立不起来,盗贼纷起,边界一天天缩小。孝明帝年纪渐渐长大,胡太后本人也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够谨慎,担心左右会向孝明帝汇报,于是凡孝明帝平时所宠信的人,太后便借某种事由除掉他们,竭力堵塞孝明帝视听,不让他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通直散骑常侍、昌黎人谷士恢深受孝明帝宠爱,命他统领宫中卫士。胡太后多次含蓄地暗示谷士恢,想把他调为地方官,但谷士恢受孝明帝宠幸,不愿离开京城,于是胡太后便罗织罪名将他杀了。有一个密多道人,会说胡话,孝明帝经常让他在身边服侍。胡太后派人在城南杀了他,还假装悬赏缉拿罪犯。从此胡太后和孝明帝母子二人之间,隔阂越来越深。
是时,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讨虏大都督尔朱荣兵势强盛,魏朝惮之。高欢、段荣、尉景、蔡俊先在杜洛周党中,欲图洛周不果,逃奔葛荣,又亡归尔朱荣。刘贵先在尔朱荣所,屡荐欢于荣,荣见其憔悴,未之奇也。欢从荣之马厩,厩有悍马,荣命欢翦之,欢不加羁绊而翦之,竟不蹄啮,起,谓荣曰:“御恶人亦犹是矣。”荣奇其言,坐欢于床下,屏左右,访以时事,欢曰:“闻公有马十二谷,色别为群,畜此竟何用也?”荣曰:“但言尔意!”欢曰:“今天子暗弱,太后淫乱,嬖孽擅命,朝政不行。以明公雄武,乘时奋发,讨郑俨、徐纥之罪以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此贺六浑之意也。”荣大悦,语自日中至夜半乃出,自是每参军谋。
当时,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及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讨虏大都督尔朱荣,兵势强盛,北魏朝廷很是害怕。高欢、段荣、尉景、蔡俊等人原先在杜洛周手下,本想图谋取代杜洛周,结果没成功,于是逃奔葛荣,接着又投奔尔朱荣。先前便在尔朱荣处做事的刘贵,多次向尔朱荣推荐高欢,尔朱荣见高欢身形瘦弱,相貌憔悴,并没有觉出他有什么出奇之处。一次高欢随尔朱荣来到马棚,马棚中有一匹强悍凶猛的马,尔朱荣令高欢给这匹马修剪。高欢对这匹马没套上马笼头和捆住马脚便修剪起来,这匹马竟然也没踢没咬。高欢修剪完后站起身来,对尔朱荣说:“制服坏人也跟这是同一道理。”尔朱荣很惊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请高欢坐在床下,屏退左右,向他征询当前的国家大事。高欢说道:“我听说您有十二群马,按颜色分成不同的马群,这样畜养到底是要做什么用呢?”尔朱荣说:“请只管说出你的看法!”高欢说:“现在皇上软弱,太后淫乱,奸佞小人专权,朝廷的政策不能贯彻执行。凭您的雄才大略,若乘此时起兵,讨伐郑俨、徐纥的罪行,肃清皇上身边的奸佞小人。那么您的霸业挥鞭之际便可成就,这就是我高欢的主意。”尔朱荣听了非常高兴,二人从中午谈至半夜才出来。从此以后,高欢便经常参与尔朱荣的军事谋划。
并州刺史元天穆,孤之五世孙也,与荣善,荣兄事之。荣常与天穆及帐下都督贺拔岳密谋,欲举兵入洛,内诛嬖幸,外清群盗,二人皆劝成之。
并州刺史元天穆,是元孤的五世孙,跟尔朱荣关系很密切,尔朱荣对他就象对待哥哥一样。尔朱荣经常跟元天穆及部下都督贺拔岳密谋,打算发兵进入洛阳,对内诛杀奸佞之人,对外肃清各地匪盗,元天穆和贺拔岳二人都劝尔朱荣这样做。
荣上书以“山东群盗方炽,冀、定覆没,官军屡败,请遣精骑三千东援相州。”太后疑之,报以“念生枭戮,宝寅就擒,奴请降,关、陇已定。费穆大破群蛮,绛蜀渐平。又,北海王颢帅众二万出镇相州,不须出兵。”荣复上书,以为“贼势虽衰,官军屡败,人情危怯,恐实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臣愚以为蠕蠕主阿那荷国厚恩,未应忘报,宜遣发兵东趣下口以蹑其背,北海之军严加警备以当其前。臣麾下虽少,辄尽力命自井陉以北,滏口以西,分据险要,攻其肘腋。葛荣虽并洛周,威恩未著,人类差异,形势可分。”遂勒兵召集义勇,北捍马邑,东塞井陉。徐纥说太后以铁券间荣左右,荣闻崐而恨之。
于是,尔朱荣便向朝廷上书说:“山东群盗的活动正猖獗,冀州、定州已经失陷敌手,官军屡战屡败,我请求派遣三千精锐骑兵向东增援相州。”胡太后对此很是怀疑,便回答尔朱荣说:“莫折念生已斩首,萧宝寅被活捉,万俟奴已请求投降,这样,关、陇地区的贼盗已经平定。费穆大破群蛮,绛蜀地区也逐渐平定。再者,北海王元颢已率军二万出镇相州,因此你不必再出兵增援了。”尔朱荣又上书朝廷,认为:“贼兵的势力虽然衰落,但官军却屡次失败,军心畏惧,所以恐怕官军实际上很难起作用。如果不另想策略的话,则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以微臣愚见,蠕蠕国国王阿那环受我魏朝厚恩,不应忘记报答,因此,应该让他发兵东至下口以攻击贼兵的背后,令北海王元颢的部队严加戒备以攻击贼兵的正面。我的部队虽然很少,也要尽全力命他们从井陉以北,滏口以西,分路占据险要地区,从侧面攻击贼兵。葛荣虽然吞并了杜洛周的部队,但威信还未树立,部下并非一族,可以使他们分崩离析。”于是尔朱荣便命令部队征召义勇之人充军,向北守卫马邑城,向东占据了井陉。徐纥劝胡太后派人持铁券离间尔朱荣的部下,尔朱荣听说后,很忌恨徐纥。
魏肃宗亦恶俨、纥等,逼于太后,不能去,密诏荣举兵内向,欲以胁太后。荣以高欢为前锋,行至上党,帝复以私诏止之。俨、纥恐祸及已,阴与太后谋鸩帝,癸丑,帝暴殂。甲寅,太后立皇女为帝,大赦。既而下诏称:“潘充华本实生女。故临洮王宝晖世子钊,体自高祖,宜膺大宝。百官文武加二阶,宿卫加三阶。”乙卯,钊即位。钊始生三岁,太后欲久专政,故贪其幼而立之。
北魏孝明帝也很厌恶郑俨、徐纥等人,碍于胡太后,不能把他们除掉。于是孝明帝秘密下诏书命尔朱荣发兵至京城,想以此来胁迫胡太后。尔朱荣任命高欢为前锋,部队行至上党时,孝明帝又下密诏阻止了这一行动。郑俨、徐纥担心灾祸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便暗中与胡太后策划阴谋毒死孝明帝。癸丑(二十五日),北魏孝明帝突然去世。甲寅(二十六日),胡太后立皇女为皇帝,大赦天下。不久又下诏书宣称:“潘充华实际上生的是女儿。原来的临洮王元宝晖的后代元钊,是孝文帝的嫡系后代,应该做皇帝。文武百官各进二级官位,宿卫进三级官位。”乙卯(二十七日),元钊即位。元钊这时才刚刚三岁,胡太后想长久地独揽大权,所以看中了元钊年纪小才立他为帝。
尔朱荣闻之,大怒,谓元天穆曰:“主上晏驾,春秋十九,海内犹谓之幼君;况今奉未言之儿以临天下,欲求治安,其可得乎!吾欲帅铁骑赴哀山陵,翦除奸佞,更立长君,何如?”天穆曰:“此伊、霍复见于今矣。”乃抗表称:“大行皇帝背弃万方,海内咸称鸩毒致祸。岂有天子不豫,初不召医,贵戚大臣皆不侍侧,安得不使远近怪愕!又以皇女为储两,虚行赦宥,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选君于孩提之中,实使奸竖专朝,隳乱纲纪,此何异掩目捕雀,塞耳盗。今群盗沸腾,邻敌窥窬,而欲以未言之儿镇安天下,不亦难乎!原听臣赴阙,参预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侍卫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择宗亲以承宝祚。”荣从弟世隆,时为直,太后遣诣晋阳谕荣;荣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遣世隆来,今留世隆,使朝廷得预为之备,非计也。”乃遣之。
尔朱荣听说这事之后,非常恼怒,对元天穆说:“皇上去世了。他年纪已十九岁了,而天下还仍把他看作是小皇帝,何况现在立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幼儿来统治天下,想求得国家长治久安,怎么可能呢?我打算率骑兵奔赴国都哀悼皇帝,除掉奸佞之人,重新立一位年纪大一点的皇帝,你们看怎么样?”元天穆说:“这真是伊尹、霍光今日再生啊!”于是尔朱荣上书朝廷,声称:“大行皇帝离开人世,天下都认为是被毒酒害死的。哪儿有皇帝生病,竟然不召医生看视,贵戚大臣都不服侍左右的道理?”这怎能不让天下之人感到奇怪、诧异呢!又立皇女为皇位继承人,妄自实行大赦,宽恕罪犯,对上欺骗天地,对下迷惑朝野之人。接着又选立孩童为帝,实际上让奸臣佞子把持朝政,毁坏国家纲纪,这与掩目捕雀、塞耳盗铃有何区别?现在各地盗匪猖獗,邻国之敌暗中窥伺,朝廷却打算让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来镇抚安定天下,不是太难了么!希望朝廷允许我回到京城,参与商讨国家大计,向侍卫之臣询问皇帝驾崩的原因,访查侍卫们不知道的真实情况,将徐纥、郑俨之徒交给法官查办,以雪之耻,消除远近各地的怨恨之情,然后重新选择一位皇族成员承继皇位。”尔朱荣的崐堂弟尔朱世隆,当时任直官,胡太后派他到晋阳慰问安抚尔朱荣。尔朱荣打算留下尔朱世隆,尔朱世隆说道:“朝廷现在怀疑兄长您,所以才派我来您这里,现在您却要留下我,这就会使得朝廷能够预先做好防备,不是好计策呀。”于是尔朱荣便仍让尔朱世隆回去了。
[7]三月,癸未,葛荣陷魏沧州,执刺史薛庆之,居民死者什八九。
[7]三月癸未(二十六日),葛荣攻陷北魏的沧州,抓获了刺史薛庆之,平民被杀的占十之八九。
[8]乙酉,魏葬孝明皇帝于定陵,庙号肃宗。
[8]乙酉(二十八日),北魏将孝明帝安葬于定陵,庙号为肃宗。
[9]尔朱荣与元天穆议,以彭城武宣王有忠勋,其子长乐王子攸,素有令望,欲立之。又遣从子天光及亲信奚毅、仓头王相入洛,与尔朱世隆密议。天光见子攸,具论荣心,子攸许之。天光等还晋阳,荣犹疑之,乃以铜为显祖诸孙各铸像,唯长乐王像成。荣乃起兵发晋阳,世隆逃出,会荣于上党。灵太后闻之,甚惧,悉召王公等入议,宗室大臣皆疾太后所为,莫肯致言。徐纥独曰:“尔朱荣小胡,敢称兵向阙,文武宿卫足以制之。但守险要以逸待劳、彼悬军千里,士马疲弊,破之必矣。”太后以为然,以黄门侍郎李神轨为大都督,帅众拒之,别将郑季明、郑先护将兵守河桥,武卫将军费穆屯小平津。先护,俨之从祖兄弟也。
[9]尔朱荣跟元天穆商议,认为彭城武宣王元勰有功勋,他的儿子长乐王元子攸平素声望很高,打算立元子攸为帝。尔朱荣又派侄子尔朱天光及亲信奚毅、仆人王相来到洛阳,与尔朱世隆秘密商议。尔朱天光见到元子攸后,向他详细地讲了尔朱荣的想法,元子攸答应了。尔朱天光等人回到晋阳,尔朱荣仍犹疑不定,于是便用铜为皇室的子孙们每人都铸铜像,以此占卜谁能做皇帝,结果只有长乐王元子攸的铜像铸成了。尔朱荣这才起兵从晋阳出发,尔朱世隆逃出京城,在上党与尔朱荣相会。胡太后听说后,非常恐惧,将王公大臣全部召入宫中商议对策。皇族宗室和大臣们都很痛恨胡太后平日的所作所为,因此没有人发言。只有徐纥说:“尔朱荣这个小胡人,竟敢起兵冒犯朝廷,文武禁卫军足以将他制伏。只要守住险要地区以逸待劳,尔朱荣的孤军千里而来,兵马疲惫不堪,一定能够打败他。”胡太后认为徐纥说的很对,于是任命黄门侍郎李神轨为大都督,率兵迎击尔朱荣,副将郑季明、郑先护率兵守卫河桥,武卫将军费穆驻扎在小平津。郑先护是郑俨的堂祖父兄弟。
荣至河内,复遣王相密至洛,迎长乐王子攸。夏,四月,丙申,子攸与兄彭城王劭、弟霸城公子正潜自高渚渡河,丁酉,会荣于河阳,将士咸称万岁。戊戌,济河,子攸即帝位,以劭为无上王,子正为始平王;以荣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封太原王。
尔朱荣的军队到达河内后,尔朱荣又派王相秘密进到洛阳城,迎接长乐王元子攸。夏季,四月丙申(初九),元子攸与他的哥哥彭城王元劭、弟弟霸城公元子正偷偷从高渚渡过黄河,丁酉(初十),在河阳跟尔朱荣见了面,将士们都高呼万岁。戊戌(十一日),尔朱荣等渡过黄河,元子攸即皇帝位,任命元劭为无上王,元子正为始平王,任命尔朱荣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并封为太原王。
郑先护素与敬宗善,闻帝即位,与郑季明开城纳之。李神轨至河桥,闻北中不守,即遁还;费穆弃众先降于荣。徐纥矫诏夜开殿门,取骅骝厩御马十匹,东奔兖州,郑俨走还乡里。太后尽召肃宗后宫,皆令出家,太后亦自落发。荣召百官迎车驾,己亥,百官奉玺绶,备法驾,迎敬宗于河桥。庚子,荣遣骑执太后及幼主,送至河阴。太后对荣多所陈说,荣拂衣而起,沈太后及幼主于河。
郑先护平素与孝庄帝元子攸的关系很密切,听说他已即位做了皇帝,便与郑季明一起打开城门将尔朱荣的部队接进城中。李神轨来到河桥后,听说北中城已失守,便立即逃回了洛阳城;费穆丢下士兵自己先投降了尔朱荣。徐纥假传圣旨夜里打开宫殿大门,牵出了十匹养在骅骝厩中的御马,向东逃奔了兖州。郑俨也逃回了老家。胡太后将孝明帝的后宫嫔妇们召集在一起,命令她们都出家为尼,太后自己也削了发。尔朱荣召令文武百官迎接圣驾,己亥(十二日),文武百官捧着皇帝的印玺、绶带,准备了车辇,从河桥迎回魏孝庄帝。庚子(十三日),尔朱荣派骑兵抓获了胡太后和小皇帝,将他们送到了河阴,胡崐太后对尔朱荣讲了许多求情的话,尔朱荣拂袖而起,命人将胡太后和小皇帝沉入了黄河之中。
费穆密说荣曰:“公士马不出万人,今长驱向洛,前无横陈,既无战胜之威,群情素不厌服。以京师之众,百官之盛,知公虚实,有轻侮之心。若不大行诛罚,更树亲党,恐公还北之日,未渡太行而内变作矣。”荣心然之,谓所亲慕容绍宗曰:“洛中人士繁盛,骄侈成俗,不加芟翦,终难制驭。吾欲因百官出迎,悉诛之,何如?”绍宗曰:“太后荒淫失道,嬖幸弄权,淆乱四海,故明公兴义兵以清朝廷。今无故歼夷多士,不分忠佞,恐大失天下之望,非长策也。”荣不听,乃请帝循河西至淘渚,引百官于行宫西北,云欲祭天。百官既集,列胡骑围之,责以天下丧乱,肃宗暴崩,皆由朝臣贪虐,不能匡弼,因纵兵杀之,自丞相高阳王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略以下,死者二千余人。前黄门郎王遵业兄弟居父丧,其母,敬宗之从母也,相帅出迎,俱死。遵业,慧龙之孙也,俊爽涉学,时人惜其才而讥其躁。有朝士百余人后至,荣复以胡骑围之,令曰:“有能为禅文者免死。”侍御史赵元则出应募,遂使为之。荣又令其军士言“元氏既灭,尔朱氏兴”,皆称万岁。荣又遣数十人拔刀向行宫,帝与无上王劭、始平王子正俱出怅外。荣先遣并州人郭罗刹、西部高车叱列杀鬼侍帝侧,诈言防卫,抱帝人账,余人即杀劭及子正,又遣数十人迁帝于河桥,置之幕下。
费穆暗中劝尔朱荣说:“您兵马不足万人,现在远道而至洛阳,前面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既没有什么战胜之威,平素人们心中对您又不畏服。因京城军队众多,文武百官势力强盛,如果知道了您的虚实的话,便会对您有所轻视。若不狠狠地实行诛杀、惩治,另外培植亲信,恐怕您回到北方之时,还未过太行山,内乱便会发生。”尔朱荣内心认为费穆的话很对,于是便对亲信慕容绍宗说:“洛阳人口众多,骄侈成习,如不加以整饬,终究难以控制。我打算趁文武百官出迎之际,全部杀掉他们,你看怎样?”慕容绍宗说道:“太后荒淫无道,奸佞小人专权,将天下搞得混乱不堪,所以您才起义兵以整肃朝廷。现在却无故杀戮许多官员,不分忠臣奸臣,恐怕会使天下大人失所望,这不是上策。”尔朱荣不听,于是请孝庄帝沿黄河向西来到淘渚这个地方,尔朱荣率百官来到皇帝行宫的西北,说是要祭天。文武百官集中起来后,尔朱荣布置骑兵四面包围了他们,指责这些文武百官们说,天下动乱,孝明帝突然死去,都是由于他们这些朝廷大臣贪脏枉法,酷虐无忌,不能匡辅社稷所造成的,因此命令部队诛杀了他们。从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元略以下,被杀的达两千多人。原黄门郎王遵业兄弟正在居父丧,王遵业的母亲是魏孝庄帝的伯母,他们一起出来迎接皇帝,结果也都被杀掉了。王遵业是王慧龙的孙子,聪明豪爽而又博学,他死之后人们一方面很怜惜他的才学,一方面又讥讽他过于躁进。有一百多名朝廷官员后来才到,尔朱荣又让骑兵们包围了他们,对这些官员下令说:“如果谁能作一篇元氏禅让皇位于尔朱氏的文告,就可以免死。”侍御史赵元则站出来响应,于是便让他起草禅让文告。尔朱荣又命令他的士兵们高呼:“元氏既灭,尔朱氏兴。”士兵们一齐山呼万岁。尔朱荣又派数十人持刀来到行宫,孝庄帝与无上王元劭、始平王元子正一起来到账外。尔朱荣先派并州人郭罗刹、西部高车人叱列杀鬼侍立在孝庄帝两侧,假装说是保护皇帝,将孝庄帝抱入账中,其余的人便杀了元劭和元子正。接着尔朱荣又派数十人将孝庄帝迁到了河桥,置于他的账下。
帝忧愤无计,使人谕旨于荣曰:“帝王迭兴,盛衰无常。今四方瓦解,将军奋袂而起,所向无前,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志在全生,岂敢妄希天位!将军见逼,以至于此。若天命有归,将军宜时正尊号;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当更择亲贤而辅之。”时都督高欢劝荣称帝,左右多同之,荣疑未决。贺拔岳进曰:“将军首举义兵,志降奸逆,大勋未立,遽有此谋,正可速祸,未见其福。”荣乃自铸金为像,凡四铸,不成。功曹参军燕郡刘灵助善卜筮,荣信之,灵助言天时人事未可。荣曰:“若我不吉,当迎天穆立之。”灵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长乐王有天命耳。”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方寤,深思愧悔曰:“过误若是,唯当以死谢朝廷。”贺拔岳请杀高欢以谢天下,左右曰:“欢虽复愚疏,言不思难,今四方多事,须藉武将,请舍之,收其后效。”荣乃止。夜四更,复迎帝还营,荣望马首叩头请死。
孝庄帝忧伤愤慨但却无计可施,派人向尔朱荣传达旨意说:“帝王迭兴,盛崐衰无常。现在天下纷乱,将军奋而起兵,所向无敌,这是天意,不是靠人的力量所能达到的。我原来投奔于你,只是希望能够活下来罢了,哪敢妄想登上皇位!将军你逼我做皇帝,我才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如果上天有意安排你做皇帝的话,将军你应选好时机登上皇位。如果你推辞而不做,想保存大魏的社稷,那么您也应该另选一位亲信而又贤明的人做皇帝,您对他加以辅佐。”当时,都督高欢劝尔朱荣称帝,尔朱荣的部下大多赞同,尔朱荣犹疑未决。贺拔岳进言道:“将军您首先发起义兵,志在铲除奸逆,大功还未告成,便急着有这种打算,恐怕只能很快招来灾祸,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尔朱荣于是便自己用黄金铸像,共铸了四次,均未成功。功曹参军燕郡人刘灵助善于占卜,尔朱荣对他很信任。刘灵助认为无论从天时来看,还是从人事上看都不可以称帝。尔朱荣说道:“如果我做皇帝不吉利的话,便应当迎请元天穆做皇帝。”刘灵助说:“元天穆也不吉利,只有长乐王元子攸符合天意。”尔朱荣这时也精神恍惚,支持不住了,过了很长时间才清醒过来,深感惭愧悔恨地说:“错到这个地步,我只有以死来向朝廷谢罪了。”贺拔岳请求杀掉高欢来谢罪天下,尔朱荣的部下们说:“高欢虽然愚蠢粗陋,说话没有考虑到会有灾难,但是现在天下混乱,还须依靠武将,请您饶了他,让他以后为您效力。”尔朱荣这才作罢。夜里四更时,又迎请孝庄帝回到军营,尔朱荣朝着皇帝的马头叩头请求死罪。
荣所从胡骑杀朝士既多,不敢入洛城,即欲向北为迁都之计。荣狐疑甚久,武卫将军泛礼固谏。辛丑,荣奉帝入城。帝御太极殿,下诏大赦,改元建义。从太原王将士,普加五阶,在京文官二阶,武官三阶,百姓复租役三年。时百官荡尽,存者皆窜匿不出,唯散骑常侍山伟一人拜赦于阙下。洛中士民草草,人怀异虑,或云荣欲纵兵大掠,或云欲迁都晋阳;富者弃宅,贫者襁负,率皆逃窜,什不存一二,直卫空虚,官守旷废。荣乃上书,称:“大兵交际,难可齐壹,诸王朝贵,横死者众,臣今粉躯不足塞咎,乞追赠亡者,微申私责。无上王请追尊为无上皇帝,自余死于河阴者,王赠三司,三品赠令、仆,五品赠刺史,七品已下白民赠郡镇;死者无后听继,即授封爵。又遣使者循城劳问。”诏从之。于是朝士稍出,人心粗安。封无上王之子韶为彭城王。荣犹执迁都之议,帝亦不能违;都官尚书元谌争之,以为不可,荣怒曰:“何关君事,而固执也!且河阴之事,君应知之。”谌曰:“天下事当与天下论之,奈何以河阴之酷而恐元谌!谌,国之宗室,位居常伯,生既无益,死复何损,正使今日碎首流肠,亦无所惧!”荣大怒,欲抵谌罪,尔朱世隆固谏,乃止。见者莫不震悚,谌颜色自若。后数日,帝与荣登高,见宫阙壮丽,列树成行,乃叹曰:“臣昨愚暗,有北迁之意,今见皇居之盛,熟思元尚书言,深不可夺。”由是罢迁都之议。谌,谧之兄也。
尔朱荣所率领的胡人骑兵因杀朝廷大臣太多,不敢进入洛阳城,便想将国都迁到北方。尔朱荣犹疑了很长时间,武卫将军泛礼坚决反对迁都。辛丑(十四日),尔朱荣护送孝庄帝进入洛阳城。孝庄帝登上太极殿,下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义。跟从太原王尔朱荣的将士,全部晋升为五级官阶,在京城中的文官晋升二级官阶,武官晋升三级,百姓免除租役三年。当时文武百官已荡然无存,即使活下来的也大都逃窜藏匿起来,不再露面,只有散骑常侍山伟一人拜见皇帝,接受赦免。洛阳城中的官员百姓都很担惊害怕,人人都另有所虑,有的说尔朱荣要纵兵大肆掠取,有的说尔朱荣要迁都晋阳。于是富贵人家放弃了住宅,贫困人家携带包裹,都纷纷逃奔他乡,城中人口还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二,守备空虚,政府各部门都空无一人。尔朱荣于是向孝庄帝上书说:“大兵往来接触,很难整齐统一,朝廷中的王、大臣、横遭杀戮的很多,我现在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抵消所犯的罪责,所以我请求圣上追封那些死去的大臣们,以稍微弥补一下我的罪责。请求追封无上王为无上皇帝,其余在河阴被杀的人,凡原先是分封王的,追封三司,三品官员封赠令、仆,五品官员封赠刺史,七品官员以下至布衣封赠郡守、镇将。死者如果没有后代听任另择继承人,立即授予封爵。另外,再派使者慰问城内的百姓。”孝庄帝下诏同意这样做。于是朝廷官员这才渐渐地出头露面,人心才稍微安定下来。追封无上王之子元韶为彭城王。尔朱荣仍坚持迁都的主张,孝庄帝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愿。都官尚书元谌跟尔朱荣争辩迁都之事,认为不能迁都,尔朱荣怒冲冲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却这么顽固!况且河阴之事,你应该知道吧。”元谌说道:“天下大事应该让天下人共同议论,您何必用在河阴残酷杀戮百官之事来吓唬我元谌呢崐!我元谌是皇族宗室,位居尚书之职,既然活着也没什么益处,那么死了又能减少什么呢?即使我今日肝脑涂地,也没什么可畏惧的。”尔朱荣听了非常恼怒,想治元谌之罪,尔朱世隆死死劝谏,尔朱荣这才作罢。当时在场见到这种情形的人没有不感到害怕的,而元谌却神色如故。几天以后,孝庄帝与尔荣登高远眺,看到宫殿巍峨壮丽,树木成行,尔朱荣这才感叹地说:“微臣我过去太愚蠢胡涂了,竟会有向北迁都的想法,现在我看到皇宫如此壮丽雄伟,仔细想一想元谌尚书的话,深深感到他说的对。”于是便打消了迁都的主张。元谌是元谧的哥哥。
癸卯,以江阳王继为太师,北海王颢为太傅;光禄大夫李延实为太保,赐爵濮阳王;并州刺史元天穆为太尉,赐爵上党王;前侍中杨椿为司徒;车骑大将军穆绍为司空,领尚书令,进爵顿丘王;雍州刺史长孙稚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爵冯翊王;殿中尚书元谌为尚书右仆射,赐爵魏郡王;金紫光禄大夫广陵王恭加仪同三司,其余起家暴贵者,不可胜数。延实,冲之子也,以帝舅故,得超拜。
癸卯(十六日),北魏朝廷任命江阳王元继为太师,北海王元颢为太傅;任命光禄大夫李延为太保,赐爵为濮阳王;任命并州刺史元天穆为太尉,赐爵为上党王;任命前侍中杨椿为司徒;任命车骑大将军穆绍为司空,兼尚书令,进爵位为顿丘王;任命雍州刺史长孙稚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爵为冯翊王;任命殿中尚书元谌为尚书右仆射,赐爵为魏郡王;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广陵王元恭为仪同三司;其余突然从平民成为显贵官员的人,不计其数。李延是李冲的儿子,由于是皇帝舅舅的缘故,得以被破格提拔加封。
徐纥弟献伯为北海太守,季产为青州长史,纥使人告之,皆将家属逃去,与纥俱奔泰山。郑俨与从兄荥阳太守仲明谋据郡起兵,为部下所杀。
徐纥的弟弟徐献伯是北海太守,徐季产是青州长史,徐纥派人通知了他们朝廷的变故。因此他们都带着家眷逃离了原地,与徐纥一起投奔了泰山郡。郑俨和堂兄荥阳太守郑仲明图谋占领郡城起兵反叛,结果被部下杀掉了。
丁未,诏内外解严。
丁未(二十日),孝庄帝颁布诏令,解除京城内外的戒严。
[10]魏郢州刺史元显达请降,诏郢州刺史元树迎之,夏侯夔亦自楚城往会之,遂留镇焉。改魏郢州为北司州,以夔为刺史,兼督司州。夔进攻毛城,逼新蔡;豫州刺史夏侯围南顿,攻陈项;魏行台源子恭拒之。
[10]北魏的郢州刺史元显达向梁朝请求投降,梁武帝诏令郢州刺史元树迎接元显达,夏侯夔也从楚城前往郢州与他们相见,于是便留下来镇守郢州。梁朝将北魏的郢州改为北司州,任命夏侯夔为北司州刺史,兼管司州。夏侯夔进攻北魏的毛城,逼近新蔡;豫州刺史夏侯包围了南顿,攻打陈项城;北魏行台源子恭据城抵抗。
[11]庚戌,魏赐尔朱荣子义罗爵梁郡王。
[11]庚戌(二十三日),北魏孝庄帝赐封尔朱荣的儿子尔朱义罗为梁郡王。
[12]柔然头兵可汗数入贡于魏,魏诏头兵赞拜不名,上书不称臣。
[12]柔然国头兵可汗多次向北魏上贡,于是北魏孝庄帝诏令准许头兵可汗参拜时不称名,向皇帝上书可以不称臣。
[13]魏汝南王悦及东道行台临淮王闻河阴之乱,皆来奔。先是,魏人降者皆称魏官为伪,表启独称魏临淮王;上亦体其雅素,不之责。魏北海王颢将之相州,至汲郡,闻葛荣南侵及尔朱荣纵暴,阴为自安之计,盘桓不进;以其舅殷州刺史范遵行相州事,代前刺史李神守邺。行台甄密知颢有异志,相帅废遵,复推李神摄州事,遣兵迎颢,且察其变。颢闻之,帅左右来奔。密,琛之从父弟也。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荆州刺史李志皆举州来降。
[13]北魏汝南王元悦和东道行台、临淮王元听说了河阴之乱后,都来投奔梁朝。过去,北魏投降梁朝的人都称自己在北魏的官职为伪官,只有元在向梁武帝上表时却仍自称是北魏临淮王;梁武帝也很赞赏他的儒雅风度,并未加以责难。北魏北海王元颢前往相州上任,行至汲郡时,听说了葛荣大肆南犯和尔朱荣残暴杀戮文武百官之事,于是便暗中做好了安全方面的考虑,故意在路上拖延推迟;又让他的舅舅殷州刺史范遵兼管相州的政事,并代替原来的相州刺史李神守卫邺城。行台甄密知道元颢另有他谋,便联合他人废掉了范遵,仍推举李神管理相州的事务,并派兵迎接元颢,同时观察元颢的变化。元颢听崐说了之后,便率领部下前来投奔梁朝。甄密是甄琛的堂弟。北魏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荆州刺史李志都率全州人马投降了梁朝。
[14]五月,丁巳朔,魏加尔朱荣北道大行台。以尚书右仆射元罗为东道大使,光禄勋元欣副之,巡方黜陟,先行后闻。欣,羽之子也。
[14]五月丁巳朔(初一),北魏朝廷加封尔朱荣为北道大行台。任命尚书右仆射元罗为东道大使,又让光禄勋元欣做他的副手,巡视地方,凡赏罚升降之事,可全权处理,先斩后奏。元欣是元羽的儿子。
[15]尔朱荣入见魏主于明光殿,重谢河桥之事,誓言无复贰心。帝自起止之,因复为荣誓,言无疑心。荣喜,因求酒饮之,熟醉;帝欲诛之,左右苦谏,乃止,即以床向中常侍省。荣夜半方寤,遂达旦不眠,自此不复禁中宿矣。
[15]尔朱荣进到明光殿参见北魏孝庄帝,为在河桥残杀百官之事深深地向皇帝谢罪,发誓决不会对朝廷有二心,孝庄帝起身亲自阻止了尔朱荣,同时也对尔朱荣发誓说决不会对他有疑心。尔朱荣非常高兴,便要来酒喝,结果喝得烂醉如泥。孝庄帝想趁机杀了他,左右大臣苦苦劝谏,这才作罢,便让人用床辇将尔朱荣抬到了中常侍省。尔朱荣半夜才清醒过来,于是直到天亮也没有合上眼,从此以后尔朱荣再也不敢在宫城中留宿了。
荣女先为肃宗嫔,荣欲敬宗立以为后,帝疑未决,黄门侍郎祖莹曰:“昔文公在秦,怀嬴入侍;事有反经合义,陛下独何疑焉!”帝遂从之,荣意甚悦。
尔朱荣的女儿过去是孝明帝的妃子,尔朱荣想让孝庄帝立她为皇后,孝庄帝犹疑不决。黄门侍郎祖莹劝皇帝说:“从前晋文公在秦国避难的时候,弟媳怀嬴就侍候了他;有时会有违背经典但却合乎道理的事情,陛下您何必疑虑呢!”于是孝庄帝采纳了祖莹的建议,尔朱荣心中十分高兴。
荣举止轻脱,喜驰射,每入朝见,更无所为,唯戏上下马;于西林园宴射,恒请皇后出观,并召王公、妃主共在一堂。每见天子射中,辄自起舞叫,将相卿士悉皆盘旋,乃至妃主亦不免随之举袂。及酒酣耳热,必自匡坐唱虏歌;日暮罢归,与左右连手蹋地唱《回波乐》而出。性甚严暴,喜愠无常,刀槊弓矢,不离于手,每有嗔嫌,辄行击射,左右恒有死忧。尝见沙弥重骑一马,荣即令相触,力穷不能复动,遂使傍人以头相击,死而后已。
尔朱荣神态举止轻佻、放达,喜欢骑马射箭,每次入朝参见孝庄帝,别的什么也不做,只是以骑马为戏;每次尔朱荣在西林园设宴比赛射箭时,总要请皇后出来观看,并且将王公妃嫔、公主都召集到同一大厅。每次看到皇帝射中了,尔朱荣总要起舞狂叫,文武百官跟着纷纷起舞,就连妃嫔、公主们也不由得随之挥袖舞动。等到酒酣耳热之时,尔朱荣一定要正襟危坐高唱胡歌;日暮黄昏罢宴回府时,尔朱荣与左右手拉着手,踏地为节拍,同唱《回波乐》曲离开皇宫。尔朱荣生性非常严酷残暴,喜怒无常,刀槊、弓箭总是不离身边。每当他对人发怒之时,便要殴打射杀,因此他手下之人总是担心会被杀头。曾经有一次,尔朱荣看到两个和尚骑在同一匹马上,尔朱荣便命令他们互相触撞,两人没劲不能动弹了,就让旁边的人拉着两人的头相撞,直到死了为止。
辛酉,荣还晋阳,帝饯之于邙阴。荣令元天穆入洛阳,加天穆侍中、录尚书事、京畿大都督兼领军将军,以行台郎中桑乾朱瑞为黄门侍郎兼中书舍人,朝廷要官,悉用其腹心为之。
辛酉(初五),尔朱荣回晋阳,孝庄帝在邙阴设宴为他送行。尔朱荣命元天穆到洛阳,加封元天穆为侍中、录尚书事、京畿大都督兼领军将军,又任命行台郎中桑乾人朱瑞为黄门侍郎兼中书舍人。于是,朝廷的重要官职,都由尔朱荣的心腹之人担任。
[16]丙寅,魏主诏:“孝昌以来,凡有冤抑无诉者,悉集华林东门,当亲理之。”时承丧乱之后,仓廪虚竭,始诏“入粟八千石者赐爵散侯,白民输五百石者赐出身,沙门授本州统及郡县维那。”
[16]丙寅(初十),北魏国主孝庄帝下诏令:“自孝昌年间以来,凡是有冤屈无处投诉的,都集中到华林东门,朕要亲自审问。”当时正值动乱之后,国家仓库空虚,于是下诏令:“凡向国家交纳八千石粮食的人赐爵散侯;平民百姓交纳五百石的,赐给做官的资格,和尚则授予本州僧统或本郡县的知事僧。”
尔朱荣之趣洛也,遣其都督樊子鹄取唐州,唐州刺史崔元珍、行台郦恽拒守不从。乙亥,子鹄拔平阳,斩元珍及恽。元珍,挺之从父弟也。尔朱荣到洛阳之时,派都督樊子鹄攻取唐州,唐州刺史崔元珍、行台郦恽死守唐州不降。乙亥(十九日),樊子鹄攻占了平阳城,斩杀了崔元珍和郦恽。崔元珍是崔挺的堂弟。
[17]将军曹义宗围魏荆州,堰水灌城,不没者数板。时魏方多难,不能救,城中粮尽,刺史王罴煮粥与将士均分食之,每出战,不擐甲胄,仰天大呼曰:“荆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佑国家,令箭中王罴额;不尔,王罴必当破贼。”弥历三年,前后搏战甚众,亦不被伤。癸未,魏以中军将军费穆都督南征诸军事,将兵救之。
[17]梁朝的将军曹义宗包围北魏的荆州,筑坝堵水,淹了荆州城,只差几板高没被淹没。当时北魏正是多难之秋,不能派兵救援荆州,荆州城中粮食吃尽了,刺史王罴就跟将士们一起煮粥分食。王罴每次出战,身上连铠甲都不披,总是仰天大叫道:“荆州城是孝文皇帝创置的,上天如果不保佑我大魏社稷的话,那么就让箭射中我王罴的额头吧;否则,我王罴一定要打败敌人的。”这样持续了三年,王罴前后出战多次,也并没有受过伤。癸未(二十七日),北魏命令中军将军费穆负责南征的军事行动,率兵救援荆州。
[18]魏临淮王闻魏主定位,乃以母老求还,辞情恳至。上惜其才而不能违,六月,丁亥,遣还。魏以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加仪同三司。
[18]北魏临淮王元听说北魏国主孝庄帝的地位已经确定,便以母亲年老为由请求回到北魏,言词极为恳切。梁武帝很爱惜元的才能,却又不能拒绝他提出的请求,六月丁亥(初一),梁武帝让元回到了北魏。北魏朝廷任命元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加封仪同三司。
[19]魏员外散骑常侍高乾,之从子也,与弟敖曹、季式皆喜轻侠,与魏主有旧。尔朱荣之向洛也,逃奔齐州,闻河阴之乱,遂集流民起兵于河、济之间,受葛荣官爵,频破州军。魏主使元欣谕旨,乾等乃降,以乾为给事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敖曹为通直散骑侍郎。荣以乾兄弟前为叛乱,不应复居近要,魏主乃听解官归乡里。敖曹复行抄掠,荣诱执之,与薛义同拘于晋阳。敖曹名昂,以字行。
[19]北魏员外散骑常侍高乾是高的侄子,跟弟弟高敖曹、高季式都是豪爽侠义之人,在孝庄帝没有登上帝位时与他有过往来。尔朱荣到洛阳的时候,他们逃奔到齐州,听说了河阴之乱后,便聚集流民在黄河、济水之间起兵。他们还接受了葛荣的官职爵位,多次打败北魏各州郡的军队。孝庄帝派元欣前往宣布谕旨,他们才归降。北魏朝廷任命高乾为给事黄门侍郎,并兼武卫将军,又任命高敖曹为通直散骑侍郎。尔朱荣认为高乾兄弟以前曾背叛朝廷,发动叛乱,不应该还让他们担任重要官职,孝庄帝于是只好解除了高乾兄弟等人的官职,让他们回到家乡。高敖曹回到家乡后又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被尔朱荣诱捕后,跟薛义一同拘押在晋阳。高敖曹名叫高昂,敖曹是他的字,人们一直以字称他。
[20]葛荣军乏食,遣其仆射任褒将兵南掠至沁水,魏以元天穆为大都督东北道诸军事,帅宗正珍孙等讨之。
[20]葛荣的军队由于缺乏粮食,于是葛荣便派遣他的仆射任褒率兵向南侵犯,到了沁水县。北魏任命元天穆为大都督东北道诸军事,率领宗正珍孙等将领讨伐葛荣。
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间邢杲帅河北流民十万余户反于青州之北海,自称汉王,改元天统。戊申,魏以征东将军李叔仁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帅众讨之。
北魏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间人邢杲率河北流民十几万户在青州北海郡起兵造反,自称汉王,改年号为天统。戊申(二十二日),北魏任命征东将军李叔仁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率军讨伐邢杲。
辛亥,魏主诏曰:“朕当亲御六戎,扫静燕、代。”以大将军尔朱荣为左军,上党王天穆为前军,司徒杨椿为右军,司空穆绍为后军。葛荣退屯相州之北。
辛亥(二十五日),北魏孝庄帝下诏:“朕要亲自统领六军,扫除平定燕、代地区的匪患。”并任命大将军尔朱荣率领左军,上党王元天穆率领前军,司徒杨椿为右军,司空穆绍率领后军。葛荣的军队退守相州城北。
[21]秋,七月,乙丑,魏加尔朱荣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21]秋季,七月乙丑(初十),北魏加封尔朱荣为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
[22]壬子,魏光州民刘举聚众反于濮阳,自称皇武大将军。
[22]壬子(疑误),北魏光州人刘举在濮阳聚众造反,自称皇武大将军。
[23]是月,万俟奴自称天子,置百官。会波斯国献师子于魏,奴留之,改元神兽。
[23]这一月,万俟奴自称天子,设置了文武百官。正赶上波斯国向北魏献狮子,被万俟奴将狮子截留下来,于是万俟奴便改年号为神兽。
[24]魏泰山太守羊侃,以其祖规尝为宋高祖祭酒从事,常有南归之志。徐纥往依之,因劝侃起兵,侃从之。兖州刺史羊敦,侃之从兄也,密知之,据州拒侃。八月,侃引兵袭敦,弗克,筑十余城守之,且遣使来降,诏广晋县侯泰山羊鸦仁等将兵应接。魏以侃为骠骑大将军、泰山公、兖州刺史,侃斩其使者不受。
[24]北魏泰山郡太守羊侃,因祖父羊规曾做过刘宋高宗的祭酒从事,因此常常有南归梁朝的想法。徐纥投奔羊侃后,便趁机劝羊侃起兵反叛北魏,羊侃听从了徐纥的建议。北魏兖州刺史羊敦,是羊侃的堂兄,暗中知道了这件事,便凭据州城抗击羊侃。八月,羊侃率兵袭击羊敦,没能成功,于是羊侃便在兖州周围修筑了十几座城堡进行围困,并派使者来梁朝请求投降。梁武帝下诏,令广晋县侯、泰山郡人羊鸦仁等率部接应羊侃。北魏则任命羊侃为缥骑大将军、泰山公、兖州刺史,羊侃斩杀了北魏派来的使者,没有接受北魏的任命。
将军王弁侵魏徐州,蕃郡民续灵珍拥众万人攻蕃郡以应梁;魏徐州刺史杨昱击灵珍,斩之,弁引还。
梁朝将军王弁率兵侵犯北魏的徐州,蕃郡人续灵珍率万余人攻打蕃郡以响应梁军。北魏徐州刺史杨昱击溃了续灵珍的部队,斩杀了续灵珍,王弁只好率部返回梁朝。
[25]甲辰,魏大都督宗正珍孙击刘举于濮阳,灭之。
[25]甲辰(十九日),北魏大都督宗正珍孙率兵在濮阳攻打刘举,消灭了刘举的队伍。
[26]葛荣引兵围邺,众号百万,游兵已过汲郡,所至残掠,尔朱荣启求讨之。九月,尔朱荣召从子肆州刺史天光留镇晋阳,曰:“我身不得至处,非汝无以称我心。”自帅精骑七千,马皆有副,倍道兼行,东出滏口,以侯景为前驱。葛荣为盗日久,横行河北,尔朱荣众寡非敌,议者谓无取胜之理。葛荣闻之,喜见于色,令其众曰:“此易与耳,诸人俱办长绳,至则缚取。”自邺以北,列陈数十里,箕张而进。尔朱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已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勒军士赍袖棒一枚,置于马侧,至战时虑废腾逐,不听斩级,以棒棒之而已。分命壮勇所向冲突,号令严明,战士同奋。尔朱荣身自陷陈,山于贼后,表里合击,大破之,于陈擒葛荣,余众悉降。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聚,乃下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大喜,登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任,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以槛车送葛荣赴洛,冀、定、沧、瀛、殷五州皆平。时上党王天穆军于朝歌之南,穆绍、杨椿犹未发,而葛荣已灭,乃皆罢兵。
[26]葛荣率军包围了邺城,军队号称有百万,散游之兵已经过了汲郡,所到之处大肆残杀掠夺。尔朱荣上表请求率军讨伐葛荣。九月,尔朱荣将侄子肆州刺史尔朱天光召来,命他留守晋阳,对他说:“我本人不能到的地方,只有你在,才能使我放心。”尔朱荣自己率七千精锐骑兵,各备两匹战马,以侯景为前锋,从近路加倍行军,向东出了滏口,葛荣叛乱为时已久,一直横行于黄河以北,尔朱荣的兵马很少,与敌人相差悬珠,人们议论纷纷,认为尔朱荣断无获胜的道理。葛荣听说后,喜形于色,命令他的部队说:“尔朱荣很好对付,诸位每人都准备一根长绳,到时候只管捆绑敌人就是了。”于是葛荣从邺城往北,排成数十里的长阵,队伍如张开的簸箕一样向前推进。尔朱荣将队伍伏在山谷之中,作为奇兵。分派督少将以上的军官每三人为一处,每处有数百名骑兵,命令各处故意扬起尘土,擂起战鼓,大声喊叫,使敌人摸不清有多少人马。尔朱荣又考虑到人马近战时,用刀不如用棒,便命令士兵们每人带一根短棒,放在马肚的一侧,到交战时担心下马斩首会影响骑兵追逐,便不允许斩首计功崐,只令用棒子打而已。各路战士冲杀之处,号令严明,将士们同仇敌忾,个个奋勇争先。尔朱荣亲自冲锋陷阵,从敌人背后杀出,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大破贼兵,在阵前抓住了葛荣,其余的部众全部投降了。因贼军众多,如果马上将他们分开的话,恐怕会引起贼军的疑虑恐惧,说不定还会再次聚集起来,于是尔朱荣下令让他们各随其便,亲属相随,任意在哪儿定居均可。这样一来,投降的士兵人人欢喜,很快便四处逃散,几十万大军一早晨便遣散光了。等到这些士兵已经走出百里之外,尔朱荣这才开始去分路押解他们,随他们之便加以安置,使大家都感到满意。尔朱荣又从葛荣的队伍中选拔了一批将领,根据他们的才能,分别授予适当的官职,这些新归附的将领们心情都安定了下来,当时人们对尔朱荣处置事情如此迅速果断都很佩服。尔朱荣又派人用囚车将葛荣送到洛阳,这样,冀、定、沧、瀛、殷五州就全部平定了。此时,上党王元天穆驻军于朝歌城南,穆绍、杨椿还未及发兵,而葛荣的军队便已经被尔朱荣消灭了,于是元天穆等都停止发兵。
初,宇文肱从鲜于礼攻定州,战死于唐河。其子泰在礼军中,礼死,从葛荣;葛荣败,尔朱荣爱泰之才,以为统军。
当初,宇文肱跟从鲜于礼攻打定州,在唐河战死。他的儿子宇文泰也在鲜于礼军中,鲜于礼死后,宇文泰又投奔了葛荣。葛荣兵败之后,尔朱荣爱惜宇文泰的才干,让他做了统军。
乙亥,魏大赦,改元永安。
乙亥(二十一日),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安。
辛巳,以尔朱荣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荣子平昌公文殊、昌乐公文畅并进爵为王,以杨椿为太保,城阳王徽为司徒。
辛巳(二十七日),北魏孝庄帝任命尔朱荣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尔朱荣的儿子平昌公尔朱文殊、昌乐公尔朱文畅也都晋升爵位为王。同时,又任命杨椿为太保,城阳王元徽为司徒。
冬,十月,丁亥,葛荣至洛,魏主御阊阖门引见,斩于都市。
冬季,十月丁亥(初三),葛荣被押至洛阳,北魏孝庄帝亲临阊阖门,葛荣被押来见过孝庄帝后,在都市斩首。
[27]帝以魏北海王颢为魏王,遣东宫直阁将军陈庆之将兵送之还北。
[27]梁武帝封北魏北海王元颢为魏王,并派东宫直阁将军陈庆之带兵护送他返回北方。
[28]丙申,魏以太原王世子尔朱菩提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丁酉,以长乐等七郡各万户,通前十万户,为太原王荣国,戊戌,又加荣太师,皆赏擒葛荣之功也。
[28]丙申(十二日),北魏孝庄帝任命太原王尔朱荣的嫡长子尔朱菩提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丁酉(十三日),孝庄帝又将长乐等七郡各万户,连同先前已有的十万户,做为太原王尔朱荣的采邑。戊戌(十四日),又加封尔朱荣为太师。这些都是奖赏他平定葛荣的功劳。
[29]壬子,魏江阳武烈王继卒。
[29]壬子(二十八日),北魏江阳武烈王元继去世。
[30]魏使征虏将军韩子熙招谕邢杲,杲诈降而复反。李叔仁击杲于惟水,失利而还。
[30]北魏派遣征虏将军韩子熙招降邢杲,邢杲诈降,随后便又反叛了。李叔仁在惟水攻击邢杲,结果未能成功,只好退回。
[31]魏费穆奄至荆州。曹义宗军败,为魏所擒,荆州之围始解。
[31]北魏费穆率军很快来到荆州。曹义宗战败,被北魏军队俘获,至此,荆州之围才被解除。
[32]元颢袭魏城而据之。
[32]元颢率军袭击并占据了北魏的城。
[33]魏行台尚书左仆射于晖等兵数十万,击羊侃于瑕兵,徐纥恐事不济,说侃请乞师于梁,侃信之,纥遂来奔。晖等围侃十余重,栅中矢尽,南军不进。十一月,癸亥夜,侃溃围出,且战且行,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众尚万余人,马二千匹。士卒皆竟夜悲歌,侃乃谢曰:“卿等怀土,理不能相随,幸适去留,于此为别。”各拜辞而去。魏复取泰山。晖,劲之子也。
[33]北魏行台尚书左仆射于晖等率军几十万,在瑕丘攻击羊侃。徐纥担心崐大事不好,劝说羊侃允许他去向梁朝请求救兵,羊侃相信了徐纥的话,于是徐纥便前来投奔了梁朝。于晖等将羊侃里外包围了十几层,寨中的箭已用完,梁朝军队又未前来救援。十一月,癸亥(初十)夜,羊侃率军突围而出,边战边走,经过一天一夜才逃出北魏的国境,来到渣口这个地方,队伍还剩下一万多人,战马二千匹。士兵们整夜放声悲歌,羊侃向将士们谢罪道:“你们大家都很怀恋故土,按人之常情,我不能强迫大家跟从于我,请大家或去或留,自己决定,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于是大家各自拜谢,告辞离去。北魏便又收复了泰山郡。于晖是于劲的儿子。
[34]戌寅,魏以上党王天穆为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世袭并州刺史。
[34]戊寅(二十五日),北魏任命上党王元天穆为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世袭并州刺史。
[35]十二月,庚子,魏诏于晖还师讨邢杲。
[35]十二月,庚子(二十七日),北魏诏令于晖回师讨伐邢杲。
[36]葛荣余党韩楼复据幽州反,北边被其患。尔朱荣以抚军将军贺拔胜为大都督,镇中山;楼畏胜威名,不敢南出。
[36]葛荣的余党韩楼又占据了幽州再次反叛,北魏的北部地区受到叛军的威胁和蹂躏。尔朱荣任命抚军将军贺拔胜为大都督,镇守中山;韩楼畏惧贺拔胜的威名,不敢向南进犯。
通鉴第一百五十三卷(回目录)
梁纪九 高祖武皇帝九中大通元年(己酉、529)梁纪九 梁武帝中大通元年(己酉,公元529年)
[1]春,正月,甲寅,魏于晖所部都督彭乐帅二千余骑叛奔韩楼,晖引还。
[1]春季,正月甲寅(初二),北魏于晖的部下、都督彭乐率二千余骑兵反叛,投奔了韩楼,于晖只好回师。
[2]辛酉,上祀南郊,大赦。
[2]辛酉(初九),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3]甲子,魏汝南王悦求还国,许之。
[3]甲子(十二日),原北魏汝南王元悦请求梁武帝允许他回到北魏,梁武帝答应了他的请求。
[4]辛巳,上祀明堂。
[4]辛巳(二十九日),梁武帝在明堂祭祀。
[5]二月,甲午,魏主尊彭城武宣王为文穆皇帝,庙号肃祖;母李妃为文穆皇后。将迁神主于太庙,以高祖为伯考,大司马兼录尚书临淮王表谏,以为“汉高祖立太上皇庙于香街,光武祀南顿君于舂陵。元帝之于光武,已疏绝服,犹身奉子道,入继大宗。高祖德洽寰中,道超无外,肃祖虽勋格宇宙,犹北面为臣。又,二后皆将配飨,乃是君臣并筵,嫂叔同室,窃谓不可。”吏部尚书李神俊亦谏,不听。又请去“帝”著“皇”,亦不听。
[5]二月甲午(十二日),北魏国主孝庄帝尊彭城武宣王为文穆皇帝,庙号为肃祖;尊自己的母亲李妃为文穆皇后。他打算将父母的牌位迁到太庙,尊奉孝文帝为伯考,大司马兼录尚书、临淮王元上表劝谏,认为:“汉高祖将太上皇庙立在香街,汉光武帝将南顿君庙立在舂陵。汉元帝跟汉光武帝的关系早已超出了五服,汉光武帝却仍奉行后代子孙之道,入继大宗。孝文帝德满天下,道充环宇,肃祖虽然功盖宇宙,但终究是臣子。再者,两位皇后也都要享有这种祭祀的礼遇,这就如同君臣共筵,叔嫂同室,我私下以为不可这样做。”吏部尚书李神俊也上表劝谏,但孝庄帝均未采纳他们的谏议。元又请求去掉“帝”而保留“皇”,也未被接受。
[6]诏更定二百四十号将军为四十四班。
[6]梁武帝下诏将二百四十种称号的将军重新确定为四十四班。
[7]壬寅,魏诏济阴王晖业兼行台尚书,都督丘大千等镇梁国。晖业,小新成之曾孙也。
[7]壬寅(二十日),北魏孝庄帝下诏令,任命济阴王元晖业兼任行台尚书,统领丘大千等人镇守梁国。元晖业是拓跋小新成的曾孙。
[8]三月,壬戌,魏诏上党王天穆讨邢杲,以费穆为前锋大都督。
[8]三月壬戌(十一日),北魏孝庄帝诏令上党王元天穆讨伐邢杲,任命费穆为前锋大都督。
[9]夏,四月,癸未,魏迁肃祖及文穆皇后神主于太庙,又追尊彭城王劭为孝宣皇帝。临淮王谏曰:“兹事古所未有,陛下作而不法,后世何观!”弗听。
[9]夏季,四月癸未(初二),北魏孝庄帝将肃祖元勰及文穆皇后的神位迁至太庙,又追谥彭城王元劭为孝宣皇帝。临淮王元劝谏道:“这种事自古从未有过,陛下您这样做不合法度,后世之人会怎么想呢?”孝庄帝未听他的谏言。
[10]魏元天穆将击邢杲,以北海王颢方入寇,集文武议之,众皆曰:“杲众强盛,宜以为先。”行台尚书薛曰:“邢杲兵众虽多,鼠窃狗偷,非有远志。颢帝室近亲,来称义举,其势难测,宜先去之。”天穆以诸将多欲击杲,又魏朝亦以颢为孤弱不足虑,命天穆等先定齐地,还师击颢,遂引兵东出。
[10]北魏元天穆将要攻打邢杲,由于北海王元颢正在进犯北魏,于是召集文武官员商议此事。众人都认为:“邢杲军力强盛,应该先讨伐邢杲。”行台尚书薛却认为:“邢杲的军队数量虽多,但都是些偷鸡摸狗之徒,并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元颢是皇室的近亲,此番前来号称义举,其势难以推测,应该首先消灭他。”元天穆因为将领们大多都希望先讨代邢杲,加之北魏朝廷也认为元颢势力孤单,力量微弱,不足为虑,命令元天穆等人先平定齐地邢杲的叛乱,崐再回师攻打元颢,于是元天穆率军东进。
颢与陈庆之乘虚自城进拔荥城,遂至梁国;魏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九城以拒之。庆之攻之,自旦至申,拔其三垒,大千请降。颢登坛燔燎,即帝位于睢阳城南,改元孝基。济阴王晖业帅羽林兵二万军考城,庆之攻拔其城,擒晖业。
元颢与陈庆之乘北魏空虚之际,从城进发,率军攻占了荥城,随后便打到了梁国城。北魏守将丘大千有军队七万人,分别构筑了九座城堡以抵抗元颢军队。陈庆之率兵攻打梁国城,从早晨直至下午申时,攻下了守军的三个堡垒,丘大千只好请求投降。元颢登坛烧柴祷告,在睢阳城南登基即位,改年号为“孝基”。北魏济阴王元晖业率领的二万羽林军驻扎在考城,陈庆之率军攻取考城,活捉了元晖业。
[11]辛丑,魏上党王天穆及尔朱兆破邢杲于济南,杲降,送洛阳,斩之。兆,荣之从子也。
[11]辛丑(二十日),北魏上党王元天穆和尔朱兆在济南打败了邢杲,邢杲投降,被押送至洛阳,斩了首。尔朱兆是尔朱荣的侄子。
[12]五月,丁巳,魏以东南道大都督杨昱镇荥阳,尚书仆射尔朱世隆镇虎牢,侍中尔朱世承镇。乙丑,内外戒严。
[12]五月丁巳(初六),北魏命东南道大都督杨昱镇守荥阳,命尚书仆射尔朱世隆镇守虎牢,命侍中尔朱世承镇守。乙丑(十四日),北魏朝廷内外实行戒严。
戊辰,北海王颢克梁国。颢以陈庆之为卫将军、徐州刺史,引兵而西。杨昱拥众七万,据荥阳,庆之攻之,未拔,颢遣人说昱使降,昱不从。天穆与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儿将大军前后继至,梁士卒皆恐,庆之解鞍秣马,谕将士曰:“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掠人子女,亦无算矣;天穆之众,皆是仇雠。我辈众才七千,虏众三十余万,今日之事,唯有必死乃可得生耳。虏骑多,不可与之野战,当及其未尽至,急攻取其城而据之。诸君勿或狐疑,自取屠脍。”乃鼓之,使登城,将士即相帅蚁附而入,癸酉,拔荥阳,执杨昱。诸将三百余人伏颢账前请曰:“陛下渡江三千里,无遗镞之费,昨荥阳城下一朝杀伤五百余人,愿乞杨昱以快众意!”颢曰:“我在江东闻梁主言,初举兵下都,袁昂为吴郡不降,每称其忠节。杨昱忠臣,奈何杀之!此外唯卿等所取。”于是斩昱所部统帅三十七人,皆刳其心而食之。俄而天穆等引兵围城,庆之帅骑三千背城力战,大破之,天穆、吐没儿皆走。庆之进击虎牢,尔朱世隆弃城走,获魏东中郎将辛纂。
戊辰(十七日),北海王元颢攻克梁国城。元颢任命陈庆之为卫将军、徐州刺史,率军西进,直指洛阳。杨昱拥有七万大军,据守着荥阳城,陈庆之去攻打未能攻克。元颢派人劝杨昱投降,杨昱没有答应。元天穆和骠骑大将军尔朱吐没儿率大军前后相继来到荥阳。梁军士卒都很恐惧,陈庆之解下马鞍边喂马边告谕将士们说:“我们到这里以来,屠城夺地,确实已经不少;你们大家杀戮人家的父兄、掠取人家的子女,也不计其数了,元天穆的部下,都是我们的仇敌。我军才七千人,而敌军则有三十余万之多,所以眼下之事,大家只有抱着必死之心才有可能免遭杀戮。敌人的骑兵很多,我们不能同他们在野外作战,应当乘他们还没全部到来之时,急速攻下荥阳城而作为据守之处。各位不要再有什么疑虑了,否则就是选择了任人宰割的道路。”于是擂鼓助战,命将士登城攻坚,将士们当即蜂拥着攻入城中,癸酉(二十二日),攻下了荥阳,抓住了杨昱。元颢的部将三百余人俯伏在元颢账前请求道:“陛下渡江北进三千里,连一枝箭的损耗都不曾有,而昨日荥阳城下一战,我军便伤亡五百余人,我们希望您把杨昱交给我们处置,以解大家的心头之恨!”元颢说:“我在江东时听梁朝国主讲,他当初举兵南下,到达建康时,吴郡太守袁昂便曾据城不降,梁朝国主常常称赞袁昂这种忠贞气节。杨昱是一位忠臣,为什么要杀掉他呢!除杨昱之外,其他人任你们处置。”于是斩杀了杨昱部将三十七人,这些人都被挖出心来吃掉了。很快,元天穆等人率军包围了荥阳城,陈庆之率三千骑兵背靠荥阳城,奋勇拼搏,大败元天穆军,元天穆、尔朱吐没儿都落荒而逃。随即,陈庆之又进击虎牢城,尔朱世隆弃城逃走,陈庆之军抓获了北魏东中郎将辛纂。
魏主将出避颢,未知所之,或劝之长安,中书舍人高道穆曰:“关中荒残崐,何可复往!颢士众不多,乘虚深入,由将帅不得其人,故能至此。陛下亲帅宿卫,高募重赏,背城一战,臣等竭其死力,破颢孤军必矣。或恐胜负难期,则车驾不若渡河,征大将军天穆、大丞相荣各使引兵来会,犄角进讨,旬月之间,必见成功,此万全之策也。”魏主从之。甲戌,魏主北行,夜,至河内郡北,命高道穆于烛下作诏书数十纸,布告远近,于是四方始知魏主所在。乙亥,魏主入河内。
北魏孝庄帝打算离开京城躲避元颢的大军,但不知该去哪里好。有人劝他到长安去,中书舍人高道穆说道:“关中地区荒凉残破,怎么能再到那里去呢?元颢的军队不多,却乘虚而入,这是由于我们选用将帅不当,所以才能攻到这里。陛下若能亲自率领禁卫军,以重金招募士兵,多加奖赏,背城与敌决一死战,我等竭尽全力,就一定能够打败元颢的这支孤军的。若您还担心胜负难以预料的话,那么您不如渡过黄河,命大将军元天穆、大丞相尔朱荣各自率军前来会合,构成犄角之势,进讨元颢的军队,一月之内,一定会取得胜利,这是万全之策。”孝庄帝采纳了高道穆的意见。甲戌(二十三日),孝庄帝一行向北进发,夜间,来到了河内郡郡城的北边。孝庄帝命令高道穆在烛光下起草了几十张诏书,公告天下,于是四方才知道皇帝在哪儿。乙亥(二十四日),孝庄帝一行进入河内郡。
临淮王,安丰王延明,帅百僚,封府库,备法驾迎颢。丙子,颢入洛阳宫,改元建武,大赦。以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增邑万户。杨椿在洛阳,椿弟顺为冀州刺史,兄子侃为北中郎将,从魏主在河北。颢意忌椿,而以其家世显重,恐失人望,未敢诛也。或劝椿出亡,椿曰:“吾内外百口,何所逃匿!正当坐待天命耳。”
临淮王元和安丰王元延明,带领文武百官,封存府库,备好法驾迎接元颢。丙子(二十五日),元颢进入洛阳宫,改年号为建武,大赦天下。元颢任命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增加封邑一万户。杨椿当时在洛阳,他的弟弟杨顺是冀州刺史。侄子杨侃为北中郎将,正跟随北魏孝庄帝在河北。元颢心里很忌恨杨椿,但由于杨椿家世显赫,担心失去众望,所以没有敢杀掉杨椿。有人劝说杨椿离开洛阳逃走,杨椿说:“我家老小上百口,能逃到哪儿去呢?只有听天由命罢了。”
颢后军都督侯暄守睢阳为后援,魏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驰往围暄,昼夜急攻,戊寅,暄突走,擒斩之。
元颢的后军都督侯暄镇守睢阳作为后援,北魏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率军急速前往睢阳包围了侯暄,昼夜猛攻睢阳城,戊寅(二十七日),侯暄突围逃走,被北魏军抓住杀掉了。
上党王天穆等帅众四万攻拔大梁,分遣费穆将兵二万攻虎牢,颢使陈庆之击之。天穆畏颢,将北渡河,谓行台郎中济阴温子曰:“卿欲向洛,为随我北渡?”子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狈。元颢新入,人情未安,今往击之,无不克者。大王平定京邑,奉迎大驾,此桓、文之举也。舍此北渡,窃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遂引兵渡河。费穆攻虎牢,将拔,闻天穆北渡,自以无后继,遂降于庆之。庆之进击大梁、梁国,皆下之。庆之以数千之众,自发县至洛阳,凡取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皆克。
上党王元天穆等率四万军队攻下了大梁,又分派费穆带二万人攻打虎牢城,元颢派陈庆之攻击费穆。元天穆畏惧元颢,打算北渡黄河,便对行台郎中、济阴人温子说:“你想去洛阳,还是想随我北渡流黄河?”温子说:“国主因虎牢失守,才弄得如此窘迫。元颢新来,民心还未安定,现在您如果前去攻击他,一定会成功。大王您平定了京邑后,再奉迎皇帝大驾,这乃是齐桓公、晋文公才有过的举动啊!现在您舍此而不为,却要北渡黄河,我私下里真为您感到惋惜。”元天穆觉得温子的意见很好,但却不能采纳,于是率军渡过了黄河。费穆攻打虎牢城,眼看就要攻取了,听说元天穆向北渡过了黄河,认为这样一来自己便没有了后继援兵,于是便投降了陈庆之。陈庆之率军进击大梁、梁国两城,群攻下了。陈庆之凭数千之众,从城出发至洛阳,共攻占了三十二座城池,大小四十七战,所向无敌。
颢使黄门郎祖莹作书遗魏主曰:“朕泣请梁朝,誓在复耻,正欲问罪于尔朱,出卿于桎梏。卿托命豺狼,委身虎口,假获民地,本是荣物,固非卿有。今国家隆替,在卿与我。若天道助顺,则皇魏再兴;脱或不然,在荣为福,于崐卿为祸。卿宜三复,富贵可保。”
元颢命黄门郎祖莹起草了一封信给北魏孝庄帝,信中写道:“朕哭泣恳请梁朝发兵,誓在报仇雪耻,正是要向尔朱荣问罪,解救你于桎梏之中。你现在托命于豺狼,委身于虎口,我就是获取了一些百姓、土地,也本来是尔朱荣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所有。当今国家的兴隆废替,全在于你我二人。如果上天助我成功,那么大魏又可再次中兴;若不能这样的话,那么对于尔朱荣来说便是福,而对于你则是祸。你应该反复好好想想,荣华富贵方可保住。”
颢既入洛,自河以南州郡多附之。齐州刺史沛郡王欣集文武议所从,曰:“北海、长乐,俱帝室近亲,今宗不移,我欲受赦,诸君意何如?”在坐莫不失色。军司崔光韶独抗言曰:“元颢受制于梁,引寇仇之兵以覆宗国,此魏之乱臣贼子也;岂唯大王家事所宜切齿,下官等皆受朝眷,未敢仰从!”长史崔景茂等皆曰:“军司议是。”欣乃斩颢使。光韶,亮之从父弟也。于是襄州刺史贾思同、广州刺史郑先护、南兖州刺史元暹亦不受颢命。思同,思伯之弟也。颢以冀州刺史元孚为东道行台、彭城郡王,孚封送其书于魏主。平阳王敬先起兵于河桥以讨颢,不克而死。
元颢进入洛阳后,黄河以南的州郡大多归附了他。齐州刺史、沛郡王元欣召集文武官员商议何去何从,元欣说:“北海王和长乐王,都是皇室近亲,现在皇位并未落入外人之手,我打算接受元颢的赦免,诸位认为如何?”在座的文武官员莫不大惊失色。只有军司崔光韶高声反对,他说:“元颢受梁朝节制,勾结仇敌之兵来颠覆自己的国家,他是大魏朝的乱臣贼子。难道仅是因为大王您一家的事情而对他切齿痛恨,我等下官均受朝廷的恩典,所以不敢听从您的意见!”长史崔景茂等人都说:“军司说的很对。”元欣便杀了元颢派来的使者。崔光韶是崔亮的堂弟。于是这样一来,襄州刺史贾思同、广州刺史郑先护、南兖州刺史元暹等,也都不承认元颢的政权。贾思同是贾思伯的弟弟。元颢封冀州刺史元孚为东道行台、彭城郡王,元孚将元颢的委任书封好,派人送给了孝庄帝。平阳王元敬先在河桥起兵讨伐元颢,未能成功而死。
魏以侍中、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为使持节、行台仆射、大将军、相州刺史,镇邺城。
北魏加封侍中、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为使持节、行台仆射、大将军、相州刺史,镇守邺城。
魏主之出也,单骑而去,侍卫后宫皆按堵如故。颢一旦得之,号令己出,四方人情想其风政。而颢自谓天授,遽有骄怠之志,宿昔宾客近习,咸见宏待,干扰政事,日夜纵酒,不恤军国,所从南兵,陵暴市里,朝野失望。高道穆兄子儒自洛阳出从魏主,魏主问洛中事,子儒曰:“颢败在旦夕,不足忧也。”
北魏孝庄帝出奔时,只是单骑而去,宫廷侍卫及后宫嫔妃都依旧留在京城。元颢一旦取得了政权,各种号令全由他自己发出,四方百姓都希望他励精图治,但元颢自以为天授皇位,很快便产生了骄傲怠惰之心。他过去的宾朋老友、亲近之人,都受到了他的宠爱、厚待,这些人干扰政事,日夜纵酒为乐,毫不体恤军国大事,而元颢从南朝带来的梁兵,更在城中欺凌百姓,因而使得朝野上下对他大失所望。高道穆的哥哥高子儒从洛阳逃出追随孝庄帝,孝庄帝问他洛阳城中之事,高子儒说:“元颢很快就会失败,您不用担忧。”
尔朱荣闻魏主北出,即时驰传见魏主于长子,行,且部分。魏主即日南还,荣为前驱。旬日之间,兵众大集,资粮器仗,相继而至。六月,壬午,魏大赦。
尔朱荣听说孝庄帝向北方出逃了,立即飞马前往长子去会见他,一路上边走边布置部队。孝庄帝当天便开始南还,尔朱荣做前锋。十天之内,北魏军队便大批集结起来,粮食兵器等物资也陆续运到了。六月,壬午(初二),北魏大赦天下。
荣既南下,并、肆不安,乃以尔朱天光为并、肆等九州行台,仍行并州事。天光至晋阳,部分约勒,所部皆安。
尔朱荣南下之后,并州、肆州便又会不安定了,于是便任命尔朱天光为并、肆等九州行台,仍负责并州的事务。尔朱天光到晋阳后,安排布置,并制定约束措施,所属辖地都很稳定。
己丑,费穆至洛阳,颢引入,责以河阴之事而杀之。颢使都督宗正珍孙与河内太守元袭据河内;尔朱荣攻之,上党王天穆引兵会之,壬寅,拔其城,斩珍孙及袭。乙丑(初九),费穆来到洛阳,元颢将他带到朝中,以河阴杀害文武百官之事怪罪于他,因此而杀了他。元颢派都督宗正珍孙和河内太守元袭据守河内;尔朱荣率军攻打河内,上党王元天穆率兵与尔朱荣会合,壬寅(二十二日),攻取河内城,杀了宗正珍孙和元袭。
[13]辛亥,魏淮阴太守晋鸿以湖阳来降。
[13]辛亥(三十一日),北魏淮阴太守晋鸿献出湖阳城投降梁朝。
[14]闰月,己未,南康简王绩卒。
[14]闰月,己未(初九),梁朝南康简王萧绩去世。
[15]魏北海王颢既得志,密与临淮王、安丰王延明谋叛梁;以事难未平,藉陈庆之兵力,故外同内异,言多猜忌。庆之亦密为之备,说颢曰:“今远来至此,未服者尚多,彼若知吾虚实,连兵四合,将何以御之!宜启天子,更请精兵,并敕诸州,有南人没此者悉须部送。”颢欲从之,延明曰:“庆之兵不出数千,已自难制;今更增其众,宁肯复为人用乎!大权一去,动息由人,魏之宗庙,于斯坠矣。”颢乃不用庆之言。又虑庆之密启,乃表于上曰:“今河北、河南一时克定,唯尔朱荣尚敢跋扈,臣与庆之自能擒讨。州郡新服,正须绥抚,不宜更复加兵,摇动百姓。”上乃诏诸军继进者皆停于境上。
[15]北魏北海王元颢既已夺取了政权,便秘密跟临淮王元、安丰王元延明谋划反叛梁朝。由于混乱局面尚未平定,还需借助陈庆之的兵力,所以表面很团结,但实际上已经同床异梦,言语之间多所猜忌。陈庆之也暗中做了防备,他劝说元颢:“现在我们远道而至于此,不服的人还很多,他们如果知道了我们的虚实,联合兵力,四面包围,我们将如何抵御呢?我们应上启梁朝天子,请求再增精兵,同时敕令各州,如果有梁朝人陷没在该地必须全部送到我们这里来。”元颢打算采纳他的建议,元延明却对元颢说:“陈庆之兵不过数千,您就已经很难驾驭了,现在再增加他的兵力,他还怎会肯听您的命令呢?您的大权一旦失去,一举一动就都要由别人决定,这样大魏朝的宗庙从此也就要覆亡了。”元颢于是便没有采纳陈庆之的意见。元颢又担心陈庆之暗中向梁武帝上表汇报情况,便自己给梁武帝写了一封表文,说:“现在河北、河南全部平定了,只有尔朱荣尚敢顽抗,我与陈庆之便能擒获他。目前各州郡刚刚归服,正需要安抚,不宜再增加兵力,使百姓惶恐不安。”梁武帝便诏令正在进军的各部队都停在边境上,不再前进。
洛中南兵不满一万,而羌、胡之众十倍,军副马佛念为庆之曰:“将军威行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重,为魏所疑,一旦变生不测,可无虑乎!不若乘其无备,杀颢据洛,此千载一时也。”庆之不从。颢先以庆之为徐州刺史,因固求之镇,颢心惮之,不遣,曰:“主上以洛阳之地全相任委,忽闻舍此朝寄,欲往彭城,谓郡遽取富贵,不为国计,非徒有损于君,恐仆并受其责。”庆之不敢复言。
洛阳城中的梁朝军队不满一万,而羌族、胡族的军队十倍于梁军,军副马佛念为陈庆之出谋划策说:“将军您威扬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强,被元颢所猜疑,一旦发生不测,能不担心吗?您不如乘元颢还没有防备之际,杀掉元颢,占据洛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陈庆之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元颢先任命陈庆之为徐州刺史,于是陈庆之坚决要前往彭城,元颢心里很害怕,没有敢让他去,对他说:“圣上将洛阳全都委托给您负责,如果忽然听说您要离开作为魏朝之寄托的洛阳,而去徐州的话,便会认为您是想很快求取功名富贵,而不为国家考虑的。这不仅有损于您,恐怕我也会一起受到圣上的责难。”因此,陈庆之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尔朱荣与颢相持于河上。庆之守北中城,颢自据南岸;庆之三日十一战,杀伤甚众。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渚,阴与荣通谋,求破桥立效,荣引兵赴之。及桥破,荣应接不逮,颢悉屠之,荣怅然失望。又以安丰王延明缘河固守,而北军无船可渡,议欲还北,更图后举。黄门郎杨侃曰:“大王发并州日,已知夏州义士之谋指来应之乎,为欲广施经略匡复帝室乎?夫用兵者,何尝不散而更合,疮愈更战;况今未有所损,岂可以一事不谐而众谋顿废乎!今四方,视公此举;若未有所成,遽复引归,民情失望,各怀去就,胜负所在,未可知也。不若征发民材,多为桴筏,间以舟楫缘河布列,数百里中,皆为渡势,首尾既远,使颢不知所防,一旦得渡,必立大功。”高道穆曰:“今乘舆飘荡,主忧臣辱。大王拥百万之众,辅天子而令诸侯,若分兵造筏,所在散渡崐,指掌可克;奈何舍之北归,使颢复得完聚,征兵天下!此所谓养虺成蛇,悔无及矣。”荣曰:“杨黄门已陈此策,当相与议之。”刘灵助言于荣曰:“不出十日,河南必平。”伏波将军正平杨与其族居马渚,自言有小船数艘,求为乡导。戊辰,荣命车骑将军尔朱兆与大都督贺拔胜缚材为筏,自马渚西硖石夜渡,袭击颢子领军将军冠受,擒之;安丰王延明之众闻之,大溃。颢失据,帅麾下数百骑南走,庆之收步骑数千,结陈东还,颢所得诸城,一时复降于魏。尔朱荣自追陈庆之,会嵩高水涨,庆之军士死散略尽,乃削须发为沙门,间行出汝阴,还建康,犹以功除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
尔朱荣与元颢的军队相持于黄河之上。陈庆之镇守北中城,元颢亲自据守河桥南岸。陈庆之三天之中打了十一仗,杀伤很多敌人。有一位夏州义士为元颢镇守河中渚,他暗中与尔朱荣串通好,请求为尔朱荣破桥立功。尔朱荣率兵赶到河桥,等到桥破之后,尔朱荣的部队没有接应上,元颢将通敌的士兵全都杀了,尔朱荣怅然若失,非常失望。元颢又派安丰王元延明沿黄河固守,北魏军无船渡河,便商议打算回师北方,以后再想办法攻打元颢。黄门郎杨侃对尔朱荣说:“大王您从并州发兵的时候,是已经知道夏州义士会来给您做内应所以才来的呢?还是想广泛施展您的雄才大略匡复帝室才来的呢?用兵之事,谁不是打散了再聚集起来,伤好了再继续战斗,何况现在我们并没有受到损失,怎么能由于这一件事没成功,便将所有的计划就都废弃了呢?当今天下百姓望眼欲穿,就看您这一次举动了。如果没有取得什么收获,您便很快又回师的话,那么就会使得百姓大失所望,各自考虑何去何从,谁胜谁负也就难说了。所以不如征调百姓的木材,多做一些木筏,间杂一些舟船,沿黄河排列开来,数百里中,都做出渡河的架势,首尾既然相距很远,这样就使得元颢不知道该防哪里为好,一旦我军渡过黄河,一定立下大功。”高道穆对尔朱荣说:“当今圣驾被迫外出,皇上忧虑,臣下应当感到羞辱。大王您拥有百万大军,辅天子而令诸侯,如果分兵制造木筏,各个分散渡河的话,破元颢的军队易如反掌,为何却舍此而北归,使元颢又得以修治城池,整治兵器,在四方征集兵员呢?这真是如同养虺成蛇,后悔不及啊!”尔朱荣说道:“黄门郎杨侃已经谈了这一计策,我要跟大家商议一下。”刘灵助对尔朱荣说:“不出十天,黄河以南一定会平定。”伏波将军、正平郡人杨跟他的族人住在马渚,他自动说家里有几艘小船,请求作向导。戊辰(十八日),尔朱荣命令车骑大将军尔朱兆和大都督贺拔胜率军捆绑木材做木筏,从马渚西边的硖石这个地方夜渡黄河,袭击了元颢的儿子领军将军元冠受的部队,并抓获了元冠受,安丰王元延明的士卒们知道了这一情况之后,便纷纷溃散奔逃。元颢失去了依据,只好率部下数百名骑兵向南逃走,陈庆之收拢步兵、骑兵共几千人,结队向东逃归。元颢原先攻取的那些城池,全都又投降了北魏。尔朱荣亲自率军追击陈庆之,正赶上嵩高河发大水,陈庆之的队伍死的死、逃的逃,差不多全没了,陈庆之于是剃光头发、胡须,打扮成一个和尚,从小路逃出汝阴,回到了建康,梁朝任仍按功授他为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
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大将军杨津入宿殿中,扫洒宫庭,封闭府库,出迎魏主于北邙,流涕谢罪,帝慰劳之。庚午,帝入居华林园,大赦。以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北来军士及随驾文武诸立义者加五级,河北报事之官及河南立义者加二级。壬申,加大丞相荣天柱大将军,增封通前二十万户。
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大将军杨津率军入宿于皇宫中,洒扫宫庭院落,封闭朝廷府库,至北邙迎请孝庄帝,痛哭流涕地向孝庄帝谢罪,孝庄帝安慰犒赏了他。庚午(二十日),北魏孝庄帝入居华林园,大赦天下。朝廷任命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随同孝庄帝从北方来的将士以及随侍皇帝的文武百官和那些未降元颢的加官五级,河北向朝廷报告敌情的官员和河南坚决未降元颢的官员加官二级。壬申(二十二日),又加封大丞相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并增加封户,加上以前的封户,共二十万户。
北海王颢自辕南出至临颍,从骑分散,临颍县卒江丰斩之,癸酉,传首洛阳。临淮王复自归于魏主,安丰王延明携妻子来奔。
北海王元颢从辕向南逃至临颖,随从骑兵各自逃散,临颖县吏卒江丰杀掉了元颢,癸酉(二十三日),将元颢的首级送到了洛阳。临淮王元又归附了孝庄帝,安丰王元延明携带妻子儿女前来投奔梁朝。
陈庆之之入洛也,萧赞送启求还。时吴淑媛尚在,上使以赞幼时衣寄之,崐信未达而庆之败。庆之自魏还,特重北人,朱异怪而问之,庆之曰:“吾始以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乡,比至洛阳,乃知衣冠人物尽在中原,非江东所及也,奈何轻之?”
陈庆之攻入洛阳之时,萧赞向梁武帝上书,请求允许回到梁朝。当时吴淑媛还在,梁武帝让吴淑媛将萧赞幼时穿的衣服给萧赞送去,书信等还未传到,陈庆之便失败了。陈庆之从北魏回到梁朝后,特别看重北方人,朱异对此感到很奇怪,便问陈庆之为什么这样,陈庆之说道:“我当初认为长江以北地区都是戎狄之乡,等到了洛阳之后,才知道礼仪人物都在中原地区,不是江东所能企及的,我们有什么理由轻视北方人呢?”
[16]甲戌,魏以上党王天穆为太宰,城阳王徽为大司马兼太尉。乙亥,魏主宴劳尔朱荣、上党王天穆及北来督将于都亭,出宫人三百,缯锦杂彩数万匹,班赐有差,凡受元颢爵赏阶复者,悉追夺之。
[16]甲戌(二十四日),北魏朝廷任命上党王元天穆为太宰、城阳王元徽为大司马兼太尉。乙亥(二十五日),北魏孝庄帝在都亭设宴慰劳尔朱荣、上党王元天穆以及从北方来洛阳救援的将领们,孝庄帝以宫女三百人、绫罗锦缎几万匹,按功劳大小分别给予不同的赏赐。凡是受过元颢的爵位、奖赏、官职和免除赋役的人,对其所得全部追了回来。
秋,七月,辛巳,魏主始入宫。
秋季,七月,辛巳(初二),北魏孝庄帝开始进入宫中。
以高道穆为御史中尉。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击破其车。公主泣诉于帝,帝曰:“高中尉清直之士,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责之也!”道穆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极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卿何谢也。”
北魏任命高道穆为御史中尉。北魏孝庄帝的姐姐寿阳公主在路上妨碍了高道穆清路开道的士卒们执行公务,这些手持赤棒的清路卒对寿阳公主大声呵斥,寿阳公主置之不理,高道穆命士卒打破了寿阳公主的车子。寿阳公主向孝庄帝哭诉了这件事,孝庄帝说道:“高道穆是一位清直之人,他所干的是公事,我怎么能由于私情而责怪他呢!”高道穆见到孝庄帝,孝庄帝对他说:“我姐姐在路上触犯了你,我对此深感惭愧。”高道穆摘下帽子向孝庄帝谢罪,孝庄帝说道:“朕因此事而感到有愧于你,你何必要向我谢罪呢。”
于是魏多细钱,米斗几直一千,高道穆上表,以为“在市铜价,八十一钱得铜一斤,私造薄钱,斤赢二百。既示之以深利,又随之以重刑,抵罪虽多,奸铸弥众。今钱徒有五铢之名而无二铢之实,置之水上,殆欲不沈。此乃因循有渐,科防不切,朝廷失之,彼复何罪!宜改铸大钱,文载年号,以记其始,则一斤所成止七十钱,计私铸所费不能自润,直置无利,自应息心,况复严刑广设也!”金紫光禄大夫杨侃亦奏乞听民与官并铸五铢钱,使民乐为而弊自改。魏主从之,始铸永安五铢钱。
这时候,北魏份量不足的薄钱很多,一斗米几乎值一千钱。高道穆向朝廷上表,认为:“现在市场上的铜价是八十一钱买一斤铜,私人铸造薄铜钱,每斤铜便能铸造出二百多个钱。朝廷一方面向人们展示了私铸钱币的丰厚利润,随后又对私铸钱币的人施以重刑,这样有罪之人虽然很多,但是私下偷铸钱币的人却越来越多。现在的五铢钱徒有其名,实际上连二铢的重量都不够,如果将其放在水上,恐怕都不会沉下水。这种情况的出现乃是由于日积月累,纠察、督禁不够严厉,朝廷失职而造成的,那些私铸钱币之人又何罪之有!朝廷应该改铸大钱,在钱币上刻上皇帝的年号,以记录开始使用这种钱币的时间,如此则一斤铜只能铸七十钱,这样一来,私人铸钱的费用连成本尚不能赚取,也就更不会有什么利润可言了,自然就不会再私铸钱币,更何况朝廷还有严峻的刑罚呢!”金紫光禄大夫杨侃也奏请朝廷允许百姓与官方都铸五铢钱,使百姓愿意这样做,原先的弊端自然也就改正了。北魏孝庄帝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从此开始铸“永安”五铢钱。
[17]辛卯,魏以车骑将军杨津为司空。
[17]辛卯(十二日),北魏任命车骑将军杨津为司空。
[18]初,魏以梁、益二州境土荒远,更立巴州以统诸獠,凡二十余万户,以巴酋严始欣为刺史;又立隆城镇,以始欣族子恺为镇将。始欣贪暴,孝昌初,诸獠反,围州城,行台魏子建抚谕之,乃散。始欣恐获罪,阴来请降,帝遣崐使以诏书、铁券、衣冠等赐之,为恺所获,以送子建。子建奏以隆城镇为南梁州,用恺为刺史,囚始欣于南郑。魏以唐永为东益州刺史代子建,以梁州刺史傅竖眼为行台。子建去东益而氐、蜀寻反,唐永记弃城走,东益州遂没。
[18]当初,北魏因梁、益两州疆域太荒僻辽远,另行设置巴州以统领獠人,共二十余万户,任命巴州当地的酋长严始欣为刺史;又设置了隆城镇,任命严始欣的同族侄子严恺为镇将。严始欣贪婪残暴,孝昌初年,獠人反叛,包围了巴州城,行台魏子建招抚晓谕叛军,这才解了围。严始欣担心获罪,便暗中前来梁朝请求投降,梁武帝派使者带着诏书、铁券、衣冠等赐予严始欣,结果使者被严恺所截获,将其送到魏子建处。魏子建奏请孝庄帝将隆城镇改为南梁州,任命严恺为刺史,将严始囚禁于南郑城。北魏任命唐永为东益州刺史以取代魏子建,任命梁州刺史傅竖眼为行台。魏子建离开东益州后,氐人和蜀人很快便反叛了,唐永弃城而逃,东益州便陷落了。
傅竖眼之初至梁州也,州人相贺,既而久病,不能亲政事。其子敬绍,奢淫贪暴,州人患之。严始欣重赂敬绍,得还巴州,遂举兵击严恺,灭之,以巴州来降,帝遣将军萧玩等援之。傅敬绍见魏室方乱,阴有保据南郑之志,使其妻兄唐昆仑于外扇诱山民,相与围城,欲为内应。围合而谋泄,城中将士共执敬绍,以白竖眼而杀之,竖眼耻恚而卒。
傅竖眼最初到梁州时,梁州人纷纷庆贺,不久,傅竖眼便长时间患病,不能亲自处理政事。傅竖眼的儿子傅敬绍,骄奢淫佚,贪婪残暴,梁州人深以为患。严始欣重金贿赂傅敬绍,才得以回到巴州,他回到巴州后便举兵攻击严恺,消灭了严恺,率巴州民众来降梁朝,梁武帝派遣将军萧玩等接应援助严始欣。傅敬绍看到北魏朝廷正混乱不堪,暗中便有了据守南郑的打算,派他的妻子的哥哥唐昆仑在城外面煽动诱惑那些山民一起前来包围梁州城,傅敬绍打算做内应。梁州城被包围起来后,傅敬绍的计划泄露,于是梁州城中的将士们一起抓住了傅敬绍,将傅敬绍的阴谋告知了傅竖眼并杀掉了傅敬绍,傅竖眼因感到耻辱和恼恨而去世。
[19]八月,己未,魏以太傅李延实为司徒。甲戌,侍中、太保杨椿致仕。
[19]八月,己未(初十),北魏任命太傅李延为司徒。甲戌(二十五日),侍中、太保杨椿退休。
[20]九月,癸巳,上幸同泰寺,设四部无遮大会。上释御服,持法衣,行清净大舍,以便省为房,素床瓦器,乘小车,私人执役。甲子,升讲堂法座,为四部大众开《涅经》题。癸卯,群臣以钱一亿万祈白三宝,奉赎皇帝菩萨,僧众默许。乙巳,百辟诣寺东门,奉表请还临宸极,三请,乃许。上三答书,前后并称“顿首”。
[20]九月,癸巳(十五日),梁武帝亲临同泰寺,设置四部无遮大会。梁武帝脱下御服,换上法衣,行清净大舍,以同泰寺中的便省室为居所,室内设素床瓦器,乘小车,以私人为执役。甲子(疑误),梁武帝升讲堂法座,为四部大众开讲《涅经》。癸卯(二十五日),梁朝群臣百官用一亿万钱向佛、法、僧三宝祈求,以赎皇帝菩萨,僧众们默许了。乙巳(二十七日),百官来到同泰寺东门,上表请梁武帝回到皇宫,请了三次,皇帝才同意。梁武帝三次都复了信,这几封信都用“顿首”一词。
[21]魏尔朱荣使大都督尖山侯渊讨韩楼于蓟,配卒甚少,骑止七百,或以为言,荣曰:“侯渊临机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今以此众击此贼,必能取之。”渊遂广张军声,多设供具,亲帅数百骑深入楼境。去蓟百余里,值贼帅陈周马步万余,渊潜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虏其卒五千余人。寻还其马仗,纵令入城,左右谏曰:“既获贼众,何为复资遣之?”渊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战,须为奇计以离间之,乃可克也。”渊度其已至,遂帅骑夜进,昧旦,叩其城门。韩楼果疑降卒为渊内应,遂走,追擒之,幽州平。以渊为平州刺史镇范阳。
[21]北魏尔朱荣派大都督、尖山县人侯渊到蓟州讨伐韩楼。尔朱荣给他的兵力很少,骑兵只有七百,有人为侯渊说话请求多派兵,尔朱荣却说道:“侯渊善于临机应变,这是他的长处;如果让他统帅很多军队,反而未必能指挥调度。现在让侯渊率领这些军队讨伐韩楼这叛贼,一定能取得胜利。”侯渊于是大张旗鼓、多多增设器具,亲自率几百名骑兵深入韩楼的境地。在离蓟州一百余里的地方,正遇上贼将陈周的一万余骑兵和步兵,侯渊潜伏下来从背后出击,大破崐陈周的人马,俘获五千余人。之后又很快归还了这些人的战马和兵器,放他们回蓟州城中,侯渊的左右劝谏道:“我们既然已经俘获了贼军,为什么却又资助他们仍让他们回去呢?”侯渊说道:“我军兵力很少,不能力战死拼,必须设奇计以离间敌人,才能够打败敌人。”侯渊估计那些被放还的敌兵已经到了蓟州城,便率骑兵连夜前进,于天亮之时,到达蓟州城下,击打城门。韩楼果然怀疑那些被放还的降卒要作侯渊的内应,于是便弃城而逃,侯渊追上并抓获了韩楼,幽州便平定了。北魏就任命侯渊为平州刺史,镇守州治范阳。
先是,魏使征东将军刘灵助兼尚书左仆射,慰劳幽州流民于濮阳顿丘,因帅流民北还,与侯渊共灭韩楼,仍以灵助行幽州事,加车骑将军,又为幽、平、营、安四州行台。
当初,北魏任命征东将军刘灵助兼尚书左仆射,派他到濮阳的顿丘去慰劳幽州的流民,刘灵助趁势率流民们回归北魏,与侯渊一道共同消灭韩楼,北魏于是命刘灵助负责管理幽州的事务,加封他为车骑将军,同时又任幽、平、营、安四州的行台。
[22]万俟奴攻魏东秦州,拔之,杀刺史高子朗。
[22]万俟奴攻击北魏的东秦州,攻取下来后,杀掉了东秦州刺史高子朗。
[23]冬,十月,己酉,上又设四部无遮大会,道、欲五万余人。会毕,上御金辂还宫,御太极殿,大赦,改元。
[23]冬季,十月,己酉(初一),梁武帝又设四部无遮大会。参加的僧、俗之人有五万多人。大会之后,梁武帝乘金辂车回到皇宫中,幸临太极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中大通”。
[24]魏以前司空萧赞为司徒。
[24]北魏任命原先的司空萧赞为司徒。
[25]十一月,己卯,就德兴请降于魏,营州平。
[25]十一月,己卯(初二),就德兴向北魏请降,营州平定。
[26]丙午,魏以城阳王徽为太保,丹杨王萧赞为太尉,雍州刺史长孙稚为司徒。
[26]丙午(二十九日),北魏任命城阳王元徽为太保,丹扬王萧赞为太尉,雍州刺史长孙稚为司徒。
[27]十二月,辛亥,兖州刺史张景邕、荆州刺史李灵起、雄信将军萧进明叛,降魏。
[27]十二月,辛亥(初四),兖州刺史张景邕、荆州刺史李灵起、雄信将军萧进明反叛梁朝,投降了北魏。
[28]以陈庆之为北兖州刺史。有妖贼僧强,自称天子,土豪蔡伯龙起兵应之,众至三万,攻陷北徐州,庆之讨斩之。
[28]梁朝任命陈庆之为兖州刺史。有一妖贼名叫僧强,自称天子,土豪蔡伯龙起兵响应他,士卒达三万人,攻陷了徐州,陈庆之率兵前往征讨,斩杀了僧强、蔡伯龙等。
[29]魏以岐州刺史王罴行南秦州事,罴诱捕州境群盗,悉诛之。
[29]北魏委任岐州刺史王罴代理南秦州的军政事务,王罴诱捕南秦州境内的群盗,全部杀掉了他们。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四卷(回目录)
梁纪十 高祖武皇帝十中大通二年(庚戌、530)
梁纪十 梁武帝中大通二年(庚戌,公元530年)
[1]春,正月,己丑,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俊等遣将击严始欣,斩之,萧玩等亦败死,失亡万余人。
[1]春季,正月,己丑(十三日),北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俊等派将领攻打严始欣,将其斩首,萧玩等也战败而死,逃失走散一万余人。
[2]辛亥,魏东徐州城民吕文欣等杀刺史元大宾,据城反,魏遣都官尚书平城樊子鹄讨之;二月,甲寅,斩文欣。
[2]辛卯(十五日),北魏东徐州城百姓吕文欣等人杀死了刺史元大宾,占据东徐州城而反乱,北魏派遣都官尚书平城人樊子鹄讨伐吕文欣。二月,甲寅(初八),斩杀了吕文欣。
[3]万俟奴侵扰关中,魏尔朱荣遣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之。岳私谓其兄胜曰:“奴,敌也,今攻之不胜,固有罪,胜之,谗嫉将生。”胜曰:“然则奈何?”岳曰:“愿得尔朱氏一人为帅而佐之。”胜为之言于荣,荣悦,以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以兵为左大都督,又以征西将军代郡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并为天光之副以讨之。
[3]万俟奴侵扰关中地区,北魏尔朱荣派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万俟奴。贺拔岳私下里对他哥哥贺拔胜说:“万俟奴是一个强敌,现在攻讨他若不能取胜,固然有罪,但如果打败了他,谗佞嫉妒之言也会产生。”贺拔胜问道:“那么如何办呢?”贺拔岳说:“希望让一位尔朱氏家族的人为统帅,我作助手辅佐他。”于是贺拔胜向尔朱荣讲了贺拔岳的建议,尔朱荣听了很高兴,便任命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以贺拔岳为左大都督,又任命征西将军代郡人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贺拔岳、侯莫陈悦二人均作为尔朱天光的副手以征讨万俟奴。
天光初行,唯配军士千人,发洛阳以西路次民马以给之。时赤水蜀贼断路,诏侍中杨侃先行慰谕,并税其马,贼持疑不下。军至潼关,天光不敢进,岳曰:“蜀贼鼠窃,公尚迟疑,若遇大敌,将何以战!”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岳遂进击蜀于渭北,破之,获马二千匹,简其壮健以充军士,又税民马合万余匹。以军士尚少,淹留未进。荣怒,遣骑兵参军刘贵乘驿至军中责天光,杖之一百,以军士二千人益之。
尔朱天光开始出发时,只配备了一千名士兵,靠征发洛阳以西沿途百姓的马匹装备了这支部队。当时,赤水的蜀贼切断了道路,朝廷便诏令侍中杨侃先到叛贼处抚慰劝谕,并征集他们的马匹,叛贼将领犹疑不决。北魏军队到潼关后,尔朱天光便不敢再前进了,贺拔岳对他说:“这些蜀贼都是些鸡鸣鼠窃之辈,您尚且如此迟疑不决,如果遇到大敌的话,又将如何应敌呢!”尔朱天光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就全部委托给你了。”贺拔岳于是便向渭水北岸的蜀贼进击,大破贼军,缴获战马二千匹,挑选贼军中健壮的士卒以充实北魏军队,又征集百姓的马匹合计一万多匹。由于兵力还比较少,因此部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进。尔朱荣大怒,派骑兵参军刘贵乘驿马赶至军中,责斥尔朱天光,将他打了一百杖,又增兵二千人。
三月,奴自将其众围岐州,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仵自武功南渡渭,攻围趣栅,天光使贺拔岳将千骑救之。菩萨等已拔栅而还,岳故杀掠其吏民以挑之,菩萨率步骑二万至渭北。岳以轻骑数十自渭南与菩萨隔水而语,称扬国威,菩萨令省事传语,岳怒曰:“我与菩萨语,卿何人也!”射杀之。明日,复引百余骑隔水与贼语,稍引而东,至水浅可涉之处,岳即驰马东出。贼以为走,乃弃步兵轻骑南渡渭追岳,岳依横冈设伏兵以待之,贼半渡冈东,岳还兵击之,贼兵败走。岳下令,贼下马者勿杀,贼悉投马,俄获三千人,马亦无遗,遂擒菩萨;仍渡渭北,降步卒万余,并收其辎重。奴闻之,弃岐州,北走安定,置栅于平亭。天光方自雍至岐,与岳合。
三月,万俟奴亲自率众包围了岐州,派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 仵从武功南渡渭水,围攻北魏军队的营盘。尔朱天光先派贺拔岳率一千骑兵前往救援,尉迟菩萨等叛将已拔起营盘返回了,贺拔岳故意大肆杀害掠夺万俟奴的官吏百姓,以此来激怒敌人,但是尉迟菩萨已率二万步兵和骑兵回到了渭水北岸。贺拔岳率数十轻骑在渭河南岸与北岸的尉迟菩萨隔河对话,特意称赞崐张扬北魏的国威。尉迟菩萨不亲自出面,只命令传话的使者向贺拔岳传话,贺拔岳大怒,说道:“我跟尉迟菩萨说话,你算什么人!”于是用箭射杀了他。第二天,贺拔岳又带了一百多名骑兵隔着渭水跟贼军说话,渐渐地将贼军引向了东边,到了一处可以涉水而过的浅水地带,贺拔岳立即驰马向东跑去,贼军以为贺拔岳要逃跑,便抛下步兵,轻骑南渡渭水追击贺拔岳的部队,贺拔岳已经在一条横向土冈背后设下伏兵等待贼军,等贼军一半人马刚渡过冈东,贺拔岳回兵反击,贼军败逃而去。贺拔岳下令,贼军凡下马者不杀,贼军于是纷纷下马,很快俘获三千人,马匹也没有丢掉,最后捉获了尉迟菩萨。北魏军队于是 渡过渭水北岸,贼军万余步兵投降,连同其辎重都被缴获过来了。万俟奴听说了之后,放弃了岐州,向北逃至安定,在平亭设置了营栅。尔朱天光这才从雍州至岐州,跟贺拔岳会合。
夏,四月,天光至、渭之间,停军牧马,宣言:“天时将热,未可行师,俟秋凉更图进止”,获奴觇候者,纵遣之。奴信之,散众耕于细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进将兵五千,据险立栅,其余千人以下为栅者者甚众。天光知其势分,地,密严诸军,相继俱发,黎明;围元进大栅,拔之,所得俘囚,一皆纵遣,诸栅闻之皆降。天光昼夜径进,抵安定城下,贼泾州刺史侯几长贵以城降。奴弃平亭走,欲趣高平,天光遣贺拔岳轻骑追之,丁卯,及于平凉。贼未成列,直阁代郡侯莫陈崇单骑入贼中,于马上生擒奴,因大呼,众皆披靡,无敢当者,后骑益集,贼众崩溃,遂大破之。天光进逼高平,城中执送萧宝寅以降。
夏季,四月,尔朱天光的部队来到了水和渭水之间,部队停下来,放养战马,并声言:“天气就要变热了,不能行军作战,等到秋天凉爽了以后再考虑进军或退兵。”北魏军队抓获了万俟奴的侦察兵,又放回去。万俟奴相信了这些话,于是便解散部队,令部队在细川耕作,并派其太尉侯伏侯元进率五千士兵,凭据险要设立营栅,其余一千人以下便设立营栅的很多。尔朱天光了解到万俟奴的兵势已经分散,傍晚时分,暗中督责各个部队,前后相继出发,黎明时分,包围并攻取了侯伏侯元进的大寨,所俘获的俘虏,全部放了回去,其他各营栅的贼军听说了之后,都投降了北魏军队。尔朱天光昼夜前进,抵达安定城下,万俟奴的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率城而降。万俟奴放弃平亭城出逃,想去高平城,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率轻骑追击万俟奴,丁卯(二十二日),到了平凉追上了敌人。贼军还未列成阵势,直阁、代郡人侯莫陈崇单骑闯入,从马上生擒了万俟奴,并趁势高呼,贼军都望风披靡,没有人敢阻挡侯莫陈崇,北魏的后续骑兵聚集得越来越多,贼军全线崩溃,于是大破贼军。尔朱天光又进逼高平,城中人抓住萧宝寅将其送到北魏军中请降。
[4]壬申,以吐谷浑王佛辅为西秦、河二州刺史。
[4]壬申(二十七日),梁朝任命吐谷浑王佛辅为西秦州、河州两州的刺史。
[5]甲戌,魏以关中平,大赦。万俟奴、萧宝寅至洛阳,置阊阖门外都街之中,士女聚观凡三日。丹杨王萧赞表请宝寅之命,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素与宝寅善,欲左右之,言于魏主曰:“宝寅叛逆,事在前朝。”会应诏王道习自外至,帝问道习:“在外何所闻?”对曰:“惟闻李尚书、高黄门与萧宝寅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且二人谓宝寅叛逆在前朝,宝寅为奴太傅,岂非陛下时邪?贼臣不翦,法欲安施!”帝乃赐宝寅死于驼牛署,斩奴于都市。
[5]甲戌(二十九日),北魏因关中已经平定,于是大赦天下。万俟奴、萧宝寅被押至洛阳,置于阊阖门外的大街之中,洛阳城中的男女老少聚集围观了三天。丹扬王萧赞上表请求孝庄帝饶萧宝寅一命,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平素与萧宝寅关系密切,也想帮萧宝寅求情,于是便对孝庄帝说:“萧宝寅叛逆之事,发生在前朝。”这时正赶上应诏官王道习从外面进来,孝庄帝问王道习:“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王道习回答说:“只听到有人说李尚书、高黄门跟萧宝寅关系亲密,这二人都处在便于向皇帝进言的官位上,一定能够保全萧宝寅。而且这两个人说萧宝寅叛逆之事发生在前朝,萧宝寅为万俟奴的太傅,难道不是在陛下当政之时么?贼臣若不剪除掉,王法还能施加于谁呢!”孝庄帝于是便赐萧宝寅死于驼牛署,将万俟奴于都市中斩首。
[6]六月,丁巳,帝复以魏汝南王悦为魏王。 [6]六月,丁巳(十三日),梁武帝又加封原北魏汝南王元悦为魏王。
[7]戊寅,魏诏胡氏亲属受爵于朝者皆黜为民。
[7]戊寅(疑误),北魏孝庄帝下诏,凡胡氏家族的亲属在朝廷受过爵位的一律罢黜为平民。
[8]庚申,以魏降将范遵为安北将军、司州牧,从魏王悦北还。
[8]庚申(十六日),梁朝任命北魏降将范遵为安北将军、司州牧,跟随魏王元悦北还。
[9]万俟奴既败,自泾、豳以西至灵州,贼党皆降于魏,唯所署行台万俟道洛帅众六千逃入山中,不降。时高平大旱,尔朱天光以马乏草,退屯城东五十里,遣都督长孙邪利帅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镇之。道洛潜与城民通谋,掩袭邪利,并其所部皆杀之。天光帅诸军赴之,道洛出战而败,帅其众西入牵屯山,据险自守。尔朱荣以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复遣使杖之一百,以诏书黜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为侯。
[9]万俟奴兵败后,从泾州、幽州以西直到灵州,原来万俟奴的贼党都归降了北魏,只有万俟奴任命的行台万俟道洛率六千部众逃入深山之中,拒不投降。当时高平一带大旱,尔朱天光由于马匹缺少水草,便退兵屯驻在高平城东五十里的地方,并派都督长孙邪利率领二百人管理原州的军政事务,镇守在高平城内。万俟道洛暗中跟高平城中百姓合谋,偷袭了长孙邪利,连同其部下都杀害了。尔朱天光率各路人马赶赴高平城救援,万俟道洛出城迎战,结果战败,率其部下向西逃进了牵屯山,据险自守。尔朱荣因尔朱天光损失了长孙邪利,没有抓获万俟道洛,便又派使者打了尔朱天光一百杖,以皇帝诏书的名义贬黜尔朱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位为侯。
天光追击道洛于牵屯,道洛败走,入陇,归略阳贼帅王庆云。道洛骁果绝伦,庆云得之,甚喜,谓大事可济,遂称帝于水洛城,置百官,以道洛为大将军。
尔朱天光率军至牵屯山追击万俟道洛,万俟道洛战败逃走,进入陇山,投奔了略阳的贼军首领王庆云。万俟道洛骁勇绝伦,王庆云得到他后,非常高兴,以为这样一来大事便能成功了,于是王庆云便在水洛城称帝,设置文武百官,任命万俟道洛为大将军。
秋,七月,天光帅诸军入陇,至水洛城,庆云、道洛出战,天光射道洛中臂,失弓还走,拔其东城。贼并兵趣西城,城中无水,众渴乏,有降者言庆云、道洛欲突走。天光恐失之,乃遣人招谕庆云使早降,曰:“若未能自决,当听诸人今夜共议,明晨早报。”庆云等冀得少缓,因待夜突出,乃报曰:“请俟明日。”天光因使谓曰:“知须水,今相为小退,任取涧水饮之。”贼众悦,无复走心。天光密使军士多作木枪,各长七尺,昏后,绕城布列,要路加厚,又伏人枪中,备其冲突,兼令密缚长梯于城北。其夜,庆云、道洛果驰马突出,遇枪,马各伤倒,伏兵起,即时擒之。军士缘梯入城,余众皆出城南,遇枪而止,穷窘乞降。丙子,天光悉收其仗而坑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州皆降。
秋季,七月,尔朱天光率诸军进入陇地,来到了水洛城。王庆云、万俟道洛出城迎战,尔朱天光用箭射中了万俟道洛的胳臂,万俟道洛丢下弓箭回马便走,尔朱天光趁势攻下了贼军的东城。贼军聚集起兵力退至西城,城中无水,士兵们又渴又乏,有投降北魏的士兵告诉尔朱天光说王庆云、万俟道洛打算突围逃走。尔朱天光担心敌人逃掉,于是便派人招降王庆云,让他早日投降,对他说:“如果自己还不能决定的话,应该叫大家今夜共同商议一下,明天早晨回话。”王庆云等贼将希望能够稍微缓解一下,以便等待夜间突围出逃,于是便回报说:“请等到明天吧。”尔朱天光通过使者告诉王庆云等贼将说:“我军知道你们想得到水,现在我军为此稍微后退一些,让你们任意取山涧水饮用。”贼兵大喜,便不再有逃走之意。尔朱天光暗中让士兵们多做拒马枪,各长七尺,天黑后,环绕城边布置好,险要路口布置得更多一些,同时又让士兵埋伏在枪丛中,以防备敌人冲锋突围,还让人暗中在城北捆扎长梯子以备攻城之用。这天夜里,王庆云、万俟道洛果然驰马突围出逃,遇上了北魏军队布置好的拒马枪,战马各自受伤倒下,北魏伏兵又起,当时便抓获了王庆云、万俟道洛二人。北魏士兵沿长梯登上城墙进入城内,其余贼兵都从城南突出,遇上拒马枪后也被阻止住了,贼兵走投无路只好请降。丙子(初三),尔朱天光收缴崐了降兵的武器,将他们全部活埋了,死者达一万七千人,将他们的家属分赏将士。这样一来,三秦、河、渭、瓜、凉、鄯等州也都投降了北魏。
天光顿军略阳。诏复天光官爵,寻加侍中、仪同三司。以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草陈悦为渭州刺史。秦州城民谋杀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谋杀刺史辛显,超、显皆觉之,走归天光,天光遣兵讨平之。
尔朱天光驻军于略阳。北魏朝廷下诏恢复了尔朱天光的官职、爵位,不久又加封他为侍中、仪同三司。北魏朝廷还任命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渭州刺史。秦州城民图谋杀掉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图谋杀掉刺史辛显,骆超、辛显都发觉了这一图谋,便投奔了尔朱天光。尔朱天光派兵讨伐平定了秦州、南秦州的叛乱。
步兵校尉宇文泰从贺拔岳入关,以功迁征西将军,行原州事。时关、陇凋弊,泰抚以恩信,民皆感悦,曰:“早遇宇文使君,吾辈岂从乱乎!”
步兵校尉宇文泰跟从贺拔岳进入关内,因功升迁至征西将军,管理原州事务。当时关、陇地区经济凋弊,宇文泰以恩德信义抚慰百姓,当地百姓非常感激、喜悦,都说:“要是早点遇到宇文使君的话,我们怎会跟着参预叛乱呢!”
[10]八月,庚戌,上饯魏王悦于德阳堂,遣兵送至境上。
[10]八月,庚戌(初七),梁武帝在德阳堂为魏王元悦饯行,派兵将元悦送到边境上。
[11]魏尔朱荣虽居外藩,遥制朝政,树置亲党,布列魏主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魏主虽受制于荣,然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数亲览辞讼,理冤狱,荣闻之,不悦。帝又与吏部尚书李神俊议清治选部,荣尝关补曲阳县令,神俊以阶悬,不奏,别更拟人。荣大怒,即遣所补者往夺其任;神俊惧而辞位,荣使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摄选。荣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帝未之许;太宰天穆入见面论,帝犹不许。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为国宰相,若请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遽不用也!”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荣闻之,大恚恨,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
[11]北魏尔朱荣虽居处京城之外的藩镇,却遥控朝政,广树党羽,布置于孝庄帝左右,以便窥伺观察朝中动静,因此朝中不管大事小事,他都知晓。孝庄帝虽然受到尔朱荣的控制,但生性勤于政事,从早到晚不疲倦,多次亲自察览诉状,审理冤案。尔朱荣听说这些之后,很不高兴。孝庄帝又跟吏部尚书李神俊商议整顿官吏的选拔,尔朱荣过去曾补授过一位曲阳县令,但是报到吏部之后,李神俊以官阶相差太悬殊为由,没有批准,而另外又选了别人。尔朱荣对此大为恼怒,于是便派他所补授的人前往曲阳县抢夺县令之职。李神俊很恐惧,便辞了官职,尔朱荣便让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取代李神俊来主持吏部。尔朱荣向孝庄帝启请北方人为河南各州的刺史,孝庄帝没有同意。太宰元天穆入见孝庄帝,当面请求批准,孝庄帝还是没有答应。元天穆说道:“天柱将军尔朱荣既然对国家有大功,身为宰相,如果他要求调换全国的所有官员的话,恐怕陛下您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旨,为什么他启奏几个人为河南诸州的刺史,您竟然不允许呢!”孝庄帝严肃地说道:“天柱将军如果不想做人臣的话,朕也可以被他取代;如果他还想保持臣节的话,绝无更换天下百官的道理。”尔朱荣听说了后,非常恼怒怨恨,说道:“他的天子之位靠谁才得以坐上的,现在却竟然不采纳我的意见了!”
尔朱皇后性妒忌,屡致忿恚。帝遣尔朱世隆语以大理,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复决。”世隆曰:“止自不为,若本自为之,臣今亦封王矣。”
尔朱皇后生性妒忌,多次向孝庄帝发泄怨恨不满之意。孝庄帝派尔朱世隆向她晓以大义,皇后却说:“天子是由我家设立的,现在竟然这样,我父亲当初如果自己作皇帝的话,现在什么事情也就决定了。”尔朱世隆说道:“正是由于自己没有作皇帝,如果当初他自己作了皇帝,我现在也可封王了。”
帝既外逼于荣,内逼皇后,恒怏怏不以万乘为乐,唯幸寇盗未息,欲使与荣相持。及关、陇既定,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谓尚书令临淮王曰:“即今天下便是无贼。”见帝色不悦,曰:“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帝畏余人怪之,还以他语乱之曰:“然。抚宁荒余,弥成不易。”荣见四方无事,奏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臣恶其言,已斥遣令去。”荣时望得殊礼,故以意讽崐朝廷,帝实不欲与之,因称叹其忠。
孝庄帝既然外受逼于尔朱荣,内又受逼于尔朱皇后,因此总是怏怏不乐,并不以自己是皇帝而感到快乐,唯可庆幸的是寇盗尚未平息,希望寇盗与尔朱荣相抗衡。等到关、陇地区已经平定,捷报传到朝廷之时,魏主却并不感到十分高兴,只是对尚书令临淮王元说道:“从今以后天下便无贼寇了。”元见孝庄帝脸色不悦,说道:“我担心贼寇平定以后,才真正会使圣上您多费思虑呢。”孝庄帝怕其他人感到奇怪,赶忙用别的话打乱他搪塞道:“是的,抚慰安定兵荒后残剩的百姓,也实在不容易。”尔朱荣见四方平定无事,便向孝庄帝上奏道:“参军许周劝我取得九锡的特殊荣宠,我很厌恶他的话,已经斥责了他一通,让他离开了。”尔朱荣当时希望能够得到孝庄帝特殊的礼遇,所以故意以此来委婉地向魏主暗示自己的愿望,孝庄帝实在不想给尔朱荣以特殊礼遇,因此只是大加称赞了一番尔朱荣的忠诚之心。
荣好猎,不舍寒暑,列围而进,令士卒必齐壹,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坐死。有一卒见虎而走,荣谓曰:“汝畏死邪!”即斩之,自是每猎,士卒如登战场。尝见虎在穷谷中,荣令十余人空手搏之,毋得损伤,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其下甚苦之。太宰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唯宜修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驱逐,感伤和气?”荣攘袂曰:“灵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皆奴才,乘时作乱,譬如奴走,擒获即已。顷来受国大恩,未能混壹海内,何得遽言勋业!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校猎嵩高,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骑径渡缚取。然后与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勋耳。今不频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尔朱荣喜好打猎,不管寒暑,使军队列队四面围狩,令士卒一定要整齐划一,行动一致,即便遇到艰难险阻,也不得逃避。如果一只鹿逃出去,必定会有几个人因此而处死。有一士兵看到老虎后吓得逃开了,尔朱荣对他说道:“你怕死吗?”当即便将那个士兵斩杀了,从此每次打猎,士卒们便如同上了战场一般。有一次在一条幽僻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只老虎,尔朱荣命十几个人空手与那只老虎搏斗,而且不能损伤老虎,死了好几个人,最后才擒获了老虎。尔朱荣以此为乐,他的部下却为此吃尽了苦头。太宰元天穆曾很随意地对尔朱荣说:“大王已经建立了丰功伟业,现在四方安定无事,正应该兴修德政,休养生息,按着季节行围打猎,为什么一定要在盛夏时狩围打猎,伤害自然的和谐之气呢?”尔朱荣挽起袖子说道:“胡灵太后,身为女主,行为不正,推奉天子,乃是做臣子的常节。葛荣之徒,本来都是些奴才之辈,乘时发动叛乱,好比是奴婢逃跑,擒获了就是了。近来我等受国家大恩,却还未能统一海内,怎能说是已建立了功勋业绩!如果听到朝内官员还是松松垮垮,今年秋天想与你整顿兵马,到嵩山围猎,让那些贪官显贵到围子中与虎搏斗。然后再出兵鲁阳,扫平三荆之地,将南方蛮贼一并擒获,向北镇抚六镇之后,回军的时候,再铲除汾州界内的胡匪。明年,挑选精锐骑兵,分道出兵长江、淮河,萧衍如果投降的话,给他一个万户侯;如果不投降,便率数千骑兵直渡江、淮,将其擒缚。然后我与你侍奉天子,巡视四方,这才可以称得上是建立了功勋啊。现在如果不频频围猎的话,士兵们就会懈怠,怎么能够再用呢!”
城阳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延之子,帝之姊婿也。徽、欲得权宠,恶荣为已害,日毁荣于帝,劝帝除之。帝惩河阴之难,恐荣终难保,由是密有图荣之意,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亦预其谋。
城阳王元徽的妃子,是孝庄帝舅舅的女儿;侍中李,是李延之子,也是孝庄帝的姐夫。元徽、李想得到权力,获得孝庄帝的恩宠,便忌恨尔朱荣,认为他是自己的障碍,于是终日在孝庄帝面前诋毁尔朱荣,劝孝庄帝除掉他。孝庄帝从河阴之难中吸取教训,担心尔朱荣最终难以驾驶,从此便暗暗生发了图谋尔朱荣的想法。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也参与了这一计划。
会荣请入朝,欲视皇后娩乳,徽等请劝帝因其入,刺杀之。唯胶东侯李侃、济阴王晖业言:“荣若来,必当有备,恐不可图。”又欲杀其党与,发兵拒之。帝疑未定,而洛阳人怀忧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荣乃遍崐与朝士书,相任去留。中书舍人温子以书呈帝,帝恒望其不来,及见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悦。子才名劭,以字行,峦之族弟也。时人多以字行者,旧史皆因之。
正赶上尔朱荣请求入朝,想照看皇后分娩,元徽等人便劝孝庄帝趁尔朱荣入朝之际刺杀他。只有胶东侯李侃、济阴王元晖业说道:“尔朱荣如果来的话,一定会有所防备,恐怕不好对付。”元徽等人又想杀掉尔朱荣的党羽,派兵去对付尔朱荣。孝庄帝犹疑不定,洛阳城中官民忧虑害怕,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经跑出洛阳城向东逃走了,尔朱荣于是给朝中每个大臣都写了一封信,表示各人可以随意去留。中书舍人温子将信呈给了孝庄帝,孝庄帝总希望尔朱荣不来,等到看了信后,知道尔朱荣一定要来,脸色很不高兴。邢子才名叫邢劭,以其字相称,他是邢峦的族弟。当时有很多人都是以字相称,所以旧史书都因袭下来称其字。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往来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犹以荣所亲信,不敢与之言情。毅曰:“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不能事契胡。”帝曰:“朕保天柱无异心,亦不忘卿忠款。”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年以来往返传达使命,孝庄帝对他很看重,但又由于他是尔朱荣所亲信的人,因此不敢跟他说实情。奚毅对孝庄帝说:“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我宁肯为陛下而死,也不会去为尔朱荣这个契胡做事。”孝庄帝说道:“朕保证天柱将军尔朱荣不会有什么异心,朕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忠诚。”
尔朱世隆疑帝欲为变,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云:“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为计,欲杀天柱。”取以呈荣。荣自恃其强,不以为意,手毁其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荣妻北乡长公主亦劝荣不行,荣不从。
尔朱世隆怀疑孝庄帝欲有所企图,便写了封匿名信贴在了自己家门上,信上称:“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人策划,打算杀掉天柱将军尔朱荣。”尔朱世隆又取下这封信呈送给了尔朱荣。尔朱荣自恃自己的力量强大,对此并不在意,亲手撕了这封信,朝地上唾了一口道:“尔朱世隆太没有胆量了。谁敢有这样的想法!”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也劝尔朱荣不要入朝,尔朱荣不听。
是月,荣将四五千骑发并州,时人皆言“荣反”,又云“天子必当图荣”。九月,荣至洛阳,帝即欲杀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为后患,故忍未发,并召天穆。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岂可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帝欲止,城阳王徽曰:“纵不反,亦何可耐,况不可保邪!”
这一月,尔朱荣率四五千骑兵从并州出发,当时人们都说:“尔朱荣要反叛”,又说:“天子肯定要图谋杀了尔朱荣。”九月,尔朱荣到了洛阳,孝庄帝当时便想杀了他,由于太宰元天穆还在并州,担心成为后患,所以忍住未杀尔朱荣,同时召元天穆进京。有人告诉尔朱荣说:“皇帝想图谋杀了您。”尔朱荣便将这话上奏了孝庄帝,孝庄帝说道:“外边的人也传言说你想害了我,怎么可以相信这些话呢!”于是尔朱荣便不再怀疑,每次入朝拜谒皇帝,随从之人也不过几十,并且都赤手不带兵器。孝庄帝又打算放弃原来的想法,不再杀尔朱荣,城阳王元徽说道:“即使尔朱荣不反叛,又怎么能容忍他这样呢,何况又怎样保证他不反呢?”
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恒州人高荣祖颇知天文,荣问之,对曰:“除旧布新之象也。”荣甚悦。荣至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都督郭罗察曰:“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之!”荣下人皆陵侮帝左右,无所忌惮,故其事皆上闻。
这之前,彗星出中台,扫过天王座。恒州人高荣祖对天文历象很通晓,尔朱荣便问他这一现象的吉凶,高荣祖回答说:“这是除旧布新的预兆。”尔朱荣听了非常高兴。尔朱荣到了洛阳城后,行台郎中李显和说:“天柱将军来到京城,怎能不加九锡,何须大王亲自索要,当今天子太不懂事了。”都督郭罗察说:“今年定可以写作禅让的文章,何止加九锡呀!”参军褚光说:“人们都说并州城上空有紫气,不必担心天柱大将军不应此征兆!”尔朱荣的部下对孝庄帝左右之人大加凌侮,无所顾忌,所以这些事都传到了孝庄帝那里。
奚毅又见帝,求间,帝即下明光殿与语,知其至诚,乃召城阳王徽及杨侃崐、李告以毅语。荣小女适帝兄子陈留王宽,荣尝指之曰:“我终得此婿力。”徽以白帝,曰:“荣虑陛下终为已患,脱有东宫,必贪立孩幼,若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耳。”帝梦手持刀自割落十指,恶之,告徽及杨侃,徽曰:“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割指亦是其类,乃吉祥也。”
奚毅又入见孝庄帝,请求单独说话,孝庄帝便走下明光殿与他交谈,知道他非常忠诚。于是便召见城阳王元徽及杨侃、李等人,将奚毅的话告诉了他们。尔朱荣的小女儿嫁给皇帝的侄子陈留王元宽,尔朱荣有一次指着元宽说:“我最终会得到这位女婿的帮助。”元徽将这事告诉了孝庄帝,说道“尔朱荣顾虑到陛下最终会成为他的后患,如果一旦有了东宫太子,他必然会立幼子为帝,如果皇后生的不是男孩,就会立陈留王。”孝庄帝做梦梦见自己持刀割掉了自己的十个手指,很讨厌这个梦,便告诉了元徽和杨侃,元徽说道:“蝮蛇螫了手,壮士便要砍掉手腕,割掉手指跟这同一道理,这是吉祥之兆啊!”
戊子,天穆至洛阳,帝出迎之。荣与天穆并从入西林园宴射,荣奏曰:“近来侍官皆不习武,陛下宜将五百骑出猎,因省辞讼。”先是,奚毅言荣欲因猎挟天子移都,由是帝益疑之。
戊子(十五日),元天穆到了洛阳,孝庄帝出宫迎接。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随孝庄帝来到西林园宴饮猎射,尔朱荣奏请道:“近来侍卫之臣都不再习武,陛下应率五百骑兵到外面围猎,正好也可以解脱一下由于处理辞讼公务带来的劳苦。”在这之前,奚毅曾告诉孝庄帝说尔朱荣打算趁围猎之时挟迫天子迁都,因此孝庄帝更加怀疑尔朱荣了。
辛卯,帝召中书舍人温子,告以杀荣状,并问以杀董卓事,子具道本末。帝曰:“王允若即赦凉州人,必不应至此。”良久,语子曰:“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帝谓杀荣、天穆,即赦其党,皆应不动。应诏王道习曰:“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特为荣所委任,具知天下虚实,谓不宜留。”徽及杨侃皆曰:“若世隆不全,仲远、天光岂有来理!”帝亦以为然。徽曰:“荣腰间常有刀,或能狼戾伤人,临事愿陛下起避之。”乃伏侃等十余人于明光殿东。其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起出,侃等人东阶上殿,见荣、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
辛卯(十八日),孝庄帝召见中书舍人温子,告诉了他欲杀尔朱荣之事,并问他当年王允杀董卓的事,温子从头至尾详细地谈了那件事。孝庄帝说道:“王允当时若立即赦免凉州人的话,一定不会落到最后那种地步。”过了许久,孝庄帝又对温子说:“朕内心的真实情感和想法,你是都知道的。即使冒死也一定要做,何况还不一定死呢,我宁愿象高贵乡公那样死,也不愿象常道乡公那样活着!”孝庄帝认为杀掉尔朱荣、元天穆,然后立即赦免其党羽,那些党羽便一定都不会反叛了。应诏官王道习说:“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等人深受尔朱荣的信任,都很了解国家的虚实,我认为不应留着他们。”元徽和杨侃都说:“如果尔朱世隆被杀,那么尔朱仲远和尔朱天光怎么还会来呢!”孝庄帝也认为他们二人说的对,元徽又说道:“尔朱荣腰间经常带着刀,也许逼急了会伤人的,事发的时候希望陛下起身躲避一下。”于是杨侃等十余人便在明光殿东侧埋伏了下来。这一天,尔朱荣与元天穆一同入朝,坐下来还没吃完饭,便起身出去了,杨侃等人从东边的台阶上殿时,看到尔朱荣、元天穆已经到了中庭,这一次没能成功。
壬辰,帝忌日;癸巳,荣忌日。甲午,荣暂入,即诣陈留王家饮酒,极醉,遂言病动,频日不入。帝谋颇泄,世隆又以告荣,且劝其速发,荣轻帝,以为无能为,曰:“何匆匆!”
壬辰(十九日),这一天是皇帝的忌日,癸巳(二十日),这一天是尔朱荣的忌日。甲午(二十一日),尔朱荣短暂上朝之后,便到陈留王家里饮酒去了,喝得大醉,于是便说生病了,连日没有上朝。孝庄帝的计划大多被泄漏出去了,尔朱世隆又将这些告诉了尔朱荣,并且劝他赶快启程逃走,尔朱荣对孝庄帝很轻视,认为他不能有所作为,说道:“何必这么着急呢!”
预帝谋者皆惧,帝患之。城阳王徽曰:“以生太子为辞,荣必入朝,因此弊之。”帝曰:“后怀孕始九月,可乎?”徽曰:“妇人不及期而产者多矣,彼必不疑。”帝从之。戊戌,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序,声言皇子生,遣徽驰骑至荣第告之。荣方与上党王天穆博,徽脱荣帽,欢舞盘旋,兼殿内文武声趣之,崐荣遂信之,与天穆俱入朝。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之。帝令子作赦文,既成,执以出,遇荣自外入,问:“是何文书?”子颜色不变,曰“敕”,荣不取视而入。帝在东序下西向坐,荣、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徽入,始一拜,荣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等抽刀从东户入,即起趋御座,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乱斫,荣与天穆同时俱死。荣子菩提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从荣入宫,亦为伏兵所杀。帝得荣手版,上有数牒启,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帝曰:“竖子若过今日,遂不可制。”于是内外喜噪,声满洛阳城。百僚入贺。帝登阊阖门,下诏大赦,遣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将兵镇北中。是夜,北乡长公主帅荣部曲,焚西阳门,出屯河阴。
参预孝庄帝谋划的人都非常害怕,孝庄帝也很担心。城阳王元徽说:“以皇后生太子为借口,尔朱荣肯定会入朝,趁机便可杀了他。”孝庄帝说:“皇后才怀孕九个月,这样说行吗?”元徽说道:“妇人不到日期而产子的多了,尔朱荣肯定不会怀疑的。”孝庄帝于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戊戌(二十五日),孝庄帝在明光殿东厢埋伏武士,对外声言说皇后生了皇太子,派元徽飞马赶至尔朱荣的府第告诉他这一消息。尔朱荣当时正跟上党王元天穆赌博,元徽摘下了尔朱荣的帽子,拿在手上欢舞盘旋,向他祝贺,再加上殿内文武信使也前来催促尔朱荣,于是尔朱荣便相信了这一消息,跟元天穆一起来到了朝廷。孝庄帝听说尔朱荣来了,不禁惊慌失色,中书舍人温子说:“陛下脸色都变了。”孝庄帝赶忙连连要酒来喝。孝庄帝命温子起草赦文,写成之后,温子拿着走出了宫殿,这时正遇上尔朱荣从外面进来,尔朱荣问道:“这是什么文书?”温子神色不变,答道:“这是圣旨。”尔朱荣没有拿过来看一看便走了进去。孝庄帝在东墙下西向坐,尔朱荣、元天穆在御榻西北面南向坐。元徽进来后,刚拜了一拜,尔朱荣便看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等人持刀从东门闯了进来,尔朱荣赶快起身快步来到孝庄帝的座位旁,孝庄帝预先将刀横在了膝下,于是亲手杀了尔朱荣。鲁安等奔上前去一阵乱砍,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被杀死。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堤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名随尔朱荣入宫的人,也都被伏兵所杀。孝庄帝得到了尔朱荣的手版,上面有几张启奏书,记的都是些皇帝左右要除掉或留下的人名,不是尔朱荣心腹的人均在赶出之列。魏主说道:“这小子如果活过了今天,就难以制驭了。”于是朝廷内外一片欢喜之声,高兴的声音布满洛阳城。文武百官纷纷入朝庆贺。孝庄帝登上阊阖门,下诏实行大赦,派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率兵镇守北中城。当夜,北乡长公主率尔朱荣的部曲烧毁了西阳门,逃出洛阳城,屯驻于河阴。
卫将军贺拔胜与荣党田怡等闻荣死,奔赴荣第。时宫殿门犹未加严防,怡等议即攻门,胜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当有备,吾辈众少,何可轻尔!但得出城,更为他计。”怡乃止。及世隆等走,胜遂不从,帝甚嘉之。朱瑞虽为荣所委,而善处朝廷之间,帝亦善遇之,故瑞从世隆走而中道逃还。
卫将军贺拔胜与尔朱荣的亲信田怡等人听说尔朱荣已死,赶忙奔赴尔朱荣的府第。当时宫殿大门还未来得及严加防卫,田怡等商议立即攻打皇宫,贺拔胜说:“天子既然做了如此重大之事,一定会早有防备,我等人马这么少,怎么能轻率从事,只能逃出洛阳城,再想别的办法吧。”田悦这才作罢。等到尔朱世隆逃走时,贺拔胜却没有跟从他一起出逃,孝庄帝对贺拔胜很嘉奖。朱瑞虽然被尔朱荣所信任,但在朝廷大臣中间关系处得很好,孝庄帝对他也很善待,所以朱瑞随尔朱世隆出逃后中途逃了回来。
荣素厚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荣死,子如自宫中突出,至荣第,弃家,随荣妻子走出城。世隆既欲还北,子如曰:“兵不厌诈,今天下汹汹,唯强是视,当此之际,不可以弱示人,若亟北走,恐变生肘腋。不如分兵守河桥,还军向京师,出其不意,或可成功。假使不得所欲,亦足示有余力,使天下畏我之强,不敢叛散。”世隆从之。己亥,攻河桥,擒奚毅等,杀之,据北中城。魏朝大惧,遣前华阳太守段育慰谕之,世隆斩首以徇。
尔朱荣平素对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很器重,尔朱荣死后,司马子如从宫中逃了出来,来到了尔朱荣的府第,抛弃了家人,随尔朱荣的妻子和儿子逃出了洛阳城。尔朱世隆想马上便回到北方,司马子如说道:“兵不厌诈,当今天下一片混乱,只有强者才能号令天下,当此之际,不能以弱者的姿态示之于人,如果我们急急忙忙北逃的话,恐怕内部就会发生不测,不如分兵据守河桥,崐回军京师,出其不意,或许可以成功。即使不能成功,也足以显示我们还有余力,使天下之人畏惧我们的强大,不敢叛离。”尔朱世隆听从了他的建议。己亥(二十六日),尔朱世隆的部队攻占了河桥,擒获了奚毅等人,将他们杀掉,占据了北中城。北魏朝廷大为惊恐,于是派遣前华阳太守段育前往慰问安抚,尔朱世隆将段育斩首示众。
魏以雍州刺史尔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以司空杨津为都督并·肆等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行台,经略河、汾。
北魏任命雍州刺史尔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任命司空杨津为都督并、肆等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行台,负责统辖河、汾地区。
荣之入洛也,以高敖曹自随,禁于驼牛署;荣死,帝引见,劳勉之。兄乾自东冀州驰赴洛阳,帝以乾为河北大使,敖曹为直将军,使归,招集乡曲为表里形援。帝亲送之于河桥,举酒指水曰:“卿兄弟冀部豪杰,能令士卒致死,京城傥有变,可为朕河上一扬尘。”乾垂涕受诏,敖曹援剑起舞,誓以必死。
尔朱荣到洛阳的时候,将高敖曹带在身边,囚禁驼牛署中。尔朱荣死后,孝庄帝召见高敖曹,慰问嘉勉了他。高敖曹的哥哥高乾从东冀州赶到了洛阳城,孝庄帝任命高乾为河北大使,高敖曹为直将军,让他们回去,召集乡勇作为朝廷的外援。孝庄帝亲自送高氏兄弟至河桥,举起酒杯,指着黄河之水说:“你们兄弟二人是冀部豪杰,能使士卒为你们拼死效力,京城倘若有什么变故,你们可以为我在黄河上助一下声势。”高乾流着眼泪接受了诏命,高敖曹拔剑起舞,发誓以死报效孝庄帝。
冬,十月,癸卯朔,世隆遣尔朱拂律归将胡骑一千,皆白服,来至郭下,索太原王尸。帝升大夏门望之,遣主书牛法尚谓之曰:“太原王立功不终,阴图衅逆,王法无亲,已正刑书。罪止荣身,余皆不问。卿等若降,官爵如故。”拂律归曰:“臣等随太原王入朝,忽致冤酷,今不忍空归。愿得太原王尸,生死无限。”因涕泣,哀不自胜,群胡皆恸哭,声振城邑。帝亦为之怆然,遣侍中朱瑞赍铁券赐世隆。世隆谓瑞曰:“太原王功格天地,赤心奉国,长乐不顾信誓,枉加屠害,今日两行铁字,何足可信!吾为太原王报仇,终无降理!”瑞还,白帝,帝即出库物置城西门外,募敢死之士以讨世隆,一日即得万人,与拂律归等战于郭外。拂律归等生长戎旅,洛阳之人不习战斗,屡战不克。甲辰,以前车骑大将军李叔仁为大都督,帅众讨世隆。
冬季,十月,癸卯朔(初一),尔朱世隆派尔朱拂律归率领胡骑一千名,都穿着白色孝服,来到洛阳城下,索要太原王尔朱荣的尸首。孝庄帝登上大夏门观望后,派主书牛法尚对尔朱拂律归说:“太原王尔朱荣为国立功没有能保住晚节,阴谋策划叛乱,国法不分亲疏,已经按照刑书处死。但是,罪行只限于尔朱荣一人,其余的人一概不予追究。你们如果投降的话,官职爵位一切照旧。”尔朱拂律归说道:“我等追随太原王入朝,太原王忽然蒙受如此奇冤,现在我们不忍心空手回去。希望得到太原王的尸首,也就死而无恨了。”说着便流下了眼泪,不胜悲哀,胡兵们也都大声恸哭,哭声振动了洛阳城。孝庄帝也不禁为之怆然,于是派侍中朱瑞持铁券赐予尔朱世隆。尔朱世隆对朱瑞说:“太原王功盖天地,忠心为国,长乐王尚且不顾信誓,对他加以残害,今天这两行铁字,又怎能让人相信!我一定要为太原王报仇,决无投降之理!”朱瑞回来后,报告了孝庄帝。孝庄帝于是便取出府库中的财物放在洛阳城西门外,招募不怕死的壮士以讨伐尔朱世隆,一天便招募了一万人,与尔朱拂律归等在城外交战。尔朱拂律归等从小在军旅中长大,洛阳城内之人不熟悉作战,因此几次战斗都未能打败尔朱拂律归。甲辰(初二),朝廷任命前车骑大将军李叔仁为大都督,率军讨伐尔朱世隆。
戊申,皇子生,大赦。以中书令魏兰根兼尚书左仆射,为河北行台,定、相、殷三州皆禀兰根节度。
戊申(初六),皇子出生,北魏实行大赦。任命中书令魏兰根兼任尚书左仆射,为河北行台。定、相、殷三州都受魏兰根管辖。
尔朱氏兵犹在城下,帝集朝臣博议,皆惧不知所出。通直散骑常侍李苗奋衣起曰:“今小贼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测之忧,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日。臣虽不武,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桥。”城阳王徽、高道穆皆以为善,帝许之。乙卯,苗募人从马渚上流乘船夜下,去桥数里,纵火船焚河桥,倏忽而至崐。尔朱氏兵在南岸者,望之,争桥北渡,俄而桥绝,溺死者甚众。苗将百许人泊于小渚以待南援,官军不至,尔朱氏就击之,左右皆尽,苗赴水死。帝伤惜之,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河阳侯,谥曰忠烈。世隆亦收兵北遁。丙辰,诏行台源子恭将步骑一万出西道,杨昱将募士八千出东道以讨之,子恭仍镇太行丹谷,筑垒以防之。世隆至建州,刺史陆希质闭城拒守,世隆攻拔之,杀城中人无遗类,以肆其忿,唯希质走免。
尔朱氏的军队仍在洛阳城下,孝庄帝召集朝廷大臣广泛商议计策,大臣们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通直散骑常侍李苗起身说道:“现在贼兵如此猖狂,朝廷面临不测之忧,这正是忠臣烈士报效尽忠之日。我虽然不是武将,请求率一支部队为陛下截断河桥。”城阳王元徽、高道穆都认为李苗的建议很好,孝庄帝便答应了。乙卯(十三日),李苗募人从马渚的上游乘船在夜间顺流而下,离桥还有几里,便放出火船焚烧河桥,很快到了桥边。尔朱世隆的那些在南岸的士兵,看到这种情况后,争着涌上桥向北逃,不一会桥便烧断了,溺水而死的人很多。李苗率一百左右人马停驻在水中小岛上等待南援之兵,但官军一直未到,尔朱氏的部队便向他们发动了攻击,李苗的部下全部战死,李苗自己也投水而死。孝庄帝对李苗之死很是伤心痛惜,追赠他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封河阳侯,谥号为“忠烈”。尔朱世隆也收兵北逃。丙辰(十四日),孝庄帝下诏命令行台源子恭率一万步兵和骑兵出西道,杨昱率召募来的八千士兵出东道以讨伐尔朱世隆。源子恭仍然镇守太行关的丹谷,修筑堡垒以防备贼军。尔朱世隆的部队来到建州,建州刺史陆希质紧闭城门坚守,尔朱世隆攻取建州城,屠杀了城中所有的人,以发泄忿恨,只有陆希质逃走,史于一死。
诏以前东荆州史元显恭为晋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西道行台。
孝明帝下诏任命前东荆州刺史元显恭为晋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西道行台。
[12]魏东徐州刺史广牧斛斯椿素依附尔朱荣,荣死,椿惧,闻汝南王悦在境上,乃帅部众弃州归悦。悦授椿侍中、大将军、司空,封灵丘郡公,又为大行台前驱都督。
[12]北魏东徐州刺史广牧人斛斯椿一直依附于尔朱荣,尔朱荣死后,斛斯椿很恐惧,听说汝南王元悦在东徐州的边境上,于是便率领部众放弃了东徐州投奔了元悦。元悦任命斛斯椿为侍中、大将军、司空,加封灵丘郡公,又任命他为大行台前驱都督。
[13]汾州刺史尔朱兆闻荣死,自汾州帅骑据晋阳;世隆至长子,兆来会之。壬申,共推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长广王晔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明。晔,英之弟子也。以兆为大将军,进爵为王;世隆为尚书令,赐爵乐平王,加太傅、司州牧;又以荣从弟度律为太尉,赐爵常山王;世隆兄天柱长史彦伯为侍中;徐州刺史仲远为车骑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三徐州大行台。仲远亦起兵向洛阳。
[13]汾州刺史尔朱兆听到了尔朱荣已死的消息后,从汾州率骑兵占据了晋阳。尔朱世隆到了长子,尔朱兆前来与他会合。壬申(三十日),大家共同推举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长广王元晔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明。元晔是元英的侄子。任命尔朱兆为大将军,进爵为王;任命尔朱世隆为尚书令,赐爵为乐平王,加封为太傅、司州牧;又任命尔朱荣的堂弟尔朱度律为太尉,赐爵为常山王;任命尔朱世隆的哥哥天柱长史尔朱彦伯为侍中;任命徐州刺史尔朱仲远为车骑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三徐州大行台。尔朱仲远这时也出兵指向洛阳。
尔朱天光之克平凉也,宿勤明达请降,既而复叛,北走,天光遣贺拔岳讨之,明达奔东夏。岳闻尔朱荣死,不复穷追,还泾州以待天光。天光与侯莫陈悦亦下陇,与岳谋引兵向洛。魏敬宗使朱瑞慰谕天光,天光与岳谋,欲令帝外奔而更立宗室,乃频启云:“臣实无异心,唯欲仰奉天颜,以申宗门之罪。”又使其下僚属启云:“天光密有异图,愿思胜算以防之。”
尔朱天光当时攻克平凉的时候,宿勤明达请求投降,但不久又反叛了尔朱天光,向北逃走。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率兵讨伐,宿勤明达逃奔东夏。贺拔岳听说尔朱荣已死,便不再穷追宿勤明达,回兵泾州以等待尔朱天光。尔朱天光与侯莫陈悦也南下陇地,跟贺拔岳商议率兵到洛阳。孝庄帝派朱瑞前去慰问安抚尔朱天光,尔朱天光跟贺拔岳策划打算让孝庄帝外逃,然后再重新立一个皇族崐宗亲为皇帝。于是尔朱天光频频向孝庄帝上表称:“我确实没有异心,只是想见到皇上,当面向皇上申述我们尔朱氏的罪过。”同时又让他的下属向孝庄帝上表说:“尔朱天光暗中早有异图,希望陛下想个好主意以防备尔朱天光。”
范阳太守卢文伟诱平州刺史侯渊出猎,闭门拒之。渊屯于郡南,为荣举哀,勒兵南向,进,至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邀击之,为渊所败。
范阳太守卢文伟引诱平州刺史侯渊出城狩猎,乘机紧闭城门不许侯渊返回。侯渊率军驻扎在范阳郡的南面,为尔朱荣举哀悼念,之后侯渊又率军向南进发,来到了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中道拦击侯渊,结果被侯渊打败。
敬宗以城阳王徽兼大司马、录尚书事,总统内外。徽意谓荣既死,枝叶自应散落,及尔朱世隆等兵四起,党众日盛,徽忧怖,不知所出。性多嫉忌,不欲人居己前,每独与帝谋议,群臣有献策者,徽辄劝帝不纳,且曰:“小贼何虑不平!”又靳惜财货,赏赐率皆薄少,或多而中减,或与而复追,故徒有糜费而恩不感物。
孝庄帝任命城阳王元徽兼任大司马、录尚书事,负责朝廷内外的一切事务。元徽心里认为尔朱荣既然已死,他的下属自然也会四下分散了,等到尔朱世隆等人率兵四起,声势一天天兴盛后,元徽心中非常忧虑、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元徽生性嫉妒,不愿别人超过自己,常常独自与孝庄帝谋划商议,群臣中如有向孝庄帝献计献策的,元徽总是劝孝庄帝不要采纳,并且说:“何必担心这些小贼寇不能平定!”元徽又很吝惜财货,对官兵的赏赐都很微薄,有时本来赏赐较多,但他却又从中克扣减少,有时已经赏给了人家,却又追夺回来,所以徒费钱财但人们却感觉不到朝廷的恩泽。
十一月,癸酉朔,敬宗以车骑将军郑先护为大都督,与行台杨昱共讨尔朱仲远。
十一月,癸酉朔(初一),北魏孝庄帝任命车骑将军郑先护为大都督,与行台杨昱一起讨伐尔朱仲远。
乙亥,以司徒长孙稚为太尉,临淮王为司徒。
乙亥(初三),孝庄帝任命司徒长孙稚为太尉,任命临淮王元为司徒。
丙子,进雍州刺史广宗公尔朱天光爵为王。长广王亦以天光为陇西王。
丙子(初四),孝庄帝将雍州刺史广宗公尔朱天光进爵为王。长广王元晔也任命尔朱天光为陇西王。
尔朱仲远攻西兖州,丁丑,拔之,擒刺史王衍。衍,肃之兄子也。癸未,敬宗以右卫将军贺拔胜为东征都督;壬辰,又以郑先护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与胜共讨仲远。戊戌,诏罢魏兰根行台,以定州刺史薛昙尚兼尚书,为北道行台。郑先护疑贺拔胜,置之营外。庚子,胜与仲远战于滑台东,兵败,降于仲远。
尔朱仲远攻打西兖州,丁丑(初五),攻下了西兖州,活捉了刺史王衍。王衍是王肃的侄子。癸未(十一日),孝庄帝任命右卫将军贺拔胜为东征都督,壬辰(二十日),又任命郑先护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与贺拔胜共同讨伐尔朱仲远。戊戌(二十六日),孝庄帝下诏罢免了魏兰根的行台,任命定州刺史薛昙尚兼尚书,为北道行台。郑先护对贺拔胜有所怀疑,将其置于大营之外。庚子(二十八日),贺拔胜与尔朱仲远在滑台以东交战,贺拔胜战败,投降了尔朱仲远。
初,尔朱荣尝从容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皆称尔朱兆。荣曰:“兆虽勇于战斗,然所将不过三千骑,多则乱矣。堪代我者,唯贺六浑耳。”因戒兆曰:“尔非其匹,终当为其穿鼻。”乃以高欢为晋州刺史。及兆引兵向洛,遣使召欢,欢遣长史孙腾诣兆,辞以“山蜀未平,今方攻讨,不可委去,致有后忧。定蜀之日,当隔河为掎角之势。”兆不悦,曰:“还白高晋州,吾得吉梦,梦与吾先人登高丘,丘旁之地,耕之已熟,独余马蔺,先人命吾拔之,随手而尽。以此观之,往无不克。”腾还报,欢曰:“兆狂愚如是,而敢为悖逆,吾势不得久事尔朱矣。”
当初,尔朱荣曾随便地问左右道:“一旦我死了,谁可以统领军队?”左右都说尔朱兆可以。尔朱荣却说:“尔朱兆虽然战斗勇猛,但他率领的部队至多不能超过三千骑,再多就会乱了。能够代替我的人,只有高欢啊。”因此尔朱荣告诫尔朱兆说:“你不是高欢的对手,最终要受其所制的。”于是便任命高欢为晋州刺史。等到尔朱兆率军至洛阳的时候,派人召请高欢,高欢派长史崐孙腾前去见尔朱兆,推辞说:“山蜀的叛乱还没有平息,现在正在讨伐,不能放弃,以免招致后患。等到平定山蜀叛乱后,当隔黄河与您构成犄角之势。”尔朱兆很不高兴,对孙腾说道:“你回去告诉高刺史,我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与我的先人登上高丘,高丘周围的土地,耕翻得已经很熟了,却只剩下了马蔺草,先人命我将马蔺草拔除掉,我随手便将草拔除干净了。由此来看,我一定会无往而不克的。”孙腾回去向高欢作了汇报,高欢说道:“尔朱兆如此猖狂愚蠢,竟敢做悖逆之事,看来我是不能长久事奉尔朱氏了。”
十二月,壬寅朔,尔朱兆攻丹谷,都督崔伯凤战死,都督史仵龙开壁请降,源子恭退走。兆轻兵倍道兼行,从河桥西涉渡。先是,敬宗以大河深广,谓兆未能猝济,是日,水不没马腹。甲辰,暴风,黄尘涨天,兆骑叩宫门,宿卫乃觉,弯弓欲射,矢不得发,一时散走。华山王鸷,斤之玄孙也,素附尔朱氏。帝始闻兆南下,欲自帅诸军讨之,鸷说帝曰:“黄河万仞,兆安得渡!”帝遂自安。及兆入宫,鸷复约止卫兵不使斗。帝步出云龙门外,遇城阳王徽乘马走,帝屡呼之,不顾而去。兆骑执帝,锁于永宁寺楼上,帝寒甚,就兆求头巾,不与。兆营于尚书省,用天子金鼓,设刻漏于庭;扑杀皇子,污辱嫔御妃主,纵兵大掠,杀司空临淮王、尚书左仆射范阳王诲、青州刺史李延等。
十二月,壬寅朔(初一),尔朱兆攻打丹谷,都督崔伯凤战死,都督史仵龙打开营门向尔朱兆请降,源子恭溃退逃走。尔朱兆率轻装兵士倍道兼程,从河桥的西边渡过了黄河。在这之前,孝庄帝以为黄河又深又宽,尔朱兆不可能很快渡过黄河,但是这一天,黄河水还没不过马腹。甲辰(初三),狂风大作,黄尘漫天,直至尔朱兆的骑兵叩击皇宫的宫门,值宿的卫士才发觉,搭弓放箭,由于狂风,箭射不出去,便都四散奔逃。华山王元鸷,是元斤的玄孙,一直依附于尔朱氏。孝庄帝开始听说尔朱兆南下的时候,想亲自统领六军讨伐,元鸷却对孝庄帝说:“黄河水宽万仞,尔朱兆怎么会过得来呢!”孝庄帝于是自己也觉得很安全了。等到尔朱兆的部队攻进了皇宫,元鸷又制止宫廷卫兵,不让他们与之交战。孝庄帝走出云龙门外,遇到城阳王元徽正骑马而逃,孝庄帝连声呼叫元徽,元徽却不顾孝庄帝,径自逃去。尔朱兆的骑兵抓住了孝庄帝,将他锁在永宁寺的楼上,孝庄帝感到十分寒冷,向尔朱兆要头巾,尔朱兆没有给他。尔朱兆扎营于尚书省,用天子才能使用的金鼓,在庭中设刻漏,杀害了皇子,对宫中的嫔御、妃子、公主大加污辱,纵兵大肆掠夺财物,杀了司空临淮王元、尚书左仆射范阳王元诲和青州刺史李延等。
城阳王徽走至山南,抵前洛阳令寇祖仁家。祖仁一门三刺史,皆徽所引拔,以有旧恩,故投之。徽赍金百斤,马五十匹,祖仁利其财,外虽容纳,而私谓子弟曰:“如闻尔朱兆购募城阳王,得之者封千户侯。今日富贵至矣!”乃怖徽云官捕将至,令其逃于他所,使人于路邀杀之,送首于兆;兆亦不加勋赏。兆梦徽谓己曰:“我有金二百斤、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既觉,意所梦为实,即掩捕祖仁,征其金、马。祖仁谓人密告,望风款服,云“实得金百斤、马五十匹。”兆疑其陷匿,依梦徵之,祖仁家旧有金三十斤、马三十匹,尽以输兆。兆犹不信,发怒,执祖仁,悬首高树,大石坠足,捶之至死。
城阳王元徽逃至山南,来到了前洛阳令寇祖仁家。寇祖仁一家出了三位刺史,都是由元徽引荐提拔的,由于有此旧恩,所以元徽才前来投奔。元徽带有黄金百斤,马五十匹,寇祖仁贪图财物,表面上虽然留纳了元徽,但私下里却对家人说:“听说尔朱兆正在悬赏捉拿城阳王元徽,抓到他的人封千户侯,今天我们富贵的日子到了!”于是寇祖仁吓唬元徽,说官军抓捕他的人就要到了,让元徽赶快逃到别处去,寇祖仁便派人在半路上杀了元徽,将他的人头送到了尔朱兆处,但尔朱兆却并未对寇祖仁加以赏赐。尔朱兆梦见元徽对自己说:“我有黄金二百斤、马一百匹在寇祖仁家中,你可以派人去取。”尔朱兆梦中醒来后,认为自己刚才的梦是真的,于是便收捕了寇祖仁,向他索要黄金和马匹。寇祖仁以为别人已密告了尔朱兆,一审问便全都照实招认了,说:“确实得到了百斤黄金和五十匹马。”尔朱兆怀疑寇祖仁还有隐瞒,便按梦中所见所闻搜查寇祖仁家,寇祖仁家自己原有黄金三十斤、马五十匹,也全都送与了尔朱兆。尔朱兆仍不相信,一怒之下,拘捕了寇祖仁,把他脑袋悬挂树上,大石坠脚,鞭打至死。
尔朱世隆至洛阳,兆自以为己功,责世隆曰:“叔父在朝日久,耳目应广,如何令天柱受祸!”按剑嗔目,声色甚厉;世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由是崐深恨之。尔朱仲远亦自滑台至洛。
尔朱世隆来到洛阳,尔朱兆自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责怪尔朱世隆说:“叔父您身在朝廷这么长时间,耳闻目见应该很广,为什么竟让天柱将军遭此大祸!”尔朱兆说话时手按宝剑,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尔朱世隆只好说好话下拜谢罪,这才算完事,但从此尔朱世隆对尔朱兆深为怨恨。此时尔朱仲远也从滑台来到了洛阳。
戊申,魏长广王大赦。
戊申(初七),北魏长广王元晔实行大赦。
尔朱荣之死也,敬宗诏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使袭秀容。及兆入洛,步蕃南下,兵势甚盛,故兆不暇久留,亟还晋阳以御之,使尔朱世隆、度律、彦伯等留镇洛阳。甲寅,兆迁敬宗于晋阳,兆自于河梁监阅财资。高欢闻敬宗向晋阳,帅骑东巡,欲邀之,不及,因与兆书,为陈祸福,不宜害天子,受恶名;兆怒,不纳。尔朱天光轻骑入洛,见世隆等,即还雍州。
尔朱荣死的时候,北魏孝庄帝下诏命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攻袭秀容郡。等到尔朱兆进入洛阳后,纥豆陵步蕃便挥军南下,兵势十分强盛,所以尔朱兆不敢在洛阳久留,赶忙回师晋阳以防御纥豆陵步蕃。尔朱兆让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彦伯等人留守洛阳。甲寅(十三日),尔朱兆将孝庄帝迁至晋阳。尔朱兆自己在河梁监督掠取财货,高欢听说孝庄帝要被押至晋阳,便率骑兵东巡,打算截住孝庄帝,但未能赶上。于是便给尔朱兆写了一封信,向他陈述利害,劝他不要杀害天子,承受恶名声。尔朱兆大怒,没有采纳高欢的劝谏。尔朱天光率轻骑来到洛阳,会见了尔朱世隆等人,之后便回到了雍州。
初,敬宗恐北军不利,欲为南走之计,托云征蛮,以高道穆为南道大行台,未及发而兆入洛。道穆托疾去,世隆杀之。主者请追李苗封赠,世隆曰:“当时众议,更一二日即纵兵大掠,焚烧郭邑,赖苗之故,京师获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复追。”
当初,孝庄帝担心源子恭的北军会失败,便想做南逃的打算,假托是征讨蛮贼,任命高道穆为南道大行台,但还未来得及出发,尔朱兆便攻入了洛阳城。高道穆假托有病想逃离洛阳,被尔朱世隆所杀。主事之人请求追回对李苗的封赐,尔朱世隆说道:“当时大家商议,再过一两天便要纵兵大肆掠抢,焚烧掉洛阳城,多亏了李苗,京城才得以保全,天下之善是一样的,不应再追回李苗的封赐。”
尔朱荣之死也,世隆等征兵于大宁太守代人房谟,谟不应,前后斩其三使,遣弟毓诣洛阳。及兆得志,其党建州刺史是兰安定执谟系州狱,郡中蜀人闻之,皆叛。安定给谟弱马,令军前慰劳,诸贼见谟,莫不遥拜。谟先所乘马,安定别给将士,战败,蜀人得之,谓谟遇害,莫不悲泣,善养其马,不听人乘之,儿童妇女竞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马也。尔朱世隆闻之,舍其罪,以为其府长史。
尔朱荣死时,尔朱世隆等向泰宁太守代郡人房谟证调兵员,房谟没有答应,前后共斩杀了三位尔朱世隆派来的使者,同时派弟弟房毓前往洛阳。等到尔朱兆得志之后,尔朱兆的党羽建州刺史是兰安定将房谟抓住囚禁于建州狱中,泰宁郡的蜀人听说后,便反叛了。是兰安定给房谟一匹瘦弱的马,让他前往军前慰劳安抚,贼军们见到房谟后,都远远叩拜。房谟原先乘的那匹马,被是兰安定另外给了别的将士。战败后,那匹马被蜀人得到,蜀人以为房谟遇害了,都悲哭不已,精心饲养这匹马,不允许别人乘坐,儿童、妇女们争相给这匹马喂草料,都说这是房公的马。尔朱世隆听说了之后,免掉了房谟的罪名,任命他为自己府中的长史。
北道大行台杨津,以众少,留邺召募,欲自滏口入并州,会尔朱兆入洛,津乃散众,轻骑还朝。
北道大行台杨津,由于军队人数少,于是驻留在邺郡城召募新兵,打算从滏口进入并州,这时正赶上尔朱兆攻入洛阳,杨津便遣散了部队,只带了一些骑兵回到朝廷。
尔朱世隆与兄弟密谋,虑长广王母卫氏干预朝政,伺其出行,遣数十骑如劫盗者于京巷杀之,寻悬榜以千万钱募贼。
尔朱世隆跟他的几个兄弟密谋,担心长广王的母亲卫氏会干预朝政,于是在侦察到她出行在外的时候,便派了几十名骑兵装扮成强盗,在洛阳城一个小崐巷中杀了卫氏,很快又贴出告示悬赏千万钱捉拿凶手。
甲子,尔朱兆缢敬宗于晋阳三级佛寺,并杀陈留王宽。
甲子(二十三日),尔朱兆将孝庄帝缢杀于晋阳的三级佛寺中,同时还杀害了陈留王元宽。
是月,纥豆陵步蕃大破尔朱兆于秀容,南逼晋阳。兆惧,使人召高欢并力。僚属皆劝欢勿应召,欢曰:“兆方急,保无他虑。”遂行。欢所亲贺拔焉过儿请缓行以弊之,欢往往逗留,辞以河无桥,不得渡。步蕃兵日盛,兆屡败,告急于欢,欢乃往从之。兆时避步蕃南出,步蕃至平乐郡,欢与兆进兵合击,大破之,斩步蕃于石鼓山,其众退走。兆德欢,相与誓为兄弟,将数十骑诣欢,通夜宴饮。
这一月,纥豆陵步蕃在秀容大破尔朱兆,接着向南逼近晋阳。尔朱兆很害怕,赶快派人召请高欢并力攻敌。高欢的僚属都劝高欢不要答应尔朱兆的召请,高欢说道:“目前尔朱兆正处于危急之中,我保证他不会有其他方面企图的。”于是便率军出发了。高欢的亲信贺拔焉过儿请高欢缓慢行进,以使尔朱兆更加疲弊,于是高欢便时时逗留,以汾河上没有桥,无法过河为托辞。纥豆陵步蕃的部队气势越来越盛,尔朱兆屡战屡败,向高欢告急,高欢这才前往增援。尔朱兆当时为避开纥豆陵步蕃而往南撤,纥豆陵步蕃率军来到平乐郡,高欢与尔朱兆进军平乐,两下合击,大败纥豆陵步蕃军,在石鼓山斩杀了纥豆陵步蕃,纥豆陵步蕃的部众四散逃亡。尔朱兆很感激高欢,与高欢相互发誓结为兄弟,尔朱兆带数十名骑兵来到高欢住所,通宵饮酒宴乐。
初,葛荣部众流入并、肆者二十余万,为契胡凌暴,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诛夷者半,犹谋乱不止。兆患之,问计于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王腹心使统之,有犯者罪其帅,则所罪者寡矣。”兆曰:“善!谁可使者?”贺拔允时在坐,请使欢领之。欢拳殴其口,折一齿,曰:“平生天柱时,奴辈伏处分如鹰犬。今日天下事取舍在王,而阿鞠泥敢僭易妄言,请杀之!”兆以欢为诚,遂以其众委焉。欢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受号令。”乃建牙阳曲川,陈部分。军士素恶兆而乐属欢,莫不皆至。
当初,葛荣的部下被流放到并州、肆州的有二十多万人,这些人深受胡人的欺凌,都无以为生,前后大大小小又反叛了二十六次,被杀掉了一大半,但仍图谋叛乱不止。尔朱兆深以为患,于是便问计于高欢。高欢说道:“六镇之民反叛,不能全部杀掉,应该选一位您的心腹之人,让他统领六镇军民,如有反叛者,则惩处其首领,那样的话,受惩处的人就少了。”尔朱兆说:“好主意!但派谁去合适呢?”贺拔允当时也在座,他建议让高欢统领六镇军民。高欢扬拳便朝贺拔允的嘴打了过去,打掉了贺拔允的一颗牙齿,并斥责道:“天柱大将军在世的时候,我高欢受其调遣如鹰犬一般,今日天下之事取舍全在大王,你贺拔允怎敢僭越职权大胆妄言,请大王您杀了贺拔允!”尔朱兆认为高欢对自己很忠诚,于是便将六镇军民交与高欢统领。高欢以为尔朱兆醉了,担心他酒醒之后又反悔,便赶快走出营帐,对将士们宣布说:“我受大王委托统领州镇兵,你们可到汾河东岸集合,听我的号令。”于是在阳曲川建立了幕府,安置所部。士兵们平素憎恨尔朱兆而乐意做高欢的部下,纷纷前来投奔高欢。
居无何,又使刘贵请兆,以“并、肆频岁霜早,降户掘田鼠而食之,面无谷色,徒污人境内,请令就食山东,待温饱更受处分。”兆从其议。长史慕容绍宗谏曰:“不可。方今四方纷扰,人怀异望,高公雄才盖世,复使握大兵于外,譬如借蛟龙以云雨,将不可制矣。”兆曰:“有香火重誓,何虑邪!”绍宗曰:“亲兄弟尚不可信,何论香火”时兆左右已受欢金,因称绍宗与欢有旧隙,兆怒,囚绍宗,趣欢发。欢自晋阳出滏口,道逢北乡长公主自洛阳来,有马三百匹,尽夺而易之。兆闻之,乃释绍宗而问之,绍宗曰:“此犹是掌握中物也。”兆乃自追欢,至襄垣,会漳水暴涨,桥坏,欢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马,非有他故,备山东盗耳。王信公主之谗,自来赐追,今不辞渡水而死,恐此众便叛。”兆自陈无此意,因轻马渡水,与欢坐幕下,授欢刀,引颈使欢斫之,欢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贺六浑更何所仰!但愿大家千万岁,以申力用耳。今为旁人所构间,大家何忍复出此言!”兆投刀于地,复斩白马,与欢为誓,因留宿夜饮。尉景伏壮士欲执兆,欢啮臂止之,曰:“今杀之,其党必崐奔归聚结,兵饥马瘦,不可与敌,若英雄乘之而起,则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虽骁勇,凶悍无谋,不足图也。”旦日,兆归营,复召欢,欢将上马诣之,孙腾牵欢衣,欢乃止。兆隔水肆骂,驰还晋阳。兆腹心念贤领降户家属别为营,欢伪与之善,观其佩刀,因取杀之。士众感悦,益愿附从。
没过多长时间,高欢又派刘贵向尔朱兆请示,因“并州、肆州连年霜旱,降户只好挖田鼠为食,面无人色,这样只能白白玷污您所管辖的地区,请下令让他们到太行山东面乞食,等到解决了温饱之后再做安排。”尔朱兆批准了这一建议。长史慕容绍宗劝谏道:“不能答应。当今天下纷乱,人人各怀异想,高欢雄才盖世,如果再让他在外握有重军,这好比是借云雨给蛟龙啊,您将无法控制他了。”尔朱兆说:“我与高欢有结拜重誓,何必过虑!”慕容绍宗道:“亲兄弟尚且不能完全相信,何论结拜兄弟呢!”当时尔朱兆的左右部下已经接受了高欢的重金,于是便趁机称慕容绍宗跟高欢有旧仇,尔朱兆大怒,囚禁了慕容绍宗,催促高欢尽早出发。高欢从晋阳出滏口,中途遇上了从洛阳来的北乡长公主,北乡长公主带有三百匹好马,高欢将这些好马全部截夺下来,另用羸马掉换了。尔朱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放出慕容绍宗,与之商议。慕容绍宗说道:“高欢目前还未走远,仍是您的掌中之物呢。”尔朱兆于是亲自追赶高欢,追至襄垣县,正值漳河暴涨,桥梁被冲坏了。高欢隔着漳河遥拜尔朱兆道:“我之所以借公主马匹,并非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防备山东的盗贼罢了。大王您竟相信公主的谗言,亲自前来追赶,我不害怕渡过河来受死,但恐怕我的这些部下便要叛离了。”尔朱兆自己也说没有这个意思,于是轻马渡过漳河,与高欢并坐大帐前,将自己所佩之刀交给了高欢,引颈让高欢斩杀。高欢痛哭道:“自从天柱将军去世后,我高欢还有谁可以仰靠!只希望您长命百岁,我为您效力罢了。现在却被旁人挑拨离间,您怎忍心说出这种话呢!”尔朱兆将刀投于地上,又斩杀了白马,与高欢发誓,并且留住下来与高欢通宵宴饮。尉景埋伏下士兵想捉捕尔朱兆,高欢咬破自己的臂制止了他,并向他说:“现在如果杀了尔朱兆,他的党羽肯定会聚集起来并力来争,我们兵饥马瘦,不能与其相匹敌,如果这时候有英雄乘机而发难,那么祸害就更大了。因此不如暂且放走他。尔朱兆虽然骁勇善战,但却凶悍无谋,不难对付。”第二天,尔朱兆渡河回营,又召请高欢,高欢上马要前去会见尔朱兆,部下孙腾牵住高欢的衣服,高欢这才未去。尔朱兆隔河责骂高欢,之后驰还晋阳。尔朱兆的心腹念贤率领降户家属另外安营,高欢假意与念贤友善,借口观赏念贤的佩刀,趁机杀了他。士兵们欢欣鼓舞,更愿意归附依从高欢了。
[14]齐州城民赵洛周闻尔朱兆入洛,逐刺史丹杨王萧赞,以城归兆。赞变形为沙门,逃入长白山,流转,卒于阳平。梁人或盗其柩以归,上犹以子礼葬于陵次。
[14]齐州城的百姓赵洛周听说尔朱兆攻入洛阳,便赶走了齐州刺史丹扬王萧赞,率城归附了尔朱兆。萧赞化装成和尚,逃进了长白山,流离辗转,最后死于阳平县。梁朝有人将萧赞的棺柩盗出,送回了梁朝,梁武帝仍按葬子之礼将萧赞葬在皇族的陵地。
[15]魏荆州刺史李琰之,韶之族弟也。南阳太守赵延,以琰之敬宗外族,诬琰之欲奔梁,发兵袭州城,执琰之,自行州事。
[15]北魏荆州刺史李琰之,是李韶的族弟。南阳太守赵延,因李琰之是孝庄帝的外戚,于是便诬称李琰之想投奔梁朝,发兵袭击荆州,抓获了李琰之,赵延自己掌管州政事务。
[16]魏王悦改元更兴,闻尔朱兆已入洛,自知不及事,遂南还。斛斯椿复弃悦奔魏。
[16]魏王元悦改年号为更兴,听说尔朱兆已经攻入了洛阳城,自知无济于事,于是南还梁朝。斛斯椿又叛离元悦投奔了北魏。
[17]是岁,诏以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南·北司二州刺史。庆之引兵围魏悬瓠,破魏颍州刺史娄起等于溱水,又破行台孙腾等于楚城。罢义阳镇兵,停水陆漕运,江、湖诸州并得休息;开田六千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
[17]这一年,梁武帝下诏任命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和南、北司二州刺史。陈庆之率兵包围了北魏的悬瓠,大破北魏颍州刺史娄起等于溱水,又于楚城大破北魏行台孙腾等。遣返义阳镇兵,停止水陆漕运,长江、大崐湖沿岸各州都得以休养生息;开垦田地六千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五卷(回目录)
梁纪十一 高祖武皇帝十一中大通三年(辛亥、531)
梁纪十一 梁武帝中大通三年(辛亥,公元531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巳(初十),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实行大赦。
[2]魏尚书右仆射郑先护闻洛阳不守,士众逃散,遂来奔。丙申,以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2]北魏尚书右仆射郑先护听说洛阳城失守,部队四散而逃,就前来投奔梁朝。丙申(二十五日),梁朝任命郑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3]二月,辛丑,上祀明堂。
[3]二月,辛丑(初一),梁武帝祭祀明堂。
[4]魏自敬宗被囚,宫室空近百日,尔朱世隆镇洛阳,商旅流通,盗贼不作。世隆兄弟密议,以长广王疏远,又无人望,欲更立近亲。仪同三司广陵王恭,羽之子也,好学有志度,正光中领给事黄门侍郎,以元叉擅权,托喑病居龙华佛寺,无所交通,永安末,有白敬宗言王阳喑,将有异志,恭惧,逃于上洛山,洛州刺史执送之,系治久之,以无状获免。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说尔朱天光曰:“广陵王,高祖犹子,夙有令望,沈晦不言,多历年所,若奉以为主,必天人允叶。”天光与世隆等谋之,疑其实喑,使尔朱彦伯潜往郭谕,且胁之,恭乃曰:“天何言哉!”世隆等大喜。孝通,聪之子也。
[4]北魏自从孝庄帝被囚禁以后,宫室空虚已近百日。尔朱世隆镇守洛阳,商人行旅流通,盗贼不敢骚扰。尔朱世隆兄弟暗中商议,认为长广王与皇族嫡系比较疏远,而且又素无声望,于是打算重新立一位嫡系近亲为帝。仪同三司广陵王元恭是元羽的儿子,好学而又有远志,正光年间任给事黄门侍郎,因元叉专权,元恭便假托嗓子哑,住到了龙华佛寺,不再与外人交往。永安末年,有人向孝庄帝报告说广陵王装哑,将别有企图。元恭很害怕,便逃到了上洛山,洛州刺史将他抓住送到了洛阳,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没有发现他有谋反的证据,才释放了他。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对尔朱天光说:“广陵王是高祖的侄子,早有好声望,沉默不言,已经多年,如果推奉他为帝,一定会天人和谐。”尔朱天光跟尔朱世隆等商议立元恭为帝,又怀疑他确实嗓子哑不能说话,于是便派尔朱彦伯秘密前往敦请元恭,并加以胁迫,至此,元恭才说出:“天何言哉!”四字来,尔朱世隆等人大喜过望。薛孝通是薛聪的儿子。
己巳,长广王至邙山南,世隆等为之作禅文,使泰山太守辽西窦瑗执鞭独入,启长广王曰:“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遂署禅文。广陵王奉表三让,然后即位,大赦,改元普泰。黄门侍郎邢子才为赦文,叙敬宗枉杀太原王荣之状,节闵帝曰:“永安手翦强臣,非为失德,直以天未厌乱,故逢成济之祸耳。”因顾左右取笔,自作赦文,直言:“门下:朕以寡德,运属乐推,思与亿兆,同兹大庆,肆眚之科,一依常式。帝闭口八年,至是乃言,中外欣然以为明主,望至太平。
己巳(二十九日),长广王来到邙山南侧,尔朱世隆等已替他作好了禅让文告,派泰山太守辽西人窦瑗持鞭独入帐中。窦瑗向长广王启奏道:“天意人心,尽归于广陵,希望您行尧、舜禅代之事。”于是便让长广王签署了禅文。,广陵王奉表辞让了三次,然后才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普泰。黄门侍郎邢子才起草了赦文,文中记述了孝庄帝枉杀太原王尔朱荣的情况,节闵帝说道:“孝庄帝亲手剪灭强臣,并非为失德之举,只是由于天意还没有厌恶祸乱,所以才重蹈成济杀高贵乡公的灾祸罢了。”因回头命左右取来笔砚,亲自起草赦文,直截了当地写道:“门下省:朕以寡德之身,有幸受到众人推举为帝,朕愿与天下万民,共同庆贺。大赦罪人,一依以往定式。”元恭闭口不言达八年之久,至此才说话,朝廷内外无不欣然,认为他是一位贤明之君,希望他能使天下太平。
庚午,诏以“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代称‘王’,盖递为冲挹,自秦以来,竞称‘皇帝’,予今但称‘帝’,亦已褒矣。”加尔朱世隆仪同三司,赠尔朱荣相国、晋王,加九锡。世隆使百官议荣配飨,司直刘季明曰:“若配世宗,于时无功;若配孝明,亲害其母;若配庄帝,为臣不终。以此论之,无所可配。”世隆怒曰:“汝应死!”季明曰:“下官既为议首,依礼而言崐,不合圣心,翦戮唯命!”世隆亦不之罪。以荣配高祖庙廷。又为荣立庙于首阳山,因周公旧庙而为之,以为荣功可比周公。庙成,寻为火所焚。
庚午(三十日),北魏节闵帝元恭下诏书道:“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代称‘王’,大致是越来越谦让,从秦朝以来,竞相称‘皇帝’,我现在只称‘帝’,就已经是很高的褒扬了。”加封尔朱世隆为仪同三司,追赠尔朱荣为相国、晋王,加九锡。尔朱世隆让文武百官商议让尔朱荣的神位升入皇室宗庙中配飨之事,司直刘季明说:“如果配飨宣武帝的话,尔朱荣在那朝并无功勋;如果配飨孝明帝的话,尔朱荣又曾亲手杀害了孝明帝的母亲胡太后;如果配孝庄帝的话,尔朱荣又为臣不终。由此看来,没有可以配飨的。”尔朱世隆恼怒地说道:“你罪该万死!”刘季明道:“我既然身为谏议官之首,就应该依礼直陈意见,如有不合尊意之处,是杀是剐,任听裁处!”尔朱世隆听后也没敢加罪于他。最后将尔朱荣配飨于孝文帝庙廷。又为尔朱荣在首阳山立了庙,在周公旧庙的基址上建成,以此表示尔朱荣的功绩可以跟周公相比。庙建成后,不久便被一场大火焚烧掉了。
尔朱兆以不预废立之谋,大怒,欲攻世隆,世隆使尔朱彦伯往谕之,乃止。
尔朱兆因没能参预废立皇帝的谋划,非常恼怒,打算攻打尔朱世隆。尔朱世隆赶忙派尔朱彦伯前往尔朱兆处进行劝说,尔朱兆才按兵未发。
初,敬宗使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各领兵三千守太行岭,侍中源子恭镇河内;及尔朱兆南向,仵龙、文义帅众先降,由是子恭之军望风亦溃,兆遂乘胜直入洛阳。至是,尔朱世隆论仵龙、文义之功,各封千户侯,魏主曰:“仵龙、文义,于王有功,于国无勋。”竟不许。尔朱仲远镇滑台,表用其下都督为西兖州刺史,先用后表,诏答曰:“已能近补,何劳远闻!”尔朱天光之灭万俟奴也,始获波斯所献师子,送洛阳,及节闵帝即位,诏曰:“禽兽囚之则违其性。”命送归本国。使者以波斯道远不可达,于路杀之而返,有司劾违旨,帝曰:“岂可以兽而罪人!”遂赦之。
当初,北魏孝庄帝派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各率三千士兵镇守太行岭,派侍中源子恭镇守河内。等到尔朱兆大军南下之时,史仵龙、阳文义率军先投降了尔朱兆,因此源子恭的部队也望风而溃,正因为这样,尔朱兆才得以乘胜直入洛阳城。到现在,尔朱世隆为史仵龙、阳文义二人表功,要将他二人各封为千户侯,节闵帝说道:“史仵龙、阳文义二人对您有功,但于国家却无功。”终未答应。尔朱仲远镇守滑台,上表朝廷请求批准其属下的一位都督为西兖州刺史,先任用之后才上表奏闻朝廷,节闵帝下诏答复说:“既然已经能够就近补用了,何必还远奏于朝廷呢!”尔朱天光灭万俟奴之时,才得到波斯国向北魏朝廷进献的狮子,于是派人将这头狮子送到了洛阳城。等到节闵帝即位后,下诏道:“禽兽被囚禁则违背了它的天性。”便命人将狮子送还给波斯国。使者因波斯国路途遥远,难以到达,便于中途杀掉了狮子返回朝廷,有关部门弹劾使者违背了圣上旨意,节闵帝说道:“怎么可以因为一头野兽而加罪于人呢!”于是便赦免了使者。
[5]魏镇远将军清河崔祖螭等聚青州七郡之众围东阳,旬日之间,众十余万。刺史东莱王贵平帅城民固守,使太傅谘议参军崔光伯出城慰劳,其兄光韶曰:“城民陵纵日久,众怒甚盛,非慰谕所能解,家弟往,必不全。”贵平强之,既出外,人射杀之。
[5]北魏镇远将军清河人崔祖螭等人聚集起青州七郡之众包围了州治东阳,十日之内,达十余万人。青州刺史东莱人王贵平率东阳城中的百姓固守城池,同时派太傅谘议参军崔光伯出城劝慰安抚崔祖螭。崔光伯的哥哥崔光韶说:“东阳城之民欺凌其属郡百姓时日已久,属郡之民怒气很盛,不是靠劝慰调停所能化解的,我弟弟此次前往,一定难以生还。”但王贵平逼崔光伯前往,崔光伯出城后,便被人射杀了。
[6]幽、安、营、并四州行台刘灵助,自谓方术可以动人,又推算知尔朱氏将衰,乃起兵自称燕王、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声言为敬宗复仇,且妄述图谶,云”刘氏当王”。由是幽、瀛、沧、冀之民多从之,从之者夜举火为号,不举火者诸村共屠之。引兵南至博陵之安国城。
[6]幽、安、营、并四州行台刘灵助,自称其方术可以号召民众,又推算说知道尔朱氏将要衰败,于是便起兵叛乱,自封为燕王、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扬言要为孝庄帝报仇,而且胡编图谶,说“刘氏当王”。因此幽、瀛、沧崐、冀州的百姓很多前来投奔他。投奔刘灵助的人以夜间举火把为号,不举火把的,各村就一起把他们杀光。刘灵助率军南下来到了博陵郡的安国城。
尔朱兆遣监军孙白鹞至冀州,托言调发民马,欲俟高乾兄弟送马而收之。乾等知之,与前河内太守封隆之等合谋,潜部勒壮士,袭据信都,杀白鹞,执刺史元嶷。乾等欲推其父翼行州事,翼曰:“和集乡里,我不如封皮。”乃奉隆之行州事,为敬宗举哀,将士皆缟素,升坛誓众,移檄州郡,共讨尔朱氏,仍受刘灵助节度。隆之,磨奴之族孙也。
尔朱兆派监军孙白鹞来到冀州,假托征调百姓的马匹,打算等高乾兄弟送马来的时候收捕他们。高乾等已知道孙白鹞的用意,便与前河内太守封隆之等人合谋,暗中部署部队,袭击并占据了信都,杀掉了孙白鹞,抓获了冀州刺史元嶷。高乾等想推举高乾的父亲高翼主持冀州的行政事务,高翼推辞道:“集聚乡里百姓,我不如封隆之。”于是推举封隆之代行州政,并为孝庄帝举哀,将士们都身穿孝服,升坛誓师,向各州郡发出檄文,共同讨伐尔朱氏,受刘灵助指挥。封隆之是封磨奴的族孙。
殷州刺史尔朱羽生将五千人袭信都,高敖曹不暇擐甲,将十余骑驰击之,乾在城中绳下五百人,追救未及,敖曹已交兵,羽生败走。敖曹马稍绝世,左右无不一当百,时人比之项籍。
殷州刺史尔朱羽生率五千人马袭击信都,高敖曹来不及披挂铠甲,便率领十余人骑马迎击,高乾从城中用绳子吊放下来五百人,追救高敖曹没能赶上,高敖曹已与尔朱羽生的部队交战,尔朱羽生大败而逃。高敖曹的槊术盖世无双,他的部下也个个都以一当百,当时人称高敖曹是项羽再生。
高欢屯壶关大王山,六旬,乃引兵东出,声言讨信都。信都人皆惧,高乾曰:“吾闻高晋州雄略盖世,其志不居人下。且尔朱无道,弑君虐民,正是英雄立功之会,今日之来,必有深谋,吾当轻马迎之,密参意旨,诸君勿惧也。”乃将十余骑与封隆之子子绘潜谒欢于滏口,说欢曰:“尔朱酷逆,痛结人神,凡曰有知,孰不思奋!明公威德素著,天下倾心,若兵以义立,则屈强之徒不足为明公敌矣。鄙州虽小,户口不下十万,谷秸之税,足济军资,愿公熟思其计。”乾辞气慷慨,欢大悦,与之同帐寝。
高欢驻军于壶关大王山,六十天后,才率兵东进,扬言讨灭信都。信都人都很惊惶恐惧,高乾却说道:“我听说高欢雄才武略,盖世无双,他岂肯久居人下。况且尔朱兆无道,上弑君主,下虐百姓,这正是英雄立功的机会,今日高欢到信都来,肯定有更深的谋划,我应当轻骑前往迎接,暗中观察其意图,诸位不必担心害怕。”于是高乾率十余骑人马与封隆之的儿子封子绘一起秘密至滏口求见高欢,高乾劝高欢说:“尔朱氏残暴叛逆,人神共怨,凡是明白事理的人,谁不想奋起讨伐!明公您平素威德卓著,天下之人倾心归慕,您若能据道义兴兵,则那些倔强之徒,均不足以跟您相抗衡。我们冀州虽然很小,但户数却不下十万,赋税足够接济军资的,希望您深思熟虑。”高乾言辞慷慨激昂,高欢非常高兴,当夜与高乾同帐而卧。
初,河南太守赵郡李显甫,喜豪侠,集诸李数千家于殷州西山方五六十里居之。显甫卒,子元忠继之。家素富,多出贷求利,元忠悉焚券免责,乡人甚敬之。时盗贼蜂起,清河有五百人西戍,还,经赵郡,以路梗,共投元忠;元忠遣奴为导,曰:“若逢贼,但道李元忠遣。”如言,贼皆舍避。及葛荣起,元忠帅宗党作垒以自保,坐大槲树下,前后斩违命者凡三百人,贼至,元忠辄击却之。葛荣曰:“我自中山至此,连为赵李所破,何以能成大事!”乃悉众攻围,执元忠以随军。贼平,就拜南赵郡太守,好酒无政绩。
当初,河南太守赵郡人李显甫,性喜豪放行侠,集聚了数千户李姓人家居住于殷州西山方圆五六十里的地方。李显甫死后,他的儿子李元忠承继了家业。李家一直很富足,过去多将钱出借他人以获利息,李元忠将契约全部焚烧掉,免除了所有借钱人的债务,因此乡亲们都非常敬重他。当时盗贼四起,清河县有五百人西戍边关,回来时经过赵郡,因道路不通,便一同来投奔李元忠。李元忠派手下仆人为他们作向导,并对他们说:“如果遇上贼寇的话,只说是李元忠派来的。”这些人按李元忠吩咐的话去说,那些贼寇果然都对他们回避、放行。等到葛荣起兵后,李元忠率宗族亲党修筑堡垒以御敌自卫,他亲自坐在大树下,前后共斩违抗命令者达三百人,葛荣的贼军前来骚扰时,李元忠每次都将其击退。葛荣说道:“我从中山到这里,连连被李氏所打败,这样怎能崐成就我的大事!”于是出动全部军队围攻李元忠所部,抓获了李元忠,将他随军羁押。葛荣的叛乱被平定之后,北魏任命李元忠为南赵郡太守,李元忠在太守任上喜好饮酒,没有做出过什么政绩。
及尔朱兆弑敬宗,元忠弃官归,谋举兵讨之。会高欢东出,元忠乘露车,载素筝浊酒以奉迎,欢闻其酒客,未即见之。元忠下车独坐,酌酒擘脯食之,谓门者曰:“本言公招延俊杰,今闻国士到门,不吐哺辍洗,其人可知,还吾刺,勿通也!”门者以告,欢遽见之,引入,觞再行,元忠车上取筝鼓之,长歌慷慨,歌阕,谓欢曰:“天下形势可见,明公犹事尔朱邪?”欢曰:“富贵皆因彼所致,安敢不尽节!”元忠曰:“非英雄也!高乾邕兄弟来未?”时乾已见欢,欢绐之曰:“从叔辈粗,何肯来!”元忠曰:“虽粗,并解事。”欢曰:“赵郡醉矣。”使人扶出。元忠不肯起,孙腾进曰:“此君天遣来,不可违也。”欢乃复留与语,元忠慷慨流涕,欢亦悲不自胜。元忠因进策曰:“殷州小,无粮仗,不足以济大事。若向冀州,高乾邕兄弟必为明公主人,殷州便以赐委。冀、殷既合,沧、瀛、幽、定自然弭服,唯刘诞黠胡或当乖拒,然非明公之敌。”欢急握元忠手而谢焉。
等到尔朱兆弑杀了孝庄帝以后,李元忠便弃官回乡,策划兴兵讨伐尔朱兆。正赶上高欢出兵东进,李元忠便乘一辆敞篷车,车上载着素筝浊酒前来迎接高欢。高欢听说李元忠是一位酒徒,便没有立即会见他。李元忠下车后独自坐下,倒酒撕肉,边饮边吃,对高欢的门卫说:“本以为高公能招揽英雄豪杰,现在他既然已知道国士到了门前,却并不像周公那样放下饭碗、停止洗发去迎接贤士,他这个人也可想而知了,请退还我的名片,不必通报了。”门卫报告给高欢,高欢听后马上接见了李元忠,引入大帐之中。两杯酒喝过,李元忠从车上取下筝弹奏起来,长歌一曲,慷慨激昂,唱完歌,李元忠对高欢说道:“而今天下形势已昭然可见,明公您还要为尔朱氏效力吗?”高欢道:“我的功名富贵都得之于尔朱氏,怎敢不为尔朱氏尽节!”李元忠道:“您如此怎称得上是英雄啊!高乾兄弟来过没有?”当时高乾已经见过了高欢,但高欢却哄骗李元忠说:“我堂叔等性格粗犷,怎肯前来见我!”李元忠道:“高乾兄弟虽性情粗犷,却都明晓事理。”高欢说道:“您真是喝醉了。”于是让人将李元忠扶出去。李元忠不肯起身,孙腾向高欢进言道:“这个人乃是上天派来的,您不能违背了天意啊。”高欢于是又留下李元忠,与他交谈。李元忠陈述时事言辞慷慨,泪流满面,高欢也不禁悲从中来。李元忠趁机向高欢献计道:“殷州太小,缺乏粮草兵器,不能成就大事。如果前往冀州,高乾兄弟定会成为明公的东道主,倾心事公,殷州便可赐委我李元忠。这样冀州、殷州既已联为一体,那么沧州、瀛州、幽州、定州等自然顺服了,只有刘诞这个狡猾的胡人也许会抗拒,但他远不是明公您的对手。”高欢听后紧紧握住李元忠的手,向他称谢道歉。
欢至山东,约勒士卒,丝毫之物不听侵犯,每过麦地,欢辄步牵马,远近闻之,皆称高仪同将兵整肃,益归心焉。
高欢率部队到了太行山东面,对士兵严加约束,一丝一毫的东西不许侵犯。每次行军路过麦地,高欢总是牵马步行,远近之人听说之后,都称赞高欢带兵有方,纪律严明,也就更加归心于他了。
欢求粮于相州刺史刘诞,诞不与;有车营租米,欢掠取之。进至信都,封隆之、高乾等开门纳之。高敖曹时在外略地,闻之,以乾为妇人,遗以布裙;欢使世子澄以子孙礼见之,敖曹乃与俱来。
高欢向相州刺史刘诞索要粮食,刘诞没有给,这时恰有车营租米,高欢便派兵将米抢夺过来。部队前进至信都,封隆之、高乾等打开城门迎接高欢入城。高敖曹当时正在外面攻城略地,听说此事之后,认为高乾真是妇人之见,于是送给了他一件裙子。高欢特派长子高澄执子孙之礼往见高敖曹,高敖曹这才与高澄一起回到信都。
[7]癸酉,魏封长广王晔为东海王,以青州刺史鲁郡王肃为太师,淮阳王欣为太傅,尔朱世隆为太保,长孙稚为太尉,赵郡王谌为司空,徐州刺史尔朱仲远、雍州刺史尔朱天光并为大将军,并州刺史尔朱兆为天柱大将军;赐高欢爵勃海王,征使入朝。长孙稚固辞太尉,乃以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尔朱兆辞天柱,曰:“此叔父所终之官,我何敢受!”固辞,不拜,寻加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高欢辞不就征。尔朱仲远徙镇大梁,复加兖州刺史。[7]癸酉(初三),北魏朝廷封长广王元晔为东海王,任命青州刺史鲁郡王元肃为太师,淮阳王元欣为太傅,尔朱世隆为太保,长孙稚为太尉,赵郡王元谌为司空,徐州刺史尔朱仲远、雍州刺史尔朱天光二人并为大将军,并州刺史尔朱兆为天柱大将军;赐高欢爵位为勃海王、征召高欢入朝。长孙稚坚决要求辞去太尉之职,于是便任命他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尔朱兆推辞不受天柱大将军之职,他说:“这是我叔父生前的最后官职,我怎敢接受呢!”坚决推辞,于是没有授与尔朱兆天柱大将军之职,不久又加封尔朱兆为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高欢推辞不肯应召入朝。尔朱仲远改镇大梁,又加封为兖州刺史。
尔朱世隆之初为仆射也,畏尔朱荣之威严,深自刻厉,留心几案,应接宾客,有开敏之名。及荣死,无所顾惮,为尚书令,家居视事,坐符台省,事无大小,不先白世隆,有司不敢行。使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听事东西别坐,受纳辞讼,称命施行;公为贪淫,生杀自恣;又欲收军士之意,泛加阶级,皆为将军,无复员限,自是勋赏之官大致猥滥,人不复贵。是时,天光专制关右,兆奄有并、汾,仲远擅命徐、兖,世隆居中用事,竞为贪暴。而仲远尤甚,所部富室大族,多诬以谋反,籍没其妇女财物入私家,投其男子于河,如是者不可胜数。自荥阳已东,租税悉入其军,不送洛阳。东南州郡自牧守以下至士民,畏仲远如豺狼。由是四方之人皆恶尔朱氏,而惮其强,莫敢违也。
尔朱世隆当初作尚书仆射的时候,畏惧尔朱荣的威严,很谨慎小心,对尚书省文书也多留心处理,应对接洽宾客,有贤明敏达之名。等到尔朱荣死后,尔朱世隆便再也没有什么顾虑害怕了,身为尚书令,竟在家中处理公事,指挥台省,无论事情大小,若不先禀告尔朱世隆,有关部门便不敢执行。尔朱世隆让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大厅东西两旁分坐,接受各种呈告诉讼文书,一切均要称尔朱世隆之命方能执行;尔朱世隆公然贪赃淫佚,他人生死,全由其随意定夺;尔朱世隆还想收买军心,对将士滥加提拔,都提为将军,没有员额限制,从此授勋奖赏之官,大都很杂很滥,人们不再看重官爵。这时期,尔朱天光专制关右,尔朱兆奄有并州、汾州,尔朱仲远独擅徐、兖二州,尔朱世隆则身居朝中,大权独揽,四人一个更比一个贪婪、残暴。其中尤以尔朱仲远为最,尔朱仲远所辖境内的富家大族,大多被其诬为谋反,籍没妇女财产入于尔朱仲远私家,将男子投入河中,这类事情数不胜数。从荥阳以东,租税全部充补其军用,不向京城洛阳上交。东南各州郡自牧守以下到普通的士卒百姓,畏惧尔朱仲远如同畏惧豺狼一般。因此四方百姓都很憎恶尔朱氏,只是由于畏惧尔朱氏的强大,不敢反抗罢了。
[8]己丑,魏以泾州刺史贺拔岳为岐州刺史,渭州刺史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并加仪同三司。
[8]己丑(十九日),北魏任命泾州刺史贺拔岳为岐州刺史,任命渭州刺史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二人均加封仪同三司。
[9]魏使大都督侯渊、骠骑大将军代人叱列延庆讨刘灵助,至固城,渊畏其众,欲引兵西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延庆曰:“灵助庸人,假妖术以惑众,大兵一临,彼皆恃其符厌,岂肯戮力致死,与吾兵争胜负哉!不如出营城外,诈言西归,灵助闻之必自宽纵,然后潜军击之,往则成擒矣。”渊从之。出顿城西,声云欲还,丙申,简精骑一千夜发,直抵灵助垒;灵助战败,斩之,传首洛阳。初,灵助起兵,自占胜负,曰:“三月之末,我必入定州,尔朱氏不久当灭。”及灵助首函入定州,果以是月之末。
[9]北魏派大都督侯渊、骠骑大将军代郡人叱列延庆率军讨伐刘灵助。兵至固城,侯渊畏惧刘灵助兵力强盛,打算引兵往西入关,然后据关凭险以等待时机变化。叱列延庆对侯渊说:“刘灵助乃是庸人,假借妖术迷惑众人,我军一到,他的军队便都只想凭仗其符咒取胜,怎肯拼死厮杀,跟我军决胜负呢!我们不如扎营城外,诈称要领兵往西回去,刘灵助听说后一定会戒备松懈,之后我们秘密出兵袭击敌人,定能擒获刘灵助。”侯渊采纳了叱列廷庆的计策。出城驻扎于固城西面,声言要回师。丙申(十四日),侯渊等挑选一千名精锐骑兵夜间出发,直抵刘灵助的营垒。刘灵助战败被杀,首级被送至洛阳。当初,刘灵助起兵之时,自己曾占卜胜负,说:“三月底,我一定入定州,尔朱氏不久就要灭亡。”等到刘灵助首级用匣子装着送到定州的时候,果真是这月之末。[10]夏,四月,乙巳,昭明太子统卒。太子自加元服,上即使省录朝政,百司进事,填委于前,太子辩析诈谬,秋毫必睹,但令改正,不加按劾,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好读书属文,引接才俊,赏爱无倦;出宫二十余年,不畜声乐。每霖雨积雪,遣左右周行闾巷,视贫者赈之。天性孝谨,在东宫,虽燕居,坐起恒西向,或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及寝疾,恐贻帝忧,敕参问,辄自力手书。及卒,朝野惋愕,建康男女,奔走宫门,号泣道路。
[10]夏季,四月,乙巳(初六),梁朝昭明太子萧统去世。昭明太子自从举行冠礼以后,梁武帝便开始让他处理朝政,各部门的官员前来奏事,都汇集到太子哪里。昭明太子善于辨析真伪谬误,对不实之处,洞察入微,但只是命有关部门改正,并不追究罪责。太子断案公正,对犯人往往多加保全宽宥,待人宽和,能容人,喜怒不形于色。昭明太子喜欢读书作文章,引进接待才俊之士,赞叹爱重,毫无倦怠。太子出居东宫二十多年,不蓄养乐工歌伎。每当天降大雨或积雪不化之时,昭明太子总要派手下人巡视一番大街小巷,发现有穷苦之人则加以赈济。昭明太子天性孝顺,居处东宫,即便是悠闲无事之时,一起一坐,都要面朝西边,如事先接到诏令,召他明日入宫,则正襟危坐直到天明。太子病重之后,惟恐梁武帝担忧,每次派人送来问候的敕文,太子总是要亲自写回信奏答。等到昭明太子去世的时候,朝野上下都非常惊愕、惋惜,建康城中的男女老少,奔向宫门,沿途道路哭声不断。
[11]癸丑,魏以高欢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冀州刺史;又以安定王尔朱智虎为肆州刺史。
[11]癸丑(十四日),北魏任命高欢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冀州刺史,又任命安定王尔朱智虎为肆州刺史。
[12]魏尔朱天光出夏州,遣将讨宿勤明达,癸亥,擒明达,送洛阳,斩之。
[12]北魏尔朱天光出兵夏州,调兵遣将征讨宿勤明达,癸亥(二十四日),擒获了宿勤明达,将他送到洛阳后处斩。
[13]丙寅,魏以侍中、骠骑大将军尔朱彦伯为司徒。
[13]丙寅(二十七日),北魏任命侍中、骠骑大将军尔朱彦伯为司徒。
[14]魏诏有司不得复称伪梁。
[14]北魏下诏命令有关部门不得再称梁为伪梁。
[15]五月,丙子,魏荆州城民斩赵延,复推李琰之行州事。
[15]五月,丙子(初七),北魏荆州城百姓斩杀了赵延,又推举李琰之代行州政。
[16]魏尔朱仲远使都督魏僧勖等讨崔祖螭于东阳,斩之。
[16]北魏尔朱仲远派遣都督魏僧勖等至东阳讨伐崔祖螭,将其斩杀。
[17]初,昭明太子葬其母丁贵嫔,遣人求墓地之吉者。或赂宦者俞三副求卖地,云若得钱三百万,以百万与之。三副密启上,言“太子所得地不如今地于上为吉。”上年老多忌,即命市之。葬毕,有道士云:“此地不利长子,若厌之,或可申延。”乃为蜡鹅及诸物埋于墓侧长子位。官监鲍邈之、魏雅初皆有宠于太子,邈之晚见疏于雅,乃密启上云:“雅为太子厌祷。”上遣检掘,果得鹅物,大惊,将穷其事,徐勉固谏而止,但诛道士。由是太子终身惭愤,不能自明。及卒,上征其长子南徐州刺史华容公欢至建康,欲立以为嗣,衔其前事,犹豫久之,卒不立,庚寅,遣还镇。
[17]当初,梁昭明太子在埋葬生母丁贵嫔之时,曾派人四处求购风水好的基地。有人向宦官俞三副行贿,求他帮助将自己的地卖与昭明太子,并说如果得到三百万钱的话,则将其中的一百万钱送给俞三副。俞三副于是便暗中启奏梁武帝,说:“太子所购之地不如现在这块土地对皇上您更吉祥。”武帝年纪大了,多所忌讳,便命人将这块地买了下来。埋葬了丁贵嫔后,有个道士说:“这块地不利于长子,但如果镇一镇,或许还可以宽延一下。”于是便将蜡鹅及其他物品埋在了丁贵嫔墓侧的长子之位。宫监鲍邈之、魏雅当初都很受昭明太子宠幸,鲍邈之后来被魏雅疏远,于是便暗中向武帝启奏道:“魏雅竟敢给太子诅咒祈祷。”梁武帝派人去墓地检查挖掘,果然挖到了蜡鹅等物。武帝大惊,要彻底追究这件事,徐勉竭力劝谏,武帝这才作罢,只诛杀了那位道士。因为此事,太子终生惭愧忧愤,难以自明。等到太子去世后,梁武帝将太子的长子南徐州刺史华容公萧欢召到建康,想立萧欢为继承人,但心中仍记恨那件崐往事,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立萧欢为嗣。庚寅(二十一日),又打发萧欢回到了南徐州。
臣光曰:君子之于正道,不可少顷离也,不可跬步失也。以昭明太子之仁孝,武帝之慈爱,一染嫌疑之迹,身以忧死,罪及后昆,求吉得凶,不可湔涤,可不戒哉!是以诡诞之士,奇邪之术,君子远之。
臣司马光曰:君子之于正道,不能稍微有所偏离,也不能有半步过失啊。以昭明太子这样的仁孝之子,以梁武帝这样的慈爱之君,一旦产生了一点嫌疑,不但太子因忧而致死,而且祸害延及后代子孙。昭明太子本为求吉反而得凶,以致无法洗刷自己的冤屈,人们能不深深引以为戒么!所以对于那些诡诈怪诞之徒,奇异邪佞之术,君子要远远地离开。
[18]丙申,立太子母弟晋安王纲为皇太子。朝野多以为不顺,司议侍郎周弘正,尝为晋安王主簿,乃奏记曰:“谦让道废,多历年所。伏惟明大王殿下,天挺将圣,四海归仁,是以皇上发德音,以大王为储副。意者愿闻殿下抗目夷上仁之义,执子臧大贤之节,逃玉舆而弗乘,弃万乘如脱屣,庶改浇竞之俗,以大吴国之风。古有其人,今闻其语,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谁!使无为之化复生于遂古,让王之道不坠于来叶,岂不盛欤!”王不能从。弘正,舍之兄子也。
[18]丙申(二十七日),梁武帝立昭明太子同母弟晋安王萧纲为皇太子。朝野之士多认为不符合正常的顺序,司议侍郎周弘正,曾做过晋安王萧纲的主簿,他向萧纲上书劝谏道:“谦让之道不存,已有多年。敬告大王殿下,天意大概要使您成为圣者,四海之内称赞您是仁德君子,所以皇上传下圣旨,立大王您为皇太子。我真心希望您能象目夷那样崇尚仁义,不居皇位;象子臧那样固辞君位,坚守臣节;躲开王舆而不乘;弃天子的尊位如弃敝屣,庶几乎可以一改浇薄竞争之俗,使吴太伯那样的好风气发扬光大。古代有这样的人,今天还能听到他们说过的话,但今天能够付诸行动的,只有殿下您!使往古无为之治的风气再现于今日,令谦让王位之举流传后世,岂不是件盛事么!”萧纲没有听从他的劝谏。周弘正是周舍哥哥的儿子。
太子以侍读东海徐为家令,兼管记,寻带领直。文体轻丽,春坊尽学之,时人谓之宫体。上闻之,怒,召,欲加诮责。及见,应对明敏,辞义可观,意更释然,因问经史及释教,商较从横,应对如响,上甚加叹异,宠遇日隆。领军朱异不悦,谓所亲曰:“徐叟出入两宫,渐来见逼,我须早为之所。”遂乘间白上曰:“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自养。”上谓真欲之,乃召,谓曰:“新安大好山水”,遂出为新安太守。
皇太子萧纳命侍读东海人徐为家令,兼任管记,不久又任命他为领直。徐的文章词赋,艳丽轻靡,东宫文人都模仿他的风格,当时人们称之为“宫体”。梁武帝听说之后,很恼怒,便将徐召来,打算好好讥诮责怪他一番,等到见到徐后,发现他应答得很机敏,言辞富有文彩,梁武帝内心的不快之意反而消释了。接着又向徐问了些经史和佛教方面的问题,徐竟纵横比较,应对如流,于是梁武帝对他大加称赞,越来越宠幸他了。将军朱异看到这种情形很不高兴,对他的亲信之人说:“徐近来出入两宫,深受庞幸,对我越来越构成威胁了,我必须早点作出安排。”于是朱异便乘机向武帝进言道:“徐年纪已大,又喜爱山水,他希望能到一个郡中任职以自养。”梁武帝以为徐真的想这样,便将徐召来,对他说道:“新安郡山水景色非常优美。”于是便将徐调出京城出任新安郡太守。
六月,癸丑,立华容公欢为豫章王,其弟枝江公誉为河东王,曲阿公察为岳阳王。上以人言不息,故封欢兄弟以大郡,用慰其心。久之,鲍邈之坐诱掠人,罪不至死,太子纲追思昭明之冤,挥泪诛之。
六月,癸丑(十五日),梁武帝立华容公萧欢为豫章王,立萧欢的弟弟枝江公萧益为河东王,曲阿公萧为岳阳王。梁武帝因人言不止,所以封萧欢兄弟以大郡,想以此来安慰他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鲍邈之因诱骗抢人触犯刑法,罪行并不至于判处死刑,但太子萧纲想到昭明太子的冤屈,便挥泪将他处决了。
[19]魏高欢将起兵讨尔朱氏,镇南大将军斛律金、军主善无库狄千,与欢妻弟娄昭、妻之姊夫段荣皆劝成之。欢乃诈为书,称尔朱兆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皆忧惧。又为并州符,征兵讨步落稽,发万人,将遣之。孙腾与都崐督尉景为请留五日,如此者再,欢亲送之郊,雪涕执别,众皆号恸,声震原野。欢乃谕之曰:“与尔俱为失乡客,义同一家,不意在上征发乃尔!今直西向,已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国人,又当死,奈何?”众曰:“唯有反耳!”欢曰:“反乃急计,然当推一人为主,谁可者?”众共推欢,欢曰:“尔乡里难制。不见葛荣乎:虽有百万之众,曾无法度,终自败灭。今以吾为主,当与前异,毋得陵汉人,犯军令,生死任吾则可;不然,不能为天下笑。”众皆顿颡曰:“死生唯命!”欢乃椎牛飨士,庚申,起兵于信都,亦未敢显言叛尔朱氏也。
[19]北魏高欢将起兵征讨尔朱氏,镇南大将军斛律金、军主善无库狄千与高欢的妻弟娄昭、高欢妻子的姐夫段荣等都力劝高欢起兵。高欢于是假借尔朱兆的名义写了一封假信,对士兵们说尔朱兆要把六镇之人配给契胡为部曲,大家听后都很忧虑恐惧。高欢又伪造了一张并州的符令,要征调高欢军讨伐步落稽。高欢派了一万人马,正要出发,孙腾与都督尉景为六镇人向高欢请求停留五天,这样停留了两次。高欢亲自将这支队伍送到郊外,流着眼泪与将士们告别,将士们都失声痛哭,声震原野。高欢于是又抚慰告诫将士们道:“我与你们大家都是失去了故乡之人,情义如同一家人,没想到上面如此征调我们!今若西向并、汾讨伐步落稽,已经应当死了,延误军期,又该当处死,配属契胡,还是要死,我们该如何是好?”众人齐声说道:“只有造反了!”高欢道:“造反乃迫不得已之计,但应推举一人为首领,谁能担当呢?”众人共推高欢为首领,高欢说道:“你们都是乡里乡亲,难以控制。不见当初葛荣么,虽然拥有百万大军,但却全无法令制度,终究还是败亡了。现在既然大家推举我为首领,就应该跟以前有所不同,不能凌辱汉人,违犯军纪,生死任我指挥调度才行;否则,就会被天下人耻笑。”众人都点头说:“我们不论生死都听您号令!”高欢于是杀牛犒飨将士,庚申(二十二日),高欢在信都起兵,但尚未敢公开声言反叛尔朱氏。
会李元忠举兵逼殷州,欢令高乾帅众救之。乾轻骑入见尔朱羽生,与指画军计,羽生与乾俱出,因擒斩之,持羽生首谒欢。欢抚膺曰:“今日反决矣!”乃以元忠为殷州刺史,镇广阿。欢于是抗表罪状尔朱氏,尔朱世隆匿之不通。
正值李元忠发兵逼近殷州,高欢命高乾率军前往援救殷州。高乾轻骑入城会见尔朱羽生,与尔朱羽生一起商议军事计划,尔朱羽生跟高乾一起出城,高乾趁机捕获并斩杀了尔朱羽生,带着尔朱羽生的人头前来拜见高欢。高欢摸着胸口说:“今日只好决计造反了!”遂任命李元忠为殷州刺史,镇守广阿。高欢于是上表朝廷历举尔朱氏的罪状,尔朱世隆将此表私藏扣押,没有上报皇帝。
[20]魏杨播及弟椿、津皆有名德。播刚毅,椿、津谦恭,家世孝友,缌服同爨,男女百口,人无间言。椿、津皆至三公,一门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敬宗之诛尔朱荣也,播子侃预其谋;城阳王徽、李,皆其姻戚也。尔朱兆入洛,侃逃归华阴,尔朱天光使侃妇父韦义远招之,与盟,许贳其罪。侃曰:“彼虽食言,死者不过一人,犹冀全百口。”乃出应之,天光杀之。时椿致仕,与其子昱在华阴,椿弟冀州刺史顺、司空津、顺子东雍州刺史辨、正平太守仲宣皆在洛。秋,七月,尔朱世隆诬奏杨氏谋反,请收治之,魏主不许;世隆苦请,帝不得已,命有司检按以闻。壬申夜,世隆遣兵围津第。天光亦遣兵掩椿家于华阴,东西之族无少长皆杀之,籍没其家。世隆奏云:“杨氏实反,与收兵相拒,已皆格杀。”帝惋怅久之,不言而已,朝野闻之,无不痛愤。津子逸为光州刺史,尔朱仲远遣使就杀之。唯津子于被收时适出在外,逃匿,获免,往见高欢于信都,泣诉家祸,因为言讨尔朱氏之策,欢甚重之,即署行台郎中。
[20]北魏的杨播与其弟杨椿、杨津都素有声望、品德。杨播性情刚毅,杨椿、杨津则性格谦恭。杨家世代孝悌,缌服以内的亲属同灶而食,全家男女上百口,没有异言。杨椿、杨津官位皆至三公,杨家一门出了七位郡太守,三十二位州刺史。孝庄帝诛杀尔朱荣的时候,杨播的儿子杨侃参预了谋划;城阳王元徵、李,都是杨家的姻亲。尔朱兆攻入洛阳后,杨侃逃回了华阴故里,尔朱天光派杨侃的岳父韦义远召请杨侃,要与他盟誓,并答应赦免杨侃的罪行。杨侃说道:“尔朱天光即使食言,死者也不过只我一人,还希望保全一家百口。”于是就出来答应了,果然被尔朱天光所杀。当时杨椿已退休,跟他儿子杨崐昱正在华阴,杨椿的弟弟冀州刺史杨顺、司空杨津、杨顺的儿子东雍州刺史杨辨、正平太守杨仲宣都在洛阳。秋季,七月,尔朱世隆诬奏杨氏家族谋反,请朝廷收捕杨氏家族治罪,北魏国主节闵帝没有同意。尔朱世隆苦苦奏表,节闵帝不得已,只好命令有关部门审查上报。壬申(初四),这一天深夜,尔朱世隆派兵包围了杨津的府第,与此同时,尔朱天光也派兵至华阴逮了杨椿一家。这样杨家东西两支不分老少一并被杀得精光,家财籍没入官。尔朱世隆上奏节闵帝:“杨氏确实想反叛,竟敢抗拒前往收捕的官军,现已全部杀掉。”节闵帝惋叹良久,什么话也没说,朝廷内外闻听此事,无不痛惜、愤怒。杨津的儿子杨逸为光州刺史,尔朱仲远派人到光州斩杀了杨逸。只有杨津的儿子杨在全家被收捕遭杀戮时候恰巧外出不在家中,逃走藏匿起来,才得以幸免。杨于是前往信都见高欢,流着眼泪向高欢诉说了自己家所遭的灾祸,并趁机为高欢讨伐尔朱氏出谋划策,高欢很器重杨,便任命他为行台郎中。
[21]乙亥,上临轩策拜太子,大赦。
[21]乙亥(初七),梁武帝上殿策封太子,实行大赦。
[22]丙戌,魏司徒尔朱彦伯以旱逊位,戊子,以彦伯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彦伯于兄弟中差无过恶。尔朱世隆固让太保,魏主特置仪同三司之官,位次上公之下,庚寅,以世隆为之。斛斯椿谮朱瑞于世隆,世隆杀之。
[22]丙戌(十八日),北魏司徒尔朱彦伯因旱灾辞去司徒之职,戊子(二十日),任命尔朱彦伯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尔朱彦伯在尔朱氏弟兄中没有什么过错罪恶。尔朱世隆坚决推辞太保之职,于是节闵帝特意设置仪同三司之官,地位在上公之下,庚寅(二十二日),任命尔朱世隆为仪同三司。斛斯椿向尔朱世隆诬告朱瑞谋反,尔朱世隆杀了朱瑞。
[23]庚寅,诏:“凡宗戚有服属者,并可赐汤沐,食乡亭侯,随远近为差。”
[23]庚寅(二十二日),梁武帝下诏:“凡皇宗外戚有缌麻以上服属关系的妇女,都可以赏赐汤沐邑,男的封乡侯或亭侯,按服属关系的远近为等差。”
[24]壬辰,以吏部尚书何敬容为尚书右仆射。敬容,昌之子也。
[24]壬辰(二十四日),梁武帝任命吏部尚书何敬容为尚书右仆射。何敬容是何昌的儿子。
[25]魏尔朱仲远、度律等闻高欢起兵,恃其强,不以为虑,独尔朱世隆忧之。尔朱兆将步骑二万出井陉,趣殷州,李元忠弃城奔信都。八月,丙午,尔朱仲远、度律将兵讨高欢。九月,己卯,魏以仲远为太宰,庚辰,以尔朱天光为大司马。
[25]北魏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听说高欢起兵反叛后,仍自恃力量强盛,并没有太担心忧虑这件事,只有尔朱世隆对高欢起兵之事感到非常担心忧虑。尔朱兆率步兵和骑兵二万人马从井陉出发,直扑殷州,李元忠弃城逃奔信都。八月,丙午(初九),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率兵讨伐高欢。九月,己卯(十二日),北魏朝廷任命尔朱仲远为太宰,庚辰(十三日),又任命尔朱天光为大司马。
[26]癸巳,魏主追尊父广陵惠王为先帝,母王氏为先太妃,封弟永业为高密王,子恕为勃海王。
[26]癸巳(二十六日),北魏国主元恭追尊其父广陵惠王元羽为先帝,追尊其母王氏为先太妃,加封弟弟元永业为高密王,儿子元恕为勃海王。
[27]冬,十月,己酉,上幸同泰寺,升法坐,讲《涅经》,七日而罢。
[27]冬季,十月,己酉(十三日),梁武帝临幸同泰寺,登法座,向众人宣讲《涅经》,持续了七天才结束。
[28]乐山侯正则,先有罪徙郁林,招诱亡命,欲攻番禺,广州刺史元仲景讨斩之。正则,正德之弟也。
[28]梁朝乐山侯萧正则,过去由于犯罪,被流放到了郁林,在郁林招纳亡命之徒,想攻打番禺。广州刺史元仲景讨伐萧正则,杀掉了他。萧正则是萧正德的弟弟。
[29]孙腾说高欢曰:“今朝廷隔绝,号令无所禀,不权有所立,则众将沮散。”欢疑之,腾再三固请,乃立勃海太守元朗为帝。朗,融之子也。壬寅,朗即位于信都城西,改元中兴。以欢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崐、录尚书事、大行台,高乾为侍中、司空,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孙腾为尚书左仆射,河北行台魏兰根为右仆射。
[29]孙腾劝说高欢道:“现在我们与朝廷隔绝不通,号令无所禀受,如果不权且立一位皇帝的话,军队就会没有斗志而瓦解溃散。”高欢对此仍犹疑不定,在孙腾的一再请求下,高欢这才立勃海太守元朗为皇帝。元朗是元融的儿子。壬寅(初六),元朗在信都城西即皇帝位,改年号为中兴。任命高欢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高乾为侍中、司空,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孙腾为尚书左仆射,河北行台魏兰根为右仆射。
己酉,尔朱仲远、度律与骠骑大将军斛斯椿、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腾、车骑大将军贾显智军于阳平。显智名智,以字行,显度之弟也。尔朱兆出井陉,军于广阿,众号十万。高欢纵反间,云“世隆兄弟谋杀兆”,复云“兆与欢同谋杀仲远等”,由是迭相猜贰,徘徊不进。仲远等屡使斛斯椿、贺拔胜往谕兆,兆帅轻骑三百来就仲远,同坐幕下,意色不平,手舞马鞭,长啸凝望,疑仲远等有变,遂趋出,驰还。仲远遣椿、胜等追,晓说之,当执椿、胜还营,仲远、度律大惧,引兵南遁。兆数胜罪,将斩之,曰:“尔杀卫可孤,罪一也。天柱薨,尔不与世隆等俱来,而东征仲远,罪二也。我欲杀尔久矣,今复何言?”胜曰:“可孤为国巨患,胜父子诛之,其功不小,反以为罪乎?天柱被戮,以君诛臣,胜宁负王,不负朝廷。今日之事,生死在王。但寇贼密迩,骨肉构隙,自古及今,未有如是而不亡者。胜不惮死,恐王失策”。兆乃舍之。
己酉(十三日),尔朱仲远,尔朱度律与骠骑大将军斛斯椿,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胜,车骑大将军贾显智等率军驻扎于阳平县。贾显智名字叫贾智,通常以字相称,他是贾显度的弟弟。尔朱兆率军出兵井陉,驻扎于广阿,号称有十万人马。高欢施反间计,说“尔朱世隆兄弟要谋杀尔朱兆”,又说“尔朱兆与高欢共同谋划要杀掉尔朱仲远等人”,于是尔朱氏兄弟相互猜疑,均徘徊不进。尔朱仲远等多次派斛斯椿、贺拔胜前往尔朱兆处调停,尔朱兆率三百名轻骑来到尔朱仲远处,与尔朱仲远同坐大帐下。尔朱兆脸色有不平之气,手中挥舞着马鞭,长啸凝望远方。他怀疑尔朱仲远等人有变化,于是便赶快离开大帐出来,上马飞驰,回到自己的营地。尔朱仲远派斛斯椿、贺拔胜等人追赶尔朱兆,对他进行劝说,尔朱兆却将斛斯椿、贺拔胜抓了起来带回营中。尔朱仲远、尔朱度律闻知后非常恐惧,赶忙率军南逃。尔朱兆历数贺拔胜罪状,要将他处斩,说道:“你杀了卫可孤,这是第一条罪状。天柱大将军被杀后,你不和尔朱世隆等人一起前来,却东征尔朱仲远,这是第二条罪状。我早就想杀你了,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贺拔胜说道:“卫可孤是国家的大祸患,我贺拔胜父子将其诛杀,功劳巨大,难道反而算作罪状么?天柱大将军被杀,是君杀臣,我贺拔胜宁肯有负于大王,也不能负于朝廷。今天之事,我是活是死全在于大王您。只是贼寇越来越近,而兄弟骨肉之间却离心离德,从古至今,没有象这样而不灭亡的。我贺拔胜并不怕死,恐怕大王您这样做是失策的。”尔朱兆听了之后便放了贺拔胜。
高欢将与兆战,而畏其众强,以问亲信都督段韶,韶曰:“所谓众者,得众人之死;所谓强者,得天下之心。尔朱氏上弑天子。中屠公卿,下暴百姓,王以顺讨逆,如汤沃雪,何众强之有!”欢曰:“虽然,吾以小敌大,恐无天命不能济也。”韶曰:“韶闻‘小能敌大,小道大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尔朱氏外乱天下,内失英雄心,智者不为谋,勇者不为斗,人心已去,天意安有不从者哉!”韶,荣之子也。辛亥,欢大破兆于广阿,俘其甲卒五千余人。
高欢将与尔朱兆交战,但却畏惧尔朱兆军队强大,于是便问计于亲信都督段韶,段韶说:“所谓军队多,乃是得到众人的拼死效力;所谓强大,乃是得到天下的人心。尔朱氏上弑天子,中间屠杀公卿百官,对下凌残百姓,大王您以顺讨逆,就如同以开水浇雪,尔朱氏有什么军队众多而又强大可言!”高欢说道:“虽然如此,我们以弱小的兵力对付强大的敌人,如果得不到上天保佑,恐怕不能成功。”段韶说:“我听说‘弱小的一方能够打败强大的一方,因为弱小的一方是正义的,而强大的一方是不正义的。’我还听说‘上天对任何人并无特别偏爱,只辅佐保佑有德之人。’现在尔朱氏外乱天下,内失英雄之崐心,有智之人不为其出谋划策,勇武之人不为其拼死战斗,他已失去民心,天意怎会不顺从于您呢!”段韶是段荣的儿子。辛亥(十五日),高欢在广阿大破尔朱兆,俘获敌军五千余人。
[30]十一月,乙未,上幸同泰寺,讲《般若经》,七日而罢。
[30]十一月,乙未(二十九日),梁武帝临幸同泰寺,向僧众宣讲《般若经》,持续了七天才结束。
[31]庚辰,魏高欢引兵攻邺,相州刺史刘诞婴城固守。
[31]庚辰(十四日),北魏高欢率军攻打邺城,相州刺史刘诞据城固守。
[32]是岁,魏南兖州城民王乞得劫刺史刘世明,举州来降。世明,芳之族子也。上以侍中元树为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镇谯城。以世明为征西大将军、郢州刺史,加仪同三司。世明不受,固请北归,上许之。世明至洛阳,奉送所持节,归乡里,不仕而卒。
[32]这一年,北魏南兖州城百姓王乞得劫持南兖州刺史刘世明,率全州前来投降梁朝。刘世明是刘芳的同族兄弟之子。梁武帝任命侍中元树为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镇守谯城。又任命刘世明为征西大将军、郢州刺史,加封仪同三司。刘世明不接受,坚决请求回到北朝,梁武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刘世明到了洛阳后,向朝廷奉还了随身带着的符节,回到家乡,不再做官,直到去世。
四年(壬子、532)
四年(壬子,公元532年)
[1]春,正月,丙寅,以南平王伟为大司马,元法僧为太尉,袁昂为司空。
[1]春季,正月,丙寅(初一),梁武帝任命南平王萧伟为大司马,任命元法僧为太尉,袁昂为司空。
[2]立西丰侯正德为临贺王。正德自结于朱异,上既封昭明诸子,异言正德失职,故王之。
[2]梁武帝立西丰侯萧正德为临贺王。萧正德结纳朱异,武帝即已加封了昭明太子等几个儿子,朱异便进言说萧正爵位太低,所以梁武帝便将萧正德封为王。
[3]以太子右卫率薛法护为司州牧,卫送魏王悦入洛。
[3]梁武帝任命太子右卫率薛法护为司州牧,派他护送魏王元悦到洛阳。
[4]庚午,立太子纲之长子大器为宣城王。
[4]庚午(初五),梁武帝立太子萧纲的长子萧大器为宣城王。
[5]魏高欢攻邺,为地道,施柱而焚之,城陷入地。壬午,拔邺,擒刘诞,以杨为行台右丞。时军国多事,文檄教令,皆出于及开府谘议参军崔。,逞之五世孙也。
[5]北魏高欢攻打邺城,挖好地道,将支撑地道顶部的柱子点火烧掉,于是城墙坍塌,陷入地中。壬午(十七日),攻下了邺城,擒获了刘诞,高欢任命杨为行台右丞。当时很多军国大事,文告檄文命令等,都出自杨和开府谘义参军崔之手。崔是崔逞的五世孙。
[6]二月,以太尉元法僧为东魏王,欲遣还北,兖州刺史羊侃为军司马,与法僧偕行。
[6]二月,梁武帝任命太尉元法僧为东魏王,想让他回到北朝,兖州刺史羊侃为军司马,与元法僧同行。
[7]扬州刺史邵陵王纶遣人就市赊买锦彩丝布数百匹,市人皆闭邸店不出;少府丞何智通依事启闻。纶被责还弟,乃遣防阁戴子高等以槊刺智通于都巷,刃出于背。智通识子高,取其血以指画车壁为“邵陵”字,乃绝,由是事觉。庚戌,纶坐免为庶人,锁之于弟,经二旬,乃脱锁,顷之复封爵。
[7]扬州刺史邵陵王萧纶派人到市场上赊购锦彩丝布几百匹,商人们都闭店不出;少府丞何智通将此事报告了朝廷。结果萧纶被责令回到府第,于是萧纶便派防阁戴子高等人在京城的一条巷子中用槊刺杀何智通,槊刃从背部刺出。何智通认识戴子高,他用手指蘸着身上的血在车壁上写下了“邵陵”二字之后才死去,因此这件事才被人发觉。庚戌(十五日),萧纶因犯罪被黜为平民,将他锁禁于府第之中,过了二十天,才去掉锁,很快又恢复了封爵。
[8]辛亥,魏安定王追谥敬宗曰武怀皇帝,甲子,以高欢为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三月,丙寅,以高澄为骠骑大将军。丁丑,安定王帅百官入居于邺。[8]辛亥(十六日),北魏安定王元朗追谥孝庄帝为武怀皇帝。甲子(二十九日),任命高欢为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三月丙寅(初二),任命高澄为骠骑大将军。丁丑(十三日),安定王率文武百官入居邺城。
尔朱兆与尔朱世隆等互相猜阻,世隆卑辞厚礼谕兆,欲使之赴洛,唯其所欲,又请节闵帝纳兆女为后;兆乃悦,并与天光、度律更立誓约,复相亲睦。
尔朱兆与尔朱世隆等人彼此相互猜疑、牵制,尔朱世隆低声下气,派人带着厚礼对尔朱兆进行调停、劝解,想让尔朱兆到洛阳,一切都由他。尔朱世隆又请节闵帝纳尔朱兆的女儿为皇后。尔朱兆这才高兴起来,并且和尔朱天光、尔朱度律等人又立下了誓约,重新互相亲睦。
斛斯椿阴谓贺拔胜曰:“天下皆怨毒尔朱,而吾等为之用,亡无日矣,不如图之。”胜曰:“天光与兆各据一方,欲尽去之甚难,去之不尽,必为后患,奈何?”椿曰:“此易致耳。”乃说世隆追天光等赴洛,共讨高欢。世隆屡征天光,天光不至,使椿自往邀之,曰:“高欢作乱,非王不能定,岂可坐视宗族夷灭邪!”天光不得已,将东出,问策于雍州刺史贺拔岳,岳问:“王家跨据三方,士马殷盛,高欢乌合之众,岂能为敌!但能同心戮力,往无不捷。若骨肉相疑,则图存之不暇,安能制人!如下官所见,莫若且镇关中以固根本,分遣锐师与众军合势,进可以克敌,退可以自全。”天光不从。闰月,壬寅,天光自长安,兆自晋阳,度律自洛阳,仲远自东郡皆会于邺,众号二十万,夹洹水而军,节闵帝以长孙稚为大行台,总督之。
斛斯椿私下里对贺拔胜说:“如今天下之人都痛恨尔朱氏,而我们却还在为他们卖命,灭亡之日不远了,不如想办法对付尔朱氏。”贺拔胜说道:“尔朱天光与尔朱兆各自占据一方,要想全部除掉他们很难,如果不能全部除掉他们,一定会成为后患,怎么办呢?”斛斯椿道:“这容易做到。”于是斛斯椿便劝说尔朱世隆督促尔朱天光等人到洛阳来,共同讨伐高欢。尔朱世隆多次征召尔朱天光,尔朱天光却不来,于是尔朱世隆便派斛斯椿亲自前往邀请尔朱天光。斛斯椿对尔朱天光说道:“高欢发动叛乱,只有大王您才能平定,您怎么能够坐视自己宗族遭受夷灭而不顾呢!”尔朱天光不得已,将要率军向东出发,问计于雍州刺史贺拔岳,贺拔岳说道:“大王您一家雄据三方,兵马强盛,高欢乃一群乌合之众,怎能与您对抗!只要能够同心协力,大王您将无往而不胜。如果兄弟之间相互疑猜,那么连存身自保尚且来不及,又怎能制服敌人呢!照我看来,您不如暂且镇守关中地区以稳固住自己的根本,然后分路派遣精锐部队与其他众人的部队联合,这样的话,进可以战胜敌人,退可以保全自己。”尔朱天光没有采纳贺拔岳的建议。闰月,壬寅(初九),尔朱天光从长安出发,尔朱兆从晋阳出发,尔朱度律从洛阳出发,尔朱仲远从东郡出发,几路人马都会聚于邺城,军队号称二十万,沿洹水两岸驻扎下来。节闵帝任命长孙稚为大行台,总督各路大军。
高欢令吏部尚书封隆之守邺,癸丑,出顿紫陌,大都督高敖曹将乡里部曲王桃汤等三千人以从。欢曰:“高都督所将皆汉兵,恐不足集事,欲割鲜卑兵千余人相杂用之,何如?”敖曹曰:“敖曹所将,练习已久,前后格斗,不减鲜卑。今若杂之,情不相洽,胜则争功,退则推罪,不烦更配也。”
高欢命吏部尚书封隆之镇守邺城,癸丑(二十日),高欢率军出邺城驻扎于紫陌,大都督高敖曹率领乡里部曲王桃汤等三千人跟随。高欢对高敖曹说道:“高都督所统率的都是汉兵,恐怕不足以成事,我打算拨给你一千多鲜卑兵,跟汉兵混杂在一起使用,你看怎么样?”高敖曹说:“我所率领的部队,已训练了很长时间,前后几次作战,并不比鲜卑兵弱。现在如果混杂起来,彼此情感会不融洽,打了胜仗都要争功,打了败仗便会互相推罪于对方,所以不必混杂在一起。”
庚申,尔朱兆帅轻骑三千夜袭邺城,叩西门,不克而退。壬戌,欢将战马不满二千,步兵不满三万,众寡不敌,乃于韩陵为圆陈,连系牛驴以塞归道,于是将士皆有死志。兆望见欢,遥责欢以叛己,欢曰:“本所以戮力者,其辅帝室。今天子何在?”兆曰:“永安枉害天柱,我报仇耳。”欢曰:“我昔闻天柱计,汝在户前立,岂得言不反邪!且以君杀臣,何报之有!今日义绝矣。”遂战。欢将中军,高敖曹将左军,欢从父亲岳将右军。欢战不利,兆等乘之,岳以五百骑冲其前,别将斛律敦收散卒蹑其后,敖曹以千骑自栗园出横击之,兆等大败,贺拔胜与徐州刺史杜德于陈降欢。兆对慕容绍宗抚膺曰:“不用崐公言,以至于此!”欲轻骑西走,绍宗反旗鸣角,收散卒成军而去。兆还晋阳,仲远奔东郡。尔朱彦伯闻度律等败,欲自将兵守河桥,世隆不从。
庚申(二十七日),尔朱兆率三千轻骑夜袭邺城,攻打西门,未能成功,败退下来。壬戌(二十九日),高欢率不满二千的骑兵和不满三万的步兵,因与敌人众寡悬殊,于是便在韩陵布成了一个圆阵,将牛驴等牲畜用绳索连系起来堵塞了归路,于是将士们个个都有拼死战斗的意志。尔朱兆望见高欢,远远地责骂他背叛自己,高欢道:“我原来与你同心协力,是为了共同辅佐皇帝,现在皇帝何在?”尔朱兆说道:“孝庄帝冤杀天柱大将军,我是为了报仇罢了。”高欢道:“我过去听说了天柱大将军的阴谋,你当时就在门前站着,怎能说不是反叛呢!况且君杀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又有什么仇可报的?你我今日一切情义都断绝了。”于是两军便大战起来。高欢统帅中军,高敖曹统帅左军,高欢的堂弟高岳统帅右军。高欢的部队作战不利,尔朱兆等乘机进攻高军。高岳率五百名骑兵从正面冲击尔朱兆军,别将斛律敦将失散了的士卒聚集起来从后面打击尔朱兆军,高敖曹则率一千骑兵从栗园出发横击尔朱兆。尔朱兆等大败,贺拔胜和徐州刺史杜德于阵前投降了高欢。尔朱兆摸着胸口对慕容绍宗说道:“没有采纳您的建议,才到了这个地步!”尔朱兆想率轻骑向西逃奔晋阳,慕容绍宗调转大旗,吹响号角,把逃散的士兵收聚成一支部队带着他们逃跑了。尔朱兆逃回晋阳,尔朱仲远逃奔东郡。尔朱彦伯闻知尔朱度律等战败,打算亲自率军镇守河桥,尔朱世隆不同意。
度律、天光将之洛阳,大都督斛斯椿谓都督贾显度、贾显智曰:“今不先执尔朱氏,吾属死无类矣。”乃夜于桑下盟,约倍道先还。世隆使其外兵参军阳叔渊驰赴北中,简阅败卒,以次内之。椿至,不得入城,乃诡说叔渊曰:“天光部下皆是西人,闻欲大掠洛邑,迁都长安,宜先内我以为之备。”叔渊信之。夏,四月,甲子朔,椿等入据河桥,尽杀尔朱氏之党。度律、天光欲攻之,会大雨昼夜不止,士马疲顿,弓矢不可施,遂西走,至陂津,为人所擒,送于椿所。椿使行台长孙稚诣洛阳奏状,别遣贾显智、张欢帅骑掩袭世隆,执之。彦伯时在禁直,长孙稚于神虎门启陈:“高欢义功既振,请诛尔朱氏。”节闵帝使舍人郭崇报彦伯,彦伯狼狈走出,为人所执,与世隆俱斩于阊阖门外,送其首并度律、天光于高欢。
尔朱度律、尔朱天光将前往洛阳,大都督斛斯椿对都督贾显度、贾显智说:“现在如果不先抓获尔朱氏的话,我们这些人就要全都死光了。”于是几个人夜间便在桑树下盟誓,约定好兼程抢先返回洛阳。尔朱世隆派他的外兵参军阳叔渊飞马赶奔北中郎府城,选拔检阅那些败兵,分批进入洛阳城。斛斯椿赶到洛阳,未能进入城中,便哄骗阳叔渊说:“尔朱天光的部下都是西部人,我听说他们打算要大肆掠抢洛阳城,之后迁都到长安,你应先让我进城,做好准备。”阳叔渊相信了斛斯椿的话。夏季,四月,甲子朔(初一),斛斯椿等占据河桥,将尔朱氏的党羽全部杀掉了。尔朱度律、尔朱天光想攻打河桥,赶上天下大雨,昼夜不停,兵马疲惫困顿,弓箭施展不开,于是只好向西逃去,逃到陂津时,被人擒获,送到了斛斯椿处。斛斯椿派行台长孙稚到洛阳向朝廷报告,另外又派贾显智、张欢率骑兵袭击尔朱世隆,将其抓获。尔朱彦伯当时正在宫中,长孙稚在神虎门向节闵帝启请道:“高欢义军已经成功,请陛下诛杀尔朱氏。”节闵帝派舍人郭崇将这一情况通报了尔朱彦伯,尔朱彦伯狼狈逃出宫中,被人抓获,与尔朱世隆一起被斩首于阊阖门外,又将尔朱彦伯、尔朱世隆的首级连同尔朱度律、尔朱天光一起送到高欢处。
节闵帝使中书舍人卢辩劳欢于邺,欢使之见安定王,辩抗辞不从,欢不能夺,乃舍之。辩,同之兄子也。
节闵帝派中书舍人卢辩到邺城慰劳高欢,高欢让卢辩见安定王,卢辩高声抗议不见安定王,高欢不能使他屈服,只好放了他。卢辩是卢同哥哥的儿子。
辛未,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降于安定王,以景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
辛未(初八),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投降了安定王,安定王任命侯景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
尔朱仲远来奔。仲远帐下都督乔宁、张子期自滑台诣欢降。欢责之曰:“汝事仲远,擅其荣利,盟契百重,许同生死。前仲远自徐州为逆,汝为戎首;今仲远南走,汝复叛之。事天子则不忠,事仲远则无信,犬马尚识饲之者,汝崐曾犬马之不如!”遂斩之。
尔朱仲远前来投降梁朝。尔朱仲远的部将都督乔宁、张子期从滑台到高欢处请降。高欢斥责他们说:“你们侍奉尔朱仲远,享尽了荣华富贵,与尔朱仲远信誓旦旦,答应和他同生共死。以前尔朱仲远在徐州叛乱,你们是首要分子,现在尔朱仲远失势南逃,你们又背叛了他。你们对天子不忠,对尔朱仲远不讲信义,犬马还不忘记饲养它的主人,你们连犬马都不如!”于是便杀掉了乔宁和张子期。
尔朱天光之东下也,留其弟显寿镇长安,召秦州刺史侯莫陈悦欲与之俱东。贺拔岳知天光必败,欲留悦共图显寿以应高欢,计未有所出。宇文泰谓岳曰:“今天光尚近,悦未必有贰心,若以此告之,恐其惊惧。然悦虽为主将,不能制物,若先说其众,必人有留心;悦进失尔朱之期,退恐人情变动,乘此说悦,事无不遂。”岳大喜,即令泰入悦军说之,悦遂与岳俱袭长安。泰帅轻骑为前驱,显寿弃城走,追至华阴,擒之。欢以岳为关西大行台,岳以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事无巨细皆委之。
尔朱天光率军东下之时,留下了他的弟弟尔朱显寿镇守长安城,召请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和他一起东下洛阳。贺拔岳知道尔朱天光肯定会失败,便想留住侯莫陈悦共同对付尔朱显寿以响应高欢,但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宇文泰对贺拔岳说道:“现在尔朱天光并没有走远,侯莫陈悦未必会有二心,如果把这计划告诉了他,恐怕侯莫陈悦会惊慌恐惧。但侯莫陈悦虽然是主将,却不能控制人,如果先劝说他的部队,一定会人人都愿留下来,侯莫陈悦如果东进,便误了尔朱天光约定的日期;如果后退,则又担心人心浮动,发生变乱,如果乘这个时候劝说侯莫陈悦,事情肯定会成功。”贺拔岳非常高兴,便命宇文泰到侯莫陈悦军中去劝说他,侯莫陈悦于是便和贺拔岳一起袭击长安城。宇文泰率轻骑为前锋,尔朱显寿弃城而逃,被追到华阴抓获。高欢任命贺拔岳为关西大行台,贺拔岳任命宇文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无论大事小事都交与他处理。
尔朱世隆之拒高欢也,使齐州行台尚书房谟募兵趣四渎,又使其弟青州刺史弼趣乱城,扬声北渡,为掎角之势。及韩陵既败,弼还东阳,闻世隆等死,欲来奔,数与左右割臂为盟。帐下都督冯绍隆,素为弼所信待,说弼曰:“今方同契阔,宜更割心前之血以盟众。”弼从之,大集部下,披胸令绍隆割之,绍隆因推刃杀之,传首洛阳。
尔朱世隆抵抗高欢的时候,派齐州行台尚书房谟招募士兵赶奔四渎,又派房谟的弟弟房弼赶赴乱城,扬言要北渡黄河,构成犄角之势。等到韩陵失败后,房弼回到东阳,听说尔朱世隆等人已死,便打算前来投奔梁朝,多次与部下割臂盟誓。房弼的帐下都督冯绍隆,一直深受房弼信赖,冯绍隆劝说房弼:“现在正是辛苦困难的时候,您应该进一步刺出胸前之血和众人盟誓。”房弼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将部下召集起来,敞开前胸令冯绍隆刺血,冯绍隆趁机用刀杀了房弼,将他的首级送到了洛阳。
丙子,安东将军辛永以建州降于安定王。
丙子(十三日),安东将军辛永率建州投降了安定王。
辛巳,安定王至邙山。高欢以安定王疏远,使仆射魏兰根慰谕洛邑,且观节闵帝之为人,欲复奉之。兰根以帝神采高明,恐于后难制,与高乾兄弟及黄门侍郎崔共劝欢废之。欢集百官问所宜立,莫有应者,太仆代人綦毋俊盛称节闵帝贤明,宜主社稷,欢欣然是之。作色曰:“若言贤明,自可待我高王,徐登大位。广陵既为逆胡所立,何得犹为天子!若从俊言,王师何名义举?”欢遂幽节闵帝于崇训佛寺。
辛巳(十八日),安定王到了邙山。高欢因安定王与皇族嫡系比较疏远,于是派仆射魏兰根前往洛阳慰问,同时观察一下节闵帝的为人,打算再推奉他为帝。魏兰根认为节闵帝神气高扬,担心以后难以驾驭,便与高乾兄弟及黄门侍郎崔等一起劝高欢废掉节闵帝。高欢召集百官向大家征询应该立谁为帝,没人作声,太仆代郡人綦毋俊盛赞节闵帝贤明,认为应该立他做社稷之王,高欢很高兴,觉得綦毋俊说得很对。崔正言厉色地说道:“如果要说贤明,自然应该等待我们高王,慢慢登上皇位。广陵王既然是由叛乱的胡人所立,怎能还让他做天子!如果听从了綦毋俊的话,大王您的队伍怎么称得上是义举?”高欢于是便将节闵帝幽禁在崇训佛寺中。欢入洛阳,斛斯椿谓贺拔胜曰:“今天下事,在吾与君耳,若不先制人,将为人所制。高欢初至,图之不难。”胜曰:“彼有功于时,害之不祥。比数夜与欢同宿,序往昔之怀,兼荷兄恩意甚多,何苦惮之!”椿乃止。
高欢进入洛阳之时,斛斯椿对贺拔胜说道:“当今天下之事,全在于我和您了,如果我们不先发制人的话,将会被别人所制。高欢现在刚到洛阳,对付他还不难。”贺拔胜说道:“高欢有功于国家,杀害了他不吉祥。近几夜我与高欢同住,叙谈往昔之情,同时他又很感谢你的恩义,为什么要怕他呢!”斛斯椿这才作罢。
欢以汝南王悦,高祖之子,召欲立之,闻其狂暴无常,乃止。
因为汝南王元悦是孝文帝的儿子,高欢便将元悦召来想立他为帝,但又听说元悦暴戾无常,便只好作罢。
时诸王多逃匿,尚书左仆射平阳王修,怀之子也,匿于田舍。欢欲立之,使斛斯椿求之。椿见修所亲员外散骑侍郎太原王思政,问王所在,思政曰:“须知问意。”椿曰:“欲立为天子。”思政乃言之。椿从思政见修,修色变,谓思政曰:“得无卖我邪?”曰:“不也。”曰:“敢保之乎?”曰:“变态百端,何可保也!”椿驰报欢。欢遣四百骑迎修入毡帐,陈诚,泣下沾襟,修让以寡德,欢再拜,修亦拜。欢出备服御,进汤沐,达夜严警。昧爽,文武执鞭以朝,使斛斯椿奉劝进表。椿入帐门,磬折延首而不敢前,修令思政取表视之,曰:“便不得不称朕矣。”乃为安定王作诏策而禅位焉。
当时北魏诸王大多逃走藏匿了起来,尚书左仆射平阳王元修,是元怀的儿子,躲藏在乡间田舍中。高欢想立元修为帝,便派斛斯椿去寻找元修。斛斯椿找到元修所亲信的员外散骑侍郎太原人王思政,向他打听元修的下落,王思政说:“我要知道您为何找他。”斛斯椿道:“想立他为皇帝。”王思政这才说出元修在什么地方。斛斯椿随王思政去见元修,元修见了他们脸色大变,对王思政说道:“你不是要出卖我吧?”王思政道:“当然不是。”元修又说:“你敢保证么?”王思政答道:“事情千变万化,怎么能保证呢!”斛斯椿飞马向高欢作了汇报,高欢派四百名骑兵将元修接入毛毡大帐之中,向元修表达了自己的诚挚之心,言谈之际泪落沾襟。元修以寡德为由推让再三,高欢又拜了两拜,元修也拜了一拜。高欢出帐,准备好皇帝的服装、用品让元修沐浴更衣,彻夜严加警戒。第二天早晨,因军中无法备朝服,所以文武百官执鞭朝拜元修,高欢让斛斯椿进奉劝进表。斛斯椿进入帷门,弯腰施礼伸着头不敢进到元修跟前,元修命王思政接过劝进表,看过之后,说道:“我也只好即位称朕了。”高欢于是为安定王作诏书禅位于元修。
戊子,孝武帝即位于东郭之外,用代都旧制,以黑毡蒙七人,欢居其一,帝于毡上西向拜天毕,入御太极殿,群臣朝贺,升阊阖门大赦,改元太昌。以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庚寅,加高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戊子(二十五日),北魏孝武帝元修在洛阳东郭外即皇帝位,采用鲜卑旧制,将黑毡蒙在七个人身上,高欢便是其中一人。元修在毡上向西拜过天之后,便入御太极殿,群臣朝拜庆贺。孝武帝元修登上阊阖门,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昌。任命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庚寅(二十七日),加封高澄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初,欢起兵信都,尔朱世隆知司马子如与欢有旧,自侍中、骠骑大将军出为南岐州刺史。欢入洛,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朝夕左右,参知军国。广州刺史广宁韩贤,素为欢所善,欢入洛,凡尔朱氏所除官爵例皆削夺,唯贤如故。
当初,高欢从信都起兵之时,尔朱世隆知道司马子如跟高欢有老交情,于是将司马子如从侍中、骠骑大将军的职位上撤下将他调离洛阳到南岐州任刺史。高欢进入洛阳后,征召司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从此司马子如朝夕在高欢身边,参与军国大事。广州刺史广宁郡人韩贤,一直很受高欢赏识,高欢进到洛阳后,凡是尔朱氏所任命的官职爵位都撤销废除了,只有韩贤的官爵还和过去一样。
以前御史中尉樊子鹄兼尚书左仆射,为东南道大行台,与徐州刺史杜德追尔朱仲远;仲远已出境,遂攻元树于谯。
北魏任命前御史中尉樊子鹄兼任尚书左仆射,为东南道大行台,与徐州刺史杜德一起追击尔朱仲远,尔朱仲远已逃出境外,于是便到谯城攻打元树。丞相欢征贺拔岳为冀州刺史,岳畏欢,欲单马入朝。行台右丞薛孝通说岳曰:“高王以数千鲜卑破尔朱百万之众,诚亦难敌。然诸将或素居其上,或与之等夷,屈首从之,势非获已。今或在京师,或据州镇,高王除之则失人望,留之则为腹心之疾。且吐万人虽复败走,犹在并州,高王方内抚群雄,外抗敌,安能去其巢穴,与公争关中之地乎!今关中豪俊皆属心于公,愿效其智力。公以华山为城,黄河为堑,进可以兼山东,退可以封函谷,奈何欲束手受制于人乎!”言未卒,岳执孝通手曰:“君言是也。”乃逊辞为启而不就征。
丞相高欢征召贺拔岳为冀州刺史,贺拔岳畏惧高欢,便打算单人匹马入朝接受任命。行台右丞薛孝通劝贺拔岳道:“高欢以几千鲜卑军队打败了尔朱氏的百万大军,您确实很难与他相匹敌。但各位将领有的过去一直职位在他之上,有的跟他职位相当,俯首屈从于他,其势乃迫不得已。现在这些将领有的在京师洛阳,有的占据着州镇,高欢若除掉他们则会失去人心,若留着他们则会成为他的心腹之患。况且尔朱兆虽然败逃,却仍在并州,高欢正在内抚群雄,外抗强敌,怎能离开老窝,与您争夺关中之地呢!现在关中的英雄豪杰,都倾心于您,愿意为您效力。您若以华山当作城墙,以黄河作为沟堑,进可以兼并崤山以东的区域,退可以封锁函谷关,为什么要捆住自己的手脚,受制于别人呢!”话还未说完,贺拔岳便握住薛孝通的手说:“您说得对。”于是客气地给高欢写了封信加以推辞,未应召到京接受任命。
壬辰,丞相欢还邺,送尔朱度律、天光于洛阳,斩之。
壬辰(二十九日),丞相高欢回到邺城,将尔朱度律、尔朱天光送到洛阳杀掉了。
五月,丙申,魏主鸩节闵帝于门下外省,诏百司会丧,葬用殊礼。
五月,丙申(初三),北魏国主在门下省用药酒毒死了节闵帝,之后下诏各部门大办丧事,用隆重的葬礼埋葬节闵帝。
以沛郡王欣为太师,赵郡王谌为太保,南阳王宝炬为太尉,长孙稚为太傅。宝炬,愉之子也。丞相欢固辞天柱大将军,戊戌,许之。己酉,清河王为司徒。
任命沛郡王元欣为太师,赵郡王元谌为太保,南阳王元宝炬为太尉,任命长孙稚为太傅。元宝炬是元愉的儿子。丞相高欢坚决推辞不当天柱大将军,戊戌(初五),孝武帝元修同意了他的请求。己酉(十六日),任命清河王元为司徒。
侍中河南高隆之,本徐氏养子,丞相欢命以为弟,恃欢势骄公卿,南阳王宝炬殴之,曰:“镇兵何敢尔!”魏主以欢故,六月,丁卯,黜宝炬为骠骑大将军,归第。
侍中河南人高隆之,本是徐氏的养子,丞相高欢认他为弟,高隆之倚仗高欢的权势对公卿们的态度很骄横,南阳王元宝炬将他痛打了一顿,骂道:“镇兵竟敢如此狂妄!”孝武帝元修因高欢的缘故,于六月丁卯(初五),将元宝炬贬黜为骠骑大将军,令其回到家中去。
[9]魏主避广平武穆王之讳,改谥武怀皇帝曰孝庄皇帝,庙号敬宗。
[9]北魏孝武帝为避广平武穆王之讳,将武怀皇帝的谥号改为孝庄皇帝,庙号为“敬宗。”。
[10]秋,七月,庚子,魏复以南阳王宝炬为太尉。
[10]秋季,七月,庚子(初八),北魏又重新任命南阳王元宝炬为太尉。
[11]壬寅,魏丞相欢引兵入滏口,大都督库狄干入井陉,击尔朱兆。庚戌,魏主使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高隆之帅步骑十万会丞相欢于太原,因以隆之为丞相军司。欢军于武乡,尔朱兆大掠晋阳,北走秀容。并州平。欢以晋阳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居之。
[11]壬寅(初十),北魏丞相高欢率兵入滏口,大都督库狄干率兵入井陉,攻打尔朱兆。庚戌(十八日),北魏孝武帝派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高隆之率步兵骑兵十万人与高欢在太原会师,于是任命高隆之为丞相军司。高欢驻军于武乡,尔朱兆大肆抢掠晋阳,向北逃奔秀容县。从此并州平定。因晋阳四面有山为屏障,高欢于是在晋阳建立了大丞相府,住在那里。
[12]魏夏州迁民郭迁据青州反,刺史元嶷弃城走;诏行台侯景等讨之,拔其城。迁来奔。
[12]北魏夏州移民郭迁占据了青州反叛朝廷,青州刺史元嶷弃城而逃。朝崐廷诏令行台侯景等人讨伐郭迁,攻下了青州。郭迁前来投奔梁朝。
[13]魏东南道大行台樊子鹄围元树于谯城,分兵攻取蒙县等五城,以绝援兵之路。树请帅众南归,以地还魏,子鹄等许之,与之誓约。树众半出,子鹄击之,擒树及谯州刺史朱文开以归。羊侃行至官竹,闻树败而还。九月,树至洛阳,久之,复欲南奔,魏人杀之。
[13]北魏东南道大行台樊子鹄在谯城包围了元树,分兵攻取了蒙县等五座县城,以断绝元树的援兵之路。元树向樊子鹄请求率军南归梁朝,将占据的地盘还给北魏,樊子鹄等同意了这一请求,并与元树订立了盟约。元树的部队一半人马刚出城,樊子鹄突然袭击,抓获了元树和谯州刺史朱文开,把他们带了回来。羊侃率军行至官竹这个地方时,听说元树已兵败,便又回去了。九月,元树被押送到了洛阳,过了一段时间,元树又打算南奔梁朝,结果被北魏人杀掉了。
[14]乙巳,以司空袁昂领尚书令。
[14]乙巳(十四日),梁朝任命司空袁昂兼任尚书令。
[15]冬,十一月,丁酉,日南至,魏主祀圜丘。
[15]冬季,十一月,丁酉(初七),这天是冬至,北魏孝武帝在圜丘祭天。
[16]甲辰,魏杀安定王朗、东海王晔。
[16]甲辰(十四日),北魏杀安定王元朗和东海王元晔。
[17]己酉,以汝南王悦为侍中、大司马。
[17]己酉(十九日),北魏朝廷任命汝南王元悦为侍中、大司马。
[18]魏葬灵太后胡氏。
[18]北魏为灵太后胡氏举行葬礼。
[19]上闻魏室已定,十二月,庚辰,复以太尉元法僧为郢州刺史。
[19]梁武帝听说北魏朝廷已经安定,十二月,庚辰(二十一日),再次任命太尉元法僧为郢州刺史。
[20]魏主以汝南王悦属近地尊,丁亥,杀之。
[20]北魏孝武帝因汝南王元悦与自己亲属关系近而且地位又高,丁亥(二十八日),杀了元悦。
[21]魏大赦,改元永兴,以与太宗同号,复改永熙。
[21]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因为与太宗年号相同,便又改为永熙。
[22]魏主纳丞相欢女为后,命太常卿李元忠纳币于晋阳。欢与之宴,论及旧事,元忠曰:“昔日建议,轰轰大乐,比来寂寂无人问。”欢抚掌笑曰:“此人逼我起兵。”元忠戏曰:“若不与侍中,当更求建义处。”欢曰:“建义不虑无,止畏如此老翁不可遇耳。”元忠曰:“止为此翁难遇,所以不去。”因捋欢须大笑。欢悉其雅意,深重之。
[22]北魏孝武帝娶丞相高欢的女儿为皇后,命太常卿李元忠将彩礼送至晋阳高欢处。高欢与李元忠宴饮,谈到过去的往事,李元忠说道:“昔日您兴兵起义的时候,热热闹闹,欢欢乐乐,近来却静悄悄地没人来问候了。”高欢拍手大笑,说道:“你这人是在逼我起兵啊。”李元忠开玩笑地说:“如果不把权力交给侍中(高澄),我就再找一处能够起兵的地方。”高欢道:“起兵的人不用担心没有,只是恐怕象我这样的老头儿你不会再遇到了。”李元忠说道:“正因为这老头儿难以遇到,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于是捋着高欢的胡须大笑起来。高欢知道李元忠平素的想法,因此很是看重他。
[23]尔朱兆既至秀容,分守险隘,出入寇抄。魏丞相欢扬声讨之,师出复止者数四,兆意怠。欢揣其岁首当宴会,遣都督窦泰以精骑驰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欢以大军继之。
[23]尔朱兆到了秀容县后,分兵把守险要隘口,四出侵犯抢掠。北魏丞相高欢扬言要讨伐尔朱兆,军队已经出发然而又停止讨伐,这样搞了多次,于是尔朱兆心里便懈怠下来了。高欢估计尔朱兆在年初可能要举行宴会,于是便派都督窦泰率精锐骑兵飞速行军,一天一夜行军三百里,高欢率领大军随后进发。
资治通鉴一百五十六卷(回目录)
梁纪十二 高祖武皇帝十二中大通五年(癸丑、533)
梁纪十二 梁武帝中大通五年(癸丑,公元533年)
[1]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卯(初二),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2]魏窦泰奄至尔朱兆庭,军人因宴休惰,忽见泰军,惊走,追破之于赤岭,众并降散。兆逃于穷山,命左右西河张亮及苍头陈山提斩己首以降,皆不忍;兆乃杀所乘白马,自缢于树。欢亲临,厚葬之。慕容绍宗携尔朱荣妻子及兆余众诣欢降,欢以义故,待之甚厚。兆之在秀容,左右皆密通款于欢,唯张亮无启疏,欢嘉之,以为丞相府参军。
[2]北魏窦泰率领军队突然攻到尔朱兆大本营的厅堂,军中的人因为正在摆宴而疏于防守,忽然看见窦泰的军队,连忙惊慌地逃跑,后来在赤岭被窦泰追上击溃,不是投降就是逃散了。尔朱兆逃到荒山中,命令在身旁侍奉的西河人张亮以及仆隶陈山提砍下自己的头颅投降,张亮与陈山提都不忍心这么做。尔朱兆就杀掉自己所骑的白马,自己吊死在树上。高欢亲自来到尔朱兆自杀的地方,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慕容绍宗带着尔朱容的妻子、孩子以及尔朱兆剩余的人马向高欢投降,高欢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给予他们很优厚的待遇。尔朱兆在秀容的时候,他的近臣们都悄悄地向高欢表示投靠之意,唯独张亮没有写信联系。高欢对他很赞许,任命他为丞相府的参军。
[3]魏罢诸行台。
[3]北魏罢免了各位行台。
[4]辛亥,上祀明堂。
[4]辛亥(二十二日),梁武帝在明堂举行祭祀典礼。
[5]丁巳,魏主追尊其父为武穆帝,太妃冯氏为武穆后,母李氏为皇太妃。
[5]丁巳(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孝武帝分别追认他的父亲为武穆帝,太妃冯氏为武穆后,母亲李氏为皇太妃。
[6]劳州刺史曹凤、东荆州刺史雷能胜等举城降魏。
[6]劳州刺史曹凤、东荆州刺史雷能胜等人率领全城投降北魏。
[7]魏侍中斛斯椿闻乔宁、张子期之死,内不自安,与南阳王宝炬、武卫将军元毗、王思政密劝魏主图丞相欢。毗,遵之玄孙也。舍人元士弼又言欢受诏不敬,帝由是不悦。椿劝帝置内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数,自直已下,员别数百,皆选四方骁勇者充之。帝数出游幸,椿自部勒,别为行陈,由是朝政、军谋,帝专与椿决之。帝以关中大行台贺拔岳拥重兵,密与相结,又出侍中贺拔胜为都督三荆等七州诸军事,欲倚胜兄弟以敌欢,欢益不悦。
[7]北魏侍中斛斯椿听到乔宁、张子期的死讯,心里无法安宁,他与南阳王元宝炬、武卫将军元毗、王思政一道秘密劝说孝武帝除掉丞相高欢。元毗是元遵的玄孙。舍人元士弼又告诉孝武帝,说高欢对皇帝颁下的诏书不恭不敬,孝武帝因此不大愉快。斛斯椿劝说孝武帝设置了负责皇宫守卫的内都督部曲,又在皇帝居住的朱华阁里增添了值勤侍卫的人数,在这些侍卫下面,还有定额以外的侍卫几百人。充当卫士的都是从各地精选出的骁勇善战的人。孝文帝几次外出巡游,斛斯椿亲自部署,在卫士以外另外排列队伍。因此,有关朝政、军机方面的大事,孝武帝只与斛斯椿商议决定。由于关中大行台贺拔岳手中掌握重兵,孝武帝就与他秘密联系,又派遣侍中贺拔胜担任统管三荆等七州军事的都督,想倚仗贺拔胜兄弟的力量与高欢抗衡,高欢心里更加不高兴。
侍中、司空高乾之在信都也,遭父丧,不暇终服。及孝武帝即位,表请解职行丧,诏听解侍中,司空如故。乾虽求退,不谓遽见许,既去内侍,朝政多不关预,居常怏怏。帝既贰于欢,冀乾为己用,尝于华林园宴罢,独留乾,谓之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复建殊效,相与虽则君臣,义同兄弟,宜共立盟约,以敦情契。”殷勤逼之。乾对曰:“臣以身许国,何敢有贰。”时事出仓猝,且不谓帝有异图,遂不固辞,亦不以启欢。及帝置部曲,乾乃私谓所亲曰:“主上不亲勋贤而招集群小,数遣元士弼、王思政往来关西与贺拔岳计议,又出贺拔胜为荆州,外示疏忌,内实树党,令其兄弟相近,冀据有西方。祸难将作,必及于我。”乃密启欢。欢召乾诣并州,面论时事,乾因劝欢受魏禅,欢以袖掩其口曰:“勿妄言!今令司空复为侍中,门下之事一以相委。”欢屡崐启请,帝不许。乾知变难将起,密启欢求为徐州;二月,辛酉,以乾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以咸阳王坦为司空。
担任侍中、司空的高乾在信都的时候,正赶上父亲去世,没有来得及服丧期满。等到孝武帝登上皇位的时候,他上书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以便为父亲守孝。孝武帝颁下诏书免去他的侍中职务,但依旧让他担任司空。高乾虽然要求解除职务,但想不到孝武帝会立即批准,这一下既然丢掉了侍中的位置,就不能多插手朝中的事务,住在家里常常怏怏不乐。孝武帝对高欢有了二心,希望高乾能够为自己所用,他曾经在华林园的酒宴结束后单独留下高乾,对他说:“司空,你们一家世代都是忠良,现在你又建立了显赫的功业,我与你相处名义上是君臣关系,但在情义上就好象兄弟一样,我们应该一道订立盟约,使我们的情义更加深厚。”说着,孝武帝很殷勤地催促高乾立约。高乾回答说:“我把整个身体都给了国家,哪敢不一心一意呢?”这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再说也没有想到孝武帝这样做是别有意图的,因此高乾就没有坚决推辞,也没有把这一件事向高欢禀报。直到孝武帝设置部曲的时候,高乾才私下对他亲近的人说:“皇上不与有功的贤良的大臣亲近,而是纠集了一群小人,还多次派遣元士弼、王思政来往于关西之间,与贺拔岳密谋,又派出贺拔胜掌管荆州,表面上显示出疏远贺拔胜的样子,实质上是在拉帮结派,使贺拔胜兄弟靠得近些,希望这样来占据西方。现在灾难将要降临了,而且必定要殃及到我的身上。”这才把孝武帝拉拢他的事秘密告诉了高欢。高欢把高乾叫到并州,同他当面讨论时事。高乾劝说高欢迫使孝武帝禅让帝位,高欢用袖子掩住高乾的嘴巴说道:“不要瞎说!现在就让司空你重新担任侍中,门下省的事全部委托给你了。”高欢屡次上书,请求让高乾复职,孝武帝都不允许。高乾知道灾难将要发生,就悄悄地请高欢给自己谋求徐州刺史的官职。二月,辛酉(初三),孝武帝任命高乾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另外任命咸阳王元坦为司空。
[8]癸未,上幸同泰寺,讲《般若经》,七日而罢,会者数万人。
[8]癸未(二十五日),梁武帝驾临同泰寺,讲解《般若经》,持续了七天才结束,到会的多达几万人。
[9]魏正光以前,阿至罗常附于魏。及中原多事,阿至罗亦叛,丞相欢招抚之,阿至罗复降,凡十万户。三月,辛卯,诏复以欢为大行台,使随宜裁处。欢与之粟帛,议者以为徒费无益,欢不从;及经略河西,大收其用。
[9]在北魏正光年间以前,阿至罗国经常依附于北魏。等到中原一带战事纷繁的时候,阿至罗国也反叛了。北魏的丞相高欢进行招抚后,阿至罗国又投降了,一共带了十万户人家。三月,辛卯(初三),北魏孝武帝颁下诏书,重新任命高欢为大行台,授权他可以随机裁决处理有关事务。高欢要给予阿至罗国一批粮食和绢帛,参与讨论此事的人都认为这是白费财物,不可能有什么收益,高欢没有听他们的话。等到高欢征伐河西地区的时候,得到了阿至罗人的大力支持。
[10]高乾将之徐州,魏主闻其漏泄机事,乃诏丞相欢曰:“乾邕与朕私有盟约,今乃反覆两端。”欢闻其与帝盟,亦恶之,即取乾前后数启论时事者遣使封上,帝召乾,对欢使责之,乾曰:“陛下自立异图,乃谓臣为反覆,人主加罪,其可辞乎!”遂赐死。帝又密敕东徐州刺史潘绍业杀其弟敖曹,敖曹先闻乾死,伏壮士于路,执绍业,得敕书于袍领,遂将十馀骑奔晋阳。欢抱其首哭曰:“天子枉害司空。”敖曹兄仲密为光州刺史,帝敕青州断其归路,仲密亦间行奔晋阳。仲密名慎,以字行。
[10]高乾将要去徐州上任,北魏孝武帝听说了他泄漏机密的事情,就写了诏书对丞相高欢说:“高乾跟我私下有过盟约,如今他在你和我两边翻来覆去。”高欢一听高乾与孝武帝曾经订过盟约,也对他产生了恶感,于是立即找来高乾以前给他的几件评论时事的文书,加以密封,派遣使者送给孝武帝。孝武帝召见高乾,当着高欢使者的面斥责高乾,高乾回答说:“陛下您自己有别的企图,才说我反复无常,做帝王的要将罪行硬加到一个人头上,难道还可以推卸得了吗!”于是,孝武帝赐高乾死。孝武帝又写密信给东徐州刺史潘绍业,命令他杀掉高乾的弟弟高敖曹,高敖曹已经提前得到了高乾的死讯,因此在路旁埋伏了精壮的士卒,捉住了潘绍业,从他衣袍的领子里搜到了孝武帝的诏书。于是,高敖曹就带着十几个人骑马直奔晋阳。高敖曹到达晋阳之后,高欢抱崐住他的头痛哭道:“皇上屈杀了高司空。”高敖曹的哥哥高仲密是光州刺史,孝武帝命令青州的兵马切断他回去的道路,高仲密也从小路跑到了晋阳。高仲密名叫高慎,通常用表字。
[11]魏太师鲁郡王肃卒。
[11]北魏的太师鲁郡王元肃去世。
[12]丙辰,南平元襄王伟卒。
[12]丙辰(二十八日),梁朝的南平元襄王萧伟去世。
[13]丁巳,魏以赵郡王谌为太尉,南阳王宝炬为太保。
[13]丁巳(二十九日),北魏任命赵郡王元谌为太尉,南阳王元宝炬为太保。
[14]魏尔朱兆之入洛也,焚太常乐库,钟磬俱尽。节闵帝诏录尚书事长孙稚、太常卿祖莹等更造之,至是始成,命曰《大成乐》。
[14]北魏的尔朱兆在进入洛阳之后,焚烧了太常府的乐器库房,钟磬等等都给烧得一干二净。节闵帝元恭颁下诏书,命令录尚书事长孙稚、太常卿祖莹等人重新制造,到这个时候才完成,它们被命名为《大成乐》。
[15]魏青州民耿翔聚众寇掠三齐,胶州刺史裴粲,专事高谈,不为防御;夏,四月,翔掩袭州城。左右白贼至,粲曰:“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粲乃徐曰:“耿王来,可引之听事,自馀部众,且付城民。”翔斩之,送首来降。
[15]北魏青州的百姓耿翔聚集了一帮盗匪在三齐大肆掠夺,胶州刺史裴粲只会高谈阔论,不设防御。夏季,四月,耿翔带着人马突然袭击了胶州州城。裴粲身旁的部下向他禀告说贼兵冲过来了,他却回答:“岂有此理!”部下们又过来报告说贼兵已经进入城门了,裴粲才慢慢地说道:“耿王来了,你们可以带到厅堂来,他下面的那些人马,都交给城中的百姓。”耿翔杀了裴粲,带着他的脑袋来向梁朝投降。
[16]五月,魏东徐州民王早等杀刺史崔庠,以下邳来降。
[16]五月,北魏东徐州的百姓王早等人杀了刺史崔庠,献出下邳向梁朝投降。
[17]六月,壬申,魏以骠骑大将军樊子鹄为青、胶大使,督济州刺史蔡俊等讨耿翔。秋,七月,魏师至青州,翔弃城来奔,诏以为兖州刺史。
[17]六月,壬申(十五日),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樊子鹄为赴青州、胶州的特别使节,督促济州刺史蔡俊等人讨伐耿翔。秋季,七月,北魏的军队攻到了青州,耿翔放弃了青州城赶来投奔梁朝,梁武帝颁下诏书,任命他为兖州刺史。
[18]壬辰,魏以广陵王欣为大司马,赵郡王谌为太师,庚戌,以前司徒贺拔允为太尉。
[18]壬辰(初六),北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大司马,赵郡王元谌为太师。庚戌(二十四日),又任命前司徒贺拔允为太尉。
初,贺拔岳遣行台郎冯景诣晋阳,丞相欢闻岳使至,甚喜,曰:“贺拔公讵忆吾邪!”与景歃血,约与岳为兄弟。景还,言于岳曰:“欢奸诈有余,不可信也。”府司马宇文泰自请使晋阳,以观欢之为人,欢奇其状貌,曰:“此儿视瞻非常。”将留之,泰固求复命;欢既遣而悔之,发驿急追,至关不及而返。
起初,贺拔岳派遣行台郎冯景到晋阳,丞相高欢听说贺拔岳的使者来了,非常高兴,说道:“贺拔公岂不是想念我了?”然后与冯景歃血为盟,约定与贺拔岳结为兄弟。冯景回去后,对贺拔岳说:“高欢奸诈有余,真诚不足,不可信任。”府司马宇文泰自告奋勇,请求出使晋阳,以便观察高欢的为人到底如何。高欢见了宇文泰,对他的相貌感到惊奇,说道:“这个年轻人的仪表看起来不同寻常。”因此要留下宇文泰,宇文泰坚决要求回去复命;高欢让宇文泰走了之后又觉得后悔,急忙派人骑驿马追赶,一直追到潼关还没有追上,只好返回。
泰至长安,谓岳曰:“高欢所以未篡者,正惮公兄弟耳;侯莫陈悦之徒,非所忌也。公但潜为之备,图欢不难。今费也头控弦之骑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胜兵三千余人,灵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各拥部众,未知所属。公若引军近陇,扼其要害,震之以威,怀之以惠,可收其士马以资崐吾军。西辑氐、羌,北抚沙塞,还军长安,匡辅魏室,此桓、文之举也。”岳大悦,复遣泰诣洛阳请事,密陈其状。魏主喜,加泰武卫将军,使还报。八月,帝以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又割心前血,遣使者齐赍以赐之。岳遂引兵西屯平凉,以牧马为名。斛拔弥俄突、纥豆陵伊利及费也头万俟受洛干、铁勒斛律沙门等皆附于岳,唯曹泥附于欢。秦、南秦、河、渭四州刺史同会平凉,受岳节度。兵以夏州被边要重,欲求良刺史以镇之,众举宇文泰,岳曰:“宇文左丞,吾左右手,何可废也!”沈吟累日,卒表用之。
宇文泰回到长安后,对贺拔岳说:“高欢之所以还没有篡夺帝位,正是因为忌惮你们兄弟,而侯莫陈悦等人,并不是他所猜忌的对象。您只要悄悄地进行准备,算计高欢是不难的。现在费也头部族善于射箭的骑兵不下一万人,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的精兵有三千多人,灵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人各自都拥有一帮人马,还不知道自己要归属哪一方。您要是带着军队逼近陇地,扼守该地的要害之处,用威势来震慑他们,同时再用恩惠对他们进行安抚,就可以收伏他们的兵马来壮大我军的力量。此外,西边亲睦氐、羌部落,北边抚慰沙漠塞外之民,然后挥师返回长安,辅助魏国皇室,这是足以跟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相比的举动呀。”贺拔岳听了非常高兴,又派遣宇文泰到洛阳向孝武帝请示有关事宜,秘密陈述有关情况。孝文帝也很欢喜,加封宇文泰为武卫将军,叫他回去向贺拔岳汇报。八月,孝武帝任命贺拔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及雍州刺史,又割破自己心口前的皮肉,取出一些鲜血,派遣使者赐送给贺拔岳。贺拔岳于是带领兵马向西挺进,以牧马的名义驻扎在平凉。斛拔弥俄突、纥豆陵伊利以及费也头的万俟受洛干、铁勒斛律沙门等人都依附于贺拔岳,只有曹泥还依附于高欢。秦、南秦、河、渭四州的刺史一同汇集在平凉,接受贺拔岳的指挥调度。贺拔岳因为夏州地处边境,地形重要,想要寻找一位出色的刺史来镇守,大家都推举宇文泰,贺拔岳说道:“宇文左丞是我的左右手,怎么可以离开我!”他反复考虑了好几天,最终还是上书孝武帝,请求任用宇文泰为夏州刺史。
[19]九月,癸酉,魏丞相欢表让王爵,不许;请分封邑十万户颁授勋义,从之。
[19]九月,癸酉(疑误),北魏的丞相高欢上书请求让掉自己的王爵,孝武帝没有允许;高欢又请求将自己封地里的十万户人家作为奖赏,分赏给从信都跟他起义讨伐尔朱氏有功勋的人,孝武帝答应了。
[20]冬,十月,庚申,以尚书右仆射何敬容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谢举为右仆射。
[20]冬季,十月,庚申(初五),梁武帝任命尚书右仆射何敬容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谢举为右仆射。
[21]十一月,癸巳,魏以殷州刺史中山邸珍为徐州大都督、东道行台、仆射,以讨下邳。
[21]十一月,癸巳(初九),北魏任命殷州刺史中山人邸珍为徐州大都督、东道行台、仆射,派他来讨伐下邳。
[22]十二月,丁巳,魏主狩于嵩高,己巳,幸温汤,丁丑,还宫。
[22]十二月,丁巳(初三),北魏孝武帝在嵩高狩猎;己巳(十五日),又到温泉洗浴;丁丑(二十三日),返回宫中。
[23]魏荆州刺史贺拔胜寇雍州,拔下迮戍,扇动诸蛮;雍州刺史庐陵王续遣军击之,屡为所败,汉南震骇。胜又遣军攻冯翊、安定、沔阳、城,皆拔之。续遣电威将军柳仲礼屯谷城以拒之,胜攻之,不克,乃还;于是沔北荡为丘墟矣。仲礼,庆远之孙也。
[23]北魏荆州刺史贺拔胜进犯雍州,攻克了下迮戍所,煽动蛮民们归附北魏,梁朝雍州刺史庐陵王萧续派遣军队攻击贺拔胜,屡次被对方打败,汉水以南地区都震惊恐惧起来。贺拔胜又派遣军队进攻冯翊、安定、沔阳、城四郡,都攻了下来。庐陵王萧续又派遣电威将军柳仲礼驻军谷城,以抵御贺拔胜,贺拔胜攻打谷城没有成功,就带着兵马返回;于是沔北地区都被扫荡成了一片土丘废墟。柳仲礼是柳庆远的孙子。
[24]魏丞相欢患贺拔岳、侯莫陈悦之强,右丞翟嵩曰:“嵩能间之,使其自相屠灭。”欢遣之。欢又使长史侯景招抚纥豆陵伊利,伊利不从。
[24]北魏的丞相高欢对贺拔岳和侯莫陈悦的强大感到害怕,右丞翟嵩对高崐欢说:“我能够离间他们,使他们相互屠杀灭亡。”高欢就派他去办理此事。高欢又派遣长史侯景去招抚纥豆陵伊利,纥豆陵伊利没有听从。
六年(甲寅、534)
六年(甲寅,公元534年)
[1]春,正月,壬辰,魏丞相欢击伊利于河西,擒之,迁其部落于河东。魏主让之曰:“伊利不侵不叛,为国纯臣,王忽伐之,讵有一介行人先请之乎!”
[1]春季,正月壬辰(初九),北魏的丞相高欢在五原河西部地区袭击了纥豆陵伊利,抓住了他,并且将他的部落迁移到五原河以东地区。北魏孝武帝责难高欢说道:“纥豆陵伊利既没有入侵,也没有叛变,是我们魏国忠贞的臣子,您突然讨伐他,难道有一个使者事先来请示过吗?”
[2]魏东梁州民夷作乱,二月,诏以行东雍州事丰阳泉企讨平之。企世为商、洛豪族,魏世祖以其曾祖景言为本县令,封丹水侯,使其子孙袭之。
[2]北魏东梁州的百姓夷人叛乱,二月,孝武帝颁下诏书,命令兼管东雍州事务的丰阳人泉企讨伐平定这场叛乱。泉企一家世世代代是商、洛一带的豪门大族。太武帝曾经任命泉企的曾祖父泉景言为本县的县令,还封他为丹水侯,并让他的子孙世袭这个爵位。
[3]壬戌,魏大赦。
[3]壬戌(初九),北魏大赦天下。
[4]癸亥,上耕藉田;大赦。
[4]癸亥(初十),梁武帝在籍田耕作,同时大赦天下。
[5]魏永宁浮图灾,观者皆哭,声振城阙。
[5]北魏永宁寺佛塔失火,看到灾情的人无不痛哭,哭声振动了城门两边的楼观。
[6]魏贺拔岳将讨曹泥,使都督武川赵贵至夏州与宇文泰谋之,泰曰:“曹泥孤城阻远,未足为忧。侯莫陈悦贪而无信,宜先图之。”岳不听,召悦会于高平,与共讨泥。悦既得翟嵩之言,仍谋取岳。岳数与悦宴语,长史武川雷绍谏,不听。岳使悦前行,至河曲,悦诱岳入营坐,论军事,悦阳称腹痛而起,其婿元洪景拔刀斩岳。岳左右皆散走,悦遣人谕之云:“我别受旨,止取一人,诸君勿怖。”众以为然,皆不敢动。而悦心犹豫,不即抚纳,乃还入陇,屯水洛城。岳众散还平凉,赵贵诣悦请岳尸葬之,悦许之。岳既死,悦军中皆相贺,行台郎中薛私谓所亲曰:“悦才略素寡,辄害良将,吾属今为人虏矣,何贺之有!”,真度之从孙也。
[6]北魏的贺拔岳将要讨伐曹泥,派了都督武川人赵贵到夏州先与宇文泰商量,宇文泰说:“曹泥掌握的是一座孤城,隔的距离又远,不足以成为我们忧虑的对象。侯莫陈悦贪心而又不讲信义,应该先收拾他。”贺拔岳没有听从宇文泰的建议,而是召请侯莫陈悦在高平与自己会合,共同讨伐曹泥。侯莫陈悦听了翟嵩的话以后,就图谋除掉贺拔岳。贺拔岳多次与侯莫陈悦随便聊天说话,担任长史的武川人雷绍劝告他,他听不进去。贺拔岳叫侯莫陈悦走在前面,到了河曲,侯莫陈悦引诱贺拔岳到他的军营去坐,一同谈论军事,谈着谈着,侯莫陈悦假装说自己肚子疼,站起身来,他的女婿元洪景拔出腰刀杀了贺拔岳,贺拔岳身边的人都纷纷逃散,侯莫陈悦派人告诉他们说:“我奉了朝廷密旨,只取贺拔岳一个人的性命,各位都不要害怕。”大家都认为侯莫陈悦的话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侯莫陈悦自己的心里还犹豫不决,不敢安抚招纳贺拔岳的部属,于是就回到陇地,驻扎在水洛城。贺拔岳离散的部属回到平凉,赵贵来到侯莫陈悦处请求由他安葬贺拔岳的遗体,侯莫陈悦答应了他。贺拔岳死了之后,侯莫陈悦军队里的官兵都相互庆贺,行台郎中薛悄悄地对他亲近的人说:“侯莫陈悦向来缺乏才识谋略,总是杀害良将,我们这些人现在已注定被人俘虏了,有什么可以庆贺的!”薛是薛真度的侄孙子。
岳众未有所属,诸将以都督武川寇洛年最长,推使总诸军;洛素无威略,不能齐众,乃自请避位。赵贵曰:“宇文夏州英略冠世,远近归心,赏罚严明,士卒用命,若迎而奉之,大事济矣。”诸将或欲南召贺拔胜,或欲东告魏朝,犹豫不决。都督盛乐杜朔周曰:“远水不救近火,今日之事,非宇文夏州无能济者,赵将军议是也。塑周请轻骑告哀,且迎之。”众乃使朔周驰至夏州召泰。
贺拔岳的部下们都还没有归属,各位将领考虑到担任都督的武川人寇洛年崐龄最大,就推举他总管所有的军队,寇洛一向没有威望谋略,不能把大家管理好,就自己请求让位,赵贵说道:“夏州刺史宇文泰的才略天下第一,远近的人心都向着他,他赏罚严明,士兵们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如果将他迎接来,拥戴他作为我们的统帅,大事就可以成功了。”各位将领中有的想去南方叫贺拔胜来收拾残局,有的想去东方把情况禀告北魏的朝廷,一时间犹豫不决。担任都督的盛乐人杜朔周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今天这样的事情,除了宇文泰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办成功,赵将军的一番议论是正确的。请允许我朔周骑上快马向宇文泰报告噩耗,并且迎接他到这儿来。”大家就让杜朔周作为使者赶往夏州请宇文泰来。
泰与将佐宾客共议去留,前太中大夫颍川韩褒曰:“此天授也,又何疑乎!侯莫陈悦,井中蛙耳,使君往,必擒之。”众以为:“悦在水洛,去平凉不远,若已有贺拔公之众,则图之实难,愿且留以观变。”泰曰:“悦既害元帅,自应乘势直据平凉,而退据水洛,吾知其无能为也。夫难得易失者,时也。若不早赴,众心将离。”
宇文泰与他的将领、幕僚、宾客一同商议是去是留,前太中大夫、颍川人韩褒说道:“这是上天授命给您,还有什么可以疑虑的呀!侯莫陈悦不过是只井中之蛙,如果您去的话,一定能够捉住他。”众人都认为:“侯莫陈悦所处的水洛距离平凉不远,如果他已经拥有贺拔岳留下的兵马,再算计他就非常困难了,希望暂且留下来观察时局的变化。”宇文泰说:“侯莫陈悦既然杀害了贺拔岳元帅,自然应该乘这个势头直接占据平凉,而他却退了一步占据了水洛,由此我知道他没有能耐再干什么了。难以得到而又容易失去的是时机,假如我不早点去的话,人心将会离散。”
夏州首望都督弥姐元进阴谋应悦,泰知之,与帐下都督高平蔡谋执之,曰:“元进会当反噬,不如杀之。”泰曰:“汝有大决。”乃召元进等人计事,泰曰:“陇贼逆乱,当与诸人戮力讨之,诸人似有不同者,何也?”即被甲持刀直入,嗔目谓诸将曰:“朝谋夕异,何以为人!今日必断奸人首!”举坐皆叩头曰:“愿有所择。”乃叱元进,斩之,并诛其党,因与诸将同盟讨悦。泰谓曰:“吾今以尔为子,尔其以我为父乎?”
都督弥姐元进的家族是夏州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他阴谋策应侯莫陈悦,宇文泰知道了这一情况后,与担任帐下都督的高平人蔡谋划如何捉住他,蔡说道:“弥姐元进会反咬一口的,不如杀掉他。”宇文泰夸奖他说:“你有作重要决策的能力。”于是就召请弥姐元进等人到府中商量事情,宇文泰说:“陇州的贼寇进行叛乱,我理所应当和各位一道齐心协力讨伐他们,可是你们之中好象有想法不同的人,这是为什么呀?”话刚落音,身披铠甲手持钢刀的蔡一直走进来,瞪大眼睛对各位将领说:“早上想好的主意晚上就改变,还做人干什么?今天一定要砍掉奸贼的脑袋!”在座的人都跪下叩头说:“希望将军区别忠奸。”蔡就大声喝斥弥姐元进,接着杀掉了他,还诛灭了他的党羽,这样就与各位将领结成同盟一道讨伐侯莫陈悦。宇文泰对蔡说:“我从今以后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你愿意认我作你的父亲吗?”
泰与帐下轻骑驰赴平凉,令杜朔周帅众先据弹筝峡。时民间惶惧,逃散者多,军士争欲掠之,朔周曰:“宇文公方伐罪讨民,奈何助贼为虐乎!”抚而遣之,远近悦附;泰闻而嘉之。朔周本姓赫连,曾祖库多汗避难改焉,泰命复其旧姓,名之曰达。
宇文泰与手下的轻骑兵一起快速地赶赴平凉,命令杜朔周带领兵马先占领弹筝峡。此时老百姓都很惊惶恐惧,逃散的人很多,士兵们争先恐后地要掠夺他们的财物,杜朔周对士兵们说:“宇文泰大人正在征伐罪人,使百姓安享太平,你们怎么还帮助奸贼做坏事呀?”他对百姓进行安抚并把他们发送回去,远近的人因此都高兴地归附过来;宇文泰听到这一消息后嘉奖了他。杜朔周本姓赫连,他的曾祖父库多汗为了避难而改姓杜,宇文泰叫杜朔周恢复他的旧姓,给他起名为赫连达。
丞相欢使侯景招抚岳众,泰至安定遇之,谓曰:“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存,卿何为者!”景失色曰:“我犹箭耳,唯人所射。”遂还。
北魏的丞相高欢派侯景去招纳安抚贺拔岳的兵马,宇文泰走到安定的时候遇见了他,对他说:“贺拔岳虽然已经去世,但我宇文泰还活着,你想要干什么!”侯景大惊失色,回答说:“我不过是一枝箭,人家把我射到哪儿我就到崐哪儿。”于是便返回了。
泰至平凉,哭岳甚恸,将士皆悲喜。
宇文泰到达平凉之后,非常悲痛地哭吊贺拔岳,将士们都又悲又喜。
欢复使侯景与散骑常侍代郡张华原、义宁太守太安王基劳泰,泰不受,欲劫留之,曰:“留则共享富贵,不然,命在今日。”华原曰:“明公欲胁使者以死亡,此非华原所惧也。”泰乃遣之。基还,言“泰雄杰,请及其未定击灭之。”欢曰:“卿不见贺拔、侯莫陈乎!吾当以计拱手取之。”
高欢又派侯景与散骑常侍代郡人张华原、义宁太守太安人王基去慰劳宇文泰,宇文泰没有接受,还想把他们扣留下来,说:“你们留下来我们就一同享受富贵,不然的话,你们的性命就在今日完结。”张华原回答说:“您用死亡来威胁使者,这可不是我张华原所惧怕的。”宇文泰无奈,就让他们回去了。王基到晋阳后,对高欢说:“宇文泰是一位英雄杰出的人,请您趁他还没有稳定就攻击消灭他。”高欢回答说:“你不是看见贺拔岳与侯莫陈悦之间的情况了嘛!我会使用计谋拱手取他的性命。”
魏主闻岳死,遣武卫将军元毗慰劳岳军,召还洛阳,并如侯莫陈悦。毗至平凉,军中已奉宇文泰为主;悦既附丞相欢,不肯应召。泰因元毗上表称:“臣岳忽罹非命,都督寇洛等令臣权掌军事。奉诏召岳军入京,今高欢之众已至河东,侯莫陈悦犹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顾恋乡邑,若逼令赴阙,悦蹑其后,欢邀其前,恐败国殄民,所损更甚。乞少赐停缓,徐事诱导,渐就东引。”魏主乃以泰为大都督,即统岳军。
北魏国主孝武帝听到贺拔岳的死讯,派遣武卫将军元毗去慰问贺拔岳的军队,把他们召回洛阳,并且宣召侯莫陈悦。元毗到了平凉,部队里面已经拥戴宇文泰作为首领;侯莫陈悦已经归附了高欢,因此不愿意接受孝武帝的宣召。宇文泰通过元毗给孝武帝递送了表章,说:“大臣贺拔岳突然死于非命,都督寇洛等人要我暂且掌握这儿的军事权力。我已经接到您宣召贺拔岳的军队进京城的诏书,但是现在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五原河以东地区,侯莫陈悦还在水洛,我手下的士兵大多数是西部人,留恋自己的家乡,如果硬逼着叫他们赶赴京城,侯莫陈悦在后面追击,高欢在前面拦截,恐怕会产生国家遭殃百姓被杀的后果,受到的损失更大。请您允许我们稍微停一停缓一缓,慢慢地进行诱导,渐渐地将他们带到东部地区。”孝武帝就任命宇文泰为大都督,就统率贺拔岳的部队。
初,岳以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岳死,虎奔荆州,说贺拔胜使收岳众,胜不从。虎闻宇文泰代岳统众,乃自荆州还赴之,至阌乡,为丞相欢别将所获,送洛阳。魏主方谋取关中,得虎甚喜,拜卫将军,厚赐之,使就泰。虎,歆之玄孙也。
当初,贺拔岳任用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贺拔岳死后,李虎直奔荆州,劝说贺拔胜来接收贺拔岳手下的人马,贺拔胜没有接受他的意见。李虎听说宇文泰已经代替贺拔岳统率全体将士,便从荆州往回赶,路过阌乡的时候,被丞相高欢手下的将领俘虏,然后给送到了洛阳。孝武帝正准备谋取关中地区,得到李虎欣喜万分,任命他为卫将军,赐给他一大笔财物,派他到宇文泰那里。李虎是李歆的玄孙。
泰与悦书,责以“贺拔公有大功于朝廷。君名微行薄,贺拔公荐君为陇右行台,又高氏专权,君与贺拔公同受密旨,屡结盟约;而君党附国贼,共危宗庙,口血未干,匕首已发。今吾与君皆受诏还阙,今日进退,唯君是视:君若下陇东迈,吾亦自北道同归;若首鼠两端,吾则指日相见!”
宇文泰写给侯莫陈悦一封书信,用这样的话谴责他:“贺拔公曾为朝廷立过大功。你声名微不足道并且品行低下,贺拔公却推荐你为陇右地区的行台。又赶上高欢独揽大权,你与贺拔公一同接受了皇上的秘密旨意,相互屡次缔结盟约;而你甘愿成为国贼的附庸,当他的同党,共同危害国家。你与贺拔公盟誓时口中含的血还没干,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刺向他。现在我与你都接到了命令我们返回京城的诏书,今天是进是退,就看你的了:你要是能从陇山撤下来而东还,我也就从北道出发与你一同回去;如果你瞻前顾后,迟疑不决,那我们就在不久之后以兵刃相见!”
魏主问泰以安秦、陇之策,泰表言:“宜召悦授以内官,或处以瓜、凉一藩;不然,终为后患。”北魏孝武帝向宇文泰询问安定秦、陇地区的策略,宇文泰呈上奏折,说:“应该召回侯莫陈悦,授予他京城中的官职,或者将瓜、凉二州中的一个州分封给他,不然的话,他终究要成为一个后患。”
原州刺史史归,素为贺拔岳所亲任,河曲之变,反为悦守。悦遣其党王伯和、成次安将兵二千助归镇原州,泰遣都督侯莫陈崇帅轻骑一千袭之。崇乘夜将十骑直抵城下,馀众皆伏于近路;归见骑少,不设备。崇即入,据城门,高平令陇西李贤及弟远穆在城中,为崇内应。于是,中外鼓噪,伏兵悉起,遂擒归及次安、伯和等归于平凉。泰表崇行原州事。三月,泰引兵击悦,至原州,众军毕集。
原州刺史史归,向来是贺拔岳亲近信任的人,河曲事变之后,反而变成了侯莫陈悦的官员。侯莫陈悦派遣他的同党王伯和、成次安率领两千人马帮助史归镇守原州,宇文泰派了都督侯莫陈崇统领一千名轻装骑兵去袭击他们。侯莫陈崇带了十名骑兵,乘着黑夜,一直抵达城下,其余的人马都埋伏在附近的道路上;史归看见来的骑兵人数少,没有进行防备。侯莫陈崇立即冲了进去,占据了城门,担任高平县令的陇西人李贤和他的弟弟李远穆在城里做侯莫陈崇的内应。于是,城里城外同时擂鼓呐喊,埋伏的人马都一拥而起,就这样捉住了史归以及成次安、王伯和,并把他们带回了平凉。宇文泰上书孝武帝,请求让侯莫陈崇兼管原州的事务。三月,宇文泰率领人马攻打侯莫陈悦,到了原州,各路的军队都集结在一起。
[7]夏,四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7]夏季,四月,癸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8]魏南秦州刺史陇西李弼说侯莫陈悦曰:“贺拔公无罪而公害之,又不抚纳其众,今奉宇文夏州以来,声言为主报仇,此其势不可敌也,宜解兵以谢之!不然,必及祸。”悦不从。
[8]任北魏南秦州刺史的陇西人李弼劝侯莫陈悦道:“贺拔公无罪而您杀害了他,您又不安抚收纳他的部属,现在他们奉宇文泰为主将领兵而来,声言要为他们的主人报仇,看他们的势头是无法抵挡的,您应该放下武器向他们谢罪,不然的话,必定引来大祸。”侯莫陈悦没有按照他的意见去做。
宇文泰引兵上陇,留兄子导为都督,镇原州。泰军令严肃,秋毫无犯,百姓大悦。军出木狭关,雪深二尺,泰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悦闻之,退保略阳,留万人守水洛,泰至,水洛即降。泰遣轻骑数百趣略阳,悦退保上召李弼与之拒泰。弼知悦必败,阴遣使诣泰,请为内应。悦弃州城,南保山险,弼谓所部曰:“侯莫陈公欲还秦州,汝辈何不装束!”弼妻,悦之姨也,众咸信之,争趣上。弼先据城门以安集之,遂举城降秦,秦即以弼为秦州刺史。其夜,悦出军将战,军自惊溃。悦性猜忌,既败,不听左右近已,与其二弟并子及谋杀岳者七八人弃军迸走,数日之中,桓往来,不知所趣。左右劝向灵州依曹泥,悦从之,自乘骡,令左右皆步从,欲自山中趣灵州。宇文泰使原州都督贺拔颖追之,悦望见追骑,缢死于野。
宇文泰率领军队向陇地进发,留下兄长的儿子宇文导以都督的身份镇守原州。宇文泰军令严肃,一路上部队秋毫无犯,老百姓都非常高兴。出了木狭关之后,大雪厚达二尺,宇文泰还是带着队伍日夜兼行,准备给侯莫陈悦来个出其不意。侯莫陈悦得到消息后,退到略阳进行防守,只留下一万人留守水洛。宇文泰一到,水洛的人马就投降了。宇文泰派了几百名轻装骑兵赶往略阳,侯莫陈悦又撤退到上,要李弼来和他一道抵御宇文泰。李弼知道侯莫陈悦必定失败,暗中派遣使者到宇文泰那儿,请求做他的内应。侯莫陈悦又放弃了州城,向南撤退,占据山中险要的地方而自保。李弼对侯莫陈悦的部属说:“侯莫陈公准备返回秦州,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整理行装!”李弼的妻子是侯莫陈悦的姨,大家都听信了李弼的话,争相赶往上。李弼抢先占据了城门来保证这一带的的安定,随后带着全城人马投降了宇文泰,宇文泰马上任命李弼为秦州刺史。当天晚上,侯莫陈悦派出队伍准备迎战,但是兵士们无心作战,人人自危,因而自行溃散了。侯莫陈悦生性喜欢猜疑别人,吃了败仗之后,不敢再相信周围的人,不让他们靠近自己,就和两位弟弟,还有儿子以及谋杀贺拔岳的人,一共七八个人,抛弃大队人马飞奔而去,他们好几天盘旋往来,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旁边的人劝他到灵州去依附曹泥,侯莫陈悦答应了,他自己骑上骡子,命令手下的人都徒步跟随,准备穿过山路赶到灵州。宇文泰叫原州的都督崐贺拔颖在后面追赶。侯莫陈悦望见追上来的骑兵,便在荒野之中上吊自杀了。
泰入上,引薛为记室参军。收悦府库,财物山积,泰秋毫不取,皆以赏士卒;左右窃一银瓮以归,泰知而罪之,即剖赐将士。
宇文泰进入上,引荐薛为记室参军。没收侯莫陈悦府中的仓库,财物堆积如山,宇文泰自己一点也不要,全都用来犒赏士兵;身边的人偷偷地拿了一只银瓮回来,宇文泰知道后惩处了他,随即将银瓮剖开分给了将士。
悦党豳州刺史孙定儿据州不下,有众数万,泰遣都督中山刘亮袭之。定儿以大军远,不为备;亮先竖一纛于近城高岭,自将二十骑驰入城。定儿方置酒,猝见亮至,骇愕,不知所为,亮麾兵斩定儿,遥指城外纛,命二骑曰:“出召大军!”城中皆慑服,莫敢动。
侯莫陈悦的同党豳州刺史孙定儿还占据着该州不投降,手下共有几万人马。宇文泰派出中山人都督刘亮去袭击豳州。孙定儿以为敌人的军队离自己还远,没有进行准备。刘亮先在州城附近的山头竖起一杆大旗,自己带领二十名骑兵飞奔进城。孙定儿正在设置酒宴,突然看见刘亮赶到,又惊又怕,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刘亮指挥士兵砍死了孙定儿,然后遥指城外的大旗,命令两位骑兵道:“出去叫大部队进来。”城中的人都惧怕得服服贴贴,没有一个人敢动。
先是,故氐王杨绍先乘魏乱逃归武兴,复称王。凉州刺史李叔仁为其民所执,氐、羌、吐谷浑所在蜂起,自南岐至瓜、鄯,跨州据郡者不可胜数。宇文泰令李弼镇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镇渭州,卫将军赵贵行秦州事,征豳、泾、东秦、岐四州之粟以给军。杨绍先惧,称藩送妻子为质。
先前,过去的氐王杨绍先乘北魏混乱之机逃回了武兴,重新自立为王。凉州刺史李叔仁被他管辖的百姓捉住后,氐、羌、吐谷浑各族所在的地方叛乱蜂拥而起,从南岐一直到瓜、鄯地区,跨州据郡的现象数不胜数。宇文泰命令李弼镇守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守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镇守渭州,卫将军赵贵兼管秦州的事务,征收豳、泾、东秦、岐四个州的粮食供给军队。杨绍先害怕了,自称是北魏的藩属,表示屈服,并送来妻子、儿子作为人质。
夏州长史于谨言于泰曰:“明公据关中险固之地,将士骁勇,土地膏腴。今天子在洛,迫于群凶,若陈明公之恳诚,算时事之利害,请都关右,挟天子以令诸侯,奉王命以讨叛乱,此桓、文之业,千载一时也!”泰善之。
夏州长史于谨对宇文泰说:“您占据了关中险要而容易固守的地方,将士们骁勇善战,土地肥沃富饶。现在皇上在洛阳,身受一群凶恶之徒的胁迫,如果对他陈述您的诚心诚意,讲明时事对他的利害关系,请他将都城迁到关西地区,这样您就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禀承皇帝的命令来讨伐叛乱,建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大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宇文泰认为他言之有理。
丞相欢闻泰定秦、陇,遣使甘言厚礼以结之,泰不受,封其书,使都督济北张轨献魏主。斛斯椿问轨曰:“高欢逆谋,行路皆知之,人情所恃,唯在西方,未知宇文何如贺拔?”轨曰:“宇文公文足经国,武能定乱。”椿曰:“诚如君言,真可恃也。”
丞相高欢听说宇文泰平定了秦、陇地区,就派遣使者用甜言蜜语和丰厚的礼品来结交宇文泰,宇文泰没有接受,而是封好高欢的书信,派担任都督的济北人张轨去献给孝武帝。斛斯椿问张轨:“高欢的叛逆之心路人皆知,众望所归,唯有西边的宇文泰了,不知道宇文泰的才能与贺拔岳相比如何?”张轨回答说:“宇文公论文足以管理国家,论武能够平定叛乱。”斛斯椿说道:“果真象你说的那样,宇文泰真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魏主命泰发二千骑镇东雍州,助为势援,仍命泰稍引军而东。泰以大都督武川梁御为雍州刺史,使将步骑五千前行。先是,丞相欢遣其都督太安韩轨将兵一万据蒲反以救侯莫陈悦,雍州刺史贾显度以舟迎之。梁御见显度,说使从泰,显度即出迎御,御入据长安。
北魏孝武帝命令宇文泰派出二千名骑兵镇守东雍州,作为增援力量,仍然命令宇文泰逐渐率领部队向东部进发。宇文泰委任原籍武川的大都督梁御为雍州刺史,派他带着五千名骑兵与步兵走在前面。先前,丞相高欢派他的都督太安人韩轨率领一万人马占据蒲反地区来救侯莫陈悦,雍州刺史贾显度用船迎接了他。梁御见到贾显度,便劝说他追随宇文泰,贾显度随即出城迎接梁御,梁崐御进入并占领了长安。
魏主以泰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承制封拜。泰乃以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阳太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南岐州刺史卢待伯不受代,泰遣轻骑袭而擒之。
北魏孝武帝任用宇文泰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可以按皇帝的旨意自行封官。宇文泰就任命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阳太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南岐州刺史卢待伯不接受由张献替代他职务的决定,宇文泰派了轻装骑兵偷袭捉住了他。
侍中封隆之言于丞相欢曰:“斛斯椿等今在京师,必构祸乱。”隆之与仆射孙腾争尚魏主妹平原公主,公主归隆之,腾泄其言于椿,椿以白帝。隆之惧,逃还乡里,欢召隆之诣晋阳。会腾带仗入省,擅杀御史,惧罪,亦逃就欢。领军娄昭辞疾归晋阳。帝以斛斯椿兼领军,改置都督及河南、关西诸刺史。华山王鸷在徐州,欢使大都督邸珍夺其管钥。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俊,皆欢党也;帝省建州以去贤,使御史举俊罪,以汝阳王叔昭代之。欢上言:“俊勋重,不可解夺,汝阳懿德,当受大藩;臣弟永宝,猥任定州,宜避贤路。”帝不听。五月,丙子,魏主增置勋府庶子,厢别六百人;又增骑官,厢别二百人。
侍中封隆之对丞相高欢说:“斛斯椿等人如今待在京城,必定构成灾祸混乱。”由于封隆之与仆射孙腾曾争着做孝武帝的妹妹平原公主的驸马,公主跟了封隆之,孙腾便把他的话泄露给斛斯椿,斛斯椿又告诉了孝武帝。封隆之害怕了,逃回了家乡,高欢将他叫到了晋阳。恰好孙腾由于带着兵器闯入皇宫禁地,擅自杀死了御史,因而惧罪而逃,也跑到了高欢那里。领军娄昭以生病作为托辞跑回了晋阳。孝武帝派斛斯椿兼任领军,另行安排都督以及河南、关西各地的刺史。华山王元鸷在徐州,高欢派大都督邸珍夺去了他的城门钥匙。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俊都是高欢的党羽。孝武帝通过撤销建州的办法免去了韩贤的职务,叫御史列举蔡俊的罪状,让汝阳王元叔昭取代了他。高欢向孝武帝上书说:“蔡俊功勋卓著,决不可以解除他的职位剥夺他的权力;汝阳王有着美好的德行,应当封他为大藩国的国王;我的弟弟高永宝现任定州刺史,应该避让开,进用有才能的人。”孝武帝没有听他的话。五月,丙子(疑误),孝武帝增设了勋府庶子,每厢有六百人;又增设了骑官,每厢有二百人。
魏主欲伐晋阳,辛卯,下诏戒严,云“欲自将伐梁”。发河南诸州兵,大阅于洛阳,南临洛水,北际邙山,帝戎服与斛斯椿临观之。六月,丁巳,魏主密诏丞相欢,称“宇文黑獭、贺拔胜颇有异志,故假称南伐,潜为之备;王亦宜共为形援。读讫燔之。”欢表以为“荆、雍将有逆谋,臣今潜勒兵马三万,自河东渡,又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等将兵四万自来违津渡,领军将军娄昭等将兵五万以讨荆州,冀州刺史尉景等将山东兵七万、突骑五万以讨江左,皆勒所部,伏听处分。”帝知欢觉其变,乃出欢表,令群臣议之,欲止欢军。欢亦集并州僚佐共议,还以表闻,仍云:“臣为嬖佞所间,陛下一旦赐疑。臣若敢负陛下,使身受天殃,子孙殄绝。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不动,佞臣一二人愿斟量废出。”
孝武帝想要讨伐高欢所住的晋阳,辛卯(初十),颁下诏书命令戒严,说“要亲自带兵讨伐梁”。他征调河南各州的兵马,在洛阳进行大规模的检阅仪式,部队的南端挨着洛水,北端靠近邙山,孝武帝身穿盔甲与斛斯椿一道亲临视察。六月,丁巳(初六),孝武帝秘密写给丞相高欢一封诏书,假称:“宇文黑獭、贺拔胜颇有叛变篡位的意图,所以我假装说要讨伐南方,暗中进行准备;您也应该一同做出增援的样子。读后请将诏书烧掉。”高欢上书给孝武帝,说:“荆州的贺拔胜、雍州的宇文泰将要实施叛逆的阴谋,我现在暗中带领三万兵马,从河东渡河,又派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等人统领四万兵马从来违津渡河,领军将军娄昭等人统领五万兵马讨伐荆州,冀州刺史尉景等人统领七万山东兵、五万惯于冲锋陷阵的精锐骑兵讨伐江东地区,他们都已率领自己的部属,恭敬地聆听您的吩咐。”孝武帝知道高欢已经觉察自己要制造事变,就亮出高欢的奏章,叫大臣们对它进行评议,想要制止高欢出兵。高欢也召集并州的官佐属吏共同商议,然后又一次递上奏章,仍然说:“我受到一群奸臣的挑拨离间,陛下因此一时对我产生了怀疑。我要是胆敢辜负陛下,就让上天将灾难降临到我的身上,断子绝孙。陛下如果相信我的赤胆忠心,免动干戈,我就希崐望您能考虑把一两位奸臣从您的身边赶出去。”
丁卯,帝使大都督源子恭守阳胡,汝阳王暹守石济,又以仪同三司贾显智为济州刺史,帅豫州刺史斛斯元寿东趣济州。元寿,椿之弟也。蔡俊不受代,帝愈怒。辛未,帝复录洛中文武议意以答欢,且使舍人温子升为敕赐欢曰:“朕不劳尺刃,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高王。今若无事背王,规相攻讨,则使身及子孙,还如王誓。近虑宇文为乱,贺拔应之,故戒严,欲与王俱为声援。今观其所为,更无异迹。东南不宾,为日已久,今天下户口减半,未宜穷兵极武。朕既暗昧,不知佞人为谁。顷高乾之死,岂独朕意!王忽对昂言兄枉死,人之耳目何易可轻!如闻库狄干语王去:‘本欲取懦弱者为主,无事立此长君,使其不可驾御。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废之,更立馀者。’如此议论,自是王间勋人,岂出佞臣之口!去岁封隆之叛,今年孙腾逃去,不罪不送,谁不怪王!王若事君尽诚,何不斩送二首!王虽启云‘西去’,而四道俱进,或欲南度洛阳,或欲东临江左,言之者犹应自怪,闻之者宁能不疑!王若晏然居北,在此虽有百万之众,终无图彼之心;王若举旗南指,纵无匹马只轮,犹欲奋空拳而争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无知,或谓实可。若为他人所图,则彰朕之恶;假令还为王杀,幽辱粉,了无遗恨!本望君臣一体,若合符契,不图今日分疏至此!”
丁卯(十六日),孝武帝派大都督源子恭镇守阳胡,汝阳王元暹镇守石济,又任命仪同三司贾显智为济州刺史。带领豫州刺史斛斯元寿赶往东部的济州。斛斯元寿是斛斯椿的弟弟。蔡俊不接受让别人替代他的职位,孝武帝更加恼怒。辛未(二十日),孝武帝再次采纳洛阳文武官员的建议答复高欢,并且派舍人温子升替自己撰写诏书送给高欢,说:“朕连短刀都不用动一下,就这么坐着成为了天子,说起来生我的是父母,而使我尊贵起来的却是高王您,现在如果我无缘无故背叛您,打算和您相互进攻讨伐,那么也让灾难降临到我和我的子孙身上,跟您的誓言中说的一样。近来由于担心宇文泰犯上作乱,以及贺拔岳响应他,所以采取了戒严措施,想和您相互声援。如今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叛逆的迹象。东南方不服从我们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眼下天下的户口减了一半,所以不宜再穷尽兵力好战不厌了。朕既然昏暗不明,所以不知道奸臣是谁。不久前高乾之死,难道仅仅是朕的意思吗!您突然对高昂说他的兄长死得冤枉,人的眼睛与耳朵哪 能这样容易被欺骗?听说库狄干对您讲过:‘本来想找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当皇帝,可是却无缘无故立了一个年长的国君,弄得无法驾御。现在只需出兵十五日,自然就可以废掉他,从其他的人中另立一位。’象这样的议论,自然出自于您处的亲近勋贵,难道是出自我身边的奸臣的口中!去年封隆之叛变,今年孙腾逃去,您不惩处他们,不把他们送过来,有谁对您不感到奇怪。您要是为君主做事尽心尽力,为什么不斩了他们的头颅送给我!您虽然在奏折中声称‘往西攻打宇文泰’,而实际上却四路进发,有的想往南渡河到洛阳,有的想要到达江东地区,说这些话的人自己也应该感到奇怪,那么听的人怎么能够不怀疑?您是要静静地呆在北方,我即使手中有百万大军,最终也不会有算计您的心思;您要是举起旗帜指向南方,我纵然没有一匹马一只车轮,也还要以赤手空拳斗争到死。我本来没有什么仁德,您已经立了我为皇帝,老百姓无知,有的人还说我完全可以。我要是受到别人的算计,那就显出了我的罪恶。假使我最终还是被您杀掉的话,那我就是受尽污辱,粉身碎骨,也没有一点遗恨!我本来希望我们君臣能成为一体,犹如合起来的符信契约一样,没想到如今相互之间分歧、疏远到这种程度!”
中军将军王思政言于魏主曰:“高欢之心,昭然可知。洛阳非用武之地,宇文泰乃心王室,今往就之,还复旧京,何虑不克?”帝深然之,遣散骑侍郎河东柳庆见泰于高平,共论时事。泰请奉迎舆驾,庆复命,帝复私谓庆曰:“朕欲向荆州何如?”庆曰:“关中形胜,宇文泰才略可依。荆州地非要害,南迫梁寇,臣愚未见其可。”帝又问内都督宇文显和,显和亦劝帝西幸。时帝广征州郡兵,东郡太守河东裴侠帅所部诣洛阳,王思政问曰:“今权臣擅命,王室日卑,奈何?”侠曰:“宇文泰为三军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谓己操戈矛,宁肯授人以柄!虽欲投之,恐无异避汤入火也。”思政曰:“然则如何而可?”侠曰:“图欢有立至之忧,西巡有将来之虑,且至关右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进侠于帝,授左中郎将。
中军将军王思政对孝武帝说:“高欢的心思昭然若揭,谁都知道。洛阳不崐是英雄用武的地方,宇文泰的心是向着皇室的,现在朝廷迁到他那儿去,将来再光复旧的都城,还怕不成功吗?”孝武帝觉得他的话很正确,便派遣河东人散骑侍郎柳庆到高平会见宇文泰,一同讨论时事。宇文泰请求去迎接孝武帝的车驾,柳庆完成使命后回到京城报告了情况,孝武帝又悄悄地对柳庆说:“我想到荆州去,你看怎么样?”柳庆回答说:“关中的地形占据优势,宇文泰的才能胆略可以依靠。荆州所处不是要害之地,南面又接近强敌梁国,依我愚见,没有可以去的理由。”孝武帝又征求内都督宇文显和的意见,宇文显和也劝孝武帝去西边。这时,孝武帝从各州、郡广泛征招兵马,河东人东郡太守裴侠率领他的部属到达洛阳,王思政问他:“如今大权在握的官员自作主张,皇室日趋卑微,应该怎么办?”裴侠回答说:“宇文泰被三军推崇,占据着以二万人就足以抵挡百万人的这块险固的地方。这正象人们所说的那样,自己手持着戈矛,哪肯将把柄授给别人?所以,虽然想去投靠他,但是恐怕无异于避开了沸水又走进了火坑。”王思政又问道:“那么怎样做才好呢?”裴侠说道:“算计高欢则有近忧,到西部去则有远虑,比较之下,还是暂且先去关西地区,然后再慢慢想一个合适的方案吧。”王思政认为裴侠言之有理,于是把他推荐给孝武帝,孝武帝授予他左中郎将的职位。
初,丞相欢以洛阳久经丧乱,欲迁都于邺,帝曰:“高祖定鼎河、洛,为万世之基;王既功存社稷,宜遵太和旧事。”欢乃止。至是复谋迁都,遣三千骑镇建兴,益河东及济州兵,拥诸州和粟,悉运入邺城。帝又敕欢曰:“王若厌伏人情,杜绝物议,唯有归河东之兵,罢建兴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济州之军,使蔡俊受代,邸珍出徐,止戈散马,各事家业,脱须粮廪,别遣转输,则谗人结舌,疑悔不生,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矣。王若马首南向,问鼎轻重,朕虽不武,为社稷宗庙之计,欲止不能。决在于王,非朕能定,为山止篑,相为惜之。”欢上表极言宇文泰、斛斯椿罪恶。
当初,丞相高欢因为洛阳久经兵火战乱,想要把国都迁到邺城,孝武帝说:“孝文帝定都河、洛地区,开创了我们魏国流传万代的基业,高王您既然是国家的功臣,就应该遵照太和年间订立的旧制办事。”高欢这才放弃了这一念头。到了这时,他又一次谋划迁都的事,派遣了三千名骑兵镇守建兴,又增加河东以及济州的兵马,掌握了各州摊派购买的粮食,把它们全部运进邺城。孝武帝又颁下诏书给高欢说:“高王您要是想平服人心,杜绝众人的非议,只有撤回河东的兵马,停止在建兴的军事行动,送走相州屯积的粮食,再追回济州的军队,让蔡俊同意由别人取代他的职务,让邸珍离开徐州,放下干戈,解散兵马,每人从事家庭生产,如果需要粮食,另外派人输送,做了这些事之后,说您坏话的人就会张口结舌,不再产生怀疑,高王您从此在太原可以高枕无忧,我在京城洛阳垂衣拱手不用操心了。您要是挥师南下,想篡夺皇位,朕虽然在干戈军旅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为国家、宗庙考虑,我就是想罢休也不能,决定权在您那里,而不是我。缺了最后一筐土,还不成一座山,咱们都为此感到可惜。”高欢又向孝武帝递送奏折,竭力数说宇文泰、斛斯椿的罪恶。
帝以广宁太守广宁任祥兼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祥弃官走,渡河,据郡待欢。帝乃敕文武官北来者任其去留,遂下制书数欢咎恶,召贺拔胜赴行在所。胜以问太保掾范阳卢柔,柔曰:“高欢悖逆,公席卷赴都,与决胜负,生死以之,上策也。北阻鲁阳,南并旧楚,东连兖、豫,西引关中,带甲百万,观衅而动,中策也。举三荆之地,庇身于梁,功名皆去,下策也。”胜笑而不应。
孝武帝宣布让在原籍广宁担任太守的任祥兼任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任祥弃官逃走,渡过黄河,占据了郡城等待高欢前来。孝武帝就颁下诏书规定文武百官中凡是来自北方的可以随意离开或者留下,另一份诏书中又数说了高欢的罪恶,征召贺拔胜赶赴京城。贺拔胜就此事询问范阳人太保掾卢柔,卢柔回答说:“高欢倒行逆施,您率领大军赶赴都城,与他决一胜负,不论生死都坚持,这是上策。您在北面阻隔鲁阳,在南面吞并从前的楚国土地,在东面连接兖、豫地区,在西面与关中之主结好,带着百万人马,相机而动,这是中策。以三荆的土地作为资本,投靠梁国,功业名誉都失去,这是下策。”贺拔胜听后笑了起来,没作回答。
帝以宇文泰兼尚书仆射,为关西大行台,许妻以冯翊长公主,谓泰帐内都督秦郡杨荐曰:“卿归语行台,遣骑迎我!”以荐为直将军。泰以前秦州刺崐史骆超为大都督,将轻骑一千赴洛,又遣荐与长史宇文侧出关候接。
孝武帝让宇文泰兼任尚书仆射,出任关西大行台,还答应将冯翊长公主许配给他做妻子。他对宇文泰的帐内都督、秦郡人杨荐说:“你回去告诉你们行台,让他派骑兵来迎接我!”又任命杨荐为直将军。宇文泰任命以前的秦州刺史骆超为大都督,率领一千名轻装骑兵前往洛阳,又派遣杨荐与长史宇文侧一道到关外迎候孝武帝。
丞相欢召其弟定州刺史琛使守晋阳,命长史崔暹佐之。暹,挺之子也。欢勒兵南出,告其众曰:“孤以尔朱擅命,建大义于海内,奉戴主上,诚贯幽明;横为斛斯椿谗构,以忠为逆,今者南迈,诛椿而已。”以高敖曹为前锋。宇文泰亦移檄州郡,数欢罪恶,自将大军发高平,前军屯弘农。贺拔胜军于汝水。
丞相高欢召来他的弟弟定州刺史高琛,让他镇守晋阳,命令长史崔暹辅佐他。崔暹是崔挺的儿子。高欢带领部队向南方进发,并告诉他的部属们:“因为尔朱氏自作主张不服从命令,所以我在海内伸张正义,拥戴皇上,真诚之心,贯通幽明,谁知由此而横遭斛斯椿的谗言谄害,我一片忠心,却被他们视为叛逆。现在我们向南方进军,不过是要杀掉斛斯椿而已。”他任命高敖曹为先锋官。宇文泰也在各州、郡传布声讨文书,列举高欢的罪恶,并且亲自带领大军前往高平,先头部队屯驻在弘农。贺拔胜的军队驻扎在汝水。
秋,七月,己丑,魏主亲勒兵十馀万屯河桥,以斛斯椿为前驱,陈于邙山之北。椿清帅精骑二千夜渡河掩其劳弊,帝始然之;黄门侍郎杨宽说帝曰:“高欢以臣伐君,何所不至!今假兵于人,恐生他变。椿若渡河,万一有功,是灭一高欢,生一高欢矣。”帝遂敕椿停行,椿叹曰:“顷荧惑入南斗,今上信左右间构,不用吾计,岂天道乎!”宇文泰闻之,谓左右曰:“高欢数日行八九百里,此兵家所忌,当乘便击之。而主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河决战,方缘津据守。且长河万里,捍御为难,若一处得渡,大事去矣。”即以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自蒲反济,趣并州,遣大都督李贤将精骑一千赴洛阳。
秋天,七月,己丑(初九),北魏孝武帝亲自带领十万兵马屯驻在河桥地区,以斛斯椿为先锋,陈兵在邙山的北面。斛斯椿请求率领两千名精锐骑兵渡过黄河,乘敌军疲劳困乏处于不利状态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孝武帝开始同意他的计划,但黄门侍郎杨宽劝告孝武帝说:“高欢以臣子的身份讨伐君王,还有什么做不出的!现在把兵马借给别人,怕会发生其它的变故。斛斯椿渡河之后,万一有功的话,那就成了灭除了一个高欢,又生出一个高欢。”孝武帝于是颁下诏书,命令斛斯椿停止行动。斛斯椿叹息道:“近来火星进入南斗,现在皇上相信他身边的人的离间陷害,不采用我的计谋,岂不是天意呀!”宇文泰听了这话之后,对身边的部下说:“高欢几天之中行军八九百里路,这是兵家所忌讳的事情,应当乘这个机会袭击他。而皇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过河去与高欢决一死战,倒是靠着渡口一味防守。而且长河足有万里,防御起来困难,如果有一个地方让高欢的军队渡过,总的局势就完了。”他立刻任命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从蒲反渡河,向并州进军,又派大都督李贤率领一千名精锐骑兵赶往洛阳。
帝使斛斯椿与行台长孙稚、大都督颍川王斌之镇虎牢,行台长孙子彦镇陕,贾显智、斛斯元寿镇滑台。斌之,鉴之弟;子彦,稚之子也。欢使相州刺史窦泰趣滑台,建州刺史韩贤趣石济。窦泰与显智遇于长寿津,显智阴约降于欢,引军退。军司元玄觉之,驰还,请益师,帝遣大都督侯几绍赴之,战于滑台东,显智以军降,绍战死。北中郎将田怙为欢内应,欢潜军至野王,帝知之,斩怙。欢至河北十余里,再遣使口申诚款;帝不报。丙午,欢引军渡河。
孝武帝派斛斯椿与行台长孙稚、大都督颍川王元斌之镇守虎牢,派行台长孙子彦镇守陕城,派贾显智、斛斯元寿镇守滑台。元斌之是元鉴的弟弟。长孙子彦是长孙稚的儿子。高欢让相州刺史窦泰进军滑台,建州刺史韩贤进军石济。窦泰与贾显智在长寿津相遇,贾显智暗中与窦泰约定要投降高欢,带着部队撤退了。军司元玄觉察到了这一点,飞马奔回去,要求增派部队,孝武帝派遣大都督侯几绍赶到那里,在滑台的东部与窦泰交战,贾显智领着他的人马投降了。侯几绍战死沙场。北中郎将田怙是高欢的内应,高欢偷偷进军到野王的时候,孝武帝知道了田怙的阴谋,杀掉了他。高欢到达黄河北岸十余里的地方,再一次派遣使者当面向孝武帝申明他的诚意;孝武帝不作答复。丙午(二十六日),高欢指挥部队渡过了黄河。魏主问计于群臣,或欲奔梁,或云南依贺拔胜,或云西就关中,或云守洛口死战,计未决。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弃椿还,绐帝云:“高欢兵已至!”丁未,帝遣使召椿还,遂帅南阳王宝炬、清河王、广阳王湛以五千骑宿于西,南阳王别舍沙门惠臻负玺持千牛刀以从。众知帝将西出,其夜,亡者过半,、湛亦逃归。湛,深之子也。武卫将军云中独孤信单骑追帝,帝叹曰:“将军辞父母,捐妻子而来,‘世乱识忠臣’,岂虚言也!”戊申,帝西奔长安,李贤遇帝于崤中。己酉,欢入洛阳,舍于永宁寺,遣领军娄昭等追帝,请帝东还。长孙子彦不能守陕,弃城走。高敖曹帅劲骑追帝至陕西,不及。帝鞭马长骛,糗浆乏绝,三二日间,从官唯饮涧水。至湖城,有王思村民以麦饭壶浆献帝,帝悦,复一村十年。至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迎献酒食,从官始解饥渴。
孝武帝向各位大臣询问计策,有人说投奔南方梁朝,有的人说到南方依靠贺拔胜,有的人说去西部的关中地区,有的人说坚守洛口死战一场,计划定不下来。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夺利,他丢下斛斯椿回来,欺骗孝武帝说:“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丁未(二十七日),孝武帝派遣使者召回斛斯椿,然后就率领南阳王元宝炬、清河王元、广阳王元湛带着五千名骑兵在水的西部宿营,寄居在南阳王舍下的出家人惠臻背着玉玺手持千牛刀跟随着。大家都知道孝武帝将要出发到西部去,这一天夜间,逃亡的人超过一半,清河王元、广阳王元湛也逃了回去。元湛是元深的儿子。武卫将军云中人独孤信单人匹马追赶孝武帝。孝武帝感叹地说道:“将军你辞别父母,舍弃妻子而来,有言道:‘世道大乱的时候能够识别出忠臣’,这可不是瞎话呀!”戊申(二十八日),孝武帝奔往西部的长安,李贤在崤县境内与孝武帝相遇。己酉(二十九日),高欢进入洛阳,住在永宁寺,派遣领军娄昭等人追赶孝武帝,请他东还。长孙子彦不能守住陕城,弃城逃跑了。高敖曹率领着精锐的骑兵追赶孝武帝一直到达陕城以西,终于没有赶上。孝武帝鞭打着马长时间地奔驰,粮浆乏绝。两三天里面,跟随孝武帝的官员只能喝山涧的水充饥,到了湖城,当地王思村中的农民献给孝武帝麦饭与壶浆,孝武帝感到很高兴,免除了全村十年的徭役。到了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迎接孝武帝,送上了酒与食物,跟随的官员才开始解除了饥渴。
八月,甲寅,丞相欢集百官谓曰:“为臣奉主,匡救危乱,若处不谏争,出不陪从,缓则耽宠争荣,急则委之逃窜,臣节安在!”众莫能对,兼尚书左仆射辛雄曰:“主上与近习图事,雄等不得预闻。及乘舆西幸,若即追随,恐迹同佞党;留待大王,又以不从蒙责,雄等进退无所逃罪。”欢曰:“卿等备位大臣,当以身报国,群佞用事,卿等尝有一言谏争乎?使国家之事一朝至此,罪欲何归!”乃收雄及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兼度支尚书天水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皆杀之。孝芬子司徒从事中郎猷间行入关,魏主使以本官奏门下事。欢推司徒清河王为大司马,承制决事,居尚书省。
八月,甲寅(初四),丞相高欢召集文武百官,对他们说:“做臣子侍奉皇上,要解救危难,消除混乱,假如在朝中不进行诤谏,皇上出门时不陪同跟随,没有急事时一心争宠幸求荣耀,一旦遇上急事就自己抱头逃窜,你们做臣子的气节在哪里!”大家都不能回答,兼任尚书左仆射的辛雄说道:“皇上与他宠信的近臣们谋划商量事情,我们这些人事先都不知道。等到皇上的车子到西边去的时候,我们要是立即追随,恐怕行为就相同于奸党;而我们留下来等待大王您,您又以不追随皇上这一点责难我们,我们这些人进退都无法逃脱罪责了。”高欢说道:“你们身为高级官员,本来应当用自己的身体来报效国家,但是在一群奸臣当权的时候,你们中间有人说过一句规劝抗争的话吗?使国家大事一朝之间糟到这种地步,你们的罪责还能归到谁的身上!”说完,就下令收审辛雄以及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任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兼任度支尚书天水人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崔孝芬的儿子司徒从事中郎崔猷抄小道进入关中地区,孝武帝授他以本官奏门下事。高欢推荐原任司徒的清河王元出任大司马,承接旨意,决断事务,主持尚书省政务。
宇文泰使赵贵、梁御帅甲骑二千奉迎,帝循河西行,谓御曰:“此水东流,而朕西上,若得复见洛阳,亲诣陵庙,卿等功也。”帝及左右皆流涕。泰备崐仪卫迎帝,谒见于东阳驿,免冠流涕曰:“臣不能式遏寇虐,使乘舆播迁,臣之罪也。”帝曰:“公之忠节,著于遐迩。朕以不德,负乘致寇,今日相见,深用厚颜。方以社稷委公,公其勉之!”将士皆呼万岁。遂入长安,以雍州廨舍为宫,大赦,以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军国之政,咸取决焉。别置二尚书,分掌机事,以行台尚书毛遐、周惠达为之。时军国草创,二人积粮储,治器械,简士马,魏朝赖之。泰尚冯翊长公主,拜驸马都尉。
宇文泰派赵贵、梁御率领两千名戴盔披甲的骑兵前去恭迎孝武帝,孝武帝沿着黄河向西行进,对梁御说:“这条河的水向东流,而朕却往西去,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重见洛阳,亲自到皇陵宗庙祭祀,那可都是你们的功劳呀。”说着,孝武帝和他身旁的人都流下了眼泪。宇文泰备好了仪仗与卫队迎接孝武帝,在东阳驿进行了参拜。宇文泰摘去帽子流着眼泪说道:“我没能遏制住贼寇的侵犯迫害,致使皇上颠簸迁徙,这都是我的罪过。”孝武帝说道:“你的忠心与气节,远近闻名。朕因为缺乏足够的德行,而身居尊位,结果招致贼寇肆意横行,今天与你相见,实在是太惭愧了。我现在就把国家的重担托付给你,你好好勉力吧!”将士们都高呼万岁。孝武帝于是进入长安,将雍州的官署作为宫殿,大赦天下,任命宇文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国家军政大事的安排都取决于他。孝武帝还另外设置了两名尚书,分别掌管军机大事,让行台尚书毛遐、周惠达担任了这两个职务。此时,长安政权刚刚创立,两人积攒粮食储备起来,制造各种器械,精选士兵战马,整个魏朝都依靠他们。宇文泰与冯翊长公主成婚,被封为驸马都尉。
先是,荧惑入南斗,去而复还,留止六旬。上以谚云“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乃跣而下殿以禳之,及闻魏主西奔,惭曰:“虏亦应天象邪!”
先前,火星进入南斗,离开了又回来共停留了六十天。梁武帝根据谚语所说:“荧惑入南斗,皇帝下殿走”,就赤着脚走下殿祈祷消灾。等到听说北魏孝武帝奔往西边了,梁武帝羞惭地说道:“这个胡人也能上应天象吗!”
[9]己未,武兴王杨绍先为秦、南秦二州刺史。
[9]己未(初九),武兴王杨绍先出任秦、南秦二州的刺史。
[10]辛酉,魏丞相欢自追迎魏主。戊辰,清河王下制大赦。欢至弘农,九月,癸巳,使行台仆射元子思帅侍官迎帝;己酉,攻潼关,克之,擒毛鸿宾,进屯华阴长城,龙门都督薛崇礼以城降欢。
[10]辛酉(十一日),北魏的丞相高欢亲自追赶孝武帝要迎他回来。戊辰(十八日),清河王元传下诏书大赦天下。高欢到了弘农,九月,癸已(十三日),他派了行台仆射元子思带领侍官迎接孝武帝;己酉(二十九日),攻打潼关并拿下了它,捉住了毛鸿宾,部队进驻在华阴长城,龙门都督薛崇礼率领全城军民投降了高欢。
贺拔胜使长史元颖行荆州事,守南阳,自帅所部西赴关中。至淅阳,闻欢已屯华阴,欲还,行台左丞崔谦曰:“今帝室颠覆,主上蒙尘,公宜倍道兼行,朝于行在,然后与宇文行台同心戮力,唱举大义,天下孰不望风响应!今舍此而退,恐人人解体,一失事机,后悔何及!”胜不能用,遂还。
贺拔胜派长史元颖兼管荆州事务,守卫南阳,自己率领所属部队向西赶赴关中地区。他到了淅阳郡,听说高欢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华阴,就准备回去,行台左丞崔谦对他说道:“如今皇室遭到颠覆,皇上流亡在外蒙受风尘,您应该日夜兼行,到皇上所在的地方进行朝拜,然后再和宇文行台一道同心协力,弘扬正义,天下的人有谁不望风而响应呢?现在您舍弃这义举而退却,恐怕人人都会离散而去,一旦失去了这样的好时机,就后悔莫及!”贺拔胜不采纳崔谦的意见而回去了。
欢退屯河东,使行台长史薛瑜守潼关,大都督库狄温守封陵,筑城于蒲津西岸,以薛绍宗为华州刺史,使守之,以高敖曹行豫州事。
高欢退到河东地区驻扎下来,派遣行台长史薛瑜镇守潼关,大都督库狄温镇守封陵,并在蒲津的西岸建筑一座新城,让薛绍宗出任华州刺史,守卫新城,又叫高敖曹兼管豫州的事务。
欢自发晋阳,至是凡四十启,魏主皆不报。欢乃东还,遣行台侯景等引兵向荆州,荆州民邓诞等执元颖以应景。贺拔胜至,景逆击之,胜兵败,帅数百骑来奔。
高欢从离开晋阳到这个时候,一共递交了四十份奏折,孝武帝都不作答复崐。高欢就往东返回,他派遣行台侯景等人带领兵马开往荆州,荆州的百姓邓诞等人捉住了元颖来策应侯景。贺拔胜也赶到了,侯景进行迎击,贺拔胜的兵马被打败,只好带领几百名骑兵来投奔南梁。
[11]魏主之在洛阳也,密遣内都督河南赵刚召东荆州刺史冯景昭帅兵入援,兵未及发,魏主西入关。景昭集府中文武议所从,司马冯道和请据州待北方处分。刚曰:“公宜勒兵赴行在所。”久之,更无言者。刚抽刀投地曰:“公若欲为忠臣,请斩道和;如欲从贼,可速见杀!”景昭感悟,即帅众赴关中。侯景引兵逼穰城,东荆州民杨祖欢等起兵,以其众邀景昭于路,景昭战败,刚没蛮中。
[11]北魏孝武帝在洛阳的时候,曾秘密派遣内都督河南人赵刚召东荆州刺史冯景昭率领部队到洛阳援助,冯景昭的兵马还没来得及出发,孝武帝就向西流亡进入关中地区。冯景昭召集府中的文武官员一同商议应该跟随哪一方,司马冯道和请求冯景昭据守东荆州,然后等待北方高欢作出处理。赵刚却对冯景昭说道:“您应该带领人马赶赴皇上所在的地方。”等了很久,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赵刚将腰刀抽出来扔在地上对冯景昭说道:“您要是想做忠臣的话,请杀掉冯道和;如果想要跟随高欢这个奸贼的话,就可以马上杀掉我。”冯景昭被赵刚的话感动,觉悟过来,立即统率大队人马赶赴关中地区。侯景带领部队逼近穰城,东荆州的百姓杨祖欢等人拉起了武装,在路上阻挡冯景昭,冯景昭吃了败仗,赵刚逃入本州蛮人地区。
冬,十月,丞相欢至洛阳,又遣僧道荣奉表于孝武帝曰:“陛下若远赐一制,许还京洛,臣当帅勒文武,式清宫禁。若返正无日,则七庙不可无主,万国须有所归,臣宁负陛下,不负社稷。”帝亦不答。欢乃集百官耆老,议所立,时清河王出入已称警跸,欢丑之,乃托以“孝昌以来,昭穆失序,永安以孝文为伯考,永熙迁孝明于夹室,业丧祚短,职此之由。”遂立清河王世子善见为帝,谓曰:“欲立王,不如立王之子。”不自安,轻骑南走,欢追还之。丙寅,孝静帝即位于城东北,时年十一,大赦,改元天平。
冬季,十月,丞相高欢到达洛阳,又派遣僧人道荣将一份奏折交给孝武帝,里面说道:“陛下如果在远方恩赐给我们一份诏书,答应返回京城洛阳,我将率领、约束文武百官,清扫干净您居住的宫殿,恭侯您的归来。如果您不定下一个返回的日子,那么七庙就不能没有主人,天下邦国必须有所归附。届时,我宁可辜负陛下,也不辜负国家。”孝武帝对此也不作答复。高欢就召集文武百官和元老,商议立谁做皇帝合适,此时清河王元已经在自己进出时按皇帝的规格严加戒备,断绝行人,高欢对他感到厌恶,就借口说:“孝昌年间以来,宗庙的辈份次序开始混乱,永安年间孝武帝只把孝文帝尊为他的伯父,永熙年间孝武帝又将孝明帝的牌位移到了宗庙内的夹室之中,近来的皇帝基业丧失,在位的时间短,原因都在于继承帝位的人辈份不对。”于是拥立清河王的嫡长子元善见为新的皇帝,并对元说道:“要拥立您的话,还不如拥立您的儿子。”元为此而心中感到不安,骑上轻装的快马向南方出走,高欢追赶上去劝回了他。丙寅(十七日),孝静帝在洛阳城的东北部登上了皇位,当时年龄才十一岁。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平。
魏宇文泰进军攻潼关,斩薛瑜,虏其卒七千人,还长安,进位大丞相。东魏行台薛义等渡河据杨氏壁;魏司空参军河东薛端纠帅村民击却东魏,复取杨氏,丞相泰遣南汾州刺史苏景恕镇之。
西魏宇文泰进军攻打潼关,杀掉了薛瑜,俘虏他手下的士兵共七千人,回到长安之后,进升为大丞相。东魏行台薛义等人渡过黄河占领了杨氏壁。西魏的司空参军河东人薛端纠集了一帮村民击退了东魏的人马,重新占据了杨氏壁,丞相宇文泰派遣南汾州的刺史苏景恕前去镇守。
[12]丁卯,以信武将军元庆和为镇北将军,帅众伐东魏。
[12]丁卯(十八日),梁武帝任命信武将军元庆和为镇北将军,率领部队讨伐东魏。
[13]初,魏孝武即与丞相欢有隙,齐州刺史侯渊、兖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贵平阴相连结,以观时变;渊亦遣使通于欢所。及孝武帝入关,清河王承制,以汝阳王暹为齐州刺史。暹至城西,渊不时纳。城民刘桃符等潜引暹入城,渊帅骑出走,妻子部曲悉为暹所虏。行及广里,会承制以渊行青州事。欢遗渊书曰:“卿勿以部曲单少,惮于东行,济人浇薄,唯利是从,齐州崐尚能迎汝阳王,青州岂不能开门待卿也。”渊乃复东,暹归其妻子部曲。贵平亦不受代,渊袭高阳郡,克之,置累重于城中,自帅轻骑游掠于外。贵平使其世子帅众攻高阳,渊夜趣东阳,见州民馈粮者,绐之曰:“台军已至,杀戮殆尽。我,世子之人也,脱走还城,汝何为复往!”闻者皆弃粮走。比晓,复谓行人曰:“台军昨夜已至高阳,我是前锋,今至此,不知侯公竟在何所!”城民惧,遂执贵平出降。戊辰,渊斩贵平,传首洛阳。
[13]在此以前,北魏孝武帝与丞相高欢产生隔阂之后,齐州刺史侯渊、兖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元贵平,相互秘密地结成一派,共同观察形势的变化,侯渊也派遣使者到高欢住的地方进行联系。等到孝武帝流亡到关中地区之后,清河王元以皇帝的名义任命汝阳王元暹为齐州刺史。元暹来到齐州城的西面,侯渊并不及时迎接他进去。城中的百姓刘桃符等人悄悄地领着元暹进了城。侯渊率领骑兵连忙出走,他的妻子、儿子以及部下都被元暹俘虏了。侯渊走到了广里地区,刚好赶上清河王元以皇帝的名义让他兼管青州事务。高欢在给侯渊的书信中写道:“你不要因为自己手下的部曲势单力薄人少,不敢东进,齐地的人薄情寡义,只知追逐财利,齐州的人都还会迎接汝阳王,青州的人难道就不会打开城门等待你吗?”于是,侯渊就重新东进,汝阳王元暹把他的妻子、儿子以及部曲都还给了他。东莱王元贵平也不接受由侯渊取代他的职务的命令,侯渊袭击了高阳郡并攻下了它。侯渊把妨碍行动的东西放在城中,自己带领轻装骑兵在城外游掠。元贵平派他的嫡长子率领大队人马攻打高阳城,侯渊连夜赶到东阳城,看到该州送粮食的百姓,就欺骗他们说:“朝廷派遣的部队已经赶到了,把人都快杀光了。我是东莱王嫡长子手下的人,从那里逃脱后回到城里,你们怎么还要再去送命呀!”听到这些话的人都丢下粮食逃跑了。到了拂晓,他又对路上的行人说道:“朝廷派来的军队昨晚上已经赶到高阳城,我是先锋官,现在来到这里,不知道侯公究竟在什么地方!”城里的百姓心里恐惧,于是便捉住了东莱王元贵平出来投降。戊辰(十九日),侯渊斩了元贵平,把他的脑袋送到了洛阳。
[14]庚午,东魏以赵郡王谌为大司马,咸阳王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高盛为司徒,高敖曹为司空。坦,树之弟也。
[14]庚午(二十一日),东魏任命赵郡王元谌为大司马,咸阳王元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高盛为司徒,高敖曹为司空。元坦是元树的弟弟。
丞相欢以洛阳西逼西魏,南近梁境,乃议迁邺,书下三日即行。丙子,东魏主发洛阳,四十万户狼狈就道。收百官马,尚书丞郎已上非陪从者,尽令乘驴。欢留后部分,事毕,还晋阳。改司州为洛州,以尚书令元弼为洛州刺史,镇洛阳。以行台尚书司马子如为尚书左仆射,与右仆射高隆之、侍中高岳、孙腾留邺,共知朝政。诏以迁民赀产未立,出粟一百三十万石以赈之。
丞相高欢认为洛阳的西面接近西魏、南面接近梁朝,就提议将国都迁往邺城,他的文书颁下刚刚三天迁都就开始进行了。丙子(二十七日),东魏孝静帝从洛阳出发,四十万户人家狼狈地踏上了路途。朝廷征收了文武百官的马匹,尚书丞、郎以上不是陪同跟随孝静帝的,都被命令骑驴。高欢留在后面布置安排,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回到了晋阳。朝廷将司州改名为洛州,任命尚书令元弼为洛州刺史,镇守洛阳。又任命行台尚书司马子如为尚书左仆射,与右仆射高隆之、侍中高岳、孙腾一道留在邺城,共同主持朝中的政务。孝静帝颁下诏书表示考虑到移民因受搬迁的影响,家产不能马上建立,特地拿出一百三十万石粮食赈济他们。
[15]十一月,兖州刺史樊子鹄据瑕丘以拒东魏,南青州刺史大野拔帅众就之。
[15]十一月,兖州刺史樊子鹄占据了瑕丘来抗拒东魏,南青州刺史大野拔率领一帮人马投奔了他。
[16]庚寅,东魏主至邺,居北城相州之廨,改相州刺史为司州牧,魏郡太守为魏尹。是时,六坊之众从孝武帝西行者不及万人,余皆北徙,并给常廪,春秋赐帛以供衣服,乃于常调之外,随丰稔之处,折绢粟以供国用。
[16]庚寅(十二日),东魏国主孝静帝到达了邺城,居住在相州的官府里面,把相州刺史改称为司州牧,魏郡太守改称为魏尹。此时,分为六坊的皇城警卫部队中跟随孝武帝到西边去的不到一万人,其余的都迁徙到了北方,并常年供给他们俸禄,春秋两季皇帝还要送绸缎供给他们做衣服用,除了正常赋调崐之外,在庄稼丰收的地区,将绢帛折价买进粮食供国家使用。
[17]十二月,魏丞相泰遣仪同李虎、李弼、赵贵击曹泥于灵州。
[17]十二月,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仪同李虎、李弼、赵贵在灵州袭击了曹泥。
[18]闰月,元庆和克濑乡而据之。
[18]闰月,元庆和攻克并占据了濑乡。
[19]魏孝武帝闺门无礼,从妹不嫁者三人,皆封公主。平原公主明月,南阳王宝炬之同产也;从帝入关,丞相泰使元氏诸王取明月杀之;帝不悦,或时弯弓,或时椎案,由是复与泰有隙。癸巳,帝饮酒遇鸩而殂。泰与群臣议所立,多举广平王赞。赞,孝武之兄子也。侍中濮阳王顺,于别室垂涕谓泰曰:“高欢逼逐先帝,立幼主以专权,明公宜反其所为,广平冲幼,不如立长君而奉之。”泰乃奉太宰南阳王宝炬而立之。顺,素之曾孙也。殡孝武帝于草堂佛寺,谏议大夫宋球恸哭呕血,浆粒不入口者数日,泰以其名儒,不之罪也。
[19]西魏孝武帝在宫中失礼乱伦,堂妹中不出嫁的就有三个人,都被封为公主。平原公主明月与南阳王元宝炬是同母兄妹,跟随孝武帝来到关中,丞相宇文泰叫元氏的各位亲王抓住并杀掉了明月;孝武帝对此感到不高兴,有时弯弓射箭,有时用铁椎锤击桌子,由此又和宇文泰产生了隔阂。癸巳(十五日),孝武帝喝酒中毒身亡。宇文泰和大臣们一同商议应该拥立谁为新皇帝,大多数人推举广平王元赞。元赞是孝武帝兄长的儿子。兼任侍中的濮阳王元顺在另外一个房间流着眼泪对宇文泰说:“高欢逼走了已故的皇上,拥立一位年幼的皇帝以便大权独揽,您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广平王还年幼,所以不如拥立一位年长的君王。”于是,宇文泰就拥立兼任太宰的南阳王元宝炬为皇帝。元顺是常山王元素的曾孙子。孝武帝的灵柩被安放在草堂佛寺,谏议大夫宋球放声痛哭呕出了鲜血,几天里不喝一口水不吃一粒饭,宇文泰因他是一位著名儒生,没有怪罪他。
[20]魏贺拔胜之在荆州也,表武卫将军独孤信为大都督。东魏既取荆州,魏以信为都督三荆州诸军事、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大都督、荆州刺史以招怀之。
[20]北魏的贺拔胜在荆州的时候,曾上书请求任命武卫将军独孤信为大都督。东魏取得荆州后,西魏任命独孤信为掌管三荆州军政事务的都督、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大都督、荆州刺史,以此来招抚独孤信。
蛮酋樊五能攻破淅阳郡以应魏,东魏西荆州刺史辛纂欲讨之,行台郎中李广谏曰:“淅阳四面无民,唯一城之地,山路深险,表里群蛮。今少遣兵,则不能制贼;多遣,则根本虚弱;脱不如意,大挫威名,人情一去,州城难保。”纂曰:“岂可纵贼不讨!”广曰:“今所忧在心腹,何暇治疥癣!闻台军不久应至,公但约勒属城,使完垒抚民以待之,虽失淅阳,不足惜也。”纂不从,遣兵攻之,兵败,诸将因亡不返。
蛮族的酋长樊五能攻破了淅阳郡来策应西魏,东魏西荆州刺史辛纂准备讨伐他们,行台郎中李广劝说道:“淅阳郡四面都没有百姓,只有一座城的地方,山上的路途深幽艰险,里外有为数不少的蛮人。现在如果只派少量兵马的话,就不能制服贼兵,而派大部队去,那么我们的大本营就变得虚弱;倘若不能成功,就会大大影响威望名誉,而人心一旦失去,我们的州城就难以保住了。”辛纂说道:“怎么可以纵容贼兵不去讨伐呀!”李广回答说:“眼下我们的担忧在心腹要害之处,哪有功夫去治疗疥癣小毛病呢?听说朝廷派遣的军队不久就要到达,您只要约束住东荆州所辖的各座城,使它们完好无损,同时安抚百姓进行等待,这样虽说失去了淅阳,也没有什么可惜的。”辛纂不听李广的劝告,派兵攻打淅阳,遭到了失败,各位将领因此而逃亡不回。
城民密召独孤信。信至武陶,东魏遣恒农太守田八能帅群蛮拒信于淅阳,又遣都督张齐民以步骑三千出信之后。信谓其众曰:“今士卒不满千人,首尾受敌,若还击齐民,则土民必谓我退走,必争来邀我;不如进击八能,破之,齐民自溃矣。”遂击破八能,乘胜袭穰城;辛纂勒兵出战,大败,还趣城。门未及阖,信令都督武川杨忠为前驱,忠叱门者曰:“大军已至,城中有应,尔等求生,何不避走!”门者皆散。忠帅众入城,斩纂以徇,城中慑服。信分兵定三荆。居半岁,东魏高敖曹、侯景将兵奄至城下,信兵少不敌,与杨忠皆来奔。城中的百姓秘密地请独孤信过来。独孤信到达武陶的时候,东魏派遣恒农太守田八能率领一群蛮人将他挡在淅阳之外,又派遣都督张齐民带着三千名步兵与骑兵尾随在独孤信的后面。独孤信对他的部下们说:“眼下我们的士兵还不满一千人,前后都受到敌人的威胁。如果回过头来攻打张齐民,那么当地的土著百姓就一定会认为我们要撤退,将争着来拦击我们,不如进攻前面的田八能,要是打垮了他,张齐民自己就会溃败了。”于是他领兵击败了田八能,乘着胜利的势头袭击穰城;辛纂带领兵马出来迎战,被打得惨败后转身奔回了穰城。城门还没来得及关上,独孤信命令都督武川人杨忠为先锋,杨忠对守卫城门的人大声喝道:“我们的大部队已经到了,城中还有人接应,你们要是想求一条生路的话,为什么还不避开逃跑!”守卫城门的人都逃散了。杨忠率领人马冲到城里,杀掉了辛纂,城里的军民都吓得服服贴贴。独孤信分开兵马平定了三荆地区,半年之后,东魏的高敖曹、侯景带领人马突然攻到城下,独孤信手下的兵少打不过对方,便和杨忠一道都来投奔梁朝。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七卷(回目录)
梁纪十三 高祖武皇帝十三大同元年(乙卯、535)
梁纪十三 梁武帝大同元年(乙卯,公元535年)
[1]春,正月,戊申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戊申朔(初一),梁武帝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同。
[2]是日,魏文帝即位于城西,大赦,改元大统,追尊父京兆王为文景皇帝,妣杨氏为皇后。
[2]这一天,西魏文帝在长安城西郊祭天以后登上了皇位,随即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统”,追尊他的父亲京兆王为文景皇帝,母亲杨氏为皇后。
[3]魏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先附侯莫陈悦,悦死,丞相泰攻之,不能克,与盟而罢。道元世居怀朔,与东魏丞相欢善,又母兄皆在邺,由是常与欢通。泰欲击之,道元帅所部三千户西北渡乌兰津抵灵州,灵州刺史曹泥资送至云州。欢闻之,遣资粮迎侯,拜车骑大将军。
[3]原北魏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起先依附于侯莫陈悦,侯莫陈悦死后,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对他发起了进攻,没能取得胜利,便与他订立盟约,自己放弃了占领渭州的念头。可朱浑道元一家世代居在怀朔,本人与东魏的丞相高欢关系密切,又因为母亲、哥哥都在邺城,所以常常与高欢进行联系。宇文泰想要攻打他,可朱浑道元就率领手下的三千户人家从西北的乌兰津渡河到达灵州,灵州的刺史曹泥出资将他送到了云州。高欢听到了这一消息,派人准备好粮食、财物前去迎接。还授予他车骑大将军的职衔。
道元至晋阳,欢始闻孝武帝之丧,启请举哀制服。东魏主使群臣议之,太学博士潘崇和以为:“君遇臣不以礼则无反服,是以汤之民不哭,周武之民不服纣。”国子博士卫既隆、李同轨议以为:“高后于永熙离绝未彰,宜为之服。”东魏从之。
可朱浑道元来到晋阳之后,高欢才知道孝武帝已经去世,他就上书孝静帝请求为孝武帝举哀服丧。东魏国主孝静帝叫各位大臣商议此事,太学博士潘崇和认为:“君主如果对臣子不以礼相待,在他死后,臣子就不用为他服丧,所以商汤的百姓不哭吊夏朝的王,周武王的百姓也不为商朝的纣王服丧。”国子博士卫既隆、李同轨建议,认为:“高皇后与孝武帝断绝联系的事没有公布过,应该为孝武帝服丧。”孝静帝采纳了他们的意见。
[4]魏骁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李虎等招谕费也头之众,与之共攻灵州,凡四旬,曹泥请降。
[4]西魏骁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李虎等人招抚费也头的兵马,与他们一道攻打灵州,共持续了四十天,曹泥坚守不住,请求投降。
[5]己酉,魏进丞相略阳公泰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封安定王;泰固辞王爵及录尚书,乃封安定公。以尚书令斛斯椿为太保,广平王赞为司徒。
[5]己酉(初二),西魏提升丞相略阳公宇文泰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还封他为安定王。宇文泰坚决推辞掉王爵与录尚书的职务,西魏文帝就封他为安定公,还任命斛斯椿为太保、广平王元赞为司徒。
[6]乙卯,魏主立妃乙弗氏为皇后,子钦为皇太子。后仁恕节俭,不妒忌,帝甚重之。
[6]乙卯(初八),西魏文帝把他的妃子乙弗氏立为皇后,儿子元钦立为皇太子。皇后仁爱宽厚,勤俭节约,从不妒忌,文帝非常敬重她。
[7]稽胡刘蠡升,自孝昌以来,自称天子,改元神嘉,居云阳谷;魏之边境常被其患,谓之“胡荒”。壬戌,东魏丞相欢袭击,大破之。
[7]稽胡部落的刘蠡升,从孝昌年间以来,就自封为皇帝,将年号改为“神嘉”,居住在云阳谷;魏国的边境地区经常受到他的侵扰,被称为“胡荒”。壬戌(十五日),东魏丞相高欢对刘蠡升发起袭击,将他们打得大败。
[8]勃海世子澄通于欢妾郑氏,欢归,一婢告之,二婢为证;欢杖澄一百而幽之,娄妃亦隔绝不得见。欢纳魏敬宗之后尔朱氏,有宠,生子,欢欲立之。澄求救于司马子如。子如入见欢,伪为不知者,请见娄妃;欢告其故。子如曰:“消难亦通子如妾,此事正可掩覆。妃是王结发妇,常以父母家财奉王;王在怀朔被杖,背无完皮,妃昼夜供侍;后避葛贼,同走并州,贫困,妃然马矢崐自作靴;恩义何可亡也!夫妇相宜,女配至尊,男承大业。且娄领军之勋,何宜摇动!一女子如草芥,况婢言不必信邪!”欢因使子如更鞫之。子如见澄,尤之曰:“男儿何意畏威自诬!”因教二婢反其辞,胁告者自缢,乃启欢曰:“果虚言也 。”欢大悦,召娄妃及澄。妃遥见欢,一步一叩头,澄且拜且进,父子、夫妇相泣,复如初。欢置酒曰:“全我父子者,司马子如也!”赐之黄金百三十斤。
[8]勃海王高欢的嫡长子高澄与他的小妾郑氏私通。高欢袭击稽胡之后回来,一个婢女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他,还有两个婢女在一旁作证。高欢打了高澄一百大棍,并把他关押起来。娄妃也被隔离开来,不允许她见高欢。高欢以前把孝庄帝的皇后尔朱氏收纳为妾,非常宠爱她,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叫高,高欢想要立他做自己的继承人。高澄就向司马子如求救。司马子如来到王府拜见高欢,假装不知道内情,请求见一见娄妃,高欢就把详细情况告诉了司马子如。司马子如说道:“消难也和我的小妾私通了,这件事只能掩盖起来。娄妃是王爷的结发妻子,当初经常把父母亲家里的财物拿出来给您。您在怀朔的时候被人用木杖责打,背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娄妃在旁边不分白天黑夜地侍侯您,后来为了躲避葛荣这个奸贼,你们一同出走到并州,生活贫困,王妃点燃马粪作饭,亲自制作靴子;这样的恩义怎么可以忘掉呀?你们夫妇二人相互适合,所生的女儿嫁给了最尊贵的皇帝,儿子高澄则继承了您的大业,况且王妃的弟弟娄领军功勋突出,怎么可以轻易动摇得了呢?一个女人就象小草一样,没有必要多么看重,何况婢女的话也没有必要去相信!”高欢听后,就叫司马子如重新查问这件事情。司马子如见到高澄,便责怪他道:“你身为男子汉,怎么可以因为害怕威严就自己诬蔑自己!”与此同时,他又教那两位婢女推翻自己的证词,胁迫告状的婢女上吊自杀,然后向高欢报告说:“那些话果然是无中生有。”高欢听了非常高兴,派人去叫娄妃和高澄。娄妃远远看见高欢,便走一步叩一个头,高澄也是一边跪拜一边向前,父亲与儿子,丈夫与妻子相互都流下了眼泪,从此又和好如初。高欢安排了酒宴,说道:“成全我们父子两人关系的,是司马子如呀!”于是便赠给司马子如一百三十斤黄金。
[9]甲子,魏以广陵王欣为太傅,仪同三司万俟寿洛干为司空。
[9]甲子(十七日),西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太傅,仪同三司万俟寿洛干为司空。
[10]己巳,东魏以丞相欢为相国,假黄铖,殊礼;固辞。
[10]己巳(二十二日),东魏任命丞相高欢为相国,让他可以使用皇帝的仪仗,赐以特殊礼遇,高欢坚决推辞不受。
[11]东魏大行台尚书司马子如帅大都督窦泰、太州刺史韩轨等攻潼关,魏丞相泰军于霸上。子如与轨回军,从蒲津宵济,攻华州。时修城未毕,梯倚城外,比晓,东魏人乘梯而入。刺史王罴卧尚未起,闻阁外匈匈有声,袒身露髻徒跣,持白梃大呼而出,东魏人见之惊却。罴逐至东门,左右稍集,合战,破之,子如等遂引去。
[11]东魏的大行台尚书司马子如率领大都督窦泰、太州刺史韩轨等人攻打潼关,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在不远的霸上驻扎了军队。司马子如与韩轨带着人马回过头来,从蒲津连夜渡河,攻打华州。此时,华州城还没有修筑完毕,云梯倚在城墙的外边,拂晓,东魏的将士攀着云梯突袭进城。刺史王罴躺在床上还没起来,听到屋外一片喧扰声,顾不上穿衣服,包发髻,赤着双脚,手持白色大棒,就大叫着冲了出去,东魏的将士见了他连忙惊慌地退却。王罴一直追逐到东门,部下渐渐集结起来,双方交战,打垮了敌人的进攻,于是司马子如人等便带领部队撤退。
[12]二月,辛巳,上祀明堂。
[12]二月,辛巳(初四),梁武帝在明堂举行祭祀典礼。
[13]壬午,东魏以咸阳王坦为太傅,西河王为太尉。
[13]壬午(初五),东魏任命咸阳王元坦为太傅,西河王元为太尉。
[14]东魏使尚书右仆射高隆之发十万夫撤洛阳宫殿,运其材入邺。
[14]东魏指派尚书右仆射高隆之征调十万民工拆除洛阳的宫殿,将拆下的材料运到邺城。
[15]丁亥,上耕藉田。
[15]丁亥(初十),梁武帝举行亲耕藉田的仪式。[16]东魏仪同三司娄昭等攻兖州,樊子鹄使前胶州刺史严思达守东平,昭攻拔之。遂引兵围瑕丘,久不下,昭以水灌城;已丑,大野拔见子鹄计事,因斩其首以降。始,子鹄以众少,悉驱老弱为兵,子鹄死,各散走。诸将劝娄昭尽捕诛之,昭曰:“此州不幸,横被残贼,望官军以救涂炭,今复诛之,民将谁诉!”皆舍之。
[16]东魏的仪同三司娄昭等人攻打兖州,樊子鹄派遣以前的胶州刺史严思达守卫东平,娄昭攻克了该城。然后,他又指挥部队包围了瑕丘,由于很长时间攻不下来,便用水灌城;己丑(十二日),大野拔乘樊子鹄议事之机,便砍掉他的脑袋向娄昭投降。最初,樊子鹄因为部队人数少,把年老体弱的人都赶来当兵,樊子鹄一死,他们各自都散开逃走了。众位将领都劝娄昭把他们全都抓来杀掉,娄昭回答说:“这个州不幸,横遭残害,人们都踮起脚尖,盼望官家的军队把他们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今天再杀掉他们,百姓将向谁申诉?”大家听了这番话,都放弃了追杀的打算。
[17]戊戌,司州刺史陈庆之伐东魏,与豫州刺史尧雄战,不利而还。
[17]戊戌(二十一日),梁朝司州刺史陈庆之讨伐东魏,与东魏豫州刺史尧雄交战,失利后返回。
[18]三月,辛酉,东魏以高盛为太尉,高敖曹为司徒,济阴王晖业为司空。
[18]三月,辛酉(十五日),东魏任用高盛为太尉,高敖曹为司徒,济阴王元晖业为司空。
[19]东魏丞相欢伪与刘蠡升约和,许以女妻其太子。蠡升不设备,欢举兵袭之,辛酉,蠡升北部王斩蠡升首以降。余众复立其子南海王,欢进击,擒之,俘其皇后、诸王、公卿以下四百余人,华、夷五万余户。
[19]东魏的丞相高欢假装与刘蠡升订立和约,答应让自己的女儿做他的太子的妻子。刘蠡升没有进行防备,高欢大举进兵袭击了他,辛酉(十五日),刘蠡升手下的北部王将刘蠡升斩首向高欢投降。刘蠡升残余的将士又拥立他的儿子南海王为皇帝,高欢再加攻击,捉住了南海王,俘虏皇后、各位藩王、公卿以及以下的官员共达四百余人,另外还有华、夷各族的百姓五万余户。
壬申,欢入朝于邺,以孝武帝后妻彭城王韶。
壬申(二十六日),高欢来到邺城的皇宫朝拜孝静帝,将自己的女儿即孝武帝的皇后许配给彭城王元韶作妻子。
[20]魏丞相泰以军旅未息,吏民劳弊,命所司斟酌古今可以便时适治者,为二十四条新制,奏行之。
[20]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考虑到战事得不到平息,官吏百姓已经疲劳,就命令有关部门斟酌参照古往今来既利于目前情况、又适合于治理天下的制度,制订出二十四项新的法令,上书得到文帝的批准后开始实行。
泰用武功苏绰为行台郎中,居岁馀,泰未之知也,而台中皆称其能,有疑事皆就决之。泰与仆射周惠达论事,惠达不能对,请出议之。出,以告绰,绰为之区处,惠达入白之,泰称善,曰:“谁与卿为此议者?”惠达以绰对,且称绰有王佐之才,泰及擢绰为著作郎。泰与公卿如昆明池观渔,行至汉故仓池,顾问左右,莫有知者。泰召绰问之,具以状对。泰悦,因问天地造化之始,历代兴亡之迹,绰应对如流。泰与绰并马徐行,至池,竟不设网罟而还。遂留绰至夜,问以政事,卧而听之;绰指陈为治之要,泰起,整衣危坐,不觉膝之前席,语遂达曙不厌。诘朝,谓周惠达曰:“苏绰真奇士,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台左丞,参典机密,自是宠遇日隆。绰始制文案程式朱出、墨入及计帐、户籍之法,后人多遵用之。
宇文泰任用武功人苏绰为行台郎中,一年多之后,宇文泰自己对苏绰还不大了解,但是行台官署中的人都称赞苏绰能力强,遇上有疑难的事情都去请他帮助决策。宇文泰与仆射周惠达讨论一件事,周惠达不能回答宇文泰的问题,就请求允许他出去跟别人一起商议此事。周惠达出门后,把情况告诉了苏绰,苏绰为周惠达作了分析解答,周惠达进去后按照苏绰的意见作出回答。宇文泰认为周惠达回答的非常好,问道:“谁和你一道作出了这番议论?”周惠达说出了苏绰的名字,并且称赞苏绰具有辅佐君王成就大业的才能,宇文泰便提拔苏绰为著作郎。宇文泰与公卿一起去昆明池观赏捕鱼,走到汉代传下来的仓池时,回过头来询问身旁的人,他们中没有一个知道仓池的情况。宇文泰就把苏绰叫来,向他提问,苏绰把一件件事都讲得绘声绘色。宇文泰很高兴,就一直娢实教斓乜即丛旎庇惺裁淳跋螅耸⒂朊鹜龅木绾危沾率贾对答如流。宇文泰与苏绰一道骑着马慢慢地并行,到了昆明池,竟然没有撤网就返回了。在丞相府,宇文泰将苏绰一直留到晚上,就一些军政大事征求苏绰的意见,苏绰讲述,宇文泰躺着倾听。当苏绰指出治理国家有哪些关键之处的时候,宇文泰从睡榻上起来,整理好衣服端正地坐着,不知不觉他的膝头已经在席子上往前移动,苏绰的话从晚上又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宇文泰还听得不满足。第二天早上,宇文泰对周惠达说:“苏绰真是个奇特的人,我这就让他管理重要的政务。”他随即任命苏绰为大行台左丞,让他参与掌管处理机密大事,从此苏绰越来越受到宇文泰的宠信。苏绰开始制订处理文书的程序如用红笔批出,用黑笔签收,还有关于计帐、户籍的一些办法,这些程序、办法后来的人大多遵照沿用了。
[21]东魏以封延之为青州刺史,代侯渊。渊既失州任而惧,行及广川,遂反,夜,袭青州南郭,劫掠郡县。夏,四月,丞相欢使济州刺史蔡俊讨之。渊部下多叛,渊欲南奔,于道为卖浆者所斩,送首于邺。
[21]东魏任用封延之为青州刺史,取代侯渊。侯渊失去了一州长官的职务后心里惧怕,走到广川的时候就造反了。在夜间,他袭击了青州城南的外城,又到郡县大肆抢劫掠夺,夏季,四月,丞相高欢派遣济州刺史蔡俊讨伐侯渊。侯渊的部下大多数都背叛了他,他自己想要跑到南方去,在路上让一个卖浆的人杀死,首级被送到邺城。
[22]元庆和攻东魏城父,丞相欢遣高敖曹帅三万人趣项,窦泰帅三万人趣城父,侯景帅三万人趣彭城,以任祥为东南道行台仆射,节度诸军。
[22]梁朝的元庆和攻打东魏的城父城,东魏丞相高欢派遣高敖曹统率三万人马赶往项县,窦泰统率三万人赶往城父城,侯景统率三万人马赶往彭城,又任命任祥为东南道行台仆射,统一指挥管辖这几支军队。
[23]五月,魏加丞相泰柱国。
[23]五月,西魏加封丞相宇文泰为柱国大将军。
[24]元庆和引兵逼东魏南兖州,东魏洛州刺史韩贤拒之。六月,庆和攻南顿,豫州刺史尧雄破之。
[24]元庆和指挥兵马逼近东魏的南兖州,东魏洛州刺史韩贤领兵抵抗。六月,元庆和又进攻南顿,东魏豫州刺史尧雄打败了他。
[25]秋,七月,甲戌,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念贤为太尉,万俟寿洛干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越勒肱为司空。
[25]秋季,七月,甲戌(三十日),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念贤为太尉,万俟寿洛干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越勒肱为司空。
[26]益州刺史鄱阳王范、南梁州刺史樊文炽合兵围晋寿,魏东益州刺史傅敬和来降。范,恢之子;敬和,竖眼之子也。
[26]梁朝益州刺史鄱阳王萧范、南梁州刺史樊文炽带领部队联合行动,包围了晋寿,西魏的东益州刺史傅敬和前来投降。萧范是萧恢的儿子。傅敬和是傅竖眼的儿子。
[27]魏下诏数高欢二十罪,且曰:“朕将亲总六军,与丞相扫除凶丑。”欢亦移檄于魏,谓宇文黑獭、斛斯椿为逆徒,且言“今分命诸将,领兵百万,刻期西讨。”
[27]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历举了高欢的二十条罪行,并且声明:“朕将亲自统领六军,与宇文丞相一道扫除凶恶的国贼。”高欢也向西魏传布声讨文书,说宇文黑獭、斛斯椿是叛徒,并且扬言:“现在我将分头命令各位将领,率领百万人马,定下日期西讨逆贼。”
[28]东魏遣行台元晏击元庆和。
[28]东魏派遣行台元晏袭击梁朝的元庆和。
[29]或告东魏司空济阴王晖业与七兵尚书薛贰于魏,八月,辛卯,执送晋阳,皆免官。
[29]有人告发东魏的司空济阴王元晖与七兵尚书薛与西魏有勾结,八月,辛卯(十七日),他们被捉住并且押送到晋阳,高欢将二人的官职都免去了。
[30]甲午,东魏发民七万六千人作新宫于邺,使仆射高隆之与司空胄曹参军辛术共营之,筑邺南城周二十五里。术,琛之子也。
[30]甲午(二十日),东魏征调七万六千名民工在邺城建造新的皇宫,叫崐仆射高隆之与司空胄曹参军辛术一道负责营建,在邺城的南面又修筑起一座周长二十五里的新城。辛术是辛琛的儿子。
[31]赵刚自蛮中往见东魏东荆州刺史赵郡李愍,劝令附魏,愍从之,刚由是得至长安。丞相泰以刚为左光禄大夫。刚说泰召贺拔胜、独孤信等于梁,泰使刚来请之。
[31]赵刚从蛮人住的地方去见东魏的东荆州刺史赵郡人李愍,规劝他归附西魏。李愍听从了赵刚的规劝,赵刚因此得到机会去长安。丞相宇文泰任命赵刚为左光禄大夫。赵刚劝说宇文泰将贺拔胜、独孤信等人从梁朝召回来,宇文泰委托赵刚前去邀请。
[32]九月,丁巳,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襄城王旭为司空。
[32]九月,丁巳(十四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襄城王元旭为司空。
[33]冬,十月,魏太师上党文宣王长孙稚卒。
[33]冬季,十月,西魏的太师上党文宣王长孙稚去世。
[34]魏秦州刺史王超世,丞相泰之内兄也,骄而黩货,泰奏请加法,诏赐死。
[34]西魏的秦州刺史王超世是丞相宇文泰的内兄,他骄横自大而且贪污财物,宇文泰上书请求绳之以法,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命令王超世自杀。
[35]十一月,丁未,侍中、中卫将军徐勉卒。勉虽骨鲠不及范云,亦不阿意苟合,故梁世言贤相者称范、徐云。
[35]十一月,丁未(初五),梁朝的侍中、中卫将军徐勉去世。徐勉的骨气虽然还不象范云那么硬,但是也从不阿谀奉承,所以有此一说:“梁一代够得上贤相的只有范云和徐勉二人。”
[36]癸丑,东魏主祀圜丘。
[36]癸丑(十一日),东魏的孝静帝在圜丘祭天。
[37]甲午,东魏阊阖门灾。门之初成也,高隆之乘马远望,谓其匠曰:“西南独高一寸。”量之果然。太府卿任忻集自矜其巧,不肯改。隆之恨之,至是谮于丞相欢曰:“忻集潜通西魏,令人故烧之。”欢斩之。
[37]甲午(疑误),东魏的阊阖门发生了火灾。阊阖门刚刚建成的时候,高隆之骑着马从远处一望,就对修门的工匠说:“西南面比其它地方高了一寸。”一量果然如此。但是太府卿任忻集很看重这个门的精巧,不肯改动。因此,高隆之便怀恨在心,到火灾发生后便去丞相高欢那儿进谗言,说:“任忻集暗中与西魏联络,故意叫人烧掉了阊阖门。”于是,高欢就下令杀掉了任忻集。
[38]北梁州刺史兰钦引兵攻南郑,魏梁州刺史元罗举州降。
[38]梁朝的北梁州刺史指挥将士攻打南郑,西魏的梁州刺史元罗率领全州军民投降。
[39]东魏以丞相欢之子洋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太原公。洋内明决而外如不慧,兄弟及众人皆嗤鄙之;独欢异之,谓长史薛曰:“此儿识虑过吾。”幼时,欢尝欲观诸子意识,使各治乱丝,洋独抽刀斩之,曰:“乱者必斩!”又各配兵四出,使都督彭乐帅甲骑伪攻之,兄澄等皆怖桡,洋独勒众与乐相格,乐免胄言情,犹擒之以献。
[39]东魏任命丞相高欢的儿子高洋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封他为太原公。高洋内心既果断而又精明,可是外表上看起来好象智力不够,他的兄弟以及其他的许多人都嗤笑鄙视他,唯独高欢认为他与众不同,曾经对长史薛说:“这孩子的见识与思考问题的能力都超过我。”还在高洋幼小的时候,高欢曾经想观察一下各位儿子的智能如何,让他们各自整理一团乱丝,唯独高洋一人抽出刀来砍断了乱丝,说:“乱的东西就一定要砍断!”高欢还给儿子们各自配备了兵力让他们四面出击,又叫都督彭乐率领戴盔裹甲的骑兵假装进攻,长兄高澄等人都害怕得乱了阵脚,只有高洋布置兵力与彭乐对抗,彭乐脱去盔甲叙述情况时,高洋还擒拿了彭乐,将他献给高欢。
初,大行台右丞杨从兄岐州刺史幼卿,以直言为孝武帝所杀,同列郭秀害其能,恐之曰:“高王欲送卿于帝所。”惧,变姓名逃于田横岛。久之,欢闻其尚在,召为太原公开府司马,顷之,复为大行台右丞。
当初,大行台右丞杨的堂兄、岐州刺史杨幼卿,因为言语直率,被孝武帝下令杀害。同僚郭秀妒嫉杨的才能,就吓唬杨说:“高王要把您送到皇上那里去。”杨害怕了,便更改了姓名逃到田横岛。很久以后,高欢听说他崐还在人世,把他叫了回来,任命他为太原公开府司马,没有多少时间,又恢复了他的大行台右丞的职务。
[40]十二月,甲午,东魏文武官量事给禄。
[40]十二月,甲午(二十二日),东魏根据文武百官承担事务的轻重,给予相应的俸禄。
[41]魏以念贤为太傅,河州刺史梁景睿为太尉。
[41]西魏任命念贤为太傅,河州刺史梁景睿为太尉。
[42]是岁,鄱阳妖贼鲜于琛改元上愿,有众万余人。鄱阳内史吴郡陆襄讨擒之,按治党与,无滥死者。民歌之曰:“鲜于平后善恶分,民无枉死赖陆君。”
[42]这一年,鄱阳地区的妖贼鲜于琛将年号改为“上愿”,他的属下共有一万多人。梁朝鄱阳内史吴郡人陆襄前去讨伐,捉住了鲜于琛,并按照罪行大小分别惩治了他的同伙,没有出现滥杀无辜的现象。老百姓都歌唱道:“鲜于平后善恶分,民无枉死赖陆君。”
[43]柔然头兵可汁求婚于东魏,丞相欢以常山王妹为兰陵公主,妻之。柔然数侵魏,魏使中书舍人库狄峙奉使至柔然,与约和亲,由是柔然不复为寇。
[43]柔然的头兵可汗向东魏求婚,丞相高欢封常山王的妹妹为兰陵公主,将她许配给头兵可汗作妻子。柔然多次侵扰西魏,西魏委派中书舍人库狄峙带着使命到达柔然,与头兵可汗订立了和亲条约,从此柔然不再入侵西魏。
二年(丙辰、536)
二年(丙辰,公元536年)
[1]春,正月,辛亥,魏祀南郊,改用神元皇帝配。
[1]春季,正月辛亥(初九),西魏文帝在南郊祭天,改以神元皇帝配享。
[2]甲子,东魏丞相欢自将万骑袭魏夏州,身不火食,四日而至,缚为梯,夜入其城,擒刺史斛拔俄弥突,因而用之,留都督张琼将兵镇守,迁其部落五千户以归。
[2]甲子(二十二日),东魏丞相高欢亲自率领一万名骑兵袭击西魏的夏州,一路急行军,没有停下生火做饭,跑了四天便赶到了目的地,他们将长矛绑起来结成云梯,连夜攻入城中,抓住了刺史斛拔俄弥突,高欢设法把斛拔俄弥突争取过来后又起用了他。接着,高欢留下都督张琼领兵镇守夏州,又下令迁移斛拔俄弥突部落中的五千户人家,由自己带着返回晋阳。
[3]魏灵州刺史曹泥与其婿凉州刺史普乐刘丰复叛降东魏,魏人围之,水灌其城,不没者四尺。东魏丞相欢发阿至罗三万骑径度灵州,绕出魏师之后,魏师退。欢帅骑迎泥及丰,拔其遗户五千以归,以丰为南汾州刺史。
[3]西魏的灵州刺史曹泥与他的女婿凉州刺史普乐人刘丰又投降了东魏,西魏的兵马包围了他们,用水灌他们的州城,城外积水只差四尺就要淹过城头了。东魏丞相高欢派阿至罗三万名骑兵越过灵州,绕到西魏军队的背后出击,西魏的军队撤退了。高欢率领骑兵迎接曹泥与刘丰,并把他们遗留下的五千户人家迁到晋阳。高欢任命刘丰为南汾州的刺史。
[4]东魏加丞相欢九锡;固让而止。
[4]东魏孝静帝赐给丞相高欢九锡,高欢坚决推让,于是作罢。
[5]上为文帝作皇基寺以追福,命有司求良材。曲阿弘氏自湘州买巨材东下,南津校尉孟少卿欲求媚于上,诬弘氏为劫而杀之,没其材以为寺。
[5]梁武帝为了使他已故的父亲文皇帝祈求冥福,准备给他建造一座皇基寺,于是命令有关的官员去寻找上等的木材。曲阿人弘氏从湘州买了巨型木材往东边运送,南津校尉孟少卿想用这些木材向梁武帝献媚,就诬蔑弘氏是抢劫犯,杀掉了他,将他的木材没收后用来建造寺庙。
[6]二月,乙亥,上耕藉田。
[6]二月,乙亥(初四),梁武帝在藉田耕作。
[7]东魏勃海世子澄,年十五,为大行台、并州刺史,求入邺辅朝政,丞相欢不许;丞相主簿乐安孙搴为之请,乃许之。丁酉,以澄为尚书令,加领军、京畿大都督。魏朝虽闻其器识,犹以年少期之;既至,用法严峻,事无凝滞,中外震肃。引并州别驾崔暹为左丞、吏部郎,亲任之。
[7]东魏勃海王高欢的嫡长子高澄,年仅十五岁,就已经成为大行台、并州刺史。他要求到国都邺城辅助处理朝中的政务,丞相高欢没有答应,丞相主簿乐安人孙搴替高澄请求,高欢这才同意。丁酉(二十六日),孝静帝任命高姵挝惺榱罴媪炀⒕╃艽蠖级健N撼舷滤淙欢荚潘牟拍苡胧都瑣但还是把他看成孩子,没想到高澄上任之后,执法严厉,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朝廷内外的人们都为此感到震惊,同时肃然起敬。高澄引荐并州别驾崔暹为左丞、吏部郎,非常亲近信任他。
[8]司马子如、高季式召孙搴剧饮,醉甚而卒。丞相欢亲临其丧。子如叩头请罪,欢曰:“卿折我右臂,为我求可代者!”子如举中书郎魏收,欢以收为主簿。收,子建之子也。他日,欢谓季式曰:“卿饮杀我孙主簿,魏收治文书不如我意;司徒尝称一人谨密者为谁?”季式以司徒记室广宗陈元康对,曰:“是能夜中暗书,快吏也。”召之,一见,即授大丞相功曹,掌机密,迁大行台都官郎。时军国多务,元康问无不知。欢或出,临行,留元康在后,马上有所号令九十馀条,元康屈指数之,尽能记忆。与功曹平原赵彦深同知机密,时人谓之陈、赵。而元康势居赵前,性又柔谨,欢甚亲之,曰:“如此人,诚难得,天赐我也。”彦深名隐,以字行。
[8]司马子如、高季式叫了孙搴一同痛饮,孙搴醉得不省人事,一命呜呼。丞相高欢亲自到孙搴的灵堂哀悼。司马子如向高欢叩头请罪,高欢说道:“你折断了我的右臂,现在得替我找一个能够代替他的人!”司马子如举荐中书郎魏收,高欢便任命魏收为丞相主簿。魏收是魏子建的儿子。有一天,高欢对高季式说道:“你喝酒时害死了我的孙主簿,眼下魏收处理公文不合我的意,司徒曾经说一个人办事谨慎、严密,指的是谁?”高季式回答说是司徒记室广宗人陈无康,还介绍道:“他能够在夜间昏暗无光的情况下撰写公文,是一个办事麻利、效率很高的官员。”高欢把陈元康叫来,一见面就授予他大丞相功曹的官职,让他掌握机密要事,很快又提升为大行台都官郎。当时,国家的军政事务繁多,只要问到陈元康,陈元康没有不知道的。高欢有一次外出,临行前把陈元康带在身后,自己在马上下达了九十多条指示,陈元康屈着指头一一道来,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与功曹平原人赵彦深一同掌握重要机密,当时的人们把他们称作陈、赵。陈元康的地位在赵彦深的前头,而且陈元康生性又很柔顺严谨,所以高欢跟他非常亲近,曾感叹道“这样一个人实在难得,是上天恩赐给我的。”赵彦深名叫赵隐,通常用表字。
[9]东魏丞相欢令阿至罗逼魏秦州刺史万俟普,欢以众应之。
[9]东魏丞相高欢命令阿至罗进逼西魏的秦州刺史万俟普,高欢本人又率领了大队人马策应阿至罗。
[10]三月,戊申,丹杨陶弘景卒。弘景博学多艺能,好养生之术。仕齐为奉朝请,弃官,隐居茅山。上早与之游,及即位,恩礼甚笃,每得其书,焚香虔受。屡以手敕招之,弘景不出。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无不先谘之,月中尝有数信,时人谓之“山中宰相”。将没,为诗曰:“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论空。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时士大夫竞谈玄理,不习武事,故弘景诗及之。
[10]三月,戊申(初七),梁朝的丹阳人陶弘景去世。陶弘景学识渊博,多才多艺,对养生术有特殊的兴趣。他在南齐担任过奉朝请的官职,后来又主动放弃,在茅山隐居起来。梁武帝早年曾经和他一同游处,等到登上皇位以后,总是给予他很不寻常的恩惠与礼遇,每次收到他的信,都要点上香后才虔诚地阅读。梁武帝多次亲自写信邀请陶弘景到朝廷做官,陶弘景始终没有出山。每当国家出现吉祥或不祥的征兆的时候,或有出征、讨伐这样大事的时候,梁武帝必定要先向他咨询,有时一个月里面两人要通好几封信,当时的人们称他是“山中宰相”。陶弘景去世之前,写了这样一首诗:“王衍任情放诞,何晏议论虚空。岂能想到昭阳殿,竟然作了单于宫。”那个时代,大小官员都竞相谈论玄理,不愿意学习练兵打仗方面的东西,所以陶弘景写诗用魏晋时期的事情来影射梁朝。
[11]甲寅,东魏以华山王鸷为大司马。
[11]甲寅(十三日),东魏任命华山王元鸷为大司马。
[12]魏以凉州刺史李叔仁为司徒,万俟洛为太宰。
[12]西魏任命凉州史李叔仁为司徒,万俟洛为太宰。
[13]夏,四月,乙未,以骠骑大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元法僧为太尉。
[13]夏季,四月,乙未(二十五日),梁朝任命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之仪元法僧为太尉。[14]尚书右丞考城江子四上封事,极言政治得失,五月,癸卯,诏曰:“古人有言,‘屋漏在上,知之在下。’朕有过失,不能自觉,江子四等封事所言,尚书可时加检括,于民有蠹患者,宜速详启!”
[14]梁朝尚书右丞考城人江子四向梁武帝呈上用袋封好的秘密奏折,里面详尽地论述了国家在政治方面的得失。五月,癸卯(初三),梁武帝颁下诏书,说:“古人有一句话,叫做‘屋顶上漏雨,屋下人察觉’,我有过失的话,自己不一定察觉得到,江子四等人在密封的奏折中说到的情况,尚书可时时加以检查,凡是于人民有害的事,应该及时启奏。”
[15]戊辰,东魏高盛卒。
[15]戊辰(二十八日),东魏的高盛去世。
[16]魏越勒肱卒。
[16]西魏的越勒肱去世。
[17]魏秦州刺史万俟普与其子太宰洛、豳州刺史叱干宝乐、右卫将军破六韩常及督将三百人奔东魏,丞相泰轻骑追之,至河北千余里,不及而还。
[17]西魏的秦州刺史万俟普与他担任太宰的儿子万俟洛、豳州的刺史叱干宝乐、右卫将军破六韩常以及他们所督率的将领三百人一起投奔了东魏,丞相宇文泰带着轻装的骑兵追赶,一直追到黄河以北一千多里的地方,但是没有追上,只好返回。
[18]秋七月,庚子,东魏大赦。
[18]秋季,七月,庚子(初一),东魏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
[19]上待魏降将贺拔胜等甚厚,胜请讨高欢,上不许。胜等思归,前荆州大都督抚宁史宁谓胜曰:“朱异言于梁主无不从,请厚结之。”胜从之。上许胜、宁及卢柔皆北还,亲饯之于南苑。胜怀上恩,自是见禽兽南向者皆不射之。行至襄城,东魏丞相欢遣侯景以轻骑邀之,胜等弃舟自山路逃归,从者冻馁,道死者太半。既至长安,诣阙谢罪,魏主执胜手欷曰:“乘舆播越,天也,非卿之咎。”丞相泰引卢柔为从事中郎,与苏绰对掌机密。
[19]梁武帝给予北魏降将贺拔胜等人优厚的待遇,贺拔胜请求带兵讨伐高欢,梁武帝没有允许。贺拔胜等人想回到北方去,前荆州大都督抚宁人史宁对贺拔胜说:“凡是朱异讲的话,皇上没有不听从的,请你好好地结交他。”贺拔胜接受了他的意见。后来,梁武帝允许贺拔胜、史宁以及卢柔都返回北方,还亲自在南苑为他们饯行。贺拔胜牢记着梁武帝的大恩,从此再看见往南面去的飞禽走兽,都不放箭射杀。他们路过襄城的时候,东魏的丞相高欢派遣侯景带着轻装骑兵前来拦截,贺拔胜等人丢弃了木船沿着小路逃了回去,跟随的人又冷又饿,有一大半死在了路上。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到达长安之后,去皇宫请罪,西魏文帝拉住贺拔胜的手,一边抽泣一边说:“朕流离颠沛,这是天意,不是你们自己的过错。”丞相宇文泰推荐卢柔为从事中郎,与苏绰一道掌握重要机密。
[20]九月,壬寅,东魏以定州刺史侯景兼尚书右仆射、南道行台,督诸将入寇。
[20]九月,壬寅(初四),东魏任命定州刺史侯景兼任尚书右仆射、南道行台,督率各位将领侵犯梁朝。
[21]魏以扶风王孚为司徒,斛斯椿为太傅。
[21]西魏任命扶风王元孚为司徒,斛斯椿为太傅。
[22]冬,十月,乙亥,诏大举伐东魏。东魏侯景将兵七万寇楚州,虏刺史桓和;进军淮上,南、北司二州刺史陈庆之击破之,景弃辎重走。十一月,己亥,罢北伐之师。
[22]冬季,十月,乙亥(初八),梁武帝颁下诏书命令大举讨伐东魏。东魏的侯景统率七万兵马入侵楚州,俘虏了刺史桓和;接着又向淮河的上游地区进军,南、北司二州的刺史陈庆之击败了这支东魏部队,侯景丢弃了各种不便随身携带的军用物资,逃跑了。十一月己亥(初二),梁武帝下令让讨伐北方的部队停止进军。
[23]魏复改始祖神元皇帝为太祖,道武皇帝为烈祖。
[23]西魏又重新改为尊始祖神元皇帝为太祖,道武皇帝为烈祖。
[24]十二月,东魏以并州刺史尉景为太保。
[24]十二月,东魏任命并州刺史尉景为太保。[25]壬申,东魏遣使请和,上许之。
[25]壬申(初六),东魏派遣使者去梁朝求和,梁武帝答应了。
[26]东魏清河文宣王卒。
[26]东魏的清河文宣王元去世。
[27]丁丑,东魏丞相欢督诸军伐魏,遣司徒高敖曹趣上洛,大都督窦泰趣潼关。
[27]丁丑(十一日),东魏的丞相高欢督率各路军队讨伐西魏,派遣司徒高敖曹前往上洛,大都督窦泰前往潼关。
[28]癸未,东魏以咸阳王坦为太师。
[28]癸未(十七日),东魏任命咸阳王元坦为太师。
[29]是岁,魏关中大饥,人相食,死者什七八。
[29]这一年,西魏的关中地区发生了大饥荒,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每十人之中就七八个死去。
三年(丁巳、537)
三年(丁巳,公元537年)
[1]春,正月,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梁武帝在国都的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2]东魏丞相欢军蒲坂,造三浮桥,欲渡河。魏丞相泰军广阳,谓诸将曰:“贼掎吾三面,作浮桥以示必渡,此欲缀吾军,使窦泰得西入耳。欢自起兵以来,窦泰常为前锋,其下多锐卒,屡胜而骄,今袭之,必克,克泰,则欢不战自走矣。”诸将皆曰:“贼在近,舍而袭远,脱有蹉跌,悔何及也!不如分兵御之。”丞相泰曰:“欢再攻潼关,吾军不出灞上,今大举而来,谓吾亦当自守,有轻我之心,乘此袭之,何患不克!贼虽作浮桥,未能径渡,不过五日,吾取窦泰必矣!”行台左丞苏绰、中兵参军代人达奚武亦以为然。庚戌,丞相泰还长安,诸将意犹异同。丞相泰隐其计,以问族子直事郎中深,深曰:“窦泰,欢之骁将,今大军攻蒲坂,则欢拒守而泰救之,吾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不如选轻锐潜出小关,窦泰躁急,必来决战,欢持重未即救,我急击泰,必可擒也。擒泰则欢势自沮,回师击之,可以决胜。”丞相泰曰:“此吾心也。”乃声言欲保陇右,辛亥,谒魏主而潜军东出,癸丑旦,至小关。窦泰猝闻军至,自风陵渡,丞相泰出马牧泽,击窦泰,大破之,士众皆尽,窦泰自杀,传首长安。丞相欢以河冰薄,不得赴救,撤浮桥而退,仪同代人薛孤延为殿,一日斫十五刀折,乃得免。丞相泰亦引军还。
[2]东魏的丞相高欢把部队驻扎在蒲坂,建造了三座浮桥,准备渡黄河。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把部队驻扎在广阳,他对手下的各位将领说:“贼兵从三个方向牵制我们,又建造了浮桥来表明他们一定要渡河,其实他们的用意不过是想在这里牵制我军,使窦泰得以西进。高欢自从起兵以来,窦泰经常充当他的先锋,手下有许多精锐的士兵,他们打了几次胜仗以后已变得骄傲起来,现在要是进行袭击的话,一定能够打败他们,而打垮了窦泰,高欢就会不战而撤逃。”各位将领都说:“贼兵就在近处,我们舍弃近处的敌人而去袭击远处的,假如出现失误,那就后悔莫及了!不如分兵抵御他们。“丞相宇文泰又说道:“高欢第二次攻打潼关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始终没有离开灞上,现在他们向我们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会认为我们当然也要作自我防守,由此产生轻视我们的心意,借这个机会袭击他们,还怕不能取得胜利吗?贼兵虽然搭起了浮桥,但还不能径直渡河,用不了五天,我将一定捉住窦泰!”行台左丞苏绰、中兵参军代州人达奚武也认为宇文泰的话很有道理。庚戌(十四日),丞相宇文泰返回长安,各位将领中有同意宇文泰意见的,也有不同意的。丞相宇文泰先不提自己的计谋,而是找到担任直事郎中的侄子宇文深,问他有什么打退敌军的办法,宇文深回答说:“窦泰是高欢手下骁勇的将领,如今我们的大军要是攻打蒲坂,高欢坚守不出,窦泰前来救援,那么我们就会出现里外受敌人威胁的局面,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不如选出一支轻装的精锐部队悄悄地从小关出去,窦泰性格急躁,必定要来同我们进行决战,而高欢老成持重不会立即救援,这样的话,我们迅速出击窦泰,就一定能够捉住他。捉住了窦泰,高欢的进攻自然就被阻止,我们再调过头来袭击他们,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丞相宇文泰听了之后说道:“这也是我的想法。”于是他就声称要保住陇右地区,辛亥(十五日),拜见了西魏文帝后悄悄地带领部队从东面出去了,癸丑(十七日)早娚希酱锪诵」亍q继┩蝗惶档芯搅耍Υ臃缌甓晒嘶坪樱┫嘤钗泰出兵马牧泽,攻击窦泰,打得他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最后窦泰自杀了,宇文泰叫人把他头颅送到了长安。东魏的丞相高欢因为黄河上的冰太薄,无法赶去救援,只好拆除浮桥撤退,仪同代州人薛孤延担任全军后卫,一天之内连续激战,砍坏了十五把战刀,才得以撤回。西魏的丞相宇文泰也率领部队返回长安。
高敖曹自商山转斗而进,所向无前,遂攻上洛。群人泉岳及弟猛略与顺阳人杜等谋翻城应之,洛州刺史泉企知之,杀岳及猛略。杜走归敖曹,敖曹以为乡导而攻之。敖曹被流矢,通中者三,殒绝良久,复上马,免胄巡城,企固守旬馀,二子元礼、仲遵力战拒之,仲遵伤目,不堪复战,城遂陷。企见敖曹曰:“吾力屈,非心服也。”敖曹以杜为洛州刺史。敖曹创甚,曰:“恨不见季式作刺史。”丞相欢闻之,即以季式为济州刺史。
高敖曹从商山边战边进,一路所向无敌,于是他就攻打上洛。本郡人泉岳和他弟弟泉猛略,还有顺阳人杜等密谋翻城出去响应高敖曹,洛州刺史泉企知道了这一情况后,杀了泉岳和泉猛略。杜逃跑后归附了高敖曹,高敖曹以他为向导攻打上洛。高敖曹中了流箭,射穿身体的有三支,他昏死过去很久,醒来后骑上马,没有穿戴盔甲就巡视全城。泉企坚守了十几天,他的两个儿子泉元礼、泉仲遵奋力战斗抵抗敌人的进攻,后来泉仲遵的眼睛受伤,无法继续打仗,于是上洛城陷落了。泉企见到高敖曹时说;“我是没有力量而屈服,不是心服。”高敖曹任用杜为洛州刺史。高敖曹的伤势很重,他说道:“遗憾的是我见不到我的弟弟季式当刺史了。”丞相高欢闻讯之后,立即任命高季式为济州刺史。
敖曹欲入蓝田关,欢使人告曰:“窦泰军没,人心恐动,宜速还,路险贼盛,拔身可也。”敖曹不忍弃众,力战全军而还,以泉企、泉元礼自随,泉仲遵以伤重不行。企私戒二子曰:“吾馀生无几,汝曹才器足以立功,勿以吾在东,遂亏臣节。”元礼于路逃还。泉、杜虽皆为土豪,乡人轻杜而重泉。元礼、仲遵阴结豪右,袭,杀之,魏以元礼世袭洛州刺史。
高敖曹想要进入蓝田县,高欢派人告诉他说:“窦泰全军覆没,人心恐怕会有所浮动,现在你应该迅速返回,道路险峻,贼兵势大,你独自脱身就可以了。”高敖曹不忍心丢下大家,经过奋力拼杀,终于带着全部人马回来。他让泉企、泉元礼跟着自己,泉仲遵因为伤势严重没有让他同行。泉企曾经暗中告诫两个儿子:“我这一辈子剩不下几年了,以你们俩的才能,足以建功立业,你们不要因为我在东魏,就缺少做臣子的气节。”泉元礼在途中逃了回去。泉企、杜虽然都是本地豪强,但是乡里人都轻视杜而尊重泉企。后来,泉元礼、泉仲遵兄弟暗中联络一批豪门大族,袭击杜,并且杀掉了他,西魏就让泉元礼一家世袭洛州刺史。
[3]二月,丁亥,上耕藉田。
[3]二月,丁亥(二十二日),梁武帝在藉田耕作。
[4]己丑,以尚书左仆射何敬容为中权将军,护军将军萧渊藻为左仆射,右仆射谢举为右光禄大夫。
[4]己丑(二十四日),梁武帝任命尚书左仆射何敬容为中权将军,护军将军萧渊藻为左仆射,右仆射谢举为右光禄大夫。
[5]魏槐里获神玺,大赦。
[5]西魏的槐里县得到一块神玺,文帝下令大赦天下。
[6]三月,辛未,东魏迁七帝神主入新庙,大赦。
[6]三月,辛未(疑误),东魏将七位已故皇帝的灵位移进了新庙,大赦天下。
[7]魏斛斯椿卒。
[7]西魏的斛斯椿去世。
[8]夏,五月,魏以广陵王欣为太宰,贺拔胜为太师。
[8]夏季,五月,西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太宰,贺拔胜为太师。
[9]六月,魏以扶风王孚为太保,梁景睿为太傅,广平王赞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川王盟为司空。
[9]六月,西魏任命扶风王元孚为太保,梁景睿为太傅,广平王元赞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川王元盟为司空。
[10]东魏丞相欢游汾阳之天池,得奇石,隐起成文曰“六王三川”。以问娦刑ɡ芍醒粜葜栽唬骸傲撸笸踔郑煌跽撸蓖跆煜隆:印⒙濉⒁廖三川,泾、渭、洛亦为三川。大王若受天命,终应奄有关、洛。”欢曰:“世人无事常言我反,况闻此乎!慎勿妄言!”休之,固之子也。行台郎中中山杜弼承间劝欢受禅,欢举杖击走之。
[10]东魏的丞相高欢游玩汾阳的天池时,得到了一块奇异的石头,隐隐约约形成文字“六王三川”。他向行台郎中阳休之询问其意,阳休之回答说:“‘六’是指大王您的表字;‘王’的意思是应该统治天下。河、洛、伊是三条河流,泾、渭、洛也是三条河流。大王您要是接受上天赋予你的使命,终究应该拥有关、洛的大片土地。”高欢听后说道:“世上的人们在没事的时候,都常常说我要谋反,何况听了这番话之后!请你慎重些,不要胡说!”阳休之是阳固之子。行台郎中中山人杜弼乘机劝说高欢接受禅让,高欢举起棒子打跑了他。
[11]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谐来聘,以吏部郎卢元明、通直侍郎李业兴副之。谐,平之孙;元明,旭之子也。秋,七月,谐等至建康,上引见,与语,应对如流。谐等出,上目送之,谓左右曰:“朕今日遇敌。卿辈尝言北间全无人物,此等何自而来!”是时邺下言风流者,以谐及陇西李神俊、范阳卢元明、北海王元景、弘农杨遵彦、清河崔赡为首。神俊名挺,宝之孙;元景名昕,宪之曾孙也;皆以字行。赡,之子也。
[11]东魏派遣兼任散骑常侍的李谐为正使,吏部郎卢元明、通直侍郎李业兴为副使,出使梁朝。李谐是李平的孙子,卢元明是卢昶的儿子。秋季,七月,李谐等人抵达建康,梁武帝接见了他们,并和他们作了交谈,他们都对答如流。李谐等人出门了,梁武帝目送着他们远去后,对身旁的人说道:“我今天可遇上了劲敌,你们这些人曾经说北方没有一个象样的人物,那么现在这几位是从哪里来的呢?”当时,东魏的国都邺城内够得上称作“风流人物”的,要以李谐以及陇西人李神俊、范阳人卢元明、北海人王元景、弘农人杨遵彦、清河人崔赡为首。李神俊的名字叫李挺,是李宝的孙子;王元景的名字叫王昕,是王宪的曾孙子;他们通常都用表字。崔赡是崔悛的儿子。
时南、北通好,务以俊义相夸,衔命接客,必尽一时之选,无才地者不得与焉。每梁使至邺,邺下为之倾动,贵胜子弟盛饰聚观,礼赠优渥,馆门成市。宴日,高澄常使左右觇之,一言制胜,澄为之拊掌。魏使至建康亦然。
此时,南方与北方已经沟通和好,在交往中,务必要让对方夸己方的人贤能,所以奉命出使或接待客人的,必定是精选出的当时最杰出的人,才能门第不高的参与不了这些事情。每当梁朝的使者来到邺城的时候,城内为之轰动,那些高门贵族家庭的子弟都要打扮得珠光宝气,聚集在一起围观,赠送给对方的都是优厚的礼品,宾馆的门口简直变成了集市。举行宴会的日子,高澄经常叫身旁的人看他们,每当有惊人妙语压倒了来使,高澄就为他们鼓掌。东魏的使者到梁朝的建康时也是这样。
[12]独孤信求还北,上许之。信父母皆在山东,上问信所适,信曰:“事君者不敢顾私亲而怀贰心。”上以为义,礼送甚厚。信与杨忠皆至长安,上书谢罪。魏以信有定三荆之功,迁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余官爵如故。丞相泰爱杨忠之勇,留置帐下。
[12]独孤信要求回到北方,梁武帝允许了。独孤信的父母都在山东,梁武帝问他将去哪里,他回答说:“为君王服务的人不敢因顾念自己的亲人而对君王三心二意。”梁武帝听了认为独孤信很忠义,送给他非常丰厚的礼物。独孤信与杨忠都到了长安,向西魏文帝呈上请罪的文书。文帝认为独孤信有平定三荆地区的功劳,晋升他为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其余的官爵跟过去一样。丞相宇文泰喜爱杨忠的勇猛,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13]魏宇文深劝丞相泰取恒农,八月,丁丑,泰帅李弼等十二将伐东魏,以北雍州刺史于谨为前锋,攻盘豆,拔之。戊子,至恒农,庚寅,拔之,擒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俘其战士八千。
[13]西魏的宇文深劝说丞相宇文泰夺取恒农,八月,丁丑(十四日),宇文泰统率李弼等十二位将领讨伐东魏,任命北雍州刺史丁谨担任先锋,攻打并占领了盘豆。戊子(二十五日),到达恒农,庚寅(二十七日),攻下了该城,捉住了东魏的陕州刺史李徽伯,俘虏了他的八千名士兵。
时河北诸城多附东魏,左丞杨自言父猛尝为邵郡白水令,知其豪杰,请崐往说之,以取邵郡;泰许之,乃与土豪王覆怜等举兵,收邵郡守程保及县令四人,斩之,表覆怜为郡守,遣谍说谕东魏城堡,旬月之间,归附甚众。东魏以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正平,司空从事中郎闻喜裴邃欲攻之,恭弃城走,泰以杨行正平郡事。
当时,黄河以北地区的各城大多依附于东魏,左丞杨自称他的父亲杨猛曾经当过邵郡的白水县令,与那里的一些豪杰有交结,所以请求去游说他们,以便夺取邵郡;宇文泰答应了。杨就与土豪王覆怜等人开始起兵,捉住了邵郡的郡守程保以及四位县令,把他们都杀了。杨上书请求任命王覆怜为郡守,让王覆怜带着西魏的文告去游说东魏的城堡,不到一个月,归附西魏的城堡非常多,东魏派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守正平,司空从事中郎闻喜人裴邃准备攻打正平,司马恭弃城而逃,宇文泰叫杨兼管正平郡的事务。
[14]上修长干寺阿育王塔,出佛爪发舍利。辛卯,上幸寺,设无碍食,大赦。
[14]梁武帝派人修缮长干寺的阿育王塔时,挖出了佛爪佛发和舍利。辛卯(二十八日),梁武帝来到长干寺,设置无碍食,大赦天下。
[15]九月,柔然为魏侵东魏三堆,丞相欢击之,柔然退走。
[15]九月,柔然人替西魏入侵东魏的三堆,东魏的丞相高欢发起攻击后,柔然人撤退了。
[16]行台郎中杜弼以文武在位多贪污,言于丞相欢,请治之。欢曰:“弼来,我语尔!天下贪污,习俗已久。今督将家属多在关西,宇文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吴翁萧衍,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正纲纪,不相假借,恐督将尽归黑獭,士子悉奔萧衍,人物流散,何以为国!尔宜少待,吾不忘之。”
[16]行台郎中杜弼发现文武百官中的许多人在位时都贪污公家的财产,就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丞相高欢,请他好好管一管。高欢说道:“杜弼你过来,我对你讲吧!天下的官员贪污公家的财物,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为一种习俗。眼下都督、将军们的家属大多数在西魏的关西地区,宇文黑獭经常对他们进行招抚和引诱,从他们的内心来说,以后是离开还是留在这里都还确定不了;江东地区还有老头儿萧衍,他专门倡导推行儒家礼乐,以致中原地区的士大夫们产生 向往之情,认为他那里才是正统之所在。假如我操之过急地整顿法制,不采取宽容态度的话,那么都督、将军们都得归附宇文黑獭,士大夫们全去投奔萧衍,人材都失去了,还怎么成为一个国家呀?你最好暂且等待一段时间,我不会忘掉你的提议的。”
欢将出兵拒魏,杜弼请先除内贼。欢问内贼为谁,弼曰:“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欢不应,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夹道罗列,命弼冒出其间,弼战栗流汗。欢乃徐谕之曰:“矢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虽按不刺,尔犹亡魄失胆。诸勋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虽或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顿首谢不及。
高欢将要出兵抵抗西魏,杜弼请求先请除内部的奸贼。高欢问他谁是内部的奸贼,杜弼回答说:“就是那些掠夺老百姓的功勋权贵们。”高欢听了没有吭声,转身吩咐士兵们拉开弓,搭上箭,举起刀,握住矛,排成面对面的两行,又叫杜弼从他们中间通过,杜弼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高欢这才慢慢地告诉他:“箭虽然安在弓上但还没有发射,刀虽然举起但还没攻击,矛虽然握在手里但还没有刺出,你就已经吓得失魂落魄,胆战心惊。而那些立下战功的人身体要和刀锋和箭头打交道,真是百死一生,他们中间有的人确实贪婪卑鄙,使用他们所取的是大处,怎么可以象要求普通人那样要求他们呢?”杜弼连忙向高欢叩头谢罪。
欢每号令军士,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
高欢每次向将士们发布命令的时候,常常叫丞相属代郡人张华原宣读他的旨意,要是面对鲜卑人就说:“汉人是你们的奴隶,男人为你们耕作,妇女为你们纺织,输送给你们粮食和绢帛,让你们得到温饱,你们为什么还欺侮他们?”要是面对汉族人就说:“鲜卑人是你们的佃客,得到你们十斗粮食,一匹娋畈臀忝谴蚧鞯腥耍媚忝腔竦冒材忝俏裁椿挂春匏牵俊*
时鲜卑共轻华人,唯惮高敖曹;欢号令将士,常鲜卑语,敖曹在列,则为之华言。敖曹返自上洛,欢复以为军司、大都督,统七十六都督。以司空侯景为西道大行台,与敖曹及行台任祥、御史中尉刘贵、豫州刺史尧雄、冀州刺史万俟洛同治兵于虎牢。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严祖握槊,贵召严祖,敖曹不时遣,枷其使者。使者曰:“枷则易,脱则难。”敖曹以刀就枷刎之,曰:“又何难!”贵不敢校。明日,贵与敖曹坐,外白治河役夫多溺死,贵曰:“一钱汉,随之死!”敖曹怒,拔刀斫贵;贵走出还营,敖曹鸣鼓会兵,欲攻之,侯景、万俟洛共解谕,久之乃止。敖曹尝诣相府,门者不纳,敖曹引弓射之,欢知而不责。
当时鲜卑人普遍轻视汉族人,但是唯独害怕高敖曹;高欢向将士们发布号令的时候,经常说的是鲜卑话,不过只要高敖曹在队列里,就专门为他说汉话。高敖曹从上洛返回以后,高欢又任命他为军司、大都督,让他统领七十六都督。同时任命司空侯景为西道大行台,与高敖曹以及行台任祥、御史中尉刘贵、豫州刺史尧雄、冀州刺史万俟洛一同在虎牢整顿部队。高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严祖闲着没事,玩“握槊”游戏,刘贵派人来叫郑严祖,高敖曹没立即放他,还把刘贵的使者用木枷锁住了。使者说道:“用木枷锁上我容易,到您想要给我开枷时就难了。”听到这话,高敖曹就拔出刀来,顺着木枷砍断了使者的脖子,然后说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刘贵对此不敢计较。第二天,刘贵与高敖曹坐在一起,外面有人说治理黄河的民工有很多都淹死了,刘贵说道:“只值一个钱的汉人,死就死了吧!”高敖曹一听非常愤怒,拔出刀就向刘贵砍去,刘贵赶紧跑开,返回了营寨。高敖曹下令敲响军鼓,集合部队,准备攻打刘贵,侯景、万俟洛一同劝解了很久,高敖曹才没有发兵。以前,高敖曹曾有一次去丞相府,守门的人不放他进去,高敖曹就拉弓射死了他,高欢知道后也不责怪高敖曹。
[16]闰月,甲子,以武陵王纪为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16]闰月,甲子(初二),梁武帝任命武陵王萧纪为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及益州刺史。
[17]东魏丞相欢将兵二十万自壶口趣蒲津,使高敖曹将兵三万出河南。时关中饥,魏丞相泰所将将士不满万人,馆谷于恒农五十馀日,闻欢将济河,乃引兵入关,高敖曹遂围恒农。欢右长史薛言于欢曰:“西贼连年饥馑,故冒死来入陕州,欲取仓粟。今敖曹已围陕城,粟不得出,但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麦秋,其民自应饿死,宝炬、黑獭何忧不降!愿勿渡河。”侯景曰:“今兹举兵,形势极大,万一不捷,猝难收敛。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全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欢不从,自蒲津济河。
[17]东魏的丞相高欢统领二十万兵马从壶口赶往蒲津,又叫高敖曹率领三万人马从河南出发。此时关中地区发生饥荒,西魏丞相宇文泰所率领的将士还不到一万人,在恒农吃住了五十多天,听说高欢将要渡过黄河,就带领部队进入关中,于是高敖曹开始包围恒农。高欢的右长史薛对高欢说:“西魏敌人连年饥饿,所以这次冒死的危险来到陕州,想要取得仓库中的粮食。现在高敖曹已经包围了陕城,粮食无法再运出去,所以我们只要在各条道路上布置兵力,而不要和他们在旷野作战,待到麦子熟了的时候,他们的百姓很自然地要饿死,这一下我们还愁元宝炬、宇文黑獭不投降吗?希望丞相您不要下令渡黄河。”侯景则对高欢说:“我们眼下这一次出兵,规模非常大,万一不能取得胜利,就很难控制住局面了。不如分成两支部队,相继前进,如果前面的部队得胜,后面的就全力支持;如果前面的部队失败,后面的就顶替它上去。”高欢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从蒲津渡过了黄河。
丞相泰遣使戒华州刺史王罴,罴语使者曰:“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欢至冯翊城下,谓罴曰:“何不早降!”罴大呼曰:“此城是王罴冢,死生在此。欲死者来!”欢知不可攻,乃涉洛,军于许原西。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派遣使者向华州刺史王罴发布命令,王罴对使者说道:“有老罴我在道路中间躺着,狗獾哪里能够通过?”高欢到达冯翊城下以后,对王罴说道:“你为什么不尽早投降?”王罴大声喊道:“这座城就是我王罴的坟墓,生死都在这里。想要送死的就来吧!”看到这种情况,高欢知道无法进攻,就渡过洛河,在许原的西部安营扎寨。泰至渭南,征诸州兵,皆未会。欲进击欢,诸将以众寡不敌,请待欢更西以观其势。泰曰:“欢若至长安,则人情大扰;今及其远来新至,可击也。”即造浮桥于渭,令军士赍三日粮,轻骑渡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冬,十月,壬辰,泰至沙苑,距东魏军六十里。诸将皆惧,宇文深独贺。泰问其故,对曰:“欢镇抚河北,甚得众心,以此自守,未易可图。今悬师渡河,非众所欲,独欢耻失窦泰,愎谏而来,所谓忿兵,可一战擒也。事理昭然,何为不贺!愿假深一节,发王罴之兵邀其走路,使无遗类。”泰遣须昌县公达奚武觇欢军,武从三骑,皆效欢将士衣服,日暮,去营数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而还。
达渭河南岸,向各州征召兵马,可是他们都没有到来。他想要进 攻高欢到U>,手下的将领们都认为敌众我寡,无法打击对方,请求等高欢再往西进时,观察一下动向再作打算。宇文泰对他们说:“高欢如果到了长安,那么人们的心绪就会受到很大干扰;现在他刚刚从远道而来,我们可以出击。”他立即下令在渭河建造浮桥,又叫将士们准备三天的干粮,然后带着他们骑着马轻装渡过渭河,辎重物资则让人从渭河南岸沿着渭河往西运送。冬季,十月,壬辰(初一),宇文泰到达沙苑,离开东魏的部队仅仅六十里路。各位将领都感到恐惧,唯独宇文深表示祝贺。宇文泰问为什么要祝贺,宇文深回答说:“高欢镇守安抚河北一带,很得人心,假如他凭借这一点守卫原有的疆土,倒还不容易算计他。但是眼下他率领一支孤军渡过黄河深入我方,这并不是许多人所愿意的,唯独高欢一人对失去窦泰一事觉得耻辱,不接受劝告坚持要来,这就是所谓的愤怒之师,只要一次交战即可擒拿。这道理明明白白,为什么不祝贺呢?希望丞相您能够授予我一个符节,让我作为使者去调王罴的部队,要他们在高欢逃跑的路上拦截,不叫一个东魏的人漏网。”听完宇文深的话,宇文泰派须昌县公达奚武去侦察高欢的军队,达奚武带领三名骑兵,都穿上跟高欢的将士一样的衣服。傍晚,他们在距离敌营几百步的地方下了马,偷偷听到了对方的军中口令,然后就上马穿越军营,好象是夜间执行警戒任务的,发现有不守军规的士兵,往往上去抽打一顿,通过这种方式详细了解了敌情之后返回了。
欢闻泰至,癸巳,引兵会之。候骑告欢军且至,泰召诸将谋之。开府仪同三司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陈,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泰从之,背水东西为陈,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命将士皆偃戈于苇中,约闻鼓声而起。晡时,东魏兵至渭曲,都督太安斛律羌举曰:“黑獭举国而来,欲一死决,譬如狗,或能噬人;且渭曲苇深土泞,无所用力,不如缓与相持,密分精锐径掩长安,巢穴既倾,则黑獭不战成擒矣。”欢曰:“纵火焚之,何如?”侯景曰:“当生擒黑獭以示百姓,若众中烧死,谁复信之!”彭乐盛气请斗,曰:“我众贼寡,百人擒一,何忧不克!”欢从之。东魏兵望见魏兵少,争进击之,无复行列。兵将交,丞相泰鸣鼓,士皆奋起,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帅铁骑横击之,东魏兵中绝为二,遂大破之,李弼弟,身小而勇,每跃马陷陈,隐身鞍甲之中,敌见皆曰:“避此小儿!”泰叹曰:“胆决如此,何必八尺之躯!”征虏将军武川耿令贵杀伤多,甲裳尽赤,泰曰:“观其甲裳,足知令贵之勇,何必数级!”彭乐乘醉深入魏陈,魏人刺之,肠出,内之复战。丞相欢欲收兵更战,使张华原以簿历营点兵,莫有应者,还,白欢曰:“众尽去,营皆空矣!”欢犹未肯去。阜城侯斛律金曰:“众心离散,不可复用,宜急向河东。”欢据鞍未动,金以鞭拂马,乃驰去,夜,渡河,船去岸远,欢跨橐驼就船,乃得渡,丧甲士八万人,弃铠仗十有八万。丞相泰追欢至河上,选留甲士二万余人,余悉纵归。都督李穆曰:“高欢破胆矣,速追之,可获。”泰不听,还军渭南,所征之兵甫至,乃于战所人植柳一株以旌武功。
高欢听到了宇文泰已经来临的消息,癸巳(初二),指挥兵马准备与宇文泰交战。西魏军队那边,外出侦察的骑兵回来报告说高欢的部队快要到达,宇文泰马上召集各位将领商量对策。开府仪同三司李弼说道:“眼下敌众我寡,所以我们不能在平坦的地方布置战阵,此处以东十里地有一个叫渭曲的地方,可以先占据那里等待高欢的人马。”宇文泰根据李弼的意见,在渭曲背靠河水的东西两面布置了战阵,由李弼指挥右边的方阵,赵贵指挥左边的方阵,同时命令将士们持长兵器隐蔽在芦苇丛中,约定听到鼓声响起之后再起来。大约快到傍晚的时候,东魏的兵马来到了渭曲,都督太安人斛律羌举对高欢说道:“崐宇文黑獭把全国的部队都差不多带了出来,要和我们决一死战,就好象一条疯狗一样,有时候也能咬人一口,况且渭曲这个地方芦苇丛深,烂泥淤积,无法用力,我们还不如暂缓与他们相持,先秘密地分出精锐部队径直突袭长安,一旦他们的老窝翻倒之后,则宇文黑獭可以不战而擒。”高欢问道:“放火焚烧芦苇丛,怎么样?”侯景接上去说道:“我们应当活捉宇文黑獭,把他带到老百姓面前展示,如果他被烧死在人群中,谁会相信他真的完了?”彭乐更是盛气凌人地请求出战,他说:“我们人多,敌军人少,一百人抓一个人,还有什么必要担心打败不了他们?”高欢接受了他的意见。东魏的士兵看到西魏的士兵人数少,便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袭击对方,原来的队列已经乱哄哄不成样子。等两方的人马刚要交战的时候,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敲响了战鼓,战士们都奋勇而起,于谨等人的六支部队与敌兵交锋作战,李弼率领裹着铁甲的骑兵横向打击敌军。东魏部队的中间被切开,成为两部分,于是一败涂地。李弼的弟弟李虽然身材瘦小而勇猛异常,他屡屡跃马冲入敌阵,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鞍甲之中,敌兵看见了都要叫道:“避开这个小孩子!”宇文泰感叹道:“胆量、决心都大到这种程度,何必还非得要八尺高的身躯呀!”征虏将军武川人耿令贵杀伤的人数很多,铠甲与衣裳都成了红颜色,宇文泰说道:“光看他的铠甲与战袍,就足以使人知道耿令贵的勇敢,何必再数他砍下的头颅呢?”彭乐带着酒意深入到西魏的军阵之中,西魏人刺伤了他的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但是他把肠子塞回腹中,继续作战。东魏的丞相高欢准备暂且收兵再战,于是派遣张华原带着登记簿穿梭在各个军营之中清点官兵人数,可是没有答应之声,只好回去向高欢报告:“大家都已经跑光,各处军营全空了!”高欢还是不肯离去。阜城侯斛律金劝高欢,说:“众人的心已经离散,无法再利用了,我们应该尽快赶往河东。”高欢依然坐在马鞍上一动不动,斛律金干脆挥鞭抽打他的马,高欢这才迅速离开。夜间,开始渡黄河,船距离河岸较远,高欢骑着骆驼挨到船边,这才得以渡过黄河。这一仗,高欢丧失了八万名士兵,丢弃了十八万副盔甲与兵器。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追赶高欢一直到了黄河边上,他在被打散的东魏的军人中挑选留下了二万多名士兵,其余的都释放回去。都督李穆对宇文泰说:“高欢这下子吓破胆了,我们迅速追赶的话,可以俘虏他。”宇文泰没有听取李穆的意见,带领军队回到了渭河以南,那些被征的士兵刚到,就让他们在交战的地方每人栽种一棵柳树,以纪念这场战役的胜利。
侯景言于欢曰:“黑獭新胜而骄,必不为备,愿得精骑二万,径往取之。”欢以告娄妃,妃曰:“设如其言,景岂有还理!得黑獭而失景,何利之有!”欢乃止。
侯景对高欢说道:“宇文黑獭新近取得了胜利,难免会有些骄傲,肯定不会进行防备,我愿意率领二万名精锐的骑兵,径直去捉住他。”高欢将侯景的话讲给他的妻子娄妃听,娄妃说道:“假如结果真的能够象侯景所说的那样,他哪里还有回来的道理,得到了宇文黑獭而失去侯景,能有什么好处?”高欢就没有让侯景出兵。
魏加丞相泰柱国大将军,李弼十二将皆进爵增邑有差。
西魏加封丞相宇文泰为柱国大将军,李弼等十二位将领则根据功劳的大小,分别进爵增邑。
高敖曹闻欢败,释恒农,退保洛阳。
高敖曹听到高欢战败的消息,放弃了恒农,退后一步守护洛阳。
己酉,魏行台宫景寿等向洛阳,东魏洛州大都督韩贤击走之。州民韩木兰作乱,贤击破之。一贼匿尸间,贤自按检收铠仗,贼起斫之,断胫而卒。
己酉(十八日),西魏的行台宫景寿等人出兵向洛阳,东魏的洛州大都督韩贤带兵出击,赶走了他们。该州的百姓韩木兰领人作乱,韩贤打败了他们。一个贼人躲藏在尸体之间,韩贤亲自检查验收铠甲兵器,贼人忽然跳起来向韩贤砍去,韩贤脖颈被砍断而死。
魏复遣行台冯翊王季海与独孤信将步骑二万趣洛阳,洛州刺史李显趣三荆,贺拔胜、李弼围蒲坂。
西魏再次派遣冯翊王元季海与独孤信一起率领二万名步兵和骑兵出兵向洛阳,洛州刺史李显出兵向三荆,贺拔胜、李弼围攻蒲坂。
东魏丞相欢之西伐也,蒲坂民敬珍谓其从祖兄祥曰:“高欢迫逐乘舆,天崐下忠义之士皆欲刃于其腹;今又称兵西上,吾欲与兄起兵断其归路,此千载一时也。”祥从之,纠合乡里,数日,有众万余。会欢自沙苑败归,祥、珍帅众邀之,斩获甚众。贺拔胜、李弼至河东,祥、珍帅猗氏等六县十余万户归之,丞相泰以珍为平阳太守,祥为行台郎中。
东魏的丞相高欢前去讨伐西魏的时候,蒲坂的百姓敬珍对他的族兄敬祥说道:“高欢赶起了皇上,天下的忠义之士都想把刀刺进他的腹部,现在他又向西大举进兵,我想和兄长您一道起兵,切断他回归的路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敬祥接受了敬珍的建议,他们便在邻近的乡村召集人马,几天里面,响应他们的已经有一万多人。刚好遇上高欢在沙苑吃了败仗后回来,敬祥、敬珍率领兵马在路上截击,结果杀死、俘虏了许多人。贺拔胜、李弼到达河东地区之后,敬祥、敬珍又带着猗氏等六个县的十几万户百姓归附了他们,西魏的丞相宇文泰任命敬珍为平阳太守,敬祥为行台朗中。
东魏泰州刺史薛崇礼守蒲坂,别驾薛善,崇礼之族弟也,言于崇礼曰:“高欢有逐君之罪,善与兄衣冠绪余,世荷国恩,今大军已临,而犹为高氏固守,一旦城陷,函首送长安,署为逆贼,死有余愧,及今归款,犹为愈也。”崇礼犹豫不决。善与族人斩关纳魏师,崇礼出走,追获之。丞相泰进军蒲坂,略定汾、绛,凡薛氏预开城之谋者,皆赐五等爵。善曰:“背逆归顺,臣子常节,岂容阖门大小俱叨封邑!”与其弟慎固辞不受。
东魏的秦州刺史薛崇礼负责卫蒲坂,他手下的别驾薛善是他的同族弟弟。薛善对薛崇礼说:“高欢犯有驱逐君王的大罪,我薛善和兄长列于高门大族,世世代代都得到国家给予的恩惠,现在大军已经来临,而我们还替姓高的努力防守。这座城一旦被攻破的话,我们的脑袋就得被人用匣子装了送到长安,外面还得被定为叛贼,那可真是死而有愧。现在我们弃暗投明,还不晚呀。”薛崇礼听了有些犹豫不决。薛善就和他同族的人杀掉守卫关卡的将士迎接西魏的部队,薛崇礼逃跑了,后来又被追上抓获。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进军蒲坂,攻占平定了汾、绛两地,他对所有参与打开城门这一计划的薛氏家族的人,都封了五等爵位。薛善对宇文泰说:“背弃叛逆者,归附君王,这是做臣子的必须具备的节操,怎么能允许我们所有的人都接受封地呢?”他和他的弟弟薛慎坚决推辞不接受。
东魏行晋州事封祖业弃城走,仪同三司薛义追至洪洞,说祖业还守。祖业不从;义还据晋州,安集固守。魏仪同三司长孙子彦引兵至城下,义开门伏甲以待之;子彦不测虚实,遂退走。丞相欢以义为晋州刺史。
东魏兼管晋州事务的封祖业丢弃州城逃跑,仪同三司薛义追他一直追到洪洞,劝他回去守城,但是他没有听从。于是薛义回兵占据晋州,安定百姓稳固防守。西魏的仪同三司长孙子彦指挥人马攻到城下,薛义打开城门,埋伏了将士等待对方;长孙子彦摸不透城中的虚实,就撤走了。东魏的丞相高欢 任命薛义为晋州刺史。
独孤信至新安,高敖曹引兵北渡河。信逼洛阳,洛州刺史广阳王湛弃城归邺,信遂据金墉城。孝武之西迁也,散骑常侍河东裴宽谓诸弟曰:“天子既西,吾不可以东附高氏。”帅家属逃于大石岭;独孤信入洛,乃出见之。时洛阳荒废,人士流散,惟河东柳虬在阳城,裴诹之在颍川,信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之为开府属。
独孤信到达新安,高敖曹则指挥部队北渡黄河。接着,独孤信逼近洛阳,担任洛州刺史的广阳王元湛丢弃了州城逃到国都邺城,独孤信就这么占据了金墉城。孝武帝当初迁往西边的时候,散骑常侍河东人裴宽对他弟弟们说:“皇上既然已经去了西面,我就不能去东面归附高欢。”于是带着全家逃到了大石岭;独孤信进入洛州之后,裴宽才出来与他相见。此时洛阳已经荒废,名门士族流亡离散,只有河东籍的柳虬还在阳城,裴诹之还在颍川,独孤信都征召他们,任命柳虬为行台郎中,裴诹之为开府属。
东魏颍州长史贺若统执刺史迄,举城降魏,魏都督梁迥入据其城。前通直散骑侍郎郑伟起兵陈留,攻东魏梁州,执其刺史鹿永吉。前大司马从事中郎崔彦穆攻荥阳,执其太守苏淑,与广州长史刘志皆降于魏。伟,先护之子也。丞相泰以伟为北徐州刺史,彦穆为荥阳太守。
东魏的颍州长史贺若统抓住了刺史田迄,率领全城军民投降西魏,西魏的都督梁迥进入并占据了这座州城,以前的通直散骑侍郎郑伟在陈留起兵,攻打东崐魏的梁州,捉住了梁州刺史鹿永吉。从前的大司马从事中郎崔彦穆攻打荥阳,捉住了荥阳太守苏淑,接着与广州长史刘志一起投降了西魏。郑伟是郑先护的儿子。西魏丞相宇文泰任命郑伟为北徐州刺史,崔彦穆为荥阳太守。
十一月,东魏行台任祥帅督将尧雄、赵育、是云宝攻颍川,丞相泰使大都督宇文贵、乐陵公辽西怡峰将步骑二千救之。军至阳翟,雄等军已去颍川三十里,祥帅众四万继其后。诸将咸以为“彼众我寡,不可争锋。”贵曰:“雄等谓吾兵少,必不敢进。彼与任祥合兵攻颍川,城必危矣。若贺若统陷没,吾辈坐此何为!今进据颍川,有城可守,又出其不意,破之必矣。”遂疾趋,据颍川,背城为陈以待。雄等至,合战,大破之,雄走,赵育请降,俘其士卒万余人,悉纵遣之。任祥闻雄败,不敢进,贵与怡峰乘胜逼之,祥退保宛陵;贵追及,击之,祥军大败。是云宝杀其阳州刺史那椿,以州降魏。魏以贵为开府仪同三司,是云宝、赵育为车骑大将军。
十一月,东魏行台任祥率领督将尧雄、赵育、是云宝攻打颍川。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大都督宇文贵、乐陵公辽西人怡峰带着二千名步、骑兵前去救援。西魏部队到达阳翟的时候,尧雄等人的部队已距颍川只三十里远近了,任祥率四万兵马紧继其后。西魏的将领们都认为“敌军人多,我方人少,所以不可交战”。宇文贵则对大家说:“尧雄等人觉得我们的部队人数少,一定不敢进攻他们。要是让他们和任祥联合起来攻打颍川,这座城必定危险了。如果贺若统真的落了个城破人亡的结局,那我们坐在这儿干什么?现在我们要是能够占领颍川的话,有城可以防守,又能够出乎敌人的意料,这样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他们。”说罢,他便指挥部队快速进军,占领了颍川,然后背靠城墙,严阵以待。尧雄等人的部队来到,宇文贵的部队迎战,使敌人遭到了惨败。尧雄逃跑,赵育请求投降,这一仗共俘虏了一万多名东魏的士兵,宇文贵把他们全部遣散了。任祥听到尧雄失败的消息,不敢继续前进,宇文贵与怡峰乘胜向他发起进攻,任祥撤退到宛陵进行防守;宇文贵追到了宛陵,向任祥发起进攻,任祥的部队被打得一败涂地。是云宝杀掉了他所在的阳州刺史那椿,和全州军民一道投降了西魏。西魏任命宇文贵为开府仪同三司,是云宝、赵育为车骑大将军。
都督杜陵韦孝宽攻东魏豫州,拔之,执其行台冯邕。孝宽名叔裕,以字行。
梁朝都督杜陵人韦孝宽攻打东魏的豫州,占领了州城,俘虏了行台冯邕。韦孝宽本名为韦叔裕,以字行于世。
[18]丙子,东魏以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
[18]丙子(十五日),东魏任命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
[19]司农张乐皋等聘于东魏。
[19]梁朝司农张乐皋等人到东魏聘问。
[20]十二月,魏行台杨白驹与东魏阳州刺史段粲战于蓼坞,魏师败绩。
[20]十二月,西魏行台杨白驹与东魏阳州刺史段粲在蓼坞交战,西魏的军队大败。
[21]魏荆州刺史郭鸾攻东魏东荆州刺史清都慕容俨,俨昼夜拒战,二百馀日,乘间出击鸾,大破之。时河南诸州多失守,唯东荆获全。
[21]西魏荆州刺史郭鸾攻打东魏东荆州刺史清都人慕容俨,慕容俨日夜抵抗,持续了二百多天之后,他乘机出击,打垮了郭鸾。当时东魏黄河以南地区的各个州大多数失守了,唯独东荆州得以保全。
河间邢磨纳、范阳卢仲礼、仲礼从弟仲裕等皆起兵海隅以应魏。
河间人邢磨纳、范阳人卢仲礼,还有卢仲礼的堂弟卢仲裕等人都在海边起兵,策应西魏。
东魏济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千余人,马八百匹,铠仗皆备。濮阳民杜灵椿等为盗,聚众近万人,攻城剽野,季式遣骑三百,一战擒之,又击阳平贼路文徒等,悉平之,于是远近肃清。或谓季式曰:“濮阳、阳平乃畿内之郡,不奉诏命,又不侵境,何急而使私军远战!万一失利,岂不获罪乎!”季式曰:“君何言之不忠也!我与国家同安共危,岂有见贼而不讨乎!且贼知台军猝不能来,又不疑外州有兵击之,乘其无备,破之必矣。以此获罪,吾亦无恨。”
东魏济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一千多人,战马八百匹,铠甲与兵器统统齐备。濮阳的百姓杜灵椿等人干起了强盗勾当,纠集了将近一万人,又是攻城又是在野外抢劫。高季式派出三百名骑兵一仗就捉住了杜灵椿,又袭击了阳平的盗贼路文徒等人,将那些盗贼一一平定,于是远近的盗贼都被肃清了。有人对崐高季式说:“濮阳、阳平的两个郡属于京城管辖,你没有得到讨伐盗贼的命令,盗贼也没有侵犯济州的土地,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派出私家军队出远门作战,万一失利的话,岂不是要白白承担罪责?”高季式回答说:“您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忠的话来?我和国家同安危,共命运,哪有见到盗贼不去讨伐的道理?而且盗贼知道朝廷军队仓促间不会到来,又不疑心别的州郡的官兵会攻击他们,所以乘他们没有作准备,我们一定能够消灭他们。即使因为这事而承担罪责,那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八卷(回目录)
梁纪十四 高祖武皇帝十四大同四年(戊午、538)
梁纪十四 梁武帝大同四年(戊午,公元538年)
[1]春,正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辛酉朔(初一),发生日食。
[2]东魏砀郡获巨象,送邺。丁卯,大赦,改元元象。
[2]东魏的砀郡捕获到一头巨象,将它送往国都邺城。丁卯(初七),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并把年号改为“元象。”
[3]二月,已亥,上耕藉田。
[3]二月,已亥(初十),梁武帝在藉田耕作。
[4]东魏大都督善无贺拔仁攻魏南汾州,刺史韦子粲降之,丞相泰灭子粲之族。东魏大行台侯景等治兵于虎牢,将复河南诸州,魏梁迥、韦孝宽、赵继宗皆弃城西归。侯景攻广州,未拔,闻魏救兵将至,集诸将议之,行洛州事卢勇请进观形势。乃帅百骑至大隗山,遇魏师。日已暮,勇多置幡旗于树颠,夜,分骑为十队,鸣角直前,擒魏仪同三司程华,斩仪同三司王征蛮而还。广州守将骆超遂以城降东魏,丞相欢以勇行广州事。勇,辩之从弟也。于是南汾、颍、豫、广四州复入东魏。
[4]东魏大都督善无人贺拔仁攻打西魏南汾州,南汾州刺史韦子粲向贺拔仁投降,西魏丞相宇文泰听到这一消息后,屠杀了韦子粲的全部家族。东魏大行台侯景等人在虎牢整顿部队,准备收复黄河以南的各州,看到势头不对,西魏的梁迥、韦孝宽、赵继宗都放弃他们所守的城跑回西部地区。侯景攻打广州,没有取得成功,他听说西魏的救兵将要赶到,就召集全体将领一道商议对策。兼管洛州事务的卢勇请求去前方观察形势,在征得侯景同意后,他便带领一百名骑兵来到大隗山,在这里,他们遇上了西魏的部队。当时已是黄昏时刻,卢勇叫人在树木的顶端插上许多旗帜,表示兵力很多,等到夜里,他把手下的骑兵分成十队,大家吹着号角直向前冲去,抓获了西魏的仪同三司程华,杀死了仪同三司王征蛮,然后返回。广州的守将骆超于是打开城门向东魏投降,东魏的丞相高欢下令让卢勇再兼管广州的事务。卢勇是卢辩的堂弟。从此,南汾、颖、豫、广这四个州重新划入东魏的版图。
[5]初,柔然头兵可汗始得返国,事魏尽礼。及永安以后,雄据北方,礼渐骄倨,虽信使不绝,不复称臣。头兵尝至洛阳,心慕中国,乃置侍中、黄门等官;后得魏汝阳王典签淳于覃,亲宠任事,以为秘书监,使典文翰。及两魏分裂,头兵转不逊,数为边患。魏丞相泰以新都关中,方有事山东,欲结婚以抚之,以舍人元翌女为化政公主,妻头兵弟塔寒。又言于魏主,请废乙弗后,纳头兵之女。甲辰,以乙弗后为尼,使扶风王孚迎头兵女为后。头兵遂留东魏使者元整,不报其使。
[5]当初,柔然国的头兵可汗刚被放回国的时候,对北魏毕恭毕敬,礼仪周全。到了永安年间之后,头兵可汗在他所占据的北方开始称雄,于是对北魏渐渐地变得傲慢起来,虽然仍旧和北魏保持书信与使者来往,但是不再自己称臣了。头兵可汗曾经到过洛阳,心里仰慕中原,就按照北魏的官制设置了侍中、黄门等官职;后来他得到了北魏汝阳王的典签淳于覃,非常亲近宠信,十分重用,委任为秘书监,使其主管文书。在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之后,头兵可汗变得更加傲慢放肆,多次在边境地区制造事端。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考虑到刚在关中地区建立新都,同时正和东魏发生摩擦,就想用联姻的办法来安抚头兵可汗。请文帝将舍人元翌的女儿封为化政公主,让她嫁给头兵可汗的弟弟塔寒为妻。宇文泰又劝说文帝,请他废掉乙弗皇后,娶头兵可汗的女儿。甲辰(十五日),文帝叫乙弗皇后削发为尼,又派遣扶风王元孚去迎接头兵可汗的女儿来当西魏的新皇后。头兵可汗于是扣留了东魏的使者元整,不派使者回报。
[6]三月,辛酉,东魏丞相欢以沙苑之败,请解大丞相,诏许之;顷之,复故。
[6]三月,辛酉(初二),东魏的丞相高欢由于沙苑战役失利,请求解除他的大丞相职务,孝静帝颁下诏书,表示同意;没过多久,高欢又重新担任大丞相。
[7]柔然送悼后于魏,车七百乘,马万匹,驼二千头。至黑盐池,遇魏所遣崐卤簿仪卫。柔然营幕,户席皆东向,扶风王孚请正南面,后曰:“我未见魏主,固柔然女也。魏伏南面,我自东向。”丙子,立皇后郁久闾氏。丁丑,大赦。以王盟为司徒。丞相泰朝于长安,还屯华州。
[7]柔然国终于将悼后送往西魏,陪嫁品有七百辆车、一万匹马、二千头骆驼。到达黑盐池的时候,遇上了西魏派来迎接新皇后的仪仗队与侍卫队。柔然人宿营时,门户与席子都朝向东方,扶风王元孚请他们朝向正南方,悼后说道:“我还没有见到魏主,依然算是柔然国的女子,你们魏国的仪仗队面向南方,我自己面向东方。”丙子(十七日),文帝正式册封郁久闾氏为皇后。丁丑(十八日),大赦天下。封王盟为司徒。丞相宇文泰来到长安朝拜文帝之后,又返回华州屯兵。
[8]夏,四月,庚寅,东魏高欢朝于邺;壬辰,还晋阳。
[8]夏季,四月,庚寅(初二),东魏的高欢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壬辰(初四),高欢返回晋阳。
[9]五月,甲戌,东魏遣兼散骑常侍郑伯猷来聘。
[9]五月,甲戌(十六日),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郑伯猷到梁朝聘问。
[10]秋,七月,东魏荆州刺史王则寇淮南。
[10]秋季,七月,东魏荆州刺史王则侵犯淮河以南地区。
[11]癸亥,诏以东冶徒李胤之得如来舍利,大赦。
[11]癸亥(初六),由于东治的犯人李胤之得到了如来佛的舍利,梁武帝颁下诏书,大赦天下。
[12]东魏侯景、高敖曹等围魏独孤信于金墉,太师欢帅大军继之;景悉烧洛阳内外官寺民居,存者什二三。魏主将如洛阳拜园陵,会信等告急,遂与丞相泰俱东,命尚书左仆射周惠达辅太子钦守长安,开府仪同三司李弼、东骑大将军达奚武帅千骑为前驱。
[12]东魏的侯景、高敖曹等人在金墉包围了西魏的独孤信,太师高欢率领大军跟在后头;侯景放火焚烧了洛阳城内外所有的官衙与居民住宅,只有十分之二三的房子得以幸存。西魏的文帝正要去洛阳祭拜列祖列宗的园陵,刚好收到独孤信等人的告急文书,就和丞相宇文泰一道东行。文帝命令尚书左仆射周惠达辅佐太子元钦守卫长安,又令开府仪同三司李弼、车骑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一千名骑兵作为先头部队。
八月,庚寅,丞相泰至城,侯景等欲整陈以待其至,仪同三司太安莫多娄贷文请帅所部击其前锋,景等固止之。贷文勇而专,不受命,与可朱浑道元以千骑前进,夜,遇李弼、达奚武于孝水。弼命军士鼓噪,曳柴扬尘,贷文走,弼追斩之,道元单骑获免,悉俘其众送恒农。
八月,庚寅(初三),西魏丞相宇文泰到达城,侯景等人准备排列好军阵等待宇文泰前来,仪同三司太安人莫多娄贷文请求带领自己的部属去袭击宇文泰的先遣部队,侯景等人坚决阻止了他。莫多娄贷文生性勇敢而执拗,不接受上司的命令,和可朱浑道元两人领着一千名骑兵向前方进发。夜间,他们在孝水遇见了李弼、达奚武。李弼命令士兵们擂鼓呐喊,在地上拖树枝扬起尘土,莫多娄贷文以为对方是大部队,转身逃跑,李弼追上去杀掉了他。可朱浑道元单人匹马逃了回去,手下的人都被俘虏,被送往恒农。
泰进军东,侯景等夜解围去。辛卯,泰帅轻骑追景至河上,景为陈,北据河桥,南属邙山,与泰合战。泰马中流矢惊逸,遂失所之。泰坠地,东魏兵追及之,左右皆散,都督李穆下马,以策泰背骂曰:“笼东军士!尔曹王何在,而独留此?”追者不疑其贵人,舍之而过。穆以马授泰,与之俱逸。
宇泰进军水东部地区,侯景等人在夜里解除了金墉之围离去。辛卯(初四)宇文泰统率轻装骑兵追击侯景直到黄河边上,侯景布置军阵,在北面占据了河桥,在南面连接邙山,与宇文泰交战。宇文泰的战马中了流箭,受了惊,于是胡乱地狂奔起来。宇文泰从马上跌了下来,东魏的士兵追到跟前,身边的人都逃散了。都督李穆见到这种情景,跳下马来,挥鞭抽打宇文泰的后背,骂道:“你这狼狈不堪的小兵,你们的头子在哪里,为什么你一个人呆在这儿?”追赶的东魏兵也就没想到宇文泰是贵人,放弃了他从旁边过去。李穆将自己的马让宇文泰骑上,两人一起逃掉了。
魏兵复振,击东魏兵,大破之。东魏兵北走。京兆忠武公高敖曹,意轻泰,建旗盖以陵陈,魏人尽锐攻之,一军皆没,敖曹单骑走投河阳南城。守将北娫ブ荽淌犯哂览郑吨幼嫘肿右玻氚讲苡性梗彰挪皇堋0讲苎龊羟笊不得,拔刀穿阖未彻而追兵至。敖曹伏桥下,追者见其从奴持金带,问敖曹所在,奴指示之。敖曹知不免,奋头曰:“来!与汝开国公。”追者斩其首去。高欢闻之,如丧肝胆,杖高永乐二百,赠敖曹太师、大司马、太尉。泰赏杀敖曹者布绢万段,岁岁稍与之,比及周亡,犹未能足。魏又杀东魏西兖州刺史宋显等,虏甲士万五千人,趟河死者以万数。
部队重新振作之后,又向东魏的部队发起了攻击,东魏遭到了惨败,将士们纷纷逃往北方。京兆忠武公高敖曹心里轻视宇文泰,他树起旗盖以显示军阵的威风,西魏的将士们都迅猛地攻过去,打得对方全军覆没,高敖曹单人匹马跑去投奔河阳南城。该城的守将北豫州刺史高永乐,是高欢族兄的儿子,与高敖曹有怨仇,关紧城门不放高敖曹进去。高敖曹仰头大喊要求上面放一根绳子下来,见不被理睬,就拔出腰刀凿门,可是门还没有凿开,追兵就赶到了,高敖曹只好趴到桥的下面。追赶的西魏兵看见他的奴仆手里拿着一条金带,就问高敖曹的下落,奴仆指出了主人藏的地方。高敖曹知道自己已无法免除一死,便昂起脑袋对追兵说道:“来吧!送给你一个当开国公的机会。”追兵砍下他的脑袋离去了。高欢听到这个噩耗,好象丧失了肝胆一样,打了高永乐二百大棍,又追封高敖曹为太师、大司马、太尉。宇文泰奖赏杀高敖曹的人一万段布匹与绢帛,每年给他一部分,一直到北周灭亡的时候,还没有给足。西魏的部队又杀死了东魏西兖州的刺史宋显等人,俘虏士兵一万五千人,至于淹死在黄河里的东魏兵更是数以万计。
初,欢以万俟普尊老,特礼之,尝亲扶上马。其子洛免冠稽首曰:“愿出死力以报深恩。”及邙山之战,诸军北渡桥,洛独勒兵不动,谓魏人曰:“万俟受洛干在此,能来可来也!”魏人畏之而去,欢名其所营地为回洛。
当初,高欢因为万俟普爵位高年龄大,所以给予他特殊的礼遇,曾经亲自扶他上马。万俟普的儿子万俟洛摘下帽子向高欢叩头,说:“我愿出死力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在邙山战役中,其他部队都跨过河桥向北方逃跑,唯独万俟洛命令自己的部属停留在原地,他对西魏的将士们喊道:“我万俟受洛干在此,你们能过来的就来吧!”西魏的将士都感到害怕,离开了。后来,高欢将万俟洛安营扎寨的地方命名为回洛。
是 西魏的日,东、西魏置陈既大,首尾悬远,从旦至未,战数十合,氛雾四塞,莫能相知。魏独孤信、李远居右,赵贵、怡峰居左,战并不利;又未知魏主及丞相泰所在,皆弃其卒先归。开府仪同三司李虎、念贤等为后军,见信等退,即与俱去。泰由是烧营而归,留仪同三司长孙子彦守金墉。
这一天,东、西魏布置的军阵都非常庞大,头尾相距很远,从早晨到晚上,双方一共交战了几十次,直打得烟雾尘土四处弥漫,相互都看不清楚。西魏的独孤信、李远处在右面,赵贵、怡峰处在左面,交战过程中都失利了;他们又不知道文帝与丞相宇文泰在哪里,于是都扔下了自己率领的士兵先跑回来。开府仪同三司李虎、念贤等人属于后续部队,看到独孤信等人退却,就和他们一道离开了战场。宇文泰因此只好烧掉营帐返回,留下仪同三司长孙子彦镇守金墉。
王思政下马,举长左右横击,一举辄踣数人。陷陈既深,从者尽死,思政被重创,闷绝,会日暮,敌亦收兵。思政每战常著破衣弊甲,敌不知其将帅,故得免。帐下督雷五安于战处哭求思政,会其已苏,割衣裹创,扶思政上马,夜久,始得还营。
王思政跳下马来,举起长矛左右出击,一抬手就得倒下几个人。慢慢地,他陷入敌人的军阵已经很深,跟随着他的人都死光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昏迷过去。此刻已临近夜晚,敌人也开始收兵了。王思政每一次打仗都穿着破旧的衣袍与盔甲,敌人看不出他是将帅,因此他幸免于难。他的帐下督雷五安在战场上哭着寻找他,刚好他也已经苏醒过来,雷五安就从衣服上割下一块布,为他包扎好伤口,然后扶他上马,入夜很久了,他们才返回营地。
平东将军蔡下马步斗,左右劝乘巴以备仓猝,怒曰:“丞相爱我如子,今日岂惜生乎!”帅左右十馀人合声大呼,击东魏兵,杀伤甚众。东魏围之十余重,弯弓持满,四面拒之。东魏人募厚甲长刀者直进取之,去可三十步,左右劝射之,曰:“吾曹之命,在此一矢,岂可虚发!”将至十步,乃射之,应弦而倒,东魏兵稍却,徐引还。平东将军蔡跳下马徒步格斗,身边的部属都劝他再上马,以便遇上紧急情况时赶紧离开,蔡怒气冲冲地说道:“宇文丞相就象爱他自己的儿子一样爱我,今天我怎么能在乎自己的性命!”说罢,他带着身边的十几个人齐声大喊着,向东魏的将士冲击,杀伤了许多人。东魏的部队把他们围了足足十几层,蔡拉弓搭箭,抵抗四面八方的敌人。东魏出重金悬赏,身穿厚甲手持长刀的人一直向前猛冲,想要捉住他们,大约只有三十步远了,蔡身边的部属都劝他放箭,蔡回答说:“我们的性命,全在这一枝箭上头,怎么可以随便射出去?”直到敌人离他只有十步远的时候,蔡才将箭射出,随着弓弦一动,打头的东魏兵倒在地上,后面的人向后退了一些,蔡慢慢地带领自己的部下返回营地。
魏主至恒农,守将已弃城走,所虏降卒在恒农者相与闭门拒守,丞相泰攻拔之,诛其魁首数百人。
西魏的文帝来到恒农的时候,守将已经放弃该城逃跑了,城里原来被西魏俘虏的东魏兵一同关闭城门,进行抵抗,西魏丞相宇文泰攻下了该城,杀掉了几百名领头的人。
蔡追及泰于恒农,夜,见泰,泰曰:“承先,尔来,吾无忧矣。”泰惊不得寝,枕股,然后安。每从泰战,常为士卒先,战还,诸将皆争功,终无所言。泰每叹曰:“承先口不言勋,我当代其论叙。”泰留王思政镇恒农,除侍中、东道行台。
到处寻找宇文泰的蔡一直追到了恒农,在晚上终于见到宇文泰,宇文泰叫着蔡的表字说道:“承先,你一来,我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宇文泰由于受到惊吓无法入睡,枕了蔡的大腿之后才平静地进入梦乡。蔡每次跟随宇文泰作战,总是身先士卒,打仗回来,其他将领都争着邀功请赏,而蔡不说一句表现自己的话。宇文泰常常感慨地说:“承先嘴里不提自己的功劳,可我应当替他把一切谈明白。”宇文泰留下王思政镇守恒农,任命他为侍中、东道行台。
魏之东伐,关中留守兵少,前后所虏东魏士卒散在民间,闻魏兵败,谋作乱。李虎等至长安,计无所出,与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奉太子钦出屯渭北。百姓互相剽掠,关中大扰。于是沙苑所虏东魏都督赵青雀、雍州民于伏德等遂反,据长安子城,伏德保咸阳,与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各收降卒以拒还兵。长安大城民相帅以拒青雀,日与之战,大都督侯莫陈顺击贼,屡破之,贼不敢出。顺,崇之兄也。
西魏这次东伐,在关中地区留守的兵员很少,前前后后俘虏的东魏士兵都被分散在民间,他们一听说西魏的部队遭到了失败,纷纷图谋作乱。李虎等人来到长安,想不出好的对策,便和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人侍奉太子元钦出城,到渭北地区驻防。百姓们相互掠夺,关中地区惊扰得非常厉害。在沙苑战役中被俘虏的东魏都督赵青雀,雍州的百姓于伏德等人趁机造反,占据了长安所属的小城,于伏德又占有了咸阳,与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各自召集东魏的降兵,以便抵抗从战场上返回的西魏将士。长安主城中的百姓互相组织起来,共同抵抗赵青雀,每天同他交战。大都督侯莫陈顺袭击了东魏的那些降兵,多次打败他们,吓得降兵们不敢出城。侯莫陈顺是侯莫陈崇的兄长。
扶风公王罴镇河东,大开城门,悉召军士谓曰:“今闻大军失利,青雀作乱,诸人莫有固志。王罢受委于此,以死报恩。有能同心者可共固守;必恐城陷,任自出城。”众感其言,皆无异志。
镇守河东的扶风公王罴大开城门,叫来所有的将士,对他们说道:“今天我听说咱们的大部队在前线失利,赵青雀在京城作乱,许多人已经丧失了信心,而我王罴受委托守卫河东,决心以死来报答皇上与宇文丞相的恩德。你们中间能够跟我同心协力的人可以和我一道坚守此城;实在害怕本城陷落的可以随便出城。”大家都被他的话感动了,就一心与他守城。
魏主留阌乡。丞相泰以士马疲弊,不可速进,且谓青雀等乌合,不能为患,曰:“我至长安,以轻骑临之,必当面缚。”通直散骑常侍吴郡陆通谏曰:“贼逆谋久定,必无迁善之心,蜂虿有毒,安可轻也!且贼诈言东寇将至,今若以轻骑临之,百姓谓为信然,益当惊扰。今军虽疲弊,精锐尚多,以明公之威,总大军以临之,何忧不克!”泰从之,引兵西入。父老见泰至,莫不悲喜,士女相贺。华州刺史宇文导引入咸阳,斩思庆,禽伏德,南渡渭,与泰会,崐攻青雀,破之。太保梁景睿以疾留长安,与青雀通谋,泰杀之。
西魏的文帝留在阌乡。丞相宇文泰考虑到士兵与马匹都已经疲惫不堪,不再能快速前进,并且认为赵青雀等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会成为大的祸患,就说道:“我到达长安,让轻装的骑兵直冲进去,赵青雀这些人一定会自缚而降,向我当面请罪。”通直散骑常侍吴郡人陆通劝告说:“那些奸贼很久之前就已图谋叛乱,一定没有改恶从善的心意,蜂、蝎是有毒的,怎么可以轻视?况且那些贼寇欺骗百姓,说东魏人将要到达,我们现在如果派轻装骑兵冲进城去,老百姓就会觉得情况真的象那些贼寇说的那样,于是就会更加惊慌不安。眼下我们的部队虽然已经疲劳,但是精锐兵马还比较多,凭着您的威望,带着大部队进长安城,哪里用得着忧虑打败不了敌人呢?”宇文泰听从了陆通的意见,带领部队向西入城。城里的父老们看见宇文泰回来了,没有一个不是悲喜交加,男男女女们都相互庆贺。华州刺史宇文导带领人马攻进咸阳,杀掉了慕容思庆,捉住了于伏德,又南渡渭河,与宇文泰汇合,然后向赵青雀发起了进攻,挫败了对方。西魏的太保梁景睿因病留在长安,与赵青雀一同密谋叛乱,宇文泰杀掉了他。
[13]东魏太师欢自晋阳七千骑至孟津,未济,闻魏师已遁,遂济河,遣别将追魏师至崤,不及而还。欢攻金墉,长孙子彦弃城走,焚城中室屋俱尽,欢毁金墉而还。
[13]东魏的太师高欢带领七千名骑兵从晋阳赶到孟津,还没有开始渡黄河,就听说西魏的部队已经逃走,于是立即渡过黄河,又派遣其他将领追击西魏的兵马,一直追到崤县还没有赶上,这才返回。高欢向金墉发起了进攻,长孙子彦放弃该城逃跑,临行前把城里的房屋烧得干干净净,高欢拆毁了金墉城之后回到东魏。
东魏之迁邺也,主客郎中裴让之留洛阳;独孤信之败也,让之弟诹之随丞相泰入关,为大行台仓曹郎中。欢囚让之兄弟五人,让之曰:“昔诸葛亮兄弟,事吴、蜀各尽其心,况让之老母在此,不忠不孝,必不为也。明公推诚待物,物亦归心;若用猜忌,去霸业远矣。”欢皆释之。
东魏将国都迁往邺城的时候,主客郎中裴让之留在洛阳;独孤信在邙山之战中失败以后,裴让之的弟弟裴诹之跟随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进入关中,被任命为大行台仓曹郎中。高欢囚禁了裴让之兄弟五人,裴让之对高欢说:“昔日诸 葛亮兄弟二人,一个帮助吴国,一个为蜀国服务,各自都尽心尽力。何况我裴让之还有老母亲在这里,不忠不孝之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您要是诚心诚意地对待一个人,他自然也会把心交给您;如果您喜欢猜疑人,那么就很难建立起霸业。”高欢听罢,将裴让之兄弟都释放了。
九月,魏主入长安,丞相泰还屯华州。
九月,西魏文帝返回长安,丞相宇文泰也回到华州屯兵。
[14]东魏大都督贺拔仁击邢磨纳、卢仲礼等,平之。
[14]东魏的大都督贺拔仁袭击并消灭了邢磨纳、卢仲礼等人的兵马。
卢景裕本儒生,太师欢释之,召馆于家,使教诸子。景裕讲论精微,难者或相诋诃,大声厉色,言至不逊,而景裕神采俨然,风调如一,从容往复,无际可寻。性清静,历官屡有进退,无得失之色;弊衣粗食,恬然自安,终日端严,如对宾客。
卢景裕本是一位读书人,太师高欢释放他之后,把他叫到家里,让他开设书塾,教自己的几个儿子。卢景裕的讲解议论精辟入微,和他辩论的人有的诋毁呵斥他,大声嚷嚷,表情严厉,言语很不礼貌,但是卢景裕依然神情庄严,风度不变,从容不迫地辩论,看不出一点情绪受到影响的痕迹。他生性喜欢清静,为官生涯中多次被提升或降职,可从来不表露出得意或失意的样子;平时,他穿劣质的衣服,吃粗陋的食物,恬淡安然,整天端庄严肃,好象老在面对宾客一样。
[15]冬,十月,魏归高敖曹、窦泰、莫多娄贷文之首于东魏。
[15]冬季,十月,西魏将高敖曹、窦泰、莫多娄贷文的头颅归还给东魏。
[16]散骑常侍刘孝仪等聘于东魏。
[16]梁朝散骑常侍刘孝仪等人到东魏聘问。
[17]十二月,魏是云宝袭洛阳,东魏洛州刺史王元轨弃城走。都督赵刚袭广州,拔之。于是自襄、广以西城镇复为魏。[17]十二月,西魏的是云宝向洛阳发起攻击,东魏洛州刺史王元轨丢弃该城逃跑了。都督赵刚袭击广州并攻克了该城。于是,襄州、广州以西的城镇重新归属西魏。
[18]魏自正光以后,四方多事,民避赋役,多为僧尼,至二百万人,寺有三万余区。至是,东魏始诏“牧守、令长,擅立寺者,计其功庸,以枉法论。”
[18]北魏自从正光年间之后,四面八方经常发生各种事端,百姓为了躲避赋税与徭役,许多人出家当了和尚与尼姑。整个国家的出家人达到二百万,寺庙也足有三万多处。到此时,东魏颁下诏书给各级地方官,凡是擅自建立寺庙的,根据所花费劳工的多少,以枉法论处。
[19]初,魏伊川土豪李长寿为防蛮都督,积功至北华州刺史。孝武帝西迁,长寿帅其徒拒东魏,魏以长寿为广州刺史。侯景攻拔其壁,杀之。其子延孙复收集父兵以拒东魏,魏之贵臣广陵王欣、录尚书长孙稚等皆携家往依之,延孙资遣卫送,使达关中。东魏高欢患之,数遣兵攻延孙,不能克。魏以延孙为为京南行台、节度河南诸军事、广州刺史。延孙以澄清伊、洛为已任,魏以延孙兵少,更以长寿之婿京兆韦法保为东洛州刺史,配兵数百以助之。法保名,以字行,既至,与延孙连兵置栅于伏流。独孤信之入洛阳也,欲缮修宫室,使外兵郎中天水权景宣帅徒兵三千出采运。会东魏兵至,河南皆叛,景宣间道西走,与李延孙相会,攻孔城,拔之,洛阳以南寻亦西附。丞相泰即留景宣守张白坞,节度东南诸军应关西者。是岁,延孙为其长史杨伯兰所杀,韦法保即引兵据延孙之栅。
当初,西魏伊川的当地豪强李长寿出任防蛮都督,后来积累了不少功劳,被提升为北华州刺史。孝武帝西迁的时候,李长寿率领手下的步兵抵抗东魏的部队,西魏又任命他为广州刺史。侯景攻克了他的营垒,杀掉了他。他的儿子李延孙重新召集起他父亲的人马,继续抗拒东魏,西魏显贵的大臣广陵王元欣、录尚书长孙稚等人都携带了家眷前去投靠他,李延孙送给他们钱财,又派了卫队护送,使他们安全到达关中。东魏的高欢对李延孙的存在感到忧虑,多次派遣部队攻打他,都没有取得功。西魏任命李延孙为京南行台、节度河南诸军事、广州刺史。李延孙将平定伊、洛地区作为自己的责任,西魏朝廷认为他的兵力不足,又委派李长寿的女婿、京兆人韦法保任东洛州刺史,配置数百名士兵来帮助李延孙。韦法保的本名叫韦,通常以表字相称。他到达东洛州之后,与李延孙把各自的部队合到一块,在伏流城安营扎寨。独孤信进入洛阳的时候,曾经打算修缮已经荒废的宫殿,他派遣外兵郎中天水人权景宣带领三千名步兵出去采伐树木,然后运入洛阳城。不久,东魏的部队赶到,河南各州郡都反叛了,权景宣抄小路向西逃跑,与李延孙会师。他们一同攻打并占领了孔城,洛阳以南的州郡也都连续不断地归附西魏。西魏丞相宇文泰随即留下权景宣镇守张白坞,让他统管东南地区的军队中响应关西的人马。这一年,李延孙被他手下的长史杨伯兰杀害,韦法保马上指挥部队占据了李延孙的营盘。
东魏将段琛等据宜阳,遣阳州刺史牛道恒诱魏边民。魏南兖州刺史韦孝宽患之,乃诈为道恒与孝宽书,论归款之意,使谍人遗之于琛营,琛果疑道恒。孝宽乘其猜阻,出兵袭之,擒道恒及琛,崤、渑遂清。东道行台王思政以玉壁险要,请筑城自恒农徙镇之,诏加都督汾·晋·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行台如故。
东魏将领段琛等人占据着宜阳,他们派遣阳州刺史牛道恒去引诱西魏边境地带的百姓。西魏南兖州刺史韦孝宽对此感到忧虑,就伪造了一封牛道恒给自己的信,其中谈到有归附西魏的意思,又派间谍故意将信遗留在段琛的营地,段琛果然对牛道恒产生了怀疑。韦孝宽趁他胡乱猜疑的时候,出兵袭击宜阳,活捉了牛道恒和段琛,于是崤山与渑水地区都得以平定。东道行台王思政认为玉壁地势险要,请求在那里修筑新城,并要求从恒农前去镇守,文帝颁下诏书,加封他为都督汾、晋、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原先担任的行台职务不变。
[20]东魏以高澄摄吏部尚书,始改崔亮年劳之制,铨擢贤能;又沙汰尚书郎,妙选人地以充之。凡才名之士,虽未荐擢,皆引致门下,与之游宴、讲论、赋诗,士大夫以是称之。
[20]东魏委任高澄代理吏部尚书的职务,他开始改变崔亮制定的按待选年限提拔官员的制度,根据品德与才能提拔官职,又淘汰原有的尚书郎,精选出门第才能合适的人来充当。凡是有才能与声望的人士,即使没有推荐提拔,他娨捕及阉钦兄碌阶约旱拿畔拢胨且坏烙未σ疲倒诺澜瘢词鞲常士族官员因此都称赞他。
五年(己未、539)
五年(己未,公元539年)
[1]春,正月,乙卯,以尚书左仆射萧渊藻为中卫将军,丹杨尹何敬容为尚书令,吏部尚书张缵为仆射。缵,弘策之子也。自晋、宋以来,宰相皆以文义自逸,敬容独勤簿领,日旰不休,为时俗所嗤鄙。自徐勉、周既卒,当权要者,外朝则何敬容,内省则朱异。敬容质悫无文,以纲维为己任;异文华敏洽,曲营世誉:二人行异而俱得幸于上。异善伺候人主意为阿谀,用事三十年,广纳货赂,欺罔视听,远近莫不忿疾。园宅、玩好、饮膳、声色穷一时之盛。每休下,车马填门,唯王承、王稚及褚翔不往。承、稚,之子;翔,渊之曾孙也。
[1]春季,正月,乙卯(初一),梁武帝任命尚书左仆射萧渊藻为中卫将军,丹阳尹何敬容为尚书令,吏部尚书张缵为仆射。张缵是张弘策的儿子。从晋、宋以来,凡是担任宰相的,都以文章、义理而自娱,唯独何敬容勤勉于各种文书,日夜不停,受到当时的嗤笑鄙视。自从徐勉、周去世以后,掌握国家大权的,在三公、卿、监、尚书这些外朝官员中要算何敬容,在门下省里则是朱异。何敬容本性忠厚而缺少文才,以维护国家的法纪作为自己的责任;朱异文思敏捷,见多识广,善于用各种手段,博得世间的赞誉。他们两个人的品行不同,但是都得到梁武帝的宠信。朱异善于迎合皇帝的意思,进行阿谀奉承,在掌权的三十年里,广泛地收受别人的贿赂,欺上瞒下,远近没有不痛恨他的。他的园林住宅的气派,古玩珍宝的华贵、饮食的精致、还有音乐与妻妾的美丽动人,都代表着当时的最高水准。每到他从省中还家休息的日子,各类车马多得把家门都堵塞住了,只有王承、王稚以及褚翔不去他那里。王承、王稚是王的儿子;褚翔是褚渊的曾孙子。
[2]丁巳,御史中丞参礼仪事贺琛奏:“南、北二郊及藉田,往还并宜御辇,不复乘辂。”诏从之,祀宗庙仍乘玉辇。琛,之弟子也。
[2]丁巳(初三),梁朝御史中丞参礼仪事贺琛向梁武帝递上奏折,建议:“皇上往返都城南郊、北郊以及去藉田举行耕种仪式时,应该都乘坐辇而不应乘坐马车。”梁武帝同意了,去祭祀宗庙时仍旧乘坐玉辇。贺琛是贺的侄子。
[3]辛酉,东魏以尚书令孙腾为司徒。
[3]辛酉(初七),东魏任命尚书令孙腾为司徒。
[4]辛未,上祀南郊。
[4]辛未(十七日),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5]魏丞相泰于行台置学,取丞郎、府佐德行明敏者充学生,悉令旦治公务,晚就讲习。
[5]西魏丞相宇文泰在行台设置了学堂,选拔丞郎、府佐中品德出众、思想灵敏的人充当学生,命令他们全都在白天处理公务,晚上去学堂听讲习。
[6]东魏丞相欢,以徐州刺史房谟、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瑗、平原太守许有政绩清能,与诸刺史书,褒称谟等以劝之。
[6]东魏丞相高欢认为徐州刺史房谟、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瑗、平原太守许政绩显著,廉洁而有能力,特地向各州刺史去信,信中表扬了房谟等人,以便对他们进行鼓励。
[7]夏,五月,甲戌,东魏立丞相欢女为皇后;乙亥,大赦。
[7]夏季,五月,甲戌(二十二日),东魏孝静帝策立丞相高欢的女儿为皇后;乙亥(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8]魏以开府仪同三司李弼为司空。秋,七月,以扶风王孚为太尉。
[8]西魏任用仪同三司李弼为司空。秋季,七月,又任用扶风王元孚为太尉。
[9]九月,甲子,东魏发畿内十万人城邺,四十日罢。冬,十月,癸亥,以新宫成,大赦,改元兴和。
[9]九月,甲子(十四日),东魏征调了京畿内十万人修筑邺城,四十天完工。冬季,十月癸亥(疑误),由于新的宫殿建成,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并改年号为“兴和”。
[10]魏置纸笔于阳武门外以求得失。[10]西魏在阳武门外放置了纸与笔,让人们评论朝廷政治的得失。
[11]十一月,乙亥,东魏使散骑常侍王元景、魏收来聘。
[11]十一月,乙亥(二十六日),东魏派遣散骑常侍王元景、魏收出使梁朝。
[12]东魏人以《正光历》浸差,命校书郎李业兴更加修正,以甲子为元,号曰《兴光历》,既成,行之。
[12]东魏由于所采用的正光历渐渐出现了误差,就让校书郎李业兴进一步加以修正。新历以甲子为元,命名为《兴光历》,制成之后,就开始实行了。
[13]散骑常侍朱异奏:“顷来置州稍广,而小大不伦,请分为五品,其位秩高卑,参僚多少,皆以是为差。”诏从之。于是上品二十州,次品十州,次品八州,次品二十三州,下品二十一州。时上方事征伐,恢拓境宇,北逾淮、、汝,东距彭城,西开柯,南平俚洞,纷纶甚众,故异请分之。其下品皆异国之人,徒有州名而无土地,或因荒徼之民所居村落置州及郡县,刺史守令皆用彼人为之,尚书不能悉领,山川险远,职贡罕通。五品之外,又有二十馀州不知处所。凡一百七州。又以边境镇戍,虽领民不多,欲重其将帅,皆建为郡,或一人领二三郡太守,州郡虽多而户口日耗矣。
[13]梁朝散骑常侍朱异向梁武帝呈上奏折,说道:“近来,州的建置稍微多了一些,而且还不分大小,现在请求皇上把各州分为五个等级,州长官地位俸禄的高低,参佐幕僚人数的多少,都根据各州的等级形成差别。”梁武帝颁下诏书,表示同意。于是全国的各个州区分成:第一等级二十个,第二等级十个,第三等级八个,第四等级二十三个,第五等级二十一个。此时,梁武帝正在进行征战讨伐,收复失土,拓展国境,在北方越过了淮、汝地区,在东方到达彭城,在西方开发了柯,在南方平定了俚洞,情况比较混乱无章,所以朱异请求区分各州的等级。第五等州的居民都不是汉人,所以空有州名而没有土地,也有的在僻远蛮荒之地根据百姓所居住的村落设置州以及郡、县,刺史、郡守、县令都让当地的土人担任,尚书无法统管起来,由于山川险峻遥远,赋税贡品很难送到朝廷。在五个等级以外,还有二十个州不知道设在什么地方。梁朝共有一百零七个州。又因为在边境地区驻兵守卫,虽然管理的百姓数量不多,但是为了显示对这些地方的的将帅的重视,就把不该建立郡的地方都建成郡,官员中有的一个人就担任两三个郡的太守,州郡虽然多,可是百姓的户口却日益减少了。
[14]魏自西迁以来,礼乐散逸,丞相泰命左仆射周惠达、吏部郎中北海唐瑾损益旧章,至是稍备。
[14]魏国自从迁到西边成为西魏以来,礼乐制度散失废弃,丞相宇文泰便命令左仆射周惠达、吏部郎中北海人唐瑾对旧的章程进行增减加工,到这时稍为具备。
六年(庚申、540)
六年(庚申,公元540年)
[1]春,正月,壬申,东魏以广平公库狄干为太保。
[1]春季,正月,壬申(二十三日),东魏任命广平公库狄干为太保。
[2]丁丑,东魏主入新宫,大赦。
[2]丁丑(二十八日),东魏孝静帝迁入新的皇宫,大赦天下。
[3]魏扶风王孚卒。
[3]西魏扶风王元孚去世。
[4]二月,己亥,上耕藉田。
[4]二月,己亥(二十一日),梁武帝来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5]魏铸五铢钱。
[5]西魏铸造五铢钱。
[6]东魏大行台侯景出三鸦,将复荆州;魏丞相泰遣李弼、独孤信各将五千骑出武关,景乃还。
[6]东魏大行台侯景从三鸦出发,准备收复荆州;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李弼、独孤信各自率领五千名骑兵驰出武关增援,侯景这才返回。
[7]魏文后既为尼,居别宫,悼后犹忌之,乃以其子武都王戊为泰州刺史,使文后随之官。魏主虽限以大计,而恩好不忘,密令养发,有追还之意。会柔然举国渡河南侵,时颇有言柔然以悼后故兴师者,帝曰:“岂有兴百万之众为一女子邪!虽然,致人此言,朕亦何颜见将帅!”乃遣中常侍曹宠赍手敕赐文后自崐尽。文后泣谓庞曰:“愿至尊千万岁,天下康宁,死无恨也!”遂自杀;凿麦积崖而葬之,号曰寂陵。
[7]西魏文后做了尼姑之后,居住在别宫之中,但悼后还妒忌她,于是朝廷就任用文后的儿子武都王元戊为泰州刺史,让她跟随儿子,到任职的地方去。文帝虽然为了国家大计,废文后而立悼后,但是并没有忘记文后对自己的恩情好处,他悄悄地叫文后留长头发,表现出要把她接回来的意思。此时刚好遇到柔然倾全国兵力都渡过黄河,而向南侵犯,当时不少人都说柔然人是因为悼后的缘故才兴师动众的,文帝听了说道:“哪有为了一个女子而征发百万人的事情呢?虽然如此,可是让人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有什么面目见将帅?”于是,他就派遣中常侍曹宠将他亲手写的诏书送给文后,叫她自尽。文后哭对曹宠说道:“愿皇上活千万岁,天下得以平安,如果这一切都能实现,我死了也没有什么怨恨。”于是便自杀了。文帝叫人在麦积崖上凿一个墓穴,将她埋葬了,并命名为寂陵。
夏,丞相泰召诸军屯沙苑以备柔然。右仆射周惠达发士马守京城,堑诸街巷,召雍州刺史王罴议之,罴不应召,谓使者曰:“若蠕蠕至渭北者,王罴自帅乡里破之,不烦国家兵马,何为天子城中作如此惊扰!由周家小儿怯致此。”柔然至夏州而退。未几,悼后遇疾殂。
夏季,西魏丞相宇文泰召集各路大军到沙苑驻守,防备柔然人入侵。右仆射周惠达征调兵马守卫京城,他在大街小巷挖掘壕沟陷井,又叫雍州刺史王罴到长安商议对策,王罴没有服从命令,对使者说道:“如果柔然人真的攻到渭河北面的话,我王罴自己会率领乡里的父老兄弟去打败他们,不用麻烦国家的兵马,为什么要使使京城人心惶惶?这完全是因为姓周的小子怯懦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柔然到达夏州之后开始后退。没有多久,悼后生病去世。
[8]五月,乙酉,魏行台宫延和、陕州刺史宫延庆降于东魏,东魏以河北马场为义州以处之。
[8]五月,乙酉(疑误),西魏行台宫延河、陕州刺史宫延庆向东魏投降,东魏在黄河之北的马场建立了义州,派他们二人掌管。
[9]东魏阳州武公高永乐卒。
[9]东魏的阳州武公高永乐去世。
[10]闰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10]闰月,丁丑朔(初一),发生日食。
[11]己丑,东魏封皇兄景植为宜阳王,皇弟威为清河王,谦为颍川王。
[11]己丑(十三日),东魏的孝静帝封他的哥哥元景植为宜阳王,弟弟元威为清河王,元谦为颍川王。
[12]六月,壬子,东魏华山王鸷卒。
[12]六月,壬子(初六),东魏的华山王元鸷去世。
[13]秋,七月,丁亥,东魏使兼散骑常侍李象等来聘。
[13]秋季,七月,丁亥(十二日),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李象等人到梁朝聘问。
[14]八月,戊午,大赦。
[14]八月,戊午(十三日),梁朝大赦天下。
[15]九月,戊戌,司空袁昂卒。遗疏不受赠谥,敕诸子勿上行状及立铭志;上不许,赠本官,谥穆正公。
[15]九月,戊戌(二十四日),梁朝司空袁昂去世,他留下一份呈给梁武帝的奏折,里面表示死后不接受任何赠谥,他还告诫几个儿子不要向朝廷递交描述他的生平和请求赠谥的材料,也不要立铭树碑;梁武帝没有允许,还是追赠他原来担任的职务,谥为穆正公。
[16]冬,十一月,魏太师念贤卒。
[16]冬季,十一月,西魏的太师念贤去世。
[17]吐谷浑自莫折念生之乱,不通于魏。伏连筹卒,子夸吕立,始称可汗,居伏俟城。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千馀里,官有王、公、仆射、尚书、郎中、将军之号。是岁,始遣使假道柔然,聘于东魏。
[17]吐谷浑自从莫折念生发动叛乱以来,不再与魏国进行联系。伏连筹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伏夸吕继承了他的位置,开始自称可汗,居住在伏俟城。该国的土地从东到西有三千里,从南到北有一千多里,官职中有王、公、仆射、尚书、娎芍小⒔取U庖荒辏遣排汕彩拐呓璧廊崛唬蕉浩肝省*
七年(辛酉、541)
七年(辛酉,公元541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辛丑,祀明堂。
[1]春季,正月,辛巳(疑误),梁武帝在南郊举行祭天典礼,大赦天下。辛丑(二十九日),在明堂举行祭祀典礼。
[2]宕昌王梁定为其下所杀,弟弥定立。二月,乙巳,以弥定为河·梁二州刺史、宕昌王。
[2]梁朝的宕昌王梁定被他的下属杀死,他的弟弟梁弥定继承了他的位置。二月,乙巳(初三),梁武帝任命梁弥定为河、梁二州刺史,并封他为宕昌王。
[3]辛亥,上耕藉田。
[3]辛亥(初九),梁武帝来到藉田耕作。
[4]魏幽州刺史顺阳王仲景坐事赐死。
[4]西魏的幽州刺史顺阳王元仲景犯罪被文帝命令自杀。
[5]三月,魏夏州刺史刘平伏据上郡反,大都督于谨讨禽之。
[5]三月,西魏的夏州刺史刘平伏占据了上郡,在那里发动叛乱,大都督于谨前去讨伐,捉住了他。
[6]夏,五月,遣兼散骑常侍明少遐等聘于东魏。
[6]夏季,五月,梁武帝派遣兼散骑常侍明少遐等人到东魏聘问。
[7]秋,七月,己卯,东魏宜阳王景植卒。
[7]秋季,七月,己卯(初九),东魏的宜阳王元景植去世。
[8]魏以侍中宇文测为大都督、行汾州事。测,深之兄也,为政简惠,得士民心。地接东魏,东魏人数来寇抄,测擒获之,命解缚,引与相见,为设酒淆,待以客礼,并给粮饩,卫送出境。东魏人大惭,不复为寇,汾、晋之间遂通庆吊,时论称之。或告测交通境外者,丞相泰怒曰:“测为我安边,我知其志,何得间我骨肉!”命斩之。
[8]西魏委派侍中宇文测出任大都督,兼管汾州的事务。宇文测是宇文深的兄长,他处理政务时讲究效率、仁慈,受到士人与普通百姓的拥戴。他管辖的地域与东魏相连接,东魏人多次前来掠夺,宇文测抓住了他们之后,叫人给他们松绑,带他们来和自己见面,专门安排了美酒佳肴,象招待客人一样招待他们,还给他们粮食,派人护送他们出境。东魏人觉得非常惭愧,不再与宇文测为敌,汾州与晋州两方居民如果遇上喜事或丧事时,还相互前去祝贺或吊丧,当时的舆论给予了好评。有人控告宇文测交结联系国境以外的人,西魏丞相宇文泰听了愤怒地说:“宇文测替我安定边境地区,我了解他的心意,你怎么能够离间我们骨肉兄弟?”他下令杀掉了控告者。
[9]魏丞相泰欲革易时政,为强国富民之法,大行台度支尚书兼司农卿苏绰尽其智能,赞成其事,减官员,置二长,并置屯田以资军国。又为六条诏书,九月,始奏行之:一曰清心,二曰敦教化,三曰尽地利,四曰擢贤良,五曰恤狱讼,六曰均赋役。泰甚重之,尝置诸坐右,又令百司习诵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不得居官。
[9]西魏丞相宇文泰想要改革当时的政治,采取有利于国家强盛、人民富裕的制度,大行台度支尚书兼司农卿苏绰想尽自己的才智能力,支持宇文泰的改革,裁减了多余的官员,设置了两个令长,并且实行屯田,以便增加军用开支。苏绰又撰写了六条诏书,在九月份经文帝同意后开始付诸实施。这六条诏书的内容是:第一、纯洁心灵,第二、使政教风化归于谆原,第三、发挥土地资源效用,第四、提拔品德高尚的人才,第五、慎重对待刑案诉讼方面的事情,第六、公平地收纳赋税,指派劳役。宇文泰对这六条诏书非常重视,曾经专门摆在自己座位的右边,又命令各个部门的官员学习背诵,并规定凡是担任牧守令长的,如果不熟悉这六条和户籍情况,不能再担任这些官职。
[10]东魏诏群官于麟趾阁议定法制,谓之《麟趾格》,冬,十月,甲寅,颁行之。
[10]东魏的孝静帝颁下诏书,叫文武百官在麟趾阁商议制定法律制度,命名为《麟趾格》。冬季,十月,甲寅(十六日),新法开始颁布实行。
[11]乙巳,东魏发夫五万筑漳滨堰,三十五日罢。[11]乙巳(疑误),东魏征调五万名民工修筑漳滨堰,三十五天完工。
[12]十一月,丙戌,东魏以彭城王韶为太尉,度支尚书胡僧敬为司空。僧敬名虔,以字行。国珍之兄孙,东魏主之舅也。
[12]十一月,丙戌(十八日),东魏任命彭城王元韶为太慰,度支尚书胡僧敬为司空。胡僧敬本名叫胡虔,通常以表字相称,他是胡国珍的兄长的孙子,孝静帝的舅舅。
[13]十二月,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骞来聘。
[13]十二月,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李骞到梁朝聘问。
[14]交趾李贲世为豪右,仕不得志。同郡有并韶者,富于词藻,诣选求官,吏部尚书蔡撙以并姓无前贤,除广阳门郎;韶耻之。贲与韶还乡里,会交州刺史武林侯谘以刻暴失众心,时贲监德州,因连结数州豪杰俱反;谘输贿于贲,奔还广州。上遣谘与高州刺史孙、新州刺史卢子雄将兵击之。谘,恢之子也。
[14]梁朝交趾人李贲一家世世代代都是豪门大族,他本人在仕途上一直不大得志。有位与他同郡的人叫作并韶,擅长赋诗作文,到吏部求取官职,吏部尚书蔡撙认为姓并有以前从未出过有名望的人,就授予他广阳门郎这样小小的官职,并韶对此感到耻辱。李贲与并韶返回家乡时,正赶上交州刺史、武林侯萧谘由于苛刻残暴而失去民心。当时李贲官居德州监,他就联合了几个州的豪杰一起造反;萧谘送给李贲财物之后,跑回了广州。梁武帝派遣萧谘与高州刺史孙、新州刺史卢子雄一同率领部队攻打李贲。萧谘是鄱阳王萧恢的儿子。
[15]是岁,魏又益新制十二条。
[15]这一年,西魏又增加了十二条新的制度。
[16]东魏丞相欢以诸州调绢不依旧式,民甚苦之,奏令悉以四十尺为匹。
[16]东魏丞相高欢发现各个州征调绢帛时,都不按照原来的规定办事,老百姓为此吃了许多苦头,就上书请求孝静帝颁布命令,规定一律以四十尺为一匹。
魏自丧乱以来,农商失业,六镇之民相帅内徙,就食齐、晋,欢因之以成霸业。东西分裂,连年战争,河南州郡鞠为茂草,公私困竭,民多饿死。欢命诸州滨河及津、梁皆置仓积谷以相转漕,供军旅,备饥馑,又于幽、瀛、沧、青四州傍海煮盐,军国之费,粗得周赡。至是,东方连岁大稔,谷斛至九钱,山东之民稍苏息矣。
北魏从孝昌年间国内发生动乱以后,农民、商人失业,六镇的百姓相继向内地迁移,到齐、晋之地寻求生路,高欢因此成就了霸业。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之后,连年发生战争,在黄河以南的各个州郡,全都变为一片荒芜,公家和个人都贫困不堪,许多老百姓都饿死了。高欢命令各州的河岸以及有渡口和桥梁的地方,都设置库储存粮食,然后通过水道转运,供应部队,准备应付饥荒,又在幽、瀛、沧、青四个州的海边煮盐。由于采取了这些措施,军事和行政方面的开支,大致能够周转开了。到现时,东部地区的庄稼连年好收成,一斛谷子的价格降到了九个钱,崤山以东的百姓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困顿之后能够稍稍地休生养息了。
[17]东魏尚书令高澄尚静帝妹冯翊长公主,生子孝琬,朝贵贺之,澄曰:“此至尊之甥,生贺至尊。”三日,帝幸其第,赐锦彩布绢万匹。于是诸贵竞致礼遗,货满十室。
[17]东魏的尚书令高澄与孝静帝的妹妹冯翊长公主结婚,生了一个儿子叫高孝琬,朝中的显贵们纷纷向他祝贺。高澄回答说:“这孩子是皇上外甥,应该先向皇上祝贺。”三天之后,孝静帝来到高澄的家中,赠送给他一万匹织锦、彩缎、绵布与绢帛。于是显贵们竞相前来赠送礼品,货物整整堆满了十个房间。
[18]东魏临淮王孝友表曰:“令制百家为族,二十五家为闾,五家为比。百家之内有帅二十五,征发皆免,苦乐不均,羊少狼多,复有蚕食,此之为弊久矣。京邑诸坊,或七八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无阙,而况外州乎!请依旧置三正之名不改,而每闾止为二比,计族省十一丁,赀绢、番兵,所益甚多。”事下尚书,寝不行。
[18]东魏的临淮王元孝友上书给孝静帝说:“规定以一百户人家为一族,二十五户人家为一闾,五家为一比。一百户人家里有族帅、闾帅、比帅共二十五人,都免除了兵役、劳役,他们与普通百姓相比苦乐不均,在这种羊少狼多的崐情况下,又有互相蚕食的现象,这一制度造成危害已经很久了。京城的各个坊里,有的是七八百户人家才有一个里正,两个史,日常事务都做得不错,何况京城外的各个州呢?请求照旧设置三正,名称不作改动。每个闾只设两个比,算起来一个族就减少十一丁,这样可以增加许多税帛和兵役。”孝静帝将此事交给尚书办理,但是没有得到实行。
[19]安成望族刘敬躬以妖术惑众,人多信之。
[19]安成的名门望族的刘敬躬用妖术迷惑众人,许多人都相信他。
八年(壬戌、542)八年(壬戌,公元542年)
[1]春,正月,敬躬据郡反,改元永汉,署官属,进攻庐陵,逼豫章。南方久不习兵,人情扰骇,豫章内史张绾募兵以拒之。绾,缵之弟也。二月,戊戌,江州刺史湘东王绎遣司马王僧辩、中兵曹子郢讨敬躬,受绾节度。二月,戊辰,擒敬躬,送建康,斩之。僧辩,神念之子也,该博辩捷,器宇肃然,虽射不穿札,而志气高远。
[1]春季,正月,刘敬躬占据了安成郡发动叛乱,将年号改为永汉,任命了大小官员,又带兵攻打庐陵,随后逼近豫章。南方地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战争,人心惶惶,无法安宁,豫章内史张绾招募士兵进行抵抗。张绾是张缵的弟弟。二月,戊戌(初二),江州刺史、湘东王萧绎派遣司马王僧辩、中兵曹子郢讨伐刘敬躬,接受张绾的指挥。二月,戊辰(疑误),他们活捉了刘敬躬,把他押送到建康处死了。王僧辩是神念的儿子,他学问渊博,辩才敏捷,气度肃然,虽然射箭不能穿透皮甲,但是志气高远,超群出众。
[2]魏初置六军。
[2]西魏开始设置六军。
[3]夏,四月,丙寅,东魏使兼散骑常侍李绘来聘。绘,元忠之从子也。
[3]夏季,四月,丙寅(疑误),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李绘到梁朝聘问。李绘是李元忠的侄子。
[4]东魏丞相欢朝于邺。司徒孙腾坐事免;乙酉,以彭城王韶录尚书事,侍中广阳王湛为太尉,尚书右仆射高隆之为司徒。初,太尉尉景与丞相欢同归尔朱荣,其妻,欢之姊也,自恃勋戚,贪纵不法,为有司所劾,系狱;欢三诣阙泣请,乃得免死,丁亥,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欢往造之,景卧不起,大叫曰:“杀我时趣邪!”欢抚而拜谢之。辛卯,以库狄干为太傅,以领军将军娄昭为大司马,封祖裔为尚书右仆射。六月,甲辰,欢还晋阳 。
[4]东魏丞相高欢到国都邺城朝拜孝静帝。司徒孙腾正好工作失误被免去了职务;乙酉(疑误),孝静帝任命彭城王元韶为录尚书事,任命侍中、广阳王元湛为太尉,尚书右仆射高隆之为司徒。当初,太尉尉景曾经与丞相高欢一同投靠尔朱荣,他的妻子就是高欢的姐姐。尉景依仗自己是国家元勋的亲戚,贪婪放纵,不守法纪,被有关部门弹劾,关进了监狱;高欢连续三次来到宫中向皇帝求情,尉景这才得以免除一死。丁亥(疑误),他被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高欢来到尉景家中,他正卧床不起,大声喊叫:“杀我的时候快要到了呀!”高欢安慰和拜谢了他。辛卯(疑误),孝静帝任命库狄干为太傅,任命领军将军娄昭为大司马,祖裔为尚书右仆射。六月,甲辰(初十),高欢返回晋阳。
[5]八月,庚戌,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侯景为兼尚书仆射、河南道大行台,随机防讨。
[5]八月,庚戌(十六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侯景为尚书侯景为尚仆射、河南道大行台,授权让他根据情况自行决定防守或讨伐。
[6]魏以王盟为太保。
[6]西魏任命王盟为太保。
[7]东魏丞相欢击魏,入自汾、绛,连营四十里,丞相泰使王思政守玉壁以断其道。欢以书招思政曰:“若降,当授以并州。”思政复书曰:“可朱浑道元降,何以不得?”冬,十月,己亥,欢围玉壁,凡九日,遇大雪,士卒饥冻,多死者,遂解围去。魏遣太子钦镇蒲坂。丞相泰出军蒲坂,至皂荚,闻欢退渡汾,追之,不及。十一月,东魏以可朱浑道元为并州刺史。
[7]东魏丞相高欢带兵攻打西魏,从汾、绛进入西魏的土地,营垒连结起来长达四十里,西魏丞相宇文泰命令王思政守卫玉壁,以便切断高欢的道路崐。高欢写信给王思政,要招抚他,说:“你如果愿意投降的话,我就让你掌管并州。”王思政回信问道:“可朱浑道元已经向你投降,可他为什么没有得到并州呢?”冬季,十月,己亥(初六),高欢指挥部队包围了玉壁,一共持续了九天,遇上天降大雪,士兵们饥寒交迫,死了许多,于是东魏的部队解除包围撤退了。西魏派皇太子元钦镇守蒲坂,丞相宇文泰带领部队赶往蒲坂,到达皂荚的时候,听说高欢已经撤退,正在渡汾河,就下令追赶,结果没有赶上。十一月,东魏任命可朱浑道元为并州刺史。
[8]十二月,魏主狩于华阴,大享将士,丞相泰帅诸将朝之。起万寿殿于沙苑北。
[8]十二月,西魏的文帝在华阴狩猎,安排盛大的酒宴招待将士,丞相宇文泰率领各位将领向文帝朝拜。在沙苑北部盖起了一座万寿殿。
[9]辛亥,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杨斐来聘。
[9]辛亥(十九日),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杨斐到梁朝聘问。
[10]孙、卢子雄讨李贲,以春瘴方起,请待至秋;广州刺史新渝侯映不许,武林侯谘又趣之。等至合浦,死者什六七,众溃而归。映,之子也。武林侯谘奏及子雄与贼交通,逗留不进,敕于广州赐死。子雄弟子略、子烈、主帅广陵杜天合及弟僧明、新安周文育等帅子雄之众攻广州,欲杀映、谘,为子雄复冤。西江督护、高要太守吴兴陈霸先帅精甲三千救之,大破子略等,杀天合,擒僧明、文育。霸先以僧明、文育骁勇过人,释之,以为主帅。诏以霸先为直将军。
[10]梁朝的孙、卢子雄讨伐李贲,由于时值春天,瘴气正在弥漫,所以他们请求等到秋季再进军;广州刺史、新渝侯萧映不予同意,武林侯谘又催促出征。孙等人到达合蒲时,因为瘴气的侵害,十个人中有六七个死去,部队溃散,只好返回。萧映是萧的儿子。武林侯萧谘上书梁武帝,说孙与卢子雄跟反贼勾结,逗留在原地不进军,梁武帝下令叫孙、卢子雄在广州自杀。卢子雄的弟弟卢子略、卢子烈,主帅广陵杜天合以及他的弟弟杜僧明,还有周文育新安人等人率领卢子雄的兵马攻打广州,想杀死萧映、萧谘,为卢子雄报仇。西江督护、高要太守吴兴人陈霸先率领三千精锐士兵前来营救,大败卢子略等人,杀掉了杜天合,活捉了杜僧明、周文育。陈霸先因为杜僧明、周文育骁勇过人,就释放了他们,让他们担任主帅。梁武帝颂下诏书,任命陈霸先为直将军。
[11]魏丞相泰妻冯翊公主生子觉。
[11]西魏丞相宇文泰的妻子冯翊公主生下了儿子宇文觉。
[12]东魏以光州刺史李元忠为侍中。元忠虽处要任,不以物务干怀,唯饮酒自娱。丞相欢欲用为仆射,世子澄言其放达常醉,不可委以台阁。其子搔闻之,请节酒,元忠曰:“我言作仆射不胜饮酒乐,尔爱仆射,宜勿饮酒。”
[12]东魏任命光州刺史李元忠为侍中。李元忠虽然担任着显要的官职,但是并不让各类事务干扰自己的心怀,成天以喝酒自娱。丞相高欢想任用李元忠为仆射,他的嫡长子高澄说李元忠行为放纵,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不可以让他入尚书台辅佐皇帝。李元忠的儿子李搔听到这句话以后,请求父亲节制喝酒的嗜好,李元忠回答说:“对我来说,当一个仆射可没有喝酒的快活,你喜欢仆射这种职位的话,就应该不喝酒。”
九年(癸亥、543)
九年(癸亥,公元543年)
[1]春,正月,壬戌,东魏大赦,改元武定。
[1]春季,正月,壬戌(初一),东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武定”。
[2]东魏御史中尉高仲密取吏部崔暹之妹,既而弃之,由是与暹有隙。仲密选用御史,多其亲戚乡党,高澄奏令改选;暹方为澄所宠任,仲密疑其构已,愈恨之。仲密后妻李氏艳而慧,澄见而悦之,李氏不从,衣服皆裂,以告仲密,仲密益怨。寻出为北豫州刺史,阴谋外叛。丞相欢疑之,遣镇城奚寿兴典军事,仲密但知民务。仲密置酒延寿兴,伏壮士,执之,二月,壬申,以虎牢叛,降魏。魏以仲密为侍中、司徒。
[2]东魏的御史中尉高仲密娶了吏部郎崔暹的妹妹作妻子,不久之后又将她遗弃了。由于这一原因,高仲密与崔暹之间产生了矛盾。高仲密选用的御史,许多是他的亲戚同乡,高澄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孝静帝,孝静帝下令另外再挑选御史;此时崔暹正受到高澄的宠信,高仲密怀疑是他在罗织陷害自己,对崐他更加痛恨。高仲密后来的妻子李氏美丽而又贤慧,高澄见了很喜欢她,想施行非礼。李氏没有答应,在挣扎过程中衣服都被撕破了,她将这一切都对高仲密说了,高仲密心头的怨恨又深了一层。很快他离开京城担任了北豫州刺史,暗中准备叛离。丞相高欢对他产生了怀疑,派遣防城都督奚寿兴去主管北豫州的军事,高仲密只能负责一些民政事务。高仲密安排酒宴与奚寿兴一同喝酒,暗中埋伏了精壮的武士,活捉了奚寿兴。二月,壬申(十二日),高仲密占领虎牢反叛,投降了西魏。西魏任命高仲密为侍中、司徒。
欢以仲密之叛由崔暹,将杀之,高澄匿暹,为之固请,欢曰:“我丐其命,须与苦手。”澄乃出暹,而谓大行台都官郎陈元康曰:“卿使崔暹得杖,勿复相见。”元康为之言于欢曰:“大王方以天下付大将军,大将军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尔,况于他人!”欢及释之。
高欢认为高仲密叛变的起因在崔暹身上,准备杀掉崔暹,高澄把崔暹隐藏起来,再三为他求情,高欢回答说:“我可以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但是必须狠狠地打他一顿板子。”高澄这才交出崔暹,但是对大行台都官郎陈元康说道:“你要是让崔暹挨板子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陈元康听了这句话,就为高澄而劝高欢说道:“大王您刚刚把天下托付给大将军,大将军有这么一个崔暹,却不能使他免除一顿板子,在人们眼里,你们父亲与儿子之间相处都这样,何况对别人呢?”于是高欢就释放了崔暹。
高季式在永安戍,仲密遣信报之;季式走告欢,欢待之如旧。
高季式在永安驻防,高仲密写信给他,叙述了他自己投降的情况。高季式跑去告诉了高欢,高欢待他跟以往一样。
魏丞相泰帅诸军以应仲密,以太子少傅李远为前驱,至洛阳,遣开府仪同三司于谨攻柏谷,拔之;三月,壬申,围河桥南城。
西魏丞相宇文泰统率各路大军来策应高仲密,让太子少傅李远担任先锋,到达洛阳之后,派遣开府仪同三司于谨攻打柏谷,夺取了该城。三月,壬申(疑误),包围了河桥南城。
东魏丞相欢将兵十万至河北,泰退军上,纵火船于上流以烧河桥;斛律金使行台郎中张亮以小艇百馀载长锁,伺火船将至,以钉钉之,引锁向岸,桥遂获全。
东魏丞相高欢率领十万人马到达黄河北岸,宇文泰把部队撤到水的上游,从那里放出火船要烧掉河桥;斛律金派行台郎中张亮用一百多只小船装载着长锁链,待火船将要到来,就用钉子钉住它,然后牵拉锁链拖到岸边,桥梁就这样得以保全。
欢渡河,据邙山为陈,不进者数日。泰留辎重于曲,夜,登邙山以袭欢。侯骑白欢曰:“贼距此四十馀里,蓐食干饭而来。”欢曰:“自当渴死!”乃正阵以待之。戊申,黎明,泰军与欢军遇。东魏彭乐以数千骑为右甄,冲魏军之北垂,所向奔溃,遂驰入魏营。人告彭乐叛,欢甚怒。俄而西北尘起,乐使来告捷,虏魏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临洮王柬、蜀郡王荣宗、江夏王、钜鹿王阐、谯郡王亮、詹事赵善及督将僚佐四十八人。诸将乘胜击魏,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高欢渡过黄河,占据了邙山布置军阵,连续几天没有进军。宇文泰把辎重留在曲,夜里,指挥部队登上邙山,准备袭击高欢。了望敌情的骑兵向高欢报告说:“贼兵距离这儿有四十多里,他们是清早吃了一顿干饭之后来的。”高欢说道:“他们一定会渴死的!”接着,他下令摆正阵势等待敌人的到来。戊申(十八日),黎明,宇文泰的部队与高欢的部队遭遇了。东魏的彭乐率领几千名骑兵作为右翼,冲击西魏部队的北边,冲到哪里,哪里就溃散,于是直驰入西魏的军营。有人报告说彭乐反叛了,高欢非常恼怒。没多久西北部尘土飞扬,彭乐的使者跑来报捷,说已经俘虏了西魏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临洮王元柬、蜀郡王元荣宗、江夏王元、钜鹿王元阐、谯郡王元亮、詹事赵善以及督将佐四十八人。将领们乘胜追击西魏的人马,打得敌人一败涂地,共斩首三万多。
欢使彭乐追泰,泰窘,谓乐曰:“汝非彭乐邪?痴男子,今日无我,明日岂有汝邪!何不急还营,收汝金宝!”乐从其言,获泰金带一囊以归,言于欢曰:“黑獭漏刃,破胆矣!”欢虽喜其胜而怒其失泰,令伏诸地,亲其头,连顿之,并数以沙苑之败,举刃将下者三,噤良久。乐曰:“乞五千骑,复为崐王取之。”欢曰:“汝纵之何意,而言复取邪?”命取绢三千匹压乐背,因以赐之。
高欢派彭乐追赶宇文泰,宇文泰的处境越来越危急,他对彭乐说:“你不是彭乐吗?真是痴汉子,今天要是没有我了,明天哪里还会有你!你为什么不赶快回到营地,收取属于你的金银财宝!”彭乐听取了他的意见,就获取了宇文泰遗留下来的一袋子金条返回,他对高欢说道:“宇文黑獭从我的刀刃下漏网,已经吓破胆了!”高欢虽然对彭乐取胜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恼怒他没将宇文泰捉到手,就命令他趴到地上,自己亲手揪往他的头髻,连连往下磕,并且数落他在沙苑战役中失败的事。高欢越说火气越大,三次举起刀子要向他劈去,直气得咬牙切齿,心中的愤怒持续很长时间不能平息下来。彭乐告饶道:“求您拨给我五千名骑兵,我再去为大王您捉宇文泰。”高欢说道:“你放掉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怎么现在又对我说要再去捉?”接着,他叫人拿来三千匹绢压到彭乐的背上,就算是奖给他的。
明日,复战,泰为中军,中山公赵贵为左军,领军若于惠等为右军。中军、右军合击东魏,大破之,悉俘其步卒。欢失马,赫连阳顺下马以授欢。欢上马走,从者步骑七人,追兵至,亲信都督尉兴庆曰:“王速去,兴庆腰有百箭,足杀百人。”欢曰:“事济,以尔为怀州刺史,若死,用尔子。”兴庆曰:“儿少,愿用兄。”欢许之。兴庆拒战,矢尽而死。
第二天,双方又一次交战,宇文泰率领部队居于中间,中山公赵贵指挥左翼部队,领军若于惠等人指挥右翼部队。中间部队与右翼部队联合攻击东魏的部队,狠狠打击了对方,俘虏了它的所有步兵。战斗中高欢失去了座骑,赫连阳顺跳下马让高欢骑,高欢跨上马就跑,身后跟随的步、骑兵只有七个人,眼看追兵赶到了,高欢的亲信都督尉兴庆对高欢说:“王爷您快跑,我的腰间还挂着一百枝箭,足可以杀死一百个人。”高欢说道:“如果我能摆脱这次劫难,我就任命你为怀州刺史,要是你不幸战死,我就把这个职位给你的儿子。”尉兴庆回答说:“我的儿子年龄还小,您就任用我的兄长吧。”高欢表示同意。尉兴庆上前抵抗,身上的箭用尽后被追兵杀死。
东魏军士有逃奔魏者,告以欢所在,泰募勇敢三千人,皆执短兵,配大都督贺拔胜以攻之。胜识欢于行间,执槊与十三骑逐之,驰数里,槊刃垂及,因字之曰:“贺六浑,贺拔破胡必杀汝!”欢气殆绝,河州刺史刘洪微从傍射胜,中其二骑,武卫将军段韶射胜马,毙之,比副马至,欢已逸去。胜叹曰:“今日不执弓矢,天也!”
东魏的将士中有逃跑到西魏部队里去的,他们说出了高欢所在的地方,宇文泰招募了三千名勇敢的壮士,让他们手持短兵器,由大都督贺拔胜率领着攻打高欢。贺拔胜在队伍中间认出了高欢,就抓起长矛与十三名骑兵一道追赶上去,追了几里路后,长矛的尖头都快要触及到高欢的身体,就喊着高欢的鲜卑名字说:“贺六浑,贺拔破胡一定要杀掉你!”高欢吓得几乎背过气去。河州刺史刘洪徽抓起弓箭向贺拔胜射去,射中了他的两名骑兵,武卫将军段韶射死了他的马。等到贺拔胜的备用马赶到,高欢已经逃跑了。贺拔胜叹息道:“今天我没有带弓箭,这是天意呀!”
魏南郢州刺史耿令贵,大呼,独入敌中,锋刃乱下,人皆谓已死,俄奋刀而还。如果数四,当令贵前者死伤相继,乃谓左右曰:“吾岂乐杀人!壮士除贼,不得不尔。若不能杀贼,又不为贼所伤,何异逐坐人也!”
西魏的南郢州刺史耿令贵大声喊叫着,一个人冲进了敌群中,敌人的刀剑向他身上乱砍乱刺,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去,可是一会儿功夫之后,他又举着刀返回自己的营地。象这样来来去去多次,挡在他前头的敌人不断死伤。他对身边的人说道:“我哪里乐意杀人?大丈夫杀贼,不能不这样。如果不能够杀贼,又不能被贼兵打伤,那我跟那此靠舞文弄墨,谈天说地吃饭的人有什么两样?”
左军赵贵等五将战不利,东魏兵复振,泰与战,又不利。会日暮,魏兵遂遁,东魏兵追之;独孤信、于谨收散卒自后击之,追兵惊扰,魏诸军由是得全。若于惠夜引去,东魏兵追之;惠徐下马,顾命厨人营食,食毕,谓左右曰:“长安死,此中死,有以异乎!”乃建旗呜角,收散卒徐还,追骑疑有伏兵,不敢逼。泰遂入关,屯渭上。指挥左翼部队的赵贵等五位将领在战斗中遇到挫折,东魏的兵将又振作起来,宇文泰与他们交战,再次受挫。恰好天黑下来了,因此西魏的人马撤退逃跑,东魏的将士乘胜追击;独孤信、于谨召集了一批掉队的士兵在东魏部队的后面进行袭击,使这些东魏的追兵受到惊扰,西魏的各路军队因此得以保全。若于惠在夜间指挥部队逃跑,东魏的人马在后面追赶,若于惠慢慢地从马上下来,回头命令厨师埋锅做饭,吃完之后,他对身边的人说道:“在长安死还是在这里死,有什么不同吗?”于是,他就叫人竖起战旗,吹响号角,聚集起离散的士兵缓缓地返回。追赶的东魏骑兵怀疑路上有埋伏,不敢逼近。宇文泰于是进入关中,驻扎在渭河边上。
欢进至陕,泰遣开府仪同三司达奚武等拒之。行台郎中封子绘言于欢曰:“混壹东西,正在今日。昔魏太祖平汉中,不乘胜取巴、蜀,失在迟疑,后悔无及。愿大王不以为疑。”欢深然之,集诸将议进止,咸以为“野无青草,人马疲瘦,不可远追。”陈元康曰:“两雄交争,岁月已久。今幸而大捷,天授我也,时不可失,当乘胜追之。”欢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济?”元康曰:“王前沙苑失利,彼尚无伏;今奔败若此,何能远谋!若舍而不追,必成后患。”欢不从,使刘丰生将数千骑追泰,遂东归。
高欢进入陕地,宇文泰派遣开府仪同三司达奚武等人进行抵抗。东魏的行台郎中封子绘对高欢说:“将东魏、西魏合为一体的机会就在今天。昔日道武帝平定汉中地区的时候,不乘胜占领巴、蜀,失误就失误在犹豫不决上,后悔也没有办法。希望大王您不要对此怀疑。”高欢非常赞成他的意见,就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是前进还是就此打住。大家都认为:“野地里没有青草,人和马都已经疲乏消瘦,不能再作长距离的追赶。”陈元康说道:“两个强大的国家交战争斗,已经持续不少岁月。现在我们有幸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好机会,不能够失去,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他们。”高欢问道:“如果遇上埋伏,我将怎样取得成功?”陈元康回答说:“大王您以前在沙苑战役中失利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埋伏;现在他们遭受惨败,正疲于奔命,怎么还能够深谋远虑?假如舍弃他们不进行追击,必然要留下后患。”高欢不以为然,仅仅派了刘丰生率领几千名骑兵追击宇文泰,自己向东返回。
泰召王思政于玉壁,将使镇虎牢,未至而泰败,乃使守恒农。思政入城,令开门解衣而卧,慰勉将士,示不足畏。后数日,刘丰生至城下,惮之,不敢进,引军还。思政乃修城郭,起楼橹,营农田,积刍粟,由是恒农始有守御之备。
宇文泰在玉壁派人去召王思政,准备让他镇守虎牢。王思政还没有赶到,宇文泰已经失败,他就派王思政镇守恒农。王思政入城之后,下令打开城门,脱了衣服睡觉,又慰问勉励了将士们一番,表示眼下的情况没什么可怕的。几天以后,刘丰生来到恒农城下,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害怕,不敢进去,带着部队回去了。王思政就下令修筑内城与外城,建起用以侦察、防御的高台,经营农田,屯积草料与粮食,从这个时候起,恒农才开始有了防御设施。
丞相泰求自贬,魏主不许。是役也,魏诸将皆无功,唯耿令贵与太子武卫率王胡仁、都督王文达力战功多。泰欲以雍、岐、北雍三州授之,以州有优劣,使探筹取之,仍赐胡仁名勇,令贵名豪,文达名杰,用彰其功。于是广募关、陇豪右以增军旅。
西魏丞相宇文泰请求降职,文帝没有答应。在这一战役中,西魏的各位将领都没有功劳,只有耿令贵与太子武卫率王胡仁、都督王文达奋力拼搏,立下不少功劳。宇文泰想把雍、岐、北雍三个州交给他们掌管,因为这三个州有好有坏,就让他们用摸筹的办法决定谁管哪个州,他还分别给他们三人起了新名字,将王胡仁叫作王勇,耿令贵叫作耿豪,王文达叫作王杰,以此来表彰他们的功绩。于是西魏广泛召募关、陇地区豪门大族的子弟来增强部队的力量。
高仲密之将叛也,阴遣人扇动冀州豪杰,使为内应,东魏遣高隆之驰驿慰抚,由是得安。高澄密书与降之曰:“仲密枝党与之俱西者,宜悉收其家属,以惩将来。”隆之以为恩旨既行,理无追改,若复收治,示民不信,脱致惊扰,所亏不细,乃启丞相欢而罢之。
高仲密准备叛变的时候,暗中派人去煽动冀州的豪杰,让他们响应自己。东魏派遣高隆之骑着驿站的快马赶到那里,对他们进行慰问安抚,这一地区因此得以平安。高澄给高隆之写了一封密信,说道:“高仲密的党徒中,凡是崐跟他一道叛变到西魏的,应该把他们的家属全部扣留,可以惩戒今后。”高隆之认为朝廷表明恩惠的旨意既然已经执行,按理不应该回过头来改变,如果再扣留、处置这些家属,就等于向百姓显示朝廷言而无信,假若因此引起人心动摇,这样损失就大了,于是他在启禀丞相高欢准许后,没按高澄的意思去做。
[3]以太子詹事谢举为尚书仆射。
[3]梁朝任命太子詹事谢举为尚书仆射。
[4]夏,四月,林邑王攻李贲,贲将范破林邑于九德。
[4]夏季,四月,梁朝的林邑王攻打李贲,李贲的部将范在九德击败了林邑王。
[5]清水氐酋李鼠仁,乘魏之败,据险作乱;陇右大都督独孤信屡遣军击之,不克。丞相泰遣典签天水赵昶往谕之,诸酋长聚议,或从或否;其不从者欲加刃于昶,昶神色自若,辞气逾厉,鼠仁感悟,遂相帅降。氐酋梁道显叛,泰复遣昶谕降之,徙其豪帅四千馀人并部落于华州,泰即以昶为都督,使领之。
[5]清水郡的氐族酋长李鼠仁乘西魏战败之机,占据了险要的地方造反作乱,陇右大都督独孤信多次派遣部队前去攻打,都没有取得成功。丞相宇文泰派遣部队前去攻打,都没有取得成功。丞相宇文泰派遣典签天水人赵昶前往清水告谕李鼠仁,各位酋长聚集在一起商议,有的人主张顺从西魏,有的人持否定态度;那些不愿顺从的人想要杀掉赵昶,赵昶表情泰然自若,言辞语气却越来越严厉,李鼠仁觉悟过来,就和别的酋长各自带领人马向西魏投降。氐族酋长梁道显反叛了,宇文泰再次派遣赵昶前去劝告招降,并将他手下的部落四千多人连同他们的部落迁到华州,宇文泰随即任命赵昶为都督,让他管理这些氐族人。
[6]泰使谍潜入虎牢,令守将魏光固守,侯景获之,改其书云:“宜速去。”纵谍入城,光宵遁。景获高仲密妻子送邺,北豫、洛二州复入于东魏。五月,壬辰,东魏以克复虎牢,降死罪已下囚,唯不赦高仲密家。丞相欢以高乾有义勋,高昂死王事,季式先自告,皆为之请,免其从坐。仲密妻李氏当死,高澄盛服见之曰:“今日何如?”李氏默然,遂纳之。乙未,以侯景为司空。
[6]宇文泰派遣间谍潜入虎牢,命令守城的将领魏光坚决防守,侯景捉住了这个间谍,把宇文泰的信改成这样:“应该尽快离开。”然后将间谍放进城去,魏光看到信以后连夜逃跑了。侯景俘虏了高仲密的妻子、儿子,将他们送到邺城,北豫、洛这两个州又重为东魏所有。五月,壬辰(初三),东魏由于收复了虎牢,对那些已判为死罪的囚犯作了宽大处理,唯独不赦免高仲密的家人。丞相高欢考虑到当年高乾在信都起义拥戴自己,高阳战死在河阳,高季式先从永安戍跑来将情况告诉自己,就在孝静帝面前一一替他们说情,没让他们的家人连坐。高仲密的妻子李氏本来应当被处死,高澄衣冠楚楚地接见她,问道:“今日怎么样?”李氏默默无语,于是高澄将她收纳为妾。乙未(初六),东魏任命侯景为司空。
[7]秋,七月,魏大赦。以王盟为太傅,广平王赞为司空。
[7]秋季,七月,西魏大赦天下,并任命王盟为太傅,广平王元赞为司空。
[8]八月,乙丑,东魏以汾州刺史斛律金为大司马。
[8]八月,乙丑(初八),东魏任命汾州刺史斛律金为大司马。
[9]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浑等来聘。
[9]东魏派遣兼散常侍李浑等人出使梁朝。
[10]冬,十一月,甲午,东魏主狩于西山;乙巳,还宫。高澄启解侍中,东魏主以其弟并州刺史太原公洋代之。
[10]冬季,十一月,甲午(初八),东魏的孝静帝来到西山狩猎;乙巳(十九日),返回皇宫。高澄上书孝静帝,请求解除自己的侍中职务,孝静帝让高澄的弟弟并州刺史、太原公高洋代替他。
[11]丞相欢筑长城于肆州北山,西自马陵,东至土,四十日罢。
[11]丞相高欢下令在肆州的北山修建长城,这条长城西面从马陵开始,东面一直到达土,四十天完工。
[12]魏诸牧守共谒丞相泰,泰命河北太守斐侠别立,谓诸牧守曰:“裴侠清慎奉公,为天下最,有如侠者,可与俱立!”众默然,无敢应者。泰乃厚赐侠,朝野叹服,号为“独立君”。
[12]西魏的各位州郡长官一同去进见丞相宇文泰,宇文泰命令河北太守裴侠单独站出来,并对其他牧守们说:“论清廉、审慎、尽职尽责,裴侠在天崐下可以排在第一位。你们中间要是有跟裴侠一样的人,可以同他站在一起。”大家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宇文泰的话。于是宇文泰就给了裴侠优厚的赏赐,朝廷与民间都对此而感叹服气,称裴侠为“独立君”。
十年(甲子、544)
十年(甲子,公元544年)
[1]春,正月,李贲自称越帝,置百官,改元大德。
[1]春季,正月,李贲自封为越帝,设置了文武百官,将年号改为“大德”。
[2]三月,癸巳,东魏丞相欢巡行冀、定二州,校河北户口损益,因朝于邺。
[2]三月癸巳(初九),东魏的丞相高欢巡视冀州、定州,查点河北地区的户口是增加还是减少了,因而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
[3]甲午,上幸兰陵,谒建宁陵,使太子入守京城;辛丑,谒陵。
[3]甲午(初十),梁武帝来到兰陵,拜谒了建宁陵,派太子入守京城;辛丑(十七日),又拜谒了陵。
[4]丙午,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孙腾为太保。
[4]丙午(二十二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孙腾为太保。
[5]己酉,上幸京口城北固楼,更名北顾;庚戌,幸回宾亭,宴乡里故老及所经近县迎候者,少长数千人,各赉钱二千。
[5]己酉(二十五日),梁武帝来到京口城的北固楼,将北固楼改为北顾楼;庚戌(二十六日),又来到回宾亭,宴请家乡的父老乡亲以及所经过的附近县里前来迎接的人,男女老少达几千人,梁武帝赏给每个人两千铜钱。
[6]壬子,东魏以高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元弼为录尚书事,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尚书令,侍中高洋为左仆射。
[6]壬子(二十八日),东魏任命高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元弼为录尚书事,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尚书令,侍中高洋为左仆射。
丞相欢多在晋阳,孙腾、司马子如、高岳、高隆之,皆欢之亲党也,季以朝政,邺中谓之四贵,其权势熏灼中外,率多专恣骄贪。欢欲损夺其权,故以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移门下机事总归中书,文武赏罚皆禀于澄。
丞相高欢大部分时间呆在晋阳,孙腾、司马子如、高岳、高隆之都是高欢的亲信党羽,朝中的政务高欢交给他们去管理,邺城的人称他们为“四贵”。这四个人权势在朝廷内外炙手可热,他们大都专横、放肆、骄蛮而又贪婪。高欢想要削弱他们的权力,所以季任高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将原来属于门下处理的机要大事统统移交给中书省,对文武百官进行奖赏与惩罚,事先都必须向高澄禀报。
孙腾见澄,不肯尽敬,澄叱左右牵下于床,筑以刀环,立之门外,太原公洋于澄有拜高隆之,呼为叔父;澄怒,骂之。欢谓群公曰:“儿子浸长,公宜避之。”于是公卿以下,见澄无不耸惧。库狄干,澄姑之婿也,自定州来谒,立于门外,三日乃得见。
孙腾见高澄时,不愿意表现得毕恭毕敬,高澄便命令左右把孙腾从床上拉下来,用刀环打他,让他立在门外。太原公高洋当着高澄的面向高隆之跪拜,称他为叔父;高澄见了愤恕地责骂高洋。高欢对王公大臣们说道:“我这个儿子渐渐长大了,你们应该避免与他冲突。”于是公卿以下的官员见了高澄,无不毛骨耸然感到惧怕。高澄的姑父库狄干从定州到邺城来拜谒他,在门外站了三天才得到召见。
澄欲置腹心于东魏主左右,擢中兵参军崔季舒为中书侍郎。澄每进书于帝,有所谏请,或文辞繁杂,季舒辄修饰通之。帝报澄父子之语,常与季舒论之,曰:“崔中书,我乳母也。”季舒,挺之从子也。
高澄想在孝静帝的身边安插自己的心腹,就提拔中兵参军崔季舒为中书侍郎。高澄经常向孝静帝递交奏折,进行劝谏、请示,有时奏折的文辞过于繁杂,崔季舒总是要为他修饰一番,才呈报给皇帝。孝静帝回答高澄父子的批复,常和崔季舒一道议论,孝静帝说:“崔中书真是我的乳母啊。”崔季舒是崔挺的侄子。
[7]夏,四月,乙卯,上还自兰陵。
[7]夏季,四月,乙卯(初一),梁武帝从兰陵返回都城。
[8]五月,甲申朔,魏丞相泰朝于长安。[8]五月,甲申朔(初一),西魏丞相宇文泰在长安朝拜文帝。
[9]甲午,东魏遣散骑常侍魏季景来聘。季景,收之族叔也。
[9]甲午(十一日),东魏派遣散骑常侍魏季景来梁朝聘问。魏季景是魏收的同族叔叔。
[10]尚书令何敬容妾弟盗官米,以书属领军河东王誉,丁酉,敬容坐免官。
[10]梁朝尚书令何敬容小妾的弟弟盗窃了官家的大米,何敬容写信给领军河东王萧誉说情;丁酉(十四日),何敬容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
[11]东魏广阳王湛卒。
[11]东魏广阳王元湛去世。
[12]魏琅琊贞献公贺拔胜诸子在东者,丞相欢尽杀之,胜愤恨发疾而卒。丞相泰常谓人曰:“诸将对敌神色皆动,唯贺拔公临陈如平时,真大勇也!”
[12]西魏琅琊贞献公贺拔胜留在东魏的几个儿子,都被丞相高欢杀掉了,贺拔胜愤怒不已,发病而死。西魏丞相宇文泰常常对人说:“各位将领面对敌人的时候,神色都会有所变化,唯独贺拔胜上战场时就跟平时一样,真可算是大勇啊。”
[13]秋,七月,魏更权衡度量,命尚书苏绰损益三十六条之制,总为五卷,颁行之。搜简贤才为牧守令长,皆依新制而遣焉。数年之间,百姓便之。
[13]秋季,七月,西魏的改革度量衡制度,尚书苏绰受命酌定在原来的二十四条制度的基础上,增补而成的三十六条制度,定为五卷,在全国颁布实行。同时寻求挑选贤能的人才担任牧、守、令、长等地方官,都是按照新的制度被派遣的。几年之中,百姓都从中得到了好处。
[14]魏自正光以后,政刑弛纵,在位多贪污。丞相欢启以司州中从事宋道为御史中尉,澄固请以吏部郎崔暹为之,以道为尚书左丞,澄谓暹、道曰:“卿一人处南台,一人处北省,当使天下肃然。”暹选毕义云等为御史,时称得人。义云,众敬之曾孙也。
[14]北魏自从正光年间以来,政务刑律松懈宽容,在位的官员大都贪污。丞相高欢启奏孝静帝,要求任命司州中从事宋道为御史中尉,高澄坚决请求让吏部郎崔暹担任这一职务,让宋道任尚书左丞。高澄对崔暹、宋道说道:“你们两人一个在南面的御史台,一个在北面的尚书省,将会使天下安定。”崔暹挑选了毕义云等人担任御史,当时人称用人得当。毕义云是毕众敬的曾孙。
澄欲假暹威势,诸公在坐,令暹后至,通名,高视徐步,两人挈裾而入;澄分庭对揖,暹不让而坐,觞再行,即辞去。澄留之食,暹曰:“适受敕在台检校。”遂不待食而去,澄降阶送之。他日,澄与诸公出,之东山,遇暹于道,前驱为赤棒所击,澄回马避之。
高澄想要树立崔暹的权威,当各位王公大臣在座的时候,他让崔暹后到,按照高澄的吩咐,崔暹通报姓名之后,昂着头慢慢地迈步,两人提着崔暹的衣裾走进大厅,高澄面对面和崔暹互相作揖,崔暹不表示谦让便坐了下来。酒才饮两杯,崔暹便起身告辞离去。高澄留他吃饭,他回答说:“皇上刚刚下令,要我到御史台查核重要文书。”于是他不等吃过饭便离去了,高澄降阶相送。还有一天,高澄与各位王公大臣外出到东山,在路上遇见了崔暹,前面的马被崔暹的随从用红棒击打,高澄马上掉转马头避开。
尚书令司马子如以丞相欢故人,当重任,意气自高,与太师咸阳王坦黩货无厌;暹前后弹子如、坦及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等罪状,无不极笔。宋道亦劾子如、坦及太保孙腾、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尚书元羡等。澄收子如系狱,一宿,发尽白,辞曰:“司马子如从夏州策杖投相王,王给露车一乘,牛犊,犊在道死,唯角存,此外皆取之于人。”丞相欢以书敕澄曰:“司马令,吾之故旧,汝宜宽之。”澄驻马行街,出子如,脱其锁,子如惧曰:“非作事邪?”八月,癸酉,削子如官爵。九月,甲申,以济阴王晖业为太尉;太师咸阳王坦以王还第,元羡等皆免官,其余死黜者甚众。久之,欢见子如,哀其憔悴,以膝承其首,亲为择虱,赐酒百瓶,羊五百口,米五百石。
尚书令司马子如因为自己是丞相高欢的老朋友,又肩负重任,就傲慢自大,与担任太师的咸阳王元坦一道无休止地贪污国家的财物。崔暹先后多次弹劾司马子如、元坦以及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等人的罪行,每一份奏折语气都很严厉。宋道也弹劾司马子如、元坦以及太保孙腾、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尚书元羡等人。高澄将司马子如投入监狱,仅仅一个崐晚上,司马子如的头发就白了,他写信给高澄,说:“我司马子如从夏州拄杖投奔大王,大王给了我一辆上无篷盖,四边无车衣的车子,还有一只弯角的雌牛犊,牛犊在路上死了,只有这只牛犊的弯角我留了下来,除此以外的东西都是我从别人手中拿来的。”丞相高欢写信吩咐高澄:“司马尚书令是我的旧友,你应该对他宽大一些。”高澄于是把马停到街上,放出司马子如,打开了他的枷锁;司马子如惶恐地问道:“不是要干掉我吧?”八月,癸酉(二十一日),朝廷撤销了司马子如的官职与爵位。九月,甲申(初三),任命济阳王元晖业为太尉;咸阳王元坦被罢免太师职务后,回到自己的府第只当他的王爷了。元羡等人都失去了官职,其余被处死或被贬官的人很多。过了许久之后,高欢见到司马子如面目憔悴,不禁怜悯起来,用自己的膝盖托住他的头,亲自为他捉虱子,又赐给他一百瓶酒,五百头羊,五百石米。
高澄对诸贵极言褒美崔暹,且戒属之。丞相欢书与邺下诸贵曰:“崔暹居宪台,咸阳王、司马令皆吾布之旧,尊贵亲呢,无过二人,同时获罪,吾不能救,诸君其慎之!”
高澄在权贵们面前对崔暹赞不绝口,并告诫他们要接受崔暹的支配。丞相高欢写信给邺城的权贵们,对他们说:“崔暹掌管着御史台,咸阳王、司马尚书令都是我当平民时的老朋友,要论尊贵以及和我的亲密程度,谁也无法超过这两个人,但是他们俩同时犯罪受到处理,而我却不能相救,你们都应该谨慎从事!”
宋道奏驳尚书违失数百条,省中豪吏王儒之徒并鞭斥之,令、仆已下皆侧目。高隆之诬游道有不臣之言,罪当死。给事黄门侍郎杨曰:“畜狗求吠;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无复吠狗。”道竟坐除名。澄谓道曰:“卿早从我向并州,不尔,彼经略杀卿。”道从澄至晋阳,以为大行台吏部。
宋道上书孝静帝,列举了尚书省的数百条失误并进行批评,对尚书省强横的吏员王儒之流都加以鞭打,尚书令、仆射以下的官员也都对他侧目而视。高隆之诬蔑他说过作为臣子不能说的话,犯了死罪。给事黄门侍郎杨说道:“养狗就是为了让它叫,现在要是因为一条狗叫了几声便杀掉它,恐怕将来再也没有能叫的狗了。”宋道最终还是被革职除名了。高澄对宋道说:“你趁早跟我到并州去,假如不这样的话,他们就会图谋杀掉你。”宋道跟随高澄来到晋阳,被任命为大行台吏部。
[15]己丑,大赦。
[15]己丑(初八),梁朝大赦天下。
[16]东魏以丧乱之后,户口失实,徭赋不均,冬,十月,丁巳,以太保孙腾、大司徒高隆之为括户大使,分行诸州,得无籍之户六十余万,侨居者皆勒还本属。十一月,甲申,以高隆之录尚书事,以前大司马娄昭为司徒。
[16]东魏在经过丧乱之后,国家登记的户口数与实际情况已经不符,徭役与赋税也摊派得不平均。冬季,十月,丁巳(初六),朝廷委派太保孙腾、大司徒高隆之出任括户大使,分别到各个州去。经过查访,他们一共找到了六十多万户没有登记的家庭,侨居在外的人被安排回原来所属的地方。十一月,甲申(初四),朝廷下令由高隆之为录尚书事,任命前大司马娄昭为司徒。
[17]庚子,东魏主祀圆丘。
[17]庚子(二十日),东魏孝静帝在圜丘祭天。
[18]东魏丞相欢袭击山胡,破之,俘万馀户,分配诸州。
[18]东魏丞相高欢派兵袭击山胡,并打败了他们,俘虏了一万多户人家,将他们分配到了各个州。
[19]是岁,东魏以散骑常侍魏收兼中书侍郎,修国史。自梁、魏通好,魏书每云:“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上复书,去“彼”字而已。收始定书云:“想境内清晏,今万里安和。”上亦效之。
[19]这一年,东魏让散骑常侍魏收兼任中书侍郎,编修国史。自从梁、魏两国相互往来友好之后,魏国的国书上总是写道:“料想彼境内安宁平静,此间平安祥和。”梁武帝复信时,仅仅去掉了一个“彼”字而已。魏收起草国书才确定了这样的用语:“料想境内清明平静,如今天下平安祥和。”梁武帝在撰写国书时也仿效这句话。
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九卷(回目录)
梁纪十五 高祖武皇帝十五大同十一年(乙丑、545)
梁纪十五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乙丑,公元545年)
[1]春,正月,丙申,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奖来骋。
[1]春季,正月,丙申(十七日),东魏派兼任散骑常侍的李奖到梁朝聘问。
[2]东魏仪同尔朱文畅与丞相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等,谋因正月望夜观打簇戏作乱,杀丞相欢,奉文畅为主;事泄,皆死。文畅,荣之子也;其姊,敬宗之后,及仲礼姊大车,皆为欢妾,有宠,故其兄弟皆不坐。
[2]东魏仪同尔朱文畅和丞相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等人,打算趁正月十五的晚上观看打簇戏的机会谋反叛乱,杀掉丞相高欢,推奉文畅为主上;事情泄露以后,他们全被处死。文畅是尔朱荣的儿子;他的姐姐原来是敬宗的皇后,现在与郑仲礼的姐姐大车都是高欢的妾。她们受到高欢的宠爱,所以她们的兄弟都没有受牵连。
欢上书言:“并州,军器所骤,动须女功,请置宫以处配没之口;又纳吐谷浑之女以招怀之。”丁未,置晋阳宫。二月,庚申,东魏主纳吐谷浑可汗从妹为容华。
高欢向孝静帝上书说:“并州是聚集了众多军需武器的地方,随时都需要妇女工作。请您设置宫室来安置被分配到当地籍没的女人,再请陛下纳吐谷浑的女子入宫,以便招降吐谷浑国,对它实施怀柔政策。”丁未(二十八日),东魏设置了晋阳宫。二月,庚申(十一日),东魏孝静帝纳吐谷浑可汗的堂妹为妾,封她为容华。
[3]魏丞相泰遣酒泉胡安诺陀始通使于突厥。突厥本西方小国,姓何史那氏,世居金山之阳,为柔然铁工。至其酋长土门,始强大,颇侵魏西边。安诺陀至,其国人皆喜曰:“大国使者至,吾国其将兴矣。”
[3]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酒泉的胡安诺陀开始出使突厥,并与之沟通。突厥原本是西方的小国,以阿史那氏为姓,世世代代居住在金山的南面,为柔然国充当打铁工。到了酋长土门统治时期,突厥才开始强大起来。它多次侵犯西魏西部边疆。安诺陀来到突厥,突厥人都高兴地说:“大国的使者一来,我们国家就要兴盛了。”
[4]三月,乙未,东魏丞相欢入朝于邺,百官迎于紫陌。欢握崔暹手而劳之曰:“往日朝廷岂无法官,莫肯举劾。中尉尽心徇国,不避豪强,遂使远迩肃清。冲锋陷阵,大有其人;当官正色,今始见之。富贵乃中尉自取,高欢父子无以相报。”赐暹良马。暹拜,马惊走,欢亲拥之,援以辔。东魏主宴于华林园,使欢择朝廷公直者劝之酒;欢降阶跪曰:“唯暹一人可劝,并请以臣所射赐物千段赐之。”高澄退,谓暹曰:“我尚畏羡,何况馀人!”
[4]三月,乙未(十六日),东魏丞相高欢到邺都朝拜国主,文武百官在紫陌迎候他。高欢握着崔暹的手慰劳他说:“以前朝廷里不是没有法官,但却没人能举报弹劾。中尉你尽心尽力报效国家,不畏强暴,才使天下四方平安无事。为国家的利益而冲锋陷阵大有人在;做官做得正派,这样的人我今天才见到。今天的荣华富贵是中尉你自己取得的,我们高欢父子俩没有什么能相报的。”于是,赏赐给崔暹一匹好马。崔暹连忙叩谢,不料马惊跑起来,高欢便亲自拦住它,拉过马头,把辔头交给崔暹。东魏孝静帝在华林园设宴,让高欢在朝廷中选择一位正直的官员向他劝酒。高欢退下一级台阶跪着说:“只有崔暹可以向您劝酒。同时,请您把我射箭所得赏赐的千段绢帛转赐给他。”高澄从朝廷上退下之后对崔暹说:“我尚且对您非常敬畏,羡慕,何况其他人呢?”
然暹中怀颇挟巧诈。初,魏高阳王斌有庶妹玉仪,不为其家所齿,为孙腾妓,腾又弃之;高澄遇诸涂,悦而纳之,遂有殊宠,封琅邪公主。澄谓崔季舒曰:“崔暹必造直谏,我亦有以待之。”及暹咨事,澄不复假以颜色。居三日,暹怀刺坠之于前。澄问:“何用此为?”暹悚然曰:“未得通公主。”澄大悦,把暹臂,入见之。季舒语人曰:“崔暹常忿吾佞,在大将军前,每言叔父可杀;及其自作,乃过于吾。”
然而崔暹内心却很奸诈。当初,西魏高阳王元斌有一个庶出的妹妹玉仪,在元斌家里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做了孙腾的歌舞妓,后来孙腾又抛弃了她。高崐澄在路上遇到了她,很喜爱她,便收她为妾,备受高澄宠爱,被封为琅邪公主。高澄对崔季舒说:“崔暹一定会对我直言相谏,但是我也有办法对付他。”等到崔暹向他请示事情,高澄不再对他和颜悦色。三天之后,崔暹怀里揣着名帖来见高澄,高澄问:“你何必带着名帖见我?”崔暹胆怯地说:“因为我还没有进见过公主。”高澄非常高兴,拉着崔暹的胳膊,把他带入室内与公主相见。事后,崔季舒对别人说:“崔暹恨我奸佞,他每次在大将军面前时都说他的叔父应该被杀掉。而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早已超过我了。”
[5]夏,五月,甲辰,东魏大赦。
[5]夏季,五月,甲辰(二十六日),东魏大赦天下。
[6]魏王盟卒。
[6]西魏的王盟去世。
[7]晋氏以来,文章竞为浮华,魏丞相泰欲革其弊。六月,丁巳,魏主飨太庙。泰命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苏绰作《大诰》,宣示群臣,戒以政事;仍命“自今文章皆依此体。”
[7]从晋朝以来,天下文章竞相以词藻繁富相夸,西魏丞相宇文泰想革除这一不良风气。六月,丁巳(初十),西魏文帝到太庙祭祖。宇文泰命令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苏绰写了一篇《大诰》,宣读给文武大臣们听,劝诫大臣们勤于政事,西魏还下命令:“从今以后,文章都要按照这种方式来写。”
[8]上遣交州刺史杨讨李贲,以陈霸先为司马;命定州刺史萧勃会于西江。勃知军士惮远役,因诡说留。集诸将问计,霸先曰:“交趾叛换,置由宗室,遂使溷乱数州,逋诛累岁。定州欲偷安目前,不顾大计;节下奉辞伐罪,当死生以之,岂可逗桡不进,长寇沮众也!”遂勒兵先发。以霸先为前锋。至交州,贲帅众三万拒之,败于朱鸢,又败于苏历江口,贲奔嘉宁城,诸军围之。勃,之子也。
[8]梁武帝派遣交州刺史杨讨伐李贲,并让陈霸先担任司马;命令定州刺史萧勃领兵与杨的军队在西江会合,萧勃知道军中将士害怕远征打仗,就花言巧语劝说杨原地停止不前。杨召集各位将领寻问计策,陈霸先说:“交趾郡的反叛,其罪责在于宗室,因而使许多州混乱不堪,随意捕人杀戮多年。现在定州刺史只想苟且偷安于眼前,还顾不上有什么大的打算。现在您奉皇上之命讨伐有罪之人,应当生死不顾,全力以赴,怎么可以逗留不进,长敌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呢!”于是,陈霸先率自己的部队首先出发。杨让陈霸先做先锋。到了交州,李贲率领三万军队抵抗,在朱鸢被打败。后来又在苏历江口被打败。李贲逃往嘉宁城,各路军队将他围住。萧勃,是萧的儿子。
[9]魏与柔然头兵可汗谋连兵伐东魏,丞相欢患之,遣行台郎中杜弼使于柔然,为世子澄求婚。头兵曰:“高王自娶则可。”欢犹豫未决。娄妃曰:“国家大计,愿勿疑也。”世子澄、尉景亦劝之。欢乃遣镇南将军慕容俨往聘之,号曰蠕蠕公主。秋,八月,欢亲迎于下馆。公主至,娄妃避正室以处之,欢跪而拜谢,妃曰:“彼将觉之,愿绝勿顾。”头兵使其弟秃突佳来送女,且报聘;仍戒曰:“待见外孙乃归。”公主性严毅,终身不肯华言。欢尝病,不得往,秃突佳怨恚,欢舆疾就之。
[9]西魏与柔然国头兵可汗密谋联合起兵讨伐东魏,东魏丞相高欢为此事很担心,便派行台郎中杜弼出使柔然国,替他的长子高澄求婚。头兵可汗对使者说:“高丞相如果为自己娶亲就可以。”高欢犹豫不决。娄妃对他说:“这是国家大事,希望您不要犹豫。”长子高澄与尉景也劝他。高欢于是派遣镇南将军慕容俨前往柔然国去定亲,称柔然王的女儿为蠕蠕公主。秋季,八月,高欢亲自在下馆迎接蠕蠕公主。公主来到了东魏,娄妃将自己居住的正室让给蠕蠕公主住;高欢向娄妃跪拜感谢她,娄妃说:“公主会发现我们的关系,希望你和我断绝来往,不要再来看我。”头兵可汗派他的弟弟秃突佳前来护送他的女儿,并且作为对东魏的回访。他又告诫公主说:“等到看见外孙之后你再回来。”公主性格严肃刚毅,终身不肯说汉语。高欢有一次病了,不能前往她的住处,秃突佳很有怨气,高欢便立即抱病登车去公主那里。
[10]冬,十月,乙未,诏有罪者复听入赎。
[10]冬季,十月,乙未(疑误),梁朝颁下诏书:重新允许有罪的人交钱赎罪。
[11]东魏遣中书舍人尉瑾来聘。 [11]东魏派中书舍人尉瑾来梁朝聘问。
[12]乙未,东魏丞相欢请释邙山俘囚桎梏,配以民间寡妇。
[12]乙未(疑误),东魏丞相高欢请求释放邙山的战俘,把民间的寡妇许配给他们。
[13]十二月,东魏以侯景为司徒,中书令韩轨为司空;戊子,以孙腾录尚书事。
[13]十二月,东魏任命侯景为司徒,任命中书令韩轨为司空,戊子(十四日),任命孙腾为录尚书事。
[14]魏筑圜丘于城南。
[14]西魏在长安城南面建造了一个祭天的圆丘。
[15]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其一,以为“今北边稽服,正是生聚教训之时,而天下户口减落,关外弥甚。郡不堪州之控总,县不堪郡之裒削,更相呼扰,惟事征敛,民不堪命,各务流移,此岂非牧守之过欤!东境户口空虚,皆由使命繁数,穷幽极远,无不皆至,每有一使,所属搔扰;驽困守宰,则拱手听其渔猎,桀黠长吏,又因之重为贪残,纵有廉平,郡犹掣肘。如此,虽年降复业之诏,屡下蠲赋之恩,而民不得反其居也。”其二,以为“今天下所以贪残,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果如丘陵,列肴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而宾主之间,裁取满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畜妓之夫,无有等秩,为吏牧民者,致赀巨亿,罢归之日,不支数年,率皆尽于燕饮之物、歌谣之具。所费事等丘山,为欢止在俄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复傅翼,增其搏噬,一何悖哉!其馀淫侈,著之凡百,习以成俗,日见滋甚,欲使人守廉白,安可得邪!诚宜严为禁制,道以节俭,纠奏浮华,变其耳目。夫失节之嗟,亦民所自患,正耻不能及群,故勉强而为之;苟以纯素为先,足正凋流之弊矣。”其三,以为“陛下忧念四海,不惮勤劳,至于百司,莫不奏事。但斗筲之人,既得伏奏帷,便欲诡竞求进,不论国之大礼,心存明恕;惟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长弊增奸,实由于此。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慝之心,则下安上谧,无徼幸之患矣。”其四,以为“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宜省事、息费,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应内省职掌各检所部:凡京师治、署、邸、肆及国容、戎备,四方屯、传、邸治,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兴造有非急者,征求有可缓者,皆宜停省,以息费休民。故畜其财者,所以大用之也;养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若言小事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则终年不止矣。如此,则难可以语富强而图远大矣。”
[15]散骑常侍贺琛向梁武帝启奏了四件事:其一,认为“现在北方的东魏已经降服,该是让百姓繁衍后代,积蓄物资,对他们实行教育训导的时候了,而天下的户口却减少了,关外户口减少得更厉害。郡不堪忍受州的催逼,县不堪忍受郡的搜刮,千方百计地互相骚扰,只知道横征暴敛,百姓不堪重压,各家纷纷流离失所,这难道不是州郡长官的过错吗?东部地区户口空虚,都是由于国家政令太繁多引起的,即使是偏僻边远的地方,也无所不至。每次来一位使者,所属地区便受到骚扰,那些无能的地方官员,就只好拱手听命,让他们渔猎搜刮,强暴狡诈的地方长官,又趁机更加贪婪地剥削。纵然遇到廉洁正直的官员,郡守还要加以阻挠。象这样,朝廷尽管年年降旨要人民恢复生产,多次下令免除赋税,但百姓却不能回到他们原来的住所。”其二,认为“当今天下官吏之所以贪婪、残暴,确实是由于奢侈靡烂的风俗造成的。当今,在喜庆饮酒的日子里,人们竟相攀比奢华;果品堆积得如同小山,美味佳肴摆在席上如同美丽的刺绣一样,百两黄金,还不够一次酒宴所用的钱。来宾与主人所需要的只是吃饱,没等到走下殿堂,那些食物就当成腐烂发臭的东西抛弃掉。再者,无论什么等级,都蓄养妓女。而当官统治百姓的人,得到了巨大的财富,他们离职回家之后,这些银两也维持不了几年,全都用在操办饮酒、歌舞的花销中了。他们所破费的东西象小山一样多,而寻欢作乐只在一时,于是他们更加悔恨以往在做官时向百姓索取得少了;如果能重新做官的话,他们便加倍地攫取、吞噬百姓的财物。这是多么违背道义啊!其余淫侈之事,数不胜数,这种习惯渐渐成了风气,而且日渐滋长,一天比一天严重,要想使人们恪守廉正清白,怎么能办到呢?真应该严格制定禁止的措施,用节俭来引导人们,纠崐正虚浮不实的弊端,使其耳目一新。对官吏失去节制的感叹,也是人们自己忧虑的,我正羞愧于不能使大家有这样的认识,所以要勉强去做,如果能以正直清白为前导,足能纠正那些凋残失节的弊病”。其三,认为“陛下您忧国忧民,挂念天下,不畏辛劳,以至于各部门都直接向您奏事。但是那些才短识浅气量狭小的人,既能靠近您,向您启奏,便想骗得您的信任,争相飞黄腾达,而不顾国家大局,不能心存宽恕,只一味地吹毛求疵,擘肌分理,过分苛细,以严酷为能干,把纠举别人过错并且呵斥驱逐人看成是自己的任务。他们的作为,表面上虽然似乎在奉公办事,实际上是更实现了他的作威作福。结果使犯罪者增多,用巧妙办法逃避罪责的人也很多,滋长了弊病,增加了邪恶,实际上就因为这个原因啊!我真诚地希望能达到公平的效果,革除奸佞小人妄进谗言的邪恶念头,那样,全国上下就会安定,就没有侥幸心理带来的忧患了。”其四,认为“现在天下太平无事,但仍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应该马上精简事务,节省掉一些花费。减少了事务,百姓就能修养生息,节省一些开销,国家就可以聚集资财。各机构应该自己对照职责范围,分别检查下属部门:凡是京师的官府、衙门、官邸、市肆以及朝廷仪仗、武事装备,地方上的屯戍、驿传、地方官衙等,有应该革除的,就要革除它,有应该削减的,就要削减掉它。兴建的工程有不急需的,征收的赋税劳役有可以暂缓的,都应该停止减省,以节约开销,让百姓得到休息。因此,储蓄财货是为了能有大的作为,让人民休养生息是为了能让他们服大役。如果说小事不足以破费多少钱财,就任意花费的话,那就终年不会停止了。如果认为小的劳役不会妨碍百姓的话,那就会终年有劳役,百姓没有休息的时候了。像这样,就很难谈到国富民强,并且图谋远大的事业了。”
启奏,上大怒,召主书于前,口授敕书以责琛。大指以为:“朕有天下四十馀年,公车谠言,日关听览,所陈之事,与卿不异,每苦倥偬,更增惑。卿不宜自同茸,止取名字,宣之行路,言‘我能上事,恨朝廷之不用。’何不分别显言:某刺史横暴,某太守贪残,尚书、兰台某人奸猾,使者渔猎,并何姓名?取与者谁?明言其事,得以诛黜,更择材良。又,士民饮食过差,若加严禁,密房曲屋,云何可知?傥家家搜检,恐益增苛扰。若指朝廷,我无此事。昔之牲牢,久不宰杀,朝中会同,菜蔬而已;若复减此,必有《蟋蟀》之讥。若以为功德事者,皆是园中之物,变一瓜为数十种,治一菜为数十味;以变故多,何损于事!我自非公宴,不食国家之食,多历年所;乃至宫人,亦不食国家之食。凡所营造,不关材官及以国匠,皆资雇借以成其事。勇怯不同,贪廉各用,亦非朝廷为之傅翼。卿以朝廷为悖,乃自甘之,当思致悖所以!卿云‘宜导之以节俭’,朕绝房室三十馀年,至于居处不过一床之地,雕饰之物不入于宫;受生不饮酒,不好音声,所以朝中曲宴,未尝奏乐,此群贤之所见也,朕三更出治事,随事多少,事少午前得竟,事多日昃方食,日常一食,若昼若夜;昔要腹过于十围,今之瘦削才二尺馀,旧带犹存,非为妄说。为谁为之?救物故也。卿又曰‘百司莫不奏事,诡竞求进’,今不使外人呈事,谁尸其任!专委之人,云何可得?古人云:‘专听生奸,独任成乱,’二世之委赵高,元后之付王莽,呼鹿为马,又可法欤?卿云‘吹毛求疵’,复是何人?‘擘肌分理’,复是何事?治、署、邸、肆等,何者宜除?何者宜减?何处兴造非急?何处征求可缓?各出其事,具以奏闻!富国强兵之术,息民省役之宜,并宜具列!若不具列,则是欺罔朝廷。倚闻重奏,当复省览,付之尚书,班下海内,庶惟新之美,复见今日。”琛但谢过而已,不敢复言。
贺琛启奏之后,梁武帝勃然大怒,把主书召到面前,口授敕书指责贺琛。大致内容是:“我有江山已四十多年,每天都耳闻目睹许多从公车官署中转来的臣民直言不讳的上书,他们所陈述的事情,与你所说的没有什么不同。我常常苦于时间仓促,现在你的奏折更增添了我的糊涂和迷惑不解。你不该把自己和才能低下的软弱之人混同在一起,只是图个虚名,向行路之人炫耀说:‘我可以向皇帝上书陈述意见。遗憾的是朝廷不采纳。’为什么不分别明着说:某位刺史横征暴敛,某位太守贪婪残酷,某位尚书、兰台奸诈虚滑;渔猎百姓的皇差姓什么叫什么?从谁那里夺取?给了谁?如果你能明白地指出这些,我就能杀掉、罢免他们,再选择好的人才。还有,官吏百姓的饮食豪华过度,如果加以严格禁止,他们在密室里,你又怎么知道呢?倘若挨家挨户搜查,恐怕更增加了对百姓的骚扰。如果你指的是朝廷中生活奢侈,我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崐以前饲养的祭祀用的牲畜,很久没有宰杀了。朝廷如有朝会,也只是吃一些蔬菜罢了。如果再削减这些蔬菜,一定会被讥讽为是《诗经·蟋蟀》所讽刺的晋僖公那样的人。如果你认为供佛、事佛奢侈,那些供品都是园子里的东西,把一种瓜改为几十个品种,把一种菜做成几十种味道。只因为变着花样做才有了许多菜肴,对事物又有什么损害呢?我如果不是公宴,从不吃国家的酒食,已有很多年了。甚至宫中的人,也不吃国家的粮食。凡是营造的建筑,都与材官和国匠无关,都是用钱雇人来完成的。官员们有勇敢的,也有胆怯的,有贪婪的也有廉正的,也不是朝廷为他们增添了羽翼。你认为朝廷是有错误的,于是就自以为是。你应该想一想导致错误的原因!你说:应该以节俭引导百姓,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房事,至于居住,不过只有能放下一张床的地方,宫中没有雕梁画柱;我平生不爱饮酒,不喜好声色。因此,朝廷中设宴,不曾演奏过乐曲,这些都是诸位贤臣们所看到的。我三更便起,治理国家大事,处理政务的时间依据国家事务的多少来定,事务不多时,中午之前就能把它们处理完,事务繁忙时太阳偏西时才能吃饭,常常每天只吃一顿饭,既象在过白天,又象在过黑夜。往日,我的腰和腹超过了十围,现在瘦得才只有二尺多点,我以前围的腰带还保存着,不是乱说。这是为了谁工作?是为了拯救万民的缘故。你又说:‘官员们没有不凡事都向您禀奏的,一些人用尽伎俩想升官。’要是从今不让外人奏报事情,那么谁来担负这个责任呢?委托管理国事的专人,怎么能够得到呢?古人说:‘只听一方面的话就会出现奸佞小人,专任一人必定要出祸乱。’秦二世把国家大事委托给了赵高,元后把一切托付给了王莽,结果赵高指鹿为马,颠倒是非,又怎么能效法他们呢!你说:‘吹毛求疵’,又是指谁?‘擘肌分理’,又是指哪件事?官府、衙门、官邸、市肆等等,哪个应该革除,哪些该削减?哪些地方兴建的工程不急?哪些征收的赋税可以迟缓?你要分别举出具体事实,详细启奏给我听!用什么办法使国家富裕,军队强大,应该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减除劳役,这些都该具体地列出,如果不具体地一一列出,那你就是蒙蔽欺骗朝廷。朕正在准备侧耳细听你按上述要求重新奏报,届时自当认真阅读,并把你的高见批转给尚书省,正式向全国颁布,只希望除旧布新的善政美德,能因此而出现在今世。”贺琛只是向梁武帝谢了罪,不敢再说什么。
上为人孝慈恭俭,博学能文,阴阳、卜筮、骑射、声律、草隶、围棋,无不精妙。勤于政务,冬月四更竟,即起视事,执笔触寒,手为皴裂。自天监中用释氏法,长斋断鱼肉,日止一食,惟菜羹、粝饭而已,或遇事繁,日移中则嗽口以过。身衣布衣,木绵皂帐,一冠三载,一衾二年,后宫贵妃以下,衣不曳地。性不饮酒,非宗庙祭祀、大飨宴及诸法事,未尝作乐。虽居暗室,恒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尝褰袒,对内竖小臣,如遇大宾。然优假士人太过,牧守多浸渔百姓,使者干扰郡县。又好亲任小人,颇伤苛察;多造塔庙,公私费损。江南久安,风俗奢靡,故琛启及之。上恶其触实,故怒。
梁武帝为人很守孝道,待人慈悲,彬彬有礼,生活又节俭。他博学多才,善写文章,对阴阳、卜筮、骑射、声律、草、围棋无所不精。他对国家事务很勤勉,冬天,四更一过,他就起来工作。由于天气严寒,握笔的手都粗糙得裂口子了。自从天监年间信仰释迦牟尼的佛教以来,长期斋戒吃素食,不再吃鱼肉。每天只吃一顿饭,也只不过是些菜羹,粗米饭罢了。有时遇到事务繁多,太阳移过头顶了,就漱一漱口算吃过饭了。他身穿布衣,用的是木棉织的黑色帐子。一顶帽子戴三年,被子盖二年才换一床。后宫里贵妃以下,不穿拖地的衣裙。他生性不喝酒,如果不是在宗庙举行祭祀,或是办大宴席以及进行其他的拜佛等活动,就不奏乐。尽管他居住在幽暗的房子中,却一直衣冠楚楚,坐在宫中便座上,在酷暑的日子里,也没有袒胸露怀。对待宫中太监小臣,象对待尊贵的宾客一样。但是宽待士大夫太过分,牧守大多渔猎百姓,皇帝的使臣又干扰郡县。梁武帝本人又爱亲近任用奸诈的小人,很失之于苛刻挑剔。他还兴建了许多塔和庙,使公家和私人都破费损耗。江南一带长期安定,形成了生活奢侈的风俗,所以贺琛在奏折中提到了此事。武帝不喜欢他触及事实,所以大为恼怒。
臣光曰:梁高祖之不终也,宜哉!夫人君听纳之失,在于丛脞;人臣献替之病,在于烦碎。是以明主守要道以御万机之本,忠臣陈大礼以格君心之非,故身不劳而收功远,言至约而为益大也。观夫贺琛之谏未至于切直,而高祖赫崐然震怒,护其所短,矜其所长;诘贪暴之主名,问劳费之,条目,困以难对之状,责以必穷之辞。自以蔬食之俭为盛德,日昃之勤为至治,君道已备,无复可加,群臣箴规,举不足听。如此,则自馀切直之言过于琛者,谁敢进哉!由是奸佞居前而不见,大谋颠错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绝祀,为千古所闵笑,岂不哀哉!
臣司马光曰:梁武帝不得善终,是应该的。国君之所以在听取意见,接纳进谏方面出现过失,就是因为只注意了琐碎细小的事情而没有雄才大略。大臣进谏时所犯的毛病,也在于烦琐。因此贤明的君主要抓住最主要的问题以驾驭万事的根本,忠心的大臣要陈述大的方针政策来劝阻君主想得不对的地方,所以作为君主不需亲自动手操劳,就能取得大的功效,作为大臣说得简明扼要便收到很大的效益。纵观贺琛的进谏,可以说还未达到直言极谏的地步,而梁武帝却已经勃然大怒,袒护自己的短处,夸耀自己的长处。质问贺琛贪婪暴虐的官吏名字,追问徭役过重、费用铺张的具体项目,用难以回答的问题来困扰他,用无法对答的言辞来责备他。梁武帝自认为每顿饭只吃蔬菜的节俭作风是极大的美德,忙到太阳偏西才吃饭这种勤勉的工作态度是最好的治国办法,为君之道他已具备,再没有什么需要增加的了,对于大臣的规劝,认为全不值得去听取。象这样,那么其余比贺琛的进谏更恳切、直率、激烈的话,谁还敢去对他说呢!因此,奸佞小人在眼前也视而不见,重大决策颠倒错误也不知道,声名受辱,自身危亡,国家颠覆,祭祀断绝,被千古人怜悯讥笑,难道不很悲哀吗?
[16]上敦尚文雅,疏简刑法,自公卿大臣,咸不以鞫狱为意。奸吏招权弄法,货赂成市,枉滥者多。大率二岁刑已上岁至五千人;徒居作者具五任,其无任者著升械;若疾病,权解之,是后囚徒或有优、剧。时王侯子弟,多骄淫不法。上年老,厌于万几。又专精佛戒,每断重罪,则终日不怿;或谋反逆,事觉,亦泣而宥之。由是王侯益横,或白昼杀人于都街,或暮夜公行剽劫,有罪亡命者,匿于王家,有司不敢搜捕。上深知其弊,溺于慈爱,不能禁也。
[16]梁武帝真心崇尚文章礼乐,对刑法则疏远忽视。从公卿大臣以下,都不重视审判刑案。奸佞的官吏便擅权弄法,受贿赂的东西多得象市场出售的商品一样,无辜受害扩大冤狱的事很多。大约被判二年以上刑罚的人每年多达五千;判罚劳役的人各自运用技巧服役劳作,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就要被套上枷锁;如果有人病了,就暂时为他解开枷锁,这以后,囚徒中有能力行贿的人借此得到优待,没有能力行贿的人就会加剧痛苦。当时,王公贵族的子弟,大多骄奢淫逸,不遵守法规。武帝年纪已老,满足于处理日常的各种事务,又专心研究佛教戒律,每次裁决了重大罪犯,就一天不高兴,有人密谋反叛朝廷,事情被发觉后,他也哭泣悲伤一番并且原谅了这个人。由于这样,王公贵族们更加专横。有人在都城街道于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杀死,有人在夜晚时分公开抢劫,有罪在身的逃命之人,藏在王侯家中,有关官吏不敢前去搜捕。梁武帝深深知道这些弊端,由于沉溺于慈悲仁爱,也不能禁止这些现象。
[17]魏东阳王荣为瓜州刺史,与其婿邓彦偕行。荣卒,瓜州首望表荣子康为刺史,彦杀康而夺其位;魏不能讨,因以彦为刺史,屡征不至,又南通吐谷浑。丞相泰以道远难于动众,欲以计取之,以给事黄门侍郎申徽为河西大使,密令图彦。
[17]西魏东阳王元荣任瓜州刺史,与他的女婿邓彦一同前往瓜州。元荣死后,瓜州最有威望的大姓人家上表请求让元荣的儿子元康做刺史。邓彦于是杀掉了元康,篡夺了这个职位。西魏无力讨伐他,便任命邓彦为瓜州刺史。但多次征召他,他都不来,又与南面的吐谷浑勾结。西魏丞相宇文泰因为离瓜州路途遥远,很难兴师动众地讨伐他,便想用智谋征服邓彦。他派给事黄门侍郎申徽担任河西大使,密令申徽算计邓彦。
徽以五十骑行,既至,止于宾馆;彦见徽单使,不以为疑。徽遣人微劝彦归朝,彦不从;徽又使赞成其留计;彦信之,遂来至馆。徽先与州主簿敦煌令狐整等密谋,执彦于坐,责而缚之;因宣诏慰谕吏民,且云“大军续至”城中无敢动者,遂送彦于长安。泰以徽为都官尚书。
申徽带领五十名骑兵前往瓜州,来到了瓜州后,就住在宾馆里了。邓彦见申徽没带什么随从,没有怀疑他。申徽派人暗中劝说邓彦归顺朝廷,邓彦不听从劝告,申徽又派人表示赞成邓彦留在瓜州的计策。邓彦听信了这些话,于是崐来到申徽住的宾馆。申徽事先已与瓜州的主簿敦煌人令狐整等密谋策划好了,在座位上捉住了邓彦,把他捆绑了起来;接着就宣读诏书安抚百姓和官吏,并且说:“大批人马随后就要来到。”瓜州城里没有敢乱动的。于是,申徽便把邓彦押送到了长安。宇文泰任命申徽为都官尚书。
中大同元年(丙寅、546)
中大同元年(丙寅,公元546年)
[1]春,正月,癸丑,杨等克嘉宁城,李贲奔新昌獠中,诸军顿于江口。
[1]春季,正月,癸丑(初十),杨等人攻克了嘉宁城,李贲逃奔新昌的獠人地区,各路人马便停留在江口。
[2]二月,魏以义州刺史史宁为凉州刺史;前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不受代,瓜州民张保杀刺史成庆以应之,晋昌民吕兴杀太守郭肆,以郡应保。丞相泰遣太子太保独孤信、开府仪同三司怡峰与史宁讨之。
[2]二月,西魏任命义州刺史史宁为凉州刺史,前任刺史宇文仲和依然占据着凉州,不接受新刺史的取代。瓜州人张保也杀掉了瓜州刺史成庆来与宇文仲和呼应。晋昌郡人吕兴杀掉了太守郭肆,以此来响应张保。丞相宇文泰派遣太子太保独孤信、开府仪同三司怡峰和史宁一同讨伐叛逆。
[3]三月,乙巳,大赦。
[3]三月,乙己(初三),梁朝大赦天下。
[4]庚戌,上幸同泰寺,遂停寺省,讲《三慧经》。夏,四月,丙戌,解讲,大赦,改元。是夜,同泰寺浮图灾,上曰:“此魔也,宜广为法事。”群臣皆称善。乃下诏曰:“道高魔盛,行善鄣生,当穷兹土木,倍增往日。”遂起十二层浮图;将成,值侯景乱而止。
[4]庚戌(初八),梁武帝临幸同泰寺,就住在寺里的临时官署中,讲读《三慧经》。夏季,四月,丙戌(十四日),梁武帝讲经结束,实行大赦,改换年号。这天夜里,同泰寺的塔起火,梁武帝说:“这是魔鬼造成的,应该大规模地做一些佛事活动。”文武大臣们都说好。于是,梁武帝下诏说:“道高魔盛,行善发生障碍,应该大兴土木,建造规模要超过以往。”于是便开始起造一座高十二层的佛塔;将要建成之时,正赶上侯景叛乱,便中止修建了。
[5]魏史宁晓谕凉州吏民,率皆归附,独宇文仲和据城不下。五月,独孤信使诸将夜攻其东北,自帅壮士袭其西南,迟明,克之,遂擒仲和。
[5]西魏史宁慰问安抚凉州的百姓和官吏,全州吏民都归顺了他,唯有宇文仲和占据着凉州城不肯投降。五月,独孤信派遣将领们在夜晚攻打城的东北角,自己统率壮士袭击城的西南角,黎明时分,攻克了凉州城。擒获了宇文仲和。
初,张保欲杀州主簿令孤整,以其人望,恐失众心,虽外相敬,内甚忌之。整阳为亲附,因使人说保曰:“今东军渐逼凉州,彼势孤危,恐不能敌,宜急分精锐以救之。然成败在于将领,令孤延保,兼资文武,使将兵以往,蔑不济矣!”保从之。
当初,张保想要杀掉瓜州主簿令狐整,因令狐整很有声望,杀掉他会失去民心,所以张保尽管表面上尊敬令狐整,但在内心却非常忌恨他。令狐整假装亲近,依附于张保,便派人劝张保说:“现在独孤信的军队正在渐渐逼近凉州,凉州的形势孤立无援,十分危险,恐怕不能抵挡住独孤信的军队。应该赶快分派一些精锐部队援救凉州。但是,成功或失败的关键在于将领的能力。令狐整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如果派他率领军队前往凉州,没有不成的事。”张保采纳了令狐整的建议。
整行及玉门,召豪杰述保罪状,驰还袭之。先克晋昌,斩吕兴;进击瓜州,州人素信服整,皆弃保来降。保奔吐谷浑。
令狐整带领军队行军到了玉门,他召集起英雄豪杰,历数张保的罪状,带领骑兵返回瓜州袭击张保。他先攻克了晋昌,斩除了吕兴。然后攻打瓜州,当地人平素都信服令狐整,因此都叛离张保,向令狐整投降。张保逃往吐谷浑。
众议推整为刺史,整曰:“吾属以张保逆乱,恐阖州之人俱陷不义,故相与讨诛之。今复见推,是效尤也。”乃推魏所遣使波斯者张道义行州事,具以状闻。丞相泰以申徽为瓜州刺史。召整为寿昌太守,封襄武男。整帅宗族乡里三千余人入朝,从泰征讨,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
大家商议后,一致推举令狐整担任瓜州刺史。令狐整对大家说:“我们因崐为张保叛逆作战,恐怕使全瓜州人都陷入了不义的境地,所以才共同讨伐他。今天我又被大家推举为瓜州刺史,这是明知错误而加以仿效,会罪上加罪啊。”于是,他便推举西魏派来出使波斯的张道义暂且主持瓜州的日常事务,并将情况上报朝廷。西魏丞相宇文泰让申徽担任瓜州刺史,召令狐整担任寿昌太守,加封为襄武男。令狐整率领他的宗族、同乡共三千多人进京入朝,跟随宇文泰征讨叛逆,他逐步升官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官侍中。
[6]六月,庚子,东魏以司徒侯景为河南大将军、大行台。
[6]六月,庚子(二十九日),东魏任命司徒侯景为河南大将军和大行台。
[7]秋,七月,壬寅,东魏遣散骑常侍元廓来聘。
[7]秋季,七月,壬寅(初一),东魏派散骑常侍元廓来到梁朝聘问。
[8]甲子,诏:“犯罪非大逆,父母、祖父母不坐。”
[8]甲子(二十三日),梁武帝颁布诏书:“罪犯如果不犯有大逆不道的罪行,他的父母以及祖父母不被连坐。”
[9]先是,江东唯建康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其馀州郡杂以谷帛,交、广专以金银为货。上自铸五铢及女钱,二品并行,禁诸古钱。普通中,更铸铁钱。由是民私铸者多,物价腾踊,交易者至以车载钱,不复计数。又自破岭以东,八十为百,名曰“东钱”;江、郢以上,七十为百,名曰“西钱”;建康以九十为百,名曰“长钱”。丙寅,诏曰:“朝四暮三,众狙皆喜,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顷闻外间多用九陌钱,陌减则物贵,陌足则物贱,非物有贵贱,乃心有颠倒。至于远方,日更滋甚,徒乱王制,无益民财。自今可通用足陌钱!令书行后,百日为期,若犹有犯,男子谪运,女子质作,并同三年。”诏下而人不从,钱陌益少;至于季年,遂以三十五为百云。
[9]在此以前,长江之南只有建康及三吴、荆州、郢州、江州、湘州、梁州、益州等地使用货币。其他的州和郡杂用谷物或帛等实物交换。交、广两地专门使用金银作为货币。梁武帝自己铸造了五铢钱和女钱,让这两种货币一起在市场流通,并且禁止使用各种古代货币。普通年间,又铸造了铁钱。从此民间私下里铸造货币的人很多,造成物价沸腾猛涨。做买卖的人竟至于用车来拉钱,而不再逐个算计。还有,从破岭往东,每八十文折合一百文,人们称它为“东钱”。江州、郢州以西每七十文折合一百文,被称为“西钱”。建康地区每九十文折合一百文,被称为“长钱”。丙寅(二十五日),梁武帝颁布诏书说:“朝四暮三,众猴便都高兴,名称不同而实际意思一样,但喜怒却不同。近来我听说外界大多用九陌钱,这样钱减少了,那么物价就会昂贵,钱充足了,物价就会低贱。并不是东西本身有贵有贱,而是人们的思想颠来倒去。说到边远地区,那里货币混乱的状况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这只能扰乱国家的制度,不会使百姓的财富增多。从今以后,应该在全国通用足陌钱。颁布命令的文书发出以后,以一百天为期限,在百日之外如果还有人违犯这一制度,就要服三年劳役。男子被罚到边远地区搬运东西,女子要以身抵押服劳役。”诏书颁布下去之后,百姓却不按这种制度去做。钱陌变得更少了。到了末年竟以三十五文算做一百文了。
[10]上年高,诸子心不相下,邵陵王纶为丹杨尹,湘东王绎在江州,武陵王纪在益州,皆权侔人主;太子纲恶之,常选精兵以卫东宫。八月,以纶为南徐州刺史。
[10]梁武帝年事已高,他的儿子们彼此互不相服,邵陵王萧纶任丹杨尹,湘东王萧绎任江州刺史,武陵王萧纪任益州刺史,他们的权力都跟皇帝一般;太子萧纲很忌恨他们,常常挑选一些精锐军队来保卫东宫。八月,梁武帝任命萧纶担任南徐州刺史。
[11]东魏丞相欢如邺。高澄迁洛阳《石经》五十二碑于邺。
[11]东魏丞相高欢前往邺城。他的儿子高澄将洛阳五十二块刻有《石经》的石碑迁到了邺城。
[12]魏徙并州刺史王思政为荆州刺史,使之举诸将可代镇玉壁者。思政举晋州刺史韦孝宽,丞相泰从之。东魏丞相欢悉举山东之众,将伐魏;癸巳,自邺会兵于晋阳;九月,至玉壁,围之。以挑西师,西师不出。
[12]西魏调并州刺史王思政担任荆州刺史,并让他从诸将中推举一位可以代替自己镇守并州州治玉壁的将领。王思政推举了晋州刺史韦孝宽,丞相宇文泰采纳了他的意见。东魏丞相高欢率领崤山以东的全部兵马将要讨伐西魏。崐癸巳(二十三日),高欢便带兵从邺城出发,到晋阳与其他将领会师。九月,到达了玉壁,将玉壁包围起来。他们向西魏的军队挑战,西魏的军队却不出来应战。
[13]李贲复帅众二万自獠中出,屯典澈湖,大造船舰,充塞湖中。众军惮之,顿湖口,不敢进。陈霸先谓诸将曰:“我师已老,将士疲劳;且孤军无援,入人心腹,若一战不捷,岂望生全!今藉其屡奔,人情未固,夷、獠乌合,易为摧殄。正当共出百死,决力取之;无故停留,时事去矣!”诸将皆默然莫应。是夜,江水暴起七丈,注湖中。霸先勒所部兵乘流先进,众军鼓噪俱前;贲众大溃,窜入屈獠洞中。
[13]李贲又率领两万人马从獠人居住区出发,把军队屯集在典澈湖一带。他在那里建造了大量战船,充满了整个典澈湖。进攻李贲的各路军队都害怕他的战船,便停在了典澈湖口,不敢进入湖内。陈霸先对将领们说:“我军出征时间已经很长了,将士们疲惫不堪,况且我孤军无援,进入敌人的心脏地区,如果第一战打不胜的话,怎能指望活着回来!现在我们应该趁着他多次失利,人心没有稳定,而夷、獠都是些乌合之众,很容易被摧毁消灭,正应当共同出生入死,竭尽全力打败李贲。如果无缘无故地停留在湖口,机会就要失去了!”将领们听完陈霸先的话,都默默无语,没有响应。这天夜里,江水暴涨了七丈高,流到了典澈湖中。陈霸先率领他的军队顺流先进入湖中,众多人马在鼓声中一起呐喊冲杀。李贲的军队被打得惨败,逃进了屈獠洞里。
[14]冬,十月,乙亥,以前东扬州刺史岳阳王为雍州刺史。上舍兄弟而立太子纲,内尝愧之,宠亚诸子。以会稽人物殷阜,故用兄弟迭为东扬州以慰其心。兄弟亦内怀不平。以上衰老,朝多秕政,遂蓄聚货财,折节下士,招募勇敢,左右至数千人。以襄阳形胜之地,梁业所基,遇乱可以图大功。乃克己为政,抚循士民,数施恩惠,延纳规谏,所部称治。
[14]冬季,十月,己亥(初六),梁朝任命前东扬州刺史岳阳王萧为雍州刺史。梁武帝没有选择萧他们几个兄弟,而立太子萧纲作为接班人,他在内心里觉得愧对萧,他对萧的宠爱仅次于对他的其他几个儿子。由于会稽这一地区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所以梁武帝让萧他们几个兄弟轮流担任东阳州刺史,用此来安抚他们。萧几兄弟在心里也感到忿忿不平。萧认为,皇帝人已经衰老,朝廷的政治中有许多毛病,于是,他便开始储备物资和财产,屈己下人,礼贤下士,在天下招募勇敢善战的人,他身边的人已达到几千人。因为襄阳的地理优势很大,它是梁朝大业的根基,梁武帝就是从襄阳起兵才夺取天下的,所以如果遇到天下大乱,就可以在此图谋大业。于是,萧便严格要求自己,抚慰、顺应百姓与官员们的心理,多次对他们实施恩惠,广泛听取大家的规劝和意见,他所管辖的地区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15]东魏丞相欢攻玉壁,昼夜不息,魏韦孝宽随机拒之。城中无水,汲于汾,欢使移汾,一夕而毕。欢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城上先有二楼,孝宽缚木接之,令常高于土山以御之。欢使告之曰:“虽尔缚楼至天,我当穿地取尔。”乃凿地为十道,又用术士李业兴《孤虚法》,聚攻其北,北,天险也。孝宽掘长堑,邀其地道,选战士屯堑上;每穿至堑,战士辄禽杀之。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有在地道内者,塞柴投火,以皮排吹之,一鼓皆焦烂。敌以攻车撞城,车之所及,莫不摧毁,无能御者。孝宽缝布为幔,随其所向张之,布既悬空,车不能坏。敌又缚松、麻于竿,灌油加火以烧布,并欲焚楼。孝宽作长钩,利其刃,火竿将至,以钩遥割之,松、麻俱落。敌又于城四面穿地为二十道,其中施梁柱,纵火烧之,柱折,城崩。孝宽于崩处竖木栅以捍之,敌不得入。城外尽攻击之术,而城中守御有馀。孝宽又夺据其土山。欢无如之何,乃使仓曹参军祖说之曰:“君独守孤城而西方无救,恐终不能全,何不降也?”孝宽报曰:“我城池严固,兵食有馀。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适忧尔众有不返之危。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复可尔;自外军民,何事相随入汤火中!”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赏帛万匹。”孝宽手题书背,返射城外云:“能斩高欢者准此。”,莹之子也。东魏苦攻凡五十日,士卒战及病死者共七万人,共为一冢。欢智力皆困,因而发疾。有星坠欢营中,士卒惊惧。十一月,庚子,解围去。
[15]东魏丞相高欢的军队日夜不停地进攻玉壁,西魏的韦孝宽随机应变崐地抵抗东魏的进攻。玉壁城中没有水源,城中的人要从汾河汲水,高欢于是派人在汾河上游把水决开,使汾河水远离玉壁城,他们在一个晚上便完成了这一移汾工程。高欢在玉壁城的南面堆起了一座土山,想利用这座土山攻进城里。玉壁城上原来就有两座城楼,韦孝宽让人把木头绑在楼上接高,让它的高度常常高于东魏堆的土山,以抵御东魏的进攻。高欢见到这种情况,便派人告诉韦孝宽说:“即使你把木头绑在楼上,使楼高到天上,我还会凿地洞攻克你。”于是,高欢便派人掘地,挖了十条地道,又采用术士李业兴的“孤虚法”,调集人马,一齐进攻玉壁城北面。城的北面,是山高谷深的非常险要的地方。韦孝宽叫人挖了一条长长的大沟,以此长沟来阻截高欢挖的地道。他挑选了精兵良将驻守在大沟上面,每当有敌人穿过地道来到大沟里,战士们便都能把他们抓住或杀掉。韦孝宽又叫人在沟的外面堆积了许多木柴,贮备了一些火种,一旦地道里有敌人,便把柴草塞入地道,把火种投掷进去,并用皮排吹火。一经鼓风吹火,地道里的敌人全部被烧得焦头烂额。敌人又用一种坚固的攻城战车撞击城墙。战车所到之处,没有不被摧毁撞坏的,西魏没有一种武器可以抵挡它。韦孝宽便把布匹缝制成一条很大的幔帐,顺着攻车撞城的方向张开它,因为布是悬在空中的,攻车无法撞坏它。敌军又把松枝和麻干之类的易燃物品绑在车前的一根长竿上,又在其中灌油,点起火,用来烧毁韦孝宽的幔帐,并且还想烧毁城楼。韦孝宽便让人制造了一种很长的钩,并把它的刀刃磨得很锋利,等火竿快要到时,用长钩远远地切断它,附着在火竿上的松枝和麻干便都纷纷坠落。敌人又在玉壁城墙下四面八方挖了二十条地道,并在地道中用木柱支撑地上的城墙,然后放火烧掉这些木柱。于是城墙坍塌了。韦孝宽在城墙坍塌的地方坚起一些木栅栏来保卫玉壁城,敌人无法攻进城去。在城外,东魏攻打玉壁城的方法已经用尽,而在城内,韦孝宽抵御敌人的办法还绰绰有余。他又从高欢手里夺占了那座堆起的土山。高欢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派仓曹参军祖劝说韦孝宽:“您独自一个人守卫这座孤城,西面又没有救兵,恐怕最终也不能保全它。为什么不投降呢?”韦孝宽回答他说:“我的城池坚固无比,士兵和粮食都富富有余,进攻的人是白白辛苦,而守城的人却以逸待劳,哪有一个月之内就已需别人援助的。我倒是担心你们这么多人有回不去的危险。我韦孝宽是个关西男子汉,一定不会做投降的将军的!”祖又对城里的人说:“韦孝宽享受着西魏的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倒还可以这样做,但其余的士兵和百姓,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赴汤蹈火呢?”于是,便向城里射去赏悬捉拿韦孝宽所定的报酬数额,上面写道:“凡是能斩杀韦孝宽而投降的人,就拜他为太尉,并且加封他为开国郡公,赏赐万匹绢帛。”韦孝宽便在它的背面提笔写字射回城外,上写:“能杀掉高欢的人,也能得到同样奖赏。”祖是祖莹的儿子。东魏的军队对玉壁城苦苦攻打了五十天,战死以及病死的士兵总共达到七万人,全都埋在一个大坟墓里。高欢的智谋用尽了,也未攻下玉壁城,又气又急,因此得了疾病。这时,有颗流星坠落在高欢的军营中,东魏的士兵们都很惊怕。十一月,庚子(初一),东魏军队解除了围攻,离开了这里。
先是,欢别使侯景将兵趣齐子岭,魏建州刺史杨镇车厢,恐其寇邵郡,帅骑御之。景闻至,斫木断路六十馀里,犹惊而不安,遂还河阳。
原先,高欢曾另外派遣侯景率领军队进兵齐子岭。西魏建州刺史扬正在镇守车厢这个地方。他听到东魏向齐子岭进军的消息之后,害怕东魏侵犯邵郡,就率领骑兵前去抵御东魏军队。侯景听说杨来到,就让人砍了许多树木堆在路上,阻断了六十多里道路,仍惴惴不安,于是便回到了河阳。
庚戌,欢使段韶从太原公洋镇邺。辛亥,征世子澄会晋阳。
庚戌(十一日),东魏丞相高欢派遣段韶跟从太原公高洋镇守邺城。辛亥(十二日),高欢召长子高澄到晋阳相会。
魏以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建忠公。时人以王思政为知人。
西魏任命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晋升爵位为建忠公。当时人们都认为王思政很能识人。
十一月,己卯,欢以无功,表解都督中外诸军,东魏主许之。
十一月,己卯(疑误),高欢认为此次出征没有取得战绩,就上书要求解除都督中外诸军的职务,东魏孝静帝同意了他的请求。
欢之自玉壁归也,军中讹言韦孝宽以定功弩射杀丞相;魏人闻之,因下令崐曰:“劲弩一发,凶身自陨。”欢闻之,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作《敕勒歌》,欢自和之,哀感流涕。
高欢从玉壁回到东魏之后,他的军中传言说韦孝宽用定功弩射杀了丞相高欢。西魏的人听到这一传言后,便颁布命令说:“强劲的弩一射,元凶自己就死了。”高欢听到了这些话,勉强坐起来召见权贵们,他让斛律金作了一首《敕勒歌》,高欢自己也跟着乐曲和唱,悲哀之感油然而生,不禁痛哭流涕。
[16]魏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苏绰,性忠俭,常以丧乱未平为己任,纪纲庶政;丞相泰推心任之,人莫能间。或出游,常预署空纸以授绰;有须处分,随事施行,及还,启知而已。绰常谓“为国之道,当爱人如慈父,训人如严师。”每与公卿论议,自昼达夜,事无巨细,若指诸掌,积劳成疾而卒。泰深痛惜之,谓公卿曰:“苏尚书平生兼让,吾欲全其素志,恐悠悠之徒有所未达;如厚加赠谥,又乖宿昔相知之心;何为而可?”尚书令史麻瑶越次进曰:“俭约,所以彰其美也。”泰从之。归葬武功,载以布车一乘,泰与群公步送出同州郭外。泰于车后酹酒言曰:“尚书平生为事,妻子、兄弟所不知者,吾皆知之。唯尔知吾心,吾知尔志,方与共定天下,遽舍吾去,奈何!”因举声恸哭,不觉卮落于手。
[16]西魏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苏绰,秉性忠厚俭朴。他常常把消除人民的死丧祸乱当做是自己的责任,每天处理许多国家大事。丞相宇文泰对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没有人能离间他们的关系。有时宇文泰外出,常常预先把一些签上名的空白纸交给苏绰。如果有必须要安排的事,可以根据情况加以处理,等宇文泰回来之后,苏绰告知宇文泰就行了。苏绰常常说:“治国之道,应该象慈父爱护孩子一样爱护百姓,要象严师训导学生一样训导百姓。”他经常与王公大臣们商议国家政务,从白天谈到夜晚,无论国事是大是小,他都了如指掌。最后积劳成疾而死。宇文泰对他的死深感悲痛和惋惜。他对王公大臣们说:“苏尚书一生廉洁谦让。我想按照他平素的志向办理他的后事,只怕众多吏民不理解我的用意。如果对他厚加追赠,又违背了我们以往的相知之心。该怎么办才好呢?”尚书令史麻瑶越次序先进言说:“节俭办理他的后事,便是表彰苏尚书美德的最好办法。”宇文泰采纳了麻瑶的意见。用一辆白色丧车载着苏绰的遗体,送回老家武功安葬,宇文泰和大臣们步行护送灵车走出同州城外。宇文泰在灵车后面把酒洒向大地,他悲恸地说:“尚书一生做的事,你的妻儿、兄弟不知道的,我都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的心意,也只有我了解你的志向,我正要与你一同平定天下,你却这么快就离开我而去,这如何是好!”于是便放声痛哭起来,不知不觉中,酒杯从手上滑落到地上。
[17]东魏司徒、河南大将军、大行台侯景,右足偏短,弓马非其长,而多谋算。诸将高敖曹、彭乐等皆勇冠一时,景常轻之,曰:“此属皆如豕突,势何所至!”景尝言于丞相欢:“愿得兵三万,横行天下,要须济江缚取萧衍老公,以为太平寺主。”欢使将兵十万,专制河南,杖任若己之半体。
[17]东魏司徒、河南大将军、大行台侯景,右脚比左脚短,所以,骑马射箭对他来说并不擅长,但是他足智多谋。高敖曹、彭乐等将领都是当时最勇猛的,侯景常常很轻视他们,对人说:“这些人就象受惊的猪一样横冲直撞,流窜侵扰,能撞到哪里去呢!”侯景曾对丞相高欢说:“我愿意率领三万人马,横扫天下,应当渡过长江把萧衍那老头子绑来,让他做太平寺的寺主。”高欢派他带领十万兵马,全权管理黄河以南地区,对他的依靠、任用,就好象他是自己的半个身体一样。
景素轻高澄,尝谓司马子如曰:“高王在,吾不敢有异;王没,吾不能与鲜卑小儿共事!”子如掩其口。及欢疾笃,澄诈为欢书以召景。先是,景与欢约曰:“今握兵在远,人易为诈,所赐书皆请加微点。”欢从之。景得书无点,辞不至;又闻欢疾笃,用其行台郎颍川王伟计,遂拥兵自固。
侯景一贯轻视高澄,他曾对司马子如说:“高王在世的时候,我不敢存有异心。如果高王去世了,我不能与那个鲜卑小子共事!”司马子如赶快捂住了侯景的嘴。到了高欢已病入膏肓的时候,高澄便假借高欢的名义写了一封书信召侯景前来。以前,侯景曾与高欢有过约定,他对高欢说:“现在我在远处掌握着军队,人们很容易从中搞鬼。以后凡是您赐给我的书信都请您加一个小黑点。”高欢同意了侯景的要求。现在,侯景拿到了高欢的书信后,信上却没有黑点,便推托没有去。后来他又听说高欢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就采纳了他的行崐台郎颍川人王伟的计谋,聚集军队,巩固自己的势力。
欢谓澄曰:“我虽病,汝面更有馀忧,何也?”澄未及对,欢曰:“岂非忧侯景叛邪?”对曰:“然。”欢曰:“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飞扬跋扈之志,顾我能畜养,非汝所能驾御也。今四方未定,勿遽发哀。库狄干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并性遒直,终不负汝。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必无异心。潘相乐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当得其力。韩轨少戆,宜宽借之。彭乐心腹难得,宜防护之。堪敌侯景者,唯有慕容绍宗,我故不贵之,留以遗汝。”又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之中,唯有此子,军旅大事,宜共筹之。”又曰:“邙山之战,吾不用陈元康之言,留患遗汝,死不瞑目。”相乐,广宁人也。
高欢问高澄:“虽然是我病了,可你的脸上却有另外的忧虑,这是为什么?”没等到高澄回答,高欢又说:“莫不是担心侯景要反叛?”高澄回答说:“是的。”高欢又说:“侯景专制河南已有十四年了,他一直飞扬跋扈,有夺取天下的志向。只有我能驾御他,你很难驾御他。现在,天下还没有安定,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马上发丧。库狄干这位鲜卑老人,斛律金这位敕勒老人,他们俩都是性格耿直、强劲有力的人,终不会对你负心的。可朱浑道元、刘丰生他们俩远道前来投奔我,也一定没有背离我们的心意。潘相乐原来是个道人,心地和善厚道,你们兄弟几个人会得到他的帮助的。韩轨有点耿直愚鲁,你们应宽容待他。彭乐的内心很难推测,应该提防他。所有人中,能够与侯景对抗的,只有慕容绍宗一人。我故意不让他得到富贵,就是要把他留下给你。”高欢接着又说:“段孝先这个人忠实、正直、坦白、仁慈、厚道,既有勇又有谋,在所有内外亲属中,只有这个人,军机大事要和他一起商量。”高欢又说道:“邙山战役时,我没有采纳陈元康的忠告,给你留下了隐患,我死不瞑目。”潘相乐是广宁人。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卷(回目录)
梁纪十六 高祖武皇帝十六太清元年(丁卯、547)
梁纪十六 梁武帝太清元年(丁卯,公元547年)
[1]春,正月朔,日有食之,不尽如钩。
[1]春季,正月朔(初一),发生日偏食,未被遮尽的太阳象钩一样。
[2]壬寅,荆州刺史庐陵威王续卒。以湘东王绎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续素贪婪,临终,有启遣中录事参军谢宣融献金银器千余件,上方知其富,因问宣融曰:“王之金尽此乎?”宣融曰:“此之谓多,安可加也!大王之过如日月之食,欲令陛下知之,故终而不隐。”上意乃解。
[2]壬寅(初四),荆州刺史庐陵威王萧续去世。梁武帝任命湘东王萧绎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以及荆州刺史。萧续平素很贪婪,临终之时,他给中录事参军萧宣融留下了一封信,献出一千多件金银器皿。梁武帝这才知道萧续如此富有,便问谢宣融:“庐陵威王萧续的金银财宝只有这些吗?”谢宣融回答说:“这些已可以说是非常多了,怎么可以更多呢!大王的过失就象日食月食一样,是有目共睹的,他想让陛下您了解这一切,所以最终没有对您隐瞒。”梁武帝心里的疙瘩这才解开了。
初,湘东王绎为荆州剌史,有微过,续代之,以状闻,自此二王不通书问。绎闻其死,入而跃,为之破。
当初,湘东王萧绎担任荆州刺史,犯下了一些小过错,萧续接替他以后,就把萧绎的过错汇报朝廷,从此以后,这两个藩王就彼此不通书信,互相不往来了。萧绎听到萧续去世的消息,进门后高兴得跳了起来,连鞋都撑破了。
[3]丙午,东魏勃海献武王欢卒。欢性深密,终日俨然,人不能测,机权之际,变化若神。制驭军旅,法令严肃。听断明察,不可欺犯。擢人受任,在于得才,苟其所堪,无问厮养,有虚声无实者,皆不任用。雅尚俭素,刀剑鞍勒无金玉之饰。少能剧饮,自当大任,不过三爵。知人好士,全护勋旧;每获敌国尽节之臣,多不之罪。由是文武乐为之用。世子澄秘不发丧,唯行台左丞陈元康知之。
[3]丙午(初八),东魏勃海献武王高欢去世。高欢性格深沉谨细,一天到晚总是一副很庄严的样子,谁都不能猜测到他内心想些什么,在掌握机会和权变方面,他能千变万化,如有神助。在治理、驾驭军队方面,又能做到法令严格。他听取和断决事情,能做到明察秋毫,谁也不敢冒犯、欺骗他。在选拔人才,提升任用官员时,只注重其才能,如果能担当此任,哪怕是仆人也不管;那些徒有虚名而无实际能力的,都不被任用。高欢平时喜好节俭朴素,所用的刀、剑、马鞍以及缰绳都没用金银玉器装饰。他年轻时很能饮酒,自从担当大任之后,饮酒便不超过三杯。他了解下属,喜欢人才,对有功勋者和老部下都极力保护、成全;每次俘获到敌国的那些为本国尽忠尽节的大臣,大多不处罚他们。由于这样,文武百官都乐意被他使用。长子高澄封锁了高欢去世的消息,秘而不宣,只有行台左丞陈元康知道。
侯景自念己与高氏有隙,内不自安。辛亥,据河南叛,归于魏,颍州刺史司马世云以城应之。景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怀朔暴显等。遣军士二百人载仗暮入西兖州,欲袭取之,刺史邢子才觉之,掩捕,尽获之,因散檄东方诸州,各为之备,由是景不能取。
侯景想到自己与高家有隔阂,心里感到惴惴不安。辛亥(十三日),侯景依据河南而反叛东魏,归属了西魏,颍州刺史司马世云带领全城百姓响应他的行动。侯景引诱并捉住了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怀朔人暴显等人。他派遣了二百人的军队,用战车载着刀、戟等兵器在黄昏时分进入了西兖州,想用偷袭的方法夺取这个州。西兖州刺史邢子才发觉了,不动声色先发制人,侯景派出的二百人马全部被擒,于是邢子才向东方的各个州都散发了檄文,这些州各自都做了准备,因此侯景未能夺取这些地方。
诸将皆以景之叛由崔暹,澄不得已,欲杀暹以谢景。陈元康谏曰:“今虽四海未清,纲纪已定;若以数将在外,苟悦其心,枉杀无辜,亏废刑典,岂直上负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错前事,愿公慎之。”澄乃止。遣司空韩轨督诸军讨景。
各位将领都认为侯景之所以反叛是由崔暹引起的,高澄出于不得已,想要崐杀掉崔暹,以此向侯景道歉。陈元康劝谏高澄说:“现在虽然天下还未太平,但国家法纪已经确定。如果因为几个将领外叛,为了讨得他们的欢心,便枉杀无辜、破坏刑典,岂止有负于上苍神灵,而且又用什么来安抚黎民百姓呢!汉朝晁错的事情是前车之鉴,希望大人您慎重处理此事。”高澄听完这番话,便打消了杀崔暹的念头。高澄派遣了司空韩轨督率各路军队去讨伐侯景。
[4]辛酉,上祀南郊,大赦;甲子,祀明堂。
[4]辛酉(二十三日),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甲子(二十六日),在明堂祭祀。
[5]三月,魏诏:“自今应宫刑者,直没官,勿刑。”
[5]三月,西魏朝廷诏令:“从今开始,凡是应该受到宫刑处罚的人,只把犯罪者没收入官为奴,不再用刑。”
[6]魏以开府仪同三司若干惠为司空,侯景为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公。
[6]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若干惠为司空,侯景为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公。
庚辰,景又遣其行台郎中丁和来,上表言:“臣与高澄有隙,请举函谷以来,瑕丘以西,豫、广、郢、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等十三州内附,惟青、徐数州,仅须折简。且黄河以南,皆臣所职,易同反掌。若齐、宋一平,徐事燕、赵。”上召群臣廷议。尚书仆射谢举等皆曰:“顷岁与魏通和,边境无事,今纳其叛臣,窃谓非宜。”上曰:“虽然,得景则塞北可清;机会难得,岂宜胶柱!”
庚辰(疑误),侯景又派遣他的行台郎中丁和前来梁朝,在上表中讲道:“我与高澄之间有隔阂,请允许我率领函谷关以东,瑕丘以西,豫州、广州、郢州、荆州、襄州、兖州、南兖州、济州、东豫州、洛州、阳州、北荆州、北扬州等十三个州来归附,而青州、徐州等几个州,我只要随便写封信过去就能来归降。况且黄河以南,都是我管辖的范围,行动起来易如反掌。倘若青州、徐州一旦平定,就可以随后慢慢攻取燕、赵之地了。”梁武帝召集大臣们来朝廷商议此事。尚书仆射谢举等人都说:“近年来,我们与魏友好往来,边境地区一直平安无事,现在若要收留其叛逆之臣,我们私下都认为不太合适。”梁武帝回答说:“尽管如此,如果得到侯景的话,塞北就可以到手了;机会难得,怎么能胶柱鼓瑟而不知变通呢。”
是岁,正月,乙卯,上梦中原牧守皆以其地来降,兴朝称庆。旦,见中书舍人朱异,告之,且曰:“吾为人少梦,若有梦必实。”异曰:“此乃宇宙混壹之兆也。”乃丁和至,称景定计以正月乙卯,上愈神上。然意犹未决,尝独言:“我国家如金瓯,无一伤缺,今忽受景地,讵是事宜?脱致纷纭,悔之何及?”朱异揣知上意,对曰:“圣明御宇,南北归仰,正以事无机会,未达其心。今侯景分魏土之半以来,自非天诱其衷,人赞其谋,何以至此!若拒而不内,恐绝后来之望。此诚易见,愿陛下无疑。”上乃定议纳景。
这一年,正月,乙卯(十七日),梁武帝梦见中原地区的牧守们都献地来投降,举朝上下一片欢庆。早晨起来,梁武帝遇见中书舍人朱异,便把做梦的事告诉了他,并说:“我这个人很少做梦,如果做了梦,梦中之事就一定会应验。”朱异忙说:“这是天下要统一的征兆。”等到丁和前来告诉梁武帝,说侯景定下计策要在正月乙卯(十七日)这天行动,梁武帝就更相信这个梦是天神的意志。但是他的决心还没有完全定下,曾独自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国家象金瓯一样,无一伤缺之处,现在忽然要接受侯景送来的土地,这难道是合乎事理的吗?倘若因此而引起混乱,后悔怎么来得及呢?”朱异揣摩到了梁武帝的心思,便对梁武帝说:“陛下圣明无比,君临天下,南北方的人都仰慕、归心于您,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奉事您,所以其心意一直没有实现。现在,侯景把魏的一半土地分割出来归附您,如果不是天意引导他的心,人们又赞助他的打算,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如果拒绝侯景,不收留他,恐怕就会堵绝了随后准备来归降的人的希望。这些实在是显而易见的,希望陛下您不要犹豫。”梁武帝听完这席话,于是决定接纳侯景。
壬午,以景为大将军,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诸军事、大行台,承制如邓禹故事。平西谘议参军周弘正,善占候,前此谓人曰:“国家数年后当有兵起。”及闻纳景,曰:“乱阶在此矣!”
壬午(疑误),梁武帝任命侯景为大将军,封他为河南王,让他担任都督崐河南、北诸军事及大行台之职,并特意授权他可以如后汉的邓禹那样秉承皇帝的旨意发号施令。平西谘议参军周弘正擅长观察天象变化而预测吉凶,他在侯景投奔梁朝之前曾对人说:“几年之后国内会有兵戈之乱。”等他听说梁武帝接纳了侯景,便说:“祸乱原因就在这里了。”
[7]丁亥,上耕藉田。
[7]丁亥(疑误),梁武帝耕种藉田。
[8]三月,庚子,上幸同泰寺,舍身如大通故事。
[8]三月,庚子(初三),梁武帝临幸同泰寺,举行舍身仪式,和大通元年那次一样。
[9]甲辰,遣司州刺史羊鸦仁督兖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将兵三万趣悬瓠,运粮食应接侯景。
[9]甲辰(初九),梁武帝派司州刺史羊鸦仁督率兖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人,带领三万人马向悬瓠方向靠近,运送粮食以接应侯景。
[10]魏大赦。
[10]西魏大赦天下。
[11]东魏高澄虑诸州有变,乃自出巡抚。留段韶守晋阳,委以军事;以丞相功曹赵彦深为大行台都官郎中。使陈元康豫作丞相欢条教数十纸付韶及彦深,在后以次行之。临发,握彦深手泣曰:“以母、弟相托,幸明此心!”夏,四月,壬申,澄入朝于邺。东魏主与之宴,澄起舞,识者知其不终。
[11]东魏高澄担心各州会出现变故,便亲自外出巡视各地,安抚下属。他让段韶留下守卫晋阳,并委以军事重任;又让丞相功曹赵彦深担任了大行台都官郎中。并让陈元康把事先写在几十张纸上,以丞相高欢的名义发布的命令,交给段韶和赵彦深,让他们在高澄走后按顺次去执行。临出发之前,高澄握住赵彦深的手,哭着对他说:“我把自己的母亲、弟弟托付给你了,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夏季,四月,壬申(初六),高澄到邺城去朝见。东魏孝静帝设宴招待他,席间,高澄起身舞蹈,有识之士认为高澄父亲刚死就乐而忘哀,不会有好下场。
[12]丙子,群臣奉赎。丁亥,上还宫,大赦,改元,如大通故事。
[12]丙子(初十),梁朝文武百官给佛门捐钱为梁武帝赎身。丁亥(二十一日),梁武帝回到了皇宫,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太清”,就象大通年间那次一样。
[13]甲午,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系来聘。系,绘之弟也。
[13]甲午(二十八日),东魏派兼散骑常侍李系来梁朝聘问。李系是李绘 的弟弟。
[14]五月,丁酉朔,东魏大赦。
[14]五月,丁酉朔(初一),东魏大赦天下。
[15]戊戌,东魏以襄城王旭为太尉。
[15]戊戌(初二),东魏任命襄城王元旭为太尉。
高澄遣武卫将军元柱等将数万众昼夜兼行以袭侯景,遇景于颍川北,柱等大败。景以羊鸦仁等军犹未至,乃退保颍川。
东魏高澄派遣武卫将军元柱等人率领几万大军日夜兼程去袭击侯景,在颍川北面与侯景相遇,结果元柱等人遭到惨败。侯景因为羊鸦仁等人的军队还没有赶到,于是,便退守颍川。
[16]甲辰,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库狄干为太师,录尚书事孙腾为太傅,汾州刺史贺拔仁为太保,司徒高隆之录尚书事,司空韩轨为司徒,青州刺史尉景为大司马,领军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司空,仆射高洋为尚书令、领中书监,徐州刺史慕容绍宗为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斌为右仆射。戊午,尉景卒。
[16]甲辰(十八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库狄干为太师,录尚书事孙腾为太傅,汾州刺史贺拔仁为太保,司徒高隆之为录尚书事,司空韩轨为司徒,青州刺史尉景为大司马,领军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司空,仆射高洋为尚书令、领中书监,徐州刺史慕容绍宗为尚书左仆射,高阳王元斌为右仆射。戊午(二十二日),尉景去世。
[17]韩轨等围侯景于颍川。景惧,割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城赂魏以求救。尚书左仆射于谨曰:“景少习兵,奸诈难测,不如厚其爵位以观其变,未可遣兵也。”荆州刺史王思政以为:“若不因机进取,后悔无及。”即以崐荆州步骑万馀从鲁阳关向阳翟。丞相泰闻之,加景大将军兼尚书令,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将兵一万赴颍川。
[17]韩轨等人率军把侯景包围在颍川。侯景见这种状况,害怕了,便把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座城割让给了西魏,用此来贿赂西魏,以便取得其援救。西魏尚书左仆射于谨说:“侯景在少年时就习武练兵,为人奸诈,难以揣测,所以不如封以他高官厚禄,看看他的变化再说,先不要派兵去援救他。”荆州刺史王思政却认为:“如果不抓住时机进取,后悔就来不及了。”于是便派荆州的一万多名步兵和骑兵经鲁阳关向阳翟进发。西魏丞相宇文泰知道情况之后便封侯景为大将军兼尚书令,并派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率领一万人马赶赴颍川去为侯景解围。
景恐上责之,遣中兵参军柳昕奉启于上,以为:“王旅未接,死亡交急,遂求援关中,自救目前。臣既不安于高氏,岂见容于宇文!但螫手解腕,事不得已,本图为国,愿不赐咎!臣获其力,不容即弃,令以四州之地为饵敌之资,已令宇文遣人入守。自豫州以东,齐海以西,悉臣控压;见有之地,尽归圣朝,悬瓠、项城、徐州、南兖,事须迎纳。愿陛下速敕境上,各置重兵,与臣影响,不使差互!”上报之曰:“大夫出境,尚有所专;况始创奇谋,将建大业,理须适事而行,随方以应。卿诚心有本,何假词费!”
侯景怕梁武帝责怪他向西魏求援一事,便派中兵参军柳昕向梁武帝送去一封信,上面说道:“陛下您派出的军队还没有来到,而我这里生死攸关,情况十分危急,便向关中求援,以便挽救自己所面临的危机。我既不能安处于高澄手下,又怎么会被宇文泰所容纳?但是手遭毒蛇螫咬而连手腕去掉,这是万不得已之事,本来想着为国,希望您不要怪罪我!我得到了关中的帮助,所以不能马上就背弃他们,现在我把四个州的地方当做引敌人上钩的诱饵,已经让宇文泰派了军队进入颍川,帮助我守卫这里。从豫州以东到齐海以西的地区,都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我的这些现在实有的土地,都归于梁朝所有,悬瓠、项城、徐州、南兖这些地方,只需要派人去加以接管就可以了。希望陛下您迅速向边境下发命令,让他们各置重兵,与我呼应,相互之间不要发生差脱误会!”梁武帝回答说:“大夫离开国境,还有自做主张的权限呢,何况你始创奇谋,将建大业,理应根据事情的发展而行事,随机应变。你一片诚意,心系朝廷,何须多加解释呢?”
[18]魏以开府仪同三司独孤信为大司马。
[18]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独孤信为大司马。
[19]六月,戊辰,以鄱阳王范为征北将军,总督汉北征讨诸军事,击穰城。
[19]六月,戊辰(初三),西魏委任鄱阳王元范为征北将军,令他总督汉北征讨诸军事,去进攻穰城。
[20]东魏韩轨等围颍川,闻魏李弼、赵贵等将至,乙巳,引兵还邺。侯景欲因会执弼与贵,夺其军;贵疑之,不往。贵欲诱景入营而执之,弼止之。羊鸦仁遣长史邓鸿将兵至汝水,弼引兵还长安。王思政入据颍川。景阳称略地,引兵出屯悬瓠。
[20]东魏的韩轨等人包围了颍川,得知西魏的李弼、赵贵等人将要领兵到来,乙巳(疑误),带领军队撤回了邺城。侯景想趁机抓获李弼和赵贵二人,夺取他们的军队;赵贵对侯景产生了怀疑,不去颍川与侯景相会。赵贵想把侯景诱入军营而趁机拘捕他,李弼制止了赵贵这一做法。这时,羊鸦仁派长史邓鸿率领军队到了汝水,李弼便率领军队回到了长安。王思政带兵占据了颍川。侯景假称要攻取州郡,带领军队出颍川城,驻扎于悬瓠。
景复乞兵于魏,丞相泰使同轨防主韦法保及都督贺兰愿德等将兵助之。大行台左丞蓝田王悦言于泰曰:“侯景之于高欢,始敦乡党之情,终定君臣之契,任居上将,位重台司;今欢始死,景遽外叛,盖所图甚大,终不为人下故也。且彼能背德于高氏,岂肯尽节于朝廷!今益之以势,援之以兵,窃恐贻笑将来也。”泰乃召景入朝。
侯景又向西魏乞求援兵。丞相宇文泰让同轨郡的防主韦法保以及都督贺兰愿德等人率领军队前去帮助他。大行台左丞蓝田人王悦对宇文泰说:“侯景同高欢之间,开始是亲密的乡党关系,最终变成了君臣关系,侯景位居上将,权倾朝廷;而今高欢刚刚死去,侯景便很快外叛,这是因为他的图谋很大,终不甘居人下的缘故。况且他能对高氏背信弃义,又怎么会为本朝尽忠尽节呢?现崐在您扩大他的势力,派兵去援助他,我私下担心这样会让后人耻笑的。”于是宇文泰便派人召侯景入朝。
景阴谋叛魏,事计未成,厚抚韦法保等,冀为己用,外示亲密无猜间。每往来诸军间,侍从至少,魏军中名将,皆身自造谐。同轨防长史裴宽谓法保曰:“侯景狡许,必不肯入关,欲托款于公,恐未可信。若伏兵斩之,此亦一时功也。如其不尔,即应深为之防,不得信其诳诱,自贻后悔。”法保深然之,不敢图景,但自为备而已;寻辞还所镇。王思政亦觉其诈,密召贺兰愿德等还,分布诸军,据景七州、十二镇。景果辞不入朝,遗丞相泰书曰:“吾耻与高澄雁行,安能比肩大弟!”泰乃遣行台郎中赵士宪悉召前后所遣诸军援景者。景遂决意来降。魏将任约以所部千余人降于景。
侯景暗中打算反叛西魏,但计划没有实现,便优抚韦法保等人,希望他们能替自己效力,表面上做出亲密无间的样子。侯景每每来往于各个军队之间,带的侍从极少,对于西魏军队中的各个著名将领,他都亲自去拜访他们。同轨防长史裴宽对韦法保说:“侯景为人奸诈狡猾,一定不肯应宇文丞相之召而入关,他肯定要通过您向朝廷讲情,恐怕不可以相信他。如果埋伏兵士斩了他,这也是一时的功劳啊。如果你不这样,我们就应该深深地提防他,不能轻信他的欺骗和引诱,以致为自己留下悔恨。”韦法保非常赞同裴宽的话,不敢杀掉侯景,只是自己加强了防卫罢了。后来,他找了个借口便回自己的镇所去了。王思政也觉得侯景在欺骗他,就秘密把贺兰愿德等人召回来,分别部署了各路军队,占领了侯景所管辖的七个州,十二个镇。侯景果然推辞而不肯入朝,他在给宇文泰的信中说:“我耻于同高澄并行,又怎么能同大弟您比肩呢!”宇文泰收到了这封信后,便派行台郎中赵士宪将以前派去的救援侯景的各路军队全部召回。于是,侯景便决心投降梁朝。西魏将领任约带领所属的一千多名将士投降了侯景。
泰以所授景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回授王思政,思政并让不受;频使敦谕,唯受都督河南诸军事。
西魏丞相宇文泰把以前授给侯景的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等官职收回并转授给了王思政,王思政一并推辞不受;宇文泰频繁地派人敦促劝谕王思政走马上任,最后,王思政只接受了都督河南诸军事这一职务。
[21]高澄将如晋阳,以弟洋为京畿大都督,留守于邺,使黄门侍郎高德政佐之。德政,颢之子也。丁丑,澄还晋阳,始发丧。
[21]高澄将要去晋阳,便任命他的弟弟高洋为京畿大都督,让他留守邺城,并让黄门侍郎高德政来辅佐他。高德政是高颢的儿子。丁丑(十二日),高澄回到了晋阳,方才开始为高欢发丧。
[22]秋,七月,魏长乐武烈公若干惠卒。
[22]秋季,七月,西魏长乐武烈公若干惠去世。
[23]丁酉,东魏主为丞相欢举哀,服缌,凶礼依汉霍光故事,赠相国、齐王,备九锡殊礼。戊戌,以高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澄启辞爵位。壬寅,诏太原公洋摄理军国,遣中使敦谕澄。
[23]丁酉(初二),东魏孝静帝为丞相高欢举行哀悼仪式,穿上了缌丧服。丧礼依照汉代霍光去世时的规格而进行,追封高欢为相国、齐王,并备九锡之礼。戊戌(初三),东魏孝静帝任命高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高澄启奏孝静帝,请求辞去封给他的爵位。壬寅(初七),孝静帝颁下诏书,令太原公高洋摄理军政大事,并派宦官敦促劝谕高澄,走马上任。
[24]庚申,羊鸦仁入悬瓠城。甲子,诏更以悬瓠为豫州,寿春为南豫州,改合肥为合州。以鸦仁为司、豫二州刺史,镇悬瓠;西阳太守羊思达为殷州刺史,镇项城。
[24]庚申(二十五日),羊鸦仁进入了悬瓠城。甲子(二十九日),梁武帝诏令改悬瓠为豫州,改寿春为南豫州,改合肥为合州。任命羊鸦仁为司、豫两州刺史,镇守悬瓠;任命西阳太守羊思达为殷州刺史,镇守项城。
[25]八月,乙丑,下诏大举伐东魏。遣南豫州刺史贞阳侯渊明、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分督诸将。渊明,懿之子;会理,续之子也。始,上欲以鄱阳王崐范为元帅;朱异取急在外,闻之,遽入曰:“鄱阳雄豪盖世,得人死力,然所至残暴,非吊民之材。且陛下昔登北顾亭以望,谓江右有反气,骨肉为戎首,今日之事,尤宜详择。”上默然,曰:“会理何如?”对曰:“陛下得之矣。”会理懦而无谋,所乘襻舆,施板屋,冠以牛皮。上闻,不悦。贞阳侯渊明时镇寿阳,屡请行,上许之。会理自以皇孙,复为都督,自渊明已下,殆不对接。渊明与诸将密告朱异,追会理还,遂以渊明为都督。
[25]八月,乙丑(初一),梁武帝诏令派大量军队去讨伐东魏。他派遣南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分别督率各位将领进攻东魏。萧渊明是萧懿的儿子,萧会理是萧续的儿子。开始,梁武帝想让鄱阳王萧范担任元帅;朱异正在外面休假,听说梁武帝要让萧范担任元帅,急忙进朝对梁武帝说:“鄱阳王虽然是英雄豪杰,盖世无双,许多人为他竭尽全力地效劳。但他所到之处非常残忍凶暴,不是个能爱惜百姓的人。况且陛下您往日登上北顾亭眺望远方时曾说长江西边的地区有反叛之气,骨肉之亲常常是战争的祸首,所以由谁挂帅尤其应该仔细选择。”梁武帝点头称是,又问:“萧会理如何呢?”朱异回答说:“陛下选对人了。”萧会理怯懦而又少谋,他所乘坐的抬轿,用木板屋子的形状,外面蒙着牛皮,梁武帝知道之后,很不高兴。贞阳侯萧渊明此时正镇守寿阳,他多次向梁武帝请求去带兵打仗,梁武帝允许了。而萧会理自恃是皇帝的孙子,又担任了都督,便不把众人放在眼里,自萧渊明以下的人,一概不予理睬。萧渊明便和诸位将领一起把这件事秘密通报给了朱异,朱异派人把萧会理追了回来,就让萧渊明担任了都督。
[26]辛未,高澄入朝于邺,固辞大丞相,诏为大将军如故,馀如前命。
[26]辛未(初七),东魏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坚决辞去大丞相的职务;东魏孝静帝诏令他仍然担任大将军,其它职务还同以前任命的那样。
甲申,虚葬齐献武王于漳水之西;潜凿成安鼓山石窟佛寺之旁为穴,纳其柩而塞之,杀其群巨。及齐之亡也,一匠之子知之,发石取金而逃。
甲申(二十日),东魏把齐献武王高欢先虚葬在漳水之西;又在成安县鼓山石窟佛寺旁边秘密挖了一个墓穴,把齐献武王的灵柩放进穴内,然后把所有工匠都杀掉了。等到北齐灭亡时,一位工匠的儿子知道了安葬地点,撬开了石板,取出了墓穴中的黄金便逃走了。
[27]戊子,武州刺史萧弄璋攻东魏碛泉、吕梁二戍,拔之。
[27]戊子(二十四日),梁朝武州刺史萧弄璋带兵去攻打东魏的碛泉、吕梁二座城堡,并占领了它们。
[28]或告东魏大将军澄云:“侯景有北归之志。”会景将蔡道遵北归,言“景颇知悔过”。景母及妻子皆在邺,澄乃以书谕之,语以阖门无恙,若还,许以豫州刺史终其身,还其宏妻、爱子,所部文武,更不追摄。景使王伟复书曰:“今已引二邦,扬旌北讨,熊豹齐奋;克复中原,幸自取之,何劳恩赐!昔王陵附汉,母在不归,太上囚楚,乞羹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脱谓诛之有益,欲止不能,杀之无损,徒复坑戮,家累在君,何关仆也!”
[28]有人告诉东魏大将军高澄:“侯景有北归之意。”这时正好侯景的将领蔡道遵回到了东魏,讲道:“侯景有所悔过。”侯景的母亲和妻子儿女都住在邺城,高澄便写信告诉侯景,说他的全家人都安然无恙,如果他肯回到东魏,便许诺让他终身担任豫州刺史,并还他宠妻爱子,对于他手下的文武官员,更是既往不咎。侯景指使手下人王伟给高澄回信说:“现在,我已经带领梁和西魏的军队,举旗北伐,兵卒们士气高涨;恢复中原地区,我希望能自己攻取,怎么能有劳您来恩赐给我呢!从前王陵归附了刘邦,母亲被项羽抓去他仍不肯回去;刘邦的父亲被项羽囚禁了,项羽威胁要杀掉其父,刘邦却坦然地向项羽讨要煮他父亲的肉汤喝,父母尚且如此,何况是妻子儿女,那就更不介意了!如果说杀掉我的妻子和孩子对你有利的话,我想阻止你也是阻止不了的,如果杀掉他们对我毫无损害,那么您杀戮了他们也是徒然,反正我的家室全在您手中,如何处置,与我有什么相关啊!”
戊子,诏以景录行台尚书事。
戊子(二十四日),梁武帝诏令委任侯景为录行台尚书事。
[29]东魏静帝,美容仪,旅力过人,能挟石师子逾宫墙,射无不中;好文学,从容沈雅。时人以为有孝文风烈,大将军澄深忌之。
[29]东魏孝静帝容貌、仪表俊美,臂力过人,能把石狮子夹在胳膊下面飞崐身跳过宫墙,射箭百发百中;他还喜好文学,行止丛容沉稳,性情高雅。当时的人都认为他有北魏孝文帝的风范,因此大将军高澄特别防范他。
始,献武王自病逐君之丑,事静帝礼甚恭,事无大小必以闻,可否听旨。每侍宴,俯伏上寿;帝设法会,乘辇行香,欢执香炉步从,鞠躬屏气,承望颜色,故其下奉帝莫敢不恭。
以前,献武王高欢自恨背上了驱逐君主的丑名,所以侍奉孝静帝时执礼甚恭,事无大小都一定汇报给孝静帝,听旨而行,自己从不专权。每次侍宴,他都俯下身子向皇帝祝寿;孝静帝举办法会,乘坐銮驾去进香时,他手持香炉,徒步跟在后面,屏住气息,弯腰鞠躬,看皇上的眼色行事,所以他的下属在侍奉孝静帝时也没有人敢不恭敬。
及澄当国,倨慢顿甚,使中书黄门郎崔季舒察帝动静,大小皆令季舒知之。澄与季舒书曰:“痴人比复何似?痴势小差未?宜用心检校。”帝尝猎于邺东,驰逐如飞,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从后呼曰:“天子勿走马,大将军嗔!”澄尝侍饮酒,举大觞属帝曰:“臣澄劝陛下酒。”帝不胜忿,曰:“自古无不亡之国,朕亦何用此生为!”澄怒曰:“朕?朕?狗脚朕!”使崔季舒殴帝三拳,奋衣而出。明日,澄使季舒入劳帝,帝亦谢焉,赐季舒绢百匹。
高澄执掌国家大权后,很快就骄傲自大起来,他让中书黄门郎崔季舒暗中窥探皇帝的举动,孝静帝所做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让崔季舒知道了。高澄写给崔季舒的信中说:“那傻子比以前怎么样了,他呆傻的程度比以前稍好一点了没有?你应该用心去检查、核对一下。”孝静帝曾在邺城的东边打猎,骑马逐兽如飞,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跟在孝静帝的马后高声呼喊道:“皇上不要让马跑起来,大将军要怪罪的!”高澄曾经陪着孝静帝饮酒,他举起手中大酒杯向孝静帝劝酒说:“臣高澄劝陛下喝一杯。”那样子好象他们是平起平坐一样,孝静帝不胜愤怒,对高澄说:“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朕还要这一生干什么?”高澄恼羞成怒地说:“什么朕、朕的,是长着狗脚的朕!”又让崔季舒打了孝静帝三拳,然后奋衣而出。第二天,高澄让崔季舒进宫去慰问孝静帝,孝静帝也表示歉意,并且赏赐给他一百匹绢。
帝不堪忧辱,咏谢灵运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常侍、侍讲颍川荀济知帝意,乃与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大器、淮南王宣洪、济北王徽等谋诛澄。大器,鸷之子也。帝谬为敕问济曰:“欲以何日开讲?”乃诈于宫中作土山,开地道向北城。至千秋门,门者觉地下响,以告澄。澄勒兵入宫,见帝,不拜而坐,曰:“陛下何意反?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负陛下邪!此必左右妃嫔辈所为。”欲杀胡夫人及李嫔。帝王色曰:“自古唯闻臣反君,不闻君反臣。王自欲反,何乃责我!我杀王则社稷安,不杀则灭亡无日,我身且不暇惜,况于妃嫔!必欲弑逆,缓速在王!”澄乃下床叩头,大啼谢罪。于是酣饮,夜久乃出。居三日,幽帝于含章堂。壬辰,烹济等于市。
孝静帝忍受不了这种侮辱,便借吟咏谢灵运的诗来抒发自己的情怀:“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常侍、侍讲颍川人荀济了解孝静帝的心思,便和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济北王元徽等人一起密谋杀掉高澄。元大器是元鸷的儿子。孝静帝降旨假意问荀济:“您打算在什么时间开讲?”于是便借口要在皇宫里修一座土山,挖了一条通向城北的地道。地道挖到了千秋门时,守门的兵卒发觉地下有响动,便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高澄。高澄带着兵士入宫,见到了孝静帝,没有叩拜便坐下来,问道:“陛下为什么要谋划反叛?我们父子有保存国家的功绩,有什么对不起陛下的地方呢?这一定是您身边侍卫人员和嫔妃们所搞的鬼。”说完便要杀掉胡夫人以及李嫔。孝静帝扳起面孔说道:“自古以来只听说过臣子反叛君王,没听说过君王反叛臣子。你自己要造反,又何必还要责怪我呢!我杀掉你江山社稷就会安定,不杀则国家就会很快灭亡。我对自己都没时间去爱惜,何况对这些嫔妃呢!如果你一定要反叛弑君的话,是早动手还是晚动手就在于你自己了!”高澄听完这些话,便离开坐床向孝敬帝叩头,痛哭流涕地向孝静帝道歉、请罪。于是,一起痛饮,直到深夜,高澄才离开皇宫。隔了三天,高澄便把孝静帝囚禁在含章堂里。壬辰(二十八日),把荀济等人在街市上用大锅煮死了。
初,济少居江东,博学能文。与上有布衣之旧,知上有大志,然负气不服崐,常谓人曰:“会于盾鼻上磨墨檄之。”上甚不平。及即位,或荐之于上,上曰:“人虽有才,乱俗好反,不可用也。”济上书谏上崇信佛法、为塔寺奢费,上大怒,欲集朝众斩之,朱异密告之,济逃奔东魏。澄为中书监,欲用济为侍读,献武王曰:“我爱济,欲全之,故不用济。济入宫,必败。”澄固请,乃许之。及败,侍中杨尊彦谓之曰:“衰暮何苦复尔?”济曰:“壮气在耳!”因下辨曰:“自伤年纪摧颓,功名不立,故欲挟天子,诛权臣。”澄欲宥其死,亲问之曰:“荀公何意反?”济曰:“奉诏诛高澄,何谓反!”有司以济老病,鹿车载诣东市,并焚之。
当初,荀济年轻时住在江东,他学识渊博,擅长诗文,与梁武帝有布衣交情,他知道梁武帝有远大的志向,但心里却不服气他,常常对别人说:“如果他真是要造反篡位,我也将起兵,在战场的盾鼻上磨墨写檄文来声讨他的罪孽。”梁武帝知道后非常愤愤不平。等到梁武帝即位后,有人将荀济推荐给他,梁武帝说:“这个人虽然有才,但常常做违犯习俗的事,喜好唱反调,不可以任用。”荀济上书梁武帝劝谏他不该崇信佛法,而大兴土木,为建造寺塔而靡费天下,梁武帝勃然大怒,要召集朝臣斩杀荀济;朱异将这一消息密告荀济,荀济便逃往东魏。高澄担任中书监的时候,想让荀济担任侍读,高欢对高澄说:“我喜爱荀济,想保全他,所以才不任用他。荀济一旦进入皇宫,必定会失败。”高澄坚决请求允许让荀济做侍读,高欢才答应了。等到荀济与一些人密谋杀掉高澄一事败露之后,侍中杨遵彦对荀济说:“你已是衰暮之年,何必再如此呢?”荀济回答说:“虽然如此,但壮气还在!”于是杨遵彦便在狱辞中写道:“荀济自伤年纪衰老,还没有建立功名,所以便挟持天子,诛杀权臣。”高澄想宽宥荀济,免他一死,亲自去问他:“荀公为什么要谋反?”荀济回答说:“我奉皇帝的诏令去诛戮高澄,怎么叫谋反呢!”有司认为荀济年老多病,就用小车载着他来到东市,连人带车都烧了。
澄疑谘议温子知瑾等谋,方使之作《献武王碑》,既成,饿于晋阳狱,食弊而死。弃尸路隅,没其家口,太尉长史宋道收葬之。澄谓道曰:“吾近书与京师诸贵论及朝士,以卿僻于朋党,将为一病;今乃知卿真是重故旧、尚节义之人,天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九月,辛丑,澄还晋阳。
高澄怀疑谘议温子知道元瑾等人的阴谋,他正在撰写《献武王碑》,作好之后,就把他关进了晋阳监狱,不给饭吃,饿极了,便吃自己穿的破短袄,终于死去。高澄叫人把他的尸体抛在路边,又把他的家口没收入官府为奴婢,太尉长史宋道收葬了他。高澄对宋道说:“我最近写信给京师的各位达官贵人,谈论到了一些朝廷中的人,认为你疏远朋党,将会给你带来祸灾;现在才知道你是注重老交情、崇尚气节、讲义气的人,天底下那些替你惶恐不安的人,是因为不了解我的心思啊!”九月,辛丑(初七),高澄回到了晋阳。
[30]上命萧渊明堰泗水于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进军与侯景掎角。癸卯,渊明军于寒山,去彭城十八里,断流立堰。侍中羊侃监作堰,再旬而成。东魏徐州刺史太原王则婴城固守,侃劝渊明乘水攻彭城,不从。诸将与渊明议军事,渊明不能对,但云“临时制宜”。
[30]梁武帝命令萧渊明在寒山一带筑堰挡泗水淹灌彭城,等到夺取了彭城,便进军与侯景形成犄角之势而夹击故人。癸卯(初九),萧渊明驻军于寒山,他在离彭城十八里远的地方修堰截流。侍中羊侃负责监督修建堰坝,只用了二十天时间便建成。东魏徐州刺史太原人王则环城固守。羊侃劝告萧渊明趁着水势攻打彭城,萧渊明没有听从。众将领与萧渊明一起商议军机大事,萧渊明不能做出判断回答,只是说:“到时再根据情况采取相应措施。”
[31]冬,十一月,魏丞相泰从魏主狩于岐阳。
[31]冬季,十一月,西魏丞相宇文泰跟随西魏文帝到岐阳打猎。
[32]东魏大将军澄使大都督高岳救彭城,欲以金门郡公潘乐为副。陈元康曰:“乐缓于机变,不如慕容绍宗;且先王之命也。公但推赤心于斯人,景不足忧也。”时绍宗在外,澄欲召见之,恐其惊叛;元康曰:“绍宗知元康特蒙顾待,新使人来饷金;元康欲安其意,受之而厚答其书,保无异也。”乙酉,以绍宗为东南道行台,与岳、乐偕行。初,景闻韩轨来,曰:“啖猪肠儿何能为!”闻高岳来,曰:“兵精人凡。”诸将无不为所轻者。及闻绍宗来,叩鞍有惧色,曰:“谁教鲜卑儿解遣绍宗来!若然,高王定未死邪?”
[32]东魏大将军高澄派遣大都督高岳去援救彭城,并想让金门郡公潘乐担任崐高岳的副手。陈元康对高澄说:“潘乐反应比较迟缓,不能随机应变,不如慕容绍宗;何况让慕容绍宗去对付侯景也是先王高欢的命令。您只要赤诚对待慕容绍宗,侯景是不足为虑的。”当时慕容绍宗正在外地,高澄想召见他,但又怕他受惊起疑心而反叛;陈元康对高澄说:“慕容绍宗知道我陈元康特别受您的照顾和优待,最近他又派人来馈赠我黄金;我为了让他放心,便接受了这些黄金,并在给他的回信中厚谢了他,所以可以保证他不会有别的的想法。”乙酉(疑误),东魏让慕容绍宗担任了东南道行台,使他与高岳、潘乐一起去援救彭城。当初,侯景听说韩轨要来,便说:“这个吃猪肠子的小子能干些什么!”当侯景听说高岳要来,又说:“兵士倒是很精锐,但领兵的人很一般。”各位将领没有不被侯景轻视的。但是,当侯景听说慕容绍宗要来时,便敲打着马鞍,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说:“谁使高澄这个鲜卑小子懂得派遣慕容绍宗来呢!如果这样,高王就一定没有死去!”
澄以廷尉卿杜弼为军司,摄行台左丞,临发,问以政事之要、可为戒者,使录一二条。弼请口陈之,曰:“天下大务,莫过赏罚。赏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罚一人使天下之人惧,苟二事不失,自然尽美。”澄大悦,曰:“言虽不多,于理甚要。”
高澄任命廷尉卿杜弼为军司,代理行台左丞,临出发时,高澄询问了他一些政事要点需要警惕的,并让他写出一两条来。杜弼请求口述给高澄,他说:“天下的大事,没有比赏罚更重要的了。奖赏一人而使天下的人都高兴,惩罚一人而使天下的人害怕,如果做到了这两点,自然就会尽善尽美了。”高澄听后非常高兴,说:“话虽然说得不多,道理却很重要。”
绍宗帅众十万据橐驼岘。羊侃劝贞阳侯渊明乘其远来击之,不从,旦日,又劝出战,亦不从;侃乃帅所领出屯堰上。
慕容绍宗率领十万人马占据了橐驼岘。羊侃劝贞阳侯萧渊明趁着慕容绍宗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之时去攻打他,萧渊明没有听从羊侃的劝告。第二天,羊侃又规劝萧渊明出战,萧渊明还是没有听从他的话;于是羊侃率领他的部下离开了萧渊明驻扎到了新修好的堰坝上。
丙午,绍宗至城下,引步骑万人攻潼州刺史郭凤营,矢下如雨。渊明醉,不能起,命诸将救之,皆不敢出。北兖州刺史胡贵孙谓谯州刺史赵伯超曰:“吾属将兵而来,本欲何为,今遇敌而不战乎?”伯超不能对。贵孙独帅麾下与东魏战,斩首二百级。伯超拥众数千不敢救,谓其下曰:“虏盛如此,与战必败,不如全军早归。”皆曰“善!”遂遁还。
丙午(十三日),慕容绍宗的军队来到城下,他带领一万多名步兵和骑兵攻打潼州刺史郭凤的军营,箭象雨点一样纷纷射来。萧渊明饮酒醉了,不能起床,他命令将领们去援救郭凤,但没有人敢出战。北兖州刺史胡贵孙对谯州刺史赵伯超说:“我们这些人带兵来这里,是来做什么的,现在遇到了敌人,难道不去应战吗?”赵伯超无以对答。胡贵孙便独自率领自己的军队与东魏的军队作战,斩了二百名东魏人。赵伯超拥有几千人马却不敢前去救援,对自己的部下说:“敌军如此强盛,与他们交战一定会失败,倒不如保全军队早日回去。”他的手下人都说:“好!”于是,赵伯超便逃回去了。
初,侯景常戒梁人曰:“逐北不过二里。”绍宗将战,以梁人轻悍,恐其众不能支,一一引将卒谓之曰:“我当阳退,诱吴儿使前,尔击其背。”东魏兵实败走,梁人不用景言,乘胜深之。魏将卒以绍宗之言为信,争共掩击之,梁兵大败,贞阳侯渊明及胡贵孙、赵伯超等皆为东魏所虏,失亡士卒数万人。羊侃结陈徐还。
当初,侯景常常告诫梁朝人说:“追杀溃退的军队不要超过二里地。”慕容绍宗将要出战,他认为梁朝士兵轻巧灵活,且又很勇敢,害怕自己的军队打不过他们,便一一召见手下的将士们,对他们说:“我假装败退,引诱吴儿向前追,你们从背后攻打他们。”交战中,东魏的军队果真败退逃跑,但梁朝军队没有听从侯景的话,乘胜而深入追击。东魏的将士都听信了慕容绍宗的话,争相从背后对梁朝军队发起突然攻击,梁朝军队大败,贞阳侯萧渊明以及胡贵孙、赵伯超等人都被东魏俘虏,伤亡失散的士兵有几万之多。羊侃摆开了阵势,缓缓撤退而返。
上方昼寝,宦者张僧胤白朱异启事,上骇之,遽起升舆,至文德殿阁。异曰:“韩山失律。”上闻之,恍然将坠床。僧胤扶而就坐,乃叹曰:“吾得无崐复为晋家乎!”
梁武帝正在睡午觉,宦官张僧胤禀告说朱异要启奏事情,梁武帝不禁惊恐万分,他马上起床,坐上轿子,来到了文德殿的殿堂上。朱异启奏说:“韩山战事失利。”梁武帝听了之后,吓得恍恍忽忽,要从坐床上倒下去,张僧胤忙把他扶着坐下,于是梁武帝感叹道:“我难道也要落到江山被夷狄所夺取的晋朝那样的下场吗?”
郭凤退保潼州,慕容绍宗进围之。十二月,甲子朔,凤弃城走。
郭凤退守潼州,慕容绍宗进兵包围了他。十二月,甲子朔(初一),郭凤弃城而逃。
东魏使军司杜弼作檄移梁朝曰:“皇家垂统,光配彼天,唯彼吴、越,独阻声教。元首怀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车之命,遂解絷南冠,喻以好睦。虽嘉谋长算,自我始,罢战息民,彼获其利。侯景竖子,自生猜贰,远托关、陇,依凭奸伪,逆主定君臣之分,伪相结兄弟之亲,岂曰无恩,终成难养,俄而易虑,亲寻干戈。衅暴恶盈,侧首无托,以金陵逋逃之薮,江南流寓之地,甘辞卑礼,进敦图身,诡言浮说,抑可知矣。而伪朝大小,幸灾忘义,主荒于上,臣蔽于下,连结奸恶,断绝邻好,征兵保境,纵盗侵国。盖物无定方,事无定势,或乘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是以吴侵齐境,遂得句践之师,赵纳韩地,终有长平之役。矧乃鞭挞疲民,侵轶徐部,筑垒拥川,舍舟徼利。是以援桴秉麾之将,拔距投石之士,含怒作色,如赴私。彼连营拥众,依山傍水,举螳螂之斧,被蜣之甲,当穷辙以待轮,坐积薪而候燎。及锋刃才交,埃尘且接,已亡戟弃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同宗异姓,缧绁相望。曲直既殊,强弱不等,获一人而失一国,见黄雀而忘深阱,智者所不为,仁者所不向。诚既往之难逮,犹将来之可追。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风云之会,位班三事,邑启万家,揣身量分,久当止足。而周章向背,离披不已,夫岂徒然,意亦可见。彼乃授之以利器,诲之以慢藏,使其势得容奸,时堪乘便。今见南风不竞,天亡有徵,老贼奸谋,将复作矣。然推坚强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讲其虽非孙、吴猛将,燕、赵精兵,犹是久涉行陈,曾习军旅,岂同剽轻之师,不比危脆之众。拒此则作气不足,攻彼则为势有余,终恐尾大于身,踵粗于股,倔强不掉,狼戾难驯,呼之则反速而衅小,不征则叛迟而祸大。会应遥望廷尉,不肯为臣,自据淮南,亦欲称帝。但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横使江、淮士子,荆、扬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雾露之中。彼梁主者,操行无闻,轻险有素,射雀论功,荡舟称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礼崩乐坏。加以用舍乖方,废立失所,矫情动俗,饰智惊愚,毒螫满怀,妄敦戒业,躁竞盈胸,谬治清净。灾异降于上,怨兴于下,人人厌苦,家家思乱,履霜有渐,坚冰且至。传险躁之风俗,任轻薄之子孙,朋党路开,兵权在外。必将祸生骨肉,衅起腹心,强弩冲城,长戈指阙;徒深探,无救府藏之虚,空请熊蹯,讵延晷刻之命。外崩中溃,今实其时,鹬蚌相持,我乘其弊。方使骏骑追风,精甲辉日,四七并列,百万为群,以转石之形,为破竹之势。当使锺山渡江,青盖入洛,荆棘生于建业之宫,麋鹿游于姑苏之馆。但恐革车之所轹,剑骑之所蹂践,杞梓于焉倾折,竹箭以此摧残。若吴之王孙,蜀之公子,归款军门,委命下吏,当即授客卿之秩,特加骠骑之号。凡百君子,勉求多福。”其后梁室祸败,皆如弼言。
东魏让军司杜弼撰写檄文送给梁朝,檄文写道:“皇家一统天下,光辉配于上苍,唯独你们吴、越地区尚违命顽抗,未从圣教。我们的圣上有心停止兵戈,大丞相也已很少下达出征命令,于是我们对南方俘虏一律放还,以表明我朝欲与你们和睦相处的态度。虽然这样的好主意,是我们首先想到的,但是休战养民,你们实获其利。侯景这小子自己胡乱猜疑,起了异心,托身于远方的关、陇地区,依靠奸伪之朝,关中的叛逆首领与他确定君臣名分,伪丞相宇文泰同他结为兄弟,怎么能说他们没有给他恩惠,但是侯景终于还是成了叛逆小人,很快又另有所谋,亲手挑起战端。这个人罪过显露,恶贯满盈,无所依托,又把金陵作为逃亡之处,将江南作为寄身之地,以甜言蜜语和谦卑的礼节,想在梁朝找到立身之地,他的那些虚假浮夸的话语,其用意是不难知道的。而伪朝的大小官员们都幸灾乐祸,忘却大义,主子在上面荒淫元道,臣子在下面隐瞒真相,勾结奸恶之徒,断绝邻好之交,征兵保境,纵盗侵国。物无定向,事无定势,有的国君为了追逐利益而受害,有的国君则因贪小利而酿成大的损失。所崐以吴国侵略齐国,结果越王勾践率军乘虚而入,灭掉吴国;赵国接受韩国的土地,终于导致了长平之战,使赵国衰微。况且你们驱使疲惫之民,侵略我国徐州,修筑堡垒,拦截河流,阻断水运而追求一时的利益,能不遭到惨败的下场吗?所以,那些击鼓挥旗的将领,那些勇力无比的士卒,出征时都面带怒容,好象要去报自己的私仇一样。你们营垒一个紧挨一个,兵马众多,依山傍水,地势优越,举着螳螂前臂一样的斧头,披着蜣螂虫一样的甲衣,立在车辙上面等待车轮压来,坐在柴禾堆上等候大火燃烧。等到两军刚刚互相接触,战尘已经连成一片,便纷纷丢戟弃戈,土崩瓦解,抢着上船而逃时被砍下落在舱里的手指多得可以掬起来,官兵们一个个听命受绑,不管是同宗还是异姓的人,都被囚禁起来,只能默默对视。是非分明,强弱不等,为了得到一个人而失去一个国家,只见黄雀却忘掉下面有深深的陷井,这种事情是智者不做,仁者不为的。诚然,已经过去的事情便无法挽回了,但将来之事则是可以防止的。侯景本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乡野之夫,刚好赶上风云变幻之际,因此借机而位列三卿,食邑万户,他要是能拈量清自己的身份,便早就应该满足了。但是他自始至终反复无常,朝秦暮楚,散乱无章,没完没了。他这么做岂能无所用心,其用意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但是你们还授予他兵权,引诱他去干坏事,使他得势而能够行使奸计,乘机实现自己的野心。现在他看到南方势力衰微,这是天将要灭梁朝的征兆,侯景这老贼恐怕又要实施他的阴谋了。然而想要推倒坚强之物的难以成功,而摧折枯朽之物的则容易达到目的。侯景虽然算不上是孙武、吴起那样的猛将,他率领的也不是燕国、赵国的精兵,可是毕竟久经战阵,熟于军事,既非脆弱之师,又非无力之众。他如果要与我朝相抗则气势不足,但是攻打你们则力量有余,最终恐怕会尾大于身,脚跟粗过大腿,倔强而不肯转身,狠戾而难以驯服,如果召他回朝,削掉兵权的话,他会立即反叛,但是只能引起小的事端;如果不召回的话,虽然他可能反叛得迟一些,但是会酿出更大的祸患。他一定会象苏峻那样不会听任廷尉捕治而束手待毙,最终不肯为臣,也一定会象黥布占据淮南那样,也想自己称帝。只恐怕会有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样的灾祸发生,使江淮士子、荆扬人物,横死于乱箭飞石之下,丧身于迷雾湿露之中。你们梁朝的君主,没有什么操行,却一向轻薄阴险,把射雀鸟计算功劳,摇小船称为勇力,专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他年纪已经老了,头脑也糊涂了,搞得政务散乱,民众流失,礼崩乐坏。加上他任免官员背离原则,废立太子失去顺序,违背常情以煽动俗人,弄巧设诈以惊服愚人,蛇蝎之毒满怀,却假奉佛祖,争权之心盈胸,却诳称清净。上天降下灾异以示警告,百姓怨谤于下,人人厌苦,家家思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他还倡导邪异的风俗,任用言行轻薄的子孙,朋党大兴,兵权在外。这样必然导致亲骨肉之间酿出灾祸,心腹人中间制造出事端,强弩射向都城,长戈指向宫殿;到时候就是如赵武灵王那样去捉雏鸟来吃也是白搭,无法补救脏腑的空虚;就是象楚成王那样请求吃了熊掌再死也是无济于事,又怎么能使生命延长片刻。你们朝廷外部分崩离析,里面溃败不堪的时候已经来临,你们内部正在鹬蚌相争,我们乘机而得利。这将使我们骏马追风,精甲耀日,几十员大将列阵,百万名大军云集,以高山滚石之形呈破竹之势。要使锺山移到江北,銮仪进入洛阳,建业城的宫殿里长满荆棘,姑苏城的馆舍中有麋鹿漫游。只担心战车所到之处碾压一切,铁骑跃过之处蹂践群物,以致杞梓倾折,竹箭摧残。如果你们能象左思《三都赋》中的东吴王孙和西蜀公子那样,前来我们的军门投诚,听命于我们的下级官吏,我们就会象秦国任用从楚国而来的李斯为客卿以及晋朝加封从吴国而来的孙秀为骠骑将军那样,立即授与你们高官厚禄。各位君子,希望你们认真思量,自求多福。”其后,梁室祸败,情况正如杜弼所说的那样。
侯景围谯城不下,退攻城父,拔之。壬申,遣其行台左丞王伟等诣建康说上曰:“邺中文武合谋,召臣共讨高澄,事泄,澄幽元善见于金墉,杀诸元六十馀人。河北物情,俱念其主,请立元氏一人以从人望,如此,则陛下有继绝之名,臣景有立功之效,河之南北,为圣朝之邾、莒,国之男女,为大梁之臣妾。”上以为然,乙亥,下诏以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资以兵力,使还北主魏,须渡江,许即位,仪卫以乘舆之副给之。贞,树之子也。
侯景围攻谯城,不能攻克,便退攻城父,打下了该城。壬申(初九),侯景派遣他的行台左丞王伟等人到建康游说梁武帝:“邺城中的文武百官们一崐起谋划,召我与他们一起讨伐高澄,事情泄露了,高澄把元善见囚禁在金墉,杀死了六十多个元氏家族的人。河北的民心所向,都思念他们的主人,请求立元氏一人为主,以便顺应百姓的愿望,这样一来,则陛下有兴亡继绝之美名,我侯景也有立功建勋的成就,黄河的南边和北边,便成为圣朝附属国,那里的男男女女,都成为大梁的臣妾。”梁武帝认为侯景讲的是对的,乙亥(十二日),颁布诏书封立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并给他军队,让他回到北方入主魏国,等到元贞渡过了长江,梁武帝就允许他登上王位,按仅次于皇帝的规格配给他仪仗和卫士。元贞是元树的儿子。
萧渊明至邺,东魏主升阊阖门受俘,让而释之,送于晋阳,大将军澄待之甚厚。
萧渊明被押送到了邺城,东魏孝静帝登上了阊阖门接收战俘,责备之后就给他松绑,然后送到了晋阳,大将军高澄非常厚待萧渊明。
慕容绍宗引军击侯景,景辎重数千两,马数千匹,士卒四万人,退保涡阳。绍宗士卒十万,旗甲耀日,鸣鼓长驱而进。景使谓之曰:“公等为欲送客,为欲定雌雄邪?”绍宗曰:“欲与公决胜负。”遂顺风布陈。景闭垒,俟风止乃出。绍宗曰:“侯景多诡计,好乘人背。”使备之,果如其言。景命战士皆被短甲,执短刀,入东魏陈,但低视,斫人胫马足。东魏兵遂败,绍宗坠马,仪同三司刘丰生被伤,显州刺史张遵业为景所擒。
慕容绍宗带领军队攻打侯景,侯景带着几千辆辎重,几千匹马,四万名兵卒,退守涡汤。慕容绍宗统帅十万士兵,旌旗、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敲着战鼓长驱直进。侯景派人对慕容绍宗说:“你们这是想送客人,还是想决一雌雄?”慕容绍宗回答说:“想和你决一胜负。”于是,他顺着风势摆了阵势,侯景关闭了营垒,等风停了才出来。慕容绍宗说:“侯景诡计多端,喜欢从人的背后进攻。”他派人加强防备,结果确如他所说的那样。侯景命令战士们身披短小的铠甲,手持短刀,从背后进入了东魏军队的阵营,只是低头而视,瞧准东魏士兵的小腿和马腿砍去。东魏的军队于是溃败了。慕容绍宗从马上坠下来,仪同三司刘丰生被砍伤,显州刺史张遵业被侯景擒获。
绍宗、丰生俱奔谯城,裨将斛律光、张恃显尤之,绍宗曰:“吾战多矣,未见如景之难克者也。君辈试犯之!”光等被甲将出,绍宗戒之曰:“勿渡涡水。”二人军于水北,光轻骑射之。景临涡水谓光曰:“尔求勋而来,我惧死而去。我,汝之父友,何为射我?汝岂自解不渡水南,慕容绍宗教汝也。”光天以应。景使其徒田迁射光马,洞胸,光易马隐树,又中之,通入于军。景擒恃显,既而舍之。光走入谯城,绍宗曰:“今定何如,而尤我也!”光,金子之也。
慕容绍宗、刘丰生一起逃往谯城。裨将斛律光、张恃显责怪他们,慕容绍宗说:“我身经多次战斗,没有见到象侯景这样难以对付的敌手。你们试着去斗他一斗吧!”斛律光等人披上铠甲要去出战,慕容绍宗告诫他们说:“不要渡过涡水。”斛律光与张恃显两个人把军队驻扎在涡水北面,斛律光乘轻骑用弓箭射侯景,侯景在涡水边对斛律光说:“你为求取功勋而来,我因害怕死而离去。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为什么用箭射我?你哪里能懂得不可渡涡水到南面来的道理,一定是慕容绍宗教你的。”斛律光无言以对。侯景让他的手下人田迁用箭射斛律光的马,箭穿透了马的胸膛。斛律光又换了匹马躲在树后。田迁的箭又射中了他的马,斛律光便退回了军营。侯景捉住了张恃显,很快又放了他。斛律光跑到了谯城,慕容绍宗说:“今天你们交兵究竟如何?你还责怪我!”斛律光是斛律金的儿子。
开府仪同三司段韶夹涡而军,潜于上风纵火,景帅骑入水,出而却走,草湿,火不复然。
开府仪同三司段韶驻军于涡水两岸偷偷地顺风纵火,侯景率领骑兵进入水中,从水中出来向后撤退,草被打湿以后,火便不再燃烧。
[33]魏岐州久经丧乱,刺史郑穆初到,有户三千,穆抚循安集,数年之间,至四万余户,考绩为诸州之最;丞相泰擢穆为京兆尹。
[33]西魏岐州长期经受战乱,刺史郑穆初到任时,只有三千户人家,郑穆安抚百姓,让他们休养生息,并让他们聚集而居,几年之间,岐州便有了四万多户人家,朝廷考绩时在所有州刺史中他的政绩最好;丞相宇文泰提拔郑穆为京兆尹。[34]侯景与东魏慕容绍宗相持数月,景食尽,司马世云降于绍宗。
[34]侯景与东魏的慕容绍宗相持了几个月,侯景的粮食吃完了,司马世云投降了慕容绍宗。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一卷(回目录)
梁纪十七 高祖武皇帝十七太清二年(戊辰、548)
梁纪十七 梁武帝太清二年(戊辰,公元548年)
[1]春,正月,已亥,慕容绍宗以铁骑五千夹击侯景,景诳其众曰:“汝辈家属,已为高澄所杀。”众信之。绍宗遥呼曰:“汝辈家属并完,若归,官勋如旧。”被发向北斗为誓。景士卒不乐南渡,其将暴显等各帅所部降于绍宗。景众大溃,争赴涡水,水为之不流。景与腹心数骑自硖石济淮,稍收散卒,得步骑八百人,南过小城,人登陴诟之曰:“跛奴!欲何为邪!”景怒,破城,杀诟者而去。昼夜兼行,追军不敢逼。使谓绍宗曰:“景若就擒,公复何用!”绍宗乃纵之。
[1]春季,正月,已亥(初七),东魏慕容绍宗带领五千精锐骑兵前后夹击侯景的军队。侯景欺骗他的士兵们说:“你们这些人的家属,已经被高澄杀掉了。”侯景手下的士兵都相信了他的话。慕容绍宗从远方高喊着:“你们的家属都平安无事,如果你们回归,官职和勋爵会象从前一样封给你们。”说完,他披散着头发面向北斗星发誓。侯景的士兵们不愿意南渡,他的将领暴显等人各自统率自己的部队投降了慕容绍宗。侯景的人马全面溃败,士兵们争相抢渡涡水,河水都被败兵们阻断、不再奔流了。侯景与自己的几个心腹之人骑马从硖石渡过了淮河。他们逐渐收集了一些溃散的士兵,步兵、骑兵共有八百人。他们向南经过一座小城时,有人登上了城墙上面呈凸凹形的短墙对侯景谩骂道:“跛脚的奴才,看你还想做什么!”侯景听完恼羞成怒,攻破了这座小城,杀掉了骂他的人之后带兵离去。他们昼夜兼行,追击他们的东魏军队不敢逼近。侯景派人对慕容绍宗说:“侯景如果被抓去,您还有什么用呢?”慕容绍宗于是便放过了他。
[2]辛丑,以尚书仆射谢举为尚书令,守吏部尚书王克为仆射。
[2]辛丑(初九),梁武帝任命尚书仆射谢举为尚书令,守吏部尚书王克为仆射。
[3]甲辰,豫州刺史羊鸦仁以东魏军渐逼,称粮运不继,弃悬瓠,还义阳;殷州刺史羊思达亦弃项城走;东魏人皆据之。上怒,责让鸦仁;鸦仁惧,启申后期,顿军淮上。
[3]甲辰(十二日),豫州刺史羊鸦仁因东魏军队逐渐逼近,声称粮草运输接济不上,舍弃了悬瓠城,回到了义阳;殷州刺史羊思达也丢弃了项城逃走。这些地方都被东魏军队占领了。梁武帝十分恼怒,斥责了羊鸦仁,羊鸦仁很害怕,启奏梁武帝申请宽限一段时期,并把军队驻扎在淮河上游。
[4]侯景既败,不知所适,时鄱阳王范除南豫州刺史,未至。马头戍主刘神茂,素为监州事韦黯所不容,闻景至,故往候之,景问曰:“寿阳去此不远,城池险固,欲往投之,韦黯其纳我乎?”神茂曰:“黯虽据城,是监州耳。王若驰至近郊,彼必出迎,因而执之,可以集事。得城之后,徐以启闻,朝廷喜王南归,必不责也。”景执其手曰:“天教也。”神茂请帅步骑百人先为乡导。壬子,景夜至寿阳城下;韦黯以为贼也,授甲登陴。景遣其徒告曰:“河南王战败来投此镇,愿速开门!”黯曰:“既不奉敕,不敢闻命。”景谓神茂曰:“事不谐矣。”神茂曰:“黯懦而寡智,可说下也。”乃遣寿阳徐思玉入见黯曰:“河南王,朝廷所重,君所知也。今失利而投,何得不受?”黯曰:“吾之受命,唯知守城;河南自败,何预吾事!”思玉曰:”国家付君以阃外之略,今君不肯开城,若魏兵来至,河南为魏所杀,君岂能独存!何颜以见朝廷?”黯然之。思玉出报,景大悦曰:“活我者,卿也。”癸丑,黯开门纳景,景遣其将分守四门,诘责黯,将斩之;既而抚手大笑,置酒极欢。黯,睿之子也。
[4]侯景战败后,不知道该投奔哪里。这时鄱阳王萧范被任命为南豫州刺史,还没有上任。马头戍主刘神茂,平素不被监州事韦黯所容。当他听说侯景来到,便前去迎候侯景。侯景问他:“寿阳离这个地方路途不远,城池险要、坚固。我想要前往投奔,韦黯他能接纳我吗?”刘神茂回答说:“韦黯虽然占据着寿阳城,但他只是监州官罢了。如果您率兵到了寿阳近郊,韦黯一定会出来迎接,趁此机会拘捕他,事情就可以成功。得到寿阳城之后,再慢慢地启奏皇上,让皇上知道此事。朝廷对大王南来归顺很高兴,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崐侯景听完握住刘神茂的手说:“真是天教我也。”刘神茂请求率领一百名步兵和骑兵先去做向导。壬子(二十日)。侯景夜间来到了寿阳城下。韦黯以为是贼盗来了,披上铠甲登上了城墙。侯景派手下人告诉韦黯说:“河南王侯景战败前来投奔此镇,希望赶快打开城门!”韦黯说:“我因为没有接到皇帝的圣旨,不敢听从你的命令。”侯景对刘神茂说:“事情不妙了。”刘神茂回答说:“韦黯懦弱并且缺少智谋,可以让人劝说他改变主意。”于是,侯景派寿阳人徐思玉进城拜见韦黯说:“河南王是朝廷所器重的人,您是知道的。现在他失利前来投奔你,怎么能不接纳他呢?”韦黯说:“我所接受的命令,只知道要守卫寿阳城,河南王战败了,与我有什么相干!”徐思玉说:“国家付予你统兵在外的权力,现在你不肯打开城门,如西魏的军队追来,河南王被西魏人杀掉,你怎能独自生存呢!你还有什么脸去见朝廷?”韦黯认为徐思玉说得很对。徐思玉出城秉报了侯景,侯景非常高兴地说:“救活我的人,正是你啊。”癸丑(二十一日),韦黯打开了城门接纳侯景。侯景派他的将领分别把守四个城门。他斥责韦黯不马上接纳他,要斩杀韦黯。不久,侯景又拍手放声大笑起来,摆出酒宴,尽情欢乐。韦黯是韦睿的儿子。
朝廷闻景败,未得审问;或云:“景与将士尽没。”上下咸以为忧。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诣东宫,太子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如所传。”敬容曰:“得景遂死,深为朝廷之福。”太子失色,问其故,敬容曰:“景翻覆叛臣,终当乱国。”太子于玄圃自讲《老》、《庄》,敬容谓学士吴孜曰:“昔西晋祖尚玄虚,使中原沦于胡、羯。今东宫复尔,江南亦将为戎乎!”
朝廷听说侯景战败,没有能详细地查问。有人说:“侯景与他的将士全军覆没了。”朝廷上上下下都为此而担忧。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来到东宫,太子说:“淮河北面又有消息了,侯景一定会免于身亡,并不象人们所传说的那样。”何敬容说:“得知侯景终于死了,这实在是朝廷的福分啊。“太子听完大惊失色。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何敬容说:“侯景是个反复无常的叛臣,他将会使国家大乱。”太子在玄圃亲自讲读《老子》、《庄子》,何敬容对学士吴孜说:“昔日,西晋始祖崇尚玄妙、虚无之说,结果使中原沦丧在胡人、羯人手中。现在东宫太子又这样做,江南恐怕也将成为胡人的天下了吧!”
甲寅,景遣仪同三司于子悦驰以败闻,并自求贬削;优诏不许。景复求资给,上以景兵新破,未忍移易。乙卯,即以景为南豫州牧,本官如故;更以鄱阳王范为合州刺史,镇合肥。光禄大夫萧介上表谏曰:“窃闻侯景以涡阳败绩,只马归命,陛下不悔前祸,复敕容纳。臣闻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 恶一也。昔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终诛董而为贼;刘牢反王恭以归晋,还背晋以构妖。何者?狼子野心,终无驯狎之性,养虎之喻,必见饥噬之祸矣。侯景以凶狡之才,荷高欢卵翼之遇,位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欢坟土未干,即还反噬。逆力不逮,乃复逃死关西;宇文不容,故复投身于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细流,正欲比属国降胡以讨匈奴,冀获一战之效耳;今既亡师失地,真是境上之匹夫,陛下爱匹夫而弃与国。若国家犹待其更鸣之辰,岁暮之效,臣窃惟侯景必非岁暮之臣;弃乡国如脱屣,背君亲如遗芥,岂知远慕圣德,为江、淮之纯臣乎!事迹显然,无可致惑。臣朽老疾侵,不应干预朝政;但楚囊将死,有城郢之忠,卫鱼临亡,亦有尸谏之节。臣为宗室遗老,敢忘刘向之心!”上叹息其忠,然不能用。介,思话之孙也。
甲寅(二十二日),侯景派遣仪同三司于子悦飞马返回建康,把自己战败的事启奏朝廷,并且自己请求革职贬官。梁武帝下诏没有答应。侯景又请求为他补充财物和给养,梁武帝因为侯景的军队刚刚被打败,没有忍心把他调动。乙卯(二十三日),梁武帝就让侯景担任南豫州牧,他原来的官职还依然保持;又任命鄱阳王萧范为合州刺史,镇守合肥。光禄大夫萧介上表进谏说:“我私下听说侯景在涡阳打了败仗,单枪匹马前来归顺。陛下您不追悔他从前造成的灾难,又敕免并容纳了他。我听说恶人的秉性不会改变,天下的恶人是一样的。昔日吕布杀死了丁原,来侍奉董卓,而最终又杀死了董卓,成为叛贼。刘牢反叛王恭,归附晋朝,但又背弃了晋朝,制造邪恶事端。为什么呢?因为狼子野心,最终也不会有驯服、顺从的秉性,以喂养老虎为例,一定会出现被饥饿的老虎吃掉的祸患。侯景凭借着他的凶狠与狡猾 的才能,受高欢的豢养和保护,身居高位独据一方,然而,高欢死后坟土还未干,他就反叛了高氏。只是因为叛逆的力量还不足,他才又逃奔到了关西。宇文泰没有收容他,所以他崐才投靠了我们。陛下您以往这所以不拒细流,接纳了侯景,正是为了象汉代在边境上设置属国安投降的胡人来对会匈奴那样,欲让侯景来对付东魏,希望他同东魏打一仗;而现在侯景既然亡师失地,吃了败仗,那么他便只是边境上的一个平常之人,陛下您舍不得区区一个侯景,却失去了与友好国家的和睦,如果国家还等待他自新之时,晚年效力,我私下认为侯景必定不是晚年效力的臣子。他抛弃家国象脱掉鞋一样轻率,背弃国君、亲人象丢掉草芥一样容易,他怎么会懂得远慕圣德而来,做我们梁朝纯贞的臣子呢!他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没有人会感到迷惑不解。我已经衰老,又受疾病侵扰,本不应该干预朝廷政事。但是楚国令尹子囊在临死时,还叮嘱子庚修筑郢都的城墙,不忘保护社稷。卫国的史鱼将死之时,尚有让儿子置尸窗下进谏卫灵公之举。我身为皇族遗老,怎么敢忘记刘向的一片忠心!”梁武帝魏很赞赏萧介的一片忠心,但是却不能听从他的忠告。萧介是萧思话的孙子。
[5]己未,东魏大将军澄朝于邺。
[5]己未(二十七日),东魏大将军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国主。
[6]魏以开府仪同三司赵贵为司空。
[6]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赵贵为司空。
[7]魏皇孙生,大赦。
[7]西魏文帝的孙子降生,大赦天下。
[8]二月,东魏杀其南兖州刺史石长宣,讨侯景之党也;其馀为景所胁从者,皆赦之。
[8]二月,东魏杀掉了南兖州刺史石长宣,这是讨伐侯景的同党。其余被侯景所威胁,迫不得已随从他反叛的人都被赦免了。
[9]东魏既得悬瓠、项城,悉复旧境。大将军澄数遣书移,复求通好;朝廷未之许。澄谓贞阳侯渊明曰:“先王与梁主和好,十有馀年。闻彼礼佛文云:‘奉为魏主,并及先王,’此乃梁主厚意;不谓一朝失信,致此纷扰,知非梁主本心,当是侯景扇动耳,宜遣使谘论。若梁主不忘旧好,吾亦不敢违先王之意,诸人并即遣还,侯景家属亦当同遣。”渊明乃遣事侯僧辩奉启于上,称“勃海王弘厚长者,若更通好,当听渊明还。”上得启,流涕,与朝臣议之。右卫将军朱异、御史中丞张绾等皆曰:“静寇息民,和实为便。”司农卿傅岐独曰:“高澄何事须和?必是设间,故命贞阳遣使,欲令侯景自疑;景意不安,必图祸乱。若许通好,正堕其计中。”异等固执宜和,上亦厌用兵,乃从异言,赐渊明书曰:“知高大将军礼汝不薄,省启,甚以慰怀。当别遣行人,重敦邻睦。”
[9]东魏得到了悬瓠、项城后,完全恢复了有的疆土区域。大将军高澄多次派人送交国书,再次请求与梁朝通和、友好。朝廷没有允许。高澄对贞阳侯萧渊明说:“先王与梁主和睦相处,有十多年了。听说他拜佛的文字中写着,为魏国国主奉佛,同时也提到先王。这是梁主的真情厚意,没想到一朝失信,竟导致如此纷乱。我知道这并不是梁主的本意,一定是侯景煽动罢了。我们应该派遣使者去商讨一下,如果梁主没有忘记旧日两国这间的友好关系,我也不敢违背先王的意愿与梁朝为敌。我会立即遣返留在北方的人,侯景的家属也会同时得到遣返。”萧渊明于是派遣省事夏侯僧辩向梁武帝呈递了奏书,声称:“勃海王高澄是宽宏大量、十分厚道的长者,如果梁朝再次与东魏关系友好的话,高澄会允许我回到梁朝的。”梁武帝看到萧渊明的启奏后,流下了眼泪。便与朝中大臣们共同商议此事。右卫将军朱异、御史中丞张绾等人都说:“平息敌寇,安息百姓,讲和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很好。”只有司农卿傅岐认为;“高澄为什么要和我们讲和?这一定是他设下的离间计,之所以让贞阳侯萧渊明派来使者,目的是想让侯景自己产生猜疑。侯景的心神不定,心里不安宁,就一定会图谋叛乱引起灾祸。如果您答应与东魏友好往来,就正好堕入了高澄的圈套,中了他的奸计。”朱异等人固执地主张应该与东魏和好,梁武帝也厌倦了战争,于是便同意了朱异的意见,赐给萧渊明一封信,信上说:“知道高大将军待你不错,我看了你的奏折,心里感到很宽慰。自当另外派遣使者到魏国,以便重新建立两国之间的和睦友好关系。”
僧辩还,过寿阳,侯景窃访知之,摄问,具服。乃写答渊明之书,陈启于上曰:“高氏心怀鸩毒,怨盈北土,人愿天从,欢身殒越。子澄嗣恶,计灭待时,所以昧引一胜者,盖天荡澄心以盈凶毒耳。澄敬行合天心,腹心无疾,又崐何急急奉璧求和?岂不以秦兵扼其喉,胡骑迫其背,故甘辞厚币,取安大国。臣闻‘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何惜高澄一竖,以弃亿兆之心!窃以北魏安强,莫过天监之始,钟离之役,匹马不归。当其强也,陛下尚伐而取之;及其弱也,反虑而和之。舍已成之功,纵垂死之,使其假使强梁,以遗后世,非直愚臣扼腕,实亦志痛心。昔伍相奔吴,楚邦卒灭;陈平去项,刘氏用兴,臣虽才劣古人,心同往事。诚知高澄忌贾在翟,恶会居秦,求盟请和,冀除其患。若臣死有益,万殒无辞;唯恐千载,有秽良史。”景又致书于朱异,饷金三百两;异纳金而不通其启。
夏侯僧辩返回东魏,路过寿阳城。侯景私下查访知道了这件事,便拘捕了他,向他寻问情况。夏侯僧辩把一切都告诉了侯景。侯景于是写了一封回复萧渊明的书信向梁武帝陈述启奏说:“高氏内心象毒酒一样狠毒,北方人民对怨恨至极。天从人愿,高欢终于死去。他的儿子高澄继承了他父亲的恶毒,灭亡的时间已经不长了。高澄侥幸打胜了涡汤战役的原因,大概是上天要动荡其心,好让他恶贯满盈吧。高澄的行为如果合乎上天的意愿,心腹要害如果没有毛病,又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捧璧求和呢?还不是因为关中的军队卡住了他的咽喉,柔然的军队在他的背后步步逼的缘故,所以他才用甜言蜜语,丰厚的钱财,来换取同我朝之间关系的安定。我听说‘一天放纵敌人,就会成为几代人的祸患’,您何必要怜悯高澄这小子,而背弃亿万人民的心愿呢!我私下认为北魏安定强大的时期,莫过于天监初年,但钟离战役,北魏却片甲未回。当其强大之时,陛下尚且还讨伐并战胜了它,现在东魏力量薄弱了,您反而顾虑重重与它讲和。舍弃已经成就的功业,去放纵东魏这个濒临死亡的人,使它能托命强梁,把祸患留给后世。这不仅让我扼腕叹息,也让有志之士感到痛心啊。以前,楚国的伍了胥投奔了吴国,楚国终于被吴国灭掉;陈平离开项羽,刘邦任用了他从而使国家兴盛起来。我虽然比古人才疏学浅,但是,我的忠心却和他们一样。我知道高澄是忌恨我投奔梁朝,就象忌恨贾季投翟,随会投奔秦一样。他请求讲和结成盟国,只是希望除掉他的心腹之患。如果我死了能对国家有益,我万死不辞。只恐怕千百年后,在史册上留下陛下的污点。”侯景又写信给朱异,并赠给朱异三百两黄金。朱异收下了侯景的钱财却没有把侯景的奏折向梁武帝呈递。
己卯,上遣使吊澄。景又启曰:“臣与高氏,衅隙已深,仰凭威灵,期雪仇耻;令陛下复与高氏连和,使臣何地自处!乞申后战,宣畅皇威!”上报之曰:“朕与公大义已定,岂有成而相纳,败而相弃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进退之宜,国有常制,公但清静自居,无劳虑也!”景又启曰:“臣今蓄粮聚众,秣马潜戈,指日计期,克清赵、魏,不容军出无名,故愿以陛下为主耳。今陛下弃臣遐外,南北复通,将恐微臣之身,不免高氏之手。”上又报曰:“朕为万乘这主,岂可失信于一物!想公深得此心,不劳复有启也。”
己卯(十七日),梁武帝派遣使者去慰问高澄,吊唁高欢。侯景又向梁武帝奏说:“我与高氏父子之间的嫌隙和仇恨已经很深,我仰仗您的威灵,期待着报仇雪耻。现在陛下又与高氏修好讲和,让我何处安身呢?请求您让我再次与高澄交战,来显示梁朝的皇威!”梁武帝写信回答侯景说:“我与你之间君臣大义已定,怎会有你打了胜仗就接纳你,打了败仗就抛弃你的道理呢?现在,高澄派遣使者来求和,我也想停止干戈。应该进还是应该退,国家有正常的制度,你只管清静自居就行了,无需费心去考虑这些!”侯景又向梁武帝启奏说:“我现在已贮备了粮草,聚集了士兵,喂了战马,藏好了武器,不日便 可收复北方。我不能出师无名,所以希望陛下您能为我做主。现在陛下把我弃这在外,南北双方又开始互相沟通,只怕微臣的性命,将难免死在高澄之手。”梁武帝又写信给侯景说:“我是大国这君,怎么可以失信于人呢!我想你深深知道我的这番心,你不必再启奏了。”
景乃诈为邺中书,求以贞阳侯易景,上将许之。舍人傅岐曰:“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且百战之馀,宁肯束手就絷!”谢举、朱异曰:“景奔败之将,一使之力耳。”上从之,复书曰:“贞阳旦至,侯景夕返。”景谓左右曰:“我固知吴老公薄心肠!”王伟说景曰:“今坐听亦死,举大事亦死,唯王图之!”于是始为反计:属城居民,悉召募为军士,辄停责市估及田租,百姓子女,悉以配将士。
侯景于是假造了一封来自东魏都城邺城的书信,信中写道要用贞阳侯崐萧渊明交换侯景。梁武帝打算答应这一要求。舍人傅岐说:“侯景顺为山穷水尽才归至正道,投奔梁朝,舍弃了他是不吉祥的。况且侯景也身经百战,他怎么肯束手就擒呢!”谢举、朱异说:“侯景是败军之将,用一个使者就会把他召回来。”梁武帝听从了谢举、朱异的话,给邺城回信说:“贞阳侯早一到,侯景晚上会押送回去。”侯景对左右的人说:“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是个薄情寡义之人!”王伟对侯景劝说道:“现在,我们等着听候梁国安排也是死,图谋大业也不过一死,希望大王您考虑一下这件事!”于是侯景才开始有把叛之计:将寿阳城内所有的居民,都招募为军队的士兵。立即停止收取市场税及田租。百姓之女,都被分派给将士们。
[10]三月,癸巳,东魏以太尉襄城王旭为大司马,开计仪同三司高岳为太尉。辛亥,大将军澄南临黎阳,自虎牢济河至洛阳。魏同轨防长史裴宽与东魏将彭乐等战,为乐所擒,澄礼遇甚厚,宽得间逃归。澄由太行返晋阳。
[10]三月,癸巳(初二),东魏任命太尉襄城王旭为大司马,任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岳为太尉。辛亥(二十日),大将军高澄南巡至黎阳,从虎牢渡过黄河到达了洛阳。西魏同轨防长史裴宽与东魏乐等人交战,被彭乐抓获,高澄以礼相待,待他很优厚,裴宽找了个机会逃回了西魏。高澄由太行出发,返回了晋阳。
[11]屈獠同斩李贲,传首建康。贲兄天宝遁入九真,收余兵二万围爱州,交州司马陈霸先帅众讨平之。诏以霸先为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
[11]在屈獠洞有人将李贲斩杀了,他的首级被送到建康城。李贲的哥哥李天宝逃到了九真郡,收聚剩余的二万人马包围了爱州,交州司马陈霸先率领军队讨伐并扫平了李天宝。梁武帝下诏任命陈霸先为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
[12]夏,四月,甲子,东魏吏部令史张永和等伪假人官,事觉,纠检、首者六万馀人。
[12]夏季,四月,甲子(初三),东魏吏部令史张永和等人伪造任官文书授人官职,事情败露之后,由别人纠查、检举出的人以及自首的人达六万多。
[13]甲戌,东魏遣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大者督刘丰生等将步骑十万玫魏王思政于颍川。思政命卧鼓偃旗,若无人者。岳恃其众,四面陵城。思政选骁勇开门出战,岳兵败走。岳更筑土山,昼夜攻之,思政随方拒守,夺其土山,置楼堞以助防守。
[13]甲戌(十三日),东魏派遣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大都督刘丰生等人,率领十万步兵和骑后到颍川攻打西魏王思政的军队。王思政命令部队把战鼓和军旗都放倒在地,好象没有人一样。高岳自恃人马众多,从四个方向攻打颍川城。王思政挑选了一些骁勇善战的将士打开城门出去应战,高岳的军队被打败逃走了。高岳改变了战术,又修筑了一座土山,日夜不停地攻城。王思政随机应变守卫颍川城,并且夺取了土山,在土山上修筑了岗楼和低矮的城墙来辅助颍川的防守。
[14]五月,魏以丞相泰为太师,广陵王欣为太傅,李弼为大宗伯,赵贵为大司寇,于谨为大司空。太师泰奉太子巡抚西境,登陇,至原州,历北长城,东趣五原,至蒲州,闻魏主不豫而还。及至,已愈,泰还华州。
[14]五月,西魏文帝任命丞相宇文泰为太师,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太傅,任命李弼为大宗伯,任命赵贵为大司寇,任命于谨为大司空。太师宇文泰侍奉太子巡抚西部边境地区。他们选 进入陇地,然后到达了原州,经过了北长城。向东至五原,至达了蒲州。后来他们听说西魏文帝身体不适就返回了国都。等回到都城后,西魏文帝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宇文泰便返回了华州。
[15]上遣建康令谢挺、散骑常侍徐陵等聘于东魏,复修前好。陵,之子也。
[15]梁武帝派遣建康令谢挺、散骑常侍徐陵等人到东魏去聘问。恢复从前的友好关系。徐陵是徐的儿子。
[16]六月,东魏大将军澄巡北边。
[16]六月,东魏大将军高澄到北部边境地区巡视。
[17]秋,七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17]秋季,七月,庚寅朔(初一),这一天有日食现象。
[18]乙卯,东魏大将军洽朝于邺。以道士多伪滥,始罢南郊道坛。八月,崐庚寅,澄还晋阳,遣尚书辛术帅诸将略江、淮之北,凡获二十三州。
[18]乙卯(二十六日),东魏大将军高澄到邺城上朝。因为道士中有许多是假冒的,东魏便将南郊的道坛废除了。八月,庚寅(初二),高澄返回晋阳,他派尚书辛术统率诸将夺取长江、淮河以北的地区,一共占领了二十三个州。
[19]侯景自至寿阳,征求无已,朝廷未尝拒绝。景请娶于王、谢,上曰:“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景恚曰:“会将吴儿女配奴!”又启求锦万匹为军人作袍中领军朱异议以青布给之。又以台所给仗多不能精,启请东冶锻工,欲更营造。景以安北将军夏侯夔之子为长史,徐思玉为司马,遂去“夏”称“侯”,托为族子。
[19]侯景自从来到寿阳,就不断地提出要求,朝廷都未曾拒绝过他。侯景请求梁武帝,要娶王家或谢家的女子为妻。梁武帝说:“王和谢家门第高贵,你与他们不相配,你可以从朱、张以下的家族中寻访、聘娶。”侯景为此心中十分怨恨梁武帝,说:“将来,我要让吴人的女儿许配给奴仆!”他又向梁武帝启奏,要求朝廷赐给他一成匹锦缎,给官兵制作战袍。中领军朱异建议给侯景青布。侯景又以武器不精良为理由,向梁武帝启奏请求派来东治的锻造工人,打算再营造一些武器。侯景任命安北将军夏侯夔的儿子夏侯为长史,任命徐思玉为司马。夏侯于是去掉了姓氏中的“夏”字,只称“侯”字,假托是侯景的同族子孙。
上既不用景言,与东魏和亲,是后景表疏稍稍悖慢;又闻徐陵等使魏,反谋益甚。元贞知景有异志,累启还朝。景谓曰:“河北事虽不果,江南何虑失之,何不小忍!”贞惧,逃归建康,具以事闻;上以贞为始兴内史,亦不问景。
梁武帝既然没有采纳侯景的意见,与东魏友好往来,和睦相亲,这以后,侯景写给梁武帝的奏折态度渐渐不恭傲慢起来。后来他又听说徐陵等人出使东魏,心里反叛的念头就更强烈了。元贞知道侯景对梁朝有异心,多次向侯景请求返回朝廷。侯景对元贞说:“黄河北边的事虽然没有成功,长江南又何必担心会失掉呢,何不稍稍忍耐一下!”元贞听后十分恐惧,逃回了建康城,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梁武帝。梁武帝任命元贞为始兴内史,也没有再追问侯景这些事。
临贺王正德,所至贪暴不法,屡得罪于上,由是愤恨,阴养死士,储米积货,幸国家有变;景知之。正德在北与徐思玉相知,景遣思玉致笺于正德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以景观之,计日祸败。大王属当储贰,中被废黜,四海业业,归心大王。景虽不敏,实思自效,愿王允副苍生,鉴斯诚款!”正德大喜曰:“侯公之意,暗与吾同,天授我也!”报之曰:“朝廷之事,如公所言。仆之有心,为日久矣。今仆为其内,公为其外,何有不济!机事在速,今其时矣。”
临贺王萧正德,无论到哪里都贪婪残暴,不遵守法令,多次受到梁武帝的怪罪。因为这些萧正德心里对梁武帝十分愤恨。他暗中豢养一批肯为他效忠的敢死之人,储存粮食,积攒财物,希望家发生意外事变。侯景知道萧正德的心意。萧正德在北方时与徐思玉是知己,侯景于是便派徐思玉给萧正德送去了一封书信。信上说:“现在天子上纪已大。奸臣乱国,依我看梁朝没有多少日子就会出现灾祸,遭到失败。大王你实属是君位的继承人,中途却被废黜,四海之人都归心于您。侯景虽不聪敏,实在想亲自为您效劳,希望大王您答应百姓的要求,上天可鉴我的诚心!”萧正德喜形于色地说:“侯公的心愿,正好与我相同,这真是天授我也!”于是给侯景回信说:“朝廷中的事,正如你所讲的那样,我有这个打算已很久了。今天,我在朝廷里面,你在朝廷外面,我们相互呼应,一定会成功!事不宜迟,现在正是好时机。”
鄱阳王范密启景谋反。时上以事专委朱异,动静皆关之,异以为必无此理。上报范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婴儿仰人乳哺,以此事势,安能反乎!”范重陈之曰:“不早翦扑,祸及生民。”上曰:“朝廷自有处分,不须汝深忧也。”范复请以合肥之众讨之,上不许。朱异谓范使曰:“鄱阳王遂不许朝廷有一客!”自是范启,异不复为通。
鄱阳王萧范秘密启奏梁武帝,告诉他侯景要密谋反叛。当时,梁武帝把有关边境方面的事全都委托给了朱异,边境有什么动静都直通朱异。朱异认为萧范所说的一定没有道理。梁武帝于是给萧写回信说:“侯景孤单一人,境况危险才寄身于我们。这好象是刚出生的婴儿要仰仗人的乳汁来哺育一样。由此看来,他怎么能反叛呢!”萧范再次向梁武帝陈术说:“如果不早些把他消灭就崐会给百姓带来灾祸。”梁武帝回答说:“朝廷对这件事自有处置,你不必再过多忧虑此事了。”萧范又请求梁武帝动用合肥的军队去讨伐侯景,梁武帝没有同意。朱异对萧范的使者说:“鄱阳王竟不允许朝廷养一个食客!”从此以后,萧范给梁武帝的奏表,朱异便不再为他呈递梁武帝了。
景邀羊鸦仁同反,鸦仁执其使以闻。异曰:“景数百叛虏,何能为!”敕以使者会建康狱,俄解遣之。景益无所惮,启上曰:“若臣事是实,应罹国宪;如蒙照察,请戮鸦仁!”景又言:“高澄狡猾 ,宁可全信!陛下纳其诡语,求与连和,臣亦窃所笑也。臣宁堪粉骨,投命雠门,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如其不许,即帅甲骑,临江上,向闽、越,非唯朝廷自耻,亦是三公旰食。”上使朱异宣语答景使曰:“譬如贫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唯有一客,致有忿言,亦之失也。”益加赏赐锦彩钱布,信使相望。
侯景邀羊鸦仁一同反叛梁朝,羊雅仁拘捕了侯景派劝他反叛的信使,并把这件事报告了朝廷。朱异说:“侯景的反叛军队只有几百人,能有什么作为!”梁武帝命令把侯景的信使送到建康的监狱里,不久,又释放了他。侯景更加肆无忌惮,向梁武帝启奏说:“如果我的事是事实,我应该受到国家法律的制裁。如果我能承蒙你的关照和详察,请您杀掉羊鸦仁!”侯景又启奏说:“高澄为人十分狡猾,怎么可以完全相信他的话!陛下听信了他的谎言,力求与他和好,我在私下里对这件事也感到魏可笑。我怎敢冒粉身碎骨的危险,投身我的仇人高澄呢,请求您将长江西部的一块地区,划归我控制。如果您不答应我一这要求,我就统率兵马,来到长江之上,杀向闽、越地区。这样,不仅朝廷蒙受耻辱,也会使三公大臣们顾不上吃饭。”梁武帝让朱异代替他向侯景的信使回答说:“比如一个贫寒的家庭,蓄着了十个 、五个食客,还有让他们满意,我只有一个客人,就招致了你这些愤慨的话,这也是我的过失啊!”这之后,梁武帝对侯景的赏赐更多了,赏给了他许多鲜艳华美的彩帛及钱币,信使往来不断,道路相望。
戊戌,景反于寿阳,以诛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名。异等皆以奸佞骄贪,蔽主弄权,为时人所疾,故景托以兴兵。、验,吴郡人;石珍,丹杨人。、验迭为少府丞,以苛刻为务,百贾怨之,异尤与之昵,世人谓之“三蠹”。
戊戌(衬十),侯景在寿阳反叛。他以杀掉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借口反叛了梁朝。朱异等人由于为人奸诈、善于花言语阿谀奉承,骄奢淫逸而又贪婪,欺骗梁武帝、玩弄权术,被当时的人所痛恨,因此侯景以此为借口起兵叛乱。徐、陆检是吴郡人。周石珍是丹杨人。除与陆检曾轮流担任少府丞。因为他们做事苛刻,商人们都他恨他们。朱异与他俩的关系尤其亲昵,因此,世上的人都称他们三个是“三蠹”。
司农卿傅岐,梗直士也,尝谓异曰:“卿任参国钧,荣宠如此。比日所闻,鄙秽狼籍,若使圣主发悟,欲免得乎!”异曰:“外间谤黩,知之久矣。心苟无愧,何恤之言!”岐谓人曰:“朱彦和将死矣。恃谄以求容,肆辩以拒谏,闻难而不惧,知恶而不改,天夺之鉴,其能久乎!”
司农卿傅岐,是个为人耿直的官吏。他曾对朱异说:“你掌握朝政大权,得到的荣誉和受到的宠幸如此多。近来传闻都是些污秽、狼藉之事。如果让圣明的君主发现以后明白过来,你能免于罪责吗!”朱异回答说:“外面对我的诽谤和玷污,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如果我心里没有惭愧,又何必忧虑别人讲些什么呢!”傅岐事后对别人说:“朱异快要完了。他仗着自己能巴结奉承来求得欢心,肆意为自己狡辩,拒绝别人的劝告,他听到灾难要降临而不怕,知道自己的罪恶,却不思改悔,上天要惩罚他,他还能活得长么!”
景西攻马头,遣其将宋子仙东攻木栅,执戍主曹等。上闻之,笑曰:“是何能为!吾折棰笞之。”敕购斩景者,封三千户公,除州刺史。甲辰,诏以合州刺史鄱阳王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以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纶持节董督众军以讨景。正表,宏之子;仲礼,庆远之孙;之高,邃之兄子也。
侯景向西进攻马头,派遣他的将领宋子仙向东去攻打木栅,并捉住了戍主曹等人。梁武帝听说这件事以后,笑着说:“这些人能干出什么!我折断一根木棍就把能鞭打他。”梁武帝下令悬赏,能杀掉侯景的人,封为三千户公并授崐予州刺史之职。甲辰(十六日),梁武帝下诏,任命合州刺史鄱阳王萧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萧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萧纶持节监督各路军队以讨伐侯景。萧正表是萧宏的儿子。柳仲礼是柳庆远的孙子,裴之高是裴邃哥哥的儿子。
[20]九月,东魏濮阳武公娄昭卒。
[20]九月,东魏濮阳武公娄昭去世。
[21]侯景闻台军讨之,问策于王伟,伟曰:“邵陵若至,彼众我寡,必为所困。不如弃淮南,决志东向,帅轻骑直掩建康;临贺反其内,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贵拙速,宜即进路。”景乃留外弟中军大都督王显贵守寿阳;癸未,诈称游猎,出寿阳,人不之觉。冬,十月,庚寅,景扬声趣合肥,而实袭谯州,助防董绍先开城降之。执刺史丰城侯泰。泰、范之弟也;先为中书舍人,倾财以事时要,超授谯州刺史。至州,遍发民丁,使担腰舆、扇、伞等物,不限士庶;耻为之者,重加杖责,多输财者,即纵免之,由是人皆思乱。及侯景至,人无战心,故败。
[21]侯景听说官军前讨伐他,便向王伟询问策略,王伟说:“邵陵王的军队如果到来,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一定会被他的军队所围困。我们不如放弃淮南,专心一意向东进军,统率轻装骑兵直袭建康。临贺王萧正德在建康内部反叛,大王你在建康城外发动攻势,天下不难平定!军队贵在行动速迅,您应该马上上路。”侯景于是让自己的表弟中军大都督王显贵守卫寿阳城。癸未(二十五日),侯景诈称出外巡游、打猎,出了寿阳城,人们都没有发觉这件事。冬季,十月,庚寅(初三),侯景杨言要到合肥,便实际上却袭击谯州。谯州助防先打开城门,投降了侯景。侯景拘捕了史丰城侯萧泰。萧泰是萧范的弟弟。他以前曾担任中书舍人,花费了大量钱财贿赂当时的达官贵人,被破格提 拔为谯州刺史。到了谯州,他到处征发民夫,为他抬着高到人腰部的轿子,手持障尘蔽日的扇,以及雨伞等器物,不论是土族还是庶族,如果谁耻于做这些事,就会遭到木棍的加重毒打。谁多送给他钱财,就免除谁的劳役。由于这些,人们都希望天下大乱,等到侯景来到谯州时,人人都没有作战的愿望。所以战败了。
庚子,诏遣宁远将军王质帅众三千巡江防遏。景攻历阳太守庄铁,丁未,铁以城降。因说景曰:“国家承平岁久,人不习战,闻大王举兵,内外震骇,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为备,内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据采石,大王虽有精甲百万,不得济矣。”景乃仪同三司田英、郭骆守历阳,以铁为导,引兵临江。江上镇戍相次启闻。上问讨景之策于都官尚书羊侃,侃请“以二千人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阳;使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穴,乌合之众,自然瓦解。”朱异曰:“景必无渡江之志。”遂寝其议。侃曰:“今兹败矣!”
庚子(十三日),梁武帝下诏派遣宁远将军王质统率三千人马沿长江防卫和阻止侯景的进攻。侯景向历阳太守庄铁的军队发动了进攻。丁未(二十日)庆铁率全城军民投降了侯景。并对侯景说:“国家连续安定许多年了,人们都已不习惯作战,听说大王您起兵,朝廷内外都感到很震惊和害怕。应该乘机迅速逼近建康,那样,不经过流血打仗就能取得成功。如果让朝廷渐渐有所防备,朝廷内外也稍稍安定一些,只要派遗一千名瘦弱的士兵径直占据采石的话,大王虽然有百万精锐军队,也不会成功。”侯景于是留下了仪同三司国英以及郭骆守卫历阳,让庄铁担任向导,带领军队来到了长江边上。防卫长江的官员相继依次把侯景反叛的近事启奏给了梁武帝。梁武帝向都官尚书羊侃寻问讨伐侯景的计策。羊侃则请求:“派二千人马快速占据采石,并命令邵陵王袭击、夺取寿阳,让侯景不能前进,退又失去巢穴。这些乌合之众,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朱异却说:“侯景一定没有渡过长江的打算。”于是,没有采纳羊侃的建议,羊侃说:“现在梁朝就要败亡了。”
戊申,以临贺王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屯丹杨郡。正德遣大船数十艘,诈称载荻,密以济景。景将济,虑王质为梗,使谍视之。会临川太守陈昕启称:“采石急须重镇,王质水军轻弱,恐不能济。“上以昕为云旗将军,代质戍采石,征质知丹杨尹事。昕,庆之之子也。质去采石,而昕犹未下渚。谍告景云:“质已退。”景使折江东树枝为验,谍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崐吾事办矣!”己酉,自横江济于采石,有马数百匹,兵八千人。是夕,朝廷始命戒严。
戊申(二十一日),梁武帝任命临贺王萧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把军队驻扎在丹杨郡。萧正德派遣了几十艘大船,欺骗别人说这些船是用来运芦苇的,而暗中却用来载侯景的军队过江。侯景将要渡过江时,担心王质从中作梗,便派间谍观察监视他。正好这时临川太守陈昕向梁武帝启奏说:“采石急需重兵把守,王质的水军力量薄弱,恐怕不能顶事。”梁武帝于是任命陈昕为云旗将军,代替王质守卫采石。征调王质到丹杨任丹杨尹。陈昕,是陈庆之的儿子。王质离开了采石,而陈昕还没有去采石就任。间谍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侯景:“王质已经离开采石。”侯景让间谍把长江东岸的树枝折断进行验证,间谍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之后返回。侯景非常高兴地说:“我的事能成了!”己酉(二十二日),侯景从横江渡过长江到达采石,一共有几百匹马和八千士兵。这天夜里,朝廷才下令实行戒严。
景分兵袭姑孰,执淮南太守文成侯宁。南津校尉江子一帅舟师千余人,欲于下流邀景;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与其徒先溃走。子一收馀众,步还建康。子一,子四之兄也。
侯景分几路人马袭击姑孰城,抓住了淮南太守文侯萧宁。南津校尉江子一统率千余水军,想在长江下流拦击侯景的军队。江子一的副将董桃生,家住在长江北面,他与手下人率先溃败逃走。江子一聚集了剩下的人马,徒步回到了建康。江子一是江子四的哥哥。
太子见事急,戎服入见上,禀受方略,上曰:“此自汝事,何更问为!内外军事,悉以付汝。”太子乃停中书省,指授军事,物情惶骇,莫有应募者。朝廷犹不知临贺王正德之情,命正德屯朱雀门,宁国公大临屯新亭,大府卿韦黯屯六门,缮修宫城,为受敌之备。大临,大器之弟也。
太子见情况紧急,便身穿戎装进入皇宫见梁武帝,领受梁武帝的指示,梁 武帝对他说:“这些事是你自己的事,又何必问我呢?朝廷内外的军政事务,我全都交给你了。”太子于是进驻中书省,指挥布置军事事务。人们情绪惶惶不安,没有人敢应募出征。朝廷还不知道临贺王萧正德已暗中投降了侯景这一 情况,仍命令萧正德驻兵把守朱雀门,命宁国公萧大临驻守新亭,大府卿韦黯率兵驻守六个城门、修缮皇宫的城墙,为一旦遭受敌人进攻做好准备。萧大临是萧大器的弟弟。
己酉,景至慈湖。建康大骇,御街人更相劫掠,不复通行,赦东·西冶、尚方钱署及建康系囚,以扬州刺史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内诸军事,以羊侃为军师将军副之,南浦侯推守东府,西丰公大春守石头,轻车长史谢禧、始兴太守元贞守白下,韦黯与右卫将军柳津等分守宫城诸门及朝堂。推,秀之子;大春,大临之弟;津,仲礼之父也。摄诸寺库公藏钱,聚之德阳堂,以充军实。
己酉(二十二日),侯景的军队到达了慈湖。建康全城都非常惊恐,御街上人们互相抢夺虏掠,街道已不能通行。朝廷敕免了东西冶、尚方钱署以及建康城拘押的囚犯。任命扬州刺史宣城王萧大器为都督城内诸军事,任命羊侃担任军师将军,辅助萧大器。命南浦侯萧推守卫东府,命西丰公萧大春守卫石头,命轻车长史谢禧、始兴太守元贞守卫白下,命韦黯与右卫将军柳津等人分别守卫宫城的各个城门以及朝廷的殿堂。萧推是萧秀的儿子。萧大春是萧大临的弟弟,柳津是柳仲礼的父亲。梁武帝把各官署仓库里贮藏的钱财聚集起来,集中在德阳堂,用来补充军需。
庚戌,侯景至板桥,遣徐思玉来求见上,实欲观城中虚实。上召问之。思玉诈称叛景请间陈事,上将屏左右,舍人高善宝曰:“思玉从贼中来,情伪难测,安可使独在殿上!”朱异侍坐,曰:“徐思玉岂刺客邪!”思玉出景启,言“异等弄权,乞带甲入朝,除君侧之恶。”异甚惭悚。景又请遣了事舍人出相领解上遣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随思玉劳景于板桥。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举何名!”景曰:“欲为帝也!”王伟进曰:“朱异等乱政,除奸臣耳。”景既出恶言,遂留季,独遣宝亮还宫。
庚戌(二十三日),侯景的军队到达了板桥。他派遣徐思玉前来拜见梁武帝,实际上是想探听一下建康城里的虚实。梁武帝召见了他并问了他一些事。徐思玉假称他背叛了侯景,请求单独向梁武帝报告情况。梁武帝要屏退左右,舍人高善宝说;“徐思玉从叛贼那里来,真假难以推测,怎么可以让他单独崐留在殿堂之上!”朱异正坐在梁武帝身边侍奉,他说:“徐思玉难道是刺客吗!”徐思玉拿出了侯景的启奏,上面写道:“朱异等人玩弄权术,我请求带兵入朝,除掉国君身边的坏人。”朱异感到非常惭愧和恐惧。侯景又请求梁武帝派一名懂得事理的舍人出来总录侯景要说的事并且分辨是非。梁武帝于是派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跟随徐思玉一起到板桥来慰劳侯景,侯景面向北方承接了诏书。贺季问:“你现在的举动到底要干什么?”侯景回答说:“是想称皇帝。”王伟上前说道:“朱异等人搞乱了国家政务,我们是要除掉奸臣的。”侯景已经说出了他的罪恶目的,于是便拘留了贺季,只打发郭宝亮返回皇宫。
百姓闻景至,竞入城,公私混乱,无复次第,羊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军人争入武库,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斩数人,方止。是时,梁兴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公卿在位及闾里士大夫罕见兵甲,贼至猝迫,公私骇震。宿将已尽,后进少年并出在外,军旅指,一决于侃,侃胆力俱壮,太子深仗之。
百姓听说侯景的军队来到,争相逃入城里。官员与百姓混杂在一起,不再有秩序。羊侃布置防守计划,每处都安排皇室成员来监督。军队的官兵争相进入武器库,自己拿兵器和盔甲,掌管武器库的人不能禁止,羊侃下令斩杀了几个人,才制止了这种混乱。这年,是梁朝建立后的第四十七年,国内一直平安无事,在职的公卿以及闾里士大夫都很少见到兵器和铠甲。现在,叛贼突然来到,形势紧迫,官员与百姓都很震惊。朝廷中的老将已经没有了,后来晋升的青年将领都正在外面征战或防守边境,军队的指挥权,完全由羊侃一人决定。羊侃有胆有谋,太子深深地仰仗于他。
辛亥,景至朱雀桁南,太子以临贺王正德守宣阳门,东宫学士新庾信守闪雀门,帅宫中文武三千余人营桁北。太子命信开大桁以挫其锋,正德曰:“百姓见开桁,必大惊骇;可且安物情。”太子从之。俄而景至,信帅众开桁,始除一舶,见景军皆著铁面,退隐于门。信方食甘蔗,有习箭中门柱,信手甘蔗,应弦而落,遂弃军 走。南塘游军沈子睦临贺王正德之党也,复闭桁渡景。太子使王质将精兵三千援信,至领军府,遇贼,未陈而起。正德帅众于张侯桥迎景,马上交揖,既入 宣阳门,望阙而拜,欷流涕,随景渡淮。景军皆著青袍,正德军并著袍,碧里,既与景合,悉反其袍。景乘胜至阙下,城中惧,羊侃诈称得射书云:“邵陵王、西昌侯援兵已至近路。”众乃小安。西丰公大春弃石头,奔京口;谢禧、元贞弃白下走;津主彭文粲等以石头城降景,景遣其仪同三司于子悦守之。
辛亥(二十四日),侯景来到朱雀门浮桥的南面,太子命临贺王萧正德把守宣阳门,命东宫学士新野人庾信把守朱雀门,统率皇宫中的三千多名文武官员在浮桥北面安营扎寨。太子命令庾信断开浮桥以挫折侯景部队的锋芒。萧正德说:“百姓看到断开浮桥,一定会非常惊恐,应该暂且先安抚百姓的情绪。”太子采纳了萧正德的意见。一会儿,侯景的部队来到。庾信率领人马断开了浮桥,刚除掉了一艘大船,看到侯景的士兵都戴着铁面具,于是便后退,隐藏到城门楼上。庚信正在吃甘蔗,一枝箭飞来射中了城门柱子。庚信手中的甘蔗随着弓弦的响声坠落到了地上。于是,他抛弃了军队逃走了。南塘游军沈子睦,是临贺王萧正德的同党。他们趁机闭合了浮桥,让侯景渡河。太子派遣王质率领三千精兵去增援庾信。王质的军队到了领军府,遭遇到了侯景的军队,王质的军队还没有摆开阵势就逃走了。萧正德率领他的人马在张侯桥迎接侯景。他们在马上相互作揖。进入宣阳门后,萧正德面向后宫叩拜,哽咽流泪,跟随侯景一起渡过秦淮河。侯景部队的士兵都穿青色战袍,萧正德部队的士兵都穿红色战袍,战袍里子是青绿色的。与侯景部队会合后,萧正德就命令他的士兵全部将战袍衬里朝外反过来穿。侯景乘胜进军来到城楼下面,城里的人十分恐惧。羊侃谎称得到了一封射进来的书信,书信上说:“邵陵王和西昌侯的援兵已经到达附近”。大家这才稍稍安定下来。西丰公萧大春放弃了石头,逃奔京口;谢禧、元贞等人放弃了白下逃走;津主彭文粲等人率石头城军民投降了侯景,侯景便派遣他的仪同三司于子悦来守卫石头城。
壬子,景列兵绕台城,幡旗皆黑,射启于城中曰:“朱异等蔑弄朝权,轻作威福,臣为所陷,欲加屠戮。陛下若诛朱异等,臣则敛辔北归。”上问太子:“有是乎?”对曰:“然。”上将诛之。太子曰:“贼以异等为名耳;今日杀之,无救于急,适足贻笑将来,俟贼平诛之未晚。”上乃止。壬子(二十五日),侯景让士兵列队围绕在台城周围,他的战旗都是黑色。他叫人向城内射去了一封书信,信上说:“朱异等人专权,作威作福,我被他所陷害,想杀掉我。如果陛下您杀掉朱异等人,那么我就收兵回北方。”梁武帝问太子:“有这样的事吗?”太子回答说:“有”。梁武帝于是要斩杀朱异。太子对梁武帝说:“侯景这个叛贼只是以杀朱异等人为借口罢了,今天您即使杀掉了朱异,对当前的紧急情况也无济于事,只会被后人耻笑,等到平定侯景之后再来杀掉他也不晚!”梁武帝于是才没有杀掉朱异。
景绕城既匝,百道俱攻,呜鼓吹唇,喧声震地。纵火烧大司马、东·西华诸门。羊凿门上为窍,下水沃火;太子自捧银鞍,往赏战士;直将军朱思帅战士数人逾城出外洒水,久之方灭。贼又以长柯斧斫东掖门,门将开,羊侃凿扇为孔,以槊刺杀二人,斫者乃退。景据公车府,正德据左卫府,景党宋子仙据东宫,范桃棒据同泰寺。景取东宫妓数百,分给军士。东宫近城,景众登其墙射城内。至夜,景于东宫置酒奏乐,太子遣人焚之,台殿及所聚图书皆尽。景又烧乘黄厩、士林馆、太府寺。癸丑,景作木驴数百攻城,城上投石碎之。景更作尖项木驴,石不能破。羊侃使作雉尾炬,灌以膏蜡,丛掷焚之,俄尽。景又作登城楼,高十馀丈,欲临射城中。侃曰:“车高堑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及车动,果倒。
侯景将城包围起来后,各处一齐攻城。他们敲着战鼓,吹起了口哨,喧嚣的声音震撼了大地。侯景叫人放火烧大司马、以及东华、西华等门。羊侃派人在门上凿出一些洞,用水灌入其中去浇灭火焰。太子亲自捧着银制的马鞍,前去犒赏那些勇敢杀敌的战士。直将军朱思率领几名士兵翻过宫墙到外面去洒水。过了很久火才被浇灭。侯景又让人用长柄斧子吹东掖门,门快要被砍开了,羊侃叫人在门扇上凿出小孔,用槊刺杀了两名敌人,砍门的士兵才退了回去。侯景占领了公车府,萧正德占领了左卫府,侯景的党羽宋子仙占领了东宫,范桃棒占领了同泰寺。侯景把东宫里的几百名歌女分给了他手下的官兵。东宫靠近台城,侯景的士兵登上了东宫城墙向台城内射箭。到了夜晚,侯景在东宫摆设酒宴,奏起音乐。太子叫人用火烧东宫,台殿以及殿内收藏的图书全部化为灰烬。侯景又派人去焚烧乘黄厩、士林馆以及太府寺。癸丑(二十七日),侯景制作了几百个木驴用来攻打皇城,城上的人向木驴投掷石块它们击碎了。侯景又改制了一种尖颈的木驴,石头无法将它砸破,羊侃让人制作了一种象雉尾形状的火炬,点上火一起投向木驴,很快木驴就全部被烧掉了。侯景又制造了一种攀登城墙的高楼战车,高十多丈,想用它居高临下向城里射箭。羊侃说:“战车很高,地上的壕沟土很虚,战车一来一定会倒下,我们可以埋伏起来观看它。”等到战车一动,果然倒下了。
景攻既不克,士卒死伤多,乃筑长围以绝内外,又启求诛朱异等。城中亦射赏格出外曰:“有能送景首者,授以景位,并钱一亿万,布绢各万匹。”朱异、张绾议出的兵击之,问羊侃,侃曰:“不可。今出人若少,不足破贼,徒挫锐气;若多,则一旦失利,门隘桥小,必不致失亡。”异等不从,使千馀人出战;锋未及交,退走,争桥赴水死者大半。
侯景既然攻城没有成功,死亡、受伤的士兵又很多,于是便修筑起一条长长的围子来隔断皇城内外,同时又向梁武帝启奏请求杀掉朱异等人。皇城里也向城外射出赏格,上面写道:“有能把侯景的首级送来的,就把侯景的爵位授与他,并赏赐一亿万钱,一万匹布,一万匹绢。”朱异、张绾商议要出兵攻打侯景,征询羊侃的意见,羊侃说:“不可以。现在,如果派出少量人马,不能攻破贼兵,只会白白挫伤自己的锐气;如果派出的人马很多,一旦失利,城门狭窄、浮桥又小,一定会导致重大伤亡!”朱异等人不听从羊侃的劝告,派遣一千多人出去与侯景的军队作战;还没交锋,就退了回来,在争着过桥时掉进水中淹死的人有半数以上。
侃子,为景所获,执至城下,以示侃,侃曰:“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计一子,幸早杀之!”数日,复持来,侃谓曰:“久以汝为死矣,犹在邪!”引弓射之。景以其忠义,亦不之杀。
羊侃的儿子羊被侯景俘获,侯景把他带到了城墙下面给羊侃看。羊侃说:“我羊氏豁出整个宗族报效君主,尚不够,怎么会在乎一个儿子,希望你早点杀掉他!”几天以后,侯景又把羊侃的儿子押来。羊侃对羊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怎么还活着呢!”于是 使拉弓射羊。侯景因羊侃是个忠义崐之人,也没有杀掉羊。
庄铁虑景不克,托称迎母,与左右数十人趣历阳,先遣书绐田英、郭骆曰:“侯王已为台军所杀,国家使我归镇。”骆等大惧,弃城奔寿阳,铁入城,不敢守,奉其母奔寻阳。
庄铁担收侯景不能攻克皇城,便推托说要去迎接母亲,同手下几下人一起奔向历阳。他先给田英、郭骆发了封信说:“侯王已经被官兵杀死,朝廷派我回来镇守历阳。”郭骆等人看到信后大惊失色,丢弃了历阳城逃奔寿阳。庄铁进入历阳城后,不敢据守,便侍奉他的母亲一起逃往寻阳。
十一月,戊午朔,刑白马,祀尤于太极殿前。
十一月,戊午朔(初一),梁武帝让人杀死一匹白马,在太极殿前祭礼战神尤。
临贺王正德即帝位于仪贤堂,下诏称:“普通以来,奸邪乱政,上久不豫,社稷将危。河南王景,释位来朝,猥用朕躬,绍兹宝位,可大赦,改元正平。”立其世子见理为皇太子,以景为 妻以女,并出家之宝货悉助军费。
临贺王萧正德在仪贤堂即皇帝位,下诏:“从普通年间以来,奸佞小人扰乱了朝政,皇上长期患病,国家危难将至。河南王侯景,离开自己的封邑来到朝廷,扶持我继承了皇位,今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正平’。”萧正德立自己的长子萧见理为皇太子,任命侯景为丞相,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侯景,并将家中财宝全部拿出来,资助军需。
于是景营于阙前,分其兵二千人攻东府;南浦侯推拒之,三日,不克。景自往攻之,矢石雨下,宣城王防许伯众潜引景众登城。辛酉,克之;杀南浦侯推及城中战士三千人,载其尸于杜姥宅,遥语城中人曰:“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于是,侯景在皇城前安营扎寨,分兵二千攻打东府;南浦侯萧推带兵抵抗侯景,侯景的部队进攻了三天,没有攻克东府。侯景便亲自带兵攻打东府,箭和石块象雨点一般地落下,宣城王防许伯众暗中引导侯景的军队登上了城墙。辛酉(初四),攻克了东府。侯景杀死了南浦侯萧推以及守城战士三千人,把他们的尸体用车拉到杜姥宅堆积起来,从远处向城里的人喊道:“如果不早点投降,便是这样下场!”
景声言上已晏驾,虽城中亦以为然。壬戌,太子请上巡城,上幸大司马门,城上闻跸声,皆鼓噪流涕,众心粗安。
侯景声称梁武帝已经去世,就连城里的人也以为侯景的话是真的。壬戌(初五),太子请梁武帝巡视全城,梁武帝巡幸到大司马门时,城上的守军听到皇帝来到,都喧噪起来,流下了眼泪。军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江子一之败还也,上责之。子一拜谢曰:“臣以身许国,常恐不得其死;今所部皆弃臣去,臣以一夫安能击贼!若贼遂能至此,臣誓当碎首以赎前罪,不死阙前,当死阙后。”乙亥,子一启太子,与弟尚书左丞子四、东宫主帅子五帅所领百馀人开承明门出战。子一直抵贼营,贼伏兵不动。子一呼曰:“贼辈何不速出!”久之,贼骑出,夹攻之。子一径前,引槊刺贼;从者莫敢继,贼解其肩而死。子四、子五相谓曰:“与兄俱出,何面独旋!”皆免胄赴贼。子四中,洞胸而死;子五伤,还至堑,一恸而绝。
江子一战败回到了朝廷,梁武帝责怪他。江子一向梁武帝叩拜谢罪说:“我以身许国,常担心不能为国尽忠而死,现在,我的下属都背弃我离去,我一个人怎么能迎战侯景!如果侯景竟能攻打到这儿来的话,我发誓会粉身碎骨以赎前罪,我不死在皇宫前面,也会死在皇宫后面。”乙亥(十八日),江了一向太子启奏,要求与他的弟弟尚书左丞江子四、东宫主帅江子五一起率领一百多人打开承明门出战贼兵。江子一带领人马一直抵达到侯景的军营,贼兵按兵不动。江子一高呼:“你们这些叛贼为什么不快些出来应战!”过了很久,侯景的骑兵出来了,从两面夹击江子一。江子一径直向前冲,挥槊杀敌;随同江子一一起来的人不敢随他继续向前冲,敌人砍下了江子一的肩膀把他杀死了。江子四、江子五相互说道:“我们和哥哥一起出来,有什么脸面独自回去呢?”于是,他们俩都脱下甲胄冲向敌人。江子四被敌人的长矛穿透了胸膛而死。江子五被刺伤了颈项,回到战壕时,大哭一场也死去了。
景初至建康,谓朝夕可拔,号令严整,士卒不敢侵暴。乃屡攻不克,人心离沮。景恐援兵四 集,一旦溃去;又食石头常平诸仓既尽,军中乏食;乃纵崐士卒掠夺民米及金帛子女。是后米一升至七八万钱,人相食,饿死者什五六。
侯景刚到建康时,以为很快就能攻克建康,所以当初他的军队号令严格,仪容整齐,士兵们不敢侵扰、陵暴百姓。等到多次攻打建康城都没有攻克时,人心开始离散、沮丧。侯景担心救援建康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迟早会有溃退的一天。另外,由于石头城备用粮仓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军队缺乏食物。于是,侯景便纵容他的士兵去掠夺百姓的米粮以及金银、丝织品和百姓的儿女。从这以后,大米的价格一升涨到七八万钱,以致造成人吃人的情况,被饿死的人达到十分之五六。
乙丑,景于城东、西起土山,驱迫士民,不限贵贱,乱加殴捶,疲羸者因杀以填山,号哭动地。民不敢窜匿,并出从之,旬日间,众至数万。城中亦筑土山以应之。太子、宣城王已下,皆亲负土,执畚锸,于山上起芙蓉层楼,高四丈,饰以锦,募死士二千人,厚衣袍铠,谓之“僧腾客”,分配二山,昼夜交战不息。会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羊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内筑城,贼不能进。
乙丑(初八),侯景在城东、城西堆起两座土山,他驱赶、逼迫百姓去劳动,不论以前身份高贵或低贱,都乱加棒打、拳击。那些疲惫不堪、瘦弱生病的人就被杀掉、填入土山中。百姓的哭喊嚎叫声惊天动地。百姓们不敢逃走或隐藏起来,全出来顺从了侯景。十天的时间,人数达到几万。建康城中也建造起土山对付侯景建造的土山。太子、宣城王以下的人都亲自背土,手握簸箕与铁锹挖土和装土,在土山上筑起了几层芙蓉高楼。楼有四丈高,用彩帛和毳布装饰起来。朝廷又招募了二千 名敢于拼死战斗的士兵,给他们穿上厚厚的战袍和铠甲,称之为“僧腾客”。朝廷把这些战士分配在东土山和西土山上,他们日夜不停地与侯景的军队交战。这时,赶上大雨滂沱,城内的土山崩溃了,贼兵趁此机会,从高处往城内垂吊士兵。朝廷的士兵与贼兵浴血奋战,但也没有能拦住敌人。羊侃命令部队多多投掷火把,形成一道火墙以切断贼兵的来路,接着在城内筑起城墙,侯景的军队无法攻进来。
景募人奴降者,悉免为良;得朱异奴,以为仪同三司,异家赀产悉与之。奴乘良马,衣锦袍,于城下仰诟异曰:“汝五十年仁宦,方得中领军;我始事侯王,已为仪同矣!”于是三日之中,群奴出就景者以千数,景皆厚抚以配军,人人感恩,为之致死。
侯景招募那些身为奴仆而投降了他的人,免除了他们的奴仆身份,让他们成为平民。侯景得以朱异的奴仆后任命他为仪同三司,并把朱异家的资产都赏赐给了他。这个奴仆骑着好马,穿着锦袍,在载墙下仰头骂朱异:“你做了五十年的官,才只作到中领军,我刚投降侯王,就已经担任仪同了。”这样一来,三天之内,数以千计的奴仆都出城投奔了侯景。侯景都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并把他们分配在自己的军队中。这些奴仆人人感激侯景的大恩,愿意为他拼死效力。
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闻景围台城,丙寅,戒严,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史岳阳王、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等,发兵入援。大心,大器之弟;,伟之子也。
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听说侯景包围了台城,丙寅(初九),实行了戒严。他写了檄文派人送给他所管辖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等人,让他们派遣军队进京救援。萧大心是萧大器的弟弟,萧是萧伟的儿子。
朱异遗景书,为陈祸福。景报书,并告城中士民,以为:“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仆所以趋赴阙庭,指诛权佞,非倾社稷。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观王侯、诸将,志在全 身,谁能竭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长江天险,二曹所叹,吾一苇航之,日明气净。自非天人允协,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
朱异让人送给侯景一封书信,向侯景陈述了当前的祸福利害。侯景给朱异回了信,并且告诉城中的官兵,信中说:“梁朝最近几年来,奸臣当权,搜刮平民,以满足他们自己的嗜好和欲望。如果你们认为不是这样,请你们来看看这些:今天国家的园林,王公贵族的住宅、僧侣尼姑的寺塔,还有那些在位的崐官员,他们妻妾成群、随从和仆人达几千人,他们既不耕作、又不织布,穿的 却是锦绣衣服,吃的是珍贵食物。如果他们不掠夺百姓,从哪儿会得到这些东西呢 我之所以来到都城,是旨在杀掉掌权的奸佞之人,并不是想推翻国家。现在城中的人指望四方的援兵,我看这些王侯、诸将,他们的心意只在于保全自己,谁会竭尽全力、战斗到死,与我争夺胜负呢!长江天险,连曹操、曹丕都感叹无能为力,我像用一根芦苇一样轻易渡过,扫除尘雾,重见光明。如果不是上天保佑、百姓协助,怎会如此!希望各位三思而行,自求吉祥。”
景又奉启于东魏主,称:“臣进取寿春,暂欲停憩。而萧衍识此运终,自辞宝位;臣军未入其国,已投同泰舍身。去月二十九日,届此建康。江海未苏,干戈暂止,永言故乡,人马同恋。寻当整辔,以奉圣颜。臣之母、弟,久谓屠灭,近奉明敕,始承犹在。斯乃陛下宽仁,大将军恩念,臣之弱劣,知何仰报!今辄赍启迎臣母、弟、妻、儿,伏愿圣慈,特赐裁放!”
侯景又向东魏孝静帝启奏说:“我进攻并已夺取了寿春,想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 。但萧衍知道他的气数已尽,自己辞掉了皇帝的宝座;我的军队没有进入梁都,他就已舍身同泰寺了。上月二十九日,我军来到建康。天下未平,战事暂停。谈起故乡,人、马都很依恋。不久,我就要整顿队伍,回到北方朝拜皇上。我的母亲和弟弟,很早就听人说被杀害了,最近收到皇上的诏书,才知道母亲和弟弟还在人间。这是因为陛下待人宽厚、仁慈,高大将军念日旧恩,我能力弱劣,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今天特地送去奏折想接我的母亲、弟弟、妻子、儿女,希望圣上大发慈悲,释放他们。”
己巳,湘东王绎遣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将兵发江陵。
乙巳(十三日),湘东王萧绎派遣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人率领军队从江陵出发。
陈昕为景所擒,景与之极饮,使昕收集部曲,欲用之。昕不可,景使其仪 同三司范桃棒囚之。昕因说桃棒,使帅所部袭杀王伟、宋子仙,诣城降。桃棒从之,潜遣昕夜缒入城。上大喜、敕镌银券赐桃棒曰:“事定之日,封汝河南王,即有景众,并给金帛女乐。”太子恐其诈,犹豫不决,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太子召公卿会议,朱异、傅岐曰:“桃棒降必非谬。桃棒既降,贼景必惊,乘此击之,可大破也。”太子曰:“吾坚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既至,贼岂足平!此万全策也。今开门纳桃棒,桃棒之情,何易可知!万一为变,悔无所及;社稷事重,须更详之。”异曰:“殿下若以社稷之急,宜纳桃棒,如其犹豫,非异所知。”太子终不能决。桃棒又使昕启曰:“止将所领五百人,若至城门,皆自脱甲,乞朝廷开门赐容。事济之后,保擒侯景。“太子见其恳切,愈疑之。朱异抚膺曰:“失此,社稷事去矣!”俄而桃棒为部下所告,景拉杀之。陈昕不知,如期而出,景邀得之,逼使射书城中曰:“桃棒且轻轻数十人先入。”景欲衷甲随之,昕不肯,期以必死,乃杀之。
陈昕被侯景抓获。侯景与陈昕一起畅饮,侯景想任用陈昕,让他聚集起部曲,陈昕没有答应。侯景便派他的仪同三司范桃棒把陈昕关押起来。陈昕便趁机劝说范桃棒,让他率自己的部下袭击王伟、宋子仙并杀掉他们,然后到建康城去投降。范桃棒听从了陈昕的劝说,夜间暗中将陈昕用绳子缒到建康城内。梁武帝知道了这一情况后非常高兴,下令赐给范桃棒银券,上面刻着:“事情成功的那天,封你为河南王,立即拥有侯景的人马,并且赐给你金银、绢帛以及歌伎!”太子担心陈昕欺骗梁武帝,对此事犹豫不决。梁武帝生气地说:“接受对方投降是常理之中的事,你为什么突然又疑神疑鬼的!“太子召集公卿大臣们开会商议此事,朱异、傅岐说:“范桃棒投降梁朝一定不是假的,范桃棒投降后,叛贼侯景一定会惊慌,乘此机会攻击他,可以大败叛贼。”太子说:“我们坚守城池,等侯外面的援兵,援兵到来后,叛贼何悉不平!这才是万全之策。现在如果打开城门接纳范桃棒,范桃棒的情况,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能知道!万一情况发生变故,后悔莫及;事关江山社稷,必须再仔细地考虑。”朱异说:“殿下若以国家危机为重就应该接纳范桃棒;如果您犹豫不决,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太子始终不能下定决心,范桃棒又派陈昕启奏说:“现在,我只率领我的部下五百人前来,如果到达城门时,我们会全部自动脱下铠甲,请朝廷开门接纳我们。事情成功之后,我何证抓获侯景。”太子看到范桃棒很恳切地要求进城,就更加怀疑他。朱异捶胸感叹道:“失去这次机会,国家就完了!”不久,范桃棒被他的部下告发了,侯景把他吹去四肢杀掉了。陈昕崐不知道范桃棒已经被杀死,仍按照原定日期从城内射一封书信,信上说:“范桃棒暂且轻装率领几十人先进入建康。”侯景想把铠甲穿在里面跟随这些人进入建康城,陈昕不肯答应,决心一死,侯景就把他杀掉了。
景使萧见理与仪同三司卢晖略戍东府。见理凶险,夜,与群盗剽劫于大桁,中流矢而死。
侯景派遣萧见理和仪同三司卢晖略一起镇守东府。萧见理为人凶恶、阴险。夜里,他与一群强盗一起到大桁去抢劫,被飞来的流箭射中死去。
邵陵王纶行至钟离,闻景已渡采石,纶昼夜兼道,旋军入援,济江,中流风起,人马滋者什一二。遂帅宁远将军西丰公大春、新涂公大成、永安侯确、安南俟骏、前谯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等,步骑三万自京口西上。大成,大春之弟;确,纶之子;骏,懿之孙也。
邵陵王萧纶走到了钟离,听说侯景已经从采石渡过了长江,萧纶便日夜兼程,回军建康救援朝廷。渡过长江时,船到了江中心却刮起风来,落入水里淹死的人、马有十分之一二。于是,萧纶便率领宁远将军西丰公萧大春、新涂公萧大成、永安侯萧确、安南侯萧骏、前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等人及三万步兵、骑兵从京口向西进军。萧大成是萧大春的弟弟。萧确是萧纶的儿子。萧骏是萧懿的孙子。
景遣军至江乘拒纶军。赵伯超曰:“若从黄城大路,必与贼遇,不如径指钟山,突据广莫门,出贼不意,城围必解矣。”纶从之,夜行失道,迂二十余里,庚辰旦,营于蒋山。景见之大骇,悉送所掠妇女、珍货于石头,具舟欲走。分兵三道攻纶,纶与战,破之。时山巅寒雪,乃引军下爱敬寺。景陈兵于覆舟山北,乙酉,纶进军玄武湖侧,与景对陈,不战。至暮,景更约明日会战,纶许之。安南侯骏见景军退,以为走,即与壮士逐之;景旋军击之,骏败走,趣纶军。赵伯超望见,亦引兵走,景乘胜追击之,诸军皆溃。纶收余兵近千人,入天保寺;景追之。纵火烧寺。纶奔朱方,士卒践冰雪,往往堕足。景悉收纶辎重,生擒西丰公大春、安前司马庄丘慧、主帅霍俊等而还。丙戌,景陈所获纶军首虏铠仗及大春等于城下,使言曰:“邵陵王为乱兵所杀。”霍俊铬曰:“王小失利,已全军还京口。城中但坚守,援军寻至。”贼以刀殴其背,俊辞色弥厉;景认而释之,临贺王正德杀之。
侯景派遣军队来到江乘阻击萧纶的军队。赵伯超对萧纶说:“如果从黄城的大路上去,一定会与敌人相遇,我们不如径直进军钟山,突然占领广莫门,出其不意出现在敌人面前,建康城之围一定会解除。”萧纶采纳了赵伯超的建议,夜间行军,迷失了道路,多走了二十多里地。庚辰(二十三日)早上,在蒋山安营扎寨。侯景见到这种情况十分惊恐,把他所掠夺来的妇女和珍宝全部运送到石头城,他准备好了船只想逃走。同时又分兵三路攻打萧纶,萧纶的 军队与侯景把军队交战,打败了侯景的军队。这时,山峰上还有寒冷的积雪,萧纶便把军队带到了爱敬寺。侯景把军队布置在覆舟山北面。乙酉(二十八日),萧纶进军到了玄武湖畔,与侯景对面地摆开战阵,但没有交战。到了黄昏,侯景提出改到明天再交战,萧纶答应了。安南萧骏看到侯景退兵了,以为他逃跑,就与精壮的士兵一起追赶侯景的军队。侯景回转军队攻击萧骏的人马,萧骏战败逃走,奔向萧纶的军 营。赵伯超看见了这一情况,也带领军队逃跑,侯景乘胜追击,梁军全部溃败。萧纶收集了将近一千残兵,逃进了天保寺。侯景步步追。放火焚烧了天保寺。萧纶逃往朱方,士兵们踩着冰雪前进,有很多人冻坏了脚。侯景把 萧纶的物资全部收缴,活捉了西丰公萧大春、安前司马庄丘慧和主帅霍俊等人返回原地。丙戌(二十九日),侯景把他所抓获的俘虏和斩杀的首级、铠甲、武器以及萧大春等人带到建康城下向城内展示,并让人对城里人说:“邵陵王已经被乱兵杀死!”只有霍俊反驳说:“邵陵王只是遇到了小小的挫折,他已经率领全部军队返回京口。城中的士兵只要坚守城池,援军很快就会到来。”贼兵用刀殴打霍俊的后背,霍的言辞更尖锐,脸色更严厉。侯景认为霍俊是位义士便释放了他,临贺王萧正德把他杀害了。
是日晚,鄱阳王范遣其世子嗣与西州刺史裴之高、建发太守赵凤举各将兵入援,军于蔡洲,以待上诸军,范以之高督江右援军事。景悉区南岸居民于水北,焚其庐舍,大街已西,所地俱尽。
这天晚上,鄱阳王萧范派遣他的长子萧嗣与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建安太守崐赵凤举等人各自率军救援建康,军队驻扎在蔡州,等待长江上游的各路人马。萧范让裴之高统领长江右边援军的军务。侯景把住在秦淮河南岸的居民全部赶到了秦淮河北岸,烧毁了他们的房屋,沿河大街以西的居民房产全部被清除掉了。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镇钟离,上召之入援,正表托以船粮未集,不进。景以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乃于欧阳立栅以断 援军,帅众一万,声言入援,实欲袭广陵。密书诱广陵令刘询,使烧城为应,询以告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十二月,会理使询帅步骑千人夜袭正表,大破之;正表走还钟离。询收其兵粮,归就会理,与之入援。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萧正表镇守钟离。梁武帝征召他前来援救朝廷,萧正表推托说船只和粮草还没收集起来,不肯派兵前去。侯景任命萧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他为南郡王。萧正表于是在欧阳设立栅栏以阻断增援朝廷的军队。他率领一万人马,表面上声称是进兵援救建康,实际上想要偷袭广陵。他写了封密信引诱广陵县令刘询,让他烧毁广陵城作为内应。刘询把此事告诉了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十二月,萧会理派遣刘询率领步兵、骑兵一千人夜间偷袭萧正表,把萧正表的军队打得一败涂地。萧正表逃回钟离。刘询收集了萧正表残兵和粮食武器,把它们交给了萧会理,并和他一起率领军队去救援建康城。
癸巳,侍中、都官尚书羊侃卒,城中益惧。侯景大造攻具,陈于阙前,大车高数丈,一车二十轮,丁酉,复进攻城,以是虾蟆车运土填堑。
癸巳(初七),侍中、都官尚书羊侃去世,建康城里更是人心惶恐。侯景大造攻城器具,并把这些器具陈列在城楼前。高大的占车高达几丈,一辆车有二十个车轮。丁酉(十一日),侯景又向皇城发动进攻,用蛤蟆车运土填平战壕。
湘东王绎遣世子方等将步骑一万入援建康,庚子,发公安。绎又遣竟陵太守王僧辩将舟师万人,出自汉川,载粮东下。方等有俊才,善骑射,每战,亲犯矢石,以死节自任。
湘东王萧绎派遣他的长子萧方等率领一万步兵、骑兵前来建康救援,庚子(十四日),援兵从公安出发。萧绎又派遣竟陵太守王僧辩率领一万名水军,从汉川出发,用船运载粮食顺水东下。萧方等才智过人,擅长骑马射箭。每次与敌人交战,他都亲自冒着箭林石雨杀敌,以为节义而死为己任。
壬寅,侯景以火车焚台城东南楼。材官吴景,有巧思,于城内构地为楼,火才灭,新楼即立,贼以为神。景因火起,潜遣人于其下穿城。城将崩,乃觉之,吴景于城内更筑迂城,状如却月以拟之,兼掷火,焚其攻具,贼乃退走。
壬寅(十六日),侯景用载有火种的车烧皇城东南楼。材官吴景心灵手巧,他让人在皇城里面的地上建起一座楼。大火刚灭新建的楼就立起,贼兵认为是神助建立的楼。侯景趁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偷偷派人从下面凿城挖洞。城将要崩塌时,城内的人才发觉。吴景让人们在城内修造了迂回曲折的城墙,它的形状好似半圆形的月亮。同时,还向敌人扔掷火把,焚烧了他们的进攻器具。贼兵这才退兵。
太子遣洗马元孟恭将千人自大司马门出荡,孟恭与左右奔降于景。
太子派遣洗马元孟恭率领一千人马从大司马门冲杀出去,元孟恭与随从人员主动投降了侯景。
己酉,景土山稍逼城楼,柳津命作地道以取其土,外山崩,压贼且尽。又于城内作飞桥,悬罩二土山。景众见飞桥迥出,崩腾而走;城内掷雉尾炬,焚其东山,楼栅荡尽,贼积死于城下。乃弃土山不复修,自焚其攻具。材官将军宁嶷降于景,教之引玄武湖水以灌台城,阙前皆为洪流。
己酉(二十三日),侯景修筑的土山逐渐逼近皇城城楼。柳津命令土兵挖地道来掏空土山下面的土。城外的土山崩塌了,山四周的敌人几乎全被压死了。柳津又让人在城内修筑了一座飞桥,飞桥悬空笼罩在两座土山上。侯景的人马一见有座飞桥远远地伸出,一片混乱,争着逃走了。城里的人又向城外投掷雉尾火炬,焚烧了东土山,东土山的楼和栅栏全部被烧尽。敌人尸体积压在城下。于是,侯景放弃了土山,不再修建它,并自己把进攻用的器具烧毁了。材官将军宋嶷投降了侯景,并出主意让他引玄湖水来淹灌台城,宫门前都是洪水。
上征衡州刺史韦粲为散骑常侍,以都督长沙欧阳监州事。粲,放之子也,还,至庐陵,闻侯景乱,粲简阅部下,得精兵五千,倍道赴援。至豫章,闻景崐已出横江,粲就内史刘孝仪谋之,孝仪曰:“必如此,当有敕。岂可轻信人言,妄相惊动!或恐不然。”时孝仪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贼已渡江,便逼宫阙,水陆俱断 ,何暇有报!假令无敕,岂得自安!韦粲今日何情饮酒!”即驰马出部分。将发,会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遣邀粲,粲乃驰往见大心曰:“上游藩镇,江州去京最近,殿下情计诚宜在前。但中流任生,当须应接,不可阙镇。今宜且张声势,移镇湓城,遣偏将赐随,于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昕帅兵二千人随粲,粲至南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帅步骑万馀人至横江,粲即送粮仗赡给之,并散私帛以赏其战士。
梁武帝征调衡州刺史韦粲担任散骑常侍,任命都督长沙人欧阳为监州事。韦粲是韦放的儿子。当韦粲回到庐陵时,听说侯景叛乱,韦粲简拔部下,率领五千精锐士兵,加倍赶路前去援救朝廷。部队来到豫章,听说侯景已经出了横 江,韦粲便到内史刘孝仪那里与他商议。刘孝仪说:“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的话,皇上应该有命令传达下来。怎么可以轻信别人说的话,轻率地行动起来自相惊扰呢!或许事情并不是这样。”这时刘孝仪设置了洒宴,韦粲听完他的话勃然大怒,把酒杯摔在地上说:“叛贼已经渡过了长江,就要逼近皇宫了。水上、陆地的交通已全部被阻断,朝廷么会有空闲向我们 通报情况呢?假如朝廷无法发出命令,难道我们自己能够安心么!韦粲今天哪儿有情绪饮酒!”于是,他就骑着马飞快地出去布置军事行运。将要出发时,正赶上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派遗使者前来邀请韦粲。韦粲于是骑着快马前去会见萧大心。他对萧大心说:“长江上游的藩镇,江州离京城最近,殿下按情理来说,应该行动在前面的。但您是中流砥柱,身负重任,应做后应,不能没有主将。现在,我们应该暂且虚张声势,移军镇守湓城,派遗你的副将随我一同去,就足够了。”萧大心同意了他的建议,便派遣中兵柳昕率领二千人马跟随韦粲一同前去。韦粲到达南洲时,他的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也率领一万多步兵、骑兵到了横江。韦粲于是把粮食、武器提供给柳仲礼,并且把自己的金银、绢帛散发给柳仲礼的士兵用来奖赏他们。
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自张公洲遣船渡仲礼,丙辰夜,粲、仲礼及宣猛将军李孝钦、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南陵太守陈文彻,合军屯新林王游苑。粲议推仲礼为大都督。报以众军;裴之高自以看位,耻居其下,议累日不决。粲抗言于众曰:“今者同赴国难,义在除贼。所以推柳司州者,正以久捍边疆,先为侯景所惮;且士马精锐,无出其前。若论位次,柳在粲下,语其年齿,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计,不得复论。今日形势,贵在将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旧德,岂应复挟私情以沮大计!粲请为诸军解之。”乃单舸至之高营,切让之曰:“今二宫危逼,猾寇滔天,臣子当戮力同心,岂可自相矛!豫州必欲立异,锋镝便有所归。”之高垂泣致谢,遂推仲礼为大都督。
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自张公洲派出船只把柳仲礼的军队渡过江。丙辰(三十日)夜里,韦粲、柳仲礼以及宣猛将军李孝钦、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南陵太守陈文彻等人的军队会合在一起,驻扎在新林的王游苑。韦粲提议推举柳仲礼担任大都督,告知下游的军队。裴之高自认为年龄和官位比别人高,耻于居柳仲礼之下,韦粲的提议多日没有决定下来。韦粲高声对众人说:“今天我们共赴国难,为了铲除叛贼。我之所以推举柳司州,只是因为他长期守卫边疆,以前曾让侯景害怕。况且他的人马精锐,没有人能超过他。如果论地位、资格,柳仲礼在我下面,如果论年龄大小,他也比我年少。只是为国家考虑才这样做,大家不要再争论了。现在的形势,贵在将领团结。如果人心不统一,大事就完了。裴公是朝廷中的有德望的老臣,怎么能夹带个人情感,败坏国家大计呢!我韦粲请求为各路军队解决这件事。”于是,韦粲一个人乘船来到裴之高的军营,他语重心长地责备裴之高道:“现在,皇上和太子危在旦夕,狡诈的敌人罪恶滔天,做臣子的应该齐心协力,怎么能自相矛盾,裴豫州一定要与大家离心异志的话,刀锋箭就要有所指了。”裴之高流下了眼泪向韦粲谢罪,于是大家推举柳仲礼为大都督。
宣城内史杨的华遣其子雄将郡兵继至,援军大集,众十馀万,缘淮树栅,景亦于北岸树栅以应之。
宣城内史杨白华派遣他的儿子杨雄率领郡里的士兵随后赶来,众多援军汇集在一起,达十万多人。他们沿着秦淮河竖立栅栏,侯景也在河北岸竖立栅栏来对付援军。裴之高与北之横以舟师一万屯张公洲。景囚之高弟、侄、子、孙,临水阵兵,连列于陈前,以鼎镬、刀锯随其后,谓曰:“裴公不降,今即熟之。”之高召善射者使射其子,再发,皆不中。
裴之高与他的弟弟裴之横率一万水军驻扎在张公洲,侯景把裴之高的弟弟、侄子、儿子、孙子关押起来,临河水摆开了战阵,把裴之高的亲属锁在一起押在队列前面,将鼎镬、刀锯放在他们身后,然后对裴之高说:“裴公如果不投降,今天就把他们煮了。”裴之高把善于射箭的人召来,让他用弓箭射中自己的儿子,射了两次,都没有射中。
景帅步骑万人于后渚挑战,仲礼欲出击之。韦粲曰:“日晚我劳,未可战也。”仲礼乃坚壁不出,景亦引退。
侯景率领一万名步兵骑兵在后渚向援军挑战,柳仲礼想带兵出去攻打他,韦粲劝他说:“天色已晚,我军又很疲劳,不能应战。”柳仲礼于是坚守营垒不出来应战,侯景也领兵退了回去。
湘东王绎将锐卒三万发江陵,留其子绥宁侯方诸居守,谘议参军刘之等三上笺请留,答教不许。
湘东王萧绎率领三万名精锐的士兵从江陵出发,让他的儿子绥宁侯萧方诸留守江陵。谘议参军刘之等人多次向萧绎上书请求留下,萧绎不同意。
鄱阳王范遣其将梅伯龙攻王显贵于寿阳,克其罗城;攻中城,不克而退,范益王其众,使复攻之。
鄱阳王萧范派遣他的将领梅伯龙在寿阳攻打王显贵的军队。攻克了外城,接着又攻打内城,没能攻克,便退了回来。萧范为他增加了军队,让他再次攻打寿阳。
东魏大将军澄患民钱滥恶,议不禁民私铸;但悬称市门,钱不重五铢,得入市。朝议以为年谷不登,请俟他年,乃止。
东魏大将军高澄担心民间货币太粗劣、分量不足,便考虑不禁止百姓自己铸造钱。但在市场门口挂上秤,凡是不够五铢重的钱,一律不能入市场流通。朝廷官员商议后认为今年粮食欠收,请等其它年份再实行这一政策,高澄便没有实施此项措施。
[23]魏太师泰杀安定国臣王茂而非其罪。尚书基丞柳庆谏,泰怒曰:“卿党罪人,亦当坐!”执庆于前。庆辞色不挠,曰:“庆闻君蔽于事为不明,臣知而不争为不忠,庆既竭忠,不敢爱死,但惧公为不明耳。”泰寤,亟使赦茂,不及,乃赐茂家钱帛曰:“以旌吾过。”
[23]西魏太师宇文泰要杀他的封地臣属王茂,但他并没有死罪。尚书左丞柳庆向宇文泰提出不同意见,宇文泰恼怒地说:“你偏袒罪人,也应当被治罪。”便把柳庆拘捕起来。柳庆言语神色毫不屈服,他说道:“柳庆我听说,做国君的被事情的假象蒙蔽就是不明,做臣子的知道事情真相而不支争辩就是不忠。我然竭尽全力为国进忠了,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只是我怕你不明啊。”宇文泰这才醒悟,急忙派人传令赦免王茂。结果没有得及。于是,宇文泰便赐给王茂的家属很多的钱帛说:“用它来表明我的过失吧。”
[24]丙辰晦,柳仲礼夜入韦粲营,部分众军。旦日,会战,诸将各有据守,令粲顿青塘。粲以青塘当石头中路,贼必争之,颇惮之。仲礼曰:“青塘要地,非兄不可;若疑兵少,当更遣军相助。”乃使直将军刘叔胤助之。
[24]丙辰晦(三十日),柳仲礼夜间进入韦的军营,部署各路军队。第二天早上,与侯景的军队交战。各个将领各有自己要把守的地方。柳仲礼命令韦粲屯驻在青塘。由于青塘处于通往石头的道路正中,叛贼一定会争夺此地,韦粲很害怕屯驻在那里。柳仲礼对韦粲说:“青塘是战略要地,非得老兄你去不可。如果你担心兵力少的话,我会再派军队协助你。”于是,柳仲礼便派遣直将军刘叔胤协助韦粲。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二卷(回目录)
梁纪十八 高祖武皇帝十八太清三年(己已、549)
梁纪十八 梁武帝太清三年(己已,公元549年)
[1]春,正月,丁巳朔,柳仲礼自新亭徙营大桁。会大雾,韦粲军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立栅未合,侯景望见之,亟帅锐卒攻粲。粲使军主郑逸逆击之,命刘叔胤以舟师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进,逸遂败。景乘胜入粲营,左右牵粲避贼,粲不动,叱子弟力战,遂与子尼及三弟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仲礼方食,投箸被甲,与其麾下百骑驰往救之,与景战于青塘,大破之,斩首数百级,沉淮水死者千余人。仲礼将及景,而贼将支伯仁自后斫仲礼中肩,马陷于小淖,贼聚刺之,骑将郭山石救之,得免。仲礼被重疮,会稽人惠吮疮断血,故得不死,自是景不敢复济南岸,仲礼亦气索,不复言战矣。
[1]春季,正月,丁巳朔(初一),柳仲礼将新亭的军营迁往大桁。这一天遇上有大雾,书粲的军队的在路上迷失了方向,等他们到达青塘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军营外围扎下的栅栏还没来得及合拢,侯景就已经望见,他迅速率领精锐部队前来攻打。韦粲派军主郑逸进行迎击,又命令刘叔胤带着乘船的部队从后面截击。刘叔胤心里害怕不敢前进,郑逸于是遭到了失败。侯景乘胜攻进韦粲的军营,韦粲身边的下属都拉韦粲躲避贼兵,韦粲一动不动,大声命令子弟奋力战斗,最后他与儿子韦尼以及三个弟弟韦助、韦警、韦构,还有堂弟韦昂一起战死了,同时死去的亲戚共有几百人。战斗开始时,柳仲礼正在吃饭,他扔下筷子,穿上盔甲,与他的一百来名下属骑马赶去救援,在青塘和侯景展开激战,将侯景的部队打得大败,斩敌人首级数百,敌人淹死在秦淮河的达一千多人。柳仲礼的槊眼看就要扎到侯景,正在这时,叛贼将领支伯仁从后面挥刀砍中柳仲礼的肩膀,柳仲礼骑的马陷入泥淖里,贼兵的长矛集中向他刺去,幸好骑兵将领郭山石赶上去救援,柳仲礼才得免一死。见到柳仲礼身受重伤,会稽人惠为他吸吮伤口止血,所以柳仲礼最后没有死去。从此,侯景不敢再渡河到南岸,柳仲礼也失去了原来的气势,不再提要和对方交战了。
邵陵王纶复收散卒,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新淦公大成等自东道并至;庚申,列营于桁南,亦推柳仲礼为大都督。大连,大临之弟也。
邵陵王萧纶重新聚集逃散的士兵,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新淦公萧大成等人一起从东边赶到了;庚申(初四),他们在大桁的南面排列起营垒,也推举柳仲礼为大都督。萧大连是萧大临的弟弟。
朝野以侯景之祸共尤朱异,异惭愤发疾,庚申,卒。故事:尚书官不以为赠,上痛惜异,特赠尚书右仆射。
梁朝朝廷内外都因为侯景造成的祸患而责怪朱异,朱异愤恨、惭愧,渐渐发病,庚申(初四),去世。以往的制度规定:尚书官不能作为追封,梁武帝对朱异的死感到痛惜,特地追封他为尚书右仆射。
甲子,湘东世子方等及王僧辩军至。
甲子(初八),梁朝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以及王僧辩的部队赶到。
[2]戊辰,封山侯正表以北徐州降东魏,东魏徐州刺史高归彦遣兵赴之。归彦,欢之族弟也。
[2]戊辰(十二日),梁朝封山侯萧正表带领北徐州军民投降了东魏,东魏徐州刺史高归彦派遗部队赶到北徐州。高归彦是高欢的同族弟弟。
[3]己巳,太子迁居永福省。高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将援兵万馀人至城下。台城与援军信命久绝,有羊车儿献策,作纸鸱,系以长绳,写敕于内,放以从风,冀达众军,题云:“得鸱送援军,赏银百两。”太子自出太极殿前乘西北风纵之,贼怪之,以为厌胜,射而下之。援军募人能入城送启者,鄱阳世子嗣左右李朗请先受鞭,诈为得罪,叛投贼,因得入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举成鼓噪。上以朗为直将军,赐金遣之。朗缘钟山之后,宵行昼伏,积日乃达。
[3]己巳(十三日),梁朝的皇太子搬到永福省居住。高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率领一万多名援兵赶到城下。朝廷与援军之间的书信往来已经中断很久,有一位叫羊车儿的人出了一个主意,按照这一主意做了一只纸鸢,在上面系上长绳,将敕令写在里头,顺风放出去,希望它能到达援军中的任何崐一支部队里。为了保证成功,纸鸢上还题上这样几个字:“如果得到纸鸢后把它送给援军,将赏一百两银子。”皇太子亲自走到太极殿的前面,乘着西北风放出纸鸢,贼兵见了觉得奇怪,以为这是一种能以诅咒制服人的巫术用品,就把它射了下来,援军那一边也在招募能进入都城呈送文书的人,鄱阳王嫡长子萧嗣身边的下属李朗主动请求先打自己一顿鞭子,然后假装得罪了上司,叛逃到贼兵那里,因此得到机会进入城中,城中的军民这才知道援军已经聚集在周围,全城上下高兴得又是擂鼓又是呐喊。梁武帝任命李朗为直将军,赏赐他金银后又派他出城。李朗沿着钟山的后面,晚上行走白天潜伏,几天之后才到达援军的营垒。
癸未,鄱阳世子嗣、永安侯确、庄铁、羊鸦仁、柳敬礼、李迁仕、樊文皎将兵渡淮,攻东府前栅,焚之;侯景退。众军营于青溪之东,迁仕、文皎帅锐卒五千独进深入,所向推靡。至菰首桥东,景将宋子仙伏兵击之,文皎战死,迁仕遁还。敬礼,仲礼之弟也。
癸未(二十七日),鄱阳王的嫡长子萧嗣、永安侯萧确、庄铁、羊鸦仁、柳敬礼、李迁仕、樊文皎率领部队渡过秦淮河,攻打并焚烧了东府前面的栅栏;侯景向后退却。援军的大部队在青溪的东面安营扎寨,李迁仕、樊文皎率领五千名精锐的士兵单独前进,一直深入到敌军营地,每到一个地方,都把敌人打得一败涂地。打到菰首桥东面的时候,侯景手下的将领宋子仙埋伏的部队袭击了他们,樊文皎战死,李迁仕逃了回去,柳敬礼是柳钟礼的弟弟。
仲礼神情傲狠,陵蔑诸将,邵陵王纶每日执鞭至门,亦移时弗见,由是与纶及临城公大连深相仇怨。大连又与永安侯确有隙,诸军互相猜阻,莫有战心。援军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携幼以候之,才过淮,即纵兵剽掠。由是士民失望,贼中有谋应官军者,闻之,亦止。
柳仲礼看上去总是一副傲慢狠毒的样子,平时经常欺侮怠慢各位将领,邵陵王萧纶按照部将求见主帅时的礼节,每天拿着鞭子来到他的门口,他也好长时间不见。由于这一点,他与萧纶以及临城公萧大连结下了深深的仇怨。萧大连又和永安侯萧确有矛盾,这些部队之间互相猜疑,给对方设置障碍,都没有打仗的心思。。援军刚到的时候,建康的老百姓纷纷扶老携幼出来迎接,可是部队刚刚渡过秦淮河,就放纵将士们抢劫掠夺。老百姓们因此都感到失望,叛贼里面一些人原来打算响应官军,听到这一情况之后,也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4]王显贵以寿阳降东魏。
[4]王显贵率领寿阳军民投降了东魏。
[5]临贺王记室吴郡顾野王起兵讨侯景,二月,己丑,引兵来至。初,台城之闭也,公卿以食为念,男女贵贱并出负米,得四十万斛,收诸府藏钱帛五十万亿,并聚德阳堂,而不备薪刍、鱼盐。至是,坏尚书省为薪。撤荐,以饲马,荐尽,又食以饭。军士无,或煮铠、熏鼠、捕雀而食之。御甘露厨有乾苔,味酸咸,分给战士。军人屠马于殿省间,杂以人肉,食者必病。侯景众亦饥,抄掠无所获;东城有米,可支一年,援军断其路。又闻荆州兵将至,景甚患之。王伟曰:“今台城不可猝拔,援兵日盛,吾军乏食,若伪求和以缓其势,东城之米,足支一年,因求和之际,运米入石头,援军必不得动,然后休士息马,善修器械,伺其懈怠击之,一举可取也。”景从之,遣其将任约、于子悦至城下,拜表求和,乞复先镇。太子以城中穷困,白上,请许之。上怒曰:“和不如死!”太子固请曰:“侯景围逼已久,援军相仗不战,宜且许其和,更为后图。”上迟回久之,乃曰:“汝自图之,勿令取笑千载。”遂报许之。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并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后济江。中领军傅岐固争曰:“岂有贼举兵围宫阙而更与之和乎!此特欲却援军耳。戎狄兽心,必不可信。且宣城嫡嗣之重,国命所系,岂可为质!”上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为待中,出质于景。又敕诸军不得复进,下诏曰:“善兵不战,止戈为武。可以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己亥,设坛于西华门外,遣仆射王克、上甲侯韶、史部郎萧与于子悦、任约、王伟登坛共盟。太子詹事柳津出西华门,景出栅门,遥相对,更杀牲歃血为盟。既盟,而景长围不解,专修铠仗,托云“无船,不得即发”,又云“恐南军见蹑”,遣石城公还台,求宣城王出送;邀求稍广,了无去志。太子知其诈言,犹羁縻不绝。韶,懿之孙也。
[5]南梁临贺王的记室,吴郡人顾野王拉起队伍讨伐侯景,二月,己丑(崐初三),顾野王率部队赶到了京城。当初,台城关闭城门的时候,公卿们将粮食问题记挂在自己的心上,男的、女的、尊贵的、低贱的都出来背米,一共得到四十万斛粮食,同时还收集了各个府第贮藏的钱和帛达五十万亿,它们全都集中在德阳堂,但是他们并没有储备柴禾、牲口草料,以及鱼、盐。到了此时,只好拆除尚书省的建筑作木柴,拿掉垫席,磨碎了以后喂马,垫席用光了,又把米饭喂马。士兵们没有肉吃之后,有的人都煮甲衣上的皮革,烤老鼠,捕捉鸟雀来吃。皇室的厨房里有一种干的海苔,味道又酸又咸,不得已拿出来分给战士。军人们在皇宫与各省的办公地点之间杀马,煮的马肉中还夹杂着人肉,吃得人无不得病。侯景的部队也很饥饿,四处搜寻掠夺没有取得什么收获。东府城里有不少大米,可以供应部队整整一年,可是去那里的路被援军切断了。在这种情况下,侯景又听说荆州的部队将要赶到,心里非常害怕。王伟对他说:“现在看来,台城不可能迅速攻克,对方的援军力量日益强大,而我们的部队缺少粮食,如果我们假装向他们求和的话,可以缓解他们逼近的势头,东城的大米,足够让我们吃一年,趁着求和的时候,把大米运进石头城,援军一定不敢行动,然后我们使将士与战马都得到休息,修理好有关器械,看到对方懈怠下来再攻击他们,一下子就可以夺取台城。”侯景接受了他的建议,派遣手下的将领任约、于子悦来到台城下面,恭敬地递上文书求和,请皇上允许他去恢复原先镇守的失地。皇太子考虑到城里已穷困不堪,就将此事禀报给梁武帝,请他答应侯景的要求。梁武帝愤怒地说道:“跟侯景和好,还不如死!”皇太子再三请求说:“侯景围困逼迫我们已经很久,我们的援军又相互推诿不投入战斗,应该暂且答应与侯景媾和,以后再作其它打算。”梁武帝犹豫了很久才说:“你自己考虑吧,不要让千载以下的人讥笑。”于是派人告诉侯景,说皇上已答应他的请求。侯景乞求朝廷割让长江西面的四个州给他,又表示得让宣城王萧大器出来相送,然后他才渡过长江。中领军傅岐态度坚决地争辩说:“哪有叛贼兴兵包围宫殿,而我们转过头来跟他们媾和的道理!侯景现在的这一行动是想让援军撤走而已。戎狄侯景人面兽心,绝对不能相信。况且宣城王是皇上的直系后裔,地位重要,国家的命运维系在他的身上,怎么可以叫他去当人质!”梁武帝于是便任命萧大器的弟弟,石城公萧大款为侍中,派他去侯景部做人质。他又命令各路援军一律不得再前进,同时还颁下这样的诏书:“善于用兵的人不必以刀兵定胜负,止与戈两字合成为‘武’。我可以再任命侯景为大丞相,统管江西四个州诸军事,仍照旧担任豫州牧、河南王之职。”己亥(十三日),梁武帝在西华门外设立神坛,派遣仆射王克、上甲侯萧韶、吏部郎萧与于子悦、任约、王伟一同登上神坛订立盟约。太子詹事柳津来到西华门外,侯景则来到栅门外,遥遥相对,双方再屠宰牲畜,口中含血,订立盟誓。盟约订立以后,侯景却长时间地不解除原来的包围,集中精力专门修缮铠甲与兵器,还找借口说:“没有船只,不能立即出发。”又说:“害怕那些屯驻在秦淮河南岸的援军追击我们。”他叫石城公返回台城,要宣城王出来相送,提的要求越来越多,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皇太子明知他说的都假话,却还是不停地笼络他。萧韶是萧懿的孙子。
庚子,前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众合三万,至于马洲,景虑其自白下而上,启云:“请北军聚还南岸,不尔,妨臣济江。”太子即勒会理自白下城移军江潭苑。退,恢子之也。
庚子(十四日),前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谭侯萧退,西昌侯的嫡长子萧率领合起来数量为三万的人马来到马洲。侯景担心他们从白下攻打上来,就向梁武帝呈交奏折,说,“请让驻扎在北面马洲的部队聚集起来,回到南岸去,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妨碍我们渡长江。”皇太子便命萧会理将部队从白下城转移到江潭苑。萧退是萧恢的儿子。
辛丑,以邵陵王纶为司空,鄱阳王范为征北将军,柳仲礼为侍中、尚书右仆射。景以于子悦、任约、傅士皆为仪同三司,夏侯为豫州刺史,董绍先为东徐州刺史 ,徐思玉为北徐州刺史 ,王伟为散骑常侍,上以伟为侍中。
辛丑(十五日),梁武帝任命邵陵王萧纶为司空,鄱阳王萧范为征北将军,柳仲礼为侍中,尚书右仆射。侯景任命于子悦、任约、傅士三人为仪同三司,夏侯为豫州刺史,董绍先为东徐州刺史 ,徐思玉为北徐州刺史 ,王伟为散骑常侍。梁武帝又任命王伟为侍中。
乙卯,景又启曰:“适有西岸信至,;高澄已得寿阳、钟离,臣今无所投足,求借广陵并谯州,俟得寿阳,即奉还朝廷。”又云:“援军既在南岸,须于京口渡江。”太子并答许之。
乙卯(疑误),侯景又启奏梁武帝,说:“刚才我接到一封来自西岸的信,上面说高澄已经取得了寿阳、钟离这两地方,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立足,请求皇上将广陵和谯州借给我,等我夺取了寿阳,马上会把广陵和谯州奉还给朝廷。”又说:“援军既然在南岸,我军说必须在京口渡江。”对这些要求,皇太子全都答应了。
癸卯,大赦
癸卯(十七日),梁朝大赦天下。
庚戌,景又启曰:“永安侯确、直赵威方频隔栅见诟云:‘天子自与汝盟,我终当破汝。’乞召侯及威方入,即当引路。”上遣史部尚书张绾召确,辛亥,以确为广州刺史,威方为盱眙太守。确累启固辞,不入,上不许。确先遣威方入城,因欲南奔。邵陵王纶泣谓确曰:“围城既久,圣上忧危,臣子之情,切于汤火。故欲且盟而遣之,更申后计。成命已决,何得拒违!”时台使周石珍、东宫主书左法生在纶所,确谓之曰:“侯景虽云欲去而不解长围,意可见也。今召仆入城,何益于事!”石珍曰;“敕旨如此,郎那得辞!”确意尚坚,纶大怒,谓赵伯超曰:“谯州为我斩之!持其首去!”伯超挥刃眄确曰:“伯超识君侯,刀不识也。”确乃流涕入城。
庚戌(二十四日),侯景又递上奏折,说:“永安侯萧确,直赵威方频繁地隔着栅栏骂我说:‘皇上同你订立盟约是他自己的事,我反正终究要打败你。’我乞求皇上叫永安侯与赵威方入城,我将立即指挥部队上路返回北方。”梁武帝派遗吏部尚书张绾去召回萧确。辛亥(二十五日),梁武帝任命萧确为广州刺史,赵威方为盱眙太守。萧确屡次启奏梁武帝,坚决推辞,不进台城,但是梁武帝没有答应。萧确先派遣赵威方进城,自己想奔向南面的荆、江二镇。邵陵王萧纶流着眼泪对萧确说:“台城已经被围困很久,皇上的处境危险,让人忧虑,作为臣下和儿子的心情,就跟沸水与大火差不多,所以我们想暂且与侯景订立盟约,打发他离开。以后再作其它打算。这一决定已经作出,怎么能够抗拒与违反?”此时,台使周石珍,东宫主书左法生正在萧纶的住所,萧确对他们说:“侯景虽然说要撤离,但又不解除长长的包围圈,他的意图由此可见。现在皇上叫我进城,对现在的局势能有什么好处呀?”周石珍回答说:“皇上的圣旨叫你这么做,你哪能推辞?”萧确的主意还是不动摇,萧纶非常愤怒,对赵伯超说道:“你替我把他杀了,提着他的头颅进城!”赵伯超挥起腰刀斜眼看着萧确说:“我本人认识君侯您,可是手中的刀却不认识你。”萧确这才流着眼泪进入台城。
上常蔬食,及围城日久,上厨蔬茹皆绝,乃食鸡子。纶因使者暂通,上鸡子数百枚,上手自料简,哽咽。
梁武帝平时经常吃蔬菜,随着台城被包围的时间一长,皇帝专用厨房里的蔬菜都吃光了,他就开始吃鸡蛋。萧纶趁着使者能够与台城取得短时间的联系的机会,呈送给梁武帝几百个鸡蛋,梁武帝一边亲手料理,一边哽咽抽泣。
湘东王绎军于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誉军于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军于西峡口,托云俟四方援兵,淹留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骨鲠士也,以绎不早下,心非之,尝与绎双六,食子未下,贲曰:“殿下都无下意。”绎深衔之。及得上敕,绎欲旋师,贲曰:“景以人臣举兵向阙,今若放兵,末及渡江,童子能斩之矣,必不为也。大王以十万之众,未见贼而退,奈何!”绎不悦,未几,因事杀之。,懿之孙也。
湘东王萧绎的部队驻扎在郢州的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的部队驻扎在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萧的部队驻扎在西峡口,他们都借口要等待四面来的援兵,久留在原地不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是位耿直的人,看到萧绎不尽早向下游进发,心里反感。他曾经和萧绎玩一种叫做双六的赌博游戏,吃了子却不拿下,对萧绎说:“殿下您全然没有下的意思。”萧绎深深地恨上了萧贲。等得到梁武帝诏书,萧绎准备回师原地,萧贲对他说:“侯景以臣子的身份带兵攻打皇宫,现在他如果放下武器,那么等不到渡江,一个小孩子就能杀掉他,所以他必定不会这么做。大王您拥有十万大军,还没看见叛贼就撤退,这是为什么?”萧绎听了很不高兴,没有多久,就找了一个理由杀掉了萧贲。萧是萧懿的孙子。[6]东魏河内民四千馀家,以魏北徐州刺史司马裔,其乡里也,相帅归之。丞相泰欲封裔,裔固辞曰:“士大夫远归皇化,裔岂能帅之!卖义士以求荣,非所愿也。”
[6]东魏河内地区有四千多家百姓,因为西魏的北徐州刺史司马裔是他们的同乡,所以都相互领着归附了他。丞相宇文泰想要授司马裔爵位,司马裔坚决推辞,说:“读书人远道而来归附到皇上的政令、教化所能达到的地方,我司马裔哪里能够率领他们!出卖忠义之士以追求荣华富贵,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
[7]侯景运东府米入石头,既毕,王伟闻荆州军退,援军虽多,不相统壹,乃说景曰:“王以人臣举兵,围守宫阙,逼辱妃主,残秽宗庙,擢王之发,不足数罪。今日持此,欲安所容身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愿且观其变。”临贺王正德亦谓景曰:“大功垂就,岂可弃去!”景遂上启,陈帝十失,且曰:“臣方事睽违,所以冒陈谠直。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袄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敷演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豫章以所血雠,邵陵以父存而冠布,石虎之风也。修建浮图,百度糜费,使四民饥馁,笮融、姚兴之代也。”又言:“建康宫室崇侈,陛下唯与主书参断万机,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皇太子珠玉是好,洒色是耽,吐言止于轻薄,赋咏不出《桑中》;邵陵所在残破;湘东群下贪纵;南康、定襄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亲为孙侄,位则藩屏,臣到百日,谁肯勤王!此而灵长,未之有也。昔鬻拳兵谏,王卒改善,今日之举,复奚罪乎!伏愿陛下大惩大戒,放谗纳忠,使臣无再举之忧,陛下无婴城之辱,则万姓幸甚!”
[7]侯景将东府的大米运进石头城,事情办完之后,王伟听说来自荆州的部队已经撤退,援军的人数虽然多,但是相互不统一,于是就劝侯景道:“大王您以臣子的身份发动兵变,包围皇宫,逼迫污辱妃嫔,毁坏弄脏宗庙,犯下的罪行之多,就是拔掉大王您的头发来数也不够。今天弄到这种地步,您还想平平安安地呆在一个地方吧?背弃盟约而取得胜利这类事情,自古以来就很多,希望您暂且观察事态的发展。”临贺王萧正德也对侯景说:“大功眼看就要告成,怎么可以放弃呢?”侯景于是上书梁武帝,陈述梁武帝的十大过失,并且说:“我正要准备离去,所以冒昧地陈述以下谠直之言。陛下您喜欢崇饰虚诞,恶闻实录,将妖怪视为呈祥的象征,而对上天的谴责却置若罔闻。您解说六艺,排斥前儒之说,这是王莽的做法。您用铁来铸造货币,轻重时常变化,这是公孙述所采用的办法。您还滥授官爵,乱刻官印,使官职象烂羊头,烂羊胃一样不值钱,弄得朝纲混乱,这是汉朝更始年间、晋代司马伦篡位时期的风气。豫章王萧综将父皇视为仇敌,邵陵王萧纶在父皇在世之时,便把一个老头装扮成自己的父亲而加以捶打,这是晋代石虎的作法。您还大肆建造佛塔,造成极大的浪费,使得四方的百姓饥饿不堪,这分明又是当年笮融、姚兴佞佛的再演。”侯景又说:“建康的皇宫中移崇奢侈的风气,陛下您只跟主书一道决断各种机要大事,政务要通过贿赂才能办成,宦官们豪奢富足,僧人们产业殷实。皇太子一味喜好珠宝,沉湎于洒宴与女色之中,说出的都是轻薄的话语,撰写与呤咏的都是淫荡的诗赋;邵陵王到处残害百姓,湘东王的官员们贪婪放纵;南康王、定襄王的下属个个沐猴而冠,象孙子、侄子一类的亲人,都封王封侯,我到这里都一百天了,又有谁真的前来保卫王室?象这样而能国运绵长,以前从来未曾有过。昔日鬻拳以武器强谏楚王,楚王最终改正了自己的错误,我今天的举动,又有什么罪过呢?我希望陛下您受到这次小的惩罚之后,能够进一步警戒自己,放逐那些谗佞小人,接纳忠贞的臣子,这样就能使我不用忧虑再次发动兵变,陛下您也不用蒙受被围困在城中的耻辱了,这对百姓来说也是非常幸运的!”
上览启,且惭且怒。三月,丙辰朔,立坛于太极殿前,告天地,以景违盟,举烽鼓噪。初,闭城之日,男女十余万,擐甲者二万馀人;被围既久,人多身肿气急,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满四千人,率皆赢喘。横尸满路,不可瘗埋,烂汁满沟。而众心犹望外援。柳仲礼唯聚妓妾、置酒作乐,诸将日往请战,仲礼不许。安南侯骏说邵陵王纶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纶不从。柳津登城谓仲礼曰:“汝君父在难,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仲礼崐亦不以为意。上问策于津,对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礼,不忠不孝,贼何由平!”
梁武帝阅读着这份文书,又羞惭又愤怒。三月,丙辰朔(初一),他下令在太极殿前设立祭坛,禀告天地,以侯景违背盟约为由,举起烽火擂鼓呐喊,准备与侯景继续战斗。当初,城门关闭的时候,城里有男男女女十几万人,披盔带甲的将士有二万多人;被围困的时间一长,大多数人身体浮肿,气喘吁吁,十个人中有八九个死亡,登上城墙的不满四千人,他们都瘦弱不堪。城里的道路到处横躺着尸体,无法掩埋,腐料后的尸体流出的汁液积满了沟渠。在这样的时刻,大家将希望还寄托在外面的援军身上。柳仲礼只知聚集歌舞妓女,终日设洒宴寻欢作乐,将领们天天去向他请战,他都没有答应。安南侯萧骏劝说邵陵王萧纶道:“台城面临的危险已经如此严重,但是都督却还不去救援,如果万一真的发生了料想不到的事,那么殿下您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界上立身?现在我们应该把部队分成三路,出其不意地攻打叛贼,一定可以取胜。”萧纶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柳津登上城楼对柳仲礼说:”你的君王与父亲正在受难,而你却不能竭尽全力救援,百世以后,人们将会把你说成什么人?”柳仲礼听了也不在意。梁武帝向柳津询问计策,柳津回答说:“陛下您有邵陵王这样的儿子,我有柳仲礼这样的儿子,他们不忠又不孝,叛贼怎能平定呢?”
戊午,南康王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进营于东府城北,约夜渡军。既而鸦仁等晓犹未至,景众觉之,营未立,景使宋子仙击之,赵伯超望风退走。会理等兵大败,战及溺死者五千人。景积其首于阙下,以示城中。
戊午(初三),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人把军营推进到东府城的北面,约定晚上指挥部队渡江。到了拂晓,羊鸦仁等人还未到指定地点,侯景的部队就已发现。没等援军建立营地,侯景便派遣宋子仙前来攻击,赵伯超望风而逃。萧会理等人的部队遭到惨重的失败,战死以及淹死的达五千人。侯景把这些人的头颅堆到宫门下面,向城里人展示。
景又使于子悦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到景所。景实无去志,谓浚曰:“今天时方热,军未可动,乞且留京师立效。”浚发愤责之,景不对,横刀叱之。浚曰:“负恩忘义,违弃诅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为以死相惧邪!”因径去不顾,景以其忠直,舍之。
侯景又派于子悦向梁武帝求和。梁武帝派御史中丞沈浚来到侯景处。侯景实际上并没有离去的想法,他对沈浚说:“现在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我们的部队无法行动,请让我们暂且留在就城立功效力。”听罢,沈浚愤怒地遣责起侯景,侯景不作正面回答,而是横刀喝斥沈浚,示意要杀掉他。沈浚说道:“你忘恩负义,违背盟誓,本身就被天地所不容!我沈浚已经五十岁,经常担心自己不能死得其所,你何必要用死来吓唬我?”说着,他头也不回就径直离去。侯景敬佩他忠诚正直,放掉了他。
于是景决石阙前水,百道攻城,昼夜不息。邵陵世子坚屯太阳门,终日饮,不恤吏士,其书佐董勋、熊昙朗恨之。丁卯,夜向晓,勋、昙朗于城西北楼引景众登城,永安侯确力战,不能却,及排闼入启上云:“城已陷。”上安卧不动,曰:“犹可一战乎?”确曰:“不可。”上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因谓确曰:“汝速去,语汝父:勿以二宫为念。”因使慰劳在外诸军。
侯景于是挖开皇宫石门前的玄武湖,引出里面的湖水灌城,开始从各处攻城,昼夜不停。邵陵王的嫡长子萧坚屯驻在太阳门,终日不是赌博就是饮洒,不体恤手下官史与将士的疾苦,他的书佐董勋、能昙朗恨透了他。丁卯(十二日),下半夜临近拂晓的时候,董勋、熊昙朗从台城的西北楼引导侯景的人马攀登上来,永安侯萧确奋力拼搏,不能打退敌人,就推开宫中的小门启禀梁武帝道:“台城已经陷落了。”梁武帝平静地躺着不动,问道:“还可以打一仗吗?”萧确回答说:“已经不行了。”梁武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从我这儿得到的,又从我这儿失去,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他于是对萧确说道:“你快些离开,告诉你的父亲不要记挂我和太子。”于是便派萧确慰劳在外面的各路援军。
俄而景遣王伟入文德殿奉谒,上命褰帘开户引伟入,伟拜呈景启,称:“为奸佞所蔽,领众入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上问:“景何在?可召来崐。”景入见于太极东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景稽颡殿下,典仪引就三公榻。上神色不变,问曰:“卿在军中日久,无乃为劳!”景不敢仰视,汗流被面。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犹在北邪?”景皆不能对。任约从旁代对曰:“臣景妻子皆为高氏所屠,唯以一身归陛下。”上又问:“初渡江有几人?”景曰:“千人。”“围台城几人?”曰:“十万。”“今有几人?”曰:“率土之内,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没有多久,侯景派遣三伟来到文德殿拜见梁武帝,梁武帝下令揭起帘幕,打开房门带王伟进来,王伟跪拜之后,将侯景的文书呈交给梁武帝,声称:“我们受到一些奸佞的蒙蔽,带领人马进入朝堂,惊动了皇上,现在特地到宫中等候降罪。”梁武帝问道:“侯景在什么地方?你可以把他叫来。”侯景来太极殿的东堂晋见梁武帝,随身带了五百多顶盔带甲的武士保护自己。侯景在大殿下面跪拜,以额触地,典仪带着他走到三公坐的榻前。梁武帝神色不变,问侯景道:“你在军队里的时间很长,真是劳苦功高呀?”侯景不敢抬头正视梁武帝,汗水流了一脸。梁武又问道:“你是哪个州的人,敢到这里来,你的妻儿还在北方吗?”对这些问题侯景都不能回答。任约在旁边代替侯景回答说:“臣下侯景的妻儿都被高家屠杀光了,只有我单身一人投靠了陛下您。”梁武帝又问道:“当初你渡江过来的时候有多少人?”侯景说道:“一千人。”再问道:“包围台城时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人?”回答:“四海之内没有不属于我的人。”梁武帝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景复至永福省见太子,太子亦无惧容。侍卫皆惊散,唯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陈郡殷不害侧侍。谓景曰:“侯王当以礼见,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与言,又不能对。
侯景又到永福省去拜见皇太子,皇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情。皇太子身边的侍卫都已惊慌地逃散了,唯独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陈郡人殷不害在一旁侍奉。徐对侯景说:“你来拜见应遵守礼节,怎么可以象现在这样?”侯景听了就跪下参拜。皇太子与侯景说话,侯景又不能回答。
景退,谓其厢公王僧贵曰:“吾常跨鞍对陈,矢刃交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萧公,使人自慑,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以再见之。”于是悉撤两宫侍卫,纵兵掠乘舆、服御、宫人皆尽。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伟武德殿,于子悦屯太极东堂。矫诏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侯景离开之后,对他的厢公王僧贵说道:“我经常跨上马鞍与敌人对阵,面临刀丛箭雨,心绪平稳如常,一点也不害怕;今天见到萧公,心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这岂不是天子的威严难以触犯吗?我不能再见他们了。”于是他把两宫的侍卫都撤掉,放纵将士把皇帝及后妃使用的车辆、服装,还有宫女都抢得一干二净。又将朝上、王侯们捉了送到永福省,派王伟守卫武德殿,于子悦屯驻在太极殿的东堂。侯景接着又伪造梁武帝的诏书,下令大赦天下,还加封自己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建康士民逃难四出。太子洗马萧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祸之所来,皆生于利;敬不求利,祸从何生!”
建康的老百姓往四面八方逃难。太子洗马萧允来到京口时,端正地坐着不走,说道:“死生都是命中注定,怎么可以逃掉呢?灾祸都是由利面生的,如果不追求利益,灾祸怎会产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诏命解外援军。柳仲礼如诸将议之。邵陵王纶曰:“今日之命,委之将军。”仲礼熟视不对。裴之高、王僧辩曰:“将军拥众百万,致宫阙沦没,正当悉力决战,何所多言!”仲礼竟无一言,诸军乃随方各散。南兖州刺史临成公大连、湘东世子方等、鄱阳世子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各还本镇。君正,昂之子也。邵陵王纶奔会稽。仲礼及弟敬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并开营降,军士莫不叹愤。仲礼等入城,先拜景而后见上;上不与言。仲礼见父津,津恸哭曰:“汝非我子,何劳相见!”
己巳(十四日),侯景派遣石城公萧大款带上梁武帝的诏书,去下令解散外面的救援部队。柳仲礼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此事,邵陵王萧纶对柳仲礼说道:“今天该下什么样的命令,我们都听将军您了。”柳仲礼注目细看萧纶不作回答。裴之高、王僧辩说道:“将军您拥有百万人马,却致使皇宫沦陷,眼下正崐是应该投入全部力量决一死战的时候,何必多言呢?”柳仲礼竟然绐终不发一言,各路援军于是只好分散,回到各自原来驻守的地方去了。南兖州刺史临成公萧大连、湘东王嫡长子萧方等、鄱阳王嫡长子萧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萧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人都返回本来镇守的州郡。袁君正是袁昂的儿子。邵陵王萧纶逃往会稽。柳仲礼和他的弟弟柳敬礼,还有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一道打开营门向侯景投降,将士们没有不叹息愤恨的。柳仲礼等人进入京城之后,先拜会侯景然后才晋见梁武帝,梁武帝不跟他们说话。柳仲礼见到了父亲柳津,柳津痛哭道:“你不是我的儿子,何必来跟我相见!”
湘东王绎使全威将军会稽王琳送米二十万石以馈军,至姑孰,闻台城陷,沉米于江而还。
湘东王萧绎派遣全威将军会稽人王琳运送二十万石大米来馈赠援军,到达姑孰时,他们听说台城又经陷落,就将大米沉到江中,然后回去了。
景命烧台内积尸,病笃未绝者亦聚而焚之。
侯景下令焚烧掉宫殿内堆积的尸体,那些病重但是还没有断气的人,也都被堆集在一块烧掉了。
庚午,诏征镇牧守可复本任。景留柳敬礼、羊鸦仁,而遣柳仲礼归司州,王僧辩归竟陵。初,临贺王正德与景约,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宫。及城开,正德帅众挥刀欲入,景先使其徒守门,故正德不果入。景更以正德为侍中、大司马,百官皆复旧职。正德入见上,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庚午(十五日),朝廷颁下诏书征召原来的镇牧守,可以回到他们过去的任所去。侯景留下了柳敬礼、羊鸦仁,而派遣柳仲礼返回司州,王僧辩回归竟陵。当初,临贺王萧正德与侯景约定:平定台城的那一天,不得保全皇上与太子。等到城门打开时,萧正德率领人马挥着刀准备进去,侯景称派手下的士兵把守大门,所以萧正德最终没能达到目的。侯景让萧正德改任侍中、大司马,文武百官都恢复了的原来的职务。萧正德进入皇宫晋见梁武帝,一边跪拜一边哭泣。梁武帝说道:“你眼泪流个不停,是感叹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吧?”
秦郡、阳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景改阳平为北沧州,改秦郡为西兖州。
秦郡、阳平、盱眙三个郡都向侯景投降了,侯景把阳平改为北沧州,把秦郡改为西兖州。
[8]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并以地降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阳太守萧邻弃城走,东魏据其地。
[8]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都率领全城投降了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阳太守萧邻弃城逃跑,东魏占据了这些地方。
[9]侯景以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渊藻镇京口,又遗其将徐相攻晋陵,陆经以郡降之。
[9]侯景任命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替西昌侯萧渊藻镇守京口。又派遣手下的将领徐相攻打晋陵郡,郡守陆经率领全郡军民投降。
[10]初,上以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刺史,代岳阳王。缵恃其才望,轻誉少年,迎候有阙。誉至,检括州府付度事,留缵不遣;闻侯景作乱,颇陵蹙缵。缵恐为所害,轻舟夜遁,将之雍部,复虑拒之。缵与湘东王绎有旧,欲因之以杀誉兄弟,乃如江陵。及台城陷,诸王各还州镇,誉自湖口归湘州。桂阳王以荆州督府留军江陵,欲待绎至拜谒,乃还信州。缵遗绎书曰:“河东戴樯上水,欲袭江陵,岳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朱荣亦遣使告绎云:“桂阳留此,欲应誉、。”绎惧,凿船,沉米,斩缆,自蛮中步道驰归江陵,囚,杀之。
[10]当初,梁武帝任河东王萧誉为湘州刺史,调湘州刺史张缵任雍州刺史,取代岳阳王萧。张缵依仗自己有一定的才能与名望,轻视萧誉年轻,在迎候对方时缺少应有的礼节。萧誉在到任之后,检查州府的交接事宜,留下了张缵没有让他走;他听到侯景犯上作乱的消息后,便常欺侮逼迫张缵。张缵害怕自己被萧誉害死,于是乘上轻捷的小船趁着夜色逃跑了,将要到达雍州时,他又担心萧会拒绝接受他。张缵与湘东王萧绎过去有交情,便想通过他来杀掉萧誉兄弟,于是来到了江陵。等到台城陷落后,藩王们都回到各自镇守的州郡,萧誉也从湖口返回了湘州。桂阳王萧因为荆州都督府的部队留在江陵,准备等萧绎来了之后,拜见了他,再回到信州。张缵送了一封书信给萧绎,说:“河东王和部队乘着挂帆的船只向上游开来,准备袭击江陵,岳阳王在岳州,他们两崐人一同密谋起事。”江陵的机动部队将领朱荣也派人告诉萧绎说:“桂阳王留在这里,是准备响应萧誉、萧。”萧绎很害怕,下令凿沉船只,将大米沉到江底,又砍断了缆绳,从蛮人地区的陆路上骑马赶回江陵,把萧囚禁起来,接着又杀掉了他。
侯景以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使赍上手敕,召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壬午,绍先至广陵,众不满二百,皆积日饥疲,会理士马甚盛,僚佐说会理曰:“景已陷京邑,欲先除诸藩,然后篡位。若四方拒绝,立当溃败,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资寇手!不如杀绍先,发兵固守,与魏连和,以待其变。”会理素懦,即以城授之。绍先既入,众莫敢动。会理弟通理请先还建康,谓其姊曰:“事既如此,岂可阖家受毙!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绍先悉收广陵文武部曲、铠仗、金帛,遣会理单马还建康。
侯景任命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派他带着梁武帝的敕令,前去召请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壬午(二十七日),董绍先到达广陵,他带的人马不满二百,由于连日赶路,都又累又饿,萧会理的人马却非常强盛。僚佐们劝萧会理:“侯景已经攻占了京城,如今准备先除去各位藩王,然后再篡夺皇位。如果四面八方都反对他,他立即就会溃败,怎么能把全州的土地交到强盗手里,使他的力量得以壮大呢?我们不如杀掉董绍先,派兵固守我们的地盘,再和魏国联合起来,等待形势发生变化。”萧会理一向懦弱,立即将全城交给了董绍先,董绍先进城之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萧会理的弟萧通理请求先返回建康,对他的姐姐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怎么可以让全家被人杀光?我以后也想为国家效力,只是不知道天命到底怎样而已。”董绍先将广陵的文武官员的部曲、铠甲兵器、金银绢帛都接管过来,派萧会理单人匹马回到建康。
[11]湘潭侯退与北兖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东魏。侯景以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州民发兵拒之;景遣真阁将军羊海将兵助之,海以其众降东魏,东魏遂据淮阴。祗,伟之子也。
[11]湘潭侯萧退与北兖州刺史、定襄侯萧祗逃出来投奔了东魏。侯景任命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该州的百姓组成队伍将他挡在城外;侯景派遣直阁将军羊海统率部队前来相助,羊海却带领自己的人马投降了东魏,东魏于是占据了淮阴。萧祗是萧伟的儿子。
[12]癸未,侯景遣于子悦等将羸兵数百东略吴郡。新城戍主戴僧逖有精甲五千,说太守袁君正曰:“贼今乏食,台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闭关拒守,立可饿死。”土豪陆映公恐不能胜而资产被掠,皆劝君正迎之。君正素怯,载米及牛酒郊迎。子悦执君正,掠夺财物、子女,东人皆立堡拒之。景又以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姑孰。
[12]癸未(二十八日),侯景派遣于子悦等人率领几百名疲弱的士兵去东方强夺吴郡。新城县的戍卒主将戴僧逖拥有五千名精锐士兵,他劝太守袁君正道:“贼兵现在缺乏粮食,他们从台中所得到的不够支持十天,如果我们闭关防守,抗拒他们,他们马上就会饿死。”当地豪强陆映公害怕不能取得胜利,自己的资产遭到掠夺,便和其他人一道劝说袁君正去迎候于子悦。袁君正一向怯懦无能,于是就载着米、牛、酒到郊外迎接。于子悦扣押了袁君正,大肆掠夺该城百姓的财产、子女,东部的人都建起城堡抵抗他。侯景又任命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守姑孰。
[13]夏,四月,湘东世子方等至江陵,湘东王绎始知台城不守,命于江陵四旁七里树木为栅,掘堑三重而守之。
[13]夏季,四月,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来到江陵,湘东王萧绎这才知道城已经陷落,就下令砍伐江陵周围七里之内的树木设立栅栏,又挖掘三道壕沟进行防守。
[14]东魏高岳等攻魏颍川,不克。大将军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继,逾年犹不下。山鹿忠武公刘丰生建策,堰洧水以灌之,城多崩颓,岳悉众分休迭进。王思政身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城中泉涌,悬釜而炊。太师泰遣大将军赵贵督东南诸州兵救之,自长社以北,皆为陂泽,兵至穰,不得前。东魏使善射者乘大舰临城射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临堰视之,见东北尘起,同入舰坐避之。俄而暴风至,远近晦冥,缆断,飘船径向城;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乱发,绍宗赴水溺死,丰生游上,向土山,城上人射杀之。
[14]东魏的高岳等人攻打西魏的颍川,没有成功。大将军高澄增派兵力前崐去相助,在通往颍川的道路上不断有东魏的援军行进,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攻克颍川。山鹿忠武公刘丰生想出一个办法,在洧水之上建起拦河堰,提高水位灌城,致使该城的许多地方崩塌了,高岳将部队分成十几部分,轮番休息与进攻。王思政亲自在箭石横飞的情况下指挥作战,与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城里到处水如泉涌,他们就把锅挂起来做饭。西魏的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赵贵督率东南各州的部队赶来救援,但是长社以北的地区都成了河泽,部队到达穰城之后便无法继续前进了。东魏派箭术高超的人乘着大舰靠近颍川城发射羽箭,颍川城眼看着就要陷落;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一起来到拦河堰前视察,看见东北方向尘土飞扬,便都到舰上坐下躲避, 一会儿暴风刮了起来,远近一片昏黑,缆绳被刮断了,船一直向颍川城飘去;城上的人用长钩拉住船,羽箭胡乱射出,慕容绍宗跳到水里淹死了,刘丰生浮在水面向土山游去,城上的人将他射死了。
[15]甲辰,东魏进大将军勃海王澄位相国,封齐王,加殊礼。丁未,澄入朝于邺,固辞;不许。澄召将佐密议之,皆劝澄宜膺朝命;独散骑常侍陈元康以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荐陆无规为大行台郎以分元康之权。
[15]甲辰(十九日),东魏晋升大将军、勃海王高澄为相国,并加封他为齐王,给予他特殊的礼遇。丁未(二十二日),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坚决推辞,但是孝静帝没有同意。商澄召集手下的将领及其他辅佐官员秘密商议此事,大家都劝高澄应该接受朝廷的任命;唯独散骑常侍陈元康认为不可以这么做,高澄从此开始嫌恶他,崔暹就推荐陆元规出任大行台郎,以分陈元康之权。
[16]湘东王绎之入援也,令所督诸州皆发兵,雍州刺史岳阳王遣府司马刘方贵将兵出汉口;绎召察使自行,察不从。方贵潜与绎相知,谋袭襄阳,未发;会以他事召方贵,方贵以为谋泄,遂据樊城拒命,遣军攻之。绎厚资遣张缵使赴镇,缵至大堤,已拔樊城,斩方贵 。缵至襄阳,推迁未去,但以城西白马寺处之;犹总军府之政,闻台城陷,遂不受代。助防杜岸绐缵曰:“观岳阳势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祸。”岸既襄阳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骁勇著名。缵乃与岸结盟,著妇人衣,乘青布舆,逃入西山。使岸将兵擒之,缵乞为沙门,更名法缵,许之。
[16]湘东王萧绎去京城救援的时候,命令他所统管的各州都派兵,雍州刺史兵阳王萧派遣府司马刘方贵带领人马发兵汉口,萧绎叫萧本人也出征,萧没有服从。刘方贵与萧绎暗地里有很深的交情,密谋袭击襄阳,但是没等出兵,就遇上萧为了别的事召见刘方贵,刘方贵以为计划泄露了,于是占据了樊城拒绝接受命令,萧就派遣部队攻打樊城。萧绎用很多财物资助张缵,叫他赶往雍州。张缵到达大堤时,萧已经攻占了樊城,并杀死了刘方贵。张缵来到襄阳,萧推三阻四不愿离开,只给了城西的白马寺让他住下;萧自己仍统管着军府的政务,他听到台城陷落的消息后,便不接受由张缵取代他官职的命令。助防杜岸欺骗张缵说:“看岳阳王这边的势头,他是不会容下您的,您不如暂时到西山去躲避灾祸。”杜岸一家是襄阳的豪门大族,兄弟九人都以骁勇著名。张缵于是与杜岸结成同盟,自己穿上女人的衣服,乘上青布围起来的车子,逃进了西山。萧派杜岸带领人马追上捉住了他。张缵请求让自己入寺为僧,把名字改为法缵,萧同意了。
[17]荆州长史王冲等上笺于湘东王绎,请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主盟;绎不许。丙辰,又请以司空主盟;亦不许。
[17]荆州长史王冲等人向湘东王萧绎呈上书信,请他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身份,秉承皇帝的意志,出任由各位藩王组成的联盟的盟主,萧绎没有答应。丙辰(疑误),他们又请他以司空的身份出任盟主,萧绎也没有同意。
[18]上虽外为侯景所制,而内甚不平。景欲以宋子仙为司空,上曰:“调和阴阳,安用此物!”景又请以其党二人为便殿主帅,上不许。景不能强,心甚惮之。太子入,泣谏,上曰:“谁令汝来!若社稷有灵,犹当克复;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军士入直省中,或驱驴马,带弓刀,出入宫庭,上怪而问之,直将军周石珍对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谓丞相!”左右皆惧。是后上所求多不遂志,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属湘东王绎,并剪爪发以寄之。五月,丙辰,上卧净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嗬!嗬!”逐殂。年八十六。景秘不发丧,迁殡于崐昭阳殿,迎太子于永福省,使如常入朝。王伟、陈庆皆侍太子,太子呜咽流涕,不敢泄声,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18]梁武帝虽然表面上被侯景控制,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不平。侯景想让宋子仙出任司空,梁武帝说道:“三公是要调和阴阳的,怎么可以任用宋子仙这种人?”侯景又请求让他的两位同党出任便殿主帅,梁武帝没有同意。侯景不能强迫梁武帝,心里非常害怕他,皇太子进来,流着眼泪劝告梁武帝,梁武帝说道:“谁让你来的!如果国家的神灵还在,还可以恢复;如果不是这样,何必流泪!”侯景派手下的士兵到几个省里值勤,有的人赶着驴马,带着弓刀,在宫廷中出出进进。梁武帝感到奇怪,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将军周石珍回答说:“这是侯丞相的卫兵。”梁武帝听了非常愤怒,斥责周石珍道:“是侯景,为什么管他叫丞相?”旁边的人都很害怕。从此以后梁武帝所提出的要求大多数都不能满足,饮料与膳食也被减少,在忧虑与气愤交加的情况下他病倒了。皇太子把小儿子萧大圜托咐给了湘东王萧绎,并且将剪下的头发与指甲寄给他。五月,丙辰(初二),梁武帝躺在净居殿,嘴里发苦,要喝蜂蜜却没人拿来,发出了两声”荷!荷!”的声音,便死去了。享年八十六岁,侯景封锁消息不发丧,将梁武帝的遗体收殓后移到了昭阳殿,又从永福省接来皇太子,叫他象平常一样入朝。王伟、陈庆都在旁边监视皇太子,皇太子呜咽着泪流满面,不敢发出声音,殿堂外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件事。
[19]东魏高岳既失慕容绍宗等,志气沮丧,不敢复逼长社城。陈元康言于大将军澄曰:“王自辅政以来,未有殊功,虽破侯景,本非外贼。今颖川垂陷,愿王自以为功。”澄从之。戊寅,自将步骑十万攻长社,亲临作堰,堰三决,澄怒,推负土者及囊并塞之。
[19]东魏的高岳失去了慕容绍宗等人以后,变得沮丧失去斗志,不敢再进攻长社城。陈元康对大将军高澄说道:“大王您自从辅佐皇上执政以来,还没有建立突出的功勋,虽然曾经打败过侯景,但是他本来就不是外贼。现在颖川快要陷落,希望大王您亲自去建立这一功业。”高澄采纳了这一建议。戊寅(二十四日),高澄自己率领步兵与骑兵共十万人攻打长社城,还亲自督造拦河堰,拦河堰三次决口,高澄大为恼怒,把背土的人以及袋子一齐推下去堵塞缺口。
{20]辛巳,发高祖丧,升梓宫于太极殿。是日,太子既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卫。
[20]辛巳(二十七日),侯景为梁武帝发丧,将棺材抬到太极殿。这一天,皇太子登上了皇位,大赦天下,侯景出屯朝堂,把士兵派到各处守卫。
[21]壬午,诏北人在南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万计;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21]壬午(二十八日),梁简文帝颁下诏书,指明凡是在南朝当奴婢的北方人,都免去他们的奴隶身份,被免的人数以万计;侯景对他们中的有些人还大提拔,希望能笼络他们。
高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争尚豪华,粮无半年这储,常资四方委输。自景作乱,道路断绝,数月之间,人至相食,犹不免饿死,存者百无一二。贵戚、豪族皆自出采稆,填委沟壑,不可胜纪。
梁武帝末年,建康城的官民在吃、穿、用方面都争相崇尚豪华,储存的粮食不够半年用的,常常要各地运来粮食。自从侯景叛乱以来,道路断绝了,几个月内,便发展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仍免不了有饿死之人,一百个人里面活下来的不到一二。那些皇亲国戚、豪门大族都自己出来采割野生的稻子,一时间因饿死而埋在沟壑中的人,数不胜数。
癸未,景遣仪同三司来亮入宛陵,宣城太守杨白华诱而斩之。甲申,景遣其将李贤明攻之,不克。景又遣中军侯子鉴入吴郡,以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遣仪同宋子仙等将兵东屯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逖拒之。御史中丞沈浚避难东归,至吴兴,太守张嵊与之合谋,举兵讨景。嵊,稷之子也,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亦据州不受景命。景号令所行,唯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癸未(二十九日),侯景派遣仪同三司萧来亮来到宛陵县,宣城太守杨白华将萧来亮诱而杀之。甲申(三十日),侯景派手下的将领李贤明攻打宣城,未能成功。侯景又派遣中军侯子鉴进入吴郡,任命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派遣仪同宋子仙等人率领兵马屯驻在东部的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逖带兵进行抵抗。御崐史中丞沈浚为了避难来到东部,到达吴兴县时,太守张嵊同他合谋,发兵讨代侯景。张嵊是张稷的儿子。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也占据东扬州不接受侯景的命令。侯景号令能够得到执行的,仅限于吴郡以西,南陵以北的地区而已。
[22]魏诏:“太和中代人改姓者皆复其旧。”
[22]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太和年间代郡人改姓的都恢复的姓氏。”
[23]六月,丙戌,以南康王会理为侍中、司空。
[23]六月,丙戍(初二),梁朝任命南康王萧会理为侍中、司空。
[24]丁亥,立宣城王大器为皇太子。
[24]丁亥(初三),梁简文帝立宣城王萧大器为皇太子。
[25]初,侯景将使太常卿南阳刘之遴授临贺王正德玺绶,之遴剃发僧服而逃之。之遴博学能文,尝为湘东王绎长史;将归江陵,绎素嫉其才,己丑,之遴至夏口,绎密送药杀之,而自为志铭,厚其赙赠。
[25]当初,侯景要派太常卿南阳刘之遴去把印玺授给临贺王萧正德,刘之遴剃了头发,穿上和尚服装逃跑了。刘之遴学识广博,文才出众,曾经担任湘东王萧绎的长史。这次他准备回到江陵,但是萧绎一向妒嫉他的才能,己丑(初三),刘之遴到达夏口,萧绎暗中送药过去毒死了他。刘之遴死后,萧绎又亲自为他撰写墓志铭,还出了一大笔钱给他办丧事。
[26]壬辰,封皇子大心为寻阳王,大款为江陵王,大临为南海王,大连为南郡王,大春为安陆王,大成为山阳王,大封为宜都王。
[26]壬辰(初八),梁简文帝封皇子萧大心为寻阳王,萧大款为江陵王,萧大临为南海王,萧大连为南郡王,萧大春为安陆王,萧大成为山阳王,萧大封为宜都王。
[27]长社城中无盐,人病挛肿,死者什八九。大风从西北起,吹水入城,城坏。东魏大将军澄令城中曰:“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若大将军身有损伤,亲近左右皆斩。”王思政帅众据土山,告之曰:“吾力屈计穷,唯当以死谢国。”因仰天大哭,西向再拜,欲自刎,都督骆训曰;“公常语训等:‘汝赍我头出降,非但得富贵,亦完一城人。’今高相既有此令,公独不哀士卒之死乎!”众共执之,不得引决。澄遣通直散骑赵彦深就土山遣以白羽扇,执手申意,牵之以下。澄不令拜,延而礼之。思政初入颍川,将士八千人,及城陷,才三千人,卒无叛者。澄悉散配其将卒于远方,改颍州为郑州,礼遇思政甚重。西祭酒卢潜曰:“思政不能死节,何足可重!”澄谓左右曰:“我有卢潜,乃是更得一王思政。”潜,度世之曾孙也。
[27]长社城里没有盐吃,人人痉挛、浮肿,死的人有十分之八九。大风从西北方刮了起来,把水吹到了城里,城被冲坏了。东魏的大将军高澄向城里的人宣布:“有能够把王大将军王思政活捉送来的人,就封他为侯;如果王大将军身上受伤,那么他的亲属以及他身边的人都得被杀掉。”王思政率领人马占据了东魏人堆起的土山,告诉东魏人:“我的力气已经使尽,计策也已经用光,只能以一死来报答国家了。”说着他就仰面朝天大哭起来,向西面拜了两拜,然后准备自刎。都督骆训对他说道:“您常常对我们说:‘你们带着我的头颅出去投降,非但能得到富贵,也能使全城的人保全性命。’现在高相国既然有这样的命令,您难道就不哀怜士兵们因您而死吗?”大家一起上去抓住王思政,王思政因此没能自杀成。高澄派了通直散骑赵彦深来到土山上,送给王思政白羽扇,握住他的手说明自己的意图,又把他拉了下来。高澄没有叫王思政下拜,对他彬彬有礼。王思政当初进入颍川的时候,手下的将士共有八千人,等到长社城陷落,才剩下三千人,但是他们中间最终没有一个叛变的。高澄把这些将士分散开来,,都安排到遥远的地方,又将颍州改为郑州,给了王思政很高的礼遇。西祭洒卢潜说道:“王思政没能以死来保全气节,有什么值得看重的?”高澄对旁的人说道:“我有了卢潜,如同又得了一个王思政。”卢潜是卢度世的曾孙。
初,思政屯襄城,欲以长社为行台治所,遣使者魏仲陈于太师泰,并致书于淅州刺史崔猷。猷复书曰:“襄城控带京、洛,实当今之要地,如有动静,易相应接。颍川既邻寇境,又无山川之固,贼若潜来,径至城下。莫若顿兵襄城,为行台之所;颍川置州,遣良将镇守,则表里胶固,人心易安,纵有不虞,岂能为患!”仲见泰,具以启闻。泰令依献策。思政固请,且约:“贼水攻期年、陆攻三年之内,朝廷不烦走救。”泰乃许之。及长社不守,泰深悔之。猷崐,孝芬之子也。
当初,王思政在襄城时,想把长社定为行台所在地,他派遣使者魏仲去向太师宇文泰请求批准,并且给淅州的刺史崔猷写了一封信。崔猷在回信中说道:“襄城控制连接着京、洛地区,实在是当今的战略要地,要是有什么变故,很容易相互接应。而颍川既邻近敌寇占领的地方,又没有山川之险,敌人如果悄悄过来,可以直接到达城下。不如让部队屯驻在襄城,将襄城作为行台所在地;再在颍川设置州,派优秀的将领前去镇守,这样里里外外就都牢固了,人心也容易安定,纵然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祸患。”魏仲见到宇文泰,把王思政的意见向他作了汇报。宇文泰下令按照崔猷策略去做。王思政再三请求,并且约定:“敌人如果在一年之内从水上进攻,如果在三年之内从陆地上进攻,朝廷都不必派兵赶来救授。”宇文泰这才答应。等到长社城陷落,宇文泰对此深感后悔。崔猷是崔孝芬的儿子。
侯景之南叛也,丞相泰恐东魏复取景所部地,使诸将分守诸城。及颍川陷,泰以诸城道路阻绝,皆令拔军还。
侯景叛逃梁朝之后,西魏丞相宇文泰害怕东魏又来夺取侯景原来管辖的地方,就派将领们分别把守各城。等到颍川陷落,各城的道路都被隔断,宇文泰便下令叫将领们率领部队返回。
[28]上甲侯韶自建康出奔江陵,称受高祖密诏征兵,以湘东王绎为侍中,假黄、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自余藩镇并加位号。
[28]梁朝的上甲侯萧韶从建康逃奔到江陵,声称他是拿着梁武帝的秘密诏书来征兵的,任命湘东王萧绎为侍中、假黄、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其余的藩王也都增加了职位与名号。
[29]宋子仙围戴僧逖,不克。丙午,吴盗陆缉等起兵袭吴郡,杀苏单于,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宁为主。
[29]宋子仙包围了戴僧逖,但没有打垮对方。丙午(二十二日),吴郡的强盗陆缉等人起兵攻打吴郡,杀掉了苏单于,推举前淮南太守、文成侯萧宁为他们的首领。
[30]临贺王正德怨侯景卖己,密书召鄱阳王范,使以兵入;景遮得其书,癸丑,缢杀正德。景以仪同三司郭元建为尚书仆射、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镇新秦;封元罗等诸元十余人皆为王。景爱永安侯确之勇,常置左右。邵陵王纶潜遣人呼之,确曰:“景轻佻,一夫力耳,我欲手刃之,正恨未得其便,卿还启家王,勿以确为念。”景与确游钟山,引弓射鸟,因欲射景,弦断,不发,景觉而杀之。
[30]梁朝的临贺王萧正德怨恨侯景出卖自己,秘密写信召请鄱阳王萧范,叫他带兵前来;侯景截住了这封信,癸丑(二十九日),勒死了萧正德。侯景任命仪同三司郭元建为尚书仆射、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让他镇守新秦;又封元罗等十几位元姓人为王。侯景很欣赏永安侯萧确的勇敢,经常把他安排在自己 的身边。邵陵王萧纶秘密派人叫萧确回去,他对来人说:“侯景为人轻佻,一夫之勇而已,我想亲手用刀杀掉他,只是恨没有便于下手的机会。你回去告诉我的父王,叫他不要把我挂在心上。”侯景与萧确一同游览钟山,拉弓射鸟, 萧确就准备射死侯景,不料弓弦拉断,箭没有射出去,侯景发觉了萧确的企图,于是杀掉了他。
[31]湘东王绎娶徐孝嗣孙女为妃,生世子方等。妃丑而妒,又多失行,绎二三年一至其室。妃闻绎当至,以绎目眇,为半面妆以待之,绎怒而出,故方等亦无宠。及自建康还江陵,绎见其御军和整,始叹其能,入告徐妃,妃不对,垂泣而退。绎怒,疏其秽行,榜于大,方等见之,益惧。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骁勇得士心,绎将讨侯景,遣使督其粮众,誉曰:“各自军府,何忽隶人!”使者三返,誉不与。方等请讨之,绎乃以少子安南侯方矩为湘州刺史,使方等精卒二万送之。方等将行,谓所亲曰:“是行也,吾必死之;死得其所,吾复奚恨!”
[31]湘东王萧绎娶了徐孝嗣的孙女为王妃,生下了嫡长子萧方等。徐妃容貌丑陋又性好妒嫉,行为还常常有失检点,萧绎要过二三年才去徐妃房间一次。徐妃听说萧绎要来,因为他瞎了一只眼,于是便仅仅在自己的半边脸上化了妆,等他前来,萧绎发现后愤怒地离开了徐妃的房间,所以萧方等也不受萧绎的宠信。等到萧方等从建康返回江陵,萧绎见他驾御部队有条有理,这才称叹崐赏赞他有能力。萧绎进去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徐妃,徐妃没有回答,只是流着眼泪转身离开。萧绎愤怒起来,陈述徐妃的肮脏行为,在大中张榜公布,萧方等见了之后,更加害怕。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骁勇善战,很得士兵们的拥戴,萧绎将要讨伐侯景,派遣使者去督察他的粮食和人马。萧誉说道:“各自有各自军府,为什么忽然来督率看人?”使者往返了多次,萧誉就是不给粮食与人马。萧方等请求讨伐萧誉,萧绎于是任命他的小儿子安南侯萧方矩为湘州刺史,派萧方等率领二万名精兵护送他上任。萧方等临行之前,对他亲近的人说道:“这次出行,我一定会死;但是死得其所,我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32]侯景以赵威方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寻阳王大心遣军拒之,擒威方,系州狱,威方逃还建康。
[32]侯景任命赵威方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派部队进行抵抗,活捉了赵威方,把他关在该州的监狱里,后来赵威方又逃回了建康。
[33]湘东世子方等军至麻溪,河东王誉将七千人击之,方等军败,溺死。 安南侯方矩收馀众还江陵,湘东王绎无戚容。绎宠姬王氏,生子方诸。王氏卒,绎疑徐妃为之,逼令自杀,妃赴井死,葬以庶人礼,不听诸子制服。
[33]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的部队到达麻溪时,河东王萧誉率领七千人马攻击他,萧方等的部队遭到了失败,他本人淹死。安南侯萧方矩收拾剩余的人马返回江陵,湘东王萧绎没有任何悲戚的表情。萧绎宠爱的姬妾王氏,生下了儿子萧方诸。王氏去世,萧绎疑心是徐妃下毒杀害的,逼迫徐妃自杀,徐妃就投井而死。萧绎用对庶人的礼仪埋葬了徐妃,不让儿子们为她穿丧服。
[34]西江督护陈霸先欲起兵讨侯景,景使人诱广州刺史元景仲,许奉以为主,景仲由是附景,阴图霸先。霸先知之,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集兵南海,驰檄以讨景仲曰:“元景仲与贼合从,朝廷遣曲阳侯勃为刺史,军已顿朝亭。”景仲所部闻之,皆弃景仲而散。秋,七月,甲寅,景仲缢于下。霸先迎定州刺史萧勃镇广州。
[34]西江督护陈霸先打算带兵讨代侯景,侯景派人诱劝广州刺史元景仲,答应要拥戴他为道领,元景仲因此归附侯景,阴谋算计陈霸先。陈霸先知道了这件事,便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在南海郡集中部队,然后传布声讨元景仲的檄文,说:“元景仲与叛贼勾结,朝廷任命曲阳侯萧勃为广州刺史,现在部队已经屯驻在朝亭。”元景仲的部属们听说之后,都离弃元景仲逃散了。秋季,七月,甲寅(初一),元景仲在下上吊自杀。陈霸先迎来定州刺史萧勃镇守广州。
前高州刺史兰裕,钦之弟也,与其诸弟扇诱始兴等十郡,攻监衡州事欧阳。勃使霸先救之,悉擒裕等,勃因以霸先监始兴郡事。
前高州刺史兰裕是兰青的弟弟,他与他的弟弟们煽动引诱始兴等十郡,一起攻打监衡州事欧阳。萧勃派遣陈霸先赶去久远,将兰裕等人全都抓获了,萧勃便委派陈霸先为监始兴郡事。
[35]湘东王绎遣竟陵太守王僧辩、信州刺史东海鲍泉击湘州,分给兵粮,刻日就道。僧辩以竟陵部下未尽至,欲俟众集然后行,与泉入白绎,求申期。绎疑僧辨观望,按剑厉声曰:“卿惮行拒命,欲同贼邪?今日唯有死耳!”因斫僧辩,中其左髀,闷绝,久之方苏,即送狱。泉震怖,不敢言。僧辩母徙行流涕入谢,自陈无训,绎意解,赐以良药,故得不死。丁卯,鲍泉独将兵伐湘州。
[35]梁朝湘东王萧绎派遗竟陵太守王僧辩、信州刺史东海人鲍泉攻打湘州,分别给予他们人马与粮食,叫他们在指定日期上路。王僧辩考虑到他在竟陵的部下还没有到齐,打算等到部队全部集中之后再出兵,就和鲍泉来到江陵向萧绎反映情况,要求延缓行动日期。萧绎怀疑王僧辩是要采取观望态度,就按住剑柄厉声说道:“你害怕出兵,抗拒命令,是想和叛结成一伙吗?今天你只有死路一条!”说道拔出佩剑朝王僧辩砍去,砍中了他的左大腿,王僧辩昏厥过去,很久才苏醒过来,接着马上送进临狱。鲍泉很震惊、巩惧,不敢说一句话。王僧辩的母亲流着眼泪徒步来到萧绎的府第谢罪,陈说自己平时对儿子缺乏训导。萧绎心中的不快这才解开,赐给王僧辩一些好药,因此王僧辩才没有死去,丁卯(十四日),鲍泉单独率领人马讨伐湘州。
[36]陆缉等竞为暴掠,吴人不附,宋子仙自钱塘旋军击之。壬戌,缉弃城奔海盐,子仙复拓吴郡。戊辰,侯景置吴州于吴郡,以安陆王大春为刺史。 [36]陆缉等人竞相掠夺,制造暴行,吴郡一带的百姓都不归附他们,宋子仙从钱塘率领部队调头对他们发起了攻击。壬戌(初九),陆缉放弃郡城逃到海盐, 宋子仙重新占据了吴郡。戊辰(十五日),侯景在吴郡设置了吴州,任命安陆王萧大春为刺史。
[37]庚午,以南康王会理兼尚书令。
[37]庚午(十七日),梁朝任命南康王萧会理兼任尚书令。
[38]鄱阳王范闻建康不守,戒严,欲入,僚佐或说之曰:“今魏人已据寿阳, 大王移足,则虏骑必窥合肥。前贼未平,后城失守,将若之何!不如待四方兵集,使良将将精卒赴之,进不失勤王,退可固本根。”范乃止。会东魏大将军澄遣西兖州刺史李伯穆逼合肥,又使魏收为书谕范。范方谋讨侯景,藉东魏为援,及帅战士二万出东关,以合州输伯穆,并遣谘议刘灵议送二子勤、广为质于东魏以气师。范屯濡须以待上游之军,遣世子嗣将千余人守安乐栅,上游诸军皆不下,范粮乏,采稗、菱藕以自给。勤、广至邺,东魏人竟不为出师。范进退无计,乃溯流西上,军于枞阳。景出屯姑孰,范将裴之悌以众降之。之悌,之高之弟也。
[38]梁朝的鄱阳王萧范听到建康失守的消息,下令戒严,准备打进建康,他的僚佐中有人劝他:“现在魏人已经占据了寿阳,大王您一旦动身离开,这些胡骑一定会窥伺合服。前面的贼兵还没有平定,后面的州城又失守,那将怎么办?不如等四面的部队集中之后,派良将率领精锐的士兵赶赴建康,这样进不耽误卫国勤王,退可以巩固自己的根基。”萧范听到这才放弃了原来的念头。这时刚好遇上东魏的大将军高澄派遣西兖州刺史李伯穆带兵逼迫合肥,高澄又叫魏收写信把情况告诉萧范。萧范这才谋划讨代侯景,借助东魏的人马,使他们成为援助自己的力量。于是萧范率领二万人马从东关出发,同时把合州献给李伯穆,还派遣咨议刘灵议将自己的两个儿子萧勤、萧广送到东魏当人质,以此作为请求东魏出兵的条件。萧范屯驻在濡须,等待上游的部队到来,又派遣嫡长子萧嗣带领一千多人守卫安乐栅,可是上游的各路部队都不下来,萧范的粮食开始缺乏,只好采摘蘑菇、稗子、菱角、莲藕为食。萧勤、萧广到达邺城之后,东魏竟然不为萧范出兵,萧范进退两难,无计可施,于是只好溯江西上,驻扎在枞阳。侯景出兵屯驻在姑孰,萧范的部将裴之悌率领大队人马投降了他,裴之悌是裴之高的弟弟。
[39]东魏大将军澄诣邺,辞爵位殊礼,且请立太子。澄谓济阴王晖业曰:“比读何书?”晖业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
[39]东魏的大将军高澄来到邺城,要辞去孝静帝授予他的爵位和特殊待遇,并且请求立皇太子。他问济阴王晖业:“近来你读了什么书?”元晖业回答说:“我读了许多遍伊尹、霍光的传记,不读曹氏、司马氏的书。”
[40]八月,甲申朔,侯景遣其中军都督侯子鉴等击吴兴。
[40]八月,甲申朔(初一),侯景派遣他的中军都督侯子鉴等人攻打吴兴。
[41]己亥,鲍泉军于石椁寺,河东王誉逆战而败;辛丑,又败于橘州,战及溺死者万余人。誉退保长沙,众引军围之。
[41]己亥(十六日),鲍泉的部队驻扎在石椁寺,河东王萧誉进行反击失败;辛丑(十八日),又在桔州战败,战死和溺死的有一万多人。萧誉只好向后撤退以保卫长沙,鲍泉等将领指挥部队包围了长沙。
[42]辛卯,东魏立皇子长仁为太子。
[42]辛卯(初二),东魏立皇子元长仁为皇太子。
勃海文襄王澄以其弟太原公洋次长,意常忌之。洋深自晦匿,言不出口,常自贬退,与澄言,无不顺从。澄轻之,常曰:“此人亦得富贵,相书亦何可解!”洋为其夫人赵郡李氏营服玩小佳,澄辄夺取之;夫人或志未与,洋笑曰:“此物犹应可求,兄须何容吝惜!”澄或愧不取,洋即受之,亦无饰让。每退朝还第,辄闭阁静坐,虽对妻子,能竟日不言。或时袒跣奔跃,夫人问其故,泮曰:“为尔漫戏。”其实盖欲习劳也。
勃海文襄王高澄由于他的弟弟太原公高洋在兄弟中年龄仅次于自己,心里常忌恨他。高洋处处倍加小心、谨慎,有话也不轻易说出来,常常自己贬低自己,与高澄说话,无不顺从高澄的意志。高澄很轻视高洋,经常对人说:“这个人也能享受到荣华富贵,相书上怎么解释得通呀?”高洋经常为他的夫人赵郡人李氏做一些精巧的衣服玩物,高澄见了总是要占为己有;高洋的夫人有时很崐气愤,不想给高澄,高洋笑着对她说:“这种东西还可以再弄到,现在兄长需要,我们怎能如此吝啬呢?”高澄有时也很惭愧,便不要,高洋就拿了过来,也不做出谦让的样子。每次退朝之后,高洋一回到自己的府第,就关闭楼阁的门在里面静坐,即便对自己的妻子,也能整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候人他还赤着脚又跑又跳,夫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高洋回答说:“随便给你作作游戏。”其实他是要锻炼身体。
澄获徐州刺史兰钦子京,以为膳奴,钦请赎之,不许;京屡自诉,澄杖之,曰:“更诉,当杀汝!”京与其党六人谋作乱。澄在邺,居北城东柏堂,嬖琅邪公主,欲其往来无间,侍卫者常遣出外。辛卯,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 部尚书侍中杨、黄门侍郎崔季舒屏左右,谋受魏禅,署拟百官。兰京进食,澄却之,谓诸人曰:“昨夜梦此奴斫我,当急杀之。”京闻之,置刀盘下。冒言进食,澄怒曰:“我未索食,何为遽来!”京挥刀曰:“来杀汝!”澄自投伤足,入于床下,贼去床,弑之,狼狈走,遗一靴;季舒匿于厕中;元康以身蔽澄,与贼争刀被伤,肠出;库直王冒刃御贼;纥奚舍乐斗死。时变起仓猝,内外震骇。太原公洋在城东双堂,闻之,颜色不变,指挥部分,入讨群贼,斩而脔之,徐出,曰:“奴反,大将军被伤,无大苦也。”内外莫不惊异。洋秘不发丧。陈元康手书辞母,口占使功曹参军祖作书陈便宜,至夜而卒;泮殡之第中,诈云出使,虚除元康中书令,以王为领左右都督。,基之子也。
高澄抓获了徐州刺史兰钦的儿子兰京,让他充当服侍自己用餐的奴仆,兰钦请求用钱财赎兰京出去,但是高澄不答应。兰京自己多次提出请求,高澄就用木杖打他,对他说:“你要是再求诉的话,就杀掉你!”兰京与他的六个同伙密谋犯上作乱,高澄呆在邺城,住在北城东侧的柏堂,很宠幸琅邪公主,他为了使自己与公主之间的来往方便,经常把侍卫们派到外面。辛卯(初八),高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侍中杨、黄门侍郎崔季舒一起打发走身边的人,密谋逼东魏皇帝禅让皇位给高澄,还议定了对文武百官的安排。兰京送来食品,高澄叫他退下,对众人说:“昨天夜里,我梦见这个奴才用刀砍我,应该赶快把他杀掉。”兰京听到这句话,便将刀子放在盘子底下,假装说要送食物过来,高澄恼怒地说道:“我没要食物,你为什么突然进来?”兰京挥着刀说道:“是来杀你!”高澄扑过去,不料自己的脚受了伤,他就钻到了床下,兰京把床掀开杀掉了他。杨狼猾逃走,一只靴子还丢在房间里;崔季舒藏到了厕所里面;陈元康用自己的身体掩护高澄,在和兰京争夺刀子时被砍伤,肠子流了出来;库直王迎着刀刃抵御叛贼;纥奚舍乐在搏斗中死去。当时这一事变发生得很突然,朝廷内外都感到震惊、害怕。太原公高洋正在城东的双堂,听到这一消息,而不改色,立即指挥部队到出事地点讨伐这群叛贼,把他们杀死并将尸体切成了肉块。接着慢慢地走出来说道:“奴才造反,大将军受了伤,但是伤势不严重。”朝廷内外都对高洋的镇定自若感到惊异。高洋封锁了高澄的死讯,秘不发丧。陈元康亲笔给母亲写了封诀别信,又向功曹参军祖口授,叫他整理出论述国家当务之急的文书,到了夜里,陈元康便死了。高洋把陈元康收殓在自己的府第里,假装说派他出使到外地了,还授予他中书令的职务。高洋任命王为领左右都督。王是王基的儿子。
勋贵以重兵皆在并州,劝洋早如晋阳,洋从之。夜,召大将军督护太原唐邕,使部分将士,镇遏四方;邕支配须臾而毕,洋由是重之。
功臣权贵们考虑到大部队都在并州,劝高洋尽快赶到晋阳,高洋接受了这一意见。连夜召来大将军督护太原人唐邕,叫唐邕部署安排将士们镇守四方;唐邕很快分配安排完毕,高洋从此很器重唐邕。
癸巳,洋讽东魏主以立太子大赦。澄死问渐露,东魏主窃谓左右曰:“大将军今死,似是天意,威权当复归帝室矣!”洋留太尉高岳、太保高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守邺,余勋贵皆自随。甲午,入谒东魏主于昭阳殿,从甲士八千人,登阶者二百余人,皆攘袂扣刃,若对严敌。令主者传奏曰:“臣有家事,须诣晋阳。”再拜而出。东魏主失色,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朕不知死在何日!”晋阳旧臣、宿将素轻洋;及至,大会文武,神彩英畅,言辞敏洽,众皆大惊。澄政令有不便者,洋皆改之。高隆之、司马子如等恶度支尚书崔暹,奏暹及崔季舒过恶,鞭二百徙边。
癸巳(初十),高洋劝说东魏国主孝静帝以立了太子的名义大赦天下。高澄的死讯渐渐透露出来,孝静帝悄悄地对身边的人说:“现在大将军死了,似乎是崐天意,权威应当重新归于皇室了!”高洋留下太尉高岳、太保高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守卫邺城,其余的功臣权贵都让他们跟随着自己。甲午(十一日),高洋来到昭阳殿拜见孝静帝,身后跟着八千名披甲戴盔的士兵,登上宫殿台阶的就有二百多人,他们都捋着袖子按住刀剑,就象面对厉害的敌人一样。高洋叫主持朝仪的官员向孝静帝转报:“我有一些家事,必须直到晋阳。”说完,他拜了两拜离开皇宫。孝静帝大惊失色,他目送着高洋远去的身影说道:“此人看来还是不能容纳我的,我真不知道会死在哪一天?”晋阳原来的文官武将们一向轻视高洋,等到高洋抵达晋阳,他们看到高洋大会文武官员,神采英伟不凡,言语敏锐周到,都觉得非常吃惊。高澄以往制订的政策、下达的命令中有不便于执行的。高洋都作了修改。高隆之、司马子如等人憎恨度支尚书崔暹,向上汇报他与崔季舒的过失与罪恶,结果他们都被打了二百鞭子,然后给发配到边远地区了。
[43]侯景以宋子仙为司徒、郭子建为尚书左仆射,与领军任约等四十人并开府仪同三司,仍诏:“自今开府仪同不须更加将军。”是后开府仪同至多,不可复记矣。
[43]侯景任命宋子仙为司徒,郭子建为尚书左仆射,与领军任约等四十个人一起任开府仪同三司,还下达诏书:“从今以后开府仪同不必再增加将军名号。”此后开府仪同多得数不胜数。
[44]鄱阳王范自枞阳遣信告江州刺史寻阳王大心,大心遣信邀之。范引兵诣江州,大心以湓城处之。
[44]鄱阳王萧范从枞阳派人送信给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告诉他有关情况,萧大心闻讯后就派人带着信前去邀请萧范。萧范带领人马到达江州,萧大心将湓城让给他屯驻。
[45]吴兴兵力寡弱,张嵊书生,不闲军旅;或劝嵊效袁君正以郡迎侯子鉴。嵊叹曰:“袁氏世济忠贞,不意君正一旦隳之。吾岂不知吴郡既没,吴兴势难久全;但以身许国,有死无贰耳!”九月,癸丑朔,子鉴军至吴兴,嵊战败,还府,整服安坐,子鉴执送建康。侯景嘉其守节,欲活之,嵊曰:“吾忝任专城,朝廷倾危,不能匡复,今日速死为幸。”景犹欲全其一子,嵊曰:“吾一门已在鬼录,不就尔虏求恩!”景怒,尽杀之;并杀沈浚。
[45]吴兴兵员少力量弱,张嵊是一介书生,不熟习军中事务;有人劝张嵊仿效袁君正,也率领全郡军民迎接侯子鉴。张嵊叹道:“袁家世世代代都以忠贞著称,没想到这名声被袁君正毁于一旦。我难道不知道吴郡陷落之后,吴兴也就势必难以长久保全的道理吗?只是我既然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国家,那么我就只能选择这么一条死路罢了!”九月,癸丑朔(初一),侯子鉴的部队到达吴兴,张嵊迎战失败,返回府中,空戴整齐然后安然坐着,侯子鉴将他捉信,押送到建康。侯景赞许张嵊能够守节,想保全他的性命。张嵊却说道:“我有愧于担任吴兴郡守,在朝廷危亡之际,不能进行挽救,使之转危为安,今天我只求马上死,也算是一件幸事。”侯景还想留下他的一个儿子,张嵊说道:“我们一家人都已经上了鬼藉,我才不会向你胡虏乞求恩惠呢!”侯景听了大为恼怒,杀光了他全家老小,并且还杀掉了沈浚。
[46]河东王誉告急于岳阳王,留谘议参军济阳蔡大宝守襄阳,帅众二万、骑二千伐江陵以救湘州。湘东王绎大惧,遣左右就狱中问计于王僧辩,僧辩具陈方略,绎乃赦之,以为城中都督。乙卯,至江陵,作十三营以攻之;会大雨,平地水深四尺,军气沮。绎与新兴太守杜有旧,密邀之。乙丑,与兄岌、岸、弟幼安、兄子龛各帅所部降于绎。岸请以五百骑袭襄阳,昼夜兼行;去襄阳三十里,城中觉之,蔡大宝奉察母龚保林登城拒战。闻之,夜遁,弃粮食、金帛、铠仗于水,不可胜纪。张缵病足,载以随军;及败走,守者恐为追兵所及,杀之,弃尸而去。至襄阳,岸奔广平,依春兄南阳太守。
[46]河东王萧誉向岳阳王萧告急,萧留下谘议参军济阳人蔡大宝守卫襄阳,自己统率两万兵众,两千名骑兵,计伐江陵以授救湘州。湘东王萧绎非常害怕,派身边的人来到狱中向王僧辩询问对策,王僧辩详细地陈述了用兵策略,萧绎于是赦免了王僧辩,叫他担任城中的都督。乙卯(初三),萧赶到江陵,安置了十三个军营,向守城的部队发起了进攻;正好遇上大雨,平地上都积起四尺深的水,萧的部队士气低落。萧绎与新兴太守杜过去有交情,暗中请他赶来援助。乙丑(十三日),杜与他的哥哥杜岌、杜岸崐、弟弟杜幼安、侄子杜龛各自率领部属投降了萧绎。杜岸请求带领五百名骑兵去袭击襄阳,征得同意后,就夜以继日地赶路。当他们距离襄阳三十里的时候,城里的人发现了他们,蔡大宝帮着萧的母亲龚保林登上城墙进行防守。萧听到这一消息,连夜逃跑,丢弃在水中的粮食、金银、绢帛、铠甲、兵器,数不胜数。张缵脚上有伤,萧绎用车马载上他,让他跟随部队行动;等他们败逃的时候,看守张缵的人恐怕让追兵赶上,就把张赞杀了,然后丢下他的尸体离开了。萧一到襄阳,杜岸就逃到广平,依附他的哥哥南阳太守杜去了。
[47]湘东王绎以鲍泉转长沙久不克,怒之,以平南将军王僧辩代为都督,数泉十罪,命舍人罗重欢与僧辩偕行。泉闻僧辩来,愕然曰:“得王竟陵来助我,贼不足平。”拂席待之。僧辩入,背泉而坐,曰:“鲍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卿勿以故意见期。”使重欢宣令,倘之床侧。泉为启自申,且谢淹缓之罪,绎怒解,遂释之。
[47]湘东王萧绎因鲍泉包围长沙后,很长时间都没把它打下来,对此感到很愤怒,就让平南将军王僧辩代替鲍泉为都督,还列举了鲍泉十条罪状,命令舍人罗重权与王僧辩同行。鲍泉听到王僧辩来的消息,惊愕地说道:“王竟陵能够来帮助我,贼兵就不愁不能平定了。”然后他便掸净席子等待王僧辩。王僧辩走进屋里,背着鲍泉坐了下来,说道:“鲍郎,你有罪,有命令叫我把你锁起来,你可不要认为我是有意的。”说着他就叫罗重权宣读萧绎的命令,然后将鲍泉锁在床边。鲍泉为自己的罪责申辩,并且请求对自己进展缓慢进行处罚,萧绎的怒气平息下来,于是就释放了他。
[48]冬,十月,癸未朔,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
[48]冬季,十月,癸未朔(初一),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
[49]初,历阳太守庄铁帅众归寻阳王大心,大心以为豫章内史。铁至郡即叛,推观宁侯永为主。永,范之弟也。丁酉,铁引兵袭寻阳,大心遣其将徐嗣徽逆击,破之。铁走,至建昌,光远将军韦构邀击之,铁失其母弟妻子,单骑还南昌,大心遣构将兵追讨之。
[49]当初,历阳太守庄铁率领人马归附了寻阳王萧大心,萧大心任命他为豫章内史。庄铁到达郡城之后就叛变了,推举观宁侯萧永为首领。萧永是萧范的弟弟。丁酉(十五日),庄铁指挥部队袭击寻阳,萧大心派遣手下的将领徐嗣徽进行迎击,打垮了庄铁。庄铁逃到了建昌,光远将军韦构半道拦击,这一仗庄铁失去了母亲、弟弟以及妻儿,单骑返回南昌,萧大心派遣韦构率领人马继续追击庄铁。
[50]宋子仙自吴郡趣钱塘,刘神茂自吴兴趣富阳,前武州刺史富阳孙国恩以城降之。
[50]宋子仙从吴郡赶向钱塘。刘神茂从吴兴赶向富阳,前武州刺史富阳人孙国恩打开城门向他投降。
[51]十一月,乙卯,葬武皇帝于陵,庙号高祖。
[51]十一月,乙卯(初四),梁武帝被安葬在陵,庙号高祖。
[52]百济遣使人贡,见城关荒圮,异于来,哭于端门;侯景怒,录送庄严寺,不听出。
[52]百济派遣使者来到建康进贡,使者看到城关已经荒废毁坏,同以前大不一样,就在端门前哭了起来;侯景闻讯后大怒,扣留了使者,把他押送到庄严寺,不让他出城。
[53]壬戌,宋子仙急攻钱塘,戴僧逖降之。
[53]壬戌(十一日),宋子仙向钱塘发起迅猛的攻击,戴僧逖投降了宋子仙。
[54]岳阳王将军薛晖攻广平,拔之,获杜岸,送襄阳。拔其舌,鞭其面,支解而烹之。又发其祖父墓,焚其骸而扬之,以其头为漆碗。
[54]岳阳王萧派将军薛晖攻打广平,薛晖占领了该城,并俘虏了杜岸,将他送到了襄阳。萧拔掉了杜岸的舌头,用鞭子抽打他的面孔。然后将他肢解烹煮了。接着萧又挖开杜岸祖父和父亲的坟墓,烧掉了他们的遗赅,扔掉了剩下的骨灰,还把死者的头盖骨做成漆碗。
既与湘东王绎为敌,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授于魏,请为附庸。丞相泰令东阁祭酒荣权使于襄阳,绎使司州刺史柳仲礼镇竟陵以图,惧,遣其妃王氏及世子为质于魏。丞相泰欲经略江、汉,以开府仪同三司杨忠都督三荆等崐十五州诸军事,镇穰城。仲礼至安陆,安陆太守柳勰以城降之。仲礼留长史马岫与其弟子礼守之,帅众一万趣襄阳,泰遣杨忠及行台仆射长孙俭将兵击仲礼以救。
萧与湘东王萧绎为敌之后,害怕自己难以生存,就派出使者去向西魏求援,请求充当西魏的附庸。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命令东阁祭酒荣权出使襄阳,萧绎派遣司州刺史柳仲礼镇守竟陵,图谋对付萧。萧害怕了,就派他的妃子王氏以及他的嫡子萧到西魏当人质。丞相宇文泰想占领江、汉地区,使任命开府仪同三司杨忠为都督三荆等十五州诸军事,镇守穰城。柳仲礼到达安陆,安陆的太守柳勰打开城门向他投降。柳仲礼留下长史马岫与自己的弟弟柳子礼一道镇守该城,然后率领一万人马赶往襄阳,宇文泰派遣杨忠和行台仆射长孙俭带领人马袭击柳仲礼,以援救萧。
[55]宋子仙乘胜渡浙江,至会稽。邵陵王纶闻钱塘已败,出奔鄱阳,鄱阳内史开建侯蕃以兵拒之,范进击蕃,破之。
[55]宋子仙乘胜渡过浙江,到达会稽。邵陵王萧纶听说钱塘的部队已经失败,就出逃至鄱阳,鄱阳内史、开建侯萧蕃带兵拒绝萧纶入城,萧纶进军攻击萧蕃,打败了对方。
[56]魏杨忠将至义阳,太守马伯符以下城降之,忠以伯符为乡导。伯符,岫之子也。
[56]西魏的杨忠将要到达义阳的时候,太守马伯符率下城军民向他投降,杨忠让马伯符充当向导。马伯符是马岫的儿子。
[57]南郡王大连为东扬州刺史。时会稽丰沃,胜兵数万,粮仗山积,东土人惩侯景残虐,咸乐为用,而大连朝夕酣饮,不恤军事;司马东阳留异,凶狡残暴,为众所患,大连悉以军事委之。十二月,庚寅,宋子仙攻会稽,大连弃城走,异奔还乡里,寻以其众降于子仙。大连欲奔鄱阳,异为子仙乡导,迫及大连于信安,执送建康,帝国之,引帷自蔽,掩袂而泣。于是三吴尽没于景,公侯在会稽者,俱南度岭。景以留异为东阳太守,收其妻子为质。
[57]南郡王萧大连担任东扬州刺史,当时会稽物产丰富,土地肥沃,能够负担几万兵员,粮食、兵器堆成了山,东部地区的人苦于侯景的残酷暴虐,都乐意为萧大连效力,可是萧大连整天大量喝酒,对军事一点也不用心;司马东阳人留异凶狠、狡诈、残暴,大家都很痛恨他,萧大连却将军事大权都交给了他。十二月,庚寅(初九),宋子仙向会稽发起进攻,萧大连弃城逃跑了,留异逃回家乡,很快率其部众投降了宋子仙。萧大连准备逃到鄱阳,留异充当宋子仙的向导,在信安追上了萧大连,将他活捉后押送到建康。简文帝听到这一消息,拉起帷幕躲在里面,用袖子捂住脸哭泣。于是三吴地区都被侯景占领,在会稽的公侯们都越过南岭避难而逃。侯景任命留异为东阳太守,但把他的妻儿留下充当人质。
[58]乙酉,东魏以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
[58]乙酉(初四),东魏任命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
[59]邵陵王纶进至九江,寻阳王大心以江州让之,纶不受,引兵西上。
[59]邵陵王萧纶进军到九江,寻阳王萧大心将江州让给他,萧纶没有接受,又指挥部队沿江西上。
[60]始兴大守陈霸先结郡中豪杰欲讨侯景,郡人侯安都、张等各帅众千余人归之。霸先遣主帅杜僧明将二千人顿于岭上,广州刺史萧勃遣人止之曰:“侯景骁雄,天下无敌,前者援军十万,士马精强,犹不能克,君以区区之众,将何所之!如闻岭北王侯又皆鼎沸,亲寻干戈,以君疏外,讵可暗投!未若且留始兴,遥张声势,保太山之安也。”霸先曰:“仆荷国恩,往闻侯景渡江,即欲赴援,遭值元、兰,梗我中道。今京都覆没,君辱臣死,谁敢爱命!君侯体则皇枝,任重方岳,遣仆一军,犹贤乎已,乃更止之乎!”至遣使间道诣江陵,受湘东王绎节度。时南康土豪蔡路养起兵据郡,勃乃以腹心谭世远为曲江令,与路养相结,同遏霸先。
[60]始兴太守陈霸先集结郡中豪杰,准备讨伐侯景,郡人侯安都、张等各自率领一千多人来归附他。陈霸先派遣主帅僧明率两千人到大庾岭上屯驻,广州刺史萧勃派人来制止他说:“侯景骁勇强悍有力,天下无敌,前一段时间,来援救朝廷的部队多达十万人,兵强马壮,尚且不能打败他,现在您只有这么一点人,能对他怎么样呢?听说岭北地区的王侯那里局势又很不稳定,这些崐皇亲之间都互相开战,您只不过是跟萧家没什么关系的外人,怎么可以明珠暗投呢?您不如暂且留在始兴,远远地张扬自己的声势,可以像泰山一般保证安全。”陈霸先回答说:“我蒙受国恩,以前听到侯景渡江的消息,我就准备前去救援,可是在途中让元仲景与兰裕给阻拦住了。如今国都沦陷,国君受到污辱,做臣子的就应为国君而死,谁还敢顾惜自己的性命?君侯您是皇亲国戚,承担着一个方面的重任,您派我带领一支军队去讨伐国贼,还比不派要好得多,怎么又来制止我呢?”于是他就派使者抄小路赶到江陵,表示接受湘东王萧绎的指挥调度。当时南康的当地豪强蔡路养拉起武装占据了郡城,萧勃就派自己的心腹谭世远出任曲江县令,与蔡路养联合起来,共同遏制陈霸先。
[61]魏杨忠拔随郡,执太守桓和。
[61]西魏的杨忠攻占了随郡,活捉了太守桓和。
[62]东魏使金门公潘乐等将兵五万袭司州,刺史夏侯强降之。于是东魏尽有淮南之地。
[62]东魏派金门公潘乐等人率领五万人马袭击司州,司州刺史夏侯强投降了东魏。于是东魏占据了淮河以南的所有土地。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三卷(回目录)
梁纪十九 太宗简文皇帝上大宝元年(庚午、550)
梁纪十九 梁简文帝大宝元年(庚午,公元550年)
[1]春,正月,辛亥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辛亥朔(初一),梁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宝。
[2]陈霸先发始兴,至大庾岭,蔡路养将二万人军于南野以拒之。路养妻侄兰陵萧摩诃,年十三,单骑出战,无敢当者。杜僧明马被伤,陈霸先救之,授以所乘马;僧明上马复战,众军因而乘之,路养大败,脱身走。霸先进军南康,湘东王绎承制授霸先明威将军、交州刺史。
[2]陈霸先率军从始兴出发,抵达大庾岭。蔡路养统率两万人驻扎在南野进行抵抗。蔡路养的妻侄兰陵人萧摩诃,年方十三,单骑出战,没人敢抵挡他。杜僧明的战马受了伤,陈霸先救了他,并把自己骑的马给他;杜僧明跃上马又投入战斗,众军乘着他的气势勇猛进击,蔡路养大败,脱身逃跑了。陈霸先于是进军南康,湘东王萧绎以皇帝之令授予陈霸先明威将军、交州刺史。
[3]戊辰,东魏进太原公高洋位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齐郡王。
[3]戊辰(十八日),东魏晋升太原公高洋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齐郡王。
[4]庚午,邵陵王纶至江夏,郢州刺史南康王恪郊迎,以州让之,纶不受;乃推纶为假黄钺铖,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置百官。
[4]庚午(二十日),邵陵王萧纶率人马到达江夏,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带人到郊外恭迎,并表示要把郢州让给他。萧纶不接受;于是推举萧纶为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以皇帝的旨意设置百官。
[5]魏杨忠围安陆,柳仲礼驰归救之。诸将恐仲礼至则安陆难下,请急攻之,忠曰:“攻守势殊,未可猝拔;若引日劳师,表里受敌,非计也。南人多习水军,不闲野战,仲礼师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奇兵袭之,彼怠我奋,一举可克。克仲礼,则安陆不攻自拔,诸城可传檄定也。”乃选骑二千,衔枚夜进,败仲礼于3378头,获仲礼及其弟子礼,尽俘其众。马岫以安陆,别将王叔孙以竟陵,皆降于忠。于是汉东之地尽入于魏。
[5]西魏杨忠围攻安陆,柳仲礼急忙率军驰归救援。诸将担心柳仲礼的援兵抵达后安陆就难以攻克了,都要求赶快加紧进攻。杨忠说:“攻和守所处的情势很不相同,安陆是不能一下子就攻克的;如果我军拖延时日,久攻疲劳,援兵一来,里外受敌,这可不是好办法。南方人大都习惯于水战,对陆地野战不熟悉。柳仲礼的军队就在附近,我军出其不意,以奇兵突袭,敌军懈怠,我军奋勇,一举可克。打败了柳仲礼,那么安陆就不攻自破了,诸城也就可以传檄而定。”于是精选两千骑兵,为了防止喧嚣而暴露意图,令所有的人口中衔着小木棍,乘夜偷袭,在3378头把柳仲礼打败了,促获了柳仲礼和他弟弟柳子礼,把他的军队全部俘虏了。马岫献出了安陆,别将王叔孙献出了竟陵,都投降了杨忠。从此汉东之地全部归于西魏。
[6]广陵人来嶷,说前广陵太守祖皓曰:“董绍先轻而无谋,人情不附,袭而杀之,此壮士之任也。今欲纠帅义勇,奉戴府君。若其克捷,可立桓、文之勋,必天未悔祸,犹足为梁室忠臣。”皓曰:“此仆所愿也。”乃相与纠合勇士,得百余人。癸酉,袭广陵,斩南兖州刺史董绍先;据城,驰檄远近,推前太子舍人萧勔为 刺史,仍结东魏为援。皓,暅之子;勔,勃之兄也。乙亥,景遣郭元建帅众奄至,皓婴城固守。
[6]广陵人来嶷去游说前广陵太守祖皓说:“董绍先为人轻慢而缺乏谋略,人心不归附他,如果您发兵袭击并歼灭他,这可是壮士应有的义举呀。现在我想召集率领义勇之士,尊奉拥戴您去做这件大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可以建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千古勋业;即使他气数未尽,此事未成,也足以表示您是梁室的忠臣。”祖皓说:“这正是我的心愿。”于是和来嶷一起策划纠合勇士一百余人,癸酉(二十三日),袭击广陵,杀了南兖州刺史董绍先;占据南兖州,向远近各方发布告示,推举前太子舍人萧勔为刺史,仍与东魏联合。祖皓是祖暅的儿子。萧勔是萧勃的哥哥。乙亥(二十五日),侯景派郭元建带兵攻打南兖州,祖皓环城固守。[7]二月,魏杨忠乘胜至石城,欲进逼江陵,湘东王绎遣舍人庾恪说忠曰:“詧来伐叔而魏助之,何以使天下归心!”忠遂停3379北,绎遣舍人王孝祀等送子方略为质以求和,魏人许之。绎与忠盟曰:“魏以石城为封,梁以安陆为界,请同附庸,并送质子,贸迁有无,永敦邻睦。”忠乃还。
[7]二月,西魏杨忠乘胜率兵抵达石城,意欲进逼江陵。湘东王萧绎派舍人庾恪去劝说杨忠,说:“萧詧目无尊长,竟然进攻叔父,而魏国帮助他,这怎么能使天下归心!”杨忠听了,就停兵于3379北。萧绎派舍人王孝祀送儿子萧方略为人质以求和,西魏人答应了。萧绎与杨忠订立盟约,约定“魏国以石城为封疆,梁国以安陆为国界,请求按照附庸关系,互送儿子为人质,发展贸易以通有无,永远作为邻邦和睦相处。”
[8]宕昌王梁弥定为其宗人獠甘所袭,弥定奔魏,獠甘自立。羌酋傍乞铁匆据渠株川,与渭州民郑五醜合诸羌以叛魏。丞相泰使大将军宇文贵、凉州刺史史宁讨之,擒斩铁匆、五醜。宁别击獠甘,破之,獠甘将百骑奔生羌巩廉玉。宁复纳弥定于宕昌,置岷州于渠株川,进击巩廉玉,斩獠甘,虏廉玉送长安。
[8]宕昌王梁弥定被他宗族里的人獠甘所袭击,梁弥定奔逃到西魏,獠甘自立为王。羌族酋长傍乞铁匆盘据渠株川,与谓州人郑五醜纠合诸羌起兵背叛西魏。丞相宇文泰派大将军宇文贵、凉州刺史史宁发兵征讨,擒斩傍乞铁匆和郑五醜。史宁又移兵攻打獠甘,打败了他,獠甘带领百名骑兵投奔远在塞外而不辖属于西魏的羌族首领巩廉玉。史宁重新迎立梁弥定为宕昌王,在渠株川设置岷州,派兵进击巩廉玉,斩獠甘,俘虏了巩廉玉,把他送往长安。
[9]侯景遣任约、于庆等帅众二万攻诸蕃。
[9]侯景派任约、于庆等带兵两万攻打梁室诸蕃王。
[10]邵陵王纶欲救河东王誉而兵粮不足,乃致书于湘东王绎曰:“天时、地利,不及人和,况于手足肱支,岂可相害!今社稷危耻,创巨痛深,唯应剖心尝胆,泣血枕戈,其余小忿,或宜容贳。若外难未除,家祸仍构,料今访古,未或不亡。夫征战之理,唯求克胜;至于骨肉之战,愈胜愈酷,捷则非功 ,败则有丧,劳兵损义,亏失多矣。侯景之军所以未窥江外者,良为藩屏盘 固,宗镇强密。弟若陷洞庭,不戢兵刃,雍州疑迫,何以自安,必引进魏军以求形援。弟若不安,家国去矣。必希解湘州之围,存社稷之计。”绎复书,陈誉过恶不赦,且曰:“詧引杨忠来相侵逼,颇遵谈笑,用却秦军,曲直有在,不复自陈。临湘旦平,暮便即路。”纶得书,投之于案,慷慨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于斯,湘州若败,吾亡无日矣!”
[10]邵陵王萧纶想救援河东王萧誉,但兵粮不足,于是写信给湘东王萧绎说:“天时、地利也比不上人和,何况弟兄犹如手足股肱,岂可相互损害!现在国家处于危难,蒙受耻辱,创伤巨大,痛苦殊深,我辈只有剖心尝胆,泣血枕戈,发奋救危雪耻,其余的小怨恨,应该能互相谅解才是。如果外难未除,仍然在家族中构祸不止,观今鉴古,没有不灭亡的道理。战争的道理是不顾一切,只求能胜;至于骨肉相残的战争,则愈是获胜愈加残酷,大捷 也不是什么功劳,战败则必然有所损失。动用武力,损害人伦道 义,亏失实在是太多了。侯景的军队之所以未敢进 犯长江以北,实在是因为我们梁朝诸藩互为屏护,象磐石一样牢固,宗室的镇 守强大而严密。您如果攻陷洞庭而不约束兵刃,雍州方面必然怀疑您 将要进逼,无以自安,势必引进西魏的军队以为援手。这样必将给您造成威胁。您如果感到不安定,那么梁朝的天下就完了。请您一定解除湘州之围,以保存国家社稷。”萧绎复信,逐条陈述萧誉过大恶极,法所不赦,并且说:“萧詧如果勾引杨忠来相侵逼的话,那我将象鲁仲连谈笑而却秦军一样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们。是非曲直明摆着,我就不再自陈了。临湘早上被攻下,晚上我就上路。”萧纶收到信,看后扔到案几上,慷慨流涕地说:“天下之事,竟然糟到这个地步!湘州如果陷落,我就快灭亡了!”
[11]侯景遣侯子鉴帅舟师八千,自帅徙兵一万,攻广陵,三日,克之,执祖皓,缚而射之,箭遍体,然后车裂以徇;城中无少长皆埋之于地,驰马射 而杀之。以子鉴为南兖州刺史,镇广陵。景还建康。
[11]侯景派侯子鉴率领水军八千人,自率步兵一万人,攻打广陵。打了 三天,城破,抓住了祖皓,把他缚住用箭射他,箭镞丛集遍体,然后再把他车裂示众。城中民众不分老少都被埋在地里,让士兵来回纵马奔驰,射而杀之。侯景任命侯子鉴当南兖州刺史,镇守广陵,他自己回建康。 [12]丙戌,以安陆王大春为东扬州刺史。省吴州。
[12]丙戌(初六),侯景任命安陆王侯大春为东扬州刺史,裁省吴州。
[13]乙巳,以尚书仆射王克为左仆身。
[13]乙巳(二十五日),侯景任命尚书仆射王克为左仆射。
[14]庚寅,东魏以尚书令高隆之为太保。
[14]庚寅(疑误),东魏任命尚书令高隆之为太保。
[15]宣城内史杨白华进据安吴,侯景遣于子悦帅众攻之,不克。
[15]宣城内史杨白华进据安吴。侯景派遣于子悦率众攻打安吴,没打下。
[16]东魏行台辛术将兵入寇,围 阳平,不克。
[16]东魏行台辛术带兵入境进犯,围困阳平,没打下。
[17]侯景纳上女溧阳公主,甚爱之。三月,甲申,景请上禊宴于乐游苑,帐饮三日。上还宫,景与公主共据御床,南面并坐,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17]侯景娶简文帝的女儿溧阳公主,非常喜爱她。三月,甲申(疑误), 侯景请皇上修褉宴集于乐游苑,在帐幕里宴饮三天。简文帝还宫后,侯景与溧阳公主一起占据御床,南面并坐,让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18]庚申,东魏进丞相洋爵为齐王。
[18]庚申(十一日),东魏晋升丞相高洋为齐王。
[19]临川内史始兴王 毅等击庄铁,鄱阳王范遣其将巴西侯瑱救之,毅等败死。
[19]临川内史始兴 人王毅等进攻庄铁。鄱阳王萧范派他的部将巴西人侯瑱去救 援,王毅等兵败身死。
[20]鄱阳世子嗣与任约战于三章,约败走;嗣因徒镇三章,谓之安乐栅。
[20]鄱阳世子萧嗣与任约在三章开战,任约败走;萧嗣乘势迁移,镇守三章,称之为“安乐栅”。
[21]夏,四月,庚辰朔,湘东王绎以上甲侯韶为 长沙王。。
[21]夏季,四月,庚辰朔(初一),湘东王萧绎任命上甲侯萧韶为长沙王。
[22]丙午,侯景请上幸西州,上御素辇,侍卫四百馀人,景浴铁数千,翼卫左右。上闻丝竹,凄然泣下,命景起舞;景亦请上起舞。酒阑坐散,上抱景于床曰:“我念丞相。”景曰:“陛下如不念臣,臣何得至此!”逮夜乃罢。
[22]丙午(二十七日),侯景请简文帝巡视西州,简文帝乘坐不加雕漆的素辇,带四百多名侍卫人员。而侯景则率几千名铁甲铮亮的武士,翼卫在左右。简文帝听到丝竹之声,凄然流泪,传命侯景起舞;侯景也请简文帝起舞。酒阑人散,简文帝在床上抱着侯景说:“我心里念着丞相。”侯景回答说:“陛下如不念顾我,我哪能得到现在的地位!”直到夜色降临才分手。
时江南连年旱蝗,江、扬尤甚,百姓流亡,相与入山谷、江湖,采草根、木叶、菱芡而食之,所在皆尽,死者蔽野。富室无食,皆鸟面鹄形,衣罗绮,怀珠玉,俯伏床帷,待命听终。千时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
这时江南连年闹旱灾、蝗灾,江州、扬州尤其严重,老百姓流离失所,成群结队逃入山谷之中,江湖之滨,采集草根、树叶、菱角、鸡头为食物。饥民所至,这些东西一扫而空,饿死的人横陈田野,比比皆是,富裕人家也没有吃的,一个个饿得鸟面鹄形,穿着罗绮衣裳,怀里藏着珍珠美玉,俯伏在床帷之间,等待死亡。千里之内,炊烟断绝,人迹罕见,白骨成堆,象丘陇一样。
景性残酷,于石头立大碓,有犯法者捣杀之。常戒诸将曰:“破栅平城,当净杀之,使天下知吾威名。”故诸将每战胜,专以焚掠为事,斩刈人如草芥,以资戏笑。由是百姓虽死,终不附之。又禁人偶语,犯者刑及外族。为其将帅者,悉称行台,来降附者,悉称开府,其亲寄隆重者曰左右厢公,勇力兼人者曰库直都督。
侯景生性残酷,他在石头城设立大碓,犯法的人被抓住,就用大碓捣杀。平常总是告诫诸将说:“一旦攻破栅栏,踏平城市,就杀它个干干净净,使天下人知道我的厉害!”所以他手下的诸将每次战胜,就专门以烧杀抢掠为能事,杀人如刈草芥,以此作为游戏取乐。因此老百姓即使死,也绝不归附他。侯景又禁止人民在一起交头接耳,有违犯的刑罚株连到他的外族。当他的将帅的,都称为行台;来投降归附他的,都称为开府。他所特别亲信看重的称为左右厢公,勇气力量超人的称为库直都督。 [23]魏封皇子儒为燕王,公为吴王。
[23]西魏封皇子元儒为燕王,元公为吴王。
[24]侯景召宋子仙还京口。
[24]侯景召宋子仙回京口。
[25]邵陵王纶在郢州,以听事为正阳殿,内外斋,悉加题署。其部下陵暴军府,郢州将佐莫不怨之。谘议参军江仲举,南平王恪之谋主也,说恪图纶,恪惊曰:“若我杀邵陵,宁静一镇,荆、益兄弟必皆内喜,海内若平,则以 大义责我矣。且巨逆未枭,骨肉相残,自亡之道也,卿且息之。”仲举不从,部分诸将,刻日将发,谋泄,纶压杀之。恪狼狈往谢,纶曰:“群小所作,非由兄也。凶党已毙,兄勿深忧!”
[25]邵陵王萧纶在郢州,把厅堂称为正阳殿,内外斋门门,都题上匾名。他的部下在军府里作威作福,郢州将士官佐没有不怨恨的,谘议参军江仲举,是南平王萧恪的主要谋士,他鼓励萧恪反对萧纶,取而代之。萧 恪大惊,说:“如果我杀了邵陵王,郢州也许可以宁静,但荆州、益州的宗室兄弟必然内心窃喜。海内如果平定,他们就会以君臣大义责备我。而且最大的逆贼没有杀掉,就骨肉相残,这是自取灭亡之道。你的想法不妥,还是算了吧。”但江仲举不听,他安排部署手下的将领们,定好日子就要举事,但是事情泄漏,萧纶把他们统统压死。萧恪非常狼狈不安地前往谢罪,萧纶说:“这都是一群小人所干的,不是由您策划的。凶党已经消灭,您不必深忧!”
[26]王僧辩急攻长沙,辛巳,克之。执河东王誉,斩之,传首江陵,湘东王绎反其首而葬之。初,世子方等之死,临蒸周铁虎功最多,誉委遇甚重。僧辩得铁虎,命烹之,呼曰:“侯景未灭,奈何杀壮士!”僧辩奇其言而释之,还其麾下。绎以僧辩为左卫将军,加侍中、镇西长史。
[26]王僧辩猛烈地进攻长沙,辛巳(初二),攻破城池,抓住了河东王萧誉,杀了他,并把首级送到江陵。湘东王萧绎让人把首级送回长沙,和身子合在一起安葬。当初,世子方等被杀死,临蒸人周铁虎功劳最大,萧誉对他委任恩遇很重。王僧辩抓获周铁虎,命令手下烹杀他。周铁虎大叫 :“侯景未灭,为什么杀壮士?”王僧辩觉得他吐言奇伟,就释放了他,让他回到军帐下。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左卫将军,加侍中、镇西长史。
绎自去岁闻高祖之丧,以长沙未下,故匿之。壬寅,始发丧,刻檀为高祖像,置于百福殿,事之甚谨,动静必咨焉。绎以为天子制于贼臣,不肯从大宝之号,犹称太清四年。丙午,绎下令大举讨侯景,移檄远近。
萧绎自去年就听到了梁武帝驾崩的消息,因为当时长沙还没打下,所以加 以封锁。壬寅(二十三日),才发丧,用檀木雕刻梁武帝像,安放在百福殿里,朝拜很恭谨,一举一动都前往咨求。萧绎认为天子被贼臣挟制,所以不肯采用大宝的年号,还是照旧年号称太清四年。丙午(二十七日),萧绎下令大举讨伐侯景,檄文传遍远近。
[27]鄱阳王范至湓城,以晋熙为晋州,遣其世子嗣为刺史,江州郡县多辄改易。寻阳王大心,政令所行,不出一郡。大心遣兵击庄铁,嗣与铁素善,请发兵救之,范遣侯瑱帅精甲五千助铁。由是二镇互相猜忌,无复讨贼之志。大心使徐嗣徽帅众二千,筑垒稽亭以备范,市籴不通,范数万之众,无所得食,多饿死。范愤恚,疽发于背,五月,乙卯,卒。范众秘不发丧,奉范弟安南侯恬为主,有众数千人。
[27]鄱阳王萧范率众进抵湓城,把晋熙郡改为晋州,派他的长子萧嗣为晋州刺史,江州所属郡县守令大部分都改换了。寻阳王萧大心,政令所行,不出寻阳一郡之外。萧大心派兵进击庄铁,萧嗣与庄铁一向关系很好,就请求萧范发兵救援他。萧范派侯瑱率领精锐甲兵五千人去帮助庄铁。从此鄱阳、寻阳二镇 互相猜忌,再也没有讨贼的心思了。萧大心让徐嗣徽率众二千,在 稽亭筑垒以防备萧范,这一来切断了鄱阳的粮食流通,萧范数万军队,没地方找到粮食,大多饿死。萧范愤恨大怒,背上痈疽破裂,五月,乙卯(初七),去世。萧范的部下秘不发丧,推举萧范的弟弟安南侯萧恬为主帅,有部众数千人。
[28]丙辰,侯景以元思虔为东道大行台,镇钱唐。丁巳,以侯子鉴为南兖州刺史。
[28]丙辰(初八),侯景任命元思虔为东道大行台,镇守钱唐。丁巳(初崐九),任命侯子鉴为南兖州刺史。
[29]东魏齐王洋之为开府也,勃海高德政为管记,由是亲昵,言无不尽,金紫光禄大夫丹杨徐之才、北平太守广宗宋景业,皆善图谶,以为太岁在午,当有革命,因德政以白洋,劝之受禅。洋以告娄太妃,太妃曰:“汝父如龙,兄如虎,犹以天位不可妄据,终身北面,汝独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洋以告之才,之才曰:“正为不及 父兄,故宜早升尊位耳。”洋铸像卜之而成,乃使开府仪同三司段韶问肆州刺史斛律金,金来见洋,固言不可,以宋景业首陈符命,请杀之。洋与诸贵议于太妃前,太妃曰:“吾儿懦直,必无此心,高德政乐祸,教之耳。”洋 以人心不壹,遣高德政如邺察公卿之意,未还;洋拥兵而东,至平都城,召诸勋贵议之,莫敢对。长史杜弼曰:“关西,国之勍敌,若受魏禅,恐彼挟天子,自称义兵而东向,王何以待之!”徐之才曰:“今与王争天下者,彼亦欲为王所为,纵其屈强,不过随我称帝耳。”弼无以应。高德政至邺,讽公卿,莫有应者,司马子如逆洋于辽阳,固言未可。洋欲还,仓丞李集曰:“王来为何事,而今欲还?”洋伪使于东门杀之,而别令赐绡十匹,遂还晋阳。自是居常不悦。徐之才、宋景业等日陈阴阳杂占,云宜早受命。高德政亦敦劝不已。洋使术士李密卜之,遇《大横》,曰:“汉文之卦也。”又使宋景业筮之,遇《乾》之《鼎》,曰:“《乾》,君也。《鼎》,五月卦也 。宜以仲夏受禅。”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终于其位。”景业曰:“王为天子,无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乎!”洋大悦,乃发晋阳。
[29]东魏齐王高洋在设置官署的时候,任命勃海人高德政为管记,因此两 人关系很亲密,什么话都可以交谈。金紫光禄大夫丹杨人徐之才、北平太守广宗人宋景业,都精通图谶占验之术。他们看到太岁星在午,认为这意味着帝室不祥,会有改朝换代的事发生,就把这种预言通过高德政告诉高洋,劝他接受禅让。高洋把这事禀告娄太妃,太妃说:“你父亲和哥哥都是如龙似虎一样的英才,尚且认为皇位天授,不能妄图窃据,终其一生,北面事君,你是何等样人,想效法舜、禹禅让的事吗?”高洋把娄太妃的话告诉徐之才,徐之才说:“正因为您的才能都比不上父兄,所以才应该早日升上尊位呀!”高洋通过铸铜像进行占卜,于是让开府仪同三司段韶去征求肆州刺史斛律金的意见,斛律金听了后来求见高洋,坚决地认为这件事干不得,并以宋景业带头宣讲符命惑主为由,要求高洋杀了他。高洋和各位贵戚一起在娄太妃面前商议这件事,娄太妃说:“我儿子懦弱直爽,肯定不会有这种念头,高德政喜欢弄出祸端,唯恐天下不乱,这都是他教唆的呀!”高洋因为人心不能一致,就派高德政去邺州观察公卿大臣们的意向,去了后还没返回,高洋就率军队向东进发,抵达平都城,召集诸位元勋重臣一起商议,但没有人敢吱声。长史杜弼说:“关西宇文氏,是我国的强敌,如果您接受魏的禅让,恐怕宇文氏会挟持天子,自称为勤王义兵而向东讨伐,大王拿什么来对付他们呢?”徐之才说:“现在和大王 争天下的人,他也是想做大王所做的 事的,即使他倔强不顺从,不过也随着大王的样子自己称帝罢了。”杜弼听了,无言以对。高德政抵达邺州,把高洋准备接受禅让的事暗示给公卿大臣,但没有响应的。司马子如到辽阳去迎接高洋,坚决地认为这事行不得。高洋想返回晋阳,仓丞李集说:“大王来这一趟是干什么的,难道您忘了,现在就想回去?”高洋假装把他在东门杀了,同时另外发令,赏赐他十匹绡,于是返回到晋阳。从此高洋日常起居总是郁郁不乐。徐之才、宋景业等每天在他耳边讲陈阴阳之理、占验之事,嘀嘀咕咕说应该早点接受禅让,应承天命。高德政也使劲劝说个没完。高洋让术士李密占卜这件事,结果得到大横卦。李密说:“这可是汉孝文帝得到过的吉卦呀。”高洋又让宋景业用筮草占卜,结果占到乾卦,乾卦又变化为鼎卦。宋景业说:“乾卦,意味着君主之象。鼎卦,是说在五月发生变化。您在仲夏受禅让最适宜了。”有人进言说:“按阴阳家的说法,五月不能入居官位,如果违犯这一条,就会死在官位上。”宋景业说:“大王贵为天子,当然没有下台离位的时候,哪能不死在自己的皇位上呢!”高洋听了非常高兴,于是又从晋阳向东进发了。
高德政录在邺诸事,条进于洋,洋令左右陈山提驰驿赍事条,并秘书与杨愔。是月,山提至邺,杨愔即召太常卿邢邵议造仪注,秘书监魏收草九锡、禅让、劝进诸文;引魏宗室诸王入北宫,留于东斋。甲寅,东魏进洋位相国,总百揆,备九 锡。洋行至前亭,所乘马忽倒,意甚恶之,至平都城,不复肯进崐。高德政、徐之才苦请曰:“山提先去,恐其漏泄。”即命司马子如、杜弼驰驿续入,观察物情。子如等至邺,众人以事势已决,无敢异言。洋至邺,召夫赍筑具集城南。高隆之请曰:“用此何为?”洋作色曰:“我自有事,君何问为!欲族灭邪!”隆之谢而退。于是作圜丘,备法物。
高德政把在邺州察访到的情况、动向逐条记录下来,呈送给高洋。高洋命令身边的侍从陈山提沿驿路驰马急行,带着高德政进呈的事条和一封密信去给杨愔。就在这个月,陈山提抵达邺州,杨愔就召集太常卿邢邵负责商议制定礼仪制度,秘书监魏收起草加九锡、禅让、劝进等文告,并召集东魏宗室诸王进入北宫,留宿东斋。甲寅(初六),东魏拥戴高洋位居相国,总领百官,加九锡。高洋行进到前亭时,他所乘骑的马忽然倒下。高洋很厌恶这件事,抵达平都城后,就不肯再前进了。高德政、徐之才苦苦请求说:“陈山提已经先去邺城了,我们若不前进,时间拖长了,怕他会泄漏消息。”高洋听了,就命令司马子如、杜弼沿驿道跟着奔驰入邺,以观察事态发展,人心动向。司马子如 等人抵达邺城以后,众人以为大势已定,没有敢表示异议的。高洋抵达邺城,召集民夫带着建筑工具集中在城南。高隆之问道:“召集民夫干什么?”高洋勃然作色,说:“我自然有事,你问这干什么?难道想自取灭族吗?”高隆之连声谢罪,唯唯而退。于是众民夫开始修筑祭天用的圆形高坛,准备登基大典用的法器物事。
丙辰,司空潘乐、侍中张亮、黄门郎赵彦深等求入启事,东魏孝静帝在昭阳殿见之。亮曰:“五行递运,有始有终,齐王圣德钦明,万方归仰,愿陛 下远法尧、舜。”帝敛容曰:“此事推挹已久,谨当逊避。”又曰:“若尔,须作制书。”中书郎崔劼、裴让之曰:“制已作讫。”使侍中杨愔进之。东魏主既署,曰:“居朕何所?”愔对曰:“北城别有馆宇。”乃下御坐,步就东廊,咏范蔚宗《后汉书》《赞》曰:“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所司请发,帝曰 :“古人念遗簪弊履,朕欲与六宫别,可乎?”高隆之曰:“今日天下犹陛下之天下,况在六宫。”帝步入,与妃嫔已下别,举宫皆哭。赵国李嫔诵陈思王诗云:“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直长赵道德以车一乘候于东阁,帝登车,道德超上抱之,帝叱之曰:“朕自畏天顺人,何物奴敢逼人如此!”道德犹不下。出云龙门,王公百僚拜辞,高隆之洒泣。遂入北城,居司马子如南宅,遣太尉彭城王韶等奉玺绶,禅位于齐。
丙辰(初八),司空潘乐、侍中张亮、黄门郎赵彦深等要求入宫奏事,东魏孝静帝在昭阳殿召见他们。张亮说:“金木水火土五行互相递代地运行,帝命有始有终,这是天意。齐王高洋天资圣明,道德崇高,天下归心,万众钦仰,希望陛下效法尧、舜,把帝位禅让给齐王。”孝静帝神色凝重地说:“这件事推让很久了,我谨遵众意,理当逊位让贤。”又说:“如果是这样,必须写成正式诏书。”中书郎崔劼、裴让之说:“诏书已经准备好了。”便让侍中杨愔把让位的诏书进呈孝静帝。孝静帝签署之后,说:“退位之后,让我住到哪去?”杨愔回答说:“北城另外有一套楼馆房舍。”于是孝静帝走下御座,步行走向东廊,口里吟咏着范晔所作的《后汉书》中对汉献帝的一段赞辞:“献帝生不逢辰,身既播迁,国又遭难,到我为止,汉祚四百年终结了,让我永远充当 虞的宾客尧子丹朱的角色吧!”掌管禅位事宜的人要孝 静帝马上出发到为他准备的别馆去,孝静帝说:“古人有顾念遗簪敝履的遗风,我想效法,和六宫的妃嫔们告别一下,可以吗?”高隆之说:“今天天下还是陛下的,何况六宫呢?”孝静帝步行进宫,与妃嫔及其下属告别,整个皇宫都痛哭失声。赵国人李嫔诵读陈思王曹植的诗:“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直长赵道德准备好一乘牛车于东阁门,孝静帝登车,赵道德赶上车去抱住他,孝静帝喝斥他说:“我自己畏天命,顺人心,让出帝位,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逼我!”赵道德仍然不下车。孝静帝出云龙门,王公大臣们向他拜辞,高隆之流泪哭泣。就这样孝静帝进入了北城,住在司马子如的南宅。派太尉彭城王元韶等人捧着玉玺印绶,把皇位禅让给齐王。
戊午,齐王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改元天保。自魏敬宗以来,百官绝禄,至是始复给之。已未,封东魏主为中山王,待以不臣之礼。追尊齐献武王为献武皇帝,庙号太祖,后改为高祖;齐襄王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辛酉,尊王太后娄氏为皇太后。乙丑,降魏朝封爵有差,其宣力霸朝及西、南投化者,不在降限。 戊午(初十),齐王高洋在邺城南郊即皇帝位,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保。自魏孝庄帝以来,朝廷百官都断了俸禄,到这时候才又给了。己未(十一日),北齐封孝静帝为中山王,让他可以不用臣下之礼。同时追尊齐献武王为献武皇帝,庙号太祖,后来又改称为高祖;追尊文襄王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辛酉(十三日),尊王太后娄氏为皇太后。乙丑(十七日),北齐把原来魏朝给大臣们的封爵按不同情况降了级,但其中随高欢起兵以来有过功勋的大臣以及关西和江南来投降归附的臣子不在降级之列。
[30]文成侯宁起兵于吴,有众万人,已巳,进攻吴郡;行吴郡事侯子荣逆击,杀之。宁,范之弟也。子荣因纵兵大掠郡境。
[30]文成侯萧宁在吴县起兵,拥有士兵一万余人,己巳(二十一日),进攻吴郡,代理吴郡政事的侯子荣出兵迎击,杀了萧宁。萧宁是萧范的弟弟。侯子荣因此纵容士兵在吴郡境内大肆抢掠。
自晋氏渡江,三吴最为富庶,贡赋商旅,皆出其地。及侯景之乱,掠金帛既尽,乃掠人而食之,或卖于北境,遗民殆尽矣。
自从晋朝司马氏渡过长江以来,三吴之地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地区,供给朝廷的贡品、租赋,以及客商行旅,都出在这个地区。到侯景作乱时,乱军把民间的金银财帛抢掠一空,接着就抢掠人口,有的杀了吃掉,有的卖到北方去,三吴之地的老百姓所剩无几了。
是时,唯荆、益所部尚完实,太尉、益州刺史武陵王纪移告征、镇,使世子圆照帅兵三万受湘东王节度。圆照军至巴水,绎授以信州刺史,令屯白帝,未许东下。
这时候,只有荆州、益州所管辖的地区还比较完整充实。太尉、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移文通告各征、镇,让世子萧圆照率兵三万接受湘东王指挥。萧圆照的军队抵达巴水时,萧绎授给他信州刺史之职,命令他驻扎在白帝城,不许他继续东下。
[31]六月,辛巳,以南郡王大连行扬州事。
[31]六月,辛巳(初三),梁朝任命南郡王萧大连掌管扬州政事。
[32]江夏王大款、山阳王大成、宜都王大封自信安间道奔江陵。
[32]江夏王萧大款、山阳王萧大成、宜都王萧大封从信安抄小路投奔江陵。
[33]齐主封宗室高岳等十人、功臣库狄干等七人皆为王。癸未,封弟浚 为永安王,淹为平阳王,浟为彭城王,演为常山王,涣为上党王,淯为襄城王,湛为长广王,湝为任城王,湜为高阳王,济为博陵王,3386为新平王,润为冯翊王,洽为汉阳王。
[33]北齐国主高洋封皇室高岳等十人、功臣库狄干等七人为王。癸未(初五),封弟弟高浚为永安王,高淹为平阳王,高浟为彭城王,高演为常山王,高涣为上党王,高淯为襄城王,高湛为长广王,高湝为任城王,高湜为高阳王,高济为博陵王,高凝为新平王,高润为冯翊王,高洽为汉阳王。
[34]鄱阳王范既卒,侯瑱往依庄铁,铁忌之;瑱不自安,丙戌,诈引铁谋事,因杀之,自据豫章。
[34]鄱阳王萧范死了以后,侯瑱去依附庄铁,庄铁对他心怀猜忌,侯瑱心里不安稳,丙戌(初八),假称约庄铁一块商量事情,乘机杀害了他,自己占据了豫章。
[35]寻阳王大心遣徐嗣徽夜袭湓城,安南侯恬、裴之横等击走之。
[35]寻阳王萧大心派徐嗣徽乘夜袭击湓城,安南侯萧恬、裴之横等把他打跑了。
[36]齐主娶赵郡李希宗之女,生子殷及绍德;又纳段韶之妹。及将建中宫,高隆之、高德政欲结勋贵之援,乃言“汉妇人不可为天下母,宜更择美配。”帝不从。丁亥,立李氏为皇后,以段氏为昭仪,子殷为皇太子。庚寅,以库狄干为太宰,彭乐为太尉,潘相乐为司徒,司马子如为司空。辛卯,以清河王岳为司州牧。
[36]北齐国主高洋娶了赵郡人李希宗的女儿,生下儿子高殷 、高绍德。又把段韶的妹妹纳为妃子。等到要确立中宫之主的时候,高隆之、高德政想勾结勋贵以为援手,就进言说:“汉族妇女不能当天下之母,应该另外选择美人为元配。”高洋没有采纳这种意见。丁亥(初九),高洋立李希宗之女为皇后,以段韶之妹为昭仪,立皇子高殷为皇太子。庚寅(十二日),任命库狄干为崐太宰,彭乐为太尉,潘相乐为司徒,司马子如为司空。辛卯(十三日),任命清河王高岳为司州牧。
[37]侯景以羊鸦仁为五兵尚书。庚子,鸦仁出奔江西,将赵江陵,至东莞,盗疑其怀金,邀杀之。
[37]侯景任命羊鸦仁为五兵尚书。庚子(二十二日),羊鸦仁出奔到江西,将奔赴江陵,走到东莞时,强盗怀疑他带着重金,拦击把他杀死。
[38]魏人欲令岳阳王詧发哀嗣位,詧辞,不受。丞相泰使荣权册命詧为梁王,始建台,置百官。
[38]西魏人想让岳阳王萧詧发丧示哀,继承梁朝帝位,萧詧推辞了,没有接受。丞相宇文泰派遣荣权为使者,册封萧詧为梁王,萧詧这才建立台省,设置百官。
[39]陈霸先修崎头古城,徙居之。
[39]陈霸先重修了崎头古城,搬到那儿住下。
[40]初,燕昭成帝奔高丽,使其族人冯业以三百人浮海奔宋,因留新会。自业至孙融,世为罗州刺史,融子宝为高凉太守。高凉洗氏,世为蛮酋,部落十余万家,有女,多筹略,善用兵,诸洞皆服其信义;融聘以为宝妇。融虽累世为方伯,非其土人,号令不行;洗氏约束本宗,使从民礼,每与宝参决辞讼,首领有犯,虽亲戚无所纵舍,由是冯氏始得行其政。
[40]当初,燕国昭成帝投奔高句丽,派他的同宗族的人 冯业带三百人渡海投奔宋国,因此冯业及其部属就留在新会。从冯业到他的孙子冯融,世代都任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任高凉太守。高凉洗氏,世代都是蛮族的酋长,拥有部落十余万家。洗氏有一个女儿,很懂得运筹韬略,善于用兵,各 部落的蛮族都佩服她的信义。冯融聘她为冯宝的妻子。冯融虽然世世为一方之长,但因自己不是土著,因此号令行不通。洗氏和冯宝结婚后,约束本宗族的人,使他们遵守老百姓应遵守的礼仪。她常常和冯宝一起研究诉讼之事,参与判决意见时,如果蛮族首领有犯法之处,虽然是自己的亲戚也毫不宽贷。从此之后冯氏的政令才得以实施。
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大皋口,遣使召宝,宝欲往,洗氏止之曰:“刺史无故不应召太守,必欲诈君共反耳。”宝曰:“何以知之?”洗氏曰:“刺史被召援台,乃称有疾,铸兵聚众而后召君;此必欲质君以发君之兵也,愿且无往以观其变。”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将兵入灨石,城鱼梁以逼南康,霸先使周文育击之。洗氏谓宝曰:“平虏,骁将也,今入灨石与官军相拒,势未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君若自往,必有战斗,宜遣使卑辞厚礼告之曰:‘身未敢出,欲遣妇参。’彼闻之,必憙而无备。我将千余人,步担杂物,唱言输赕,得至栅下,破之必矣。”宝从之。迁仁果不设备,洗氏袭击,大破之,迁仕走保宁都。文育亦击走平虏,据其城。洗氏与霸先会于灨石,还,谓宝曰:“陈都督非常人也,甚得众心,必能平贼,君宜厚资之。”
高州刺史李迁仕占据大皋口,派使者去召见冯宝。冯宝想应召而行,洗氏夫人制止他说:“刺史无缘无故不应该召见太守,这次召见,一定是要骗您一块去谋反。”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洗氏夫人说:“刺史受诏令去支援朝廷,但他声称自己有病不去,同时又铸造兵器,聚集队伍,然后又召您去。这一定是要拿您做人质好协逼您的军队一起出发去作乱。希望您先别去,观察一下事态的变化之后再 说。”过了几天,李迁仕果然反叛了,他派主帅杜平虏带兵攻人灨石,在鱼梁修城以威胁南康。陈霸先派周文育去进攻他。洗氏夫人对冯宝说:“杜平虏可是一员勇猛善战的将领,现在进据灨与官军相对抗,看这形势他一时是回不去了。他回不去,李迁仕一个人在高州是不能有什么作为的,您要是自己带兵前去,一定有一场猛烈的战斗,所以不如派使者带着厚礼,用谦卑的言辞对他说:‘我自己不敢出头露面,想派我的妻子去参加您的义举。’他一听这话,肯定大喜过望而没有戒备。那时,我带一千余人,步行挑担,带上各种杂物,声言是要去交纳财物以抵罪愆,这样进到他们军营的栅栏,突然发起攻击,破敌那是必然的。”冯宝听从了她的计策,李迁仕果然不曾戒备,洗氏夫人挥兵袭击,大破李军。李迁仕逃跑到宁都自保。同时,周文育也击退了杜平虏,占据 了他的城堡。洗氏夫人与陈霸先在灨石会面,回来后,对冯宝说:“陈都督可不是一般的平庸之辈,他很得人心,肯定能够平定贼寇,您可得多给他 一些军资,和他结好关系。” 湘东王绎以霸先为豫州刺史,领豫章内史。
湘东王萧绎任命陈霸先为豫州刺史,兼领豫章内史的职务。
[41]辛丑,裴之横攻稽亭,徐嗣徽击走之。
[41]辛丑(二十三日),裴之横攻打稽亭,徐嗣徽打跑了他。
[42]秋,七月,辛亥,齐立世宗妃元氏为文襄皇后,宫曰静德。又封世宗子孝琬为河间王,孝瑜为河南王。乙卯,以尚书令封隆之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平阳王淹为尚书令。
[42]秋,七月,辛亥(初三),北齐国主高洋立文襄帝的妃子元氏为文襄皇后,宫名静德。又封文襄帝的儿子高孝琬为河间王,高孝瑜为河南王。乙卯,任命尚书令封隆之为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平阳王高淹为尚书令。
[43]辛酉,梁王詧入朝于魏。
[43]辛酉(十四日),梁王萧詧去西魏朝见西魏国主。
[44]初,东魏遣仪同武威牒云洛等迎鄱阳世子嗣,使镇皖城。嗣未及行,任约军至,洛等引去;嗣遂失援,出战,败死。约遂略地到湓城,寻阳王大心遣司马韦质出战而败,帐下犹有战士千余人,咸劝大 心走保建州;大心不能用,戊辰,以江州降约。先是,大心使太子洗马韦臧镇建昌,有甲士五千,闻寻阳不守,欲帅众奔江陵,未发,为麾下所杀。臧,粲之子也。
[44]当初,东魏曾派遣仪同武威人牒云洛等人迎接鄱阳王的世子萧嗣,让他镇守皖城。萧嗣还没来得及出发,任约的军队就到了。牒云洛等人抽身退走了,萧嗣失去援助,出兵迎战任约,兵败身死。任约于是把地盘扩大到湓城,寻阳王萧大心派司马韦质出战,战败,手下还剩下士兵一千余人,众人都劝说萧大心退保建州,萧大心不采纳众人的意见,戊辰(二十一日),献出江州投降任约。早先,萧大心让太子洗马韦臧镇守建昌,拥有带甲的士兵五千人。韦臧听说寻阳已经失守,想率这支军队投奔江陵,但是还没出发,就被部下杀死 了。韦臧,是韦粲的儿子。
[45]于庆略地至豫章,侯瑱力屈,降之,庆送瑱于健康。景以瑱同姓,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为质,遣瑱随庆徇蠡南诸郡,以瑱为湘州刺史。
[45]于庆把地盘扩大到豫章一带,侯瑱兵力不济,就投降了于庆,于庆送侯瑱去建康。侯景因为侯瑱与自己同姓,所以对待他很优 厚,把他的妻子、儿子和弟弟留为人质,派他随于庆去夺取彭蠡湖以南诸郡,并任命他为湘州刺史。
[46]初,巴山人黄法氍,有勇力,侯景之乱,合徒众保乡里,太守贺诩下江州,命法氍监郡事。法氍屯新淦,于庆自豫章分兵袭新淦,法氍败之。陈霸先使周 文育进军击庆,法氍引兵会之。
[46]当初,巴山人黄法氍,勇猛有力,侯景作乱时,他纠合徒众自保乡里。太守贺诩乘船下江州,命令黄法氍留下来监管郡中政事。黄法氍驻扎在新淦,于庆从豫章出发,分兵袭击新淦,黄法氍击败了他。陈霸先派周文育进军攻打于庆,黄法氍带领军队和他会合。
[47]邵陵王纶闻任约将至,使司马蒋思安将精兵五千袭之,约众溃;思安不设备,约收兵袭之,思安败走。
[47]邵陵王萧纶听说 任 约的军队要来进犯,便派司马蒋思安率精兵五 千人去袭击,任约的军队被打散。蒋思安以为已经胜利了,故不加戒备,任约把溃散的士兵收集起来,反垸来袭击蒋军,蒋思安败退了。
[48]湘东王绎改宜都为宜州,以王琳为刺史。
[48]湘东王萧绎把宜都改为宜州,派王琳当刺史。
[49]是月,以南郡王大连为江州刺史。
[49]这一月,梁朝派南郡王萧大连为江州刺史。
[50]魏丞相泰以齐主称帝,帅诸军讨之。以齐王廓镇陇右,征秦州刺史宇文导为大将军、都督二十三州诸军事,屯咸阳,镇关中。
[50]西魏丞相宇文泰因为北齐国主高洋称帝,就率各路人马去征讨他。西魏命令齐王元廓镇守陇右,征召秦州刺史宇文导为大 将军,都督二十三州诸军事,驻扎在咸阳,镇守关中。
[51]益州沙门孙天英帅徒数千人夜攻州城,武陵王纪与战,斩之。
[51]益州和尚孙天英率徒弟几千人乘夜攻打州城,武陵王萧纪与他交战,杀了他。 [52]邵陵王纶大修铠仗,将讨侯景。湘东王绎恶之,八月,甲午,遣左卫将军王僧辩、信州刺史鲍泉等帅舟师一万东趣江、郢。声言拒任约,且云迎邵陵王还江陵,授以湘州。
[52]邵陵王萧纶大修铠甲器仗,准备讨伐侯景。湘东王萧绎担心萧纶兵力增大,很厌恶他。八月,甲午(十七日),萧绎派左卫将军王僧辩、信州刺史鲍泉等率领水军一万人东赴江州、郢州一带,声言是为了抵抗任约进犯,而且说要迎接邵陵王萧纶回江陵,准备把湘州授给他。
[53]齐主初立,励精为治。赵道德以事属黎阳太守清河房超,超不发书,棓杀其使;齐主善之,命守宰各设棓以诛属请之使。久之,都官中郎宋轨奏曰:“若受使请赇,犹致大戮,身为枉法,何以加罪!”乃罢之。
[53]北齐国主高洋刚刚登基,励精图治。赵道德为了私事派人暗暗投书求助于黎阳太守清河人房超,房超不看求情信,而且用木杖打死使者。高洋知道了此事,很是称许,并命令各地地方官各设木杖,以杀敢于请托的使者。过了很久,都官中郎宋轨向高洋启奏说:“奉命去行贿,还要受到诛杀,贪脏枉法的本人又怎么治罪呢!”高洋听了,才废除了这一重刑。
司都功曹张老上书请定齐律,诏右仆射薛琡等取魏《麟趾格》,更讨论损益之。
司都功曹张老给高洋上书请求制定北齐法律。高洋下诏命令右仆射薛琡等人拿北魏律书《麟趾格》为底本,在此基础上增减而成。
齐主简练六坊之人,每一人必当百人,任其临陈必死,然后取之,谓之“百保鲜卑”。又简华人之勇力绝伦者,谓之“勇士”,以备边要。
北齐国主高洋精选六坊的宿卫之士,每一个人要能抵挡一百个人,要求他们作战抱有必死的决心,起名为“百保鲜卑”。又精选汉人中勇气力量超凡绝伦的人,叫做“勇士”,以充实边境要害之地。
始立九等之户,富者税其钱,贫者役其力。
开始设立户分九等的制度,富户纳税交钱,贫户任役出力。
[54]九月,丁巳,魏军发长安。
[54]九月,丁巳(初十),西魏军队从长安出发伐北齐。
[55]王僧辩军至鹦鹉洲,郢州司马刘龙虎等潜送质于僧辩,邵陵王纶闻之,遣其子威正侯3390将兵击之,龙虎败,奔于僧辩。纶以书责僧辩曰:“将军前年杀人之侄,今岁伐人之兄,以此求荣,恐天下不许!”僧辩送书于湘东王绎,绎 命进军。辛酉,纶 集其麾下于西园,涕泣言曰:“我本无他,志在灭贼,湘东常谓与之争帝,遂尔见伐。今日欲守则交绝粮储,欲战则取笑千载,不容无事受缚,当于下流避之。”麾下壮士争请出战,纶不从,与3390自仓门登舟北出。僧辩入 据郢州。绎以南平王恪为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世子方诸为郢州刺史,王僧辩为领军将军。
[55]王僧辩的部队抵达鹦鹉洲,郢州司马刘龙虎等偷偷地送人质到王僧辩那儿以表示友好,邵陵王萧纶听到此事,派他的儿子威正侯萧3390率兵去攻打他们,刘龙虎兵败,逃到王僧辩那儿。萧纶写信责备王僧辩,信里说:“将军前年杀了人家的侄儿萧誉,今后又讨伐人家的兄长,这样去邀功求荣,恐怕天下之 人都不会允许的吧!”王僧辩把信送到湘东王萧绎那儿,萧绎命令他别理睬,继续进军。辛酉(十四日),萧纶把他的部下集中在西园,泪流满面地说:“我其实别无所图,一心只想消灭侯景乱贼。湘东王常常以为我要和他争帝位,于是就被他兴兵讨伐。今天如想坚守城池则储存粮食的道路已经断绝,想作战则遗笑千古。无缘无故被俘受缚是我无法接受的,我还是逃往长江下游避避锋头吧。”萧纶部下的壮士争着请求出战,萧纶不允许他们妄动,终于与萧3390登船从郢城北门逃走了。王僧辩进占了郢州。萧绎任命南平王萧恪为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世子萧方诸为郢州刺史,王僧辩为领军将军。
纶遇镇东将军裴之高于道,之高之子畿掠其军器,纶与左右轻舟奔武昌涧饮寺,僧法馨匿纶于岩穴之下。纶长史韦质、司马姜律等闻纶尚存,驰往迎之,说七栅流民以求粮仗。纶出营巴水,流民八九千人附之,稍收散卒,屯于齐昌。遣使请和于齐,齐以纶为梁王。
萧纶在逃亡路上遇到镇东将军裴之高,裴之高的儿子裴畿把萧纶的军队装备抢走了,萧纶与他的左右乘轻舟逃奔武昌涧饮寺,僧人法馨把萧纶藏在一个岩洞之中。萧纶的长史韦质、司马姜律等听说萧纶还活着,驰马前往迎接他,并游说北江州结七栅以自保的流民为萧纶提供粮草兵器。萧纶从岩穴出来,在崐巴水结营,有八九千流民依附他,又慢慢收集了一部分散失的士卒,在齐昌屯驻下来。萧纶派使者向北齐求和,北齐封萧纶为梁王。
[56]湘东王绎改封皇子大款为临川王,大成为桂阳王,大封为汝南王。
[56]湘东王萧绎改封皇子萧大款为临川王,萧大成为桂阳王,萧大封为汝南王。
[57]癸亥,魏军至潼关。
[57]癸亥(十二日),西魏军队进至潼关。
[58]庚午,齐主如晋阳,命太子殷居凉风堂监国。
[58]庚午(十九日),北齐国主驾临晋阳,命令太子殷住入凉风堂监守国 都。
[59]南郡王中兵参军张彪等起兵于若邪山,攻破浙东诸县,有众数万。吴郡人陆令公等说太守南海王大临往依之,大临曰:“彪若成功,不资我力;如其桡败,以我自解,不可往也。”
[59]南郡王中兵参军张彪等人在若邪山起兵,一气攻破浙东好几个县,拥有数万人马。吴郡人陆令公等人游说太守南海王萧大临去依附张彪。萧大临说:“张彪如果成功,并没依靠我的力量;如果他遭到挫败,却可以以我不中用为由来自我开脱责任。我不能去依附他。”
[60]任约进寇西阳、武昌。初,宁州刺史彭城徐文盛募兵数万人讨侯景,湘东王绎以为秦州刺史,使将兵东下,与约遇于武昌。绎以庐陵王应为江州刺史,以文盛为长史行府州事,督诸将拒之。应,续之子也。郡陵王纶引齐兵未至,移营马栅,距西阳八十里,任约闻之,遣仪同叱罗子通等将铁骑二百袭之,纶不为备,策马亡走。时湘东王绎亦与齐连和,故齐人观望,不助纶。定州刺史田祖龙迎纶,纶以祖龙为绎所厚,惧为所执,复归齐昌。行至汝南,魏所署汝南城主李素,纶之故吏也,开城纳之,任约遂据西阳、武昌。
[60]任约进犯西阳、武昌。当初,宁州刺史彭城人徐文盛曾招募士兵几万人去讨伐侯景,湘东王萧绎任命他为秦州刺史,让他带兵东下,与任约会师于武昌。萧绎任命庐陵王萧应为江州刺史,任命徐文盛为长史行府州事,统驭诸将抵抗任约。萧应,是萧续的儿子。邵陵王萧纶引领的齐兵还没抵达,自己移动军营到了马栅,这个地方距离西阳八十里。任约听到消息,派仪同叱罗子通等带铁骑二百人去袭击萧纶。萧纶毫无准备,扬鞭催马逃跑了。这时湘东王萧绎也和北齐联合,所以北齐人站在一边观望,不发兵帮助萧纶。定州刺史田祖龙出迎萧纶,但萧纶认为田祖龙被萧绎所厚待,害怕被他抓住,所以又回齐昌去了。当他走到汝南时,西魏所封的汝南城长官李素原是萧纶的老部下,所以开城门接纳了他。任约于是占据了西阳、武昌。
[61]裴之高帅子弟部曲千余人至夏首,湘东王绎召之,以为新兴、永宁二郡太守。又以南平王恪为武州刺史,镇武陵。
[61]裴之高率领子弟部属一千余人行进到夏首,湘东王萧绎如见他,任命他为新兴,永宁二郡太守。又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武州刺史,镇守武陵。
[62]初,邵陵王纶以衡阳王献为齐州刺史,镇齐昌,任约击擒之,送建康,杀之。献,畅之孙也。
[62]当初,邵陵王萧纶任命衡阳王萧献为齐州刺史,镇守齐昌,任约进攻并捉住了他,送到建康,杀了他。萧献是萧畅的孙子。
[63]乙亥,进侯景位相国,封二十郡,为汉王,加殊礼。
[63]乙亥(二十四日),晋升侯景位居相国,封二十郡,为汉王,给以特殊礼遇。
[64]岳阳王詧还襄阳。
[64]岳阳王萧詧回到襄阳。
[65]黎州民攻刺史张贲,贲弃城走。州民引氐酋北益州刺史杨法琛据黎州,命王、贾二姓诣武陵王纪请法琛为刺史。纪深责之,囚法琛质子崇颙、崇虎。冬,十月,丁丑朔,法琛遣使附魏。
[65]黎州老百姓聚众攻打刺史张贲,张贲弃城逃跑。黎州民众引领氐族酋长北益州刺史杨法琛占据黎州,派王、贾两姓的人去求见武陵王萧纪,请求让杨法琛当黎州刺史。萧纪很严厉地斥责这种要求,把杨法琛的两个当人质的儿子杨崇颙、杨崇虎抓了起来。冬季,十月,丁丑朔(初一),杨法琛派使者去对西魏表示依附。[66]已卯,齐主至晋阳宫。广武王长弼与并州刺史段韶不协,齐主将如晋阳,长弼言于帝曰:“韶拥强兵在彼,恐不如人意,岂可径往投之!”帝不听。既至,以长弼语告之,曰:“如君忠诚,人犹有谗,况其余乎!”长弼,永乐之弟也。乙酋,以特进元韶为尚书左仆射,段韶为右仆射。
[66]已卯(初三),北齐国主高洋到了晋阳宫。当初,广武王高长弼与并州刺史段韶不和,高洋将去晋阳,高长弼对高洋说:“段韶在晋阳拥有强大的兵力,恐怕他的行动会出人意料之外,岂可直接去他那里!”高洋不听。等到抵达晋阳,把高长弼的谗言告诉段韶,说:“象您这样忠诚的臣子,人们尚且有馋言,何况其他人呢!”高长弼是高永乐的弟弟。乙酋(初九),北齐任命特进元韶为尚书左仆射,段韶为右仆射。
[67]乙未,侯景自加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以诏文呈上。上惊曰:“将军乃有宇宙之号乎!”
[67]乙未(十九日),侯景给自己加封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等职,写成诏书呈给简文帝看。简文帝惊讶地说:“将军里竟有宇宙这样的称号吗!”
[68]立皇子大钧为西阳王,大威为武宁王,大球为建安王大昕为义安王,大挚为绥建王,大圜为乐梁王。
[68]简文帝册立皇子萧大钧为西阳王,萧大威为武宁王,萧大球为建安王,萧大昕为义安王,萧大挚为绥建王,萧大圜为乐梁王。
[69]齐东徐州刺史行台辛术镇下邳。十一月,侯景征租入建康,术帅众渡淮断之,烧其谷百万石,遂围阳平,景行台郭元建引兵救之。壬戌,术略三千余家,还下邳。
[69]北齐东徐州刺史行台辛术镇守下邳。十一月,侯景为征收租赋进入建康,辛术率军队渡过淮河以断其后路,烧掉他的粮食百万石,并包围了阳平。侯景手下的行台郭无建带兵去救援。壬戌(十六日),辛术抢掠了三千余户人家,回到下邳。
[70]武陵王纪帅诸军发成都,湘东王绎遣使以书止之曰:“蜀人勇悍,易动难安,弟可镇之,吾自当灭贼。”又别纸曰:“地拟孙、刘,各安境界;情深鲁、卫,书信恒通。”
[70]武陵王萧纪率领各路人马从成都进发,意欲进攻侯景。湘东王萧绎派使者送一封信劝止他。信中说:“蜀地民性勇猛骠悍,容易骚动而难以安定,老弟你要好好镇守成都,我自己有能力消灭乱贼。”又用另一张纸写道:“我们之间疆界依照当年孙权、刘备各自的疆界来划分即可,我们之间的情谊则象春秋时鲁国、卫国的友谊那样深厚,希望常通书信。”
[71]甲子,南平王恪帅文武拜笺推湘东王绎为相国,总百揆;绎不许。
[71]甲子(十八日),南平王萧恪率文武官员共进奏章推举湘东王萧绎为相国,总领百宫,萧绎不许可。
[72]魏丞相秦自弘农为桥,济河,至建州。丙寅,齐主自将出顿东城。泰闻其军容严盛,叹曰:“高欢不死矣!”会久雨,自秋及冬,魏军畜产多死,乃自蒲阪还。于是河南自洛阳,河北自平阳已东,皆入于齐。
[72]西魏丞相宇文泰在弘农建桥,跨黄河,到达建州。丙寅(二十日),北齐国主高洋亲率军队出发驻扎于晋阳之东城。宇文泰听说高洋军容严整,军威强盛,不禁感叹说:“高欢并没有死去呵!”当时正逢久雨成灾,从秋天到冬天,西魏军队中的战马死了不少,于是只好从蒲坂撤退。从此黄河以南从洛阳往东、黄河以北从平阳往东,都纳入了北齐的版图。
[73]丁卯,徐文盛军贝矶,任约帅水军逆战,文盛大破之,斩叱罗子通、赵威方,仍进军大举口。侯景遣宋子仙等将兵二万助约,以约守西阳,久不能进,自出屯晋熙。
[73]丁卯(二十一日),徐文盛驻军于贝矶,任约率水师迎战,徐文盛把他打得大败,杀了叱罗子通、赵威方,并继续进军大举口。侯景派宋子仙等率兵二万人去帮助任约。因为任约驻守西阳,久久不能前进,侯景自己出兵屯驻于晋熙。
南康王会理以建康空虚,与太子左卫将军柳敬礼、西乡侯劝、东乡侯勔谋起兵诛王伟。安乐侯勔理出奔长芦,集众得千余人。建安侯贲、中宿世子子邕知其谋,以告伟。伟收会理、敬礼、劝、勔及会理弟祁阳侯通理,俱杀之。乂崐理为左右所杀。钱塘褚冕,以会理故旧,捶掠千计,终无异言。会理隔壁谓之曰:“褚郎,卿岂不为我致此?卿虽忍死明我,我心实欲杀贼!”冕竟不服,景乃宥之。劝,昺之子;贲,正德之弟子;子邕,憺之孙也。
南康王萧会理见建康空虚,就与太子左卫将军柳敬礼、西乡侯萧劝、东乡侯萧勔等人密谋起兵杀掉王伟。安乐侯萧勔理出逃到长芦,集结军队一千余人等待举事。建安侯萧贲、中宿世子萧子邕得知他们的密谋,就向王伟告发。王伟抓住了萧会理、柳敬礼、萧劝、萧勔以及萧会理的弟弟祁阳侯萧通理,把他们全都杀了。萧勔理则被身边部下杀死。钱塘人褚冕,因为是萧会理的故交旧友,虽然被王伟拷打得死去活来,到底也没有说出告发萧会理的话来。萧会理在隔壁对褚冕说:“褚郎,你是为了我才被打成这样的啊,你虽然忍受着死亡的威胁想开脱我,但我是真想杀贼除乱啊!”褚冕终于没有屈服,侯景看拿他没办法,就放了他。萧劝是萧勔的儿子。萧贲是萧正德的弟弟的儿子。萧子邕是萧勔的孙子。
帝自即位以来,景防卫甚严,外人莫得进见,唯武林侯谘及仆射王克、舍人殷不害,并以文弱得出入卧内,帝与之讲论而已。及会理死,克、不害惧祸,稍自疏。谘独不离帝,朝请无绝;景恶之,使其仇人刁戍刺杀谘于广莫门外。
简文帝自从即帝位以来,侯景对他防卫很严密,外人没法得到进见的机会。只有武林侯萧谘和仆射王克、舍人殷不害三人,因为他们身体文弱才得以在皇上居处进进出出。简文帝和他们也只是闲谈而已。待到萧会理被杀死,王克、殷不害害怕自己也惹祸,就慢慢和简文帝疏远了。只有萧谘不离开简文帝,每天上朝问安,从不停止。侯景为此很厌恶他,指使他的仇人刁戍把萧谘刺杀在广莫门外。
帝之即位也,景与帝登重云殿,礼佛为誓云:“自今君臣两无猜贰,臣固不负陛下,陛下亦不得负臣。”及会理谋泄,景疑帝知之,故杀谘。帝自知不久,指所居殿谓殷不害曰:“庞涓当死此下。”
当简文帝即位的时候,侯景和他一起登上重云殿,向着佛像行礼发誓说:从今天起我们君臣两人互相不能有猜忌和二心,我固然不应有负于陛下,陛下也不能有负于我。”待到萧会理的密谋泄漏,侯景怀疑简文帝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杀死萧谘以示警告。简文帝知道自己也活不长了,指着自己居住的宫殿对殷不害说:“庞涓将死在这里。”
景自帅众讨杨白华于宣城,白华力屈而降,景以其北人,全之,以为左民尚书,诛其兄子彬以报来亮之怨。
侯景自己亲率军队在宣城讨伐杨白华,杨白华兵败力竭,就投降了,侯景因为他是北方人,就留了他一条命,还任命他当左民尚书,只是杀了杨白华哥哥的儿子杨彬,算是报了杨白华杀来亮的仇。
十二月,丙子朔,景封建安侯贲为竟陵王,中宿世子子邕为随王,仍赐姓侯氏。
十二月,丙子朔(初一),侯景封建安侯萧贲为竟陵王,中宿世子萧子邕为随王,仍然赐他们姓侯。
[74]辛丑,齐主还邺。
[74]辛丑(二十六日),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回到邺城。
[75]邵陵王纶在汝南,修城池,集士卒,将图安陆。魏安州刺史马祐以告丞相泰,泰遣杨忠将万人救安陆。
[75]邵陵王萧纶在汝南修筑城池召集士兵,准备夺取安陆。西魏安州刺史马祐把这一动向报告了丞相宇文泰。宇文泰派杨忠带领一万人去救安陆。
[76]武陵王纪遣潼州刺史杨乾运、南梁州刺史谯淹合兵二万讨杨法琛,法琛发兵据剑阁以拒之。
[76]武陵王萧纪派潼州刺史杨乾运、南梁州刺史谯淹两人合兵二万去讨伐杨法琛,杨法琛派兵占据剑阁以抵抗他们。
[77]侯景还建康。
[77]侯景从晋熙回到建康。
[78]初,魏敬宗以尔朱荣为柱国大将军,位在丞相上;荣败,此官遂废。大统三年,文帝复以丞相泰为之。其后功参佐命,望实俱重者,亦居此官,凡八人,曰安定公宇文泰,广陵王欣,赵郡公李弼,陇西公李虎,河内公独孤信,南阳公赵贵,常山公于谨,彭城公侯莫陈崇,谓之八柱国。泰始籍民之才力者娢碜庥沟鳎磺蓄弥耘┫督苍恼匠拢硇罅副福夜┲缓衔獚百府,每府一郎将主之,分属二十四军。泰任总百揆,督中外诸军;欣以宗室宿望,从容禁闼而已。馀六人各督二大将军,凡十二大将军,每大将军各统开府二人,开府各领一军。是后功臣位至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仪同三司者甚众,率为散官,无所统御,虽有继掌其事者,闻望皆出诸公之下云。
[78]当初,孝庄帝任命尔朱荣为柱国大将军,地位在丞相之上。尔朱荣势败之后,这个官职也就废止了。大统三年,西魏文帝又任命丞相宇文泰当柱国大将军,这以后凡是有辅佐皇帝之功,名望和实绩并重的大臣,也给封上这个官职。共有八个人当过柱国大将军,即安定公宇文泰,广陵王元欣,赵郡公李弼,陇西公李虎,河内公独孤信,南阳公赵贵,常山公于谨,彭城公侯莫陈崇,统称为八柱国。宇文泰开始选才智力气出众的人为府兵,一当府兵,本该交纳的租粮、帛、银,该服的劳役,一切都免去了。入籍的府兵在农闲时学习操练战斗本领及战争阵法,他所需要的马匹粮草,由六个家庭负责供给。全国设置一百个府,每府委派一个郎将当头领,分别隶属于二十四军。宇文泰自任总百揆,督中外诸军。元欣是皇帝宗室中资格老声望高的人物,不过是在皇宫内]从容优游地出入而已。其他六个人每个人各统率二个大将军,共有十二个大将军。每个大将军又各统率开府二人,每个开府各领一军。从这以后有功之臣官职升到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仪同三司的很多,但大抵都是闲散之官,没有统率军队。虽然也有继续掌管军队的,可是其声名威望都在这八柱国之下。
[79]齐主命散骑侍郎宋景业造《天保历》,行之。
[79]北齐国主高洋命令散骑侍郎宋景业制定《天保历》,并颁布实行。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四卷(回目录)
梁纪二十 太宗简文皇帝下大宝二年(辛未、551)
梁纪二十 梁简文帝大宝二年(辛未,公元551年)
[1]春,正月,新吴余孝顷举兵拒侯景,景遣于庆攻之,不克。
[1]春季,正月,新吴人余孝顷率领军队抵抗侯景。侯景派于庆去攻打他,没有打赢。
[2]庚戌,湘东王绎遣护军将军尹悦、安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将兵二万自江夏趣武昌,受徐文盛节度。
[2]庚戌(初五),湘东王萧绎派护军将军尹悦、安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率兵二万从江夏急行军去武昌,接受徐文盛指挥。
[3]杨乾运攻拔剑阁,杨法昌退保石门,乾运据南阴平。
[3]杨乾运攻下了剑阁,杨法琛退却守卫石门,杨乾运进据南阴平。
[4]辛亥,齐主祀圜丘。
[4]辛亥(初六),北齐国主高洋在圜丘祭天。
[5]张彪遣其将赵棱围钱塘,孙凤围富春,侯景遣仪同三司田迁、赵伯超救之,棱、凤败走。棱,伯超之兄子也。
[5]张彪派他的部将赵棱包围钱塘,孙凤包围富春,侯景派仪同三司田迁、赵伯超去救援,赵棱、孙凤兵败逃跑。赵棱,是赵伯超哥哥的儿子。
[6]癸亥,齐主耕藉田。乙丑,享太庙。
[6]癸亥(十七日),北齐国主高洋去藉田举行耕种仪式。乙丑(十九日),祭祀太庙。
[7]魏杨忠围汝南,李素战死。二月,乙亥,城陷,执邵陵携王纶,杀之,投尸江岸;岳阳王取而葬之。
[7]西魏杨忠围困汝南,李素战死。二月,乙亥(初一),汝南城被攻破,杨忠抓住了邵陵携王萧纶,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扔在江岸边。岳阳王萧取回尸体予以埋葬。
[8]或告齐太尉彭乐谋反;壬辰,乐坐诛。
[8]有人告发北齐太尉彭乐阴谋造反。壬辰(十八日),彭乐因此而获罪被杀。
[9]齐遣散骑常侍曹文皎使于江陵,湘东王绎使兼散骑常侍王子敏报之。
[9]北齐派散骑常侍曹文皎出使江陵,湘东王萧绎派兼散骑常侍王子敏回访。
[10]侯景以王克为太师,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张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右仆射。景置三公官,动以十数,仪同尤多。以子仙、元建、化仁为佐命元功,伟、超世为谋主,于子悦、彭隽主击断,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丁和等为爪牙。梁人为景用者,则故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周石珍,内监严,邵陵王记室伏知命。自馀王克、无罗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景从人望,加以尊位,非腹心之任也。
[10]侯景任命王克为太师,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张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尚书右仆射。侯景设置三公一级的官,一次任命的人数往往以十人计,而任命为仪同的官员则尤其多。侯景把宋子仙、郭元建、张化仁视为辅佐王命的第一等功臣,让王伟、索超世当军师负责谋略,让于子悦、彭隽掌管军事上的决策,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丁和等人充当爪牙。梁朝旧人被侯景重用的,有从前的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周石珍、内监严、邵陵王的记室伏知命。其他的如王克、元罗以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人,侯景由于他们深孚众望,因此给予尊位,但不让他们担任要害职务。
[11]北兖州刺史萧邕谋降魏,侯景杀之。
[11]北兖州刺史萧邕密谋投降西魏,侯景杀了他。
[12]杨乾运进据平兴,平兴者,杨法琛所治也。法琛退保鱼石洞,乾运焚平兴而归。
[12]杨乾运的部队进据平兴。平兴是杨法琛治理的地盘。杨法琛退却保卫鱼石洞,杨乾运烧毁平兴城后收兵返回。
[13]李迁仕收众还击南康,陈霸先遣其将杜僧明等拒之,生擒迁仕,斩之崐。湘东王绎使霸先进兵取江州,以为江州刺史。
[13]李迁仕收罗部下,重整军队,回师进攻南康。陈霸先派他的部将杜僧明等迎战,活捉了李迁仕,砍了他的头。湘东王萧绎派陈霸先进兵攻取江州,任命他为江州刺史。
[14]三月,丙午,齐襄城王卒。
[14]三月,丙午(初二),齐国襄城王萧去世。
[15]庚戌,魏文帝殂,太子钦立。
[15]庚戌(初六),西魏文帝元宝炬去世,太子元钦立为皇帝。
[16]乙卯,徐文盛等克武昌,进军芦洲。
[16]乙卯(十一日),徐文盛等攻克武昌,进军芦州。
[17]己未,齐以湘东王绎为梁相国,建梁台,总百揆,承制。
[17]己未(十五日),北齐任命湘东王萧绎为梁国的相国,设置梁国台省,总领百官,秉承皇帝的命令办事。
[18]齐司空司马子如自求封王,齐主怒,庚子,免子如官。
[18]北齐司空司马子如自己要求封王,国主高洋勃然大怒,庚子(疑误),撤掉了司马子如的官职。
[19]任约告急,侯景自帅众西上,携太子大器从军以为质,留王伟居守。闰月,景发建康,自石头至新林,舳舻相接。约分兵袭破定州刺史田龙祖于齐安。壬寅,景军至西阳,与徐文盛夹江筑垒。癸卯,文盛击破之,射其右丞库狄式和,坠水死,景遁走还营。
[19]任约报告他那儿军情危急,侯景亲自率领军队向西进发,携带太子萧大器作为人质随军出发,把王伟留下来守卫建康。闰月,侯景的军队从建康出发,从石头到新林,兵船密密麻麻,头尾相连。任约分出一支部队在齐安袭击打败了定州刺史田龙祖。壬寅(二十九日),侯景的军队抵达西阳地界,与徐文盛的部队对峙,双方在大江两岸修筑营垒。癸卯(三十日),徐文盛发动攻击,大破侯军,用箭射中了侯景的右丞库狄式和,使他坠水淹死。侯景逃跑回到兵营。
[20]夏,四月,甲辰,魏葬文帝于永陵。
[20]夏季,四月,甲辰(初一),西魏把魏文帝安葬在永陵。
[21]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以行事鲍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床,骑背为马;恃徐文盛军在近,不复设备,日以酒为乐。侯景闻江夏空虚,乙巳,使宋子仙、任约帅精骑四百,由淮内袭郢州。丙午,大风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见贼者,告泉曰:“虏骑至矣!”泉曰:“徐文盛大军在下,贼何由得至!当是王军人还耳。”既而走告者稍众,始命闭门,子仙等已入城。方诸方踞泉腹,以五色彩辫其髯;见子仙至,方诸迎拜,泉匿于床下;子仙俯窥见泉素髯间彩,惊愕,遂擒之,及司马虞豫,送于景所,景因便风,中江举帆,遂越文盛等军,丁未,入江夏。文盛众惧而溃,与长沙王韶等逃归江陵。王、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于景。
[21]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岁,行事鲍泉由于生性平和软弱,所以常常被萧方诸侮慢轻视,有时让他伏在床上,拿他当马骑。萧方诸仗着徐文盛的部队在近旁,就不再设防,每天以玩樗争输赢和喝酒来寻欢作乐。侯景听说江夏守备空虚,乙巳(初二),派宋子仙、任约率领精锐骑兵四百人,从淮河以南偷袭郢州。丙午(初三),刮着大风,下着暴雨,天色阴沉,郢州城里有人登上土坡望见贼兵已到,急忙报告鲍泉说:“敌人的骑兵来了!”鲍泉说:“徐文盛的大军就在城下,贼兵哪能飞到这里?可能是王手下的士兵回来了。”过了一阵,跑来报告军情危急的人多起来了,鲍泉才命令关上城门,但门未关上,宋子仙等人已经进城。这时,萧方诸刚刚坐在鲍泉肚子上,用五色彩线编结着鲍泉的胡子。看到宋子仙来了,萧方诸跪拜着迎接,而鲍泉则躲在床下。宋子仙低下头一探,看到鲍泉的白胡子间夹杂着彩线,感到很惊讶。于是把鲍泉抓起来,连同抓获的司马虞豫,一块送到侯景住的地方去。侯景因为遇到顺风,在长江中流扬帆急驶,这样就超越了徐文盛等人的军队,丁未(初四),进占江夏。徐文盛的军队因害怕一下子就溃散了。徐文盛和长沙王萧韶等人一起逃回江陵。王、杜幼安因为家在江夏,就投降了侯景。
湘东王绎以王僧辩为大都督,帅巴州刺史丹杨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东击景,徐文盛以下并受节度。戊申,僧辩等军崐至巴陵,闻郢州已陷,因留戍之。绎遗僧辩书曰:“贼既乘胜,必将西下,不劳远击;但守巴丘,以逸待劳,无虑不克。”又谓将佐曰:“贼若水步两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据夏首,积兵粮,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辩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无所掠,暑疫时起,食尽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阳,武州刺史杜自武陵引兵会僧辩。
湘东王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大都督,率领巴州刺史丹阳人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向东出发进攻侯景,徐文盛以下的将领一并受王僧辩指挥。戊申(初五),王僧辩等人率领的军队抵达巴陵,听说郢州已经陷落,于是,就在巴陵驻扎下来。萧绎写信给王僧辩说:“贼兵凭借着胜利的气势,必然会向西进攻。我军不用远出奔袭,只要守住巴陵,以逸待劳,不用担心打败不了敌人。”同时萧绎又对身边的将领谋士们说:“贼兵如果水陆两路齐头并进,直扑江陵,这是上策;如果据守夏首,蓄兵积粮,这是中策。如果他们尽力攻打巴陵,这是下策。巴陵城很小但很坚固,易守难攻,王僧辩足以胜任守城之职。侯景攻城不下,野外又没有什么可抢掠的东西,酷暑季节流行疾病不时发生,军粮吃完,士兵疲惫,我们打败他是必然的事!”于是命令罗州刺史徐嗣徽从岳阳出发,武州刺史杜从武陵出发,各率军队和王僧辩会合。
景使丁和将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将兵一万为前驱,趣巴陵,分遣任约直指江陵,景帅大兵水步继进。于是缘江戍逻,望风请服,景拓逻至于隐矶。僧辩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壬戌,景众济江,遣轻骑至城下,问:“城内为谁?”答曰:“王领军。”骑曰:“何不早降?”僧辩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骑去。顷之,执王等至城下,使说其弟琳。琳曰:“兄受命讨贼,不能死难,曾不内惭,翻欲赐诱!”取弓射之,惭而退。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噪,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众,乃退。僧辩遣轻兵出战,凡十余返,皆捷。景被甲在城下督战,僧辩著绶、乘舆、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胆勇。
侯景派丁和带兵五千人守卫夏首,宋子仙带兵一万人为先锋,进逼巴陵,又另外派任约挥师直指江陵,自己则率大军从水陆两路齐头并进。于是萧绎部下沿着长江戍卫巡逻的士兵,纷纷请求归降。侯景又把巡逻的范围扩大到隐矶。王僧辩依城固守,他命令卷起旗帜,藏起战鼓,城内安静得象没有人一样。壬戌(十九日),侯景的军队渡过了长江,派轻骑兵来到城下,问道:“城内守将是谁?”城内士兵回答:“是王领军。”轻骑兵高声喝问:“为什么不早早投降?”王僧辩从容回答:“大军尽管指向荆州,我这城池自然不会构成遮碍。”轻骑兵听罢拍马回去了。过了一阵,侯景派军人把王等人抓到城下来,让他向城里的守将、弟弟王琳劝降。王琳高声对王喊道:“哥哥接受命令讨伐贼兵,不能以身殉难,竟然不知内疚,反而要来诱我投降!”说着拿过弓箭就射,王惭愧地退回去了。侯景派士卒从很多通道肉搏攻打城池,城中鼓声大作,呐喊震天,飞箭、巨石象雨点一样打下来,侯景手下的士卒死去很多,不得不退下去。王僧辩又派轻便迅捷的小部队出城袭击,打胜了就跑,这样出击了十几次,都获得胜利。侯景披着铠甲在城下亲自督战,王僧辩身系绶带、坐着轿子,奏着鼓乐,吹吹打打地巡视守城将士。侯景远远看着他,不禁叹服他的大胆勇敢。
岳阳王闻侯景克郢州,遣蔡大宝将兵一万进据武宁,遣使至江陵,诈称赴援。众议欲答以侯景已破,令其退军。湘东王绎曰:“今语以退军,是趣之令进也。”乃使谓大宝曰:“岳阳累启连和,不相侵犯,卿那忽据武宁?今当遣天门太守胡僧精甲二万、铁马五千顿水,待时进军。”闻之,召其军还。僧,南阳人也。
岳阳王萧听到侯景攻下郢州的消息,派蔡大宝率领一万军队进占了武宁,并派使者来到江陵,假装说要前来支援。众谋士商议后,建议以侯景已被打败为理由,让萧退兵。湘东王萧绎听了后说:“倘若让他退兵,就等于催促他进军。”于是派使者去见蔡大宝,说:“岳阳王萧多次表白要和我们联合友好,互不侵犯,你为什么突然进占武宁?我军准备马上派天门太守胡僧带精锐甲兵二万、铁甲骑兵五千驻扎水,等候时机进军。”萧听了后,就把蔡大宝的军队召回了。胡僧是南阳人。
[22]五月,魏陇西襄公李虎卒。[22]五月,西魏陇西襄公李虎去世。
[23]侯景昼夜攻巴陵,不克,军中食尽,疾疫死伤太半。湘东王绎遣晋州刺史萧惠正将兵援巴陵,惠正辞不堪,举胡僧自代。僧坐谋议忤旨系狱,绎即出之,拜武猛将军,令赴援,戒之曰:“贼若水战,但以大舰临之,必克。若欲步战,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须交锋也。”僧至湘浦,景遣任约帅锐卒五千据白以待之。僧由他路西上,约谓其畏己,急追之,及于芊口,呼僧曰:“吴儿,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不应,潜引兵至赤沙亭;会信州刺史陆法和至,与之合军。法和有异术,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如苦行沙门,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测。侯景之围台城也,或问之曰:“事将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时,不撩自落。”固问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约向江陵,法和自请击之,绎许之。
[23]侯景日夜不停地攻打巴陵城,攻不下来,军队没有吃的,又染上了疾病,死伤了一大半。湘东王萧绎派晋州刺史萧惠正率兵支援巴陵,萧惠正以自己担当不了这一重任为由推辞了,举荐胡僧代替自己。当时胡僧因为犯了进谏忤旨的罪正关在监狱里,萧绎就把他释放了,封他为武猛将军,命令他去救援巴陵。临走之时,萧绎告诫他说:“贼兵如果水战,你只管用大兵舰去对付它,一定能击败它。如果贼兵要在陆上以步兵作战,那你可以开船直抵巴丘,不必与之交锋。”胡僧抵达湘浦,侯景派任约率五千名精锐士卒据守白阻击他。胡僧避开任约,由别的路径直西进,任约以为他害怕自己,急忙挥师追赶,追到芊口之时,对胡僧呼喊:“吴儿,为什么不早早投降?要逃到哪里去?”胡僧不理睬他,偷偷把队伍带到赤沙亭,正好信州刺史陆法和也到了,两下里合成一军。陆法和有奇异的法术,隐居在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切都象苦行的和尚。有时预言吉凶祸福,往往应验,一般人不能测知其奥妙。侯景包围台城时,有人去问他:“事情将会怎样?”陆法和不作正面回答,却说:“人要是想摘果子,最好等待果子成熟的时候,那时不去碰它,它自己就掉下来。”问的人再三追问一定要他明言,陆法和高深莫测地回答:“也能胜也不能胜。”待到任约进攻江陵时、陆法和自动请缨,要求去攻打任约,萧绎答应了。
壬寅,约至赤亭。六月,甲辰,僧、法和纵兵击之,约兵大溃,杀溺死者甚众,擒约送江陵。景闻之,乙巳,焚营宵遁。以丁和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众号二万,戍郢城;别将支化仁镇鲁山,范希荣行江州事,仪同三司任延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景与麾下兵数千,顺流而下。丁和以大石磕杀鲍泉及虞预,沉于黄鹤矶。任约至江陵,绎赦之。徐文盛坐怨望,下狱死。巴州刺史余孝顷遣兄子僧重将兵救鄱阳,于庆退走。
壬寅(三十日),任约抵达赤亭。六月,甲辰(初二),胡僧、陆法和指挥军队发动进攻,打得任约的士兵四处逃散,被杀被淹死的很多,任约被抓住送往江陵。侯景听到兵败消息,乙巳(初三),烧掉营帐,连夜逃跑了。侯景任命丁和为郢州刺史,留下宋子仙等人率领二万部属,驻守郢城。又派别将支化仁镇守鲁山,范希荣代理江州事务,仪同三司任延和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侯景与部下兵卒几千人,顺流而下。丁和用大石头砸死了鲍泉和虞预,把尸体沉在黄鹤矶。任约被抓到江陵,萧绎赦免了他。徐文盛因心怀怨恨而获罪,下狱死去。巴州刺史余孝顷派他哥哥的儿子余僧重带兵去救鄱阳,于庆退兵逃跑。
绎以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胡僧等皆进位号,使引兵东下。陆法和请还,既至,谓绎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贼将至,请守险以待之。”乃引兵屯峡口。庚申,王僧辩至汉口,先攻鲁山,擒支化仁送江陵。辛酉,攻郢州,克其罗城,斩首千级。宋子仙退据金城,僧辩四面起土山,攻之。
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对胡僧等人也都晋位封号,让他们带兵东下。陆法和要求回江陵,到达后,对萧绎说:“侯景乱党,自然很快就会被平定,不必挂心了。但蜀地的贼兵将到了,请派兵遣将守卫险要之地,等待贼兵到来。”于是他就带兵驻守峡口。庚申(十八日),王僧辩抵达汉口,先攻下鲁山,抓获了支化仁送往江陵。辛酉(十九日),攻打郢州,攻克外城,斩首一千名。宋子仙退守金城,王僧辩在城四周堆起土山,猛烈攻城。
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须邀景,破其后军,景奔归,船前后相失。太子船入枞阳浦,船中腹心皆劝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崐,主上蒙尘,宁忍违离左右!吾今若去,是乃叛父,非避贼也。”因涕泗呜咽即命前进。
豫州刺史荀朗从巢湖出兵到濡须一带阻截侯景,击败侯景的后卫部队,侯景逃跑回来,船只前后失去了联络。太子乘坐的船进了枞阳浦,在船上心腹左右都劝太子从这里投奔北方,太子说:“自从亡国以来,我就立志报国,不图生存。现在皇上遭难,我怎么忍心离开他而去投奔北方!现在我如果跑了,就是背叛父亲,而不是躲避乱贼。”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同时命令继续前进。
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输郢城,身还就景;王僧辩伪许之,命给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谓为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帅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进,水军主宋遥帅楼船,暗江云合。子仙且战且走,至白杨浦,大破之,周铁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杀之。
甲子(二十二日),宋子仙等感到困难窘迫,要求献出郢城,允许他们回到侯景那里。王僧辩装作答应他们的要求,命令给他们一百只船以稳定他们的情绪。宋子仙信以为真,准备上船要走,王僧辩命令杜龛率领精兵勇士一千人攀着城墙上的女墙爬了上去,边呐喊边袭击,水军主帅宋遥率领楼船进攻,楼船四合如云,长江水面为之变暗。宋子仙边战边逃,到白杨浦,被彻底打败了,周铁虎活捉了宋子仙和丁和,送到江陵,杀了他们。
[24]庚午,齐主以司马子如,高祖之旧,复以为太尉。
[24]庚午(二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因为司马子如是神武帝高欢的旧臣,重新任命他为太尉。
[25]江安侯圆正为是西阳太守,宽和好施,归附者众,有兵一万。湘东王绎欲图之,署为平南将军。及至,弗见,使南平王恪与之饮,醉,因囚之内省,分其部曲,使人告其罪。荆、益之衅自此起矣。
[25]江安侯萧圆正任西阳太守,他为人宽容和气,喜欢施舍,慕名去归附他的人很多,以致手中拥有一万军队。湘东王萧绎想吞并他,封他为平南将军。等他前来晋见时,又不见他,而让南平王萧恪陪他喝酒,等他喝醉了,就把他关在内省,却把他的部曲分散编入别的部队,又指使人告发他的罪行。这一来,荆州与益州之间,萧绎与萧纪之间的战端就开始了。
[26]陈霸先引兵发南康,石旧有二十四滩,会水暴涨数丈,三百里间,巨石皆没,霸先进顿西昌。
[26]陈霸先带兵从南康出发,江上的怪石过去形成二十四滩,但这时刚好碰上水位暴涨了好几丈,三百里间,巨石都被水淹没了。陈霸先进驻了西昌。
[27]铁勒将伐柔然,突厥酋长土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万余落。土门恃其强盛,求婚于柔然,柔然头兵可汗大怒,使人詈辱之曰:“尔,我之锻奴也,何敢发是言!”土门亦怒,杀其使者,遂与之绝,而求婚于魏;魏丞相泰以长乐公主妻之。
[27]敕勒将要讨伐柔然国,突厥族酋长土门发兵截击,打败了敕勒,他属下的五万多部落全部降服。土门仗着自己强盛,就向柔然国求婚,柔然头兵可汗勃然大怒,派人去责骂羞辱土门,说:“你本来是我的打铁的奴才,怎么胆敢说出这种求婚的话!”土门也勃然大怒,把柔然的使者杀了,从此与柔然绝交,转而求婚于西魏,西魏丞相宇文泰便把长乐公主嫁给了他。
[28]秋,七月,乙亥,湘东王绎以长沙王韶监郢州事。丁亥,侯景还至建康。于庆自鄱阳还豫章,侯闭门拒之,庆走江州,据郭默城。绎以为兖州刺史。景悉杀子弟。
[28]秋季,七月,乙亥(初四),湘东王萧绎任命长沙王萧韶监理郢州政事。丁亥(十六日),侯景回到建康。于庆从鄱阳回豫章,侯关上城门不让他进。于庆跑到江州,占据了郭默城。萧绎任命侯为兖州刺史。侯景把侯的子弟全部杀了。
辛丑,王僧辩乘胜下湓城,陈霸先帅所部三万人将会之,屯于巴丘。西军乏食,霸先有粮五十万石,分三十万石以资之。八月,壬寅朔,王僧辩前军袭于庆,庆弃郭默城走,范希荣亦弃寻阳城走。晋熙王僧振等起兵围郡城,僧辩遣沙州刺史丁道贵助之,任延和等弃城走。湘东王绎命僧辩且顿寻阳以待诸军之集。
辛丑(三十日),王僧辩乘胜攻下湓城,陈霸先率部属三万人将要和他会师,屯驻在巴丘。王僧辩率领的西路军缺乏军粮,陈霸先有粮食五十万石,分崐出三十万石支援西路军。八月,壬寅朔(初一),王僧辩前锋部队袭击于庆,于庆扔掉郭默城逃跑,范希荣也扔下寻阳城逃跑。晋熙人王僧振等起兵围攻郡城,王僧辩派沙州刺史丁道贵去帮助他们。湘东王萧绎命令王僧辩暂且停顿在寻阳,等待各路大军汇集。
[29]初,景既克建康,常言吴儿怯弱,易以掩取,当须拓定中原,然后为帝。景尚帝女溧阳公主,嬖之,妨于政事,王伟屡谏景,景以告主,主有恶言,伟恐为所谗,因说景除帝。及景自巴陵败归,猛将多死,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大位。王伟曰:“自古移鼎,必须废立,既示我威权,且绝彼民望。”景从之。使前寿光殿学士谢昊为诏书,以为“弟侄争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绪,召乱致灾,宜禅位于豫章王栋。”使吕季略赍入,逼帝书之。栋,欢之子也。
[29]当初,侯景攻下建康之后,常常说吴儿生性胆怯软弱,很容易乘其不备就收拾掉,不足为患,所以重要的是收复、平定中原地区,然后当皇帝。侯景娶简文帝的女儿溧阳公主,很宠爱她,因而妨碍了处理政事。王伟多次劝谏侯景不要贪恋女色,侯景把这话告诉了溧阳公主,公主很不高兴,口吐恶言,王伟恐怕被她的谗言所害,就极力劝说侯景除去简文帝。等到侯景从巴陵兵败逃回,手下的猛将大部分战死了,自己担心活不长,想早日登上皇帝大位。王伟说:“自古以来,凡是要夺取别人的政权,必须有废有立,这样既显示我方的威权,又断了对方的民望。”侯景听从了他的建议,让前寿光殿学士谢昊起草诏书,诏书说:“我们梁朝出现皇弟们和皇侄们争夺帝位的自相残杀,星辰的运行也失去正常的秩序,这都是由于我不是正统的继承人,才招来这样的动乱和灾难,理应由我禅位给豫章王萧栋。”又派吕季略把诏书带入宫内,逼着简文帝抄写出来。豫章王萧栋是华容公萧欢的儿子。
戊午,景遣卫尉卿彭隽等帅兵入殿,废帝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悉撤内外侍卫,使突骑左右守之,墙垣悉布枳棘。庚申,下诏迎豫章王栋。栋时幽拘,廪饩甚薄,仰蔬茹为食。方与妃张氏锄葵,法驾奄至,栋惊,不知所为,泣而升辇。
戊午(十七日),侯景派卫尉卿彭隽等人率领士兵进入宫殿,把简文帝废了,改封为晋安王,将其幽禁在永福省,还把他的内侍和卫兵都撤了,派精锐的骑兵把他严密看守起来,并在墙头插上枳、棘一类多刺的树枝。庚申(十九日),侯景下达诏书迎立豫章王萧栋。萧栋那时正被关在暗室里,饮食很差,每天吃的是蔬菜薯类。一天,他正与妃子张氏一起锄葵菜,迎接他即位的辇车突然来了,萧栋大吃一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哭着登上了车。
景杀哀太子大器、寻阳王大心,西阳王大钧、建平王大球、义安王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余人。太子神明端嶷,于景党未尝屈意,所亲窃问之,太子曰:“贼若于事义,未须见杀,吾虽陵慢呵叱,终不敢言。若见杀时至,虽一日百拜,亦无所益。”又曰:“殿下今居困厄,而神貌怡然,不贬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贼前,若诸叔能灭贼,贼必先见杀,然后就死。若其不然,贼亦杀我以取富贵,安能以必死之命为无益之愁乎!”及难,太子颜色不变。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将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命取帐绳绞之而绝。
侯景杀了哀太子萧大器、寻阳王萧大心、西阳王萧大钧、建平王萧大球、义安王萧大昕,以及在建康居住的王侯二十多人。太子萧大器神色端严凝重,在侯景乱党面前从没屈意逢迎过,他的身边人私下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太子说:“贼党如果明白事理,不一定就要杀掉我,所以我虽然对他们傲慢轻蔑,乃至呵叱他们,这班人也不敢说什么。如果杀我的时候到来了,我即使对他们一天跪拜一百次,也没有什么用处。”左右亲信们又问:“殿下如今处于困难艰危的境地中,但神色气度显得那么平静轻松,也不比平日差,这是为什么?”太子萧大器说:“我自己估计,我一定会死在贼人前头。因为,如果皇叔们能消灭贼党,贼人一定先把我杀了,然后自己再去死;如果贼党没有被消灭,贼人也会杀害我以换取富贵。既然这样,我怎么能用这一定会死的生命去作无益的犯愁呢?”临死时,太子萧大器果然神色泰然不变。他慢慢地说:“老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不过感叹它来得太晚了!”刽子手要用较软的衣带绞死他,太子萧大器说:“这带子太软,不能让我气绝。”他让刽子手拿系帐幕的绳子来绞死自己。壬戌,栋即帝位。大赦,改元大正。太尉郭元建闻之,自春郡驰还,谓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无愆夫,何得废之!”景曰:“王伟劝吾,云‘早除民望’。吾故从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挟天子,令诸侯,犹惧不济,无故废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复位,以栋为太孙。王伟曰:“废立大事,岂可数改邪!”乃止。
壬戌(二十一日),萧栋登上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天正。太尉郭元建听到这个消息,从秦郡急忙赶回建康,质问侯景:“皇上是先帝的亲生太子,一向没有什么罪过,怎么能随便就废了他!”侯景回答说:“王伟劝我这样做的,他对我说:‘早点消除梁室在老百姓中的声望。’我这才听从了他的意见,以便安定天下。”郭元建说:“我们现在挟持天子,用他的名义命令诸侯,还总担心不能成功,可是现在无缘无故把简文帝废了,这是自取危亡,有什么安定可言!”侯景听了,又想迎接简文帝回来复位,让萧栋当太孙。王伟说:“废旧帝立新主是国家大事,怎么可以来回改变主意!”侯景这才作罢。
乙丑,景又使杀南海王大临于吴郡,南郡王大连于姑孰,安陆王大春于会稽,高唐王大壮于京口。以太子妃赐郭元建,元建曰:“岂有皇太子妃乃为人妾乎!”竟不与相见,听使入道。
乙丑(二十四日),侯景又派人在吴郡杀了南海王萧大临,在姑孰杀了南郡王萧大连,在会稽杀了安陆王萧大春,在京口杀了高唐王萧大壮。侯景还把太子萧大器的妃子赐给郭元建。郭元建说:“哪里有皇太子的妃子可以充当人家侍妾的道理!”竟不和她见面,由她的意愿去当道姑。
丙寅,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为皇太后,妃张氏为皇后。以刘神茂为司空。
丙寅(二十五日),新皇帝萧栋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为皇太后,妃子张氏为皇后。又任命刘神茂为司空。
[30]九月,癸巳,齐主如赵、定二州,遂如晋阳。
[30]九月,癸巳(二十三日),北齐国主高洋到赵州、定州去巡视,接着又到晋阳去巡视。
[31]己亥,湘东王绎以尚书令王僧辩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陈霸先为东扬州刺史。
[31]己亥(二十九日),湘东王萧绎任命尚书令王僧辩为江州刺史,任命江州刺史陈霸先为东扬州刺史。
[32]王伟说侯景弑太宗以绝众心,景从之。冬,十月,壬寅夜,伟与左卫将军彭隽、王纂进酒于太宗曰:“丞相以陛下幽忧既久,使臣等来上寿。”太宗笑曰:“已禅帝位,何得言陛下!此寿酒,将不尽此乎!”于是隽等赍曲项琵琶,与太宗极饮。太宗知将见杀,因尽醉,曰:“不图为乐之于斯也!”既醉而寝。伟乃出,隽进土囊,纂坐其上而殂。伟撤门扉为棺,迁殡于城北酒库中。太宗自幽絷之后,无复侍者及纸,乃书壁及板障,为诗及文数百篇,辞甚凄怆。景谥曰明皇帝,庙号高宗。
[32]王伟劝说侯景弑杀简文帝以断绝众人之心,侯景听从了。冬季,十月,壬寅(初二)夜,王伟和左卫将军彭隽、王纂献酒给简文帝,说:“丞相侯景因为想到陛下心情忧郁已经很久了,特派我们来为陛下祝寿。”简文帝苦笑着说:“我已经把帝位禅让出去了,怎么还称我为陛下呢?这送来的寿酒,恐怕会命尽于此吧!”于是彭隽等人拿出带来的弯脖子琵琶弹奏起来,和简文帝尽情痛饮。简文帝知道自己将被杀害,就喝得酩酊大醉,说:“没想到今天能痛饮取乐到这种程度!”醉倒后就入睡了。王伟退了出来,彭隽带进一个盛了土的大口袋压在简文帝面上,王纂坐在口袋上,把简文帝活活憋死了。王伟把门板卸下来当棺材,把简文帝的尸体搬到城北酒库中小殓和停柩。简文帝自从被关在暗室之后,再也没有侍者和纸张,于是他就把字写在墙壁和隔板上,写了几百篇诗文,辞意非常凄惨悲怆。侯景给简文帝的谥号是明皇帝,庙号为高宗。
[33]侯景之逼江陵也,湘东王绎求援于魏,命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循以南郑与魏,召循还江陵。循以无故输城,非忠臣之节,报曰:“请待改命。”魏太师泰遣大将军达奚武将兵三万取汉中,又遣大将军王雄出子午谷,攻上津。崐循遣记室参军沛人刘求援于武陵王纪,纪遣潼州刺史杨乾运救之。循,恢之子也。
[33]侯景的军队逼近江陵的时候,湘东王萧绎向西魏求援,命令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萧循把南郑城割让给西魏,把萧循召回江陵。萧循因为无缘无故献出城池,不符合忠臣的节义,就向上报告说:“请让我等待一下,我要求修改成命。”西魏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三万军队去打汉中,又派大将军王雄兵发子午谷攻打上津。萧循派记室参军沛人刘向武陵王萧纪求援,萧纪派潼州刺史杨乾运去救援他。萧循是萧恢的儿子。
王僧辩等闻太宗殂,丙辰,启湘东王绎,请上尊号,绎弗许。
王僧辩等听到简文帝已死,丙辰(十六日),启禀湘东王萧绎,请他给简文帝进献尊号。萧绎没有允许。
[34]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闻侯景自巴丘败还,阴谋叛景,吴中士大夫咸劝之;乃与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等据东阳以应江陵,遣及别将李占下据建德江口。张彪攻永嘉,克之。新安民程灵洗起兵据郡以应神茂。于是浙江以东皆附江陵。湘东王绎以灵洗为谯州刺史,领新安太守。
[34]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听说侯景从巴丘兵败逃回,便阴谋背叛侯景,而吴中的士大夫们都鼓励他,于是刘神茂就和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等人占据东阳以呼应江陵,又派元和别将李占到下游占据建德江的江口。张彪攻打永嘉,取得了胜利。新安的平民程灵洗起兵占据新安郡以响应刘神茂,于是浙江以东都依附了江陵。湘东王萧绎任命程灵洗为谯州刺史,兼新安太守。
[35]十一月,乙亥,王僧辩等复上表劝进,湘东王绎不许。戊寅,绎以湘州刺史安南侯方矩为中卫将军以自副。方矩,方诸之弟也。以南平王恪为湘州刺史。侯景以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钱塘;以田迁为军司,据富春;以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以讨刘神茂。
[35]十一月,乙亥(初五),王僧辩等人又一次上表劝萧绎就皇帝位。湘东王萧绎不允许。戊寅(初八),萧绎任命湘州刺史安南侯萧方矩为中卫将军,充当自己的助手。萧方矩是萧方诸的弟弟。还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湘州刺史。侯景任命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占钱塘;任命田迁为军司,占据富春;任命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让他们一起出兵讨伐刘神茂。
[36]己卯,加侯景九锡,汉国置丞相以下官。己丑,豫章王栋禅位于景,景即皇帝位于南郊。还,登太极殿,其党数万,皆吹唇呼噪而上。大赦,改元太始。封栋为淮阴王,并其二弟桥、同销于密室。
[36]己卯(初九),豫章王萧栋加封侯景九锡,汉国设置丞相以下的官职。己丑(十九日),豫章王萧栋把皇位禅让给侯景,侯景在南郊举行登基大典登上皇帝位。侯景从南郊回来之后,登上了太极殿,他的党徒好几万人,都欢喜若狂,喧喊不已,争先恐后地趋前朝拜。侯景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始。侯景封萧栋为淮阴王,把他和他的两个弟弟萧桥、萧一起关进密室之中。
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并请七世讳,景曰:“前世吾不复记,唯记我父名标;且彼在朔州,那得来啖此!”众咸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皆王伟制其名位,追尊父标为元皇帝。
王伟启奏要求建立七庙,侯景问:“什么叫七庙?”王伟说:“天子对自己的祖先要往上祭祀七代。”并请侯景说出他上七代祖先的名讳。侯景说:“上几辈子的祖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父亲名叫标,而且他在朔州,那能跑到这儿来吃祭饭!”大家都把这当笑话。侯景党徒中有人知道侯景的祖父名叫乙羽周,再往上就都由王伟制定他们的名位,追尊侯景父亲侯标为元皇帝。
景之作相也,以西州为府,文武无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旧不得见,由是诸将多怨望。景好独乘小马,弹射飞鸟,王伟每禁止之,不许轻出。景郁郁不乐,更成失志,曰:“吾无事为帝,与受摈不殊。”
当侯景作丞相时,以西州为自己的府第,对文武百官,无论尊卑都接见交往。但是等到他当了皇帝,住在禁苑之中后,不是故旧不得参见,于是将领们都开始抱怨。侯景喜欢独自骑坐小马,用弹弓射杀飞鸟。王伟老是禁止他,不许他轻易出去。侯景行动不自由,郁郁不乐,更加深了失望情绪,便自言自语崐说:“我无端地当了这个皇帝,和受到摈弃没什么两样!”
[37]壬辰,湘东王以长沙王韶为郢州刺史。
[37]壬辰(二十二日),湘东王任命长沙王萧韶为郢州刺史。
[38]益州长史刘孝胜等劝武陵王纪称帝,纪虽未许,而大造乘舆车服。
[38]益州长史刘孝胜等劝武陵王萧纪称帝,萧纪虽然口头上还未允许,但却开始大举制造御用的乘舆车服等。
[39]十二月,丁未,谢答仁、李庆绪攻建德,擒元、李占送建康,景截其手足以徇,经日乃死。
[39]十二月,丁未(初八),谢答仁、李庆绪攻打建德,活捉了元、李占并送到建康,侯景把他们的手、脚砍下来示众,过了几天才死去。
[40]齐王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随,王妃太原公主恒为之饮食,护视之。是月,齐主饮公主酒,使人鸩中山王,杀之,并其三子,谥王曰魏孝静皇帝,葬于邺西漳北。其后齐主忽掘其陵,投梓宫于漳水。齐主初受禅,魏神主悉寄于七帝寺,至是,亦取焚之。
[40]北齐国主高洋每次进进出出,常常让中山王即原东魏孝静帝跟着自己当随从,中山王的妃子太原公主经常为中山王准备饮食,看护监视。本月,北齐国主请太原公主喝酒,派人用毒酒害死了中山王,他的三个儿子也一并被害。给中山王的谥号是魏孝静皇帝,把他埋在邺城西边,漳水以北。后来高洋忽然又挖开他的陵墓,把棺材扔进漳水。高洋刚接受禅让时,北魏宗室祖先的神主牌位都寄放在七帝寺,到了这时候,也都拿出来烧了。
彭城公元韶以高氏婿,宠遇异于诸元。开府仪同三司美阳公元晖业以位望隆重,又志气不伦,尤为齐主所忌,从齐主在晋阳。晖业于宫门外骂韶曰:“尔不及一老妪,负玺与人。何不击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尔亦讵得几时!”齐王闻而杀之,及临淮公元孝友,皆凿汾水冰,沈其尸。孝友,之弟也。齐主尝剃元韶鬓须,加之粉黛以自随,曰:“吾以彭城为嫔御。”言其懦弱如妇人也。
彭城公元韶因为当了高欢的女婿,所以受到其他元姓成员不同的恩宠礼遇。开府仪同三司美阳公元晖业,因为位高望重,而且志向气概超群出众,所以特别为高洋所猜忌。他在晋阳跟随着高洋。一次,元晖业在宫门外骂元韶:“你还不如一个老村妇,竟能背着皇帝玉玺送给人家。那时你为什么不击碎它!我说出这话,知道死期马上就到,但你又能苟活几时呢!”高洋听到这话,就杀了元晖业,还杀了临淮公元孝友,把他们的尸体都扔进汾河上凿开的冰窟窿里。元孝友是临淮王元的弟弟。高洋曾把元韶的鬓发胡须剃光,让他涂脂抹粉描画一番,作自己的随从,还说:“我拿彭城王当我的嫔妃。”意思是说他懦弱得象妇女一样。
世祖孝元皇帝上承圣元年(壬申、552)
梁元帝承圣元年(壬申,公元552年)
[1]春,正月,湘东王以南平内史王褒为吏部尚书。褒,骞之孙也。
[1]春季,正月,湘东王任命南平内史王褒为吏部尚书。王褒是王骞的孙子。
[2]齐人屡侵侯景边地,甲戌,景遣郭元建帅步军趣小岘,侯子鉴帅舟师向濡须,己卯,至合肥;齐人闭门不出,乃引还。
[2]北齐军队多次侵犯侯景的边疆地区,甲戌(初五),侯景派郭元建率领步兵进军小岘,侯子鉴率领水军向濡须进发,己卯(初十),抵达合肥。北齐人关着城门,不出来迎战,郭元建、侯子鉴只好引兵退回。
[3]丙申,齐主伐库莫奚,大破之,俘获四千人,杂畜十余万。
齐主连年出塞,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练习军书,自督将以降劳效本末及四方军士强弱多少,番代往还,器械精粗,粮储虚实,靡不谙悉。或于帝前简阅,虽数千人,不执文簿,唱其姓名,未尝谬误。帝常曰:“唐邕强干,一人当千。”又曰:“邕每有军事,手作文书,口且处分,耳又听受,实异人也!”宠待赏赐,群臣莫及。
[3]丙申(二十七日),北齐国主高洋讨伐库莫奚,大获全胜,俘虏了四千人,缴获各种牲畜十几万头。
北齐国主文宣帝高洋连年出塞用兵,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钻研谙习兵书,举凡军队中自督将以下的将领们效劳军队的经历以及四方军士战斗力强弱、崐人数多少、轮流驻防调动往返情况、兵器精良与否、粮草储备多少,等等,没有不熟谙于心的。有时在文宣帝高洋面前检阅军队,虽然有好几千人,但他不拿文簿,高声点名,从没出过差错。文宣帝常说:“唐邕精明强干,一个人顶一千人用。”又说:“唐邕每当处理军中事务时,手里写着文书,口里条分缕析地说着处理意见,耳朵又听着汇报,手嘴耳并用,实在是异人呀!”因此,对唐邕特别恩宠赏赐,其他臣子们没有比得上的。
[4]魏将王雄取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李迁哲军败,降之。
[4]西魏将领王雄攻取了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人李迁哲战败,投降了王雄。
[5]突厥土门袭击柔然,大破之。柔然头兵可汗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阿那从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库提并帅众奔齐,饮众复立登注次子铁伐为主。土门自号伊利可汗,号其妻为可贺敦,子弟谓之特勒,别将兵者皆谓之设。
[5]突厥人土门袭击柔然国,大获全胜,柔然头兵可汗自杀,他的太子庵罗辰和阿那的堂弟登注俟利,还有登注俟利的儿子登注库提一起率领部落民众投奔北齐。剩下的部落民众又拥立登注俟利的次子登注铁伐为头领。土门自加封号为伊利可汗,给他妻子的封号是可贺敦,子弟们则叫做特勒,其他带兵的人都叫做设。
[6]湘东王命王僧辩等东击侯景,二月,庚子,诸军发寻阳,舳舻数百里。陈霸先帅甲士三万,舟舰二千,自南江出湓口,会僧辩于白茅湾,筑坛歃血,共读盟文,流涕慷慨。癸卯,僧辩使侯袭南陵、鹊头二戍,克之。戊申,僧辩等军于大雷;丙辰,发鹊头。戊午,侯子鉴还至战鸟,西军奄至,子鉴惊惧,奔还淮南。
[6]湘东王命令王僧辩等向东进军,攻击侯景。二月,庚子(二十六日),各路大军从寻阳出发,兵船从头到尾达几百里。陈霸先率甲兵三万,舟舰二千只,从南江出湓口,和王僧辩会师于白茅湾。两军将士筑坛歃血,一起宣读盟文,人人都慷慨激昂,涕下沾衣。癸卯(初四),王僧辩派侯袭击南陵、鹊头这两个敌军的戍所,取得了胜利。戊申(初九),王僧辩等驻扎在大雷,丙辰(十七日),从鹊头出发。戊午(十九日),侯子鉴率军从合肥回到战鸟,发现西边的湘东王萧绎的大军已经突然来了,他又惊又怕,赶快逃回了淮南。
[7]侯景仪同三司谢答仁攻刘神茂于东阳,程灵洗、张彪皆勒兵将救之,神茂欲专其功,不许,营于下淮。或谓神茂曰:“贼长于野战,下淮地平,四面受敌,不如据七里濑。贼必不能进。”不从。神茂偏裨多北人,不与神茂同心,别将王晔、郦通并据外营,降于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弃城走。神茂孤危,辛未,亦降于答仁,答仁送之建康。
[7]侯景手下的仪同三司谢答仁在东阳攻打刘神茂,程灵洗、张彪都督率将士去救援。刘神茂想独占战功,就不许他们去援救,自己在下淮扎营。有人对刘神茂说:“贼兵最擅长野外作战,下淮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四面受敌,不如占据七里濑为好。占了七里濑,贼兵肯定不能打进来。”但刘神茂不听。刘神茂手下的副将大多是北方人,和刘神茂不同心协力。别将王晔、郦通一起占据外营,投降了谢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人弃城逃跑。刘神茂孤军陷入危境,辛未(疑误),也投降了谢答仁。谢答仁把他押往建康。
[8]癸酉,王僧辩等到芜湖,侯景守将张黑弃城走。景闻之,甚惧,下诏赦湘东王绎、王僧辩之罪,众咸笑之。侯子鉴据姑孰南洲以拒西师,景遣其党史安和等将兵二千助之。三月,己巳朔,景下诏欲自至姑孰,又遣人戒子鉴曰:“西人善水战,勿与争锋;往年任约之败,良为此也。若得步骑一交,必当可破,汝但结营岸上,引船入浦以待之。”子鉴乃舍舟登岸,闭营不出。僧辩等停军芜湖十馀日,景党大喜,告景曰:“西师畏吾之强,势将遁矣,不击,且失之。”景乃复命子鉴为水战之备。
[8]癸酉(疑误),王僧辩等抵达芜湖,侯景守将张黑弃城逃跑。侯景听到消息,很害怕,连忙发布诏书赦免湘东王萧绎、王僧辩之罪,对此大家都暗自嘲笑。侯子鉴据守姑孰、南洲以抵抗萧绎的军队,侯景派他的党羽史安和等带二千名士兵前去助战。三月,己巳朔(初一),侯景发布诏书要亲自到姑孰前线去,又派人告诫侯子鉴说:“西边的士兵善于水战,你别和他们在水上争输赢。往年任约吃败仗,就因为和他们拼水战。如果能设法在陆地上和他们打崐一仗,就一定可以破敌。所以,你只须在岸上安营扎寨,把船只摆在水边等待他们前来就是了。”侯子鉴听了告诫,就舍舟登岸,关闭军营大门,不轻易出来。王僧辩等人在芜湖停兵十几天,侯景党徒大喜,告诉侯景说:“西边来的军队害怕我军强大的实力,看样子要逃跑,如不出击,就会让他们溜了。”于是侯景又命令侯子鉴作水战的准备。
丁丑,僧辩至姑孰,子鉴帅步骑万余人渡洲,于岸挑战,又以千艘载战士。僧辩麾细船皆令退缩,留大舰夹泊两岸。子鉴之众谓水军欲退,争出趋之;大舰断其归路,鼓噪大呼,合战中江,子鉴大败,士卒赴水死者数千人。子鉴仅以身免,收散卒走还建康,据东府。僧辩留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姑孰,引军而前,历阳戍迎降。景闻子鉴败,大惧,涕下覆面,引衾而卧,良久方起,叹曰:“误杀乃公!”
丁丑(初九),王僧辩等抵达姑孰,侯子鉴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渡过水洲,在岸上挑战,又用狭长的船千艘装载战士。王僧辩指挥小船,让它们都退缩到后头去,只留大兵舰在两岸夹江停泊。侯子鉴的士兵们以为敌军水师要退却了,争着出来追赶。这时,王僧辩指挥大兵舰截断了侯军的归路,呐喊鼓噪,从两边夹击侯子鉴的部队,在长江中间作战。侯子鉴大败,士兵跳入水里淹死的有几千人。侯子鉴只身一人逃脱,收罗溃散的残兵逃回建康,据守东府。王僧辩留下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守姑孰,自己带兵乘胜挺进,历阳戍所的守将出迎而降。侯景听到侯子鉴大败的消息,大惊失色,泪流满面,拉过被子躺下,过了很久才起来,叹息着说:“侯子鉴,你可把老子给坑了!”
庚辰,僧辩督诸军至张公洲,辛巳,乘潮入淮,进至禅灵寺前。景召石头津主张宾,使引淮中舣及海艟,以石缒之,塞淮口;缘淮作城,自石头至于朱雀街,十馀里中,楼堞相接。僧辩问计于陈霸先,霸先曰:“前柳仲礼数十万兵隔水而坐,韦粲在青溪,竟不渡岸,贼登高望之,表里俱尽,故能覆我师徒。今围石头,须渡北岸。诸将若不能当锋,霸先请先往立栅。”壬午,霸先于石头西落星山筑栅,众军次连八城,直出石头西北。景恐西州路绝,自帅侯子鉴等亦于石头东北筑五城以遏大路。景使王伟守台城。乙酉,景杀湘东王世子方诸、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庚辰(十二日),王僧辩督率各路水兵抵达张公洲。辛巳(十三日),乘潮涨进入秦淮河,挺进到禅灵寺前面。侯景召来石头津的首领张宾,让他集中秦淮河的大小船只和出海的巨舰,装满石头沉入江里,堵塞住秦淮河口。然后指挥军队凭借秦淮河防线修筑城墙,自石头到朱雀街,十几里长的防线,城墙和守望楼密密相连。王僧辩向陈霸先请教破敌之计。陈霸先说:“从前柳仲礼几十万大军隔水而坐,屯兵不前,韦粲驻在青溪,也竟然不渡河登岸进攻。这样,贼兵登高眺望,里里外外一览无遗,所以能打败我们的军队。现在我军要包围石头,一定得渡河到北岸去才能合围。诸位将领如果不能抵挡敌军的锋芒,我要求先去北岸扎营立栅。”壬午(十四日),陈霸先在石头城西面落星山扎营筑栅,其他军队依次接连修了八个城堡,一直沿伸到整个石头城西北面,形成包围之势。侯景担心西州退路被截断,亲自率领侯子鉴等也在石头城东北面筑起五个城堡以扼守大路。侯景派王伟守台城。乙酉(十七日),侯景杀了湘东王的长子萧方诸和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9]刘神茂至建康,丙戌,景命为大锉碓,先进其足,寸寸斩之,以至于头。留异外同神茂而潜通于景,故得免祸。
[9]刘神茂被押送到建康,丙戌(十八日),侯景命令准备一口大铡刀,先把刘神茂的脚塞进去,一寸一寸地铡他,一直铡到头。刘留异表面上与刘神茂合伙而实际上偷偷与侯景相通,所以能够免遭这场灾祸。
[10]丁亥,王僧辩进军招提寺北,侯景帅众万余人、铁骑八百余匹陈于西州之西。陈霸先曰:“我众贼寡,应分其兵势,以强制弱;何故聚其锋锐,令致死于我!”乃命诸将分处置兵。景冲将军王僧志陈,僧志小缩,霸先遣将军安陆徐度将弩手二千横截其后,景兵乃却。霸先与王琳、杜龛等以铁骑乘之,僧辩以大兵继进,景兵败退,据其栅。龛,岸之兄子也。景仪同三司卢晖略守石头城,开北门降,僧辩入据之。景与霸先殊死战,景帅百余骑,弃执刀,左右冲陈;陈不动,众遂大溃,诸军逐北至西明门。
[10]丁亥(十九日),王僧辩向招提寺北面进军,侯景率领士兵一万余人,铁甲骑兵八百余骑排列在西州的西边严阵以待。陈霸先说:“我军兵力多,崐贼党兵力少,应该设法分散贼兵的兵势,达到以强制弱的目的。为什么要让贼兵把精锐力量集中在一起,让它们来把我军致于死地呢!”于是命令将领们分头到几个地方布置部队。侯景冲击将军王僧志的战阵,王僧志有意稍稍退却,陈霸先派将军安陆人徐度带领弓箭手二千人横截敌军的后路,于是侯景的部队惊慌而退。侯景军退却时,陈霸先和王琳、杜龛等用铁甲骑兵迅速追击,王僧辩指挥大军跟进,侯景的士兵败退下去,缩入营栅固守。杜龛是杜岸的哥哥。侯景手下的仪同三司卢晖略负责守石头城,他打开北门投降,王僧辩长驱直入,占据了石头城。侯景与陈霸先展开了白刃战以决生死,侯景亲率一百多骑兵,扔了长矛,手执短刀,左冲右突地冲击陈霸先的阵脚,但冲击不动,侯景的兵众于是彻底崩溃,陈霸先指挥各路兵马追击败兵,一直追到西明门。
景至阙下,不敢入台,召王伟责之曰:“尔令我为帝,今日误我!”伟不能对,绕阙而藏。景欲走,伟执谏曰:“自古岂有叛天子邪!宫中卫士,犹足一战,弃此,将欲安之!”景曰:“我昔败贺拔胜,破葛荣,扬名河、朔,渡江平台城,降柳仲礼如反掌;今日天亡我也!”因仰观石阙,叹息久之。以皮囊盛其江东所生二子,挂之鞍后,与房世贵等百余骑东走,欲就谢答仁于吴。侯子鉴、王伟、陈庆奔朱方。
侯景逃到宫阙下,不敢入台,把王伟叫来责备他说:“你劝我称帝,你看,今天可让你害苦了!”王伟无言以对,绕着宫阙躲闪着。侯景要逃跑,王伟抓住他的鞍蹬劝他说:“自古以来哪里有什么叛逆天子!宫中卫士很多,还足够再决一死战,扔下这地方,你将跑到哪儿去安身!”侯景叹息说:“我过去打败贺拔胜,击破葛荣,扬名黄河、朔方,渡长江南下后又平定台城,降服柳仲礼几十万大军易如反掌。今天是天要亡我啊!”于是仰头看着石阙,久久地叹息不已。然后,侯景用皮袋子把他到建康后生的两个儿子装好,挂在马鞍后头,就带着房世贵等一百余骑兵逃跑了,想去吴地投奔谢答仁。侯子鉴、王伟、陈庆逃走投奔了朱方。
僧辩命裴之横、杜龛屯杜姥宅,杜入据台城。僧辩不戢军士,剽掠居民。男女裸露,自石头至于东城,号泣满道。是夜,军士遗火,焚太极殿及东西堂,宝器、羽仪、辇辂无遗。
王僧辩命令裴之横、杜龛屯守杜姥宅,杜攻入并占据台城。王僧辩对士兵不加约束,放任他们抢劫掠夺建康居民。全城男女,衣服被剥光,裸露着被赶出家门,从石头城一直到东城,哭爹喊娘,一路上全是难民。当天晚上,士兵失火,烧毁了太极殿和东西堂,宫殿中的珍宝神器、仪仗羽饰、车辆等,全被烧得干干净净。
戊子,僧辩命侯等帅精甲五千追景。王克、元罗等帅台内旧臣迎僧辩于道,僧辩劳克曰:“甚苦,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对。又问:“玺绂何在?”克良久曰:“赵平原持去。”僧辩曰:“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坠。”僧辩迎太宗梓宫升朝堂,帅百官哭踊如礼。
戊子(二十日),王僧辩命令侯等率领精锐甲兵五千人追赶侯景。王克、元罗等率领朝中旧臣在道路两旁迎接王僧辩,王僧辩嘲讽地慰劳王克说:“您侍奉夷狄君主可是辛苦了啊。”王克无言以对。王僧辩又问:“玉玺印绶在什么地方?”王克呆了好一会才回答说:“赵平原给拿走了。”王僧辩说:“王氏一家,百代都是公卿士族,今天到你这儿算是完了。”王僧辩把简文帝的棺材迎放在朝堂上,率百官按礼仪痛哭跪拜。
己丑,僧辩等上表劝进,且迎都建业。湘东王答曰:“淮海长鲸,虽云授首;襄阳短狐,未全革面。太平玉烛,尔乃议之。”
己丑(二十一日),王僧辩等人上表劝萧绎即皇帝位,并建议迎接萧绎来建康建都。湘东王萧绎回答说:“现在,盘据淮海的大鲸鱼侯景,虽说将要被杀;但占据襄阳的短尾妖狐萧,却还没有洗心革面地归降。登基的事,等天下真正太平了,四时和畅,玉烛生辉时再说吧!”
庚寅,南兖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买,阳平戍主鲁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并据城降。
庚寅(二十二日),南兖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买,阳平戍主鲁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都纷纷献出自己镇守的城池归降。
僧辩之发江陵也,启湘东王曰:“平贼之后,嗣君万福,未审何以为礼?”王曰:“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僧辩曰:“讨贼之谋,臣为己任,成济之崐事,请别举人。”王乃密谕宣猛将军朱买臣,使为之所。及景败,太宗已殂,豫章王栋及二弟桥、相扶出于密室,逢杜于道,为去其锁。二弟曰:“今日始免横死矣!”栋曰:“倚伏难知,吾犹有惧!”辛卯,遇朱买臣,呼之就船共饮,未竟,并沉于水。
当初,王僧辩出发到江陵去的时候,对湘东王萧绎说:“平定侯景乱贼之后,继承君位的人康强万福,不知应该奉行什么礼仪?”湘东王回答道:“台城六门之内,任你充分发挥兵威。”王僧辩说:“讨伐侯景乱贼的谋略战术,我义不容辞视为己任;至于象成济弑魏君那样的事,请另外推举别人去干。”于是,湘东王就秘密地告诉宣猛将军朱买臣,要他届时去简文帝宫中执行任务。待到侯景兵败,简文帝也死了,豫章王萧栋和他的两个弟弟萧桥、萧互相搀扶着从密室走出来,正好在路上碰上杜,杜为他们去掉锁链。两个弟弟说:“今天才算免了横死的灾祸了!”萧栋说:“祸与福互为倚伏,变化难知,我还有深深的恐惧!”辛卯(二十三日),三个人遇到朱买臣,朱买臣喊他们到船上一块饮酒,没到席散,三个人全被沉入水中。
僧辩遣陈霸先将兵向广陵受郭元建等降,又遣使者往安慰之。诸将多私使别索马仗,会侯子鉴渡江至广陵,谓元建等曰:“我曹,梁之深雠,何颜复见其主!不若投北,可得还乡。”遂皆降齐。霸先至欧阳,齐行台辛术已据广陵。
王僧辩派陈霸先带兵去广陵接受郭元建等人的投降,又派使者去安慰他们。将领们都向使者私通关节想另外多勒索一些战马武器。这时正好是侯子鉴渡江逃到广陵,他对郭元建说:“我们这些人,是梁朝的宿敌深仇,有什么面目再见到梁朝的主子!不如投奔北方,还可以得到还乡的机会。”于是全都投降了北齐。当陈霸先行军抵达欧阳的时候,北齐行台辛术已经占据了广陵。
王伟与侯子鉴相失,直渎戍主黄公喜获之,送建康。王僧辩问曰:“卿为贼相,不能死节,而求活草间邪?”伟曰:“废兴,命也。使汉帝早从伟言,明公岂有今日!”尚书左丞虞骘尝为伟所辱,乃唾其面。伟曰:“君不读书,不足与语。”骘惭而退。僧辩命罗州刺史徐嗣徽镇朱方。
王伟在逃跑路上和侯子鉴跑散了,直渎戍所的守将黄公喜抓住了他,把他押到建康。王僧辩审问他时问:“你身为贼党丞相,不能为贼党守节,还想在草野间求条活命吗?”王伟回答说:“朝代的废兴,这是天命。假使汉帝侯景早听从我的话,当年不放了你的话,你那能还有今天!”尚书左丞虞骘过去曾经被王伟羞辱过,趁这机会过来把唾味吐在他面上。王伟讽刺他说:“你是个不读书的人,我不值得和你说话。”虞骘惭愧地退下来。王僧辩任命罗州刺史徐嗣徽镇守朱方。
壬辰,侯景至晋陵,得田迁余兵,因驱掠居民,东趋吴郡。
壬辰(二十四日),侯景逃到晋陵,收集了田迁剩下的士兵,对居民大肆驱掠一番之后,就往东去了吴郡。
[11]夏,四月,齐主使大都督潘乐与郭元建将兵五万攻阳平,拔之。
[11]夏季,四月,北齐国主高洋派大都督潘乐与郭元建带兵五万人攻打阳平,并加以占领。
[12]王僧辩启陈霸先镇京口。
[12]王僧辩经请示让陈霸先镇守京口。
[13]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纪,颇有韬略,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有马八千匹。闻侯景陷台城,湘东王将讨之,谓僚佐曰:“七官文士,岂能匡济!”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纪以为己瑞。乙巳,即皇帝位,改元天正,立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为竟陵王,圆普为谯王,圆肃为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丰侯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固谏,不从。僧略,僧辩之弟;怦,勉之从子也。
[13]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萧纪,很有武艺韬略。他治理蜀地十七年,向南开发了宁州、越,向西打通了资陵、吐谷浑。对内努力兴办农业、纺织、食盐、冶铁等经济事业,对外发展与远方的通商贸易。所以蜀地财富增殖很快,兵器衣甲积累了很多,共拥有八千匹战马。萧纪听到侯景攻陷台城,湘东王萧绎将要出兵讨伐他的消息,就对身边官吏说:“七官(萧绎)是个文人,那能匡扶社稷,救济黎民!”萧纪住的宫殿里柏木做的殿柱环绕树节的地方开了崐花,他以为是应在自己身上的祥瑞。乙巳(初八),萧纪登基即皇位,改年号为天正,把大儿子萧圆照立为皇太子,并封儿子萧元正为西阳王,萧圆满为竟陵王,萧元普为谯王,萧元肃为宜都王。他又任命巴西、梓潼二郡的太守永丰侯萧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为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苦苦劝止,但萧纪不听。王僧略是王僧辩的弟弟。徐怦是徐勉的侄子。
初,台城之围,怦劝纪速入援,纪意不欲行,内衔之。会蜀人费合告怦反,怦有与将帅书云:“事事往人口具。”纪即以为反征,谓怦曰:“以卿旧情,当使诸子无恙。”对曰:“生儿悉如殿下,留之何益!”纪乃尽诛之,枭首于市,亦杀王僧略。永丰侯叹曰:“王事不成矣!善人,国之基也,今先杀之,不亡何待!”
当初,台城被侯景包围时,徐怦劝萧纪赶快去援救。萧纪的意思是不想去,心里不免怪徐怦多事,因此对徐怦暗暗怀恨。正好蜀人费合告发徐怦造反,证据是徐怦有一封写给将帅的信,其中有一句说:“一件件事情都由来人当面陈说!”萧纪就用这句话作为他想造反的证明。萧纪把徐怦抓起来,对他说:“因为和你有些旧交情,所以我会让你的儿子们安然无恙的。”徐怦回答说:“我的儿子都很象殿下,父亲有难竟在一边坐视不救、留下这些儿子有什么用处呢?”萧纪于是把他和儿子们全杀了,并割下首级在集市上示众。同时也杀了劝阻他登帝位的王僧略。永丰侯萧为此长叹说:“武陵王的帝业看样子不成了。善良的人,是国家的基础,而现在先杀了一批善人,不灭亡更待何时!”
纪征宜丰侯谘议参军刘为中书侍郎,使者八反,乃至。纪令刘孝胜深布腹心,苦求还。中记室韦登私谓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将致大祸,孰若共构大夏,使身名俱美哉!”正色曰:“卿欲缓颊于我邪?我与府侯分义已定,岂以夷险易其心乎!殿下方布大义于天下,终不逞志于一夫。”纪知必不为己用,乃厚礼遣之。以宜丰侯循为益州刺史,封随郡王,以为循府长史、蜀郡太守。
萧纪征召宜丰侯萧循手下的谘议参军萧为中书侍郎,使者去了八趟,才把他请来。萧纪派刘孝胜去和他谈,把心里最机密的话全都对他说了,但刘苦苦要求放他回去。中记室韦登私下对刘说:“殿下这个人残忍而且记仇,你这次不留下为他效劳,必将会惹来杀身大祸,何必不和他一起成就帝业,使自己身贵名美,这多好呀!”萧严肃地说:“你想到我这儿当说客吗?我和宜丰侯之间的名分已定,难道能因为险易祸福而改变初心吗?殿下正要播扬大义于天下,我想不至于在我这一介武夫身上发泄自己骄纵之志吧!”萧纪知道他肯定不能为自己所用了,就赠以厚礼,放他回去。同时任命宜丰侯萧循为益州刺史,封为随郡王,任命萧为萧循王府里的长史、蜀郡太守。
[14]谢答仁讨刘神茂还,至富阳,闻侯景败走,帅万人欲北出候之,赵伯超据钱塘拒之。侯景进至嘉兴,闻伯超叛之,乃退据吴。己酉,侯追及景于松江,景犹有船二百艘,众数千人,进击,败之,擒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生剖隽腹,抽其肠,隽犹不死,手自收之,乃斩之。
[14]谢答仁讨伐刘神茂后回来,军队行至富阳时,听到侯景兵败逃跑的消息,就率领一万人马想从北边出兵去等候侯景。赵伯超据守钱塘,阻止侯景残兵前进。侯景行进到嘉兴,听到赵伯超背叛他的消息,就退回据守吴郡。己酉(十二日),侯在松江追上了侯景,这时侯景还有二百只船,兵力数千人。侯发动进攻,打败了侯景残部,抓获了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侯把彭隽活活剖腹,抽出他的肠子,彭隽还没死,用手扯回肠子,于是侯就用刀砍死了他。
景与腹心数十人单舸走,推堕二子于水,将入海,遣副将焦僧度追之。景纳羊侃之女为小妻,以其兄为库直都督,待之甚厚;随景东走,与景所亲王元礼、谢葳蕤密图之。葳蕤,答仁之弟也。景下海,欲向蒙山,己卯,景昼寝;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觉,大惊;问岸上人,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将依之。拔刀,叱海师向京口,因谓景曰:“吾等为王效力多矣,今至于此,终无所成,欲就乞头以取富贵。”景未及答,白刃交下。景欲投水,以刀斫之。景走入船中,以佩刀抉船底,以刺杀之。尚书右仆射索超世在别船,葳蕤以景命召而执之。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斩超世,以盐内景腹中,送其尸于建康。僧辩传崐首江陵,截其手,使谢葳蕤送于齐;暴景尸于市,士民争取食之,并骨皆尽;溧阳公主亦预食焉。初,景之五子在北齐,世宗剥其长子面而烹之,幼者皆下蚕室。齐显祖即位,梦猕猴坐其御床,乃尽烹之。赵伯超、谢答仁皆降于侯,并田迁等送建康。王僧辩斩房世贵于市,送王伟、吕季略、周石珍、严、赵伯超、伏知命于江陵。
丁巳,湘东王下令解严。
侯景与身边的亲信几十人乘一只小船逃跑,人多船小,他把两个儿子推到水中淹死了。小船将要入海时,侯派副将焦僧度去追击。当初,侯景娶羊侃的女儿为妾,任命她哥哥羊为库直都督,对待他很优厚。羊跟着侯景往东跑,和侯景所信任的王元礼、谢葳蕤秘密商议反叛侯景。谢葳蕤是谢答仁的弟弟。侯景下海后,想逃回蒙山,己卯(十八日),侯景白天正睡觉,羊对海上的向导说:“这海中哪里有蒙山,你别管,只听我调度指挥。”于是就让船直接驶向京口。船行进到胡豆洲时,侯景发现方向不对,大吃一惊。向岸上的人打听情况,他们说:“郭元建还在广陵呢!”侯景听了心中大喜,就准备去投奔郭元建。羊拔刀威胁海上向导,喝斥他,让他把船开往京口。并对侯景说:“我们为大王出过不少力,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终于一事无成,想借借你的头来换点富贵享用。”侯景还没有回答,好几把白晃晃的刀争着砍下来。侯景想跳海,羊用刀砍他。侯景窜入船里,用自己佩的刀去撬船的底板,羊用长矛把他刺死了。尚书右仆射索超世在别的船上,谢葳蕤假传侯景的命令召他来议事,等他来了就把他捆起来。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杀了索超世,又用盐填入侯景肚子里,把他的尸体送到建康。王僧辩把侯景的首级传送到江陵去,又砍下他的手,派谢葳蕤送到北齐去。然后把侯景尸体扔在市集上,士兵民众争着去挖他的肉来吃,连骨头都被抢光了。侯景宠爱过的溧阳公主也参加了吃侯景肉的行列。当初,侯景有五个儿子留在北齐,高澄把他长子的面皮剥下来然后用油锅烹了,其他四个小儿子都下蚕室割去生殖器。文宣帝高洋即位之后,梦见猕猴坐在他的御床上,于是把侯景的几个幼子全部下了油锅。赵伯超、谢答仁都投降了侯,侯把他们和田迁等人押送到建康。王僧辩把房世贵斩首于市,另把王伟、吕季略、周石珍、严、赵伯超、伏知命等人押送到江陵。
丁巳(二十日),湘东王萧绎下令解除戒严。
[15]乙丑,葬简文帝于庄陵,庙号太宗。
[15]乙丑(二十八日),梁朝把简文帝埋葬在庄陵,定庙号为太宗。
[16]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掌之,曰:“若我死,宜沈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与辛术,壬申,术送之至邺。
[16]侯景兵败时,自己携带着传国玉玺,让他的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掌管,交代他说:“如果我死了,就把它扔到江里去,别让吴儿们又得到它!”赵思贤从京口渡江时,遇到盗贼,他的随从慌乱之中把传国玉玺扔在草中。他到达广陵之后,把这事告诉了郭元建。郭元建派人去找了回来,把它交给辛术。壬申(疑误),辛术把玉玺送到了邺城。
[17]甲申,齐以吏部尚书杨为右仆射,以太原公主妻之。公主,即魏孝静帝之后也。
[17]甲申(疑误),北齐任命吏部尚书杨为右仆射,把太原公主嫁给他。太原公主就是北魏孝静帝的皇后。
[18]杨乾运至剑北,魏达奚武逆击之,大破乾运于白马,陈其俘馘于南郑城下,且遣人辱宜丰侯循。循怒,出兵与战,都督杨绍伏兵击之,杀伤殆尽。刘还至白马西,为武所获,送长安。太师泰素闻其名,待之如旧交。时南郑久不下,武请屠之,泰将许之。请之于朝,泰怒,不许;泣请不已,泰曰:“事人当如是。”乃从其请。
[18]杨乾运率军队抵达剑北,西魏达奚武迎头阻击他,在白马把杨乾运打得大败,把斩获的首级陈列在南郑城下,而且派人去侮辱宜丰侯萧循。萧循大怒,出兵去和达奚武交战,都督杨绍设伏兵截击他,把他的军队连杀带伤,几乎消灭光。刘回到白马西边,被达奚武捉获,押送到了长安。西魏太师宇文泰平时就知道刘的名声,对待他象对待老朋友一样。当时南郑城久攻不下,达奚武要求城破后实行屠城,宇文泰准备答应他。刘请求宇文泰不要批准,宇文泰大怒,不答应;刘哭着不停地请求,宇文泰感叹地说:“臣子侍奉主崐子就应该这样。”于是听从了他的请求。
[19]五月,庚午,司空南平王恪等复劝进,湘东王犹不受,遣侍中丰城侯泰谒山陵,修复庙社。
[19]五月庚午(初三),司空南平王萧恪等人又劝萧绎即帝位,湘东王萧绎还是不接受,派侍中丰城侯萧泰去拜谒祖先陵墓,重新修复宗庙神社。
戊寅,侯景首至江陵,枭之于市三日,煮而漆之,以付武库。庚辰,以南平王恪为扬州刺史。甲申,以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长宁公。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长城县侯。
戊寅(十一日),侯景的首级被送到江陵,被挂在市上示众三天之后,又用火烤干,并油漆了后交付武库保管。庚辰(十三日),梁朝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杨州刺史。甲申(十七日),任命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为长宁公。任命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为长城县侯。
乙酉,诛侯景所署尚书仆射王伟、左民尚书吕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严于市。赵伯超、伏知命饿死于狱。以谢答仁不失礼于太宗,特宥之。王伟于狱中上五百言诗,湘东王爱其才,欲宥之;有嫉之者,言于王曰:“前日伟作檄文甚佳。”王求而视之,檄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王大怒,钉其舌于柱,剜腹、脔肉而杀之。
乙酉(十八日),侯景所任命的尚书仆射王伟、左民尚书吕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严等人被斩首于市。赵伯超、伏知命饿死在监狱之中。因为谢答仁对简文帝不失臣子之礼,所以特别下令赦免了他。王伟在狱中献了一首五百字的长诗,湘东王萧绎爱他的才华,想宽宥他。但是有妒嫉王伟的人跑去告诉萧绎,说:“前些日子王伟作了一篇檄文,也很好。”萧绎让人找来看看,檄文中写道:“项羽眼珠中两个瞳孔,尚且有乌江之败;湘东王只有一只眼睛,怎么能使赤县民心归顺!”萧绎看了大怒,就把王伟的舌头钉在柱子上,将他剖腹,又一片片切他的肉,就这样杀了他。
[20]丙戌,齐合州刺史斛斯昭攻历阳,拔之。
[20]丙戌(十九日),北齐的合州刺吏斛斯昭攻打历阳,攻克了它。
[21]丁亥,下令,以“王伟等既死,自馀衣冠旧贵,被逼偷生,猛士勋豪,和光苟免者,皆不问。”
[21]丁亥(二十日),萧绎下令说:“王伟等人既然已经死了,其他的士大夫旧贵族中被逼依附苟且偷生的人,还有勇猛有功勋的豪杰为了免去一死而跟着跑的人,都不再追究了。”
[22]扶风民鲁悉达,纠合乡人以保新蔡,力田蓄谷。时江东饥乱,饿死者什八九,遗民携老幼归之。悉达分给粮廪,全济甚众,招集晋熙等五郡,尽有其地。使其弟广达将兵从王僧辩讨侯景,景平,以悉达为北江州刺史。
[22]扶风有一个平民叫鲁悉达,他把乡人纠合起来保卫新蔡,又组织农民努力种田,积蓄粮食。当时江东一带闹饥荒,社会动乱,百姓十个有八九个饿死,活下来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去归顺他。鲁悉达对投奔他的人,都分给粮食,救济了很多人,这样就把晋熙等五郡的人民都召集在了他的周围,这五郡的土地也都归他管理了。他还派自己的弟弟带兵跟随王僧辩去讨伐侯景。侯景之乱被平定之后,萧绎任命鲁悉达为北江州刺史。
[23]齐主使其散骑常侍曹文皎等来聘,湘东王使散骑常侍柳晖等报之,且告平侯景;亦遣舍人魏彦告于魏。
[23]北齐国主高洋派他的散骑常侍曹文皎等人出使梁朝聘问,湘东王萧绎派散骑常侍柳晖等为使节回访,而且把平定侯景之乱的情况通报对方。同时也派舍人魏彦把这事通报给西魏。
[24]齐主使潘乐、郭元建将兵围秦郡,行台尚书辛术谏曰:“朝廷与湘东王信使不绝。阳平,侯景之土,取之可也;今王僧辩已遣严超达守秦郡,于义何得复争之!且水潦方降,不如班师。”弗从。陈霸先命别将徐度引兵助秦郡固守。齐众七万,攻之甚急。王僧辩使左卫将军杜救之,霸先亦自欧阳来会;与元建大战于士林,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生擒千余人。元建收余众北遁;犹以通好,不穷追也。
辛术迁吏部尚书。自魏迁邺以后,大选之职,知名者数人,互有得失:齐世宗少年高朗,所弊者疏;袁叔德沈密谨厚,所伤者细;杨风流辩给,取士失于浮华。唯术性尚贞明,取士必以才器,循名责实,新旧参举,管库必擢,崐门阀不遗,考之前后,最为折衷。
[24]北齐国主高洋派潘乐、郭元建率兵去包围秦郡,行台尚书辛术进谏说:“我朝现在和湘东王之间和睦友好,信使往来不绝。阳平,是侯景的地盘,拿下它是可以的。而秦郡就不同了。现在王僧辩已经派严超达去守秦郡,从道义上讲怎么能再去争夺这个城市呢?而且现在正当雨季,天下大雨,地上积水,道路难走,所以不如班师回朝。”但高洋不听从。陈霸先命令别将徐度带兵去协助秦郡的防务,要求他们固守城池。北齐军队有七万之众,攻打得很猛烈。王僧辩派左卫将军杜去救援,陈霸先也亲自从欧阳赶来会师。他们和郭元建在士林大战一场,把郭元建打得惨败,斩下首级一万多,俘虏了一千多人。郭元建收拾残兵败将向北逃窜。因为双方还在讲友好,互通信使,所以就没有穷追不舍。
辛术升任吏部尚书。自东魏迁都到邺城以后,吏部负责选官的人,知名于时的有几个人,他们各有长短优劣:齐世宗年少有为,志高气扬,但他的缺点是有些草率疏忽;袁叔德作风沉着细致,谨慎忠厚,他的缺点是有点琐细;杨文采风流,口齿伶俐,但他在录用人才时偏好浮华。只有辛术生性崇尚忠贞清明,录用人才一定看其才具器识,根据他的名望去责求他的实际品质、本领,新人和旧人都匀着提拔,即使管仓库的如有才能也一定提升,世家子弟也不遗漏。考察他前后选人的情况,是最为折衷允当的了。
[25]魏达奚武遣尚书左丞柳带韦入南郑,说宜丰侯循曰:“足下所固者险,所恃者援,所保者民。今王旅深入,所凭之险不足固也;白马破走,酋豪不进,所望之援不可恃也;长围四合,所部之民不可保也。且足下本朝丧乱,社稷无主,欲谁为为忠乎?岂若转祸为福,使庆流子孙邪!”循乃请降。带韦,庆子之也。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闻城中食尽,请攻之,大都督赫连达曰:“不战而获城,策之上者,岂可利其子女,贪其货财,而不爱民命乎!且观其士马犹强,城池尚固,攻之纵克,则彼此俱伤;如困兽犹斗,则成败未可知也。”武曰:“公言是也。”乃受循降,获男女二万口而还,于是剑北皆入于魏。
[25]西魏达奚武派尚书左丞柳带韦到南郑去游说,对宜丰侯萧循说:“您所固守的是险要之地,所依恃的是外援,所要保护的是老百姓。现在我们朝廷的军队已深入腹地,你所凭借的险要地势就不那么有用了;杨乾运在白马被打败逃跑了,酋长强豪们畏葸不前,你所盼望的外援也靠不住了;我军将南郑城四面包围,密不透风,您所管辖的百姓也就保不住了。而且,您的朝廷动乱不已,社稷无主,您想尽忠,可忠于谁呢?所以还不如改变主意,转祸为福,使子孙后代也得到您这一决策的好处!”箫循听了,觉得有理,就请求投降。柳带韦是柳庆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听说城里吃的东西已经没了,要求发动进攻,大都督赫连达说:“不打仗而能得到城池,这是上策,怎么可以看中城里的子女,贪图货物财产,而不珍惜百姓的生命呢?而且据我观察,萧循的兵马还强壮,城池还坚固,我们攻城即使攻下来,也是彼此都大有伤亡。万一萧循来个困兽犹斗,拼命一搏,那么成败就很难说了。”达奚武称许说:“您说的道理很对。”于是接受萧循投降,俘获男女人口二万人,然后凯旋而归,从此剑北一带全部归入了西魏的版图。
[26]六月,丁未,齐主还邺;乙卯,复如晋阳。
[26]六月,丁未(十一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乙卯(十九日),又去到晋阳。
[27]庚寅,立安南侯方矩为王太子。
[27]庚寅(疑误),萧绎立安南侯萧方矩为王太子。
[28]齐遣散骑常侍谢季卿来贺平侯景。
[28]北齐派散骑常侍谢季卿来祝贺平定侯景之乱的胜利。
[29]衡州刺史王怀明作乱,广州刺史萧勃讨平之。
[29]衡州刺史王怀明犯上作乱,广州刺史萧勃发兵讨伐,平定了动乱。
[30]齐政烦赋重,江北之民不乐属齐,其豪杰数请兵于王僧辩,僧辩以与齐通好,皆不许。秋,七月,广陵侨人朱盛等潜聚党数千人,谋袭杀齐刺史温仲邕,遣使求援于陈霸先,云已克其外城。霸先使告僧辩,僧辩曰:“人之情伪,未易可测,若审克外城,亟须应援,如其不尔,无烦进军。”使未报,霸先已济江,僧辩乃命武州刺史杜等助之。会盛等谋泄,霸先因进军围广陵。
[30]北齐政令繁多,赋税很重,长江以北的人民不愿意归属于北齐,其中崐的豪杰之士多次请求王僧辩出兵,王僧辩因为国家正和北齐发展友好关系,每次都没有允许。秋季,七月,侨居广陵的朱盛等人,暗中纠集党徒好几千人,阴谋袭击杀死北齐刺史温仲邕,派使者向陈霸先求援,要他作外应,并说已经攻下了外城。陈霸先派人报告王僧辩,王僧辩说:“人的诚意有真有假,很难看破。如果确实已攻下了外城,那倒很有必要去支援一下,如果没有这回事,就别劳师动众地进军了。”使者还没回去转达王僧辩的意见,陈霸先已经渡过长江了,王僧辩只好派武州刺史杜等出兵去协助他。正在这时,朱盛等人的秘谋泄漏了,陈霸先乘此进军并包围了广陵。
[31]八月,魏安康人黄众宝反,攻魏兴,执太守柳桧,进围东梁州。令桧诱说城中,桧不从而死。桧,虬之弟也。太师泰遣王雄与骠骑大将军武川宇文虬讨之。
[31]八月,西魏安康人黄众宝反叛,攻打魏兴,抓住了太守柳桧,又进而围困东梁州。黄众宝让柳桧向城里守将诱降,柳桧不服从命令,被杀。柳桧是柳虬的弟弟。太师宇文泰派王雄和骠骑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虬去讨伐黄众宝。
[32]武陵王纪举兵由外水东下,以永丰侯为益州刺史,守成都,使其子宜都王圆肃副之。
[32]武陵王萧纪发兵从外水向东进发,他任命永丰侯萧为益州刺史,留守成都,让自己的儿子宜都王萧圆肃做萧的副职。
[33]九月,甲戌,司空南平王恪卒。甲申,以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33]九月,甲戌(初九),司空南平王萧恪去世。甲申(十九日),萧绎任命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34]齐主使告王僧辩、陈霸先曰:“请释广陵之围,必归广陵、历阳两城。”霸先引兵还京口,江北之民从霸先济江者万余口。湘东王以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霸先世子昌及兄子顼诣江陵,以昌为散骑常侍,顼为领直。
[34]北齐国主高洋派使者去向王僧辩、陈霸先讲和,说:“请贵军撤了包围广陵的人马,我方一定把广陵、历阳两城还给你们。”陈霸先听了,就带兵回京口,江北的人民跟着陈霸先渡江的有一万多人。湘东王萧绎任命陈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召陈霸先的长子陈昌、侄子陈顼到江陵来朝见,任命陈昌为散骑常侍,陈顼为领直。
[35]宜丰侯循之降魏也,丞相泰许其南还,久而未遣,从容问刘曰:“我于古谁比?”对曰:“常以公为汤、武,今日所见,曾桓、文之不如!”泰曰:“我安敢比汤、武,庶几望伊、周,何至不如恒、文!”对曰:“齐桓存三亡国,晋文公不失信于伐原。”语未竟,泰抚掌曰:“我解尔意,欲激我耳。”乃谓循曰:“王欲之荆,为之益?”循请还江陵,泰厚礼遣之。循之文武千家自随,湘东王疑之,遣使觇察,相望于道;始至之夕,命劫窃其财,及旦,循启输马仗,王乃安之,引入,对泣,以循为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5]宜丰侯萧循投降西魏时,丞相宇文泰曾答应放他回南方,过了很久也没有放。一次,宇文泰从容地问刘说:“我能和古人中的什么人相比?”刘很不客气地说:“过去我常常拿您和商汤、周武王相比,现在看来,您连齐桓公、晋文公也够不上!”宇文泰听了一楞,忙说:“我怎么敢和商汤、周武相比!我自己觉得自己大概可以与伊尹、周公相比,怎么连齐桓公、晋文公也比不上呢?”刘回答说:“齐桓公使三个灭亡的小国重新存在下去,晋文公对讨伐原国的事没有失信。”刘话还没说完,宇文泰就双手一拍说:“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了。这是想激我呀!”于是对萧循说:“您想去荆州,还是去益州?”萧循表示要回江陵,宇文泰就赠送了厚礼,让他走了。萧循带着手下文武官员一千家一同回去,湘东王萧绎有点怀疑,就派一个又一个使者在道途打探侦察情况。在萧循到江陵的当天晚上,又派人去偷他的财物,第二天一早,萧循要求把兵器马匹献出来,萧绎这才放心了,让人把萧循带进来,相对而流泪。萧绎任命萧循为待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6]冬,十月,齐主自晋阳如离石,自黄栌岭起长城,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置三十六戍。
[36]冬季,十月,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到离石去督修长城。从黄栌岭开始修长城,向北修到社平戍所,共四百多里长,设置三十六个戍所。[37]戊申,湘东王执湘州刺史王琳于殿中,杀其副将殷晏。
琳本会稽兵家,其姊妹皆入王宫,故琳少在王左右。琳好勇,王以为将帅。琳倾身下士,所得赏赐,不以入家。麾下万人,多江、淮群盗,从王僧辩平侯景,与杜龛功居第一。在建康,恃宠纵暴,僧辩不能禁。僧辩以宫殿之烧,恐得罪,欲以琳塞责,乃密启王,请诛琳。王以琳为湘州,琳自疑及祸,使长史陆纳帅部曲赴湘州,身诣江陵陈谢,谓纳等曰:“吾若不返,子将安之?”咸曰:“请死之。”相泣而别。至江陵,王下琳吏。
辛酉,以王子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以廷尉黄罗汉为长史,使与太舟卿张载至巴陵,先据琳军。载有宠于王,而御下峻刻,荆州人疾之如雠。罗汉等至琳军,陆纳及士卒并哭,不肯受命,执罗汉及载。王遣宦者陈往谕之,纳对刳载腹,抽肠以系马足,使绕而走,肠尽气绝。又脔割,出其心,向之舞,焚其馀骨。以黄罗汉清谨而免之。纳与诸将引兵袭湘州,时州中无主,纳遂据之。
[37]戊申(十四日),湘东王萧绎在宫殿上把湘州刺史王琳抓起来,杀了他的副将殷晏。
王琳本来是会稽的兵家子弟,他的姐妹都被送入宫中,所以王琳自小在湘东王身边长大。王琳喜欢逞勇力,湘东王让他当将帅。王琳能屈身礼遇才智之士,所得到的赏赐也不拿回家里。他手下有一万人马,大多是长江、淮河上盗贼出身的人。王琳跟随王僧辩去平定侯景,与杜龛并列,功居第一。在建康时,他仗恃自己受宠,放纵各种暴行,连王僧辩也无法禁止他。王僧辩因为士兵失火烧了太极殿及东、西堂的事,恐怕会得罪,就想用王琳的过失来推卸自己的责任,于是就秘密向湘东王汇报了王琳的过失,要求杀掉王琳。湘东王命令王琳离开建康,到湘州去,王琳怀疑自己会遭祸,就派长史陆纳率领部曲去湘州,自己亲身到江陵表达谢恩之情。走前,他对陆纳等人说:“我要是回不来,你将要去哪里?”大家都说:“跟你一块死。”大家相对而泣,然后分别了。王琳到了江陵,湘东王就把他抓起交给官吏处理。
辛酉(二十七日),萧绎任命王子萧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任命廷尉黄罗汉为长史,派他和太舟卿张载到巴陵去,先把王琳的军队接管过来。张载很得湘东王宠爱,但他管理手下部属很严厉苛刻,荆州人恨他象恨仇人一样。黄罗汉等人到了王琳的军队中,陆纳和士兵都痛哭流涕,不肯被收编,把黄罗汉、张载抓了起来。湘东王派宫中宦官陈去做说服工作,陆纳当着陈的面把张载的肚子剖开,抽出他的肠子系在马的脚上,让马绕来绕去走,直到肠子拽完气绝而死。又一片片割张载的肉,挖出他的心肝,向着尸体拍手跳舞,再把剩下的骨头全烧了。黄罗汉由于清廉谨严而免予加害。陆纳和将领们带兵袭击湘州,当时州里没有主事人,陆纳就占据了湘州。
[38]公卿藩镇数劝进于湘东王,十一月,丙子,世祖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赦。是日,帝不升正殿,公卿陪列而已。
[38]公卿大臣,各路军事头领多次劝湘东王登帝位。十一月,丙子(十二日),元帝萧绎在江陵登上皇帝位,改换年号,大赦天下。这一天,皇帝没有升坐正殿,只是让公卿大臣左右排列一下而已。
[39]丁丑,以宜丰侯循为湘州刺史。
[39]丁丑(十三日),梁元帝萧绎任命宜丰侯萧循为湘州刺史。
[40]己卯,立王太子方矩为皇太子,更名元良。皇子方智为晋安王,方略为始安王,方等之子庄为永嘉王。追尊母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州郡太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长江为限,荆州界北尽武宁,西拒硖口,岭南复为萧勃所据,诏令所行,千里而近,民户著籍,不盈三万而已。
[40]己卯(十五日),萧绎立王太子萧方矩为皇太子,把他的名字改叫萧元良。皇子萧方智封为晋安王,萧方略封为始安王,已战死的萧方等的儿子萧庄封为永嘉王。追尊母亲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以来,梁朝的州郡有一大半被并入西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这一线治理范围只在长江以南,荆州境内北边到武宁为止,西边到硖口为止,岭南又被萧勃占据着。朝廷诏令所到的地方,不过方圆千里以内,百姓户口登记在簿册上的,还不满三万户。
[41]陆纳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破之。道贵奔零陵,其众悉降于纳崐。上闻之,遣使征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平北将军裴之横与宜丰侯循共讨纳,循军巴陵以待之。侯景之乱,零陵人李洪雅据其郡,上即以为营州刺史。洪雅请讨陆纳,上许之。丁道贵收余众与之俱。纳遣其将吴藏袭击,破之,洪雅等退保空云城,藏引兵围之。顷之,纳请降,求送妻子。上遣陈至纳所,纳众皆泣,曰:“王郎被囚,故我曹逃罪于湘州,非有他志也。”乃出妻子付。至巴陵,循曰:“此诈也,必将袭我。”乃密为之备。纳果夜以轻兵继后,约至城下鼓噪。十二月,壬午晨,去巴陵十里,众谓已至,即鼓噪,军中皆惊。循坐胡床,于垒门望之,纳乘水来攻,矢下如雨,循方食甘蔗,略无惧色,徐部分将士击之,获其一舰;纳退保长沙。
[41]陆纳在渌口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击败了他。丁道贵逃奔到零陵,他的部众全部投降了陆纳。元帝听到消息之后,派使者征召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平北将军裴之横和宜丰侯萧循,命令他们一起讨伐陆纳。萧循的部队驻扎在巴陵等待截击敌军。侯景之乱时,零陵人李洪雅占据了该郡,元帝就此任命他为营州刺史。李洪雅请求参加讨伐陆纳,元帝答应了。丁道贵收拾残兵跟他一起出发。陆纳派他的将领吴藏袭击了他们,击溃了他们的军队,李洪雅等人只好退却进入空云城以自保,吴藏带兵把空云城包围了起来。过一阵子,陆纳要求投降,请求送妻子、儿子到江陵为人质。元帝派陈到陆纳那里,陆纳等人都大哭,说:“王琳被抓起来,因此我们才到湘州去逃罪,不是有什么别的野心。”于是把妻子儿子交给陈带回。陈回到巴陵时,萧循听到消息,说:“这里有诈,他一定会来袭击我军。”于是秘密地作了充分准备。陆纳果然乘着黑夜掩护,派一支轻装士兵跟在陈后头,约好到巴陵城下一齐大声喧哗,乘其不备攻城。十二月,壬午(疑误)晨,陆纳的军队离巴陵还有十里路,大家以为已经到巴陵了,就大声喧呼起来,萧循军中无不受惊。萧循坐在胡床上,从垒门里望出去,只见陆纳乘着水势来发动进攻,箭头象雨一样飞来,而萧循正啃着甘蔗,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慢慢指挥将士去截击,缴获了敌军一条兵舰。陆纳只好退守长沙。
[42]壬午,齐主还邺;戊午,复如晋阳。
[42]壬午(疑误),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戊午(疑误),又去到晋阳。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五卷(回目录)
梁纪二十一 世祖孝元皇帝下承圣二年(癸酉、553)
梁纪二十一 梁元帝承圣二年(癸酉,公元553年)
[1]春,正月,王僧辩发建康,承制使陈霸先代镇扬州。
[1]春季,正月,王僧辩从建康出发,按照诏旨让陈霸先从京口回来替代他镇守扬州。
[2]丙子,山胡围齐离石。戊寅,齐主讨之,未到,胡已走,因巡三堆,大猎而归。
[2]丙子(十三日),山胡包围了北齐的离石城。戊寅(十五日),北齐国主高洋出兵讨伐,还没到离石,山胡已经跑了,于是乘便巡视了三堆一带,痛快地打了一场猎后回来。
[3]以吏部尚书王褒为左仆射。
[3]梁元帝任命吏部尚书王褒为左仆射。
[4]己丑,齐改铸钱,文曰“常平五铢”。
[4]己丑(二十六日),北齐修改铸钱的图样,上面铸的字为“常平五铢”。
[5]二月,庚子,李洪雅力屈,以空云城降陆纳。纳囚洪雅,杀丁道贵。纳以沙门宝志诗谶有“十八子”,以为李氏当王,甲辰,推洪雅为主,号大将军,使乘平肩舆,列鼓吹,纳帅众数千,左右翼从。
[5]二月,庚子(初七),李洪雅兵力不济,献出空云城投降陆纳。陆纳把李洪雅关起来,杀了丁道贵。陆纳因为僧人宝志写的诗谶中有“十八子”字样,以为姓李的会当皇帝,便于甲辰(十一日),推举李洪雅为主子,封号为大将军,让他坐在平肩舆上,左右排列鼓吹乐队,自己则率领几千士兵在左右护卫。
[6]魏太师泰去丞相、太行台,为都督中外诸军事。
[6]西魏太师宇文泰辞去丞相、大行台等职,出任都督中外诸军事。
[7]王雄至东梁州,黄众宝帅众降。太师泰赦之,迁其豪帅于雍州。
[7]王雄进军东梁州,黄众宝率众投降。太师宇文泰赦免了黄众宝,把他手下骁勇的将领迁到了雍州。
[8]齐主送柔然可汗铁伐之父登注及兄库提还其国。铁伐寻为契丹所杀,国人立登注为可汗。登注复为其大人阿富提所杀,国人立库提。
[8]北齐国主高洋送柔然可汗铁伐的父亲登注和哥哥库提回到了他们的国家。铁伐不久被契丹人杀害,其国人又立登注为可汗,登注又被头人阿富提杀死,国人又立库提为可汗。
[9]突厥伊利可汗卒,子科罗立,号乙息记可汗;三月,遣使献马五万于魏。柔然别部又立阿那叔父邓叔子为可汗;乙息记击破邓叔子于沃野北木赖山。乙息记卒,舍其子摄图而立其弟俟斤,号木杆可汗。木杆状貌奇异,性刚勇,多智略,善用兵,邻国畏之。
[9]突厥伊利可汗去世,其子科罗立为可汗,号为乙息记可汗。三月,科罗派使者献马匹五万给西魏。柔然另一个部落又立阿那的叔父邓叔子为可汗。乙息记可汗在沃野北边木赖山一带把邓叔子打得大败。乙息记去世,没有立他的儿子摄图而立他的弟弟俟斤为可汗,号为木杆可汗。木杆可汗相貌形状颇为奇特怪异,性格刚强勇猛,足智多谋,善于用兵打仗,邻国都怕他。
[10]上闻武陵王纪东下,使方士画版为纪像,亲钉支体以厌之,又执侯景之俘以报纪。初,纪之举兵,皆太子圆照之谋也。圆照时镇巴东,执留使者,启纪云:“侯景未平,宜急进讨;已闻荆镇为景所破。”纪信之,趣兵东下。
[10]元帝听到武陵王萧纪出兵东下的消息,就派会妖术的方士在木版上画上萧纪的图像,亲自往图像的躯体四肢上钉钉子,以为可以把他诅死。又把侯景的俘虏押送到萧纪那儿,告诉他侯景已平。当初,萧纪举兵东进,全是太子萧圆照的主意。萧圆照这时镇守巴东,截获了使者,派人报告萧纪说:“侯景还没平定,应该赶快进军声讨。我已听到荆州被侯景攻破的消息。”萧纪信以为真,就火速率兵东下。
上甚惧,与魏书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太师泰曰:“取蜀制梁,在兹一举。”诸将咸难之。大将军代人尉迟迥,泰之甥也,独以为可克崐。泰问以方略,迥曰:“蜀与中国隔绝百有余年,恃其险,不虞我至,若以铁骑兼行袭之,无不克矣。”泰乃遣迥督开府仪三司原珍等六军,甲士万二千,骑万匹,自散关伐蜀。
元帝很害怕,就写信给西魏求援,信中引用了《左传》中鲍叔所说的“子纠,是我的亲族,请你不必顾虑,出兵讨伐他”,让宇文泰出兵打萧纪。太师宇文泰说:“夺取蜀地,制伏梁朝,就在这一次了。”但是,将领们都感到困难。大将军代京人尉迟迥是宇文泰的外甥,只有他以为能打下来。宇文泰问他有什么方法谋略,尉迟迥说:“蜀地和中原别的地区隔绝有一百多年了,仗恃其地险要,从来不曾担心我军会去攻打,如果我们用铁甲骑兵,昼夜兼行去偷袭,没有打不下来的。”宇文泰深以为然,就派尉迟迥率领开府仪同三司原珍等六支部队,甲士一万二千人,骑兵一万,从散关进发讨伐蜀地。
[11]陆纳遣其将吴藏、潘乌黑、李贤明等下据车轮。王僧辩至巴陵,宜丰侯循让都督于僧辩,僧辩弗受。上乃以僧辩、循为东、西都督。夏,四月,丙申,僧辩军于车轮。
[11]陆纳派他的部将关藏、潘乌黑、李贤明等人占据了车轮。王僧辩到了巴陵,宜丰侯萧循把都督让给王僧辩,王僧辩不接受。元帝就任命王僧辩、萧循为东西都督。夏季,四月,丙申(初四),王僧辩把军队驻扎在车轮。
[12]吐谷浑可汗夸吕,虽通使于魏而寇抄不息,宇文泰将骑三万逾陇,至姑臧,讨之。夸吕惧,请服;既而复通使于齐。凉州刺史史宁觇知其还,袭之于赤泉,获其仆射乞伏触状。
[12]吐谷浑可汗夸吕,虽然和西魏互派使者修好,但仍然在西魏边境抢劫进犯不止,宇文泰带骑兵三万人越过陇地,抵达姑臧去讨伐夸吕。夸吕害怕了,请求降服,但不久又派使者去联通北齐。凉州刺史史宁侦察到夸吕回来了,就在赤泉设伏兵袭击了他,抓获了他的仆射乞伏触壮。
[13]陆纳夹岸为城,以拒王僧辩。纳士卒皆百战之余,僧辩惮之,不敢轻进,稍作连城以逼之。纳以僧辩为怯,不设备;五月,甲子,僧辩命诸军水陆齐进,急攻之,僧辩亲执旗鼓,宜丰侯循亲受矢石,拔其二城;纳众大败,步走,保长沙。乙丑,僧辩进围之。僧辩坐垄上视筑围垒,吴藏、李贤明帅锐卒千人天门突出,蒙直进,趋僧辩。时杜、杜龛并侍左右,甲士卫者止百余人,力战拒之。僧辩据胡床不动,裴之横从旁击藏等,藏等败退,贤明死,藏脱走入城。
[13]陆纳夹江岸修筑城垒,以抵抗王僧辩。陆纳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王僧辩有点害怕,因此不敢大意轻进,慢慢修筑相连的城垒来逼近陆纳的部队。陆纳以为王僧辩胆怯,所以一点也不防备。五月,甲子(初三),王僧辩命令水陆各路兵马齐头并进,猛烈发动进攻。王僧辩亲自举旗擂鼓,宜丰侯萧循亲自迎着飞箭乱石,从而攻下了陆纳的两座城垒。陆纳的队伍大败,步行逃跑退保长沙。乙丑(初四),王僧辩挥师进逼并把陆纳包围起来。王僧辩坐在土岸上督察兵士修筑围垒,吴藏、李贤明突然率领精锐将士一千人开门冲出来,拿着盾牌挥矛直进,朝王僧辩冲去。这时杜、杜龛两人都侍立在王僧辩身边,甲士、警卫人员只有一百多人,拼死抵抗。战斗异常激烈,但王僧辩坐在胡床上不动。裴之横从旁边率军袭击吴藏等人,吴藏才败退下去。李贤明战死,吴藏逃脱跑入城里。
[14]武陵王纪至巴郡,闻有魏兵,遣前梁州刺史巴西谯淹还军救蜀。初,杨乾运求为梁州刺史,纪以为潼州刺史;杨法琛求为黎州刺史,以为沙州:二人皆不悦。乾运兄子略说乾运曰:“今侯景初平,宜同心戮力,保国宁民,而兄弟寻戈,此自亡之道也。夫木朽不雕,世衰难佐,不如 送款关中,可以功 名两全。”乾运然之,令略将二千人镇剑阁,又遣其婿乐广镇安州,与法琛皆潜通于魏。魏太师泰密赐乾运铁券,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三司、梁州刺史。尉迟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吕陵始为前军,至剑阁,略退就乐广,翻城应始,始入据安州。甲戌,迥至涪水,乾运以州降。迥分军守之,进袭成都。时成都见兵不满万人,仓库空竭,永丰侯婴城自守,迥围之。谯淹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援成都,迥使原珍等击走之。
[14]武陵王萧纪的军队抵达巴郡,听说有西魏的士兵出现,就派前梁州刺史巴西人谯淹掉头回师救蜀。当初,杨乾运要求当梁州刺史,萧纪任命他为潼州刺史;杨法琛要求当黎州刺史,萧纪任命他为沙州刺史,两人都不高兴。杨崐乾运的侄子杨略向杨乾运进言说:“现在侯景之乱刚刚平定,应该同心协力,保卫国家,安抚黎民,而萧纪却起兵与萧绎争帝,兄弟打仗,争斗不已,这是自我灭亡的行为。人们说木头朽烂了就不能雕刻,世道衰颓了就难以扶救。我看不如和西魏联络一下,派人到关中去表示归附的心迹,这样可以功名两全。”杨乾运深以为然,命令杨略带兵二千去镇守剑阁,又派他女婿乐广去镇守安州,连同杨法琛一起,暗暗和西魏打通了关系。西魏太师宇文泰秘密地把铁券踢给杨乾运,并授予他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梁州刺史的职位。西魏尉迟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吕陵始为前军,抵达剑阁,杨略有意弃城退却,去投靠乐广,他从城墙翻出来接应侯吕陵始,这样, 侯吕陵始就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安州。甲戌(十三日),尉迟迥进军到涪水,杨乾运献出潼州投降。尉迟迥分出一部分军队守潼州,大军继续挺进,袭击成都。这时成都的守军剩下不满一万人,仓库空虚,粮草兵器都用完了,永丰侯萧环城防守,尉迟迥把成都包围起来。谯淹派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带兵去救援成都。尉迟迥派原珍等人击跑了他们。
武陵王纪至巴东,闻侯景已平,乃自悔,召太子圆照责之,对曰:“侯景虽平,江陵未服。”纪亦以既称尊号,不可复为人下,欲遂东进。将卒日夜思归,其江州刺史王开业以为宜还救根本,更思后图;诸将皆以为然。圆照及刘孝胜固言不可,纪从之,宣言于众曰:“敢谏者死!”己丑,纪至西陵,军势甚盛,舳舻翳川。护军陆法和筑二城于峡口两岸,运石填江,铁锁断之。
武陵王萧纪进军到巴东时,才听说侯景之乱已经平定,于是感到后悔,就把太子萧元照找来,责备他。但萧元照回答说:“侯景之乱虽平,但江陵方面湘东王并没有臣服呀!”萧纪也认为自己既然已经称帝,就不能再臣服别人,于是就想继续东进。但是,他军中的将士们日夜思念故土,想回老家,他手 下的江州刺史王开业认为应该回去,救援成都,巩固根本,慢慢再考虑今后的发展。将领们也都觉得这 种想法是对的。只有萧元照和刘孝胜固执地说不行,必须继续东进。萧纪听从了这两人的意见,当众宣布说:“敢再多 说的就处死!”乙丑(疑误),萧纪的军队到达西陵,军势看起来很强盛,战船把江面都遮蔽了。江陵方面派护军陆法和在峡口修筑了两座城堡,运来很多大石头填江,同时拉上铁索把江面航道切断。
帝拔任约于狱,以为晋安王司马,使助法和拒纪,谓之曰:“汝罪不容诛,我不杀,本为今日!”因撤禁兵以配之,仍许妻以庐陵王续之女,使宣猛将军刘与之俱。
元帝把任约从监狱里放出来,任命地为晋安王司马,让他协助陆法和抵抗萧纪,并对他说:“你本来是该得死罪的,我不杀你,就是为了今天让你戴罪立功。”于是,把宫庭警卫部队也撤销了,把他们发配给任约指挥。元帝仍然答应任约把庐陵王萧续的女儿嫁给他,还派宣猛将军刘和他一块儿出发。
[15]庚辰,巴州刺史余孝顷将兵万人会王僧辩于长沙。
[15]庚辰(十九日),巴州刺史余孝顷带兵一万去长沙和王僧辩会合。
[16]豫章太守观宁侯永,昏而少断,左右武蛮奴用事,军主文重疾之。永将兵讨陆纳,至宫亭湖,重杀蛮奴,永军溃,奔江陵。重将其众奔开建侯蕃,蕃杀之而有其众。
[16]豫章太守观宁侯萧永,糊涂而缺少决断事情的魄力,把事情一概托给身边的亲信武蛮奴来掌管,军主文重对此很痛恨。萧永带兵去讨伐陆纳,抵达宫亭湖时,文重杀了武蛮奴,萧永的军队溃败下来,逃跑回江陵。文重带着他的部众投奔开建侯萧蕃,萧蕃杀了文重,而吞并了他的军队。
[17]六月,壬辰,武陵王纪筑连城,攻绝铁锁,陆法和告急相继。上复拔谢答仁于狱,以为步兵校尉,配兵使助法和;又遣使送王琳,令说谕陆纳。乙未,琳至长沙,僧辩使送示之,纳众悉拜且泣,使谓僧辩曰:“朝廷若赦王郎,乞听入城。”僧辩不许,复送江陵。陆法和求救不已,上欲召长沙兵,恐失陆纳,乃复遣琳许其入城。琳既入,纳遂降,湘州平。上复琳官爵,使将兵西援峡口。
[17]六月,壬辰(初一),武陵王萧纪修筑互相连接的城垒,攻断了拦江的铁锁,陆法和连连向江陵告急。元帝又把 谢答仁从监狱里放出来,任命他为步兵校尉,配以士兵,让他去协助陆法和。又派使者送王琳去陆纳那里,让他去劝说陆纳归顺。乙未(初四),王琳到了长沙,王僧辩派人送他去前线,崐把他指给陆纳看,陆纳等部众都拜倒在地哭泣 不止。陆纳派人对王僧辩说:“朝廷如果赦免了王琳,请你放他到城里来。”王僧辩不允许,又把王琳送回江陵。陆法和不断求救,元帝想把在长沙的王僧辩的军队调动来使用,又怕失去陆纳,于是又派王琳去,允许他到陆纳占据的城里去劝降。王琳进了城,陆纳就投降了,湘州从此被平定了。元帝恢复了王琳的官职爵位,让他带兵向西去支援峡口。
[18]甲辰,齐章武景王库狄干卒。
[18]甲辰(十三日),北齐章武景王库狄干去世。
[19]武陵王纪遣将军侯睿将众七千筑垒与陆法和相拒。上遣使与纪书,许其还蜀,专制一方;纪不从,报书如家人礼。陆纳既平,湘州诸军相继西上,上复与纪书曰:“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傥遣使乎,良所迟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友于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见之期,让枣推梨,永罢欢愉之日。心乎爱矣,书不尽言。”纪顿兵日久,频战不利,又闻魏寇深入,成都孤危,忧懑不知所为。乃遣其度支尚书乐奉业诣江陵求和,请依前旨还蜀。奉业知纪必败,启上曰:“蜀军乏粮,士卒多死,危亡可待。”上遂不许其和。
[19]武陵王萧纪派将军侯睿带领七千人修筑城堡和陆法和对抗。元帝派使者送信给萧纪,准许他带头回蜀,可以专制一方。萧纪不听从,回信用兄弟之礼相称,不用君臣之礼。陆纳被平定后,湘州各路人马相继向西开来,元帝再次写信给萧纪,说:“我年纪比你大,又有平定侯景的功劳,荣幸被众人心悦诚服地推举,登基称帝的事实乃天意。倘若你这时看清形势,派使者来朝见称臣,这正是我等待的。如果不这样做,那么就此扔下笔动刀兵吧!兄弟之间,本该友好,因为大家形体虽分,血脉气质却是相通的。汉代赵孝自愿代替瘦弱的弟弟去死,情深谊厚,但我们之间却不再有相见的时候,孔融对兄长让枣推梨,欢乐愉悦,已经一去不返。兄弟之爱存于我心,文字是 不能完全表达的。”萧纪看到军队屯驻日久,频繁地打仗,都不顺利,又听说西魏的军队深入后方,成都处于孤立而危险的态势之中,于是忧愁愤懑,不知该怎么办好。于是,他派手下的度支尚书乐奉业去江陵向萧绎求和,请求按照以前萧绎信中说的回师蜀地。乐奉业看到萧纪必败无疑,就报告元帝说:“蜀军缺乏粮食,士兵死亡很多,全军灭亡,指日可待。”元帝听到这个情况,就不允许萧纪求和了。
纪以黄金一斤为饼,饼百为箧,至有百箧,银五倍于金,锦、缯彩称是,每战,悬示将士,不以为赏。宁州刺史陈智祖请散之以募勇士,弗听,智祖哭而死。有请事者,纪称疾不见,由是将卒解体。
萧纪用一斤黄金做成一个饼,一百个黄金饼装为一箱,积下的黄金共有一百箱,银子五百箱,其他锦缎、缯一类的东西也很多。每次作战,他都把这些东西挂起来让将士们看,但不用它作奖赏之物。宁州刺史陈智祖要求把这些财物分发给军队,以招募勇士,但萧纪不听,陈智祖情知这样下去,必败无疑,终于痛哭而死。有事情要求见的,萧纪推说自己病了,不予接见,因此军队将士离心离德,逐渐解体。
秋,七月,辛未,巴东民苻升等斩峡口城主公孙晃,降于王琳。谢答仁、任约 进攻侯睿,破之,拔其三垒。于是两岸十四城俱降。纪不获退,顺流东下,游击将军樊猛追击之,纪众大溃,赴水死者八千余人。猛围而守之。上密敕猛曰:“生还,不成功也。”猛引兵至纪所,纪在舟中绕床而走,以金囊掷猛曰:“以此雇卿,送我一见七宫。”猛曰:“天子何由可见!杀足下,金将安之!”遂斩纪及其幼子圆满。陆法和收太子圆照兄弟三人送江陵。上绝纪属籍,赐姓饕餮氏。下刘孝胜狱,已而释之。上使谓江安侯圆正曰:“西军已败,汝父不知存亡。”意欲使其自裁。圆正闻之号哭,称世子不绝声。上频使觇之,知不能死,移送廷尉狱,见圆照,曰:“兄何乃乱人骨肉,使痛酷如此!”圆照唯云“计误”。上并命绝食于狱,至臂啖之,十三日而死,远近闻而悲之。
秋季,七月,辛未(十一日),巴东平民符升等人杀了峡口城守将公孙晃,投降了王琳。谢答仁、任约进攻侯睿,大获全胜,攻下了他的三座堡垒,于是长江两岸十四座城市全部投降了。萧纪后路被切断,没有退路了,只好顺流东下。游击将军南阳人樊猛派兵去追击,萧纪的部众分崩离析,四处溃逃,跳崐到水里淹死的有八千多人。樊猛把萧纪密密包围起来,严守着不让他逃脱。元帝秘密地派人送旨令给樊猛,说:“如果让萧纪生还,那就是不成功。”樊猛带兵到达了萧纪的住处,萧纪在船上绕床而跑,用装金子的口袋扔向樊猛,说:“我用这袋金子雇你,送我去和七官(萧绎)见一面。”樊猛拒绝说:“天子怎么能随便见面,杀了你,金子能跑到哪儿去呢?”于是就杀了萧纪和他的小儿子萧圆满。陆法和押送太子萧圆照兄弟三人去江陵。元帝取消了萧纪的族籍,另赐他姓饕餮氏。元帝把刘孝胜投入监狱,后来又释放了他。元帝派人对江安侯萧圆正说:“西边的军队已经失败,你父亲不知死活。”意思是想让他自杀。圆正听了后大声号哭,口里连连抱怨太子萧圆照,说他误了萧纪,替萧纪引错了路。元帝不断派人去观察他,知道他没有自杀的意思,就把他移送到廷尉管的大狱里。在监狱,萧圆正见了萧圆照,说:“哥哥何必鼓动父亲,使他们兄弟骨肉相残,弄出这样痛苦残酷的结局呢?”萧圆照只是说:“计策有误。”元帝断绝了他们在监狱里的食物,让他们饿得咬自己的臂膀,过了十三天终于死了。远近听到消息,都为他们感到悲伤。
乙未,王僧辩还江陵。诏诸军各还所镇。
乙未(疑误),王僧辩回到江陵。元帝下诏让各路兵马都回到各自的镇所去。
[20]魏尉迟迥围成都五旬,永丰侯屡出战,皆败,乃请降。诸将欲不许,迥曰:“降之则将士全,远人悦;攻之则将士伤,远人惧。”遂受之。八月,戊戌,与宜都王圆肃帅文武诣 军门降,迥以礼接之,与盟于益州城北。吏民皆复其业,唯收婢及储积以赏将士,军无私焉。魏以及圆肃并为开府仪同三司,以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20]西魏尉迟迥把成都包围了五十天,永丰侯萧多次出城迎战,都失败了,于是请求投降。但是尉迟迥手下的将领们不允许,尉迟迥说:“接受他投降,则我军将士完好无死伤,远方百姓也高兴。继续进攻则将士必有伤亡,远方百姓会害怕。”于是就接受了萧的投降。八月,戊戌(初八),萧和宜都王萧圆肃带着文武官员到尉迟迥军营前投降,尉迟迥按礼仪迎接了他,和他在益州城北订立了受降盟约。凡官吏百姓都各安其业,只没收奴婢和仓库积粮赏赐给将士们,军队中没有人敢私下抢掠的。西魏任命萧和萧圆肃一并为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尉迟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诸州军事,益州刺史。
[21]庚子,下诏将还建康,领军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吏部尚书宗懔、御史中丞刘谏曰:“建业王气已尽,与虏正隔一江,若有不虞,悔无及也!且古老相承云:‘荆州洲数百,当出天子。’今枝江生洲,百数已满,陛下龙飞,是其应也。”上令朝臣议之。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右仆射王褒曰:“今百姓未见舆驾入建康,谓是列国诸王;愿陛下从四海之望。”时群臣多荆州人,皆曰:“弘正等东人也,志愿东下,恐非良计。”弘正面折之曰:“东人劝东,谓非良计;西人欲西,岂成长策?”上笑。又议于后堂,会者五百人,上问之曰:“吾欲还建康,诸卿以为如何?”众莫敢先对。上曰:“劝吾去者左袒。”左袒者过半。武昌太守朱买臣言于上曰:“建康旧都,山陵所在;荆镇边疆,非王者之宅。愿陛下勿疑,以致后悔。臣家在荆州,岂不愿陛下居此,但恐是臣富贵,非陛下富贵耳!”上使术士杜景豪卜之,不吉,对上曰:“未去。”退而言曰:“此兆为鬼贼所留也。”上以建康凋残,江陵全盛,意亦安之,卒从僧等议。
[21]庚子(初十),元帝下诏令,准备回建康。领军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吏部尚书宗懔、御史中丞刘等人进谏劝止,说:“建康那地方王气已尽,而且和敌虏只隔一条长江,如果有什么不测之灾,后悔就来不及了!况且从古至今,就相传说:‘荆州的沙洲满一百时,定会出天子’。现在枝江生出了一个新的沙洲,荆洲的沙洲已经满一百了,所以陛下云腾龙飞,乘势而起,正是其应验呀。”元帝让朝廷大臣讨论这件事。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右仆射王褒说:“现在老百姓还没看见皇上车辆仪仗进入建康,因此以为皇上还是列国诸王之一。希望陛下依从四海黎民的瞩望,回建康定都。”当时群臣大多是荆州人,都说:“周弘正等是东边的人,当然一心要回东边去,他们的主张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周弘正当面争辩说:“东边的人劝皇上去东边,就说不是好主意;西边的人想去西边,难道倒成了妙策?”元帝听着他们争论,不禁笑了。定都建康的问题又在后堂进行讨论,与会者共五百人。元帝问大家:崐“我想回建康定都,各位大臣,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众人谁也不敢先回答。元帝看大家都不吱声,就说:“劝我去建康的把左肩膀袒露出来。”结果袒露左肩的人过了一半。武昌太守朱买臣向元帝进言,说:“建康是我们梁朝的旧都,是帝室祖宗陵墓的所在地。而荆州是边疆军事重镇,不是帝王居住的地方。希望陛下下决心回建康,不要怀疑犹豫,以至将来后悔。我家就住在荆州,难道不愿陛下住在这儿?但这样做恐怕是臣下富贵之计,不是陛下 富贵之计了!”元帝又让术士杜景豪占卜吉凶,结果不吉利,因此杜景豪对元帝说:“别去建康。”退朝后他又说:“这个征兆是鬼贼所留下的。”元帝认为建康凋蔽残破,而江陵正处于全盛之时,心里的意思也是安于此地,于是听从了胡僧等人的意见,留在江陵。
[22]以湘州刺史王琳为衡州刺史。
[22]元帝任命湘州刺史王琳为衡州刺史。
[23]九月,庚午,诏王僧辩还镇建康,陈霸先复还京口。丙子,以护军将军陆法和为郢州刺史。法和为政,不用刑狱,专以沙门法及西域幻术教化,部曲数千人,通谓之弟子。
[23]九月,庚午(十一日),元帝下诏命令王僧辩回建康镇守,陈霸先再回京口。丙子(十七日)任命护军将军陆法和为郢州刺史。陆法和处理政事,不用刑法,不用断狱,专门用佛法和西域传来的幻术搞教化,他的部曲几千人,都称为弟子。
[24]契丹寇齐边。壬午,齐主北巡冀、定、幽、安,遂伐契丹。
[24]契丹族在北齐边境虏掠。壬午(二十三日),北齐国主高洋到北方巡视冀州、定州、幽州、安州,于是决定讨伐契丹。
[25]齐主使郭元建治水军二万余人于合肥,将袭建康,纳湘潭侯退,又遣将军邢景远、步大汗萨帅众继之。陈霸先在建康闻之,白上;上诏王僧辩镇姑孰以御之。
[25]北齐国主派郭元建在合肥训练水军二万余人,准备袭击建康。北齐接受了湘潭侯萧退的投降,又派将军邢景远、步大汗萨率领部众跟进。陈霸先在建康听到消息,就向元帝报告。元帝下诏调王僧辩镇守姑孰进行抵抗。
[26]冬,十月,丁酉,齐主至平州,从西道趣长堑,使司徒潘相乐帅精骑五千自东道趣青山。辛丑,至白狼城;壬寅,至昌黎城,使安德王韩轨帅精骑四千东断契丹走路;癸卯,至阳师水,倍道兼行,掩袭契丹。齐主露髻肉袒,昼夜不息,行千余里,逾越山岭,为士卒先,唯食肉饮水,壮气弥厉。甲辰,与契丹遇,奋击,大破之,虏获十余万口,杂畜数百万头。潘相乐又于青山破契丹别部。丁未,齐主还至营州。
[26]冬季,十月,丁酉(初八),北齐国主高洋抵达平州,又从西边的道路去到长堑,派司徒潘相乐率领精锐骑兵五千人从东边的道路逼近青山。辛丑(十二日),北齐军队抵达白狼城;壬寅(十三日),抵达昌黎城,并派安德王韩轨率领精锐骑兵四千人切断了契丹东边的逃跑道路。癸卯(十四日),抵达阳师水,一路上以加倍的速度前进,昼夜兼行,奔袭契丹。北齐国主高洋露着发髻,光着膀子,昼夜不息,一气行军一千多里,爬山越岭,走在前面给士卒作榜样,一路上只是大块吃肉,痛饮泉水,因此军中杀敌定边的壮志越来越高昂。甲辰(十五日),北齐军队与契丹相遇,契丹人大败,俘虏十余万人,缴获各种牧畜几百万头。潘相乐又在青山打败另一支契丹军队。丁未(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营州。
[27]己酉,王僧辩至姑孰,遣婺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筑垒东关,以待齐师。
[27]己酉(二十日)王僧辩到姑孰,派遣婺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在东关筑营垒,以等待北齐的军队。
[28]丁巳,齐主登碣石山,临沧海,遂如晋阳。以肆州刺史斛律金为太师,乃还晋阳,拜其子丰乐为武卫大将军,命其孙武都尚义宁公主,宠待之厚,群臣莫及。
[28]丁巳(二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登上碣石山,东望沧海,然后就返回晋阳去。高洋任命肆州刺史斛律金为太师,回到晋阳后,又任命斛律金的儿子斛律丰乐为武卫大将军。他还让斛律金的孙子斛律武都娶了义宁公主,对他的宠爱优待之厚,其他群臣均无法相比。[29]闰月,丁丑,南豫州刺史侯与郭元建战于东关,齐师大败,溺死者万计。湘潭侯退复归于邺,王僧辩还建康。
[29]闰月,丁丑(疑误),南豫州刺史侯与郭元建交战于东关,北齐军队大败,淹死的士兵数以万计。湘潭侯萧退又退回到邺城,王僧辩回建康。
[30]吴州刺史开建侯蕃,恃其兵强,贡献不入,上密令其将徐佛受图之。佛受使其徒诈为讼者,诣蕃,遂执之。上以佛受为建安太守,以侍中王质为吴州刺史。质至鄱阳,佛受置之金城,自据罗城,掌门管,缮治舟舰甲兵,质不敢与争。故开建侯部曲数千人攻佛受,佛受奔南豫州,侯杀之,质始得行州事。
[30]吴州刺史开建侯萧蕃,仗恃自己兵力强大,不向朝廷进贡。元帝秘密命令他的将领徐佛受算计他。徐佛受派他的党徒假装成打官司的人,去求见萧蕃,趁机把萧蕃抓起来。元帝任命徐佛受为建安太守,任命侍中王质为吴州刺史。王质到了鄱阳,徐佛受把他安置在金城,自己占据罗城,掌握城门钥匙,致力于修缮船只,训练士兵。王质不敢和他争权。原来属于开建侯萧蕃的部曲几千人哗变,进攻徐佛受,徐佛受逃往南豫州,侯把他杀了,这样,王质才开始得以行使州政大权。
[31]十一月,戊戌,以尚书右仆射王褒为左仆射,湘东太守张绾为右仆射。
[31]十一月,戊戌(疑误),元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褒为左仆射,湘东太守张绾为右仆射。
[32]己未,突厥复攻柔然,柔然举国奔齐。
[32]己未(初一)突厥人又进攻柔然,柔然全国都投奔了北齐。
[33]癸亥,齐主自晋阳北击突厥,迎纳柔然,废其可汗库提,立阿那子庵罗辰为可汗,置之马邑川,给其廪饩缯帛;亲追突厥于朔州,突厥请降,许之而还。自是贡献相继。
[33]癸亥(初五),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向北进攻突厥人,迎接并接受柔然的投靠。他把柔然可汗库提废了,另立阿那的儿子庵罗辰为可汗,把他们安置在马邑川,供给他们俸禄、粮食、缯帛。北齐国主高洋亲自在朔州追击突厥人,突厥人请求投降,高洋答应了,于是回师。从此之后,突厥人就年年进贡了。
[34]魏尚书元烈谋杀宇文泰,事泄,泰杀之。
[34]西魏尚书元烈阴谋杀害宇文泰,事情泄漏,宇文泰杀了他。
[35]丙寅,上使侍中王琛使于魏。太师泰阴有图江陵之志,梁王闻之,益重其贡献。
[35]丙寅(初八),元帝派侍中王琛出使西魏。太师宇文泰暗地里有夺取江陵的野心,梁王萧听到这消息,给西魏的贡品越发多了。
[36]十二月,齐宿预民东方白额以城降,江西州郡皆起兵应之。
[36]十二月,北齐宿预的平民东方白额献出宿预城投降梁朝,江西各州郡都起兵响应东方白额。
三年(甲戌、554)
三年(甲戌,公元554年)
[1]春,正月,癸巳,齐主自离石道讨山胡,遣斛律金从显州道,常山王演从晋州道夹攻,大破之,男子十三以上皆斩,女子及幼弱以赏军,遂平石楼。石楼绝险,自魏世所不能至,于是远近山胡莫不慑服。有都督战伤,其什长路晖礼不能救,帝命刳其五藏,令九人食之,肉及秽恶皆尽。自是始为威虐。
[1]春季,正月,癸巳(初六),北齐国主高洋从离石道出发讨伐山胡,派斛律金从显州道,常山王高演从晋州道夹攻,把山胡打得大败,男子十三岁以上的都被杀头,女子和孩子赏给士兵,于是平定了石楼。石楼这地方极其险要,自从北魏开国以来就没有被征服过。于是远近山胡各部落没有不慑于北齐国声威而臣服的。有一位都督在战斗中受伤,他手下的什长路晖礼没有救他,文宣帝高洋便令人把这个什长的五脏六肺全掏出来,命令队中的其他九个人都来吃,结果把肉和内脏等腥秽的东西全吃了。从这以后高洋就开始酷虐逞威。
[2]陈霸先自丹徒济江,围齐广陵,泰州刺史严超达自秦郡进围泾州,南豫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皆出石梁,为之声援。辛丑,使晋陵太守杜僧明帅三千人助东方白额。
[2]陈霸先从丹徒渡江,包围了北齐的广陵,秦州刺史严超达从秦郡出发崐去包围泾州,南豫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都从石梁出发,援助陈霸先。辛丑(十四日),梁朝派晋陵太守杜僧明率领三千人去帮助东方白额。
[3]魏太师泰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改流外品为九秩。
[3]西魏太师宇文泰开始让人效法周朝官制,制定九品典章,用来区分朝廷内外不同的官爵,改订朝廷外的命官为九级。
[4]魏主自元烈之死,有怨言,密谋诛太师泰;临淮王育、广平王赞垂涕切谏,不听。泰诸子皆幼,兄子章武公导、中山公护皆出镇,唯以诸婿为心膂,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俱为武卫将军,分掌禁兵。基,远之子;晖,弼之子;翼,谨之子也。由是魏主谋泄,泰废魏主,置之雍州,立其弟齐王廓,去年号,称元年,复姓拓跋氏,九十九姓改为单者,皆复其旧。魏初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多灭绝。泰乃以诸将功高者为三十六姓,次者为九十九姓,所将士卒亦改从其姓。
[4]西魏国主元钦自从元烈被宇文泰杀死之后,颇有怨言,就密谋要处死太师宇文泰,临淮王元育、广平王元赞哭着再三劝止,但元钦不听。宇文泰的儿子们都年幼,侄子章武公宇文导,中山公宇文护都出任外镇将领,都城中只有他的几个女婿充当得力心腹,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都被任命为武卫将军,分头掌管宫廷宿卫部队。李基是李远的儿子。李晖是李弼的儿子。李翼是李谨的儿子。因此,西魏国主元钦的密谋很快就被宇文泰诸婿察觉了。宇文泰废了西魏国主元钦,把他发落到雍州去,另立他的弟弟齐王元廓为帝,取消了原来的年号,另立年号,称元年,帝室重新恢复姓拓跋,原先改为单姓的九十九种姓氏,现在也都恢复了他们原来的旧姓。北魏当初建国时,统一了三十六个小国,共有九十九个大姓,后来大多灭绝了。宇文泰就把他手下各位将领中功劳大的人封为三十六姓,功劳低一点的封为九十九姓,他们部下的兵卒也改姓了主将的姓。
[5]三月,丁亥,长沙王韶取巴郡。
[5]三月丁亥(初一),长沙王萧韶攻取了巴郡。
[6]甲辰,以王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
[6]甲辰(十八日),元帝任命王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
[7]丁未,齐将王球攻宿预,杜僧明出击,大破之,球归彭城。
[7]丁未(二十一日),北齐将领王球攻打宿预城,杜僧明带兵出击,大获全胜,王球只好退回彭城。
[8]郢州刺史陆法和上启自称司徒,上怪之。王褒曰:“法和既有道术,容或先知。”戊申,上就拜法和为司徒。
[8]郢州刺史陆法和上书时自称司徒,元帝觉得奇怪。王褒替他解释说:“陆法和既然有道术,也许这是他预先知道自己会当司徒吧。”戊申(二十二日),元帝就此封陆法和为司徒。
[9]己酉,魏侍中宇文仁恕来聘。会齐使者亦至江陵,帝接仁恕不及齐使,仁恕归,以靠太师泰。帝又请据旧图定疆境,辞颇不逊,泰曰:“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谁能兴之,’其萧绎之谓乎!”荆州刺史长孙俭屡陈攻取之策,泰征俭入朝,问以经略,复命还镇,密为之备。马伯符密使告帝,帝弗之信。
[9]己酉(二十三日),西魏派侍中宇文仁恕出使梁朝。刚好北齐的使者也到了江陵,元帝对宇文仁恕的接待不如对北齐使者那样隆重,宇文仁恕回国后,把这事告诉了太师宇文泰。元帝又要求按过去的版图来划定边境 线,使用的言辞颇为傲慢,宇文泰说:“古人说得好:‘天意要是想抛弃他,谁能使他兴起呢!’这话说的就是萧绎吧!”荆州刺史长孙俭过去曾多次陈述进攻梁朝的方略,宇文泰就把长孙俭征召入朝,向他询问向南进攻的计策,然后又命令他回到所镇守的地方,秘密地进行南下攻梁的准备。降魏的梁朝旧臣马伯符秘密派使者把这危险情况报告给元帝,但元帝不相信。
[10]柔然可汗庵罗辰叛齐,齐主自将出击,大破之,庵罗辰父子北走。太保安定王贺拔仁献马不甚骏,齐主拔其发,免为庶人,输晋阳负炭。
[10]柔然可汗庵罗辰起兵反叛北齐,北齐文宣帝亲自带兵出击,把他打得大败,庵罗辰父子向北逃跑。太保安定王贺拔仁贡献的马匹不太强壮,北齐国主就把他的头发拔掉,免去官职,废为平民,发配到晋阳去背炭。
[11]齐中书令魏收撰《魏书》,颇用爱憎为褒贬,每谓人曰:“何物小子,敢与魏收作色!举之则使升天,按之则使入地!”既成,中书舍人卢潜奏“崐收诬罔一代,罪当诛。”尚书左丞卢斐、顿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收启齐主云:“臣既结怨强宗,将为刺客所杀。”帝怒,于是斐、庶及尚书郎 中王松年皆坐谤史,鞭二百,配甲坊。斐、庶死于狱中,潜亦坐系狱。然时人终不服,谓之“秽史”。潜,度世之曾孙;斐,同之子;松年,遵业之子也。
[11]北齐中书令魏收修撰《魏书》,很爱以自己的爱憎任意褒贬人物,常常对人说:“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魏收搭架子,摆脸色!我在写史,抬举你能让你升天,贬低你能叫你入地。”《魏书》写成以后,中书舍人卢潜启奏高洋,说:“魏收的史书诬蔑了一代人,他的罪应该处死。”尚书左丞卢斐、顿丘人李庶都说《魏史》写得不公正。魏收启奏文宣帝高洋,说:“我既然因修史和强大的宗族结下仇怨,那么将会被刺客杀死。”文宣帝听了勃然大怒,于是卢斐、李庶和尚书郎中王松年都因诽谤史书而获罪,每人被鞭打二百下,被发配在甲坊里制造兵甲。结果卢斐、李庶死在监狱中,卢潜也犯罪关入监狱。但当时人终究不服气,把《魏书》说成“秽史”。卢潜是卢度世的曾孙。卢斐是卢同的儿子。王松年是王遵业的儿子。
[12]夏,四月,柔然寇齐肆州,齐主自晋阳讨之,至恒州,柔然散走。帝以二千余骑为殿,宿黄瓜堆。柔然别部数万骑奄至,帝安卧,平明乃起,神色自若,指画形势,纵兵奋击;柔然披靡,因溃围而出。柔然走,追击之,伏尸二十余里,获庵罗辰妻子,虏三万余口,令都督善无高阿那肱帅骑数千塞其走路。时柔然军犹盛,阿那肱以兵少,请益,帝更减其半。阿那肱奋击,大破之。庵罗辰超越岩谷,仅以身免。
[12]夏季,四月,柔然人进犯北齐的肆州,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出发去讨伐。进军到恒州时,柔然人四散而逃。高洋派二千余名骑兵殿后,宿营在黄瓜堆。柔然的另一支部队几万骑兵突然到来,文宣帝安然高卧,到天亮才起床,神色自若,指划山川地形,然后指挥战士奋勇猛击敌阵,柔然人溃散,北齐 军突围而出。柔然人逃跑了,北齐 军队追击,尸体扔满二十余里的道路,捉获了庵罗辰的妻子儿女,俘虏了三万多人。文宣帝命令都督善无人高阿那肱率领几千骑兵去挡住柔然人逃跑的道路。当时柔然军势还很盛大,阿那肱因为兵力太少,要求多派一些人马,但是高洋不但不给,反而减少了一半。阿那肱奋勇进攻,大破敌军。庵罗辰越过了岩谷,幸免于一死。
[13]丙寅,上使散骑常侍庚信等聘于魏。
[13]丙寅(十一日),元帝派散骑常侍庚信等到西魏聘问。
[14]癸酉,以陈霸先为司空。
[14]癸酉(十八日),梁朝任命陈霸先为司空。
[15]丁未,齐主复自击柔然,大破之。
[15]丁未(疑误),北齐国主高洋又一次亲自进攻柔然,大获全胜。
[16]庚戌,魏太师泰鸩杀废帝。
[16]庚戌(疑误),西魏太师宇文泰用毒药毒死了废帝元钦。
[17]五月,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作乱,开府仪同三司高平田弘、河南贺若敦讨之,不克。太师泰命车骑大将军李迁哲与敦共讨炽等,平之。仍与敦南出,徇地至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降之,巴、濮之民皆附于魏。蛮酋向五子王陷白帝,迁哲击之,五子王遁去,迁哲追击,破之。泰以迁哲为信州刺史,镇白帝。信州先无储蓄,迁哲与军士共采葛根为粮,时有异味,辄分尝之,军士感悦。屡击叛蛮,破之,群蛮慑服,皆送粮饩,遣子弟入质。由是州境安息,军储亦赡。
[17]西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叛乱,开府仪同三司高平人田弘、河南人贺若敦去讨伐,不能破敌。太师宇文泰命令车骑大将军李迁哲与贺若敦一起讨伐乐炽等人,平定了这次叛乱。平乱之后,李迁哲仍然与贺若敦一起向南方进发,一路攻城掠地,直达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投降了他们,巴州、濮州的民众都依附了西魏。蛮族酋长向五子王攻陷了白帝城,李迁哲发兵攻打他,向五子王逃跑了,李迁哲追击,打败了他。宇文泰任命李迁哲为信州刺史,镇守白帝城。信州这个地方早先没有粮草储备,李迁哲和士兵一起采葛根之类的野菜野果作粮食,不时能采得到新奇味道的,就分给士兵品尝,士兵都很感动、高兴。李迁哲多次进攻叛变的蛮族,打败了他们,各部蛮族被他的军威慑服,都送粮食来进贡,并派子弟来当人质。从此以后信州边境安定,人民得以休养生息,军队粮草储备也丰富了。[18]柔然乙旃达官寇魏广武,柱国李弼遣击,破之。
[18]柔然乙旃达官进犯西魏广武,柱国李弼派兵出击,把他打得大败。
[19]广州刺史曲江侯勃,自以非上所授,内不自安;上亦疑之。勃启求入朝,五月,乙巳,上以王琳为广州刺史,勃为晋州刺史。上以琳部众强盛,又得众心,故欲远之。琳与主书广汉李膺厚善,私谓膺曰:“琳,小人也,蒙官拔擢至此。今天下未定,迁琳岭南,如有不虞,安得琳力!窃揆官意不过疑琳,琳分望有限,岂与官争为帝乎!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镇武宁,琳自放兵作田,为国御捍。”膺然其言而弗敢启。
[19]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觉得自己的官职不是元帝所授予的,内心很不安稳,元帝也怀疑他。萧勃向上请求朝见元帝。五月,乙巳(二十日),元帝任命王琳为广州刺史,萧勃为晋州刺史。元帝因为王 琳手下兵势强盛,又得到民众拥护,所以想把他外放到远处。王琳与主书广汉人李膺关系很深,一向亲善,私下对李膺说:“我王琳出身平民小百姓,承蒙皇上提拔到这个份上。现在天下还没安定,就把我远远迁徙到岭南去,如果形势有变,发生不测的灾祸,我王琳想出力也够不着了!我私下揣度皇上的意思不就是对我不放心吗?其实我的志向和期待也很有限,难道还能想和皇上争帝位吗?何不任命我为雍州刺史,镇守武宁。我自会带兵屯垦,为国御敌,捍卫梁朝。”李膺觉得他的话很对,但不敢启奏元帝。
[20]散骑郎新野庚季才言于上曰:“去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气干北斗。心为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宜留重臣镇江陵,整旆还都以避其患。假令魏虏侵蹙,止失荆、湘,在社稷,犹得无虑。”上亦晓天文,知楚有灾,叹曰:“祸福在天,避之何益!”
[20]散骑郎新野人庚季才进言给元帝,说:“去年八月丙申(初六),月亮侵犯了心宿中间的一颗星,这月丙戌(十一日),赤气干犯了北斗星。心 宿就是天王,丙的天干主管楚地的分野,我担心建子之月有大兵来犯江陵,陛下应该留下重臣镇守江陵,自己整顿旌旗仪仗回建康以避开兵患。假如魏虏入侵,我方失地,也止限于荆州、湘州,整个国家,还能处于安全之境。”元帝也懂得天文,心知楚地会有兵灾,长叹一声,说:“祸福都在天意,避灾躲祸也徒劳无益!”
[21]六月,壬午,齐步大汗萨将兵四万趣泾州,王僧辩使侯、张彪自石梁引兵助严超达拒之,、彪迟留不进。将军尹令思将万余人谋袭盱眙。齐冀州刺史段韶将兵讨东方白额于宿预,广陵、泾州皆来告急,诸将患之。韶曰:“梁氏丧乱,国无定主,人怀去就,强者从之。霸先等外托同德,内有离心,诸君不足忧,吾揣之熟矣!”乃留仪同三司敬显携等围宿预,自引兵倍道趣泾州,途出盱眙。令思不意齐师猝至,望风退走。韶进击超达,破之,回趣广陵,陈霸先解围走。杜僧明还丹徒,侯、张彪还秦郡。吴明彻围海西,镇将中山郎基固守,削木为箭,翦纸为羽,围之十旬,卒不能克而还。
[21]六月,壬午(二十七日),北齐步大汗萨带兵四万人逼近泾州,王僧辩派侯、张彪从石梁带兵帮助严超达抵抗,侯、张彪接到命令,却迟迟滞留,不肯前进。梁朝将军尹令思带一万多人准备袭击盱眙。当时北齐冀州刺史段韶带兵在宿预讨伐东方白额,正好广陵,泾州两地都来告急,将领们都很担心。段韶说:“梁朝连遭丧乱,国家没有确定的主人,臣子们心里怀着或去或留的两种心思,看谁势强就归附谁。陈霸先等人外表上表示与梁朝同心同德,其实内心早有了分离自雄的念头。你们不必担心,我对这中间情形都揣摩透了!”于是留下仪同三司敬显携等人围攻宿预,自己带兵以加倍的速度直取泾州,路上还经过了盱眙。尹令思没想到北齐军队会突然降临,赶快望风逃跑。段韶进攻严超达,打败了他,又回过头来逼近广陵,陈霸先解围退走,杜僧明回丹徒,侯、张彪回秦郡。吴明彻围困海西,守将中山人郎基固守城池,削木头作箭头,剪纸片作箭尾羽饰,顽强抵抗。吴明彻围困了十旬一百天,到底没能打下来,就退回去了。
[22]柔然帅余众东徒,且欲南寇,齐主帅轻骑邀之于金川。柔然闻之,远遁,营州刺史灵丘王峻设伏击之,获其名王数十人。
[22]柔然率领被击溃后剩余的士兵向东迁徙,而且想要向南进犯。北齐国主高洋率轻骑兵在金川拦击,柔然听到消息,远远逃跑了。营州刺史灵丘人王峻设下埋伏袭击他们,捉获了几十个有名的首领。[23]邓至羌檐失国,奔魏,太师泰使秦州刺史宇文导将兵纳之。
[23]邓至羌人檐失去政权,投奔西魏,太师宇文泰派秦州刺史宇文导带兵接纳了他。
[24]齐段韶还至宿预,使辩士说东方白额,白额开门请盟,因执而斩之。
[24]北齐段韶回到宿预,派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去游说东方白额。东方白额被说动了,打开城门要求和段韶结盟,段韶趁机把他抓起来杀了。
[25]秋,七月,庚戌,齐主还邺。
[25]秋季,七月,庚戌(二十六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
[26]魏太师泰西巡,至原州。
[26]西魏太师宇文泰到西边巡视,到达原州。
[27]八月,壬辰,齐以司州牧清河王岳为太保,司空尉粲为司徒,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尚书令平阳王淹录尚书事,常山王演为尚书令,中书令上党王涣为左仆射。
[27]八月,壬辰(疑误),北齐任命司州牧清河王高岳为太保,司空尉粲为司徒,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尚书令平阳王高淹为录尚书事,常山王高演为尚书令,中书令上党王高涣为左仆射。
[28]乙亥,齐仪同三司元旭坐事赐死。丁丑,齐主如晋阳。齐主之未为魏相也,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侮之,及将受禅,隆之复以为不可,齐主由是衔之。崔和舒谮“隆之每见诉讼者辄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帝禁之尚书省。隆之尝与元旭饮,谓旭曰:“与王交,当生死不相负。”人有密言之者,帝由是发怒,令壮士筑百余拳而舍之,辛巳,卒于路。久之,帝追忿隆之,执其子慧登等二十人于前,帝以鞭叩鞍,一时头绝,并投尸漳水;又发隆之冢,出其尸,斩截骸骨焚之,弃于漳水。
[28]乙亥(二十一日),北齐国仪同三司元旭因犯罪被赐死。丁丑(二十三日),北齐国主高洋去晋阳。当初,高洋还没有当上东魏丞相的时候,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常轻侮他。待到高洋将接受禅让的时候,高隆之又认为不能这样做,高洋因此记恨在心。崔季舒乘机进谗言说:“高隆之每次见到吃官司的人就都表示同情哀怜 ,以表示这不是他自己就能裁断的,企图把怨恨引向陛下。”文宣帝高洋听了,就把高隆之软禁在尚书省。高隆之曾经和元旭一块儿饮酒,对元旭说:“我和您的交情,是生死之交,永不相负!”有人把这话密告给文宣帝,文宣帝因此勃然大怒,命令壮士把他打了一百余拳,然后扔开,辛巳(二十九日),高隆之就这样死在路边。过后很久,文宣帝对高隆之越想越恼怒,又把他的儿子高慧登等二十人捉到自己面前,文宣帝以马鞭击打马鞍为号,令人一下子砍下这二十人的头,然后把尸体一起扔到漳水里去。又把高隆之的坟墓挖开,把尸体刨出来,砍为好几段烧掉,然后扔入漳水。
[29]齐主使常山王演、上党王涣、清河王岳、平原王段韶帅众于洛阳西南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九月,齐主巡四城,欲以致魏师,魏师不出,乃如晋阳。
[29]北齐国主高洋派常山王高演、上党王高涣、清河王高岳、平原王段韶率领士兵民工在洛阳西南修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九月,北齐国主高洋巡视这四座城堡,想以这一举动把西魏的军队吸引出来,但西魏军队不敢出来。于是高洋就到晋阳去了。
[30]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开回车路以通汉中。
[30]西魏宇文泰命令侍中崔猷开山填谷,修通通往汉中的车路。
[31]帝好玄谈,辛卯,于龙光殿讲《老子》。
[31]梁元帝萧绎喜好玄谈,辛卯(疑误),在龙光殿开设讲座,讲论《老子》。
[32]曲江侯勃迁居始兴,王琳使副将孙先行据番禺。
[32]曲江侯萧勃迁居始兴。王琳派副将孙先去占据了番禺。
[33]乙巳,魏遣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将兵五万入寇,冬,十月,壬戌,发长安。长孙俭问谨曰:“为萧绎之计,将如之何?”谨曰:“耀兵汉、沔,席卷渡江,直据丹杨,上策也;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军,中策也;若难于移动,据守罗郭,下策也。”俭曰:“揣绎定出何策?”谨曰:“下策。”俭曰:“何故?”谨曰:“萧氏保据江南崐,绵历数纪,属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齐氏之患,必谓力不能分。且绎懦而无谋,多疑少断,愚民难与虑始,皆恋邑居,所以知其用下策也!”
[33]乙巳(疑误),西魏派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带兵五万人进犯梁朝,冬季,十月,壬戌(初九),从长安出发。长孙俭问于谨,说:“假如咱们替萧绎谋划一下,他该怎样抵抗我军才好呢?”于谨回答说:“如果他能陈兵于汉江、沔水一带,从江陵收拾家当率领臣下全部渡江而下,先径直占据丹杨,这是上策。如果他能把江陵外城内的居民全部移往内城,退保固守,把城墙加高,等待援军,这是中策。如果他感到搬动起来很困难,就原地不动防守外城,这可是下策。”长孙俭问道:“您估计萧绎会采用那一种计策?”于谨说:“他只会采用下策。”长孙俭问:“那是为什么呢?”于谨回答说:“萧氏据守江南以自保,已经绵延经历了三、四十年。正好这段时间里中原地区也处多事之秋,不能够向外扩张。萧氏又因为我国东边有齐国为患,认为我国必不可能分散兵力去进攻他们。而且萧绎这个人懦弱而没有谋略,多疑而少决断,而那些普通平民们又很难忧深虑远地想问题,都留恋自己的家园,所以我知道萧绎一定采用下策。”
癸亥,武宁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如公卿议之。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曰:“二国通好,未有嫌隙,必应不尔。”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无此理。”乃复使琛使魏。丙寅,于谨至樊、邓,梁王帅众会之。辛卯,帝停讲,内外戒严。王琛至石,未见魏军,驰书报黄罗汉曰:“吾至石,境上帖然,前言皆儿戏耳。”帝闻而疑之。庚午,复讲,百官戎服以听。
癸亥(初十),武宁太守宗均向上报告西魏大军将要入侵,元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对策。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说:“西魏和我们梁朝一向友好来往,也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想不会向我们进攻吧。”侍中王琛也附和说:“我曾于去年出使魏,揣摩宇文泰的神色,很是友好,决不可能发兵来打我们。”于是又派王琛到西魏去访问。丙寅(十三日),于谨的队伍抵达樊、邓,梁王萧率部属去和他会合。辛卯(疑误),元帝停止讲论《老子》,朝廷内外宣布戒严。王琛抵达石,没有见到西魏的军队,派人送急信报告黄罗汉,说:“我已来到石,边境上很安宁,以前说魏要对我们发动进攻,简直是儿戏之言。”元帝听后感到疑惑。庚午(十七日),元帝又恢复讲《老子》,百官都穿着军装听讲。
辛未,帝使主书李膺至建康,征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命陈霸先徙镇扬州。僧辩遣豫州刺史侯帅程灵洗等为前军,兖州刺史杜僧明帅吴明彻等为后军。甲戌,帝夜登凤皇阁,徙倚叹息曰:“客星入翼、轸,今必败矣!”嫔御皆泣。
辛未(十八日),元帝派主书李膺去建康,征召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命令陈霸先移兵驻守扬州。王僧辩派遣豫州刺史侯率领程灵洗等为先头部队,兖州刺史杜僧明率领吴明彻等人为后卫部队。甲戌(二十一日),元帝夜里登上凤皇阁,来回踱步,凭栏叹息说:“客星冲犯翼宿、轸宿,看来这回一定失败了!”嫔妃和侍从听了都哭泣起来。
陆法和闻魏师至,自郢州入汉口,将赴江陵。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贼,但镇郢州,不须动也!”法和还州,垩其城门,著衰,坐苇席,终日,乃脱之。
陆法和听说西魏大兵压境,从郢州出发到汉口,将赶赴江陵抗敌。元帝派人去拦住他,说:“我这儿自能打败敌兵,你只管镇守郢州,不用动。”陆法和回到郢州,让人用白土涂城门,自己身穿丧服,坐在苇席上,静坐了一天,才把丧服脱下来。
十一月,帝大阅于津阳门外,遇北风暴雨,轻辇还宫。癸未,魏军济汉,于谨令宇文护、杨忠帅精骑先据江津,断东路。甲申,护克武宁,执宗均。是日,帝乘马出城行栅,插木为之,周围六十馀里。以领军将军胡僧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为之副,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为之副;王公已下各有所守。丙戌,命太子巡行城楼,令居人助运木石。夜,魏军至黄华,去江陵四十里,丁亥,至栅下。戊子,州刺史裴畿、畿弟新兴太守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开枇杷门出战,裴机杀魏仪同三司胡文伐。畿,之高之子也。
十一月,元帝在津阳门外举行大阅兵,遇到北风挟暴雨袭击,赶快乘轻车崐便辇回宫。癸未(初一),西魏军队渡过汉水,于谨命令宇文护、杨忠率精锐骑兵先占领了江津,切断元帝东逃的道路。甲申(初二),宇文护攻克武宁,抓住了宗均。这一天,元帝骑马出城巡察修筑栏栅。栏栅用木头插在地上组成,周围共六十多里长。又派领军将军胡僧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当他的副将,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当他的副将。王公以下各大臣各有守责。丙戌(初四),派太子在城楼上巡视督责,命令居民帮助军队搬运城防用的木头石头。夜里,西魏军队抵达黄华,这里离江陵才四十里路。丁亥(初五),魏兵到了梁军的栅栏下。戊子(初六),州刺史裴畿、裴畿的弟弟新兴太守裴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打开枇杷门出战,裴机杀了西魏仪同三司胡文伐。裴畿是裴之高的儿子。
帝征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使引兵入援。丁酉,栅内火,焚数千家及城楼二十五,帝临所焚楼,望魏军济江,四顾汉息。是夜,遂止宫外,宿民家,己亥,移居祗洹寺。于谨令筑长围,中外信命始绝。
元帝征召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让他带兵入江陵救援。丁酉(十五日),军营的栅栏内失火,烧毁了几千家民房和二十五座城楼。元帝亲临烧毁的城楼察看,远望魏军渡江涌来,四顾孤危,不禁长叹。当天晚上,就住在宫外,宿在老百姓家里。己亥(十七日),移居到祗洹寺内。于谨下令修筑长久围城用的军营,从此,梁朝信使,诏命无法外传,内外联络被切断了。
庚子,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筑垒于马头,遥为声援。是夜,帝巡城,犹口占为诗,群臣亦有和者。帝裂帛为书,趣王僧辩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壬寅,还宫;癸卯,出长沙寺。戊申,王褒、胡僧、朱买臣、谢答仁等开门出战,皆败还。己酉,帝移居天居寺;癸丑,移居长沙寺。朱买臣按剑进曰:“唯斩宗懔、黄罗汉,可以谢天下!”帝曰:“曩实吾意,宗、黄何罪!”二人退入众中。
庚子(十八日),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在江陵南岸的马头修筑城堡,远远地作为声援。当天晚上,元帝巡视城防,还随口吟出诗来,群臣还有和他诗的。元帝撕裂绢帛写了一封信,催促王僧辩速发援兵。信中说:“我忍受着死去的熬煎等你来,现在援兵该可以来了吧!”壬寅(二十日),回到宫中。癸丑(疑误),又出来住入长沙寺。戍申(二十六日),王褒、胡僧、朱买臣、谢答仁等人开门出城迎战,都败了回来。己酉(二十七日),元帝移居天居寺。癸丑(疑误),移居长沙寺。朱买臣按着宝剑向元帝进言,说:“只有杀了宗懔、黄罗汉,才可以平息天下的怨恨!”元帝说:“过去不回建康,其实是我的意思,宗懔、黄罗汉有什么罪?”这两个人唯唯退入众人之中。
王琳军到长沙,镇南府长史裴政请间道先报江陵,至百里洲,为魏人所获。梁王谓政曰:“我,武皇帝之孙也,不可为尔君乎?若从我计,贵及子孙;如或不然,腰领分矣。”政诡对曰:“唯命。”锁之至城下,使言曰:“王僧辩闻台城被围,已自为帝。王琳孤弱,不能复来。”政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各思自勉。吾以间使被擒,当碎身报国。”监者击其口,怒,使速杀之。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谏曰:“此民望也,杀之,则荆州不可下矣。”乃释之。政,之礼之子,大业,大宝之弟也。
王琳的军队赶到长沙,镇南府长史裴政要求走小路先把援兵来到的消息报告江陵。裴政走到百里洲时,让西魏人抓获了。梁王萧对裴政说:“我,是武皇帝的孙子,难道不能当你的君主吗?如果臣服于我,那么富贵可以传给子孙。如果不听,那么你的腰和脖子就要断成两截。”裴政假意回答说:“我愿唯命是从。”萧把他用锁链系住,推到江陵城下,让他向城里喊话,说:“王僧辩听说台城被围,已经自立为皇帝。王琳孤军力弱,不能再来救援了。”但裴政却大声告诉城里,说:“救援大军大批赶来了,你们要自奋自励。我因充当报信的秘使,被敌军抓获,理当粉身碎骨,报效国家。”监视他的人使劲打他的嘴,萧勃然大怒,喝令手下快把他杀了。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进谏说:“这样坚贞不屈的人,使民众仰望而归心。杀了他,那么荆州就攻不下来了。”萧这才放了他。裴政是裴之礼的儿子。蔡大业是蔡大宝的弟弟。
时征兵四方,皆未至。甲寅,魏人百道攻城,城中负户蒙,胡僧亲当矢石,昼夜督战,奖励将士,明行赏罚,众咸致死,所向摧殄,魏不得前。俄而僧中流矢死,内外大骇。魏悉众攻栅,反者开西门纳魏师,帝与太子、王崐褒、谢答仁、朱买臣退保金城,令汝南王大封、晋熙王圆质于于谨以请和。魏军之初至也,众以王僧辩子侍中可为都督,帝不用,更夺其兵,使与左右十人入守殿中;及胡僧死,乃用为都督城中诸军事。裴畿、裴机、历阳侯峻皆出降。于谨以机手杀胡文伐,并畿杀之。峻,渊猷之子也。时城南虽破,而城北诸将犹苦战,日暝,闻城陷,乃散。
当时元帝向四方征兵求援,都没前来。甲寅(疑误),西魏军队从四面八方一齐攻城。城里的守军扛着门板作为盾牌,胡僧亲自冒着飞箭流石,昼夜督战,对勇敢的将士进行鼓励,严明地厉行赏罚,这样大家都拼死抵抗,所向披靡,敌军纷纷溃败死伤,无法前进。不久,胡僧被飞箭射死,内外城军民惊慌失措。西魏军队倾巢而出猛攻栅栏,有反叛的人打开西门迎接魏军进城,元帝和太子、王褒、谢答仁、朱买臣等退却到金城自保,派汝南王萧大封,晋熙王萧大圆为人质,到于谨军中去求和。当魏军刚到的时候,众人认为王僧辩的儿子侍中王可以当都督。但元帝不用他,还夺了他率领的士兵,让他和身边卫士十个人到宫殿中守卫。等到胡僧死了,才任命他为都督城中诸军事。裴畿、裴机、历阳侯萧峻都出城投降了。于谨用裴机的手杀了胡文伐,然后又把他和裴畿一块儿杀了。萧峻是萧渊猷的儿子。当时城南已被攻破,但城北诸将还在苦战,一直到天黑,听说全城都陷落了,才纷纷逃散。
帝入东竹殿,命舍人高善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自赴火,宫人左右共止之。又以宝剑斫柱令折,叹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谢答仁、朱买臣谏曰:“城中兵众犹强,乘暗突围而出,贼必惊,因而薄之,可渡江就任约。”帝素不便走马,曰:“事必无成,只增辱耳!”答仁求自扶,帝以问王褒,褒曰:“答仁,侯景之党,岂足可信!成彼之勋,不如降也。”答仁又请守子城,收兵可得五千人,帝然之,即授城中大都督,配以公主。既而召王褒谋之,以为不可。答仁请入不得,欧血而去。于谨征太子为质,帝使王褒送之。谨子以褒善书,给之纸笔,乃书曰:“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有顷,黄门郎裴政犯门而出。帝遂去羽仪文物,白马素衣出东门,抽剑击阖曰:“萧世诚一至此乎!”魏军士度堑牵其辔,至白马寺北,夺其所乘骏马,以驽马代之,遣长壮胡人手扼其背以行,逢于谨,胡人牵帝使拜。梁王使铁骑拥帝入营,囚于乌幔之下,甚为所诘辱。乙卯,于谨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入据金城。帝绐俭云:“城中埋金千斤,欲以相赠。”俭乃将帝入城。帝因述见辱之状,谓俭曰:“向聊相绐,欲言此耳,岂有天子自埋金乎!”俭乃留帝于主衣库。
元帝躲进东竹殿,命令舍人高善宝把自己收藏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全部烧毁。他正准备跳到火里去自杀,宫中左右侍从一起阻止了他。元帝又用宝剑砍柱子,宝剑折断,他长叹说:“书烧了,剑折了,文武之道,今天晚上全完了。”于是让御史中丞王孝祀写投降文告。谢答仁、朱买臣进谏说:“城里兵力还算强大,如果乘着黑夜突围而出,贼兵必然惊慌,乘乱大胆靠近敌陈,可以渡 过长江去依靠任约的军队。”元帝平时不善于骑马,有点畏难地说:“事情肯定不会成功的,只不过徒增羞辱罢了。”谢答仁要求亲自为元帝牵马护持。元帝问王褒行不行,王褒回答说:“谢答仁,是侯景的党羽,哪里可以相信!靠他逃跑,即使成功了也是成就了他的功勋,还不如投降西魏呢!”谢答仁又要求去防守子城,说收拾残兵还能有五千人,元帝同意他的建议,马上授给他城中大都督的官职,把公主也许配给他。后来又召王褒来谋划这件事,王褒认为不能授权给谢答仁。谢答仁请求入子城防守,但不获批准,气得吐血,只好走了。于谨接到投降书,提出让太子来当人质,元帝派王褒去送太子。于谨的儿子知道王褒书法很好,就给他纸和笔,请他写字。王褒写字后自署:“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过一阵子,黄门郎裴政冲开门出去了。元帝于是丢掉羽仪饰物、骑着白马,穿着素衣逃出东门,抽出宝剑砍着门扇说:“我萧世诚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西魏将士跳过沟堑一下子拉住了他乘的白马的辔头,拉到白马寺北边,把他所骑的骏马夺了下来,换了一匹老弱的马给他,派一个高个子的壮健胡人用手扼着他的背押着走,遇到于谨,胡人牵着元帝,让他跪拜。梁王萧派铁甲骑兵前后拥着元帝入了军营,关在黑帐幕里头,萧狠狠地质问羞辱了他一通。乙卯(疑误),于谨命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进据金城。元帝骗长孙俭,说:“城里埋着一千斤黄金,我想送给你。”长孙俭就把元帝带进金城。元帝乘便向长孙俭述说他被萧侮辱的情状,他对长孙俭说:“刚崐才骗了你了,目的是找个机会向你诉苦,哪里有天子自己埋藏金子的事!”于是长孙俭就把元帝留在主衣库里头。
帝性残忍,且惩高祖宽纵之弊,故为政尚严。及魏师围城,狱中死囚且数千人,有司请释之以充战士;帝不许,悉令杀之,事未成而城陷。
元帝生性残忍,而且鉴于梁武帝为政过于宽厚放纵的弊病,所以自己为政崇尚严酷。到西魏军队围城时,监狱里关的死罪囚犯还有几千人。有关部门建议都释放出来让他们当战士,元帝不允许,命令都用木棍打死,还没有来得及执行城已被攻破。
中书郎殷不害先于别所督战,城陷,失其母,时冰雪交积,冻死者填满沟堑,不害行哭于道,求其母尸,无所不至,见沟中死人,辄投下捧视,举体冻湿,水浆不入口,号哭不辍声,如是七日,乃得之。
中书郎殷不害早先在别的地方督战,城破之后,失去了母亲。当时冰雪堆积,冻死的人填满了沟壕,殷不害一路上边走边哭,到处寻找母亲的尸体,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每见到沟里有死人,就跳下去抱起来看看,全身衣服都湿了,冻上了冰,一连找了七天,没喝一口水,哭声不断,才找到了母亲的遗体。
十二月,丙辰,徐世谱、任约退戍巴陵。于谨逼帝使为书召王僧辩,帝不可。使者曰:“王今岂得自由?”帝曰:“我既不自由,僧辩亦不由我。”又从长孙俭求宫人王氏、荀氏及幼子犀首,俭并还之。或问:“何意焚书?”帝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十二月丙辰(初四),徐世谱、任约退守巴陵。于谨逼迫元帝写信召降王僧辩,元帝拒绝了。使者说:“你现在还能由得自己吗?”元帝回答说:“我既然由不得自己,王僧辩也不会听我的了。”元帝又向长孙俭要宫人王氏、荀氏和幼子萧犀首,长孙俭都还给了他。有人问元帝:“为什么把书都烧毁?”元帝回答:“我读书万卷,还落得今天亡国的结局,所以干脆烧了它!”
[34]庚申,齐主北巡,至达速岭。行视山川险要,将起长城。
[34]庚申(初八),北齐国主高洋到北方边境巡视,到了达速岭一带,边走边察看山川险要情形,准备修筑长城。
[35]辛未,帝为魏人所杀。梁王遣尚书傅准监刑,以土囊陨之。使以布缠尸,敛以蒲席,束以白茅,葬于津阳门外。并杀愍怀太子元良、始安王方略、桂阳王大成等。世祖性好书,常令左右读书,昼夜不绝,虽熟睡,卷犹不释,或差误及欺之,帝辄惊寤。作文章,援笔立就。常言:“我韬于文士,愧于武夫。”论者以为得言。
[35]辛未(十九日),元帝被西魏人处死。梁王萧派尚书傅准去监刑,用装土的袋子把他压死。萧让人用粗布把尸体缠裹起来,以蒲草织的席子进行收殓,用白茅草牢牢捆住,埋葬在津阳门外。同时把愍怀太子萧元良、始安王萧方略、桂阳王萧大成等都杀了。元帝萧绎天性喜好书,常常让身边人为他读书,昼夜不停地读,虽然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书卷。如果读错了或有意漏读欺骗他,他就惊醒过来。他写起文章来,提笔马上就能成篇,平时常说:“我比起文士来更善为文,比起武夫来却有些惭愧。”评论他的人认为他这话说得很恰当。
魏立梁王为梁主,资以荆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居江陵东城,魏置防主,将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备御,内实防之。以前仪同三司王悦留镇江陵。于谨收府库珍宝及宋浑天仪、梁铜晷表、大玉径四尺及诸法物;尽俘王公以下及选百姓男女数万口为奴婢,分赏三军,驱归长安,小弱者皆杀之。得免者三百余家,而人马所践及冻死者什二三。
西魏立梁王萧为梁朝的天子,给了他荆州管界内缘江一块狭长的土地,宽不超过三百里,他原来拥有的雍州的土地被夺走了。萧住在江陵的东城,西魏在江陵设置城防主将,带兵住在西城,名义上叫做助防,对外表示这是帮助萧备战御敌,其实完全是为了防备萧势力的发展。西魏任命前仪同三司王悦留下镇守江陵。于谨没收了宫廷府库中的珍宝以及刘宋朝铸的浑天仪,梁朝造的铜晷表,直径四尺的大玉和各种法物,把王公以下的百官和挑选出来的百姓男女共几万人全部俘虏去当奴婢,分赏给三军将士,驱赶回长安。那些幼小体弱的都被杀掉了。有三百余家幸免于死,但被人马踩死、冻死的也有十分之二三。魏师之在江陵也,梁王将尹德毅说曰:“魏虏贪,肆其残忍,杀掠士民,不可胜纪。江东之人涂炭至此,咸谓殿下为之。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雠也,谁与为国!今魏之精锐尽萃于此,若殿下为设享会,请于谨等为欢,预伏武士,因而毙之,分命诸将,掩其营垒,大歼群丑,俾无遗类。收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群寮,随材铨授。魏人慑息,未敢送死,王僧辩之徒,折简可致。然后朝服济江,入践皇极,晷刻之间,大功可立。古人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殿下恢弘远略,勿怀匹夫之行。”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厚,未可背德。若遽为卿计,人将不食吾馀。”既而阖城长幼被虏,又失襄阳,乃叹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
西魏军队在江陵的时候,梁王萧的部将尹德毅劝说梁王:“魏国人贪婪无比,残忍本性暴露无遗,杀害抢劫士民,种种罪恶行径数也数不清。江东人民受到这样的灾难,都说是殿下招来的。殿下既然杀了人家的父兄,让人家的子弟变成孤儿,那么人们就都把殿下视为仇敌,谁肯为国家出力!现在魏军的精锐都集中在这儿了,如果殿下为他们设下宴会,请于谨等人来欢饮,预先埋伏下武士,乘机把他们杀了,分别命令各将领,乘魏人不提防,突然袭击他们的营垒,痛歼这些丑类,一个也别让他们活着。然后再去收伏江陵百姓的民心,对他们加以安抚,对手下的文武百官,也根据他们的才能特长授予官职。这样一来,魏人被震慑住,不敢随便动武,而王僧辩及其党羽,写封信就能招他降伏。完成这一切大事,就可以穿戴好朝服渡江而下,回建康登上帝位了。顷刻之间,巨大的功业就可以建立了。古人说:‘上天给予的东西你不拿,就反而会受到上天的责怪’。希望殿下弘扬雄才大略,深谋远虑,而不要满足于普通庸人的作为。”萧回答说:“您所说的计策并不是不好,然而魏人对待我很好,所以不能背弃人家的恩德。如果突然采用您的计策,人们就会厌弃鄙视我!”等到后来江陵全城老幼都被俘虏,又失去了襄阳故地之时,萧才长叹说:“只恨我当初不采用尹德毅的计策!”
王僧辩、陈霸先等共奉江州刺史晋安王方智为太宰,承制。
王僧辩、陈霸先等人共同侍奉江州刺史晋安王萧方智为太宰,继承梁朝的朝制。
王褒、王克、刘、宗懔、殷不害及尚书右丞吴兴沈炯至长安,太师泰皆厚礼之。泰亲至于谨第,宴劳极欢,赏谨奴婢千口及梁之宝物并雅乐一部,别封新野公;谨固辞,不许。谨自以久居重任,功名既立,欲保优闲,乃上先所乘骏马及所著铠甲等。泰识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岂得遽尔独善!”遂不受。
王褒、王克、刘、宗懔、殷不害和尚事右丞吴兴人沈炯到了长安,太师宇文泰都给予优厚的礼遇。宇文泰亲自到于谨府第,设宴尉劳他远征归来,宴会极为盛大,充满欢乐气氛。又赏给于谨一千个奴碑和梁朝的很多宝物,还有一个奏雅乐的班子。另外又封他为新野公。于谨一再推辞,宇文泰不允许。于谨自己认为在朝廷重要职位上呆很久了,功名也建立了,想给自己留点优游闲逸的时间,就献上早先所骑的骏马和所穿的衣甲等。宇文泰识破他想退休的用意,对他说:“现在大敌还未平定,你怎么能突然就独善其身呢?”
[36]是岁,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卒。
[36]这一年,西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去世。
[37]魏加益州刺史尉迟迥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自剑阁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明赏罚,布威恩,绥辑新民,经略未附,华、夷怀之。
[37]西魏让尉迟迥督管六个州,加上他以前管的十八个州,这样,从剑阁以南的地区内,他可以承受皇帝的旨意自行封官拜将,有任免之权。尉迟迥赏罚分明,恩威并用,善于宠抚管理新归附的民众,也善于开疆拓土,使还没归附的地区来归附。因此华人、夷人都感怀他。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六卷(回目录)
梁纪二十二 敬皇帝绍泰元年(乙亥、555)
梁纪二十二 梁敬帝绍泰元年(乙亥,公元555年)
[1]春,正月,壬午朔,邵陵太守刘将兵援江陵,至三百里滩,部曲宋文彻杀之,帅其众还据邵陵。
[1]春季,正月,壬午朔(初一),邵陵太守刘带兵救援江陵,走到三百里滩,部曲宋文彻杀了他,把他的部众带回邵陵据守。
[2]梁王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定;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妃蔡氏为昭德皇后;尊其母龚氏为皇太后,立妻王氏为皇后,子岿为皇太子。赏刑制度并同王者,唯上疏于魏则称臣,奉其正朔。至于官爵其下,亦依梁氏之旧,其勋级则兼用柱国等名。以谘议参军蔡大宝为侍中、尚书令,参掌选事;外兵参军太原王操为五兵尚书。大宝严整有智谋,雅达政事,文辞赡速,后梁主推心任之,以为谋主,比之诸葛孔明;操亦亚之。追赠邵陵王纶太宰,谥曰壮武;河东王誉丞相,谥曰武桓。以莫勇为武州刺史,魏永寿为巴州刺史。
[2]梁王萧在江陵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大定,追尊昭明太子萧统为昭明皇帝,庙号为高宗,昭明太子的妃子蔡氏被追尊为昭德皇后,尊母亲龚氏为皇太后,立妻子王氏为皇后,儿子萧岿为皇太子。在赏赐刑罚制度方面,都和称王称帝的体制一样,只有在向西魏上疏的时候自称臣,用西魏的历法。至于官制爵位等的颁发,也还依照梁朝的旧制,而给有功之臣定的功勋等级,则兼用西魏设置的柱国等名目。任命谘议参军蔡大宝为侍中、尚书令,参与掌管选拔官员的事情;任命外兵参军太原人王操为五兵尚书。蔡大宝为人严谨整饬有智谋,一向娴熟精通于政事,作文措辞丰沛敏捷,后梁主萧推心置腹地信任他,以他为出谋划策的主角,把他比为诸葛孔明,王操的地位仅次于他。追赠邵陵王萧纶为太宰,谥号为壮武;河东王萧誉为丞相,谥号为武桓。又任命莫勇为武州刺史,魏永寿为巴州刺史。
[3]湘州刺史王琳将兵自小桂北下,至蒸城,闻江陵已陷,为世祖发哀,三军缟素;遣别将侯平帅舟师攻后梁。琳屯兵长沙,传檄州郡,为进取之计。长沙王韶及上游诸将皆推琳为盟主。
[3]湖州刺史王琳带兵从小桂北下,抵达蒸城,听到江陵已经陷落的消息,便为梁元帝萧绎发丧,三军都穿白衣丧服,并派别将侯平率领一支水军去攻打后梁。王琳自己屯兵于长沙,向各州郡发布文告,作进取天下的打算。长沙王萧韶和上游诸将都推举王琳为盟主。
[4]齐主使清河王岳将兵攻魏安州,以救江陵。岳至义阳,江陵陷,因进军临江,郢州刺史陆法和及仪同三司宋莅举州降之;长史江夏太守王珉不从,杀之。甲午,齐召岳还,使仪同三司清都慕容俨戍郢州。王僧辩遣江州刺史侯攻郢州,任约、徐世谱、宜丰侯循皆引兵会之。
[4]北齐国主高洋派清河王高岳带兵攻打西魏的安州,以此举救援江陵。高岳进抵义阳,江陵已经陷落,于是挺进到长江边,郢州刺史陆法和与仪同三司宋献出州郡投降,长史江夏太守王珉不顺从,被杀。甲午(十三日),北齐命令高岳回去,派仪同三司清都人慕容俨守卫郢州。王僧辩派江州刺史侯去攻打郢州,任约、徐世谱、宜丰侯萧循等都带兵去会合。
[5]辛丑,齐立贞阳侯渊明为梁主,使其上党王涣将兵送之,徐陵、湛海珍等皆听从渊明归。
[5]辛丑(二十日),北齐立贞阳侯萧渊明为梁朝的新主,并派上党王高涣带兵送他回南方,徐陵、湛海珍等都听从萧渊明一块回去。
[6]二月,癸丑,晋安王至自寻阳,入居朝堂,即梁王位,时年十三。以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陈霸先征西大将军,以南豫州刺史侯为江州刺史,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镇东将军张彪为郢州刺史。
[6]二月癸丑(初二),晋安王萧方智从寻阳来到建康,进入朝堂居住,登上梁王的位置,当时年仅十三岁。他任命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封陈霸先为征西大将军,任命南豫州刺史侯为江州刺史,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镇东将军张彪为郢州刺史。[7]齐主先使殿中尚书邢子才驰传诣建康,与王僧辩书,以为:“嗣主冲藐,未堪负荷。彼贞阳侯,梁武犹子,长沙之胤,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为梁主,纳于彼国。卿宜部分舟舰,迎接今主,并心一力,善建良图。”乙卯,贞阳侯渊明亦与僧辩书求迎。僧辩复书曰:“嗣主体自宸极,受于文祖。明公傥能入朝,同奖王室,伊、吕之任,佥曰仰归;意在主盟,不敢闻命。”甲子,齐以陆法和为都督荆·雍等十州诸军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台,又以宋莅为郢州刺史,莅弟为湘州刺史。甲戌,上党王涣克谯郡。己卯,渊明又与僧辩,僧辩不从。
[7]北齐国主高洋在送贞阳侯萧渊明回南方前,先派殿中尚书邢子才飞快地沿驿道去建康,给王僧辩送去一封信。信中认为:“你们立的嗣位的君主年龄幼小,不能承担治国的重任。而那个贞阳侯,是梁武帝的侄子,长沙王萧懿的后代,就他的年龄资望而言,却可以保障金陵不失,所以我把他立为梁朝的主子,送他回南方就国。你应该安排舟舰,去迎接现在的主子,和他同心协力,好好地筹建美好的未来。”乙卯(初四),贞阳侯萧渊明也写信给王僧辩要求来迎接他。王僧辩回信对他说:“当今的嗣主的血统来自皇帝,又受命于祖先。他是合法的嗣主。您如果能到朝廷来当官,一起匡扶王室,那么伊尹、吕望的使命,大家都会说应该归于您了。如果您回朝廷来是想当主子,那么我不能听从这样的命令。”甲子(十三日),北齐任命陆法和为都督荆州、雅州等十州诸军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台。又派宋莅当郢州刺史,宋莅的弟弟宋为湘州刺史。甲戌(二十三日),上党王高涣攻克谯郡。乙卯(二十八日),萧渊明又给王僧辩写信去求迎,王僧辩不答应。
[8]魏以右仆射申徽为襄州刺史。
[8]西魏任命右仆射申徽为襄州刺史。
[9]侯平攻后梁巴、武二州,故刘主帅赵朗杀宋文彻,以邵陵归于王琳。
[9]侯平攻打后梁巴州、武州,已故刘的主帅赵朗杀了宋文彻,献出邵陵投归王琳。
[10]三月,贞阳侯渊明至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御之。齐军司尉瑾、仪同三司萧轨南侵皖城,晋州刺史萧惠以州降之。齐改晋熙为江州,以尉瑾为刺史。丙戌,齐克东关,斩裴之横,俘数千人;王僧辩大惧,出屯姑孰,谋纳渊明。
[10]三月,贞阳侯萧渊明到了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带兵防御他。北齐军司尉瑾、仪同三司萧轨向南侵犯皖城,晋州刺史萧惠献出州郡投降了。北齐把晋熙改名为江州,任命尉谨当刺史。丙戌(初六),北齐攻克东关,杀了裴之横,俘虏了几千人。王僧辩大惊失色,带兵出城屯驻于姑孰,准备接受萧渊明。
[11]丙申,齐主还邺,封世宗二子孝珩为广宁王,延宗为安德王。
[11]丙申(十六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封文襄帝的两个儿子高孝珩为广宁王,高延宗为安德王。
[12]孙闻江陵陷,弃广州还,曲江侯勃复据有之。
[12]孙所说江陵陷落,扔下广州回来了,曲江侯萧勃又占据了广州。
[13]魏太师泰遣王克、沈炯等还江南。泰得庚季才,厚遇之,令参掌太史。季才散私财,购亲旧之为奴婢者,泰问:“何能如是?”对曰:“仆闻克国礼贤,古之道也。今郢都覆没,其君信有罪矣,缙绅何咎,皆为皂隶!鄙人羁旅,不敢献言,诚窃哀之,故私购之耳。”泰乃悟曰:“吾之过也!微君,遂失天下之望!”因出令,免梁俘为奴婢者数千口。
[13]西魏太师宇文泰派王克、沈炯等人回江南。宇文泰得了庚季才,给他优厚的待遇,让他参与掌管太史的工作。庚季才拿出自己的私财,为亲朋故旧沦为奴婢的人赎身。宇文泰问:“你怎么能这样仗义疏财?”庾季才回答他说:“我听说攻克一个国家,但对那个国家的贤人要予以礼遇,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做的。现在郢都覆灭了,他们的君主确实有罪,但他手下的官绅士大夫有什么罪呢,竟然都沦为奴隶!我是羁留在这儿的外人,不敢向您进言,但心里私下为他们的命运感到哀怜,所以才用私财为他们赎身。”宇文泰听了才省悟过来,说:“这都是我的过错呀!要不是你提醒,这就要失去天下人的心了!”于是发布命令,免去梁朝的俘虏当奴婢的惩罚,一下子使几千人得到自由。
[14]夏,四月,庚申,齐主如晋阳。
[14]夏季,四月,庚申(初十),北齐国主高洋到了晋阳。[15]五月,庚辰,侯平等擒莫勇、魏永寿。江陵之陷也,永嘉王庄生七年矣,尼法慕匿之,王琳迎庄,送之建康。
[15]五月,庚辰(初一),侯平等抓住了莫勇、魏永寿。当江陵陷落的时候,永嘉王萧庄正好七岁,尼姑法慕把他藏起来收养着,王琳派人去把他接出来,送到了建康。
[16]庚寅,齐主还邺。
[16]庚寅(十一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了邺城。
[17]王僧辩遣使奉启于贞阳侯渊明,定君臣之礼,又遣别使奉表于齐,以子显及显母刘氏、弟子世珍为质于渊明,遣左民尚书周弘正至历阳奉迎,因求以晋安王为皇太子;渊明许之。渊明求度卫士三千,僧辩虑其为变,止受散卒千人。庚子,遣龙舟法驾迎之。渊明与齐上党王涣盟于江北,辛丑,自采石济江。于是梁舆南渡,齐师北返。僧辩疑齐,拥中流,不敢就西岸。齐侍中裴英起卫送渊明,与僧辩会于江宁。癸卯,渊明入建康,望朱雀门而哭,逆者以哭对。丙午,即皇帝位,改元天成,以晋安王为皇太子,王僧辩为大司马,陈霸先为侍中。
[17]王僧辩派使者向贞阳侯萧渊明上表,确定君臣之礼。又派另一使者到北齐去上表,派儿子王显和王显的母亲刘氏、弟弟的儿子王世珍到萧渊明那儿去当人质。又派左民尚书周弘正到历阳去奉迎萧渊明,并要求确立晋安王萧方智为皇太子,萧渊明答应了。萧渊明要求自己的三千名卫士跟着去,王僧辩怕这么多卫士会生出变乱来,因此只接受了一千名冗散的士兵。庚子(二十一日),王僧辩派龙船,备法驾去迎接萧渊明。萧渊明和北齐上党王高涣在长江北边盟誓,辛丑(二十二日),才从采石渡过长江。于是梁朝的车辆南渡,北齐的军队返回北方。王僧辩对北齐军队心存疑惧,把船停在长江中流,不敢靠近西岸。北齐侍中裴英起护送萧渊明南渡,和王僧辩在江宁会面。癸卯(二十四日),萧渊明进入建康,看到朱雀门痛哭失声,去迎接他的群臣也痛哭。丙午(二十七日),萧渊明即皇帝位,改换年号为天成,立晋安王萧方智为皇太子,任命王僧辩为大司马,陈霸先为侍中。
[18]六月,庚戌朔,齐发民一百八十万筑长城,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馀里,命定州刺史赵郡王睿将兵监之。睿,琛之子也。
[18]六月,庚戌朔(初一),北齐征发民工一百八十万人修筑长城,从幽州夏口向西延伸到恒州,共九百多里长,朝廷任命定州刺史赵郡王高睿带兵去监督工程进展。高睿是高琛的儿子。
[19]齐慕容俨始入郢州而侯等奄至城下,俨随方备御,等不能克;乘间出击等军,大破之。城中食尽,煮草木根叶及靴皮带角食之,与士卒分甘共苦,坚守半岁,人无异志。贞阳侯渊明立,乃命等解围,还镇豫章。齐人以城在江外难守,因割以还梁。俨归,望齐主,悲不自胜。齐主呼前,执其手,脱帽看发,叹息久之。
[19]北齐慕容俨刚进入郢州时,侯等人就突然出现在城下,慕容俨按照自己确定的方略进行防备抵御,侯等无法攻克。慕容俨又乘着空隙主动出击侯等人的军队,把他们打得大败。后来城里粮食吃光了,守城军民只好煮草木的棍、叶和靴子的皮、衣带的角等来充饥。慕容俨和士卒同甘共苦,坚守了半年,人们没有动摇、离散的想法。贞阳侯萧渊明即位之后,便命令侯等人撤去对郢州的围困,侯便回去镇守豫章。北齐方面因为郢州城在长江以南,难以防守,就把它割让给了梁朝。慕容俨归国后,望着北齐国主高洋,悲伤得不能自抑。北齐国主叫他走近前来,拉着他的手,脱下他的帽看他的头发,叹息了很久。
[20]吴兴太守杜龛,王僧辩之婿也。僧辩以吴兴为震州,用龛为刺史,又以其弟侍中僧为豫章太守。
[20]吴兴太守杜龛是王僧辩的女婿。王僧辩把吴兴改为震州,任命杜龛为刺史,又任命自己的弟弟侍中王僧为豫章太守。
[21]壬子,齐主以梁国称藩,诏凡梁民悉遣南还。
[21]壬子(初三),齐主高洋因为梁国自称藩属,依附于北齐,所以下诏凡是梁朝的百姓都遣送回南方。
[22]丁卯,齐主如晋阳;壬申,自将击柔然。秋,七月,己卯,至白道,留辎重,帅轻骑五千追柔然,壬午,及之于怀朔镇。齐主亲犯矢石,频战,大崐破之,至于沃野,获其酋长及生口二万馀,牛羊数十万。壬申,还晋阳。
[22]丁卯(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到晋阳。壬申(二十三日),亲自带兵去打柔然。秋季,七月,己卯(初一),到达白道,留下军用物资,率领轻装骑兵五千人去追击柔然,壬午(初四),在怀朔镇追上了柔然。高洋亲自冒着飞箭飞石,频繁地投入战斗,终于把柔然打得大败,一直追到沃野这地方,捉获了柔然的酋长,还抓了二万多人口,数十万头牛羊。壬申(疑误),才回到晋阳。
[23]八月,辛巳,王琳自蒸城还长沙。
[23]八月,辛巳(疑误),王琳从蒸城回到长沙。
[24]齐主还邺,以佛、道二教不同,欲去其一,集二家论难于前,遂敕道士皆剃发为沙门;有不从者,杀四人,乃奉命。于是齐境皆无道士。
[24]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他因为佛、道二教教义教规都不同,便想除去一个,就把两教中的学者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在自己面前互相辩难,于是就敕令道士都剃掉头发当和尚。有人不服从,杀了四人,才都奉行了这道命令,于是北齐境内就没有道士了。
[25]初,王僧辩与陈霸先共灭侯景,情好甚笃,僧辩为子娶霸先女,会僧辩有母丧,未成婚。僧辩居石头城,霸先在京口,僧辩推心待之,兄屡谏,不听。及僧辩纳贞阳侯渊明,霸先遣使苦争之,往返数四,僧辩不从。霸先窃叹,谓所亲曰:“武帝子孙甚多,唯孝元能复雠雪耻,其子何罪,而忽废之!吾与王公并处托孤之地,而王公一旦改图,外依戎狄,援立非次,其志欲何所为乎!”乃密具袍数千领及锦彩金银为赏赐之具。
[25]当初,王僧辩和陈霸先共同消灭了侯景,两人感情很是深固。王僧辩为儿子王迎娶陈霸先的女儿,正赶上王僧辩母亲去世,所以没有成婚。王僧辩居住在石头城,陈霸先在京口,王僧辩推心置腹地对待陈霸先,王的哥哥王多次劝他要有所提防,王僧辩不听。等到王增辩迎纳贞阳侯萧渊明为帝时,陈霸先派使者苦苦劝阻,争辩不休,使者为此往返了几趟,王僧辩不听。陈霸先私下叹息,对他的亲信说:“武帝的子孙很多,只有孝元帝能平定侯景之乱,为祖宗报仇雪耻。他的儿子有什么罪,突然就废了他!我和王公僧辩共同处于先帝托孤的重臣的地位,而王公僧辩现在一下子改变主意,对外依附戎狄之邦,不按次序立天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呢?”于是秘密准备战袍几千领和锦采金银等等作为赏赐部下的物品,准备起事。
会有告齐师大举至寿春将入寇者,僧辩遣记室江旰告霸先,使为之备。霸先因是留旰于京口,举兵袭僧辩。九月,壬寅,召部将侯安都、周文育及安陆徐度、钱塘杜棱谋之。棱以为难,霸先惧其谋泄,以手巾绞棱,闷绝于地,因闭于别室。部分将士,分赐金帛,以弟子著作郎昙朗镇京口,知留府事,使徐度、侯安都帅水军趋石头,霸先帅马步自江乘罗落会之,是夜,皆发,召杜棱与同行。知其谋者,唯安都等四将,外人皆以为江旰征兵御齐,不之怪也。
正好这时有人来报告,北齐军队进行大调动,已经到达了寿春,将要向南进犯。王僧辩派记室江旰通知陈霸先,让他有所戒备。陈霸先借这个机会把江旰扣留在京口,举兵袭击王僧辩。九月,壬寅(二十五日),陈霸先召集部将侯安都、周文育以及安陆人徐度、钱塘人杜棱一起密谋策划。杜棱认为这事很难进行,陈霸先害怕秘密泄漏,用手巾绞住杜棱,使他闷绝在地上,然后把他关在另一间屋子里,接着就部署将士,分赐金银布帛,命令自己弟弟的儿子著作郎陈昙朗留下来镇守京口,掌管州府政事,又派徐度、侯安都率领水军直逼石头,陈霸先自己率领骑兵、步兵从江乘、罗落这条路线去与之会合。当天夜里,各路兵马都出发了,并带着杜棱随军同行。知道这次进军的真正目的的人,只有侯安都等四个将领,外人都以为是江旰来征调军队抵抗北齐的进犯,对军队的出动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甲辰,安都引舟舰将趣石头,霸先控马未进,安都大惧,追霸先骂曰:“今日作贼,事势已成,生死须决,在后欲何所望!若败,俱死,后期得免斫头邪?”霸先曰:“安都嗔我!”乃进。安都至石头城北,弃舟登岸。石头城北接冈阜,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带长刀,军人捧之,投于女垣内,众随而入,进及僧辩卧室;霸先兵亦自南门入。僧辩方视事,外白有兵,俄而兵自内出。僧辩遽走,遇子,与俱出阁,帅左右数十人苦战于听事前,力不敌,走登南门楼,拜请求哀。霸先欲纵火焚之,僧辩与俱下就执。霸先曰:“我有何辜,崐公欲与齐师赐讨?”且曰:“何意全无备?”僧辩曰:“委公北门,何谓无备?”是夜,霸先缢杀僧辩父子。既而竟无齐兵,亦非霸先之谲也。前青州刺史新安程灵洗帅所领救僧辩,力战于石头西门,军败;霸先遣使招谕,久之乃降。霸先深义之,以为兰陵太守,使助防京口。乙巳,霸先为檄布告中外,列僧辩罪状,且曰:“资斧所指,唯王僧辩父子兄弟,其馀亲党,一无所问。”
甲辰(二十七日),侯安都指挥舟舰将奔袭石头,陈霸先有意勒马不进。侯安都以为陈霸先临事犹豫,心中大惊,就追上陈霸先大骂:“今天我们造反,事到临头,已经无法挽回了,是生是死必须作出决断,你迟疑不进,留在后头,存的什么念头!如果失败,咱们都得死,留在后头就能免去砍头吗?”陈霸先一听心中暗自高兴,说:“侯安都在怪我不下决心、生我的气呢!”于是带兵前进。侯安都到了石头城的北边,扔下船上了岸。石头城北边和山冈高坡相连,城墙不太高峻,侯安都披着盔甲,手握长刀,让手下军人把他抬起来扔到城墙上,众人随着他蜂拥而入,一直进到王僧辩卧室。陈霸先的队伍也从南门攻入了。王僧辩正在处理军政事务,外面有人说士兵袭击,过一会儿士兵从里头冒了出来,王僧辩急忙逃跑,遇到儿子王,和他一起冲出门外,率身边几十人在议事厅前面苦战,力竭不敌,跑到南门楼上,向进逼过来的陈霸先拜请乞求哀怜。陈霸先要放火烧南门楼,王僧辩和王都下楼就擒。陈霸先质问说:“我有什么过错,你要和北齐军队一起讨伐我?”而且还问:“北齐军队来犯,你全无戒备,是什么意思?”王僧辩有点莫名其妙,回答说:“派你守京口,扼据建康北门,怎么说我对北齐军队没有戎备?”当天夜里,陈霸先把王僧辩父子两人绞杀了。后来,竟没有发现北齐军队的影子,看来,这也并不是陈霸先玩弄诡计。前青州刺史新安人程灵洗率领所部将士来救王僧辩,在石头西门奋力苦战,终于兵败。陈霸先派使者去招谕他,过了很久,他才投降了。陈霸先被程灵洗的义气深深感动,任命他为兰陵太守,让他协助防守京口。乙巳(二十八日),陈霸先发布檄文,通告中外,举列王僧辩的罪过,说明为什么要讨伐他。檄文中还说:“我所要讨伐的,只是王僧辩父子兄弟,至于其他王氏亲戚党羽,一概不加问罪。”
丙午,贞阳侯渊明逊位,出就邸,百僚上晋安王表,劝进。冬,十月,己酉,晋安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中外文武赐位一等。以贞阳侯渊明为司徒,封建安公。告齐云:“僧辩阴图篡逆,故诛之。”仍请称臣于齐,永为藩国。齐遣行台司马恭与梁人盟于历阳。
丙午(二十九日),贞阳侯萧渊明退位,搬出官廷回自己的官邸。百官上表给晋安王萧方智,劝他登基。冬季,十月,己酉(初二),晋安王萧方智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绍泰,对朝廷内外文武百官都赏赐一级官位。任命贞阳侯萧渊明为司徒,封为建安公。派人通报北齐,说:“王僧辩阴谋篡位造反,所以杀了他。”仍然请求向北齐称臣,永远当北齐的附属国。北齐派行台司马恭和梁朝人在历阳订立了盟约。
[26]辛亥,齐主如晋阳。
[26]辛亥(初四),北齐国主高洋到了晋阳。
[27]壬子,加陈霸先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癸丑,以宜丰侯循为太保,建安公渊明为太傅,曲江侯勃为太尉,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27]壬子(初五),梁朝加封陈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癸丑(初六),任命宜丰侯萧循为太保,建安公萧渊明为太傅,曲江侯萧勃为太尉,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28]戊午,尊帝所生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
[28]戊午(十一日),梁朝尊奉皇帝萧方智的生母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29]杜龛恃王僧辩之势,素不礼于陈霸先,在吴兴,每以法绳其宗族,霸先深怨之。及将图僧辩,密使兄子还长城,立栅以备龛。僧辩死,龛据吴兴拒霸先,义兴太守韦载以郡应之。吴郡太守王僧智,僧辩之弟也,亦据城拒守。陈至长城,收兵才数百人,杜龛遣其将杜泰将精兵五千奄至,将士相视失色。茜言笑自若,部分益明,众心乃定。泰昼夜苦攻,数旬,不克而退。霸先使周文育攻义兴,义兴属县卒皆霸先旧兵,善用弩,韦载收得数十人,系以长锁,命所亲监之,使射文育军,约曰:“十射不两中者死。”故每发辄毙一人崐,文育军稍却。载因于城外据水立栅,相持数旬。杜龛遣其从弟北叟将兵拒战,北叟败,归于义兴。霸先闻文育军不利,辛未,自表东讨,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宿卫台省。甲戌,军至义兴,丙子,拔其水栅。
[29]杜龛依恃王僧辩的权势,一向对陈霸先很不礼貌。在吴兴,他常常对陈霸先宗族中的人绳之以法,陈霸先因此对他深怀怨恨。待到陈霸先要算计王僧辩的时候,便秘密地派他的侄子陈潜回长城县,修筑营栅以防备杜龛。王僧辩死后,杜龛占据吴兴抗拒陈霸先,义兴太守韦载带他郡中的部队起来响应。吴郡太守王僧智是王僧辩的弟弟,也据城固守以作抗拒。陈到长城县后,召集的士兵才有几百人,杜龛派他的部将杜泰带精兵五千人突然到来,陈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大惊失色。陈却谈笑自若,部署分派军队,越发清楚明确,于是众人才心神安定下来。杜泰昼夜苦攻,持续了几十天,打不下来就退走了。陈霸先派周文育去攻打义兴,义兴所属各县的士卒都是陈霸先的旧部,善于使用弩箭,韦载找出了几十人,用长长的锁链把他们系在一起,派亲信监督他们用箭射周文育的军队,并规定“谁如果十箭中不能射中两箭,就处死。”所以每发箭出去就射死一个人,周文育的军队这才稍稍退却了。韦载乘势在城外靠水边建立营栅,和周文育相持了几十天。杜龛派他的堂弟杜北叟带兵抗战,杜北叟兵败,回到义兴。陈霸先听到周文育进攻受挫的消息,辛未(二十四日),宣布自己亲自带兵东伐,留下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守卫台省。甲戌(二十七日),陈霸先军队抵达义兴,丙子(二十九日),拔除了韦载修筑的水栅。
谯、秦二州刺史嗣徽从弟嗣先,僧辩之甥也。僧辩死,嗣先亡就嗣徽,嗣徽以州入于齐。及陈霸先东讨义兴,嗣徽密结南豫州刺史任约,将精兵五千乘虚袭建康,是日,袭据石头,游骑至阙下。侯安都闭门藏旗帜,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窥贼者斩!”及夕,嗣徽等收兵还石头。安都夜为战备,将旦,嗣徽等又至,安都帅甲士三百开东、西掖门出战,大破之,嗣徽等奔还石头,不敢复逼台城。
谯、秦二州的刺史徐嗣徽的堂弟徐嗣先是王僧辩的外甥。王僧辩死后,徐嗣先逃亡到徐嗣徽处,徐嗣徽干脆献上谯秦二州,投靠了北齐。待到陈霸先东讨义兴时,徐嗣徽秘密联合南豫州刺史任约,带精兵五千人乘虚偷袭建康。这一天,终于袭击占领了石头,冲在前面的游骑已到了台城宫阙之下。侯安都关上大门,藏起旗帜,有意以此表示自己怯弱,同时告诫城中士兵:“凡登高窥探贼兵者一律处斩。”到天黑,徐嗣徽等人收兵回石头。侯安都夜里作了充分的战斗准备,天快亮时,徐嗣徽等人又来进攻,侯安都率领甲士三百人打开东、西侧门出城迎战,大败敌军,徐嗣徽等人奔逃回石头,再也不敢逼近台城了。
陈霸先遣韦载族弟赍书谕载,丁丑,载及杜北叟皆降,霸先厚抚之,以监义兴郡,引载置左右,与之谋议。霸先卷甲还建康,使周文育讨杜龛,救长城。
陈霸先派韦载的族弟韦携带书信去说服韦载投降。丁丑(三十日),韦载和杜北叟都投降了。陈霸先对待他们很优厚,极力安抚他们,让韦监管义兴郡,把韦载安置在自己身边,视为亲信,有事让他参与谋议。陈霸先平定义兴后,就收兵回建康,派周文育去讨伐杜龛,救援长城县。
将军黄他攻王僧智于吴郡,不克,霸先使宁远将军裴忌助之。忌选所部精兵轻行倍道,自钱塘直趣吴郡,夜,至城下,鼓噪薄之。僧智以为大军至,轻舟奔吴兴。忌入据吴郡,因以忌为太守。
将军黄他在吴郡攻打王僧智,打不下来,陈霸先派宁远将军裴忌去帮助他。裴忌挑选部属中的精兵轻装倍速前进,从钱塘直奔吴郡。夜里,抵达城下,大声鼓噪着逼进城墙。王僧智以为大部队来了,急忙乘着小船逃到吴兴去了。裴忌攻占了吴郡,陈霸先任命裴忌为吴郡太守。
十一月,己卯,齐遣兵五千渡江据姑孰,以应徐嗣徽、任约。陈霸先使合州刺史徐度立栅于冶城。庚寅,齐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士荣、淮州刺史柳达摩将兵万人于胡墅度米三万石、马千匹入石头。霸先问计于韦载,载曰:“齐师若分兵先据三吴之路,略地东境,则时事去矣。今可急于淮南因侯景故垒筑城,以通东道转输,分兵绝彼之粮运,则齐将之首旬日可致。”霸先从之。癸未,使侯安都夜袭胡墅,烧齐船千余艘;仁威将军周铁虎断齐运输崐,擒其北徐州刺史张领州;仍遣韦载于大航筑侯景故垒,使杜棱守之。齐人于仓门、水南立二栅,与梁兵相距。壬辰,齐大都督萧轨将兵屯江北。
十一月,己卯(初二),北齐派兵五千渡过长江占据姑孰,以策应徐嗣徽、任约。陈霸先派合州刺史徐度在冶城修筑栅栏。庚寅(十三日),北齐又派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士荣、淮州刺史柳达摩带兵一万在胡墅运米三万石、马一千匹到石头城。陈霸先向韦载征询对策,韦载说:“齐军如果分兵先占据通往三吴的道路,然后在我们东边的边境攻城占地,那么时局就完了。现在齐军没有这样做,我们可以赶快在淮南一带沿着侯景过去留下的旧垒修筑新城堡,以便打通东边的运输道路。同时分出一支军队去断绝他们运粮的道路,这样,齐将的首领十天之内就得送来了。”陈霸先听从了他的计策。癸未(初六),陈霸先派侯安都夜袭胡墅,烧掉了北齐一千多艘兵船;仁威将军周铁虎切断了北齐运输补给的道路,抓住了他们的北徐州刺史张领州;仍然让韦载在大航修筑侯景的故垒,让杜棱去守卫。北齐军队在仓门和秦淮河之南修建了两座营栅,与梁兵对抗。壬辰(十五日),北齐大都督萧轨带兵屯驻在长江北岸。
[30]初,齐平秦王归彦幼孤,高祖令清河昭武王岳养之,岳情礼甚薄,归彦心衔之。及显祖即位,归彦为领军大将军,大被宠遇;岳谓其德己,更倚赖之。岳屡将兵立功,有威名,而性豪侈,好酒色,起第于城南,听事后开巷。归彦谮之于帝曰:“清河僭拟宫禁,制为永巷,但无阙耳。”帝由是恶之。帝纳倡妇薛氏于后宫,岳先尝因其姊迎之至第。帝夜游于薛氏家,其姊为其父乞司徒。帝大怒,悬其姊,锯杀之。让岳以奸,岳不服,帝益怒,乙亥,使归彦鸩岳。岳自诉无罪,归彦曰:“饮之则家全。”饮之而卒,葬赠如礼。
[30]当初,北齐平秦王高归彦幼小时成了孤儿,高祖高欢命令清河昭武王高岳抚养他。高岳对高归彦寡情薄礼,所以高归彦心里恨他。待到文宣帝高洋即位,高归彦当了领军大将军,很受宠爱。高岳认为高归彦会感激自己的抚育之恩,所以对他更是倚赖。高岳多次带兵立功,威名赫赫,而又性格豪放奢侈,喜欢醇酒女色,在城南修建了大宅第,并在办公视事的大厅后头开了一条巷子。高归彦在文宣帝那儿进谗言,说:“清河昭武王高岳私自模拟宫禁的建筑式样,修了一条永巷,只是没有修阙门罢了。”文宣帝从此厌恶高岳。文宣帝把娼妇薛氏接进后宫,高岳早先曾托薛氏的姐姐把薛氏接到家里。有一天夜里,文宣帝到薛氏的家里去,薛氏的姐姐替她父亲要求赐给司徒的官位。文宣帝勃然大怒,就把薛氏姐姐吊起来,用锯子锯成了两段。文宣帝责备高岳奸淫薛氏,高岳不服气,文宣帝更加生气了,乙亥(疑误),派高归彦去毒死高岳。高岳申诉自己没有罪,高归彦说:“你把这毒酒喝下去了,全家就可以保全。”高岳只好把毒酒喝了,他死之后,朝廷按礼仪加以埋葬。
薛嫔有宠于帝,久之,帝忽思其与岳通,无故斩首,藏之于怀,出东山宴饮。劝酬始合,忽探出其首,投于上,支解其尸,弄其髀为琵琶,一座大惊。帝方收取,对之流涕曰:“佳人难再得!”载尸以出,被发步哭而随之。
薛嫔很得文宣帝宠爱,很久之后,文宣帝忽然想起她曾和高岳通奸,无缘无故就将她斩首,然后把她的头藏在怀里,到东山去宴饮作乐。大家正在互相劝酒应酬,文宣帝忽然用手探怀,拿出薛氏的头扔到桌上,又把她的尸体支解开,将她的髀骨充作琵琶弹弄,举座见状大惊。文宣帝这才把薛氏的头和髀骨收起来,对着它们流下泪来,说:“佳人难再得!”他让人用车把薛氏尸体运出去,自己披散头发,边走边哭地跟着。
[31]甲辰,徐嗣徽等攻冶城栅,陈霸先将精甲自西明门出击之,嗣徽等大败,留柳达摩等守城,自往采石迎齐援。
[31]甲辰(二十七日),徐嗣徽等进攻冶城的营栅,陈霸先率领精兵从西明门出来迎击,徐嗣徽等人大败,留下柳达摩等人守城,自己去采石迎接北齐援兵。
[32]以郢州刺史宜丰侯循为太保,广州刺史曲江侯勃为司空,并征入侍。循受太保而辞不入。勃方谋举兵,遂不受命。
[32]梁朝任命郢州刺史宜丰侯萧循为太保,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为司空,把他们二人一起征召入朝侍奉皇帝。萧循接受了太保之职,但借故推辞不入朝。萧勃正密谋起兵造反,于是不接受任命。
[33]镇南将军王琳侵魏,魏大将军豆卢宁御之。[33]镇南将军王琳入侵西魏,西魏大将军豆卢宁带兵抵御他。
[34]十二月,癸丑,侯安都袭秦郡,破徐嗣徽栅,俘数百人。收其家,得其琵琶及鹰,遣使送之曰:“昨至弟处得此,今以相还。”嗣徽大惧。丙辰,陈霸先对冶城立航,悉渡众军,攻其水南二栅。柳达摩渡淮置陈,霸先督兵疾战,纵火烧栅,齐兵大败,争舟相挤,溺水者以千数,呼声震天地,尽收其船舰。是日,嗣徽与任约引齐兵水步万余人还据石头,霸先遣兵诣江宁,据要险。嗣徽等水步不敢进,顿江宁浦口,霸先遣侯安都将水军袭破之,嗣徽等单舸脱走,尽收其军资器械。
[34]十二月,癸丑(初七),侯安都袭击秦郡,攻破徐嗣徽的营栅,俘获了好几百人。又抄了他的家产,搜得他用的琵琶和养的鹰,派人送给徐嗣徽,并说 :“昨天到老弟家里得到这点东西,现在特地送去还你。”徐嗣徽看到东西,大惊失色。丙辰(初十),陈霸先在冶城对面的水上把船只连在一起建了一座浮桥,指挥众军全部渡过去,攻击修在南边的两座营栅。柳达摩等渡过秦淮河摆开阵势,陈霸先督率战士猛烈进攻,并放火烧栅栏,北齐军队大败,争着上船逃跑,互相拥挤,掉入水中淹死的有上千人,哭喊声震天动地,北齐军队的船舰全部被缴获。当天,徐嗣徽和任约带领北齐水师步兵一万多人退回去据守石头,陈霸先派兵来到江宁,占据了险要之地。徐嗣徽等人的水师步兵都不敢前进,停顿在江宁浦的入江之处。陈霸先派侯安都带水军去袭击打败了他们,徐嗣徽等人乘上单人小船逃走,他们的辎重、武器全部被缴获。
己未,霸先四面攻石头,城中无水,升水直绢一匹。庚申,达摩遣使请和于霸先,且求质子。时建康虚弱,粮运不继,朝臣皆欲与齐和,请以霸先从子昙朗为质。霸先曰:“今在位诸贤欲息肩于齐,若违众议,谓孤爱昙朗,不恤国家,今决遣昙朗,弃之寇庭。齐人无信,谓我微弱,必当背盟。齐寇若来,诸君须为孤力斗也!”乃与昙朗及永嘉王庄、丹杨尹王冲之子珉为质,与齐人盟于城外,将士恣其南北。辛酉,霸先陈兵石头南门,送齐人归北,徐嗣徽、任约皆奔齐。收齐马仗船米,不可胜计。齐主诛柳达摩。壬戌,齐和州长史乌丸远自南州奔还历阳。
己未(十三日),陈霸先从四面包围攻打石头,城中没有水喝,一升水昂贵到值一匹绢。庚申(十四日),柳达摩派使者向陈霸先求和,而且请求以儿子为人质。当时建康实力虚弱,粮草运输跟不上,朝廷中的大臣都想与北齐讲和,纷纷请求用陈霸先的侄子陈昙朗为人质。陈霸先说:“现在在朝廷中的各位贤人都想和北齐讲和以获得休息,如果我违反众人的意见,大家会说我偏爱陈昙朗,不顾念国家利益。现在我决定派陈昙朗去,就算把他扔在敌寇的庭院里吧!北齐人一向不守信用,我答应讲和,他们会认为我们势微力弱好欺负,肯定会背弃盟约再来进犯。北齐强盗如果再来进犯,那时你们可得为我拼死战斗呀!”于是就把陈昙朗和永嘉王萧庄、丹杨府尹王冲的儿子王珉作人质,与北齐人在城外订立了和约,允许追随北齐的将士按自己的意愿选择归居南方或北方。辛酉(十五日),陈霸先在石头南门摆列兵阵,送北齐军队北归。徐嗣徽、任约都投奔了北齐。这一仗,缴获北齐军马、器械、舟船、大米,不可胜数。北齐国主高洋杀了败将柳达摩。壬戍(十六日),北齐和州长史乌丸远从南州奔逃回到历阳。
江宁令陈嗣、黄门侍郎曹朗据姑孰反,霸先命侯安都等讨平之。霸先恐陈昙朗亡窜,自帅步骑至京口迎之。
江宁县令陈嗣、黄门侍郎黄朗占据姑孰谋反,陈霸先派侯安都等人出兵讨伐,平定了他们。陈霸先担心陈昙朗逃跑流窜到别处去,便亲自率领步、骑兵到京口去迎接他。
[35]交州刺史刘元偃帅其属数千人归王琳。
[35]交州刺史刘元偃率领部属几千人去投奔王琳。
[36]魏以侍中李远为尚书左仆射。
[36]西魏任命侍中李远为尚书左仆射。
[37]魏益州刺史宇文贵使谯淹从子子嗣诱说淹,以为大将军,淹不从,斩子嗣。贵怒,攻之,淹自东遂宁徒屯垫江。
[37]西魏益州刺史宇文贵派谯淹的侄子谯子嗣去向谯淹诱降,说是要让谯淹当大将军,谯淹不答应,杀了谯子嗣。宇文贵勃然大怒,派兵去攻打,谯淹从东遂宁移师屯驻垫江。[38]初,晋安民陈羽,世为闽中豪姓,其子宝应多权诈,郡中畏服。侯景之乱,晋安太守宾化侯云以郡让羽,羽老,但治郡事,令宝应典兵。时东境荒馑,而晋安独丰衍,宝应数自海道出,寇抄临安、永嘉、会稽,或载米粟与之贸易,由是能致富强。侯景平,世祖因以羽为晋安太守。及陈霸先辅政,羽求传位于宝应,霸先许之。
[38]当初,晋安地区的平民陈羽,世世代代为闽中豪门。他的儿子陈宝应颇善权变,为人奸诈,郡中的人都怕他,服从他。侯景之乱时,晋安太守宾化侯云把郡守之职让给陈羽。陈羽年老,只管郡里的政事,让陈宝应分管军事。当时东边闹饥荒,而晋安一带却丰收有余粮。陈宝应多次从海路出兵,到临安、永嘉、会稽一带抢劫虏掠。有时也运些米粟和这些地区进行贸易,因此就有条件富强起来。侯景之乱平定后,梁元帝鉴于这种情况,就任命陈羽为晋安太守。待到陈霸先辅佐梁朝时,陈羽要求把太守职位传给陈宝应,陈霸先答应了。
[39]是岁,魏宇文泰讽淮安王育上表请如古制降爵为公,于是宗室诸王皆降为公。
[39]这一年,西魏宇文泰暗示淮安王元育上表给朝廷,要求按照古制,把自己的爵位降为公,他这一带头,于是宗室诸王都降爵为公。
[40]突厥木杆可汁击柔然邓叔子,灭之,叔子收其余烬奔魏。木杆西破哒,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其地东自辽海,西至西海,长万里,南自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属焉。木杆恃其强,请尽诛邓叔子等于魏,使者相继于道;太师泰收叔子以下三千余人付其使者,尽杀之于青门外。
[40]突厥木杆可汗袭击柔然邓叔子,把他的部队消灭了。邓叔子收拾剩余的兵力财物投奔西魏。木杆可汗向西打败哒,向东赶跑了契丹,向北吞并了契骨,其威力慑服了塞外各国。于是,他的疆土东边从辽海开始,西边延伸到西海,长达万里;南边从沙漠以北五六千里都归属于他。木杆依恃他实力强大,要求西魏必须把邓叔子等人全部杀掉,派往西魏的使者在路上前后相继。太师宇文泰只好把邓叔子以下三千多人抓起来交给木杆可汗的使者,在青门外把他们全部杀了。
[41]初,魏太师泰以汉、魏官繁,命苏绰及尚书令卢辩依《周礼》更定六官。
[41]当初,西魏太师宇文泰因为汉朝、魏朝官职繁多,便命令苏绰和尚书令卢辩依照《周礼》重新确定了六官的职称。
太平元年(丙子、556)
太平元年(丙子,公元556年)
[1]春,正月,丁丑,魏初建六官,以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自余百官,皆仿《周礼》。
[1]春季,正月,丁丑(初一),西魏开始建立实行文官之制,任命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其余百官的设置任命,都模仿《周礼》。
[2]戊寅,大赦,其与任约、徐嗣徽同谋者,一无所问。癸未,陈霸先使从事中郎江旰说徐嗣徽使南归,嗣徽执旰送齐。
[2]戊寅(初二),梁朝大赦天下。凡是与任约、徐嗣徽同谋的人,一概不予追究。癸未(初七),陈霸先派从事中郎江旰去劝说徐嗣徽,让他回南方来。徐嗣徽把江旰抓起来送到了北齐。
[3]陈、周文育合军攻杜龛于吴兴。龛勇而无谋,嗜酒常醉,其将杜泰阴与等通。龛与等战败,泰因说龛使降,龛然之。其妻王氏曰:“霸先雠隙如此,何可求和!”因出私财赏募,复击等,大破之。既而杜泰降于,龛尚醉未觉,遣人负出,于项王寺前斩之。王僧智与其弟豫章太守僧憎俱奔齐。
[3]陈、周文育把军队合并在一起在吴兴攻打杜龛。杜龛其人有勇而无谋,又爱喝酒,一天到晚总是醉醺醺的,他的部将杜泰暗地里和陈等挂上了钩。杜龛同陈等人交战失败,杜泰便劝说杜龛投降,杜龛答应了。但是,他的妻子王氏说:“陈霸先和我们王家结仇结得这么深,怎么可以向他求和!”于是拿出私财赏赐招募战士,再一次向陈发动进攻,把陈打得大败。不久崐杜泰投降了陈,而杜龛还酒醉没醒,陈派人把他背出来,在项王寺前把他斩首了。王僧智和他的弟弟豫章太守王僧都投奔北齐。
东扬州刺史张彪素为王僧辩所厚,不附霸先,二月,庚戌,陈、周文育轻兵袭会稽,彪兵败,走入若邪山中,遣其将吴兴章昭达追斩之。东阳太守留异馈粮食,霸先以异为缙州刺史。
东扬州刺史张彪一向被王僧辩所宠爱看重,所以不肯归附陈霸先。二月,庚戌(初五),陈、周文育派轻装士兵奔袭会稽,张彪兵败,逃入若邪山中。陈派他的部将吴兴人章昭达追上并斩了他。东阳太守留异送粮食给陈,陈霸先任命留异为缙州刺史。
江州刺史侯本事王僧辩,亦拥兵据豫章及江州,不附霸先。霸先以周文育为南豫州刺史,使将兵击湓城,庚申,又遣侯安都、周铁虎将舟师立栅于梁山,以备江州。
江州刺史侯原来侍奉王僧辩,所以也拥兵占据豫章和江州,不归附陈霸先。陈霸先任命周文育为南豫州刺史,派他带兵去打湓城。庚申(十五日),又派侯安都、周铁虎率领水军在梁山一带建立营栅,以防备江州。
[4]癸亥,徐嗣徽、任约袭采石,执戍主明州刺史张怀钧送于齐。
[4]癸亥(十八日),徐嗣徽、任约袭击采石,抓获采石守将明州刺史张怀钧,送他到了北齐。
[5]后梁主击侯平于公安,平与长江王韶引兵还长沙。王琳遣平镇巴州。
[5]后梁国主萧在公安袭击侯平,侯平和长沙王萧韶带兵回长沙。王琳派侯平去镇守巴州。
[6]三月,壬午,诏杂用古今钱。
[6]三月,壬午(初七),梁朝下诏,允许古今钱币混合使用。
[7]戊戌,齐遣仪同三司萧轨、库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等与任约、徐嗣徽合兵十万入寇,出栅口,向梁山。陈霸先帐内荡主黄丛逆击,破之,齐师退保芜湖。霸先遣定州刺史沈泰等就侯安都,共据梁山以御之。周文育攻湓城,未克,召之还。夏,四月,丁巳,霸先如梁山巡抚诸军。
[7]戊戌(二十三日),北齐派仪同三司萧轨、库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等人与任约、徐嗣徽联合成大军十万人南下进犯,军队从栅口出发,直指梁山。陈霸先军帐内的一位善于突击冲锋的主将黄丛率兵迎击,打败了北齐军队,北齐军队只好退保芜湖。陈霸先派定州刺史沈泰等人归侯安都指挥,据守梁山以抵抗北齐军队。周文育带兵攻打湓城,没有攻克,被召回来。夏季,四月,丁巳(十三日),陈霸先到梁山去巡视安抚各路兵马。
[8]乙丑,齐仪同三司娄睿计鲁阳蛮,破之。
[8]乙丑(二十一日),北齐仪同三司娄讨伐鲁阳蛮,打败了他们。
[9]侯安都轻兵袭齐行台司马恭于历阳,大破之,俘获万计。
[9]侯安都率领轻装士兵在历阳袭击北齐行台司马恭,把司马恭打得大败,俘虏了上万人。
[10]魏太师泰尚孝武妹冯翊公主,生略阳公觉;姚夫人生宁都公毓。毓于诸子最长,娶大司马独孤信女。泰将立嗣,谓公卿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马有疑,如何?”众默然,未有言者。尚书左仆射李远曰:“夫立子以嫡不以长,略阳公为世子,公何所疑!若以信为嫌,请先斩之。”遂拔刀而起。泰亦起,曰:“何至于是!”信又自陈解,远乃止。于是群公并从远议。远出外,拜谢信曰:“临大事不得不尔!”信亦谢远曰:“今日赖公决此大议。”遂立觉为世子。
[10]西魏太师宇文泰娶了孝武帝的妹妹冯翊公主,生下儿子略阳公宇文觉,姚夫人则生了宁都公宇文毓。宁都公宇文毓在几个儿子中最年长,娶了大司马独孤信的女儿。宇文泰准备确立继承人,对公卿大臣说:“我想立嫡出的儿子为世子,担心大司马对此有疑心,该怎么办好呢?”众大臣默然不作声。尚书左仆射李远说:“从来立世子都是看是否嫡出,不看是否年长,把略阳公宇文觉立为世子,您有什么可疑虑的呢?如果怕独孤信有意见,为此有顾虑,那么可以先把他斩了!”于是就拔出刀要行动。宇文泰忙站起来阻止说:“何至于要这样做!”独孤信也赶快自我陈述辩解,表示并无异议,李远这才停止行动。于是大臣们都听从了李远的建议。退朝后,李远走出宫廷外,拜谢独孤信说:“面临国家大事不得不这样,请谅解。”独孤信也感谢李远说:“今天崐亏得您才把这件大事决定下来。”于是就立略阳公宇文觉为世子。
[11]太师泰北巡。
[11]西魏太师宇文泰到北边巡视。
[12]五月,齐人召建安公渊明,诈许退师,陈霸先具舟送之。癸未,渊明疽发背卒。甲申,齐兵发芜湖,庚寅,入丹杨县,丙申,至秣棱故治。陈霸先遣周文育屯方山,徐度顿马牧,杜棱顿大航南以御之。
[12]五月,北齐人召见建安公萧渊明,假装要答应退兵。陈霸先准备船只要送萧渊明去。癸未(初九),萧渊明背上痈疽发作死去。甲申(初十),北齐军队从芜湖出发,庚寅(十六日),进入丹杨县,丙申(二十二日),到达秣棱旧治所。陈霸先派周文育屯驻于方山,徐度驻守马牧,杜棱驻守大航南端,以防御北齐兵。
[13]齐汉阳敬怀王洽卒。
[13]北齐汉阳敬怀王高洽去世。
[14]辛丑,齐人跨淮立桥栅渡兵,夜至方山,徐嗣徽等列舰于青墩,至于七矶,以断周文育归路。文育鼓噪而发,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嗣徽骁将鲍砰独以小舰殿军,文育乘单舴艋与战,跳入舰中,斩砰,仍牵其舰而还。嗣徽众大骇,因留船芜湖,自丹杨步上。陈霸先追侯安都、徐度皆还。
[14]辛丑(二十七日),北齐军队跨秦淮河修筑桥梁渡兵,夜里到达方山,徐嗣徽等人把军舰摆在青墩一带,一直摆到七矶,用以切断周文育的退路。周文育指挥士兵大声豉噪,大举进军,徐嗣徽等人没能抵挡得住。到天亮时分,周文育反攻徐嗣徽。徐嗣徽手下的骁勇的将领鲍坪单独用小舰当后卫,周文育乘坐一条小快船与他近战,纵身跳入小舰中,一刀斩了鲍坪;还把这条小舰拉了回来。徐嗣徽的部众一看吓得要命,于是把船留在芜湖,从丹杨步行上岸。陈霸先把侯安都、徐度追回来以抗击北齐军队。
癸卯,齐兵自方山进及倪塘,游骑至台,建康震骇,帝总禁兵出顿长乐寺,内外纂严。霸先拒嗣徽等于白城,适与周文育会。将战,风急,霸先曰:“兵不逆风。”文育曰:“事急矣,何用古法!”抽槊上马先进,风亦寻转,杀伤数百人。侯安都与嗣徽等战于耕坛南,安都帅十二骑突其陈,破之,生擒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霸先潜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袭齐行台赵彦深于瓜步,获舰百余艘,粟万斛。
癸卯(二十九日),北齐军队从方山挺进到倪塘,游动的前哨骑兵在宫城下出现,建康城受到震惊,人心惶惶,梁敬帝带着宫廷卫队出宫驻入长乐寺,内外戒严。陈霸先在白城抗御徐嗣徽等人,正好与周文育的军队会合。将要与北齐兵交战时,风刮得很急,陈霸先说:“军队最好不要逆风而进。”周文育说:“军情紧急,何必拘泥于古法!”说着便抽出一把槊跃身上马冲向前去。过一会风向也转了,周文育猛冲,杀伤了好几百人。侯安都与徐嗣徽在耕坛南边会战。侯安都率领十二个骑兵冲破徐嗣徽的阵地,把他们打败,活捉了北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陈霸先秘密地撤下三千精锐士兵配合沈泰渡过长江,在瓜步袭击北齐行台赵彦深,缴获战船一百余艘,粮食一万斛。
六月,甲辰,齐兵潜至钟山,侯安都与齐将王敬宝战于龙尾,军主张纂战死。丁未,齐师至幕府山,霸先遣别将钱明将水军出江乘,邀击齐人粮运,尽获其船米。齐军乏食,杀马驴食之。庚戌,齐军逾钟山,霸先与众军分顿乐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其冲要。壬子,齐军至玄武湖西北,将据北郊坛,众军自覆舟东移顿坛北,与齐人相对。
六月,甲辰(初一),北齐军队偷偷来到钟山,侯安都与北齐将领王敬宝在龙尾交战,军中首领张纂在战斗中阵亡。丁未(初四),北齐军队抵达幕府山,陈霸先派别将钱明率领水军兵发江乘,截击北齐军队的粮食运输船队,把他们的船队装运的大米全部缴获。这一来,北齐军队没有粮食吃,只好杀战马、驴子充饥。庚戌(初七),北齐军队翻越钟山,陈霸先与众军分头驻扎在乐游苑东边和覆舟山北边,切断北齐军队的交通要道。壬子(初九),北齐军队到达玄武湖西北,准备占据北边的郊祀高坛。众军从覆舟向东移动,驻扎在坛北,与北齐军队相对摆开阵势。
会连日大雨,平地水丈馀,齐军昼夜坐立泥中,足指皆烂,悬鬲以,而台中及潮沟北路燥,梁军每得番易。时四方壅隔,粮运不至,建康户口流散,征求无所。甲寅,少霁,霸先将战,调市人得麦饭,分给军士,士皆饥疲。会陈崐馈米三千斛、鸭千头,霸先命炊米煮鸭,人人以荷叶裹饭,以鸭肉数脔,乙卯,未明,蓐食,比晓,霸先帅麾下出莫府山。侯安都谓其部将萧摩诃曰:“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摩诃对曰:“今日令公见之。”及战,安都坠马,齐人围之,摩诃单骑大呼,直冲齐军,齐军披靡,安都乃免。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首尾齐举,纵兵大战,安都自白下引兵横出其后,齐师大溃,斩获数千人,相蹂践而死者不可胜计,生擒徐嗣徽及弟嗣宗,斩之以徇,追奔至于临沂。其江乘、摄山、钟山等诸军相次克捷,虏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凡四十六人。其军士得窜至江者,缚荻筏以济,中江而溺,流尸至京口,翳水弥岸;唯任约、王僧得免。丁巳,众军出南州,烧齐舟舰。
当时正赶上连日下大雨,平地雨水积有一丈多深,北齐将士白天黑夜或坐或立全都泡在泥水中,脚指头都烂了,做饭得把锅悬挂起来才行,但是皇城和潮沟的北路一带却还干燥,梁朝军队总是能换班作战。当时四方通往都城的道路都堵塞隔断了,粮食也运不进来,建康一带人民东流西散,无法征收粮赋。甲寅(十一日),天才稍稍放晴,陈霸先准备开战,向商人征调了一些麦子,做成麦饭分给军中士兵,士兵们都已经又饿又疲劳了。正好这时陈送来大米三千斛,鸭子一千只。陈霸先下令蒸米饭煮鸭子,士兵们个个用荷叶包米饭,饭上盖上几片鸭肉,乙卯(十二日),天还没亮,士兵们都坐在草席上用饭,等到天一亮,陈霸先就率领下属将士兵发幕府山出发。侯安都对他的部将萧摩诃说:“你一向英勇善战,远近闻名,这回可是千闻不如一见,就看你的了。”萧摩诃回答说:“今天就让您看看!”等到交战时,侯安都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了,北齐将士围了上来,萧摩诃单枪匹马,大呼猛进,直向北齐军士冲来,北齐士兵纷纷避开,侯安都这才保住了生命。陈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头尾一齐冲锋,指挥将士全面出击,猛打猛冲,侯安都又从白下带领一支军队切断了北齐军的后路,北齐军队大败,被杀被俘的有几千人,互相蹂踏而死的人不可胜计,徐嗣徽和他弟弟徐嗣宗被活捉后杀头示众。梁军追杀败逃的北齐兵,一直追到临沂。梁朝在江乘、摄山、钟山等地的军队也相继获胜,俘虏了北齐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共四十六人。北齐士兵有逃窜到长江边的,用芦苇扎成筏子想渡江,但到江中心苇筏就被水冲散,士兵也纷纷落入水中,尸体随江水流到京口一带,浮尸复盖了水面,堆满了江岸。只有任约、王僧两个人生还。丁巳(十四日),梁朝众军从南州出发,烧掉了北齐的战船。
戊午,大赦。己未,解严。军士以赏俘贸酒,一人裁得一醉。庚申,斩齐将萧轨等,齐人闻之,亦杀陈昙郎。霸先启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
戊午(十五日),梁朝大赦天下。己未(十六日),解除戒严。军士们用赏赐所得的战俘去换酒喝,一名战俘只能买得够一次大醉的酒。庚申(十七日),把被俘的北齐将领萧轨等人全杀了,北齐方面闻讯,也杀了陈昙朗作为报复。陈霸先奏请解除南徐州刺史让给侯安都。
[15]侯平频破后梁军,以王琳兵威不接,更不受指麾;琳遣将讨之。平杀巴州助防吕旬,收其众,奔江州,侯与之结为兄弟。琳军势益衰,乙丑,遣使奉表诣齐,并献驯象。江陵之陷也,琳妻蔡氏、世子毅皆没于魏,琳又献款于魏以求妻子;亦称臣于梁。
[15]侯平多次打败后梁的军队,自以为有功,又认为王琳的兵威已经难以为继了,所以更加不受指挥了。于是王琳派将领去讨伐他。侯平杀了巴州协助防守的将领吕旬,把吕旬的部众收归自己指挥,投奔到了江州,侯和他结成了兄弟。王琳的军队势力越来越显得衰落,乙丑(二十一日),派使节带着表示归顺的表章去到北齐,并献上驯服了的大象。当初江陵陷落于西魏时,王琳的妻子蔡氏、世子王毅都落入西魏人手中,所以王琳又讨好西魏以求得妻子、儿子的释放。同时也向梁朝称臣。
[16]齐发丁匠三十馀万修广三台宫殿。
[16]北齐动用民工匠人三十多万扩修三台宫殿。
[17]齐显祖之初立也,留心政术,务存简靖,坦于任使,人得尽力。又能以法驭下,或有违犯,不容勋戚,内外莫不肃然。至于军国机策,独决怀抱;每临行陈,亲当矢石,所向有功。数年之后,渐以功业自矜,遂嗜酒淫,肆行狂暴;或身自歌舞,尽日通宵;或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或乘驴、牛、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令崔季舒、刘桃枝负之而行,担胡鼓拍之;勋戚之第,朝夕临幸,游行市里,街坐巷宿;或盛夏日中暴身,或崐隆冬去衣驰走;从者不堪,帝居之自若。三台构木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尺,工匠危怯,皆系绳自防,帝登脊疾走,殊无怖畏;时复雅,折旋中节,傍人见者莫不寒心。尝于道上问妇人曰:“天子何如?”曰:“颠颠痴痴,何成天子!”帝杀之。
[17]北齐在文宣帝高洋刚刚立国的时候,很注意研究为政之术,一切政务,力求简便稳定,有所任命,也是坦诚待人,臣子们也得以尽其所能为国服务。又能用法律为准绳来驾驭部下,如果有谁犯了法,即使无勋贵戚也绝不宽容,所以朝廷内外秩序井然。至于军事机要、国家大政方针,则由文宣帝自己拿出决断。文宣帝每次亲临战阵,总是亲自冒着箭石纷飞的危险,所到之处都立功绩。几年以后,文宣帝渐渐以为建立了大功业,就骄傲自满起来,于是就贪杯纵酒,淫逸无度,滥行狂暴之事。有时自己亲自参与歌舞,又唱又跳,通宵达旦,从早到晚,没日没夜。有时披散头发,穿上胡服,披红挂绿,有时却又裸露着身体,涂脂抹粉;有时骑着驴、牛、骆驼、白象,连鞍子和勒绳也不用;有时让崔季舒、刘桃枝背着他走,自己挎着胡鼓用手拍得彭彭响;元勋和贵戚之家,他常常不分朝夕驾临,在集市上穿游而行,坐街头睡小巷都是常事;有时大夏天在太阳下晒身子;有时大冬天脱去衣服猛跑步;跟从他的人受不了这么折腾,文宣帝却全不当一回事。三台的梁柱高达二十七尺,两柱之间相距二百多尺,工匠上去都感到危险畏惧,在身上系绳子防止出意外。但文宣帝爬上三台的梁脊快步小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跑着跑着还不时来点雅致的舞蹈动作,又折身子又打旋,居然符合节奏,旁边看的人吓得汗毛直竖,没有不寒心的。有一次,文宣帝在路上问一个妇女说:“咱们的天子怎么样呢?”这妇女不知他就是天子,说:“他成天疯疯颠颠,呆呆痴痴,哪有什么天子样!”文宣帝把她杀了。
娄太后以帝酒狂,举杖击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儿!”帝曰:“即当嫁此老母与胡。”太后大怒,遂不言笑。帝欲太后笑,自匍匐以身举床,坠太后于地,颇有所伤。既醒,大惭恨,使积柴炽火,欲入其中。太后惊惧,亲自持挽,强为之笑,曰:“汝醉耳!”帝乃设地席,命平秦王归彦执杖,口自责数,脱背就罚,谓归彦曰:“杖不出血,当斩汝。”太后前自抱之,帝流涕苦请,乃笞脚五十,然后衣冠拜谢,悲不自胜。因是戒酒,一旬,又复如初。
娄太后有一次因为文宣帝发酒疯,举起拐杖打他,说:“这样英雄的父亲竟生出这样混帐的儿子!”文宣帝竟然说:“看来得把这老太太嫁给胡人了。”娄太后勃然大怒,从此再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文宣帝想让娄太后笑,自己爬到了床底下去,用身子把床抬起来,把坐在床上的太后摔了下来,使太后受了伤。酒醒之后,高洋大感羞惭悔恨,让人堆起柴堆点燃,自己想跳进去烧死。娄太后大吃一惊,害怕极了,赶忙亲自过来又抱又拉,勉强笑着说:“刚才是你喝醉了,我不当真。”文宣帝于是让人铺上地席,命令平秦王高归彦亲自执刑杖,自己口里列数着自己的罪过,脱开衣服露出背部接受杖刑。文宣帝对高归彦说:“你用力打,打不出血来,我就杀了你。”娄太后上前自己抱着他不让打,文宣帝痛哭流涕,最后还是在脚上打了五十下,然后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向娄太后拜谢宽恕之恩,一付悲不自胜的样子。因为这一番酒后失言伤害太后的事,文宣帝下决心戒酒。但刚十天,又嗜酒如命,和原来一样。
帝幸李后家,以鸣镝射后母崔氏,骂曰:“吾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何事!”马鞭乱击一百有余。虽以杨为相,使进厕筹,以马鞭鞭其背,流血浃袍。尝欲以以小刀其腹,崔季舒托俳言曰:“老小公子恶戏。”因掣刀去之。又置于棺中,载以车。又尝持槊走马,以拟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金立不动,乃赐帛千段。
文宣帝去李后的家,用带响声的箭射李后的母亲崔氏,边射边大骂,说:“我醉酒的时候连太后都不认识,你这老奴才算个什么!”还挥动马鞭,一口气打了一百多下。文宣帝虽然任命杨为丞相,但常轻侮他,让他在自己大便时往厕所递送拭秽的篾片。又用马鞭打他背部,血流下来都湿透了衣袍。又曾想用小刀子在他小腹上划痕,崔季舒一看不是事,就假托说笑话:“ 这是老公子和小公子恶作剧呢!”乘势把文宣帝手里的刀子拔出来拿开了。又有一次,文宣帝把杨放在棺材中,用丧车运着,演习大出殡。还有一次,曾手持一把槊在马上奔驰,三次用槊作向左丞相斛律金胸口刺去的动作,斛律金站着不动崐,文宣帝夸他勇敢,赏赐他一千段帛。
高氏妇女,不问亲疏,多与之乱,或以赐左右,又多方苦辱之。彭城王太妃尔朱氏,魏敬宗之后也,帝欲蒸之,不从;手刃杀之。故魏乐安王元昂,李后之姊婿也,其妻有色,帝数幸之,欲纳为昭仪。召昂,令伏,以鸣镝射之百馀下,凝血垂将一石,竟至于死。后啼不食,乞让位于姊,太后又以为言,帝乃止。
高氏家族中的妇女,也不管亲疏远近,文宣帝都胡乱和她们发生性关系,还把其中的一些赐给身边亲信,但又想尽方法折腾侮辱人家。彭城王高的太妃尔朱氏,是魏敬宗的皇后,文宣帝想奸淫她,她不服从,便亲手用刀杀死。过去的东魏乐安王元昂,是李后的姐夫,他妻子长得漂亮,文宣帝多次占有她,想把她纳入宫中当昭仪。文宣帝把元昂召来,命令他趴下,用响箭射了他一百多箭,凝结的血块几乎有一石之多,就这样活活被射死了。李后为此啼哭终日不进食,要求把皇后位置让给姐姐,娄太后又在旁说了话,文宣帝才没有这样做。
又尝于众中都督韩哲,无罪,斩之。作大镬、长锯、锉、碓之属,陈之于庭,每醉,辄手杀人,以为戏乐。所杀者多令支解,或焚之于火,或投之于水。杨乃简邺下死囚,置之仗内,谓之供御囚,帝欲杀人,辄执以应命,三月不杀,则宥之。
北齐文宣帝还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中召见都督韩哲,也没什么罪就把他斩首。还派人制造大铁锅、长锯子、大铡刀、大石碓之类刑具,摆在宫庭里,每次喝醉了酒,就动手杀人,以此当作游戏取乐。被他杀掉的人大多下令肢解,有的扔到火里去烧,有的扔到水里去。杨只好选了一些邺城的死罪囚犯,作为仪仗人员,叫做“供御囚”,文宣帝一想杀人,就抓出来应命,如果三个月没被杀掉,就得到宽大处理。
开府参军裴谓之上书极谏,帝谓杨曰:“此愚人,何敢如是!”对曰:“彼欲陛下杀之,以成名于后世耳。”帝曰:“小人,我且不杀,尔焉得名!”帝与左右饮酒,曰:“乐哉!”都督王曰:“有大乐,亦有大苦。”帝曰:“何谓也?”对曰:“长夜之饮,不寤国亡身陨,所谓大苦!”帝缚,欲斩之,思其有救世宗之功,乃舍之。
开府参军裴谓之上书极力谏阻文宣帝随意杀人的狂暴行为,文宣帝对杨说:“这是个蠢人,他怎么敢这样做!”杨回答说:“他大概是想让陛下您杀了他,这样他好在后世成名吧!”文宣帝说:“小人!我权且不杀,看你怎么出名!”文宣帝和身边亲信饮酒作乐,得意忘形地说:“真快乐呀!”都督王在旁说:“有大快乐,也会有大痛苦。”文宣帝问道:“这话怎么说?”王回答说:“老是作长夜之饮,酩酊大醉,没等醒过来已经国亡身死,这就是我所说的大痛苦!”文宣帝一听生了气,命人把王捆起来,要把他处斩,但想起他过去有救文襄帝生命的功劳,于是又放了他。
帝游宴东山,以关、陇未平,投杯震怒,召魏收于前,立为诏书,宣示远近,将事西行。魏人震恐,常为度陇之计。然实未行。一日,泣谓群臣曰:“黑獭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刘桃枝曰:“臣得三千骑,请就长安擒之以来。”帝壮之,赐帛千匹。赵道德进曰:“东西两国,强弱力均,彼可擒之以来,此亦可擒之以往。桃枝妄言应诛,陛下奈何滥赏!”帝曰:“道德言是。”回绢赐之。帝乘马欲下峻岸入于漳,道德揽辔回之;帝怒,将斩之。道德曰:“臣死不恨,当于地下启先帝,论此儿酣酗颠狂,不可教训。”帝默然而止。他日,帝谓道德曰:“我饮酒过,须痛杖我。”道德之,帝走。道德逐之曰:“何物人,为此举止!”
文宣帝去东山游玩欢宴,因为想起关、陇一带尚未平定,便把杯子往地上一摔,大发雷霆,马上把魏收叫到跟前,让他站着写下诏书,向远近四方宣告自己将要向西方采取军事行动。西魏人闻讯感到震动惊恐,于是经常也在筹划防止齐军越过陇地的办法。但实际上文宣帝这一计划并没有实行。有一天,文宣帝流着泪对群臣说:“黑獭不接受我的命令,怎么办呢?”都督刘桃枝回答说:“给我三千骑兵,我就到长安去把他擒拿归来。”文宣帝听了,便称赞他的勇气,赐给他一千匹帛。赵道德走上前说:“魏和齐是西方和东方并立的两个邻国,国势国力强弱是相均等的。你可以把那边的人擒拿归来,对方也可以把你这边的人擒拿过去。刘桃枝口吐狂言,虚妄欺君,应该处死,陛下怎么向崐他滥施奖赏?”文宣帝听了,说:“道德说得对。”收回给刘桃枝的绢帛赐给刘道德。有一次,文宣帝骑着马欲从很高的陡岸跳到漳河里去,赵道德用力拉着马缰绳把他拽回来。文宣帝勃然大怒,要把赵道德处斩。赵道德说:“我为此而死心中没有什么怨恨,到了地下,我要向先帝启奏,把他这个儿子拼命酗酒,疯颠狂乱,不可教训的种种行为告诉他。”文宣帝听了沉默良久,就不杀赵道德了。这以后有一天,文宣帝对赵道德说:“我喝酒喝得过份了,必须狠狠打我一顿。”赵道德真的动手打他,文宣帝跑开了。赵道德追着文宣帝,边追边喊:“你是个什么人,竟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举动!”
典御丞李集面谏,比帝于桀、纣。帝令缚置流中,沈没久之,复令引出,谓曰:“吾何如桀、纣?”集曰:“向来弥不及矣!”帝又令沈之,引出,更问,如此数四,集对如初。帝大笑曰:“天下有如此痴人,方知龙逄、比干未是俊物!”遂释之。顷之,又被引入见,似有所谏,帝令将出要斩。其或斩或赦,莫能测焉。
典御史李集当面进谏,甚至把文宣帝比拟为夏桀、商纣。文宣帝下令把他捆起来放到流水中去,让他没入水里很久,再下令把他拽出水面,问他说:“你说,我比夏桀、商纣怎样?”李集回答说:“看来你还比不上他们呢!”文宣帝又下令把他没入水里,拽出来又问,这样折腾了多次,李集的回答一点也没变。文宣帝哈哈大笑说:“天下竟然有这样呆痴的家伙,我这才知道龙逄、比干还不算出色人物呢!”于是释放了他。过了一会儿,李集又被拉着进来见文宣帝,他似乎又想有所进谏,文宣帝下令带出去腰斩。文宣帝喜怒无常,想要杀人还是想要赦免,没有人能猜想得到。
内外,各怀怨毒;而素能默识强记,加以严断,群下战栗,不敢为非。又能委政杨,总摄机衡,百度修敕,故时人皆言主昏于上,政清于下。风表鉴裁,为朝野所重,少历屯厄,及得志,有一餐之惠者必重报之,虽先尝欲杀己者亦不问;典选二十余年,以奖拔贤才为己任。性复强记,一见皆不忘其姓名,选人鲁漫汉自言猥贱独不见识,曰:“卿前在元子思坊,乘短尾牝驴,见我不下,以方麴障面,我何为不识卿!”漫汉惊服。
在文宣帝这种淫威下,宫廷内外,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心怀怨恨。但文宣帝对事物一向能够暗暗熟识,牢牢记忆,然后加以严格的裁决判断,所以群臣在他面前惶恐战栗,不敢为非作歹。文宣帝又能把政事委托给杨,杨善于统一掌握国家枢机的运行,使各个方面的政事都得到修整,所以当时的人都说文宣帝在上头昏头昏脑,但下面的政事却还算清明有序的。杨颇有风度,仪表整饬,善于鉴识裁断,被朝野各方面人士所看重。他年轻时多次经历困顿灾厄,到了发迹得志之后,凡是他处逆境时对他有施予一餐恩惠的,他也都重重地回报人家。至于早先想杀他的人,他却不再计较。他掌管国家选拔人才的大权达二十多年之久,一向以奖励、提拔人才为己任 。他记性特别好,只要和他见了一面的人,他就记住了人家的姓名,再也不会忘记。有一个候选的人叫鲁漫汉,自己说因为身份低贱,杨不曾认识他。杨提醒他说:“你从前在元子思坊任职,骑着一只短尾巴母驴,在路上遇到我也不下来,用一块黄帕遮住面,假装没看见就走过去,我怎么不认识你鲁漫汉呢!”鲁漫汉一听大吃一惊,心中叹服。
[18]秋,七月,甲戌,前天门太守樊毅袭武陵,杀武州刺史衡阳王护,王琳使司马潘忠击之,执毅以归。护,畅之孙也。
[18]秋季,七月,甲戌(初一),前天门太守樊毅袭击武陵,杀死了武州刺史衡阳王萧护,王琳派司马潘忠去攻打樊毅,抓住了樊毅胜利归来。萧护是萧畅的孙子。
[19]丙子,以陈霸先为中书监、司徒、扬州刺史,进爵长城公,馀如故。
[19]丙子(初三),梁朝任命陈霸先为中书监、司徒、扬州刺史,加进长城公这一爵位,其他官职、封号保持原样。
[20]初,余孝顷为豫章太守,侯镇豫章,孝顷于新吴县别立城栅,与相拒。使其从弟守豫章,悉众攻孝顷,久不克,筑长围守之。癸酉,修平发兵攻,大掠豫章,焚之,奔于建康。众溃,奔湓城,依其将焦僧度。僧度劝之奔齐,会霸先使记室济阳蔡景历南上,说令降,诣阙归罪,霸先为之诛侯平。丁亥,以为司空。
[20]当初,余孝顷当豫章太守,侯镇守豫章,余孝顷在新吴县另外建立崐了城堡栅栏,与侯相对抗。侯派他的堂弟侯守卫豫章,自己把全部军队开上去攻打余孝顷,打了很久也没打下,就修筑了一条长长的包围圈把新吴县城看守起来。癸酉(疑误),侯平出动军队去攻打侯,城陷之后,对豫章城进行了一次大洗劫,放火烧了城,然后投奔了建康。侯的部众溃不成军,逃奔到湓城去依靠他的部将焦僧度。焦僧度劝他干脆投奔北齐,这时正好陈霸先派记室济阳人蔡景历从南方北上来劝说侯,让他投降梁朝,这样侯就投降了,亲自到建康朝廷来伏罪,陈霸先为了安抚他,把背叛他先来归降的侯平杀了。丁亥(十四日),任命侯为司空。
南昌民熊昙朗,世为郡著姓。昙朗有勇力,侯景之乱,聚众据丰城为栅,世祖为巴山太守。江陵陷,昙朗兵力浸强,侵掠邻县。侯在豫章,昙朗外示服从而阴图之,及败走,昙朗获其马仗。
南昌城里的居民熊昙朗,世世代代都是郡里有名的大姓。熊昙朗颇有勇气力量,当年侯景作乱的时候,他聚集徒众据守丰城,修了栅栏,梁元帝任命他为巴山太守。江陵沦陷时,熊昙朗兵力渐渐强大起来,开始侵犯掠夺邻近的县份。侯镇守豫章,熊昙朗外表上表示服从而暗地里偷偷谋划要算计他。待到侯兵败逃跑时,熊昙朗夺去了他的战马和兵器。
[21]己亥,齐大赦。
[21]己亥(二十六日),北齐大赦天下。
[22]魏太师泰遣安州长史钳耳康买使于王琳,琳遣长史席豁报之,且请归世祖及愍怀太子之柩;泰许之。
[22]西魏太师宇文泰派安州长史钳耳康买为使者去王琳那儿出使,王琳派长史席豁到西魏回访,而且恳求西魏把梁元帝萧绎和愍怀太子萧元良的灵柩送回南方。宇文泰答应了这一恳求。
[23]八月,己酉,鄱阳王循卒于江夏,弟丰城侯泰监郢州事。王琳使兖州刺史吴藏攻江夏,不克而死。
[23]八月,己酉(初七),鄱阳王萧循在江夏去世,他弟弟丰城侯萧泰管理郢州的政事。王琳派兖州刺史吴藏攻打江夏,兵败身死。
[24]魏太师泰北渡河。
[24]西魏太师宇文泰北渡黄河。
[25]魏以王琳为大将军、长沙郡公。
[25]西魏封王琳为大将军、长沙郡公。
[26]魏江州刺史陆腾讨陵州叛獠,獠因山为城,攻之难拔。腾乃陈伎乐于城下一面,獠弃兵,携妻子临城观之,腾潜师三面俱上,斩首万五千级,遂平之。腾,俟之玄孙也。
[26]西魏江州刺史陆腾出兵讨伐陵州进行叛乱的獠人,獠人依山修建城堡,极为险峻,很难攻克。陆腾想了一计,把歌伎舞乐队在城下的一面摆开进行表演,獠人一看,扔下兵器,带着妻子儿女登上城墙观看,陆腾的伏兵从另外三面冲上城去,一口气斩下一万五千首级,于是就平定了獠人的叛乱。陆腾是陆俟的玄孙。
[27]庚申,齐主将西巡,百官辞于紫陌,帝使骑围之,曰:“我举鞭,即杀之。”日晏,帝醉不能起。黄门郎是连子畅曰:“陛下如此,群臣不胜恐怖。”帝曰:“大怖邪!若然,勿杀。”遂如晋阳。
[27]庚申(十八日),北齐文宣帝将要到西边去巡视,文武百官在紫陌为文宣帝送行,文宣帝派手执长矛的骑兵把他们包围起来,对骑兵们说:“我一举鞭示意,你们就杀了他们。”太阳快下山了,文宣帝喝得醉醺醺地起不了床。黄门郎是连子畅乘机说:“陛下你这样做,百官群臣害怕得受不了。”文宣帝说:“他们很害怕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别杀他们算了!”于是就出发到晋阳去。
[28]九月,壬寅,改元,大赦。以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公。以吏部尚书王通为右仆射。
[28]九月,壬寅(初一),梁朝改换年号,为太平元年,实行大赦,任命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公。任命吏部尚书王通为右仆射。
[29]突厥木杆可汗假道于凉州以袭吐谷浑,魏太师泰使凉州刺史史宁帅骑随之,至番禾,吐谷浑觉之,奔南山。木杆将分兵追之,宁曰:“树敦、贺真崐二城,吐谷浑之巢穴也,拔其本根,馀众自散。”木杆从之。木杆从北道趣贺真,宁从南道趣树敦。吐谷浑可汗在贺真,使其征南王将数千人守树敦。木杆破贺真,获夸吕妻子;宁破树敦,虏征南王;还,与木杆会于青海,木杆叹宁勇决,赠遗甚厚。
[29]突厥木杆可汗借路从凉州袭击吐谷浑,西魏太师宇文泰派凉州刺史史宁率领骑兵跟他一起行动。军队到达番禾,吐谷浑发觉了,逃往南山。木杆可汗准备分兵去追击他,史宁建议说:“树敦、贺真两城,是吐谷浑的巢穴,拔掉他的这个老根,其他的部众也就自己溃散了。”木杆可汗采纳了这个建议。商议的结果是:木杆可汗率兵从北边的通道直取贺真,史宁从南边的通道直取树敦。吐谷浑可汗自己驻扎在贺真,派他的征南王带几千人去防守树敦。木杆可汗攻克了贺真,抓获了夸吕的妻子、儿子;史宁攻克了树敦,俘虏了征南王。得胜回师时,史宁与木杆可汗会师于青海。木杆可汗叹服史宁勇猛有决断,对他有很丰厚的馈赠。
[30]甲子,王琳以舟师袭江夏;冬,十月,壬申,丰城侯泰以州降之。
[30]甲子(二十三日),王琳派水军袭击江夏。冬季,十月,壬申(初一),丰城侯萧泰献出州城向他投降。
[31]齐发山东寡妇二千六百人以配军,有夫而滥夺者什二三。
[31]北齐征发山东寡妇二千六百人配婚给军人。其中有丈夫而被当寡妇硬给抢走的占十分之二三。
[32]魏安定文公宇文泰还至牵屯山而病,驿召中山公护。护至泾州,见泰,泰谓护曰:“吾诸子皆幼,外寇方强,天下之事,属之于汝,宜努力以成吾志。”乙亥,卒于云阳。护还长安,发丧。泰能驾御英豪,得其力用,性好质素,不尚虚饰,明达政事,崇儒好古,凡所施设,皆依仿三代而为之。丙子,世子觉嗣位,为太师、柱国、大冢宰,出镇同州,时年十五。
[32]西魏安定文公宇文泰回到牵屯山就病倒了。派驿马传令召见中山公宇文护。宇文护赶到泾州,拜见宇文泰。宇文泰对宇文护说:“我几个儿子都年幼,外面的敌寇都很强大,天下大事就全委托你了。你要努力以成就我的平生志愿。”乙亥(初四),在云阳去世。宇文护回到长安,才公布消息,给宇文泰发丧。宇文泰生时能够驾驭英俊豪杰,得到他们的努力效劳,他喜好质朴,不追求虚假文饰,处理政事明识练达,尊崇儒家,仰慕远古,举凡施政的一切措施,都依照模仿夏、商、周三代的古制来制定。丙子(初五),世子宇文觉继位,任命为太师、柱国、太冢宰,并镇守同州。这时年仅十五。
中山公护,名位素卑,虽为泰所属,而群公各图执政,莫肯服从。护问计于大司寇于谨,谨曰:“谨早蒙先公非常之知,恩深骨肉,今日之事,必以死争之。若对众定策,公必不得让。”明日,群公会议,谨曰:“昔帝室倾危,非安定公无复今日。今公一旦违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其兄子,兼受顾托,军国之事,理须归之。”辞色抗厉,众皆悚动。护曰:“此乃家事,护虽庸昧,何敢有辞。”谨素与泰等夷,护常拜之,至是,谨起而言曰:“公若统理军国,谨等皆有所依。”遂再拜。群公迫于谨,亦再拜,于是众议始定。护纲纪内外,抚循文武,人心遂安。
中山公宇文护,名望地位一向比较低,虽然被宇文泰所倚重,但各位王公大臣都想执政,谁也不肯服从他。宇文护向大司寇于谨请教对策,于谨说:“我于谨早就蒙受先安定公非同一般的知遇之恩,这恩情深于骨肉之情。今天的国家大事,我一定以生命去争取成功。如果面对各位王公大臣商讨确定国策,您一定不要退让。”第二天,各位王公聚集在一起议论国家大事,于谨说:“过去孝武帝受到高欢协迫,魏国帝室陷于倾覆的危险之中,要不是安定公迎纳并辅佐了他,国家就没有今天这种局面了。现在安定公突然去世,嗣位的世子虽然幼小,但中山公会把他哥哥的儿子看得很亲,又接受了安定公临危时的顾命之托,军国大事,按理应该归他统一掌握。”于谨讲这番话,声音高亢,神色严厉,众臣都感到惊竦震动。宇文护接着说:“辅政之事,也是我们的家事。我虽然平庸愚昧,但又怎么敢推辞呢?”于谨平时一向处于与宇文泰一样的地位,宇文护常常向他跪拜,到了这时,于谨立起身来对宇文护说:“您要是出面统一管理军国大事,我们这些人就都有所依靠了。”于是向他跪拜了两次。各位王公大臣迫于于谨的严厉,也跟着跪拜了两次,于是大家的议论才统一起来。宇文护整顿内外,安抚文武大臣,人心才就此安定了。[33]十一月,辛丑,丰城侯泰奔齐,齐以为永州刺史。诏征王琳为司空,琳辞不至,留其将潘纯陀监郢州,身还长沙。魏人归其妻子。
[33]十一月,辛丑(初一),丰城侯萧泰投奔北齐,北齐任命他为永州刺史,并下诏征召王琳为司空,王琳推辞不去,留下他的部将潘纯陀监守郢州,自己回长沙去了。西魏把他的妻子儿子送回了。
[34]壬子,齐主诏以“魏末豪杰纠合乡部,因缘请托,各立州郡,离大合小,公私烦费,丁口减于畴日,守令倍于昔时。且要荒向化,旧多浮伪,百室之邑,遽立州名,三户之民,空张郡目,循名责实,事归焉有。”于是并省三州,一百五十三郡。
[34]壬子(十二日),北齐文宣帝下诏,认为:“魏朝末年各方的豪杰纠合地方武装,乘着有利的形势和机缘,向有势力的人请求依托,各自建立州郡,有的把大的州郡分离,有的把小的州郡合并,弄得公家和私人都事烦财费,人口比过去大为减少,太守、县令之类的官员比昔日多了一倍,而且边远地区忽而归顺忽而离心,过去有很多是浮名虚报,一百户人家的集镇,匆促中就立起一个州的名号;三户老百姓,也要凭空设立一个郡的名目。如果按照这些州郡的名去考察它们的实际情况,往往会发现这些州郡实在是子虚乌有的幻影。”于是决定实行州郡合并,把三个州撤消,还撤去一百五十三个郡。
[35]诏分江州四郡置高州。军黄法氍为刺史,镇巴山。
[35]北齐下诏划分江西四郡为一个州,即高州,任命明威将军黄法氍为刺史,镇守巴山。
[36]十二月,壬申,以曲江侯勃为太保。
[36]十二月,壬申(初二),北齐任命曲江侯高勃为太保。
[37]甲申,魏葬安定文公。丁亥,以岐阳之地封世子觉为周公。
[37]甲申(十四日),西魏安葬了安定文公。丁亥(十七日),把岐阳之地分封给世子宇文觉,并封他为周公。
[38]初,侯景之乱,临川民周续起兵郡中,始兴王毅以郡让之而去。续部将皆郡中豪族,多骄横,续裁制之,诸将皆怨,相与杀之。续宗人迪,勇冠军中,众推为主。迪素寒微,恐郡人不服,以同郡周敷族望高显,折节交之,敷亦事迪甚谨。迪据上塘,敷据故郡,朝廷以迪为衡州刺史,领临川内史。时民遭侯景之乱,皆弃农业,群聚为盗,唯迪所部独务农桑,各有赢储,政教严明,征敛必至,余郡乏绝者皆仰以取给。迪性质朴,不事威仪,居常徒跣,虽外列兵卫,内有女伎,绳破篾,傍若无人,讷于言语而襟怀信实,临川人皆附之。
[38]当初,侯景作乱的时候,临川人周续在郡中起兵夺权,始兴王萧毅把郡让给他,自己跑了。周续部将都是郡中豪门大族,大都很骄傲横蛮,周续对他们实行制裁,诸将都生怨心,互相串通,杀了周续。周续宗族中有个叫周迪的,他的勇力在军队中号称冠军,被众人推举为主将。周迪过去出身寒微,担心郡中人不服从治理,因为同郡人周敷的家族声望高而显赫,就很谦恭地去与他交为朋友,争取他的协助。周敷对周迪也尽心服事,很是恭谨。周迪据守上塘,周敷据守郡治原来的所在地。梁朝任命周迪为衡州刺史,兼任临川内史。当时人民遭受侯景之乱的祸害,都扔下了耕作务农之业,群聚在一起当强盗,只有周迪所管理的地区还有人民在经营农业、养蚕业,各家各户还有些粮食布帛的盈余积蓄,政法教令很是严明,政府下令征收分派的赋税都能收到,因此别的郡凡是粮食布帛发生困难短缺都靠周迪治理的地区来取得补给。周迪天性质朴,不经意于表面上的威严仪表,平素居家常常光着脚,虽然外面排列着卫兵,屋里有歌舞伎女,但他从容地搓绳子,破竹蔑,旁若无人。他不善于高谈阔论但襟怀诚实质朴,临川人都依附于他。
[39]齐自西河总秦戍筑长城,东至于海,前后所筑东西凡三千余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镇,凡二十五所。
[39]北齐从西河总秦戍一带开始修筑长城,向东一直延伸到大海边,前前后后修筑的长城东西总共有三千多里长,大抵十里就设立一个戍卫点,凡是军事上的险要之地就建立州镇,总共有二十五处。
[40]魏宇文护以周公幼弱,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庚子,以魏恭帝诏禅位于周,使大宗伯赵贵持节奉册,济北公迪致皇帝玺绂;恭帝出居大司马府。
[40]西称宇文护因为周公宇文觉幼小力弱,想早一点儿让他就正位以安定崐人心,庚子(三十日),通过西魏恭帝下诏书的形式,把西魏政权禅让给周公。派大宗伯赵贵手持节杖,捧着就位的表册,济北公宇文迪献上皇帝的玉玺和印绶。西魏恭帝从内廷搬出,住在大司马的府第。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七卷(回目录)
陈纪一 高祖武皇帝永定元年(丁丑、557)
陈纪一 陈武帝永定元年(丁丑,公元557年)
[1]春,正月,辛丑,周公即天王位,柴燎告天,朝百官于露门;追尊王考文公为文王,妣为文后;大赦。封魏恭帝为宋公。以木德承魏水,行夏之时,服色尚黑。以李弼为太师,赵贵为太傅、大冢宰,独孤信为太保、大宗伯,中山公护为大司马。
[1]春季,正月,辛丑(初一),周公宇文觉即了天王正位,点燃篝火禀告上苍,在朝廷外的大门前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追奠天王的父亲文公宇文泰为文王,母亲为文后。大赦天下。封退位的西魏恭帝为宋公。新朝体现五行中的木德,以表示继承西魏的水德,实行古代夏朝的历法,服装的颜色以黑色为上。任命李弼为太师,赵贵为太傅、大冢宰,独孤信为太保、大宗伯,中山公宇文护为大司马。
[2]诏以王琳为司空、骠骑大将军,以尚书右仆射王通为左仆射。
[2]周王宇文觉任命王琳为司空、骠骑大将军,任命尚书右仆射王通为左仆射。
[3]周王祀圜丘,自谓先世出于神农,以神农配二丘,始祖献侯配南北郊,文王配明堂,庙号太祖。癸卯,祀方丘。甲辰,祭大社。除市门税。乙巳,享太庙,仍用郑玄义,立太祖与二昭、二穆为五庙,其有德者别为祧庙,不毁。辛亥,祀南郊。壬子,立王后元氏。后,魏文帝之女晋安公主也。
[3]周王宇文觉在圜丘祭天,自称祖先来自古代的神农氏,从神农配享圜丘和方丘,始祖献侯配享南北郊,文王配享明堂,庙号太祖。癸卯(初三),在方丘祭地。甲辰(初四),在大社祭土神谷神。又下令免除进入市门者每人交纳一钱税的制度。乙巳(初五),摆供品祭祀太庙的祖先,仍然采用郑玄所注的《礼记》的古义,设立太祖、二昭、二穆,共五庙,其中有德行的祖先另外设立祧庙,不加毁坏。辛亥(十一日),在南郊祭祀。壬子(十二日),立元氏为王后。王后元氏是西魏文帝的女儿晋安公主。
[4]齐南安城主冯显请降于周,周柱国宇文贵使丰州刺史太原郭彦将兵迎之,遂据南安。
[4]北齐南安城主将冯显要求向北周投降。北周柱国宇文贵派丰州刺史太原人郭彦率领军队去迎接他,于是就占据了南安城。
[5]吐谷浑为寇于周,攻凉、鄯、河三州。秦州都督遣渭州刺史于翼赴援,曰:“攻取之术,非夷俗所长。此寇之来,不过抄掠边牧,掠而无获,势将自走。劳师而往,必无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复言。”数日,问至,果如翼所策。
[5]吐谷浑进犯北周,攻打凉、鄯、河三州。秦州都督派渭州刺史于翼急速去援救三州,于翼不服从命令。于翼的幕僚部属都以为不妥,纷纷劝说他。于翼说:“攻城取地的战术,不是蛮夷所擅长的。这帮强盗来进犯,不过是为了抢劫边地的牧民,掠夺既无收获,势必自己退走。我们兴师动众而去救援三州,必定追不上这些流窜之贼。我对这情况早已揣摩透了,你们不要再多说了。”过了几天,消息传来,一切果然象于翼所预料的一样。
[6]初,梁世祖以始兴郡为东衡州,以欧阳为刺史。久之,徙为郢州刺史,萧勃不遣。世祖以王琳代勃为广州刺史,勃遣其将孙汤监广州,尽帅所部屯始兴以避之。别据一城,不往谒,闭门自守。勃怒,遣兵袭之,尽收其货财马仗;寻赦之,使复其所,与之结盟。江陵陷,遂事勃。二月,庚午,勃起兵于广州,遣及其将傅泰、萧孜为前军。孜,勃之从子也。南江州刺史余孝顷以兵会之。诏平西将军周文育帅诸军讨之。
[6]当初,梁元帝把始兴郡改为东衡州,任命欧阳为东衡州刺史。时间一长,又把欧阳调去当郢州刺史。萧勃把欧阳留下不让去。梁元帝任命王琳代替萧勃当广州刺史,萧勃派部将孙去监守广州,自己把所属的部队全部屯驻在始兴以避开王琳。欧阳另外占据一座城池,不去拜见萧勃,关起城门自己固守。萧勃大怒,派兵去袭击他,把他的货物财产马匹兵器全部没收了,不久又赦免了他,让他回到他所据守的城池去,并和他结为同盟。后来江陵陷落,欧阳就归顺了萧勃。二月,庚午(初一),萧勃在广州起兵,派欧阳崐和他的部将傅泰、萧孜为前头部队。萧孜是萧勃的侄子。南江州刺史余孝顷带兵去与他们会合。梁朝下诏调动平西将军周文育率领各路兵马去征讨他们。
[7]癸酉,周王朝日于东郊;戊寅,祭太社。
[7]癸酉(初四),周王在东郊朝拜日神。戊寅(初九),在大社祭祀土谷神。
[8]周楚公赵贵、卫公独孤信故皆与太祖等夷,及晋公护专政,皆怏怏不服。贵谋杀护,信止之;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告之。丁亥,贵入朝,护执而杀之,免信官。
[8]北周的楚公赵贵、卫公独孤信过去都和太祖宇文泰享有同等地位,待到晋公宇文护独掌政权时,都怏怏不乐,很不服气。赵贵谋划要杀害宇文护,独孤信制止了他;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告发了他。丁亥(十八日),赵贵上朝,宇文护把他抓起来杀了,罢了独孤信的官。
[9]领军将军徐度出东关侵齐,戊子,至合肥,烧齐船三千艘。
[9]领军将军徐度从东关出发侵入北齐,戊子(十九日),抵达合肥,烧毁北齐船只三千艘。
[10]欧阳等出南康。屯豫章之苦竹滩,傅泰据口城,余孝顷遣其弟孝劢守郡城,自出豫章据石头。巴山太守熊昙朗诱共袭高州刺史黄法氍;又语法氍,约共破,且曰:“事捷,与我马仗。”遂出军,与俱进。至法氍城下,昙朗阳败走,法氍乘之,失援而走,昙朗取其马仗,归于巴山。
[10]欧阳等从南康出发。欧阳屯驻在豫章的苦竹滩,傅泰据守在口城,余孝顷派他的弟弟余孝劢守卫郡城,自己从豫章出发据守石头。巴山太守熊昙朗引诱欧阳一起袭击高州刺史黄法氍。却又告诉黄法氍,相约一起打败欧阳,而且说:“事情成功后,给我一些马匹兵器就行了。”就这样他出动军队,与欧阳一起前进。抵达黄法氍城下的时候,熊昙朗假装兵败逃跑,黄法氍乘势追击,欧阳失去援军,也败逃了。熊昙朗缴获了他的马匹兵器,回到了巴山。
周文育军少船,余孝顷有船在上牢,文育遣军主焦僧度袭之,尽取以归,仍于豫章立栅。军中食尽,诸将欲退,文育不许,使人间行遣周迪书,约为兄弟 。迪得书甚喜,许馈以粮。于是文育分遣老弱乘故船沿流俱下,烧豫章栅,伪若遁去者。孝顷望之,大喜,不复设备。文育由间道兼行,据芊韶,芊韶上流则欧阳、萧孜,下流则傅泰、余孝顷营,文育据其中间,筑城士,等大骇。退入泥溪,文育遣严威将军周铁虎等袭,癸巳,擒之。文育盛陈兵甲,与乘舟而宴,巡口城下,使其将丁法洪攻泰,擒之。孜、孝顷退走。
周文育的军队缺少船只,余孝顷在上牢一带有船只,周文育就派军主焦僧度去袭击他,把船只全部抢了回来,仍然在豫章修建起营寨栅栏。军队里粮食吃完了,诸将想退兵,周文育不允许,派人走小路给周迪送去一封信,和他相约结为兄弟。周迪得到信很高兴,答应送些粮食给周文育。于是周文育分头派遣老弱人员乘坐旧船顺流而下,烧掉在豫章的营寨栅栏,假装成好象已经逃跑 了的样子。余孝顷远远望见这种情况,不禁大喜,再也不设立防备了。周文育从小路日夜兼程地行进,占据了芊韶。芊韶的上游是欧阳、萧孜的军队,下游则有傅泰、余孝顷的军营,周文育占据了这两者的中间,修筑城垣,大宴将士,欧阳等人大惊失色。欧阳率军退入泥溪,周文育派严威将军周铁虎等人率军袭击欧阳,癸巳(二十四日),捉获了他。周文育把兵甲大量地陈列出来,与欧阳一起坐在船上举行酒宴,船只巡行到口城下,派他的部将丁法洪进攻傅泰,捉获了他。萧孜、余孝顷闻讯退却逃跑了。
[11]甲午,周以于谨为太傅,大宗伯侯莫陈崇为太保,晋公护为大冢宰,柱国武川贺兰祥为大司马,高阳公达奚武为大司寇。
[11]甲午(二十五日),北周任命于谨为太傅,大宗伯侯莫陈崇为太保,晋公宇文护为大冢宰,柱国武川人贺兰祥为大司马,高阳公达奚武为大司寇。
[12]周人杀魏恭帝。
[12]北周人杀害了魏恭帝。
[13]三月,庚子,周文育送欧阳、傅泰于建康。丞相霸先与有旧,释而厚待之。
[13]三月,庚子(初一),周文育送欧阳、傅泰到建康去。丞相陈霸先与欧阳有旧谊,不但释放了他,而且给予优厚的待遇。[14]周晋公护以赵景公独孤信名重,不欲显诛之,己酉,逼令自杀。
[14]北周晋公宇文护因为赵景公独孤信名望很大,不愿公开杀他,己酉(初十),逼迫他自杀。
[15]甲辰,以司空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
[15]甲辰(初五),梁朝任命司空王琳为湘、郢二州的刺史。
[16]曲江侯勃在南康,闻欧阳等败,军中惧。甲寅,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攻勃,杀之。
[16]曲江侯萧勃在南康,听到欧阳等兵败的消息,军中顿时人心惊慌。甲寅(十五日),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攻打萧勃,杀死了他。
[17]夏,四月,己卯,铸四柱钱,一当二十。
[17]夏季,四月,己卯(十一日),梁朝铸造四柱钱,一枚当细钱二十枚。
[18]齐遣使请和。
[18]北齐派使者来梁朝请求和好。
[19]壬午,周王谒成陵;乙酉,还宫。
[19]壬午(十四日),周王拜谒成陵。乙酉(十七日),回到宫中。
[20]齐以太师斛律金为右丞相,前大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太傅,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仁为太保,尚书令常山王演为司空,录尚书事长广王湛为尚书令,右仆射杨为左仆射,仍加开府仪同三司。并省尚书右仆射崔暹为左仆射,上党王涣录尚书事。
[20]北齐任命太师斛律金为右丞相,前大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太傅,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仁为太保,尚书令常山王高演为司空,录尚书事长广王高湛为尚书令,右仆射杨为左仆射,仍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行台尚书右仆射崔暹为左仆射,上党王高涣为录尚书事。
[21]丁亥,周王享太庙。
[21]丁亥(十九日),周王祭拜太庙。
[22]壬辰,改四柱钱一当十;丙申,复闭细钱。
[22]壬辰(二十四日),梁朝改变四柱钱的币值,一枚当细钱十枚。丙申(二十八日),又停止细钱的流通。
[23]故曲江侯勃主帅兰袭杀谭世远,军主夏侯明彻杀,持勃首降。勃故记室李宝藏奉怀安侯任据广州。萧孜、余孝顷犹据石头,为两城,各据其一,多设船舰,夹水而陈。丞相霸先遣平南将军侯安都助周文育击之。戊戌,安都潜师夜烧其船舰,文育帅水 军、安都帅步军进攻之;萧孜出降,孝顷逃归新吴,文育等引兵还。丞相霸先以欧阳声著南土,复以为衡州刺史,使讨岭南,未至,其子纥已克始兴,至岭南,诸郡皆降,遂克广州,岭南悉平。
[23]原曲江侯萧勃的主帅兰袭击并杀死了谭世远,军主夏侯明彻杀了兰,拿着萧勃的首级投降。萧勃原来的记室李宝藏拥戴怀安侯萧任据守广州,萧孜、余孝顷还占据着石头,修筑了两座城池,两人各据守一个,造了很多船舰,夹着江水两边摆开。丞相陈霸先派平南将军侯安都协助周文育去攻打他们。戊戌(三十日),侯安都偷偷派部队乘黑夜烧掉了他们的兵船,周文育率领水军,侯安都率领步军协同大举进攻,萧孜出城投降,余孝顷逃回新吴,周文育等人带兵回朝。丞相陈霸先考虑到欧阳的声望在南方一带很高,于是又任命欧阳为衡州刺史,派他去讨伐岭南。欧阳还没抵达岭南,他的儿子欧阳纥已经攻下了始兴。欧阳抵达岭南后,岭南诸郡都投降了,于是就攻占了广州,岭南从此全部平定了。
[24]周仪同三司齐轨谓御正中大夫薛善曰:“军国之政,当归天子,何得犹在权门!”善以告晋公护,护杀之,以善为中外府司马。
[24]北周的仪同三司齐轨对御正中大夫薛善说:“国家的军政大权,都应该归天子掌握,怎么可以至今还在权门显要手中!”薛善把这话报告了宇文护,宇文护杀了齐轨,任命薛善为中外府司马。
[25]五月,戊辰,余孝顷遣使诣丞相府乞降。
[25]五月,戊辰(疑误),余孝顷派使者到丞相府乞求投降。
[26]王琳既不就征,大治舟舰,将攻陈霸先;六月,戊寅,霸先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安都为西道都督,周文育为南道都督,将舟师二万会武昌以击之。
[26]王琳既已不受征召,就大力修造舟舰,准备进攻陈霸先。六月,戊寅崐(十一日),陈霸先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侯安都为西道都督,周文育为南道都督,率领水师二万人会师于武昌,对王琳发动进攻。
[27]秋,七月,辛亥,周王享太庙。
[27]秋季,七月,辛亥(十四日),周王祭祀太庙。
[28]河南、北大蝗。齐主问魏郡丞崔叔瓒曰:“何故致蝗?”对曰:“《五行志》:土功不时,蝗虫为灾。今外筑长城,内兴三台,殆以此乎!”齐主怒,使左右殴之,擢其发,以溷沃其头,曳足以出。叔瓒,季舒之兄也。
[28]黄河南岸与北岸发生大规模蝗灾。北齐文宣帝问魏郡丞崔叔瓒:“是什么原因招致了蝗灾?”崔叔瓒回答说:“《五行志》上说:土木工程不按时令兴建,就会导致蝗虫成灾。现在我国在外修筑长城,在内兴建三台,大概蝗灾就因为这个原因而发生的吧?”北齐文宣帝听了勃然大怒,命令左右殴打崔叔瓒,拔他的头发,用粪汁浇他的头,拽着他的脚拖出去。崔叔瓒是崔季舒的哥哥。
[29]八月,丁卯,周人归梁世祖之柩及诸将家属千余人于王琳。
[29]八月,丁卯(初一),北周把梁元帝的灵柩和诸将家属一千多人送还给王琳。
[30]戊辰,周王祭太社。
[30]戊辰(初二),周王在大社祭祀土神、谷神。
[31]甲午,进丞相霸先位太傅,加黄钺、殊礼,赞拜不名。九月,辛丑,进丞相为相国,总百揆,封陈公,备九锡,陈国置百司。
[31]甲午(二十八日),梁朝提升丞相陈霸先为太傅,加赐黄钺、殊礼,进见赞拜时不用称名。九月,辛丑(初五),又提升丞相为相国,总领朝政,封为陈公,备九锡,陈国设置百官。
[32]周孝愍帝性刚果,恶晋公护之专权。司会李植自太祖时为相府司录,参掌朝政,军司马孙恒亦久居权要,及护执政,植、恒恐不见容,乃与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共谮之于周王。植、恒曰:“护自诛赵贵以来,威权日盛,谋臣宿将,争往附之,大小之政,皆决于护。以臣观之,将不守臣节,愿陛下早图之!”王以为然。凤、提曰:“以先王之明,犹委植、恒以朝政,今以事付二人,何患不成!且护常自比周公,臣闻周公摄政七年,陛下安能七年邑邑如此乎!”王愈信之,数引武士于后园讲习,为执缚之势。植等又引宫伯张光洛同谋,光洛以告护。护乃出植为梁州刺史,恒为潼州刺史,欲散其谋。后王思植等,每欲召之,护泣谏曰:“天下至亲,无过兄弟,若兄弟尚相疑,他人谁可信者!太祖以陛下富于春秋,属臣后事,臣情兼家国,实愿竭其股肱。若陛下亲览万机,威加四海,臣死之日,犹生之年。但恐除臣之后,奸回得志,非唯不利陛下,亦将倾覆社稷,使臣无面目见太祖于九泉。且臣既为天子之兄,位至宰相,尚复何求!愿陛下勿信谗臣之言,疏弃骨肉。”王乃止不召,而心犹疑之。
[32]北周孝愍帝性格刚强果决,对晋公宇文护的专权很反感。司会李植从太祖时就任相府司录,参与掌管朝政,军司马孙恒也久居权要之位,待到宇文护执政时,李植、孙恒担心不被宇文护容纳,于是就与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人一起在孝愍帝那儿说宇文护的坏话。李植、孙恒说:“宇文护自从杀了赵贵,威权越来越盛大,谋臣宿将都争着去依附他。政事无论大小,都是宇文护一个人说了算。依臣等观察,宇文护早晚会不守臣节,图谋纂夺大位,希望陛下早点作出安排,除掉他以绝后患!”孝愍帝认为他们说的很对。乙弗凤、贺拔提又说:“先王明察秋毫,尚且把朝政委托给李植、孙恒,可见这两个人的才能和品质了。现在如果把除掉宇文护的事托付给这两个人,还怕事情办不成吗?而且宇文护常常把自己比成周公,臣等听说周公摄政七年之久,陛下怎么能在七年内都悒悒不乐地屈从宇文护专权呢?”孝愍帝听了,愈发信赖他们,多次带武士在宫廷后园练习如何捕捉捆绑人。李植等人又勾引宫伯张光洛当同谋,张光洛就把他们的秘谋向宇文护告发了。于是宇文护就调李植出任梁州刺史,孙恒出任潼州刺史,想以此来瓦解他们的阴谋。后来孝愍帝想念李植等人,总是想召见他们。宇文护痛哭流涕地谏阻说:“天下最亲的也亲不过兄弟,如果兄弟之间还相互怀疑,别的人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太祖因为陛下年幼,把后事托付给我,我对圣上的忠诚实际上兼有尽责于兄弟之托的亲情与君臣之义,实在愿意尽心竭力,效股肱之劳。如果陛下能够亲自察览万机,威权加于四崐海,那么,我即使死了,也好像还活着一样。但是,恐怕把我除去之后,奸贼小人趁机得志,非但对陛下不利,也将倾覆社稷,危害国家,使我没有面目可见太祖于九泉之下。而且,我既然是天子的叔叔,官位也做到了宰相,还有什么可贪求的呢?愿陛下不要相信谗臣的话,疏远抛弃骨肉之亲。”孝愍帝听了,才停止对李值等人的召见,但心里还是对宇文护有怀疑。
凤等益惧,密谋滋甚,刻日召群公入宴,因执护诛之;张光洛又以告护。护乃召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谋之,祥等劝护废立。时纲总领禁兵,护遣纲入宫召凤等议事,及至,以次执送护第,因罢散宿卫兵。王方悟,独在内殿,令宫人执兵自守。护遣贺兰祥逼王逊位,幽于旧第。悉召公卿会议,废王为略阳公,迎立岐州刺史宁都公毓。公卿皆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乃斩凤等于门外,孙恒亦伏诛。
乙弗凤等人见此情状,越发害怕起来,他们的密谋策划也更加紧张和频繁了。终于确定一个日子,要趁召集群臣入宫饮宴的机会,把宇文护抓起来杀掉。张光洛又把这密谋报告了宇文护。宇文护于是召集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商量对策。贺兰祥等人劝宇文护废了孝愍帝另立皇帝。当时尉迟纲总领宫廷禁兵,宇文护派尉迟纲入宫召集乙弗凤等人商议国事,等他们来了,挨个抓住送到宇文护宅第里,同时把宿卫兵全部彻换、遣散掉了。孝愍帝觉察到事情突变,独自躲在内殿,令宫人们手执兵器守护自己。宇文护派贺兰祥进宫逼孝愍帝退位,把他幽禁在过去做略阳公时的旧府中。宇文护把全部公卿召集起来开会商议大事,把孝愍帝废为略阳公,把岐州刺史宁都公宇文毓迎来立为皇帝。公卿们都说:“这是您的家事,我们岂敢不唯命是听!”于是就把乙弗凤等人斩首于宫门之外,孙恒也伏法被诛。
时李植父柱国大将军远镇弘农,护召远及植还朝,远疑有变,沈吟久之,乃曰:“大丈夫宁为忠鬼,安可作叛臣邪!”遂就征。既至长安,护以远功名素重,犹欲全之,引与相见,谓之曰:“公儿遂有异谋,非止屠戮护身,乃是倾危宗社。叛臣贼子,理宜同疾,公可早为之所。”乃以植付远。远素爱植,植又口辩,自陈初无此谋。远谓植信然,诘朝,将植竭护。护谓植已死,左右白植亦在门。护大怒曰:“阳平公不信我!”乃召入,仍命远同坐,令略阳公与植相质于远前。植辞穷,谓略阳曰:“本为此谋,欲安社稷,利至尊耳!今日至此,何事云云!”远闻之,自投于床曰:“若尔,诚合万死!”于是护乃害植,并逼远令自杀。植弟叔诣、叔谦、叔让亦死,馀子以幼得免。初,远弟开府仪同三司穆知植非保家之主,每劝远除之,远不能用。及远临刑,泣谓穆曰:“吾不用汝言以至此!”穆当从坐,以前言获免,除名为民,及其子弟亦免官。植弟淅州刺史基,尚义归公主,当从坐,穆请以二子代基命,护两释之。
当时李植的父亲柱国大将军李远镇守弘农,宇文护下令召李远和李植回朝廷,李远怀疑朝廷里有非常事变,沈吟了很久,才说:“大丈夫宁可作忠鬼,怎么可以作叛臣呢!”于是接受了征召。到了长安之后,宇文护考虑到李远功劳名望一向很高,还想保全他的性命,就把他叫来见面,对他说:“您的儿子终于陷入与朝廷异心的阴谋,这种阴谋不止是要杀害我宇文护,而且是要颠覆危害宗庙社稷。对这样的叛臣贼子,我们理所应当一起痛恨,您可以早点为他准备一个处理办法。”于是把李植交给李远处理。李远平时一向喜爱李植,李植又有口才,极力声辩自己本来就没有参与这样的阴谋。李远认为李植的申辩是可信的,第二天早朝,就带着李植去拜谒宇文护。宇文护以为李植已被处死,但身边的人告诉他李植也来在门口,宇文护勃然大怒,说;“阳平公不相信我!”于是就把李远召进来,仍然让李远和自己同坐,让废帝略阳公与李植在李远面前相互对证。李植智竭辞穷,对略阳公说:“我参与这一次谋反,本来是为了安定社稷,有利于至尊的威权。今天弄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李远听得真切,自己仆倒在座位上,说:“如果是这样,实在是罪该万死!”于是宇文护就杀害了李植,并逼李远,让他自杀。李植的弟弟叔诣、叔谦、叔让也被杀死,李远的其他儿子因年幼得到宽免。当初,李远的弟弟开府仪同三司李穆知道李植不是保家的角色,常常劝李远除掉他,李远不能接受这一意见。待到李远临刑时,才哭着对李穆说:“我不采纳你的话,才有今天这样的下场!”李穆本来应当跟着治罪,但因有从前规劝李远的话而获得宽免,只是免官,削职为民,他的子弟也都被免去官职。李植的弟弟淅州刺史李基,娶崐义归公主为妻,本来应当跟着治罪,李穆要求以自己两个儿子的性命来替李基赎死,宇文护把他们连李基全都释放了。
后月余,护杀略阳公,黜王后元氏为尼。
此后过了一个多月,宇文护杀害了略阳公,废黜了王后元氏,让她削发为尼。
癸亥,宁都公自岐州至长安,甲子,即天王位,大赦。
癸亥(二十三日),宁都公宇文毓从岐州来到长安,甲子(二十四日),即帝位,大赦天下。
[33]冬,十月,戊辰,进陈公爵为王。辛未,梁敬帝禅位于陈。
[33]冬季,十月,戊辰(初三),梁朝给陈公陈霸先进爵为王。辛未(初六),梁敬帝把皇位禅让给了陈王。
[34]癸酉,周魏武公李弼卒。
[34]癸酉(初八),北周魏武公李弼去世。
[35]陈王使中书舍人刘师知引宣猛将军沈恪勒兵入宫,卫送梁主如别宫,恪排闼见王,叩头谢曰:“恪身经事萧氏,今日不忍见此。分受死耳,决不奉命!”王嘉其意,不复逼,更以荡主王僧志代之。乙亥,王即皇帝位于南郊,还宫,大赦,改元。奉梁敬帝为江阴王,梁太后为太妃,皇后为妃。
[35]陈王陈霸先派中书舍人刘师知带领宣猛将军沈恪指挥兵士进入皇宫,护送梁敬帝到别宫去居住。沈恪冲开大门拜见陈王,叩头谢罪,说:“我亲自经历过侍奉萧氏的事,今日不忍心看到这种逼宫的场面。违命受死是我的本分,决不能接受这种任命!”陈王嘉勉了他的这种忠心,不再逼他担当此命,另换统领骁领骑兵的荡主王僧志代替他。乙亥(初十),陈王陈霸先在南郊即皇帝位,回到宫庭,颁发大赦天下令,又改换年号为永定。封梁敬帝为江阴王,梁太后为太妃,皇后为妃。
以给事黄门侍郎蔡景历为秘书监、兼中书通事舍人。是时政事皆由中书省,置二十一局,各当尚书诸曹,总国机要,尚书唯听受而已。
陈朝任命给事黄门侍郎蔡景历为秘书监,兼中书通事舍人。这个时期国家政事都由中书省决定,中书省设置二十一个局,其职能分头与尚书省各曹相当,总揽国家军政大要,各部尚书只是听受命令而已。
[36]丙子,上幸钟山,祠蒋帝庙。庚辰,上出佛牙于杜姥宅,设无遮大会,帝亲出阙前膜拜。
[36]丙子(十一日),陈武帝驾临钟山,祭祀蒋帝庙。庚辰(十五日),武帝从杜姥宅请出佛牙,设无遮大会,举办佛事,武帝亲自出来到宫阙前顶礼膜拜。
[37]辛巳,追尊皇考文赞为景皇帝,庙号太祖,皇妣董氏曰安皇后,追立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立夫人章氏为皇后。章后,乌程人也。
[37]辛巳(十六日),陈武帝追尊皇考陈文为景皇帝,庙号太祖。皇妣董氏为安皇后。追立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陈克立为孝怀太子,夫人章氏立为皇后。章后是乌程人。
[38]置删定郎,治律令。
[38]陈朝设置删定郎,负责修订法律条令。
[39]乙酉,周王祀圜丘;丙戌,祀方丘;甲午,祭太社。
[38]乙酉(二十日),周王在圜丘祭天,丙戌(二十一日),在方丘祭地,甲午(二十九日),在太社祭祀土神和谷神。
[40]戌子,太祖神主太庙,七庙始共用一太牢,始祖荐首,余皆骨体。
[40]戊子(疑误),太祖的神主迁入太庙与祖先合祭,七庙开始共用一太牢为祭品。始祖用牛、羊、猪的头作祭品,其余的用其躯体作祭品。
[41]侯安都至武昌,王琳将樊猛弃城走,周文育自豫章会之。安都闻上受禅,叹曰:“吾今兹必败,战无名矣!”时两将惧行,不相统摄,部下交争,稍不相平。军至郢州,琳将潘纯陀于城中遥射官军,安都怒,进军围之;未克,而王琳至口,安都乃释郢州,悉众诣沌口,留沈泰一军守汉曲。安都遇风不得进,琳据东岸,安都据西岸,相持数日,乃合战,安都等大败。安都、文育及裨将徐敬成、周铁虎、程灵洗皆为琳所擒,沈泰引军奔归。琳引见诸将与语,周铁虎辞气不屈,琳杀铁虎而囚安都等,总以一长系之,置琳所坐下崐,令所亲宦者王子晋掌视之。琳乃移湘州军府就郢城,又遗其将樊猛袭据江州。
[41]侯安都进抵武昌,王琳的部将樊猛弃城逃跑了,周文育从豫章出发去与侯安都会合。侯安都听到武帝受禅让的消息,叹息说:“我这回一定失败,因为师出无名,不能服众了。”当时侯安都、周文育两个将领一起前进,相互间没有统摄与被统摄的关系,部下相互争执,逐渐不相和睦。军队进到郢州时,王琳的将领潘纯陀在城里远远地放箭射向官军,侯安都勃然大怒,指挥军队进击并包围了郢州。郢州还没打下来,而王琳的大军已抵达口,于是侯安都就撤郢州之围,带领全部军队奔沌口,留下沈泰的一支部队守卫汉曲。侯安都遇到大风,不能前进。王琳据守东岸,侯安都据守西岸,两军相持了好几天,才交战,侯安都等人大败。侯安都、周文育及其裨将徐敬成、周铁虎、程灵洗都被王琳所擒获,沈泰带着他那一支军队逃跑回来了。王琳召见被俘的诸将,和他们说话,周铁虎言辞强硬,不屈服,王琳杀了周铁虎,把侯安都等人关押起来,用一根长长的锁链把他们全部系在一起,关在王琳所坐的大船的舱里,令自己信任的宦官王子晋看管监视。王琳于是把在湘州的军府移到郢城,又派他的将领樊猛袭击并占据了江州。
[42]十一月,丙申,上立兄子为临川王,顼为始兴王;弟子昙朗已死而上未知,遥立为南康王。
[42]十一月丙申(初一),陈武帝立其兄的儿子陈为临川王,陈顼为始兴王,其弟的儿子陈昙朗已经死去,但武帝还不知道,立他为康王。
[43]庚子,周王享太庙;丁未,祀圜丘;十二月,庚午,谒成陵;癸酉,还宫。
[43]庚子(初五),周王向太庙供献祭品。丁未(十二日),在圜丘祭天。十二月,庚午(初六),拜谒成陵。癸酉(初九),回到皇宫。
[44]谯淹帅水军七千、老弱三万自蜀江东下,欲就王琳,周使开府仪同三司贺若敦、叱罗晖等击之,斩淹,悉俘其众。
[44]谯淹率领水军七千人,老弱三万人,迫于北周的压力,从蜀江东下,意欲投靠王琳,北周派开府仪同三司贺若敦、叱罗晖等去袭击,谯淹被斩首,其军队全部被俘虏了。
[45]是岁,诏给事黄门侍郎萧乾招谕闽中。时熊昙朗在豫章,周迪在临川,留异在东阳,陈宝应在晋安,共相连结,闽中豪帅往往立砦以自保。上患之,使乾谕以祸福,豪帅皆帅众请降,即以乾为建安太守。乾,子范之子也。
[45]这一年,陈朝诏令给事黄门侍郎萧乾去招谕闽中。当时熊昙朗在豫章,周迪在临川,留异在东阳,陈宝应在晋安,这些人互相连结,互相呼应,闽中土豪的首领往往建立营寨以保卫自己。武帝对此很感不安,派萧乾去用祸福利害关系晓谕他们,土豪的首领都率领部众前来请求投降归顺。武帝便任命萧乾为建安太守。萧乾是萧子范的儿子。
[46]初,梁兴州刺史席固以州降魏,周太祖以固为丰州刺史。久之,固犹习梁法,不遵北方制度,周人密欲代之,而难其人,乃以司宪中大夫令狐整权镇丰州,委以代固之略。整广布威恩,倾身抚接,数月之间,化洽州府。于是除整丰州刺史,以固为湖州刺史。整迁丰州于武当,旬日之间,城府周备,迁者如归。固之去也,其部曲多愿留为整左右,整谕以朝制,弗许,莫不流涕而去。
[46]当初,梁朝兴州刺史席固献出兴州降了西魏,周太祖任命席固为丰州刺史。过了很久,席固还是习惯于梁朝的法制,不遵守北方的制度,于是北周方面秘密地想派人取代他,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于是派司宪中大夫令狐整暂时镇守丰州,并把取代席固的策略委托给他。令狐整去了之后,广泛地树威布恩,亲自安抚接见下属,数月之间,使州府上下一片融洽。于是朝廷任命令狐整为丰州刺史,席固则改任为湖州刺史。令狐整把丰州的州府迁到武当去,十天功夫,新的城府就建设得很周全完备,迁去的人好象回到老家一样安心。席固离开丰州时,他的部下有很多人表示愿意留下来为令狐整效力,令狐整用朝制谕示他们,不允许他们留下。这些人临别时,没有不痛哭流涕、恋恋不舍的。
[47]齐人于长城内筑重城,自库洛枝东至纥戍,凡四百余里。
[47]北齐人在长城内又修筑一重城墙,从库洛枝开始,向东直到纥戍,崐共有四百多里长。
[48]初,齐有术士言“亡高者黑衣”,故高祖每出,不欲见沙门。显祖在晋阳,问左右:“何物最黑?”对曰:“无过于漆。”帝以上党王涣于兄弟第七,使库直都督破六韩伯之邺征涣。涣至紫陌桥,杀伯而逃,浮河南渡;至济州,为人所执,送邺。
[48]当初,北齐有一个术士曾说:“将来灭亡高姓政权的人必是穿黑衣服的。”所以高祖高欢每次外出,都不愿碰见和尚。文宣帝高洋在晋阳时,问身边的人:“什么东西最黑?”身边的人回答说:“没有比漆更黑的了。”文宣帝因为上党王高涣在兄弟中排行第七,七漆同音,就想除掉他。文宣帝派库直都督破六韩伯升去邺城征召高涣。高涣走到紫陌桥,杀了破六韩伯升逃脱了,坐船向南渡过黄河,逃到济州时,被人抓获,送到了邺城。
帝之为太原公也,与永安王浚皆见世宗,帝有时出,浚责帝左右曰:“何不为二兄拭鼻!”帝深衔之。及即位,浚为青州刺史,聪明矜恕,吏民悦之。浚以帝嗜酒,私谓亲近曰:“二兄因酒败德,朝臣无敢谏者,大敌未灭,吾甚以为忧。欲乘驿至邺面谏,不知用吾不。”或密以白帝,帝益衔之。浚入朝,从幸东山,帝裸裎为乐。浚进谏曰:“此非人主所宜!”帝不悦。浚又于屏处召杨,讥其不谏。帝时不欲大臣与诸王交通,惧,奏之。帝大怒曰:“小人由来难忍!”遂罢酒,还宫。浚寻还州,又上书切谏,诏征浚。浚惧祸,谢疾不至,帝遣驰驿收浚,老幼泣送者数千人。至邺,与上党王涣皆盛以铁笼,置于北城地牢,饮食溲秽,共在一所。
文宣帝还当太原公的时候,与永安王高浚一起去见文襄帝,文宣帝有时鼻涕流出来,高浚责备文宣帝身边的人说:“为什么不替二哥擦鼻涕?”文宣帝因此深深地记恨他。待到文宣帝登上皇帝之位后,高浚任青州刺史,他为人聪明,对下体谅宽恕,官吏百姓都喜欢他。高浚因为文宣帝嗜酒如命,私下对亲信说:“二哥因为嗜酒败坏了德行,朝廷里的大臣中没有敢犯颜进谏的人,我很为此担忧。想坐驿车到邺城去当面进谏,不知道他能采纳我的意见不能?”有人把这一番话秘密报告了文宣帝,文宣帝因此更加怀恨高浚了。高浚入朝,跟随文宣帝游东山,文宣帝赤身裸体以为游乐,高浚进谏说:“这样做不是当皇帝的人所适宜的!”文宣帝很不高兴。高浚又在隐蔽处召见杨,讽刺他不向皇帝进谏。文宣帝当时不愿大臣和诸王有所交流接触,杨心里害怕,就把高浚召见他的事奏闻文宣帝。文宣帝勃然大怒说:“这小子如此猖狂,我从来就难以忍受他!”于是就停下酒宴,回皇宫去了。高浚不久回到青州,又上书垦切地进谏,文宣帝下诏书征召高浚。高浚害怕有杀身之祸,推托身体有病,没有应召。文宣帝派人乘驿马来抓高浚,抓走高浚时,老幼哭着送他的有几千人。高浚到了邺城,与上党王高涣一起,都被关在铁笼里,放在北城的地牢中,饮食便溺,都在一个屋里。
二年(戊寅、558)
二年(戊寅,公元558年)
[1]春,正月,王琳引兵下,至湓城,屯于白水浦,带甲十万。琳以北江州刺史鲁悉达为镇北将军,上亦以悉达为征西将军,各送鼓吹女乐。悉达两受之,迁延顾望,皆不就;上遣安西将军沈泰袭之,不克。琳欲引军东下,而悉达制其中流,琳遣使说诱,终不从。己亥,琳遣记室宗求援于齐,且请纳梁永嘉王庄以主梁祀。衡州刺史周迪欲自据南川,乃总召所部八郡守宰结盟,齐言入赴;上恐其为变,厚慰抚之。
[1]春季,正月,王琳带兵东下,抵达湓城,驻扎在白水浦,他共带有十万甲兵。王琳任命北江州刺史鲁悉达为镇北将军,陈武帝也任命鲁悉达为征西将军,双方都给鲁悉达送去乐队和女歌舞伎。鲁悉达对两边的委任和礼物都接受下来,行动上却拖延观望,两边的官位都不去就任。陈武帝派安西将军沈泰去袭击他,没有打胜。王琳想带兵东下,而鲁悉达的部队控制着长江中流,王琳派使者去劝说引诱,鲁悉达到最后也不服从。己亥(初五),王琳派记室宗向北齐求援,而且请求迎纳作为质子滞留在北齐的梁朝永嘉王萧庄来主持梁室的祭祀。衡州剌史周迪想自己占据南川,于是就把所属的八郡的太守全部召来结盟,一齐声言要入朝。陈武帝恐怕他们制造变乱,就派人给他们以优厚的慰劳和安抚。
新吴洞主余孝顷遣沙门道林说琳曰:“周迪、黄法氍皆依附金陵,阴窥间崐隙,大军若下,必为后患;不如先定南川,然后东下,孝顷请席卷所部以从下吏。”琳乃遣轻军将军樊猛、平南将军李孝钦、平东将军刘广德将兵八千赴之,使孝顷总督三将,屯于临川故郡,征兵粮于迪,以观其所为。
新吴洞主余孝顷派僧人道林去游说王琳,对他说:“周迪、黄法氍都依附了金陵,暗地里却窥伺着机会。您的大军如果东下,这帮人必然成为您的后患。不如先平定南川一带,然后东下,我余孝顷请求带着所有的部下去追随您,在您手下效力。”王琳于是就派轻车将军樊猛、平南将军李孝钦、平东将军刘广德带兵八千人去平定南川,让余孝顷总督他们三人,驻扎在临川故郡,同时向周迪征收兵粮,用以观察他的反应动静。
[2]以开府仪同三司侯为司空,衡州刺史欧阳为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广州刺史。
[2]陈朝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侯为司空;衡州刺史欧阳为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广州刺史。
[3]周以晋公护为太师。
[3]北周任命晋公宇文护为太师。
[4]辛丑,上祀南郊,大赦;乙巳,祀北郊。
[4]辛丑(初七),陈武帝去南郊祭天,大赦天下。乙巳(十一日),去北郊祭地。
[5]辛亥,周王耕藉田。
[5]辛亥(十七日),周王去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6]癸丑,周立王后独孤氏。
[6]癸丑(十九日),北周册立独孤氏为王后。
[7]戊午,上祀明堂。
[7]戊午(二十四日),陈武帝祭祀明堂。
[8]二月,壬申,南豫州刺史沈泰奔齐。
[8]二月,壬申(初九),南豫州刺史沈泰投奔北齐。
[9]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以齐主昏虐滋甚,阴为自全之计,曲意抚循所部。消难尚高祖女,情好不睦,公主诉之。上党王涣之亡也,邺中大扰,疑其赴成皋。消难从弟子瑞为尚书左丞,与御史中丞毕义云有隙,义云遣御史张子阶诣北豫州采风闻,先禁消难典签家客等。消难惧,密令所亲中兵参军裴藻托以私假,间行入关,请降于周。
[9]北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看到文宣帝昏昧酷虐越来越厉害,便暗暗谋求自我保全的计策。他用心地安抚稳定自己的部下。司马消难娶的是高祖高欢的女儿,两人感情不和,公主在文宣帝那里诉说他不好。上党王高涣逃跑时,邺城里一片纷乱惊扰,都怀疑他逃到豫州府治成皋去了。 司马消难堂弟的儿子司马瑞任尚书左丞,与御史中丞毕义云有嫌隙,毕义云派御史张子阶到北豫州收集道路传闻,打探消息,去了后先把司马消难的典签官和家客监禁起来。司马消难感到害怕,秘密地命令他所亲信的中兵参军裴藻假托私事请假,抄小路入关,向北周请降。
三月,甲午,周遣柱国达奚武、大将军杨忠帅骑士五千迎消难,从间道驰入齐境五百里,前后三遣使报消难,皆不报。去虎牢三十里,武疑有变,欲还,忠曰:“有进死,无退生!”独以千骑夜趣城下。城四面峭绝,但闻击柝声。武亲来,麾数百骑西去,忠勒馀骑不动,俟门开而入,驰遣召武。齐镇城伏敬远勒甲士二千人据东城,举烽严警。武惮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财物,以消难及其属先归,忠以三千骑为殿。至洛南,皆解鞍而卧。齐众来追,至洛北,忠谓将士曰:“但饱食,今在死地,贼必不敢渡水!”已而果然,乃徐引还。武叹曰:“达奚武自谓天下健儿,今日服矣!”周以消难为小司徒。
三月,甲午(初一),北周派柱国达奚武、大将军杨忠率领骑兵五千人去迎接司马消难来降。他们从小路驰入北齐境内五百里,前后三次派遣使者与司马消难联络,都没有联络上。到距离虎牢三十里的地方,达奚武怀疑情况有异变,想返回,杨忠慨然说:“我们只有前进赴死的责任,没有后退求生的道理!”于是独自带一千骑兵连夜赶到城下。虎牢城四面极为高陡,犹如绝壁,只听得城中传来一阵阵击柝的声音。达奚武亲自赶来,指挥几百骑兵退却西去,杨忠指挥剩下的骑兵原地不动,等城门开了进了城,才派人骑快马去叫达奚武。北齐镇守城池的伏敬远指挥甲士二千人据守东城,点燃烽火,严加警戒。达崐奚武感到害怕,不想保住城池,于是就大肆虏掠财物,让司马消难和他的部属先回去,杨忠带三千骑兵殿后。军队行抵洛南,都解开马鞍躺下休息。北齐军队追了过来,到达洛北,杨忠对将士们说:“你们只管吃得饱饱的,现在我们处于必死之地,贼兵怕我们与之拼命,一定不敢渡河来追!”后来果然如杨忠所料,于是才慢慢地引领军队平安回来。达奚武不由感叹地说:“我达奚武自认为是天下健儿,今天在杨忠面前算是服气了!”北周任命司马消难为小司徒。
[10]丁酉,齐主自晋阳还邺。
[10]丁酉(初四),北齐文宣帝从晋阳回到邺城。
[11]齐发兵援送梁永嘉王庄于江南,册拜王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琳遣兄子叔宝帅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邺。琳奉庄即皇帝位,改元天启。追谥建安公渊明曰闵皇帝。庄以琳为侍中、大将军、中书监,余依齐朝之命。
[11]北齐派兵援助并护送梁朝永嘉王萧庄回到江南,并册拜王琳为梁朝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王琳派其兄的儿子王叔宝率领所统辖十个州刺史的子弟去邺城为人质。王琳拥戴萧庄登上了皇帝位,改年号为天启。追谥建安公萧渊明为闵皇帝。萧庄任命王琳为侍中、大将军、中书监,其余官职依照北齐的册命。
[12]夏,四月,甲子,上享太庙。
[12]夏季,四月,甲子(初二),陈武帝向太庙供献祭品。
[13]乙丑,上使人害梁敬帝,立梁武林侯谘之子季卿为江阴王。
[13]乙丑(初三),陈武帝派人杀害了梁敬帝,立梁朝武林侯萧谘的儿子萧季卿为江阴王。
[14]己巳,周以太师护为雍州牧。
[14]己巳(初七),北周任命太师宇文护为雍州牧。
[15]甲戌,周王后独孤氏殂。
[15]甲戌(十二日),周王王后独孤氏去世。
[16]辛巳,齐大赦。
[16]辛巳(十九日),北齐大赦天下。
[17]齐主以旱祈雨于西门豹祠,不应,毁之,并掘其冢。
[17]北齐文宣帝因为天旱在西门豹祠前祈雨,不灵验,于是毁了西门豹祠,并挖开了他的坟墓。
[18]五月,癸巳,余孝顷等屯二万军于工塘,连八城以逼周迪。迪惧,请和,并送兵粮。樊猛等欲受盟而还;孝顷贪其利,不许,树栅围之。由是猛等与孝顷不协。
[18]五月,癸巳(初一),余孝顷在工塘屯驻了两万军队,连结八城的兵力以逼临周迪的驻地。周迪害怕了,请求讲和,并送兵粮给余孝顷。樊猛等将想接受和好的盟约收兵回去,但余孝顷贪图出兵之利,不许樊猛等退去,树起栅栏围住他们。以此樊猛与余孝顷开始不和。
[19]周以大司空侯莫陈崇为大宗伯。
[19]北周任命大司空侯莫陈崇为大宗伯。
[20]癸丑,齐广陵南城主张显和、长史张僧那各帅所部来降。
[20]癸丑(二十一日),北齐广陵南城城主张显和,长史张僧那各自率领所属部队来投降陈朝。
[21]辛丑,齐以尚书令长广王湛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平秦王归彦为尚书左仆射。甲辰,以前左仆射杨为尚书令。
[21]辛丑(疑误),北齐任命尚书令长广王高湛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为尚书左仆射。甲辰(疑误),任命前左仆射杨为尚书令。
[22]辛酉,上幸大庄严寺舍身;壬戌,群臣表请还宫。
[22]辛酉(二十九日),陈武帝驾临大庄严寺向佛祖舍身。壬戌(三十日),群臣上表请皇上回宫。
[23]六月,乙丑,齐主北巡,以太子殷监国,因立大都督府与尚书省分理众务,仍开府置佐。齐主特崇其选,以赵郡王睿为侍中、摄大都督府长史。
[23]六月,乙丑(初三),北齐文宣帝到北方巡视,委托太子高殷监理国事,因此设立大都督府与尚书省分头处理众多事务,同样开府办公,设置官佐崐。北齐文宣帝特别看重大都督府的人选,任命赵郡王高睿为侍中、摄大都督府长史。
[24]己巳,诏司空侯与领军将军徐度帅舟师为前军以讨王琳。
[24]己巳(初七),陈武帝下诏命令司空侯与领军将军徐度率领水师为前头部队去讨伐王琳。
[25]齐主至祁连池;戊寅,还晋阳。
[25]北齐文宣帝到达祁连池。戊寅(十六日),回到晋阳。
[26]秋,戊戌,上幸石头,送侯等。
[26]秋季,七月,戊戌(初七),陈武帝驾临石头,送侯等出师。
[27]高州刺史黄法氍、吴兴太守沈恪、宁州刺史周敷合兵救周迪。敷自临川故郡断江口,分兵攻余孝顷别城。樊猛等不救而没;刘广德乘流先下,故获全。孝顷等皆弃舟引兵步走,迪追击,尽擒之,送孝顷及李孝钦于建康,归樊猛于王琳。
[27]高州刺史黄法氍、吴兴太守沈恪、宁州刺史周敷联合出兵救援周迪。周敷从临川故郡切断江口,分兵攻打余孝顷的别城。樊猛等不去救援,别城陷落。刘广德先一步乘流而下,所以得到保全。余孝顷等都扔掉船只带兵士步行,周迪发兵追击,把他们全抓获了。余孝顷及李孝饮被送往建康,樊猛则归还了王琳。
[28]甲辰,上遣吏部尚书谢哲往谕王琳。哲,之孙也。
[28]甲辰(十三日),陈武帝派吏部尚书谢哲去宣谕王琳。谢哲是谢的孙子。
[29]八月,甲子,周大赦。
[29]八月,甲子(初三),北周大赦天下。
[30]乙丑,齐主还邺。
[30]乙丑(初四),北齐文宣帝回到邺城。
[31]辛未,诏临川王西讨,以舟师五万发建康,上幸冶城寺送之。
[31]辛未(初十),陈武帝下诏派临川王陈出兵向西讨伐,共有水军五万人从建康出发,陈武帝亲临冶城寺为陈送行。
[32]甲戌,齐主如晋阳。
[32]北齐文宣帝去晋阳。
[33]王琳在白水浦,周文育、侯安都、徐敬成许王子晋以厚赂,子晋乃伪以小船依而钓,夜,载之上岸,入深草中,步投陈军,还建康自劾;上引见,并宥之,戊寅,复其本官。
[33]王琳在白水浦,周文育、侯安都、徐敬成答应给王子晋丰厚的财物,王子晋于是就假装乘小船靠近大船垂钓,夜里,把周文育等人用小船载上岸,藏入深草丛中,让他们得以步行回去投奔陈朝军队,并回建康请罪自劾。陈武帝接见了他们,一起宽宥了他们的兵败之罪。戊寅(十二日),恢复了他们原来的官职。
[34]谢哲返命,王琳请还湘州,诏追众军还。癸未,众军至自大雷。
[34]谢哲从王琳处回朝复命,王琳请求回到湘州去,陈朝下诏追回出征的军队。癸未(十七日),众军从大雷回来。
[35]九月,甲申,周封少师元罗为韩国公以绍魏后。
[35]九月,甲申(疑误),北周封少师元罗为韩国公以继承西魏的香火。
[36]丁未,周王如同州;冬,十月,辛酉,还长安。
[36]丁未(十六日),周王去同州。冬季,十月,辛酉(初一),回到长安。
[37]余孝顷之弟孝劢及子公犹据旧栅不下;庚午,诏开府仪同三司周文育都督众军出豫章讨之。
[37]余孝顷的弟弟余孝劢及其子余公仍然据守旧营栅不投降。康午(初十),陈武帝诏命开府仪同三司周文育都督众军从豫章出发去讨伐他们。
[38]齐三台成,更名铜爵曰金凤,金虎曰圣应,冰井曰崇光。十一月,甲午,齐主至邺,大赦。齐主游三台,戏以槊刺都督尉子辉,应手而毙。
[38]北齐建成三台,把铜爵台改名叫金凤台,金虎台改叫圣应台,冰井台改叫崇光台。十一月,甲午(初五),北齐国主到了邺城,大赦天下。北齐文宣帝游览三台,戏用槊刺都督尉子辉,一下子就把他刺死了。常山王演以帝沈湎,忧愤形于颜色。帝觉之,曰:“但令汝在,我何为不纵乐!”演唯涕泣拜伏,竟无所言。帝亦大悲,抵杯于地曰:“汝似嫌我如是,自今敢进酒者斩之!”因取所御杯尽坏弃。未几,沈湎益甚,或于诸贵戚家角力批拉,不限贵贱,唯演至,则内外肃然。演又密撰事条,将谏,其友王以为不可;演不从,因间极言,遂逢大怒。演性颇严,尚书郎中剖断有失,辄加捶楚,令史奸慝即考竟。帝乃立演于前,以刀环拟胁,召被演罚者,临以白刃,求演之短;咸无所陈,乃释之。,昕之弟也。帝疑演假辞于以谏,欲杀之。王私谓曰:“王博士,明日当作一条事,为欲相活,亦图自全,宜深体勿怪。”乃于众中杖二十。帝寻发怒,闻得杖,以故不杀,髡鞭配甲坊。居三年,演又因谏争,大被殴挞,闭口不食。太后日夜涕泣,帝不知所为,曰:“傥小儿死,奈我老母何!”于是数往问演疾,谓曰:“努力强食,当以王还汝。”乃释,令诣演。演抱曰:“吾气息然,恐不复相见!”流涕曰:“天道神明,岂令殿下遂毙此舍!至尊亲为人兄,尊为人主,安可与计!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纵不自惜,独不念太后乎!”言未卒,演强坐而饭。由是免徒,还为王友。及演录尚书事,除官者皆诣演谢,去必辞。言于演曰:“受爵天朝,拜恩私第,自古以为不可,宜一切约绝。”演从之。久之,演从容谓曰:“主人起居不恒,卿宜耳目所具,吾岂可以前逢一怒,遂尔结舌。卿宜为撰谏草,吾当伺便极谏。”遂条十馀事以呈,因谓演曰:“今朝廷所恃者惟殿下,乃欲学匹夫耿介,轻一朝之命!狂药令人不自觉,刀箭岂复识亲疏,一旦祸出理外,将奈殿下家业何,奈皇太后何!”演欷不自胜,曰:“乃至是乎!”明日,见曰:“吾长夜久思,今遂息意。”即命火,对焚之。后复承间苦谏,帝使力士反接,拔白刃注颈,骂曰:“小子何知,是谁教汝?”演曰:“天下噤口,非臣谁敢有言!”帝趣杖,乱捶之数十;会醉卧,得解。帝亵黩之游,遍于宗戚,所往留连;唯至常山第,多无适而去。尚书左仆射崔暹屡谏,演谓暹曰:“今太后不敢言,吾兄弟杜口,仆射独能犯颜,内外深相感愧。”
常山王高演因为文宣帝沉溺于酒,忧愤形于颜色。文宣帝发觉了,说:“只要你在,我为什么不纵情取乐!”高演只有痛哭流涕,拜伏在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宣帝也大放悲声,把酒杯扣在地上说:“你似乎嫌我这样酗酒,从今以后,谁敢把酒进献到我这儿来就斩首!”于是把自己用的酒杯拿来,全摔坏扔了。但是没过多久,文宣帝酒喝得更凶了。有时在贵戚们家里边喝酒边摔跤角斗,不分贵贱,但是只要高演一来,则内外肃然,谁也不敢出声。高演又秘密地撰与了条陈,准备再次进谏,常山王王以为不可行,高演不听,找到个机会就激动地说了个痛快,于是遭到文宣帝的怒斥。高演为人很严苛,他手下的尚书郎中判断处理事情一有失误,他就下令鞭打,令史们如有作奸犯科就拷死狱中。文宣帝让高演站在自己面前,用刀环比着他的肋下,威胁着要砍死他。又把高演责罚过的人叫来,用雪亮的刀刃加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说出高演的短处;但这些人都表示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就释放了他们。王是王昕的弟弟。文宣帝怀疑高演是在王那儿学到一些说辞才来进谏的,就想杀了王。高演私下对王说:“王博士,明天我将作一件事,为了让你活命,也求得我能自全,希望您深切地体会我的苦心,别责怪我。”于是当着众人打了王二十杖。文宣帝不久发怒,听说王被打,反而不杀他了,只剃掉他的头发,鞭打一顿,配在兵器坊服役。过了三年,高演又因进谏的事和文宣帝争执起来,被狠狠地鞭挞了一顿,高演闭口绝食。太后心疼儿子,日夜哭泣,文宣帝慌了,不知该怎么办,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让这小子死了,那可拿我老母亲怎么办呢?”于是多次去问候高演病体如何,对他说:“你如果努力把饭咽下去,我就把王放出来还给你。”于是就释放了王,叫他去看望高演。高演抱着王说:“我自觉气短乏力,恐怕再也不能相见了。”王痛哭流涕说:“天道神明,降福善类,降祸恶人,了了分明,难道会让殿下就这样死在这间屋里!皇上论亲是您兄长,论尊是您主子,怎么能和他计较是非呢!殿下不进食,太后亦不进食,殿下即使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难道就不挂念太后吗?”话还没说完,高演就已经勉力坐起来吃饭了。王因此免去配兵器坊服役的徒刑,回到高演府中任原职。待到高演任录尚书事的时候,得到官职的人都去拜见高演表示谢意,离去时也都来向高演辞行。王对高演说:“从天朝那儿接受官爵,却到私人第宅去拜谢恩情,自古以来就认为这是不可以的,应该拒绝一崐切这类的拜会约见。”高演听从了他的意见。过了很久,高演从容地对王说:“皇上饮食起居没有规律,您应该多听多看,准备点材料,我怎么可以因为以前遇上一次盛怒,就从此钳口结舌呢?您得为我起草谏书,我准备寻找机会极力劝谏。”王于是就列举了十几件事呈给高演,同时对高演说:“现在朝廷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殿下您了。而您竟想学匹夫的耿直坦率,轻掷自己贵重生命于一早上!酒这种狂药让人失去理智,行为鲁莽灭裂而不自知,皇上一旦发酒疯震怒起来,刀箭哪里认得亲和疏!一旦灾祸出于常理之外而降临,将拿殿下的家业怎么办呢?将拿皇太后的安危怎么办呢?”高演听了这番话,欷感叹,悲不自胜,说:“难道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了吗?”第二天,高演见了王,说:“我昨夜想了一夜,今天终于打消了犯颜极谏的念头。”于是就命人拿火来,当着王的面,把进谏的条陈烧了。后来高演又一次乘机会苦苦进谏,文宣帝命令左右力士把高演的双手反剪过来按住,拔出雪白的刀搁在他脖子上,骂道:“小子知道个啥?是谁在背后教你来进谏的?”高演说:“天下都震慑于您的淫威不敢出声,不是我谁还敢有话!”文宣帝奔过去拿起木杖,对高演乱打了几十下,打着打着正好醉倒了,高演才得到解脱。文宣帝好作淫邪的游幸,凡宗戚之家,他几乎全去遍了。去了一个地方,就耽于淫乐,留连忘返。唯有到常山王家,多半不能尽欢,只好离去。尚书左仆射崔暹屡次进谏,高演对崔暹说:“现在太后不敢说话,我的兄弟们也都闭了嘴,仆射却独能犯颜进谏,宫廷内外对此都深深感动而且感到惭愧。”
太子殷,自幼温裕开朗,礼士好学,关览时政,甚有美名。帝尝嫌太子“得汉家性质,不似我”,欲废之。帝登金凤台召太子,使手刃囚,太子恻然有难色,再三,不断其首。帝大怒,亲以马鞭撞之,太子由是气悸语吃,精神昏扰。帝因酣宴,屡云:“太子性懦,社稷事重,终当传位常山。”太子少傅魏收谓杨曰:“太子,国之根本,不可动摇。至尊三爵之后,每言传位常山,令臣下疑贰。若其实也,当决行之。此言非所以为戏,恐徒使国家不安。”以收言白帝,帝乃止。
太子高殷,自幼温和从容,性格开朗,礼贤下士,笃志好学,关心留意时政,很有美名。文宣帝曾经嫌太子“得了汉人的秉性气质,一点都不象我”,想把他废了。一次,文宣帝登上金凤台召见太子,让太子亲手用刀杀一个囚犯 ,太子心怀怜悯,面有难色,试了好几回,砍不断囚犯 的头。文宣帝勃然大怒,亲自动手用马鞭去撞击他,太子从此受惊吓,说话结巴,神志不清。文宣帝趁着宴会上酒酣时,多次说:“太子性格懦弱,社稷大事很重要,怕他承当不了,看样子最后还是应当传位给常山王高演。”太子少傅魏收对杨说:“太子,是国家的根本,不可以轻易动摇他。皇上喝了三杯酒后,老是说要传位给常山王,以致让臣下惑乱疑虑,怀有二心。如果真的实有其事,就应当果断地实行。这种传位给谁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老这样说恐怕会徒然使国家不安定。”杨把魏收的话转告文宣帝,文宣帝才停止这样说了。
帝既残忍,有司讯囚,莫不严酷,或烧犁耳,使立其上,或烧车,使以臂贯之,既不胜苦,皆至诬伏。唯三公郎中武强苏琼,历职中外,所至皆以宽平为治。时赵州及清河屡有人告谋反者,前后皆付琼推检,事多申雪。尚书崔昂谓琼曰:“若欲立功名,当更思馀理;数雪反逆,身命何轻!”琼正色曰:“所雪者冤枉耳,不纵反逆也。”昂大惭。
文宣帝生性既然残忍,上行下效,司法部门审问囚犯,没有不严酷行刑的。有的把铁犁的犁耳烧红,让囚犯站在上面;有的把车轴烧红,让囚犯用手臂从中间的孔中穿过去。囚犯 既受不了这种苦刑,就都屈打成招,受诬屈服。只有三公郎中武强人苏琼,在朝廷内外多年历任各种官职,所到之处都以宽和平缓作为治理的法则。当时赵州和清河老是有人告发谋反者,前后多次都交给苏琼推问检查,这些诬告的事最后都得到申明昭雪。尚书崔昂对苏琼说:“你如果想建立功名,那就应当重新想想别的办法;象这样多次为谋反的逆贼洗刷罪名,那你的身家性命就太不值钱了!”苏琼严肃地说:“我所洗刷的是被冤枉的人,从来也不纵容谋反逆贼。”崔昂听了非常惭愧。
帝怒临漳令稽晔、舍人李文思,以赐臣下为奴。中书侍郎彭城郑颐私诱祠部尚书王昕曰:“自古无朝士为奴者。”昕曰:“箕子为之奴。”颐以白帝曰:“王元景比陛下于纣。”帝衔之。顷之,帝与朝臣酣饮,昕称疾不至,帝遣骑执之,见方摇膝吟咏,遂斩于殿前,投尸漳水。文宣帝对临漳令稽晔、舍人李文思非常恼火,把他们赐给臣下当奴仆,中书侍郎彭城人郑颐私下设圈套陷害祠部尚书王昕。他有意对王昕说:“自古以来,没有朝廷士大夫当奴仆的。”这句话引得王昕说了一句:“商朝的箕子不就当了纣王的奴隶吗?”郑颐把这话拿去报告给文宣帝,对文宣帝说:“王元景把陛下比成纣王。”文宣帝自此对王昕怀恨在心。过了不久,文宣帝与朝廷大臣们设宴畅饮,王昕借口有病没有去参加,文宣帝派骑兵去抓他,骑兵去了一看,王昕正坐在那儿晃着腿吟诗呢,于是把他抓来斩首于宫殿前,尸体被扔入漳河水。
齐主北筑长城,南助萧庄,士马死者以数十万计。重以修筑台殿,赐与无节,府藏之积,不足以供,乃减百官之禄,撤军人常廪,并省州郡县镇戍之职,以节费用焉。
北齐文宣帝在北边修筑长城,在南边兴兵帮助萧庄,士兵战马因此死亡的共有几十万人。此外,还动工修筑台阁宫殿,赏赐臣下也凭一时的高兴,毫无节度,这样一来,弄的内府仓库的积蓄全耗光了。于是就下令减少文武百官的俸禄,撤消对军人平常的供给,把省、州、郡、县、镇、戍的职官予以合并,想用这种办法来节省费用。
[39]十二月,庚寅,齐以可朱浑道元为太师,尉粲为太尉,冀州刺史段韶为司空,常山王演为大司马,长广王湛为司徒。
[39]十二月,戊寅(十九日),北齐任命可朱浑道元为太师,尉粲为太尉冀州刺史段韶为司空,常山王高演为大司马,长广王高湛为司徒。
[40]壬午,周大赦。
[40]壬午(二十三日),北周大赦天下。
[41]齐主如北城,因视永安简平王浚、上党刚肃王涣于地牢。帝 临穴讴歌,令浚等和之,浚等惶怖且悲,不觉声颤;帝怆然,为之下泣,将赦之。长广王湛素与浚不睦,进曰:“猛虎安可出穴!”帝默然。浚等闻之,呼湛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见汝!”帝亦以浚与涣皆有雄略,恐为后害,乃自刺涣,又使壮士刘桃枝就笼乱刺。槊每下,浚、涣辄以手拉斩之,号哭呼天,于是薪火乱投,烧杀之,填以土石。后出之,皮发皆尽,尸色如炭,远近为之痛愤。帝以仪同三司刘郁捷杀浚,以浚妃陆氏赐之;冯文洛杀涣,以涣妃李氏赐之,二人皆帝家旧奴也。陆氏寻以无宠于浚,得免。
[41]北齐国主文宣帝到北城,趁便到地牢去看永安简平王高浚,上党刚肃王高涣。文宣帝站在地牢边放声唱歌,命令高浚等囚犯应和,高浚等人惶惶然,又恐怖又悲伤,不知不觉声音颤抖起来。文宣帝听,不禁也悲伤起来,为之流泪,准备赦免他们。长广王高湛平素与高浚有矛盾,见状进言说:“猛虎怎么能放出洞穴?”文宣帝听了默不作声。高浚等人听了,就叫着高湛的小名说:“步落稽呀,皇天看到你今天的作为了!”文宣帝也因为高浚与高涣都有雄才大略,恐怕留下他们将来是个祸害,于是自己抽剑刺向高涣,又让壮士刘桃枝朝囚笼乱刺。刘桃枝的槊每次刺去,高浚、高涣就用手拽住折断它,同时呼天抢地地号哭着,于是随从们用点着的柴禾往里乱扔,把高浚、高涣活活烧死在地牢,再填上泥土石块。后来挖出来,皮肤头发都脱落光了,尸体的颜色和木炭一样,远近的人们看到了,都为之痛哭愤恨不已。文宣帝因为仪同三司刘郁捷动手杀了高浚,就把高浚的妃子陆氏赐给他;因为冯文洛杀了高涣,就把高涣的妃子李氏赐给他。刘郁捷、冯文洛这两个人都是皇帝家的旧家奴。不久又由于陆氏并不为高浚所宠爱,才被命令离开刘家。
[42]高凉太守冯宝卒,海隅扰乱。宝妻洗氏怀集部落,数州晏然。其子仆,生九年,是岁,遣仆帅诸酋长入朝,诏以仆为阳春太守。
[42]高凉太守冯宝去世,海边一带发生骚乱。冯宝的妻子洗氏善于安抚团结部落,几个州安定无事。冯宝的儿子冯仆,才九岁,这一年,洗氏派冯仆率领诸酋长进朝廷觐见皇帝,皇帝下诏任命冯仆为阳春太守。
[43]后梁主遣其大将军王操将兵略取王琳之长沙、武陵、南平等郡。
[43]后梁国主派他的大将军王操带兵攻取王琳控制的长沙、武陵、南平等郡。
三年(己卯、559)
三年(己卯,公元559年)
[1]春,正月,己酉,周太师护上表归政,周王始亲万机;军旅之事,护犹崐总之。初改都督州军事为总管。
[1]春季,正月,己酉(疑误),北周太师宇文护上表表示把政权归还周王,周王开始亲理万机;但军事方面的事务,宇文护还是总揽着。开始把都督州军事这一官职改称总管。
[2]王琳召桂州刺史淳于量。量虽与琳合而潜通于陈;二月,辛酉,以量为开府仪同三司。
[2]王琳召见桂州刺史淳于量。淳于量虽然表面上与王琳合作,但背地里却与陈朝相通。二月,辛酉(初三),朝廷任命淳于量为开府仪同三司。
[3]壬午,侯引兵焚齐舟舰于合肥。
[3]壬午(二十四日),侯带兵在合肥烧毁了北齐的兵舰。
[4]丙戌,齐主于甘露寺禅居深观,唯军国大事乃以闻。尚书左仆射崔暹卒,齐主幸其第哭之,谓其妻李氏曰:“颇思暹乎?”对曰:“思之。”帝曰:“然则自往省之。”因手斩其妻,掷首墙外。
[4]丙戌(二十八日),北齐国主文宣帝在甘露寺坐禅念经,传令只有发生了军机大事才可以报告他。尚书左仆射崔暹去世,文宣帝到他家里去哭吊,问他的妻子李氏说:“你很想崔暹吗?”李氏回答说:“很想。”文宣帝说:“那么你自己去看望他吧!”于是挥剑斩下李氏的首级扔到墙外头。
[5]齐斛律光将骑一万,击周开府仪同三司曹回公,斩之,柏谷城主薛禹生弃城走,遂取文侯镇,立戍置栅而还。
[5]北齐斛律光带领骑兵一万人,去袭击北周开府仪同三司曹回公,将他斩杀。柏谷城守将薛禹扔下城池逃跑,于是斛律光占领了文侯镇,在那儿建立营栅,留下戍守将士,才回来。
[6]三月,戊戌,齐以高德政为尚书右仆射。
[6]三月,戊戌(十一日),北齐任命待中高德政为尚书右仆射。
[7]吐谷浑寇周边,庚戌,周遣大司马贺兰祥击之。
[7]吐谷浑入侵北周边境。庚戌,(二十三日),北周派大司马贺兰祥去抗击。
[8]丙辰,齐主至邺。
[8]丙辰(二十九日),北齐文宣帝到了邺城。
[9]梁永嘉王庄至郢州,遣使入贡于齐。王琳遣其将雷文策袭后梁监利太宗蔡大有,杀之。
[9]梁永嘉王萧庄抵达郢州,派使者向北齐进贡礼品。王琳派他的将领雷文策去袭击后梁监利太守蔡大有,杀了他。
[10]齐主之为魏相也,胶州刺史定阳文肃侯杜弼为长史,帝将受禅,弼谏止之。帝问:“治国当用何人?”对曰:“鲜卑车马客,会须用中国人。”帝以为讥己,衔之。高德政用事,弼不为之下,尝于众前面折德政;德政数言其短于帝,弼恃旧,不自疑。夏,帝因饮酒,积其愆失,遣使就州斩之;既而悔之,驿追不及。
[10]北齐国主文宣帝还在当东魏的宰相时,胶州刺史定阳文肃侯杜弼当长史,文宣帝将要接受禅让时,杜弼曾进谏劝阻他。文宣帝问他:“治理国家应该任用什么样的人?”杜弼回答说:“鲜卑族不过是些驾车骑马的流浪汉,如果要说治理国家,还是应当用中原的汉人。”文宣帝认为他这话是讥笑自己不能治国,对他记恨在心。高德政管政事时,杜弼不服他的气,曾经当着众人的面驳斥高德政的意见。高德政多次在文宣帝面前数说杜弼的短处,杜弼自恃是旧臣,并不怀疑高德政会在文宣帝面前进谗言害自己。夏季,文宣帝乘着酒酣,把他的罪愆过失积累起来清算,派使者到州里去把杜弼斩首。不久后悔了,派驿使去追回成命,已经来不及了。
[11]闰四月,戊子,周命有司更定新历。
[11]闰四月,戊子(初二),北周命令有关部门重新修订新历法。
[12]丁酉,遣镇北将军徐度将兵城南皖口。
[12]丁酉(十一日),陈朝派镇北将军徐度带兵在南皖口修城。
[13]齐高德政与杨同为相,常忌之。齐主酣饮,德政数强谏,齐主不悦,谓左右曰:“高德政恒以精神凌逼人。”德政惧,称疾,欲自退。帝谓杨曰:“我大忧德政病。”对曰:“陛下若用为冀州刺史,病当自差。”帝从之。德政见除书,即起。帝大怒,召德政谓曰:“闻尔病,我为尔针。”亲崐以小刀刺之,血流沾地。又使曳下斩去其足,刘桃枝执刀不敢下,帝责桃枝曰:“尔头即堕地!”桃枝乃斩其足之三指。帝怒不解,囚德政于门下,其夜,以毡舆送还家。明旦,德政妻出珍宝满四床,欲以寄人,帝奄至其宅,见之,怒曰:“我御府犹无是物!”诘其所从得,皆诸元赂之,遂曳出,斩之。妻出拜,又斩之。并其子伯坚。以司州牧彭城王为司徒,侍中高阳王为尚书右仆射;乙巳,以兼太尉。
[13]北齐高德政与杨同为宰相,杨常常忌恨他。北齐国主文宣帝酗酒酣饮,高德政多次激切地进谏,文宣帝不高兴,对身边左右的人说:“高德政经常以盛气欺凌逼迫我。”高德政听说后,心中恐惧,托言有病,想引退。文宣帝对杨说:“我很担忧高德政的病。”杨说:“陛下如果起用他当冀州刺史,他的病自己就会好的。”文宣帝听从了这个建议。高德政见到任命他为冀州刺史的文书,马上就起来没病了。文宣帝知道后勃然大怒,把高德政召来,对他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给你扎扎针。”亲自拿出小刀刺他,血流下一地。又让人把他拉下去砍去他的双脚。刘桃枝拿着刀不敢下手,文宣帝责骂刘桃枝说:“你的头马上就要坠地了!”刘桃枝于是就砍去高德政脚上的三个指头。文宣帝的盛怒还没有缓解,把高德政关在门下省,当天晚上,用铺着毛毡的车子送他回家。第二天早上,高德政的妻子拿出摆满四个坐床的珍宝,想用这些珍宝来托人求情。文宣帝出其不意地到他家,看到了这些珍宝,勃然大怒说:“我的御府里还没有这些宝物呢!”追问高家这些珍宝从何处得来,一问才知道都是诸位元姓的贵族贿赂高德政的东西,于是就把高德政拽出来斩首了。高妻出来拜见文宣帝,又被斩首,一起被斩的还有高德政的儿子高伯坚。文宣帝任命司州牧彭城王高为司徒,侍中高阳王高为尚书右仆射。乙巳(十九日),任命高兼太尉一职。
[14]齐主封子绍廉为长安王。
[14]北齐文宣帝封儿子高绍廉为长乐王。
[15]辛亥,周以侯莫陈崇为大司徒,达奚武为大宗伯,武阳公豆卢宁为大司寇,柱国辅城公邕为大司空。
[15]辛亥(二十五日),北周任命侯莫陈崇为大司徒,达奚武为大宗伯,武阳公豆卢宁为大司寇,柱国辅城公宇文邕为大司空。
[16]乙卯,周诏:“有司无得纠赦前事;唯厩库仓廪与海内所共,若有侵盗,虽经赦宥免其罪,征备如法。”
[16]乙卯(二十九日),北周下诏,规定:“有关部门不能再检举大赦以前的事;只有国家的车马库、粮仓、货栈是海内所共有的财产,如果有侵吞盗窃的人,虽然经过赦免宽大免去罪行,但必须让他依照规定缴纳钱粮作为赔偿。”
[17]周驾兰祥与吐谷浑战,破之,拔其洮阳、洪和二城,以其地为洮州。
[17]北周贺兰祥与吐谷浑开战,打败了吐谷浑,攻取了其所属的洮阳、洪和两城,把这两个城的地方合并为洮州。
[18]五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18]五月,丙辰朔(疑误),发生日食。
[19]齐太史奏,今年当除旧布新。齐主问于特进彭城公元韶曰:“汉光武何故中兴?”对曰:“为诛诸刘不尽。”于是齐主悉杀诸元以厌之。癸未,诛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囚韶等十九家。韶幽于地牢,绝食,啖衣袖而死。
[19]北齐的太史上奏,提议今年应当除旧布新。北齐文宣帝问特进彭城公元韶说:“汉朝光武皇帝为什么能实现中兴大业呢?”元韶回答说:“这是因为当时没有把姓刘的杀干净。”于是文宣帝把姓元的全部杀掉,以此预防类似光武中兴一类的事发生。癸未(二十七日),杀了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把元韶等十九家关起来。元韶关在地牢里,断绝了食物,最后咬嚼衣袖,活活饿死。
[20]周文育、周迪、黄法氍共讨余公,豫章太守熊昙朗引兵会之,众且万人。文育军于金口,公诈降,谋执文育,文育觉之,囚送建康。文育进屯三陂。王琳遣其将曹庆帅二千人救余孝劢,庆分遣主帅常众爱与文育相拒,自帅其众攻周迪及安南将军吴明彻,迪等败,文育退据金口。熊昙朗因其失利,谋杀文育以应众爱,监军孙白象闻其谋,劝文育先之,文育不从。时周迪弃船走,不知所在,乙酉,文育得迪书,自赍以示昙朗,昙朗杀之于坐而并其众,崐因据新淦城。昙朗将兵万人袭周敷,敷击破之,昙朗单骑奔巴山。
[20]周文育、周迪、黄法氍一起讨伐余公。豫章大守熊昙朗带兵去与他们会合,这样共有一万军队。周文育驻扎在金口,余公假装投降,密谋着要在周文育受降时抓住他。周文育察觉到这一密谋,反而把余公抓住送到建康去。周文育接着进驻三陂。王琳派他的部将曹庆率领二千人去救援余孝劢。曹庆分派主帅常众爱去与周文育相对抗,自己率领队伍攻打周迪和安南将军吴明彻,周迪等败退下来,周文育也退守金口。熊昙朗因周迪、周文育兵败,就谋划杀害周文育以接应常众爱。监军孙白象知道了这一密谋,就劝周文育要先动手,但周文育不听。这时周迪扔下船逃跑了,不知去向,乙酉(二十九日),周文育才得到周迪的信,他亲自带着周迪的信去给熊昙朗看,熊昙朗就在座位上把周文育杀了,吞并了周文育的部众,乘势占据了新淦城。熊昙朗又带兵一万人去袭击周敷,周敷把他打败了,熊昙朗单人匹马逃奔巴山。
[21]鲁悉达部将梅天养等引齐军入城。悉达帅麾下数千人济江自归,拜平南将军、北江州刺史。
[21]鲁悉达的部将梅天养等人引领北齐军队入城。鲁悉达自己率领部下几千人渡过长江回去,陈朝拜他为平面将军、北江州刺史。
[22]六月,戊子,周以霖雨,诏群臣上封事极谏。左光禄大夫猗氏乐逊上言四事:其一,以为“比来守令代期既促,责其成效,专务威猛;今关东之民沦陷涂炭,若不布政优优,闻诸境外,何以使彼劳民,归就乐土!”其二,以为“顷者魏都洛阳,一时殷盛,贵势之家,竞为侈靡,终使祸乱交兴,天下丧败;比来朝贵器服稍华,百工造作务尽奇巧,臣诚恐物逐好移,有损政俗。”其三,以为“选曹补拟,宜与众共之;今州郡选置,犹集乡闾,况天下铨衡,不取物望,既非机事,何足可密!其选置之日,宜令众心明白,然后呈奏。”其四,以为“高洋据有山东,未易猝制,譬犹棋劫相持,争行先后,若一行不当,或成彼利,诚应舍小营大,先保封域,不宜贪利边陲,轻为举动。”
[22]六月,戊子(初三),北周因为久雨不停,下诏让群臣献上密封的条陈尽力进谏。左光禄大夫猗氏县人乐逊上书说了四件事:其一,认为:“近来太守县令接替的期限太短促,上司又严格责求他们施政的成效,为了表现政绩,他们就专门在威猛上着力。现在关东之民沦陷于水火之中,生灵涂炭,如果不实施比较宽和的政策,让仁政的名声传遍境外,那怎么能使那些劳苦的百姓来投奔我们来呢?”其二,认为:“不久前魏国国都洛阳,一时间富足强盛,贵族权势之家,比赛着奢华浪费,终于使灾祸动乱交替出现,天下丧失破败。同样,近来我国朝廷上的权贵们所用器具、所着服饰也开始奢华起来了,各种工匠们在制造工艺上都争着穷尽奇巧之思,我实在担心这种追美器美佳物的风气成为一时之好,这会损害政教风俗的。”其三,认为:“ 选官员去补缺或准备升迁,这种人事方面的决定应该和大家共同商讨。现在州郡一级选配官员,还要召集乡闾人士征求意见,何况中央政府对官员的考察衡量,是关系天下利弊的大事,竟然不听取社会上的舆论,不按官员在民间的声望来决定,这既然不是什么机密事,有什么可以保密的!官员选拔任用时,应该让大家心里明白,然后再向皇帝启奏。”其四,认为:“高洋占据山东一带,不容易马上制伏他,双方的形势,就象下围棋的打劫一样相持不下,互相争着落子的先后,如果一步不妥当,也许造成了对方的优势。鉴于这种情况,我们的策略应该是舍弃小利,求取大利,先保住自己的封域,不宜为贪图边陲之地而轻举妄动。”
[23]周处士韦,孝宽之兄也,志尚夷简,魏、周之际,十征不屈。周太祖甚重之,不夺其志,世宗礼敬尤厚,号曰“逍遥公”。晋公护延之至第,访以政事;护盛修第舍,仰视堂,叹曰:“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护不悦。
[23]北周的处士韦是韦孝宽的哥哥,他的志向是崇尚平和淡泊,魏、周之际,曾十次征召他做官,他都不屈志服从。文帝宇文泰对他很尊重,不强迫他改变素志,明帝宇文毓对他的礼遇敬重尤其优厚,称他为“逍遥公”。晋公宇文护把他请到家里,询问他对政事的意见;宇文护把自己的房子修得高大漂亮,韦进门后仰头看看厅堂,感叹地说:“酗酒纵饮,嗜好靡靡之音,修建高峻的房子,雕绘屋墙,这几样如果占了一样,没有不灭亡的。”宇文护听了很不高兴。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寇俊,赞之孙也,少有学行。家人常卖物,多得绢五匹,俊于后知之,曰:“得财失行,吾所不取。”访主还之。敦睦宗族,与同丰约,教训子孙,必先礼义。自大统中,称老疾,不朝谒;世宗虚心欲见之,俊不得已入见。王引之同席而坐,问以魏朝旧事;载以御舆,令于王前乘之以出,顾谓左右曰:“如此之事,唯积善者可以致之。”
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寇俊是寇的孙子,自小就有学问,有品行。家里人常常卖东西,有一回卖东西多得了五匹绢,寇俊后来知道了,说:“得到财物,失去品行,这是我所不容之事。”于是寻访到绢的主人,把多得的绢还给了他。寇俊平时与宗族里的人和睦相处,和他们保持同样的生活水平,教育训导子孙,必定先把礼义教给他们。从大统中期开始他就托言老病,不再进朝见皇帝。明帝宇文毓虚心礼贤,想和他见面,寇俊不得已才入朝见。明帝拉着他,和他同席而坐,问他有关魏朝的旧事;用御用的车子给他乘坐,让他就在自己面前乘上车子出宫。明帝看看左右的人,说:“象寇俊今天享受的礼遇,只有积善的人才可以得到。”
[24]周文育之讨余孝劢也,帝令南豫州刺史侯安都继之。文育死,安都还,遇王琳将周炅、周协南归,与战,擒之。孝劢弟孝猷帅所部四千家诣安都降。安都进军至左里,击曹庆、常众爱,破之。众家奔庐山,庚寅,庐山民斩之,传首。
[24]周文育讨伐余孝劢的时候,陈武帝命令南豫州刺史侯安都带兵去当后备军。周文育被谋害后,侯安都只好回来,路上遇到王琳带着周炅、周协回南方去,就拦住打了一杖,把王琳等人俘获了。余孝劢的弟弟余孝猷率领他管辖的百姓四千家到侯安都那里去请降,侯安都挥兵前进到左里,猛攻曹庆、常众爱,打败了他们。常众爱奔逃到庐山,庚寅(初五),庐山的百姓杀了他,把他的首级拿出来示众。
[25]诏临川王于南皖口置城,使东徐州刺史吴兴钱道戢守之。
[25]陈武帝下诏让临川王陈在南皖口设立城堡,派东徐州刺史吴兴人钱道戢去驻守。
[26]丁酉,上不豫,丙午,殂。上临戎制胜,英谋独运,而为政务崇宽简,非军旅急务,不轻调发。性俭素,常膳不过数品,私宴用瓦器、蚌盘,淆核充事而已;后宫无金翠之饰,不设女乐。
[26]丁酉(十二日),陈武帝身体不适,丙午(二十一日),病逝。陈武帝每临军机大事都能确定破敌制胜之道,他英勇善谋,独出心裁,而处理政务则崇尚宽和简朴,如不是军旅急务,一般不轻易调发军队。他天性节俭朴素,平常膳食只有几样菜而已,私人宴会用瓦器、饰以蚌壳的木盘,酒菜足够应付也就行了。后宫的妃子、宫女没有披金带翠的服饰,也不设女乐。
时皇子昌在长安,内无嫡嗣,外有强敌,宿将皆将兵在外,朝无重臣,唯中领军杜棱典宿卫兵在建康。章皇后召棱及中书侍郎蔡景历入禁中定议,秘不发丧,急召临川王于南皖。景历亲与宦者、宫人密营敛具。时天暑,须治梓宫,恐斤斧之声闻于外,乃以蜡为秘器,文书诏敕,依旧宣行。
当时皇子陈昌被俘在长安,陈朝国内没有嫡亲的皇位继承人,国外又有强大的敌人,有经验的老将都带兵在外头,朝廷里也没有重臣。只有领军杜棱掌管宫廷宿卫军还在建康。章皇后召杜棱和中书侍郎蔡景历进入宫禁之中商量主意,决定秘不发丧,紧急从南皖召回临川王陈。蔡景历亲自和宦官、宫人一起秘密地办理装殓尸体的器具。当时天气很热,必须做一个较大的棺材,因为担心斧头砍削木头的声音传出宫外,就用蜡做成一装尸的棺材。朝廷的一应文书诏敕,仍然按平时的样子宣布颁行。
侯安都军还,适至南皖,与临川王俱还朝。甲寅,王至建康,入居中书省,安都与群臣定议,奉王嗣全,王谦让不敢当。皇后以昌故,未肯下令,群臣犹豫不能决。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临川王有大功于天下,须共立之。今日之事,后应者斩!”即按剑上殿,白皇后出玺,又手解发,推就丧次,迁殡大行于太极西阶。皇后乃下令,以纂承大统。是日,即皇帝位,大赦。秋,七月,丙辰,尊皇后为皇太后。辛酉,以侯为太尉,侯安都为司空。
侯安都的军队回朝,正好到达南皖,听到消息,就和临川王陈一起回到朝廷。甲寅(二十九日),临川王到了建康,入朝后住在中书省。侯安都与各崐位大臣商量,决定拥戴临川王继承皇帝位,临川王表示谦让不敢接受。皇后因为皇子陈昌还活着的原故,也不肯下这个命令,大臣们议论纷纷,犹豫着不能做出决定。侯安都说:“现在四方都不安定,哪有功夫想得那么远!临川王平定东土,为国家立有大功,我们必须共同拥立他为国主。今天之事,迟疑而不立即答应的人一律斩首。”于是手执剑把走上宫殿,要求皇后拿出玉玺,又亲手解开陈的头发,推他站到了丧事中皇位继承人应该站的位置上,并把棺材迁到太极殿西阶,隆重地为陈武帝发丧。皇后这才下了命令,让陈继承皇帝位,当天,陈就即位,颁布了大赦天下令。秋季,七月,丙辰(初一),尊奉皇后为皇太后。辛酉(初六),任命侯为太尉,侯安都为司空。
[27]齐显祖将如晋阳,乃尽诛诸元,或祖父为王,或身尝贵显,皆斩于东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前后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弃尸漳水,剖鱼者往往得人爪甲,邺下为之久不食鱼。使元黄头与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鸱以飞,黄头独能至紫陌乃堕,仍付御史中丞毕义云饿杀之。唯开府仪同三司元蛮、祠部郎中元文遥等数家获免。蛮,继之子,常山王演之妃父;文遥,遵之五世孙也。定襄令元景安,虔之玄孙也,欲请改姓高氏,其从兄景皓曰:“安有弃其本宗而从人之姓者乎!丈夫宁可玉碎,何能瓦全!”景安以其言白帝,帝收景皓,诛之;赐景安姓高氏。
[27]北齐文宣帝将要去晋阳,于是全部杀掉旧朝元姓的子孙,其中或祖父封过王,或自己曾经显赫富贵过,都在东市被斩首,他们的婴儿被扔上空中,掉下来时让兵士用槊接住。前后死去的共有七百二十一人,尸体全部扔入了漳河水内,老百姓剖鱼时往往能见到人的指甲,邺城周围的人因此很久都不再吃鱼了。又让元黄头和很多囚犯从金凤台上乘上纸鸢飞下,落地的人大都摔死了,但元黄头居然能飞到紫陌才落到地上,没有摔死,于是又把他交给御史中丞毕义云看管,最后活活被饿死。在这次大杀戮中,只有开府仪同三司元蛮、祠部郎中元文遥等几家得到赦免。元蛮是元继的儿子,常山王高演的妃子的父亲。元文遥是常山公元遵的五世孙。定襄县县令元景安,是陈留王元虔的玄孙,他想请求改姓高,但是他的堂兄元景皓说:“怎么能扔掉自己的本姓而去姓别人的姓呢?大丈夫宁可玉碎,怎么能求瓦全呢?”元景安把他的话向文宣帝告密,文宣帝把元景皓抓起来,杀害了。赐元景安改姓高氏。
[28]八月,甲申,葬武皇帝于万安陵,庙号高祖。
[28]八月,甲申(疑误),陈朝葬陈武帝于万安陵,庙号为高祖。
[29]戊戌,齐封皇子绍义为广阳王;以尚书右仆射河间王孝琬为左仆射,都官尚书崔昂为右仆射。
[29]戊戌(十四日),北齐封皇子高绍义为广阳王,任命尚书右仆射河间王高孝琬为左仆射,都官尚书崔昂为右仆射。
[30]周御正中大夫崔猷建议,以为:“圣人沿革,因时制宜。今天子称王,不足以威天下,请遵秦、汉旧制称皇帝,建年号。”乙亥,周王始称皇帝,追尊文王曰文皇帝,改元武成。
[30]北周的御正中大夫崔猷提出建议,认为:“圣人在政事上的继承或变革,都按照因时制宜的原则来进行。现在我们的天子只称为王,实在不能威慑天下,请遵照秦、汉旧制称为皇帝,建立年号。”己亥(十五日),周王才开始称皇帝,追遵文王为文皇帝,改换年号为武成。
[31]癸卯,齐诏:“民间或有父祖冒姓元氏,或假托携养者,不问世数远近,悉听改复本姓。”
[31]癸卯(十九日),北齐诏令:“民间百姓中如果有父祖辈的人假冒元氏的姓的,或因为受元氏的携带养育而假托姓元氏的,不管年代远近,一律让他们改复本姓。”
[32]初,高祖追谥兄道谭为始兴昭烈王,以其次子顼袭封。及世祖即位,顼在长安未还,上以本宗乏飨,戊戌,诏徙封顼为安成王,皇子伯茂为始兴王。
[32]当初,陈武帝追谥哥哥陈道谭为始兴昭烈王,让他的第二个儿子陈顼继承封号。等到文帝陈即位,陈顼还被俘在长安没有回来,文帝因为他自己继承了皇位,本宗缺乏主祭的人,于是在戊戌(十四日)那天,下诏改封陈顼为安成王,封皇子陈伯茂为始兴王,让他供奉陈道谭的祭祀。
[33]初,周太祖平蜀,以其形胜之地,不欲使宿将居之,问诸子:“谁可往者?”皆不对。少子安成公宪请行,太祖以其幼,不许。壬子,周人以宪崐为益州总管,时年十六,善于抚绥,留心政术,蜀人悦之。九月,乙卯,以大将军天水公广为梁州总管。广,导之子也。
[33]当初,北周文帝平定蜀地,考虑到蜀地山高路险,是军事要地,不想让老将去镇守,就问自己的儿子们:“谁可以去镇守蜀地?”儿子们都不回答。只有小儿子安成公宇文宪要求去,文帝因为他年幼,没有批准。壬子(二十八日),北周任命宇文宪为益州总管,当时他年仅十六岁,却很善于安抚治理,留心治政之术,蜀地人民很喜欢他。九月,乙卯(初一),任命大将军天水公宇文广为梁州总管。宇文广是宇文导的儿子。
[34]辛酉,立皇子伯宗为太子。
[34]辛酉(初七),陈朝立皇子陈伯宗为太子。
[35]己巳,齐主如晋阳。
[35]己巳(十五日),北齐国主去晋阳。
[36]辛未,周主封其弟辅城公邕为鲁公,安成公宪为齐公,纯为陈公,盛为越公,达为代公,通为冀公,为滕公。
[36]辛未(十七日),北周国主封他的弟弟辅城公宇文邕为鲁公,安成公宇文宪为齐公,宇文纯为陈公,宇文盛为越公,宇文达为代公,宇文通为冀公,宇文为滕公。
[37]乙亥,立太子母吴兴沈妃为皇后。
[37]乙亥(二十一日),陈朝立太子陈伯宗的母亲吴兴人沈妃为皇后。
[38]周少保怀宁庄公蔡卒。
[38]北周少保怀宁庄公蔡去世。
[39]齐显祖嗜酒成疾,不复能食,自知不能久,谓李后曰:“人生必有死,何足致惜!但怜正道尚幼,人将夺之耳!”又谓常山王演曰:“夺则任汝,慎勿杀也!”尚书令开封王杨、领军大将军平秦王归彦、侍中广汉燕子献、黄门侍郎郑颐皆受遗诏辅政。冬,十月,甲午,殂。癸卯,发丧,群臣号哭,无下泣者,唯杨涕泗呜咽。太子殷即位,大赦。庚戌,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诏诸土木金铁杂作一切停罢。
[39]北齐文宣帝因为嗜酒病重,不能进食,自己知道不能活多久了,便对李后说:“人生必有一死,我对死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怜悯太子正道年纪还小,恐怕有人会夺他的皇位!”又对常山王高演说:“要夺皇位也只好由你去,但千万不要杀害我儿。”尚书令开封王杨、领军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侍中广汉人燕子献、黄门侍郎郑颐都接受遗诏承担辅政的责任。冬季,十月,甲午(初十),北齐文宣帝去世。癸卯(十九日),为其发丧,群臣们都作出号哭的样子,但没有人流泪。只有杨涕泪俱下,呜咽不止。太子高殷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庚戌(二十六日),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下诏命令各种土木金铁杂作之事全部暂停。
[40]王琳闻高祖殂,乃以少府卿吴郡孙为郢州刺史,总留任,奉梁永嘉王庄出屯濡须口,齐扬州道行台慕容俨帅众临江,为之声援。十一月,乙卯,琳寇大雷,诏侯、侯安都及仪同徐度将兵御之。安州刺史吴明彻夜袭湓城,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击明彻,大破之,明彻仅以身免。琳因引兵东下。
[40]王琳听到陈武帝去世的消息,便任命少府卿吴郡人孙为郢州刺史,让他总揽留守事宜,自己则拥奉梁朝永嘉王萧庄出兵屯驻濡须口,北齐扬州道行台慕容俨率领部众逼近长江,为其声援。十一月,乙卯(初二),王琳进犯大雷。陈文帝诏令侯、侯安都和仪同徐度带兵去抵抗。安州刺史吴明彻乘夜袭击湓城,王琳派巴陵太守任忠进攻吴明彻,把他打得大败,吴明彻只逃出了一条命。王琳乘引势兵东下。
[41]齐以右丞相斛律金为左丞相,常山王演为太傅,长广王湛为太尉,段韶为司徒,平原王淹为司空,高阳王为尚书左仆射,河间王孝琬为司州牧,侍中燕子献为右仆射。
[41]北齐任命右丞相斛律金为丞相,常山王高演为太傅,长广王高湛为太尉,段韶为司徒,平原王高淹为司空,高阳王高为尚书左仆射,河间王高孝琬为司州牧,侍中燕子献为右仆射。
[42]辛未,齐显祖之丧至邺。
[42]辛未(十九日),北齐文宣帝的灵柩由晋阳移到邺城。
[43]十二月,戊戌,齐徙上党王绍仁为渔阳王,广阳王绍义为范阳王,长崐乐王绍广为陇西王。
[43]十二月,戊戌(十五日),北齐改封上党王高绍仁为渔阳王,广阳王高绍义为范阳王,长乐王高绍广为陇西王。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八卷(回目录)
陈纪二 世祖文皇帝上天嘉元年(庚辰、560)
陈纪二 陈文帝天嘉元年(庚辰,公元560年)
[1]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癸丑朔(初一),陈朝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天嘉。
[2]齐大赦,改元乾明。
[2]北齐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乾明。
[3]辛酉,上祀南郊。
[3]辛酉(初九),陈文帝在南郊祭天。
[4]齐高阳王,以滑稽便辟有宠于显祖,常在左右,执杖以挞诸王,太皇太后深衔之。及显祖殂,有罪,太皇太后杖之百余;癸亥,卒。
[4]北齐高阳王高,因为善于滑稽说笑、曲意奉承而得到文宣帝的宠爱,常常跟在文宣帝左右,拿棍棒殴打诸王,太皇太后对他怀恨很深。待到文宣帝去世,高犯了罪,太皇太后命令打了他一百多棍。癸亥(十一日),伤重而死。
[5]辛未,上祀北郊。
[5]辛未(十九日),陈文帝在北郊祭地。
[6]齐主自晋阳还至邺。
[6]北齐国主高殷从晋阳回到邺城。
[7]二月,乙未,高州刺史纪机自军所逃还宣城,据郡应王琳,泾令贺当迁讨平之。
[7]二月,乙未(十三日),高州刺史纪机从侯的军队里逃回宣城,占据了郡城呼应王琳,泾县县令贺当迁率兵讨平了他。
王琳至栅口,侯督诸军出屯芜湖,相持百余日。东关春水稍长,舟舰得通,琳引合肥湖之众,舳舻相次而下,军势甚盛。进军虎槛洲,琳亦出船列于江西,隔洲而泊。明日,合战,琳军少却,退保西岸。及夕,东北风大起,吹其舟舰并坏,没于沙中,浪大,不得还浦。及旦,风静,琳入浦治船,等亦引军退入芜湖。
王琳的军队抵达栅口,侯督率各路兵马屯驻于芜湖,两军相持一百多天。东关一带春天水位涨高了一些,船舰可以通航了,王琳就带领合肥、湖一带的部众,乘兵船沿江排列而下,舳舻首尾相连,军势看去很强大。侯向虎槛洲进军,王琳也派出兵船排列在长江西面,隔着虎槛洲停泊下来。第二天,两军交战,王琳的军队稍稍退却,退到长江西岸以自保。到晚上,东北风猛刮,把他的舟舰全刮坏了,搁浅在沙滩上,浪很大,回不了江岸。到天亮时,风才平静下来,王琳到江边收拾船只,侯等人也带着军队退入芜湖。
周人闻琳东下,遣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史宁将兵数万乘虚袭郢州,孙婴城自守。琳闻之,恐其众溃,乃帅舟师东下,去芜湖十里而泊,击柝闻于陈军。齐仪同三司刘伯球将兵万余人助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之子子会将铁骑二千屯芜湖西岸,为之声势。
北周人听到王琳东下进犯陈朝的消息,乘机派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及荆州刺史史宁带兵数万人乘虚袭击郢州,孙环绕城墙设防线而固守。王琳听到消息,担心自己军心不稳,众人溃散,于是加紧率领水师东下,直到离芜湖十里地才停泊下来,军中敲击木柝报时示警的声音,一直传到陈朝军队里。北齐仪同三司刘伯球带兵一万多人帮助王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的儿子慕容子会带领两千名铁骑屯驻在芜湖西岸,声援王琳。
丙申,令军中晨炊蓐食以待之。时西南风急,琳自谓得天助,引兵直趣建康。等徐出芜湖蹑其后,西南风翻为用。琳掷火炬以烧陈船,皆反烧其船。发拍击琳舰,又以牛皮冒蒙冲小船以触其舰,并熔铁洒之。琳军大败,军士溺死者什二三,余皆弃船登岸,为陈军所杀殆尽。齐步军在西岸者,自相蹂践,并陷于芦荻泥淖中;骑皆弃马脱走,得免者什二三。擒刘伯球、慕容子会,斩获万计,尽收梁、齐军资器械。琳乘舴艋冒陈走,至湓城,欲收合离散,众无附者,乃与妻妾左右十余人奔齐。
丙申(十四日),侯下令军队一早就做饭,在寝席上用饭,严阵以待王琳军队进犯。当时西南风刮得又急又猛,王琳自以为得到天公帮助,便带兵径崐直逼近建康。侯等人慢慢地从芜湖出来跟在王琳兵船后头,结果西南风反而被侯利用了。王琳让士兵扔火炬去烧陈朝军队的兵船,因为逆风,反而烧了自己的兵船。侯命令士兵把战船前后的拍竿拿出来拍击王琳的兵船,又用牛皮蒙着有冲击力的小船去撞他的军舰,并用熔化的铁水泼将过去。王琳军队大败,军士溺水而死的有十分之二、三,其余的都扔下船逃上岸,被陈朝军队拦住,砍杀得几乎一个都不剩了。北齐的步军在西岸也乱成一团,自相践踏,全陷入了芦荻泥泞之中;骑兵都扔下马匹逃跑,幸免于死的只有十分之二三而已。陈朝军队抓获了刘伯球、慕容子会,杀死和俘虏敌军数以万计,梁军和北齐军的军用物资和兵器也全被陈朝军队缴获了。王琳乘坐舴艋小船冲出战场逃跑,抵达湓城,想把散失流离的军士收拢来,但再也没有人愿意归附他,于是只好带着妻妾、左右亲信十几个人去逃奔北齐。
先是,琳使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侍卫永嘉王庄;及败,左右皆散。泌以轻舟送庄达于齐境,拜辞而还,遂来降;仲威奉庄奔齐。泌,昂之子也。樊猛及其兄毅帅部曲来降。
早先,王琳派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去做永嘉王萧庄的侍卫,待到兵败,萧庄左右的人也都逃散了。袁泌用轻舟把萧庄一直送到北齐边境,才拜辞而回,于是就来投降陈朝,刘仲威护卫萧庄逃奔北齐。袁泌是袁昂的儿子。樊猛和他的哥哥樊毅也带着部众前来投降陈朝。
[8]齐葬文宣皇帝于武宁陵,庙号高祖,后改曰显祖。
[8]北齐把文宣帝葬在武宁陵,庙号为高祖,后来又改称显祖。
[9]戊戌,诏:“衣冠士族、将帅战兵陷在王琳党中者,皆赦之,随材铨叙。”
[9]戊戌(十六日),陈文帝下诏,说:“不论是有身份的士族文官,还是将帅士兵,凡是陷进王琳一党里的,回来了都赦免其罪,按照他们的才能予以选拔任命。”
[10]已亥,齐以常山王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以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以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左仆射。
[10]已亥(十七日),北齐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任命长广王高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任命尚书左仆射平秦王高归彦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左仆射。
诏:“诸元良口配没入官及赐人者并纵遣。”
北齐废帝下诏令:“凡是元姓的家庭成员被配入官府为奴和赐人为奴的,全部遣还。”
[11]乙巳,以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诸军事,镇湓城。
[11]乙巳(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诸军事,镇守湓城。
[12]齐显祖之丧,常山王演居禁中护丧事,娄太后欲立之而不果;太子即位,乃就朝列。以天子谅阴,诏演居东馆,欲奏之事,皆先咨决。杨等以演与长广王湛位地亲逼,恐不利于嗣主,心忌之。居顷之,演出归第,自是诏敕多不关预。
[12]北齐文宣帝去世以后,常山王高演住在宫禁之中处理丧事,娄太后想立他为帝但没有实现;太子登了皇位之后,高演才到朝廷百官中去就列。因为天子居丧,便下诏让高演居住在东馆,大臣们想启奏皇帝的事,都先到高演那儿请示决定。杨等人因为高演与长广王高湛地位很高,与皇帝又是亲属关系,恐怕他们对嗣主产生威胁,所以对他们心怀猜忌。在东馆住了一阵子之后,高演搬出来回自己的宅第。从此之后,有关诏书敕令的事大多不再干预了。
或谓演曰:“鸷鸟离巢,必有探卵之患。今日王何宜屡出?”中山太守阳休之诣演,演不见。休之谓王友王曰:“昔周公朝读百篇书,夕见七十士,犹恐不足。录王何所嫌疑,乃尔拒绝宾客!”
有人对高演说:“凶猛的鸷鸟一旦离开窝巢,鸟蛋就有被掏的危险。在如今这种形势之下,大王您怎么可以经常外出呢?”中山太守阳休之去拜见高演,高演托词不见他。阳休之对常山王友王说:“过去周公早上读一百篇书,晚上会见七十个士,还恐怕做得不够。录王避什么嫌疑,竟这样拒绝宾客?”
先是,显祖之世,群臣人不自保。及济南王立,演谓王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因言:“朝廷宽仁,真守文良主。”曰:“先帝时,东崐宫委一胡人傅之。今春秋尚富,骤览万机,殿下宜朝夕先后,亲承音旨。而使他姓出纳诏命,大权必有所归,殿下虽欲守藩,其可得邪!借令得遂冲退,自审家祚得保灵长乎?”演默然久之,曰:“何以处我?”曰:“周公抱成王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惟殿下虑之!”演曰:“我何敢自比周公!”曰:“殿下今日地望,欲不为周公,得邪?”演不应。显祖常遣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故言及之。
早先,文宣帝在的时候,群臣人人不能自保。待到济南王立为皇帝,高演对王说:“皇上现在亲自执政了,我们也能托福保住优闲的日子了。”因此又说:“皇上宽和施仁,真是能继承基业、光大教化的良主啊。”王回答说:“先帝时,东宫太子那儿还曾委派一个胡人去辅导他呢。现在皇上年龄还小,骤然承担起处理纷繁的军国大事的重任,殿下正是得早晚陪在他身边,亲自听取皇上的言语圣旨。如果放任外姓之人去传递诏命,国家大权必然会旁落,那时殿下虽然想守住自己的藩国,还能如愿吗?即使您能如愿以偿,急流勇退,但请想想,高家的国祚还能够千秋万代永在吗?”高演听了,默不作声,想了很久,才问:“那我该怎样自处呢?”王进言说:“过去周公曾抱着成王摄政七年,然后才把政权归还成王,明确表示自身引退,希望殿下好好想想!”高演说:“我怎么敢自比为周公呢!”王回答说:“以殿下今日的地位声望而言,你想不当周公,能行吗?”高演听了没有应声。文宣帝常常派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所以王的话里提到这件事。
齐主将发晋阳,时议谓常山王必当留守根本之地;执政欲使常山王从帝之邺,留长广王镇晋阳;既而又疑之,乃敕二王俱从至邺。外朝闻之,莫不骇愕。又敕以王为并州长史。演既行,出郊送之。演恐有觇察,命还城,执手曰:“努力自慎!”跃马而去。
北齐国主高殷将从晋阳出发去邺城继位,当时的舆论认为常山王高演必定会留守在晋阳这个国家的根本之地;执政者想让常山王跟随高殷去邺城,留下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不久又对高湛产生了怀疑,于是下令二王都跟从高殷去邺城。朝廷外的人听到这种安排,没有不感到害怕惊愕的。接着又下一道敕令,让王去当并州长史。高演既已出发,王到郊外为他送行。高演恐怕有人暗中窥视监察,命令王快回城去,临别,拉着王的手说:“望你努力自我保重!”然后跳上马奔跃而去。
平秦王归彦总知禁卫,杨宣敕留从驾五千兵于西中,阴备非常;至邺数日,归彦乃知之,由是怨。
平秦王高归彦总管禁卫军,杨宣布敕令,留下随驾的五千名精兵在晋阳,暗中准备对付非常事件。到达邺城几天后,高归彦才知道这种安排,从此对杨产生了怨恨之心。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东平公主,每曰:“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燕子献谋处太皇太后于北宫,使归政皇太后。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是可朱浑道元的儿子,娶了废帝高殷的姑母东平公主为妻,他总是说:“如果不杀了二王,少主决不可能平安执政。”燕子献谋划着把太皇太后安置到邺城北宫去,使国家政权归皇太后掌管。
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杨欲加澄汰,乃先自表解开府及开封王,诸叨窃恩荣者皆从黜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平秦王归彦初与杨、燕同心,既而中变,尽以疏忌之迹告二王。
另外,自从天保八年以来,官爵赏赐太多太滥,杨想加以澄清淘汰,于是带头上表请求解除自己开府及开封王的职务,众多沾光窃取皇恩享受荣华的人都跟着被废黜罢免了。从此那些原来被宠幸但现在失去官职的人,都归心于高演与高湛两位皇叔。平秦王高归彦起初和杨、燕子献是一条心,不久中途变志,把杨、燕子献疏远猜忌二王的种种迹象全部密告了二王。
侍中宋钦道,弁之孙也,显祖使在东宫,教太子以吏事。钦道面奏帝,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
侍中宋钦道是宋弁的孙子。文宣帝派他住在东宫,教育太子熟悉吏事。宋钦道当面启奏废帝说:“两位皇叔威权已经很重,应该设法尽快除去他们。”废帝不许可,对他说:“你可以和令公杨共同详细了解这件事。”
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崐密启太皇太后。
杨等人商议把二王派出去当刺史,但考虑到高殷天性慈爱仁厚,恐怕不会批准他们的奏请,于是就直接启奏皇太后,详尽讲述了二王构成的威胁以及皇上的安危。宫人李昌仪,是高仲密的妻子。李太后因为她和自己同姓,便和她很亲近,十分喜爱她,就把杨等人递上来的奏折给她看。李昌仪便秘密地把奏折的内容报告了太皇太后。
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湛镇晋阳,以常山王演录尚书事。二王既拜职,乙巳,于尚书省大会百僚。等将赴之,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轻脱。”曰:“吾等至诚体国,岂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
杨等人又商议说不能让二王都出去当刺史,于是就启奏,请求让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录尚书事。二王拜领了官职以后,乙巳(二十三日),在尚书省会见百官。杨等人将去赴会,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阻止了他们,说:“这事的深浅不可测量,不宜轻率。”杨说:“我等对国家一片至诚,岂有常山王拜职而不去赴会的道理!”
长广王湛,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数人相知约曰:“行酒至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执酒’,二曰‘执酒’,三曰‘何不执’,尔辈即执之!”及宴,如之。大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缓之。湛曰:“不可。”于是拳杖乱殴,及天和、钦道皆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燕子献多力,头又少发,狼狈排众走出门,斛律光逐而擒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于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执颐于尚药局。颐曰:“不用智者言至此,岂非命也!”
长广王高湛,一早就在后室中埋伏了几十个家僮,并对参与宴会的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几个人关照说:“敬酒敬到杨等人时,我对他们每个人各劝双杯酒,他们必定起来致辞。我头一次说:‘拿酒’,第二次说:‘拿酒’,第三次说‘为什么不拿!’你们就动手把他们抓起来!”到了宴会时,果真照计划办理。杨被抓时大声说:“诸王造反谋逆,想杀害忠臣良将吗?我等尊奉天子,削弱诸侯,赤胆忠心为国家,有什么罪!”常山王高演想缓和一点。高湛说:“不行。”于是拳头棍棒乱打,杨、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都被打的满头满面流血,每人被十个人按住,一点也动弹不得。燕子献力气大,头发又很少,一下子挣脱,狼狈地推开众人跑出门去,斛律光追上去捉住了他。燕子献长叹说:“大丈夫用计迟了一步,终于落到这步田地!”二王又派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到尚药局去抓郑颐。郑颐说:“这帮人不听智者的话以至于此,这难道不是命吗?”
二王与平秦王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刃呵演,演使归彦谕之,体宁厉声不从。归彦久为领军,素为军士所服,皆弛仗,休宁方叹息而罢。
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与平秦王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推拥着杨等人闯入云龙门,遇见了都督叱利骚,便招呼他过来,他不来,便派骑兵去杀了他。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出刀来呵斥高演,高演派高归彦去说服他,成休宁声色俱厉地抗议,表示绝不服从。高归彦长期以来担任领军,军士们一向对他很敬服,这时都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成休宁才叹息着让开了。
演入,至昭阳殿,湛及归彦在朱华门外。帝与太皇太后并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侧立。演以砖叩头,进言曰:“臣与陛下骨肉至亲,杨遵彦等欲独擅朝权,威福自己,自天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唇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献武皇帝之业,共执遵彦等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罪,诚当万死。”
高演进了皇宫,来到昭阳殿,高湛和高归彦停在朱华门外。废帝和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起走出来,太皇太后坐在宫殿上,皇太后和废帝站在两侧。高演把头抵在殿砖上,边叩头边说:“臣与陛下是至亲骨肉,杨遵彦等人想独自垄断朝廷大权,作威作福,自王公以下的文武百官无不蹑足屏气,莫敢吱声;这帮人互相勾结,串通一气,已经成了动乱的祸根,如果不早日除掉他们,必定会成为宗庙社稷的大害。我与高湛以国家安危为重,贺拔仁、斛律金珍惜献武皇帝开创的事业,所以才共同行动,抓住了杨遵彦等人入宫见皇上,我们未敢崐对他们擅自施刑杀戮,现交由皇上处治。我等没有事先请示就行事,专断之罪,实在罪该万死。”
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素为显祖所厚,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帝素吃讷,仓猝不知所言。太皇太后令却仗,不退;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退。永乐内刀而泣。
当时宫庭中和两边走廊里有卫士二千余人,都披着甲胄、拿着兵器等待废帝的诏令。武卫娥永乐,武艺力气超群,过去一向为文宣帝所看重厚待,这时用手敲着刀刃,抬起头来仰视废帝,期待他下令。但废帝有意不看他。废帝平素就口吃木讷,这时仓猝之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太皇太后下令卫兵放下兵器退下,卫士们不退;太皇太后又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奴才不听令,立刻就让你们掉脑袋!”卫士们这才退下了。娥永乐把刀插入鞘内痛哭起来。
太皇太后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为,留使岂不佳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子,次将及我,尔何为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太皇太后又为太后誓言:“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演叩头不止。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丐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
太皇太后这才发问:“杨郎现在在哪里?”贺拔仁回答说:“他一只眼睛的眼球被打出来了。”太皇太后怆然涕下,说:“杨郎能有什么反抗之力呢,留着他以待任命使唤难道不好吗?”于是责备废帝,说:“这些人心怀叛逆,想杀害我的两个儿子,接着就将要杀害我,你为什么纵容他们?”废帝还是说不出话来。太皇太后既非常生气又悲伤难禁,她说:“怎么可以让我们母子受这汉族老太婆的算计呢!”皇太后跪下谢罪。太皇太后又为皇太后发誓说:“高演并没有夺位的异志,只是想除去自身的威胁而已。”高演在下面不断叩头。皇太后只好对废帝说:“还不赶快安慰你叔叔!”废帝这才说出话来:“天子也不敢为叔叔的事而惜身不前呀,何况这些汉人!只要给侄儿一条命,我自己下殿走开,这些人交给叔叔,由你们处治。”于是把杨等人全部斩首了。
长广王湛以郑颐昔尝谗已,先拔其舌,截其手而杀之。演令平秦王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军士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
长广王高湛因为记恨郑颐过去曾经在皇帝面前进他的谗言,就特别凌虐他,先把他的舌头割掉,又砍下他的手,然后才杀死他。高演命令平秦王高归彦把原来的侍卫兵士带到华林园去,另换京城一带的军士来宫中担任守卫,娥永乐在华林园被杀害了。
太皇太后临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以表我意。”演亦悔杀之。于是下诏罪状等,且曰:“罪止一身,家属不问。”顷之,复簿录五家;王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太皇太后亲自参加杨的丧事,哭着说:“杨郎是因为忠君才获罪的呀!”她让人用御府的金子做了一只眼睛,亲自放到杨眼眶里去,说:“以此来表达我痛惜的心意。”高演也后悔杀了杨。于是下诏宣布杨等人的罪状时,加上了这样一句:“这些人的罪由他们个人负责,家属不予问罪。”过一阵子,又根据簿册逮捕杨、可朱浑天和、燕子献、宋钦道、郑颐等五家的人口;王一再劝谏,于是五家各抄斩一房,小孩也斩而不留,兄弟们则全被除名。
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杨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杀骐而策蹇驴,可悲之甚也!”
任命中书令赵彦深代替杨总理朝廷机要大事。鸿胪少卿阳休之私下对人说:“这真是将要跋涉千里的时候,却杀掉了骐骏马而换上跛足老驴呀,真是太可悲了!”
戊申,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湛为太傅、京畿大都督、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淹为太尉,平秦王归彦为司徒,彭城王为尚书令。
戊申(二十六日),封高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高湛为太傅、京亲畿大都督,封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高淹为太尉,平秦王高归彦为司徒,彭城王高为尚书令。[13]江陵之陷也,长城世子昌及中书侍郎顼皆没于长安。高祖即位,屡请之于周,周人许而不遣。高祖殂,周人乃遣昌还,以王琳之难,居于安陆。琳败,昌发安陆;将济江,致书于上,辞甚不逊。上不怿,召侯安都从容谓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藩为归老之地。”安都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诏。”因请自迎昌。于是群臣上表,请加昌爵命。庚戌,以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衡阳王。
[13]当初,江陵陷落的时候,长城公的世子陈昌及中书侍郎陈顼都陷落在长安。陈武帝即皇位后,多次请求北周人把他们放回来,北周人口头上答应,却不放人。陈武帝去世后,北周人才把陈昌放回来了,但是因为王琳占据长江中流,挑起战端,通往建康的路受阻,陈昌只好暂住安陆。王琳兵败后,陈昌从安陆出发,将要渡江时,写了一封信给陈文帝,信里言辞颇傲慢不逊。文帝看了很不高兴,把侯安都叫来,从容不迫地对他说:“太子将要回来就位了,我得另外求得一块封国作为归老的地方。”侯安都说:“自古以来,哪有什么被代替的天子!臣下很愚昧,不敢接受这个诏令。”于是请求自己去迎接陈昌。于是群臣们联名上表,请求文帝给陈昌封爵并任命。庚戌(二十八日),任命陈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他为衡阳王。
[14]齐大丞相演如晋阳,既至,谓王曰:“不用卿言,几至倾覆。今君侧虽清,终当何以处我?”曰:“殿下往时位地,犹可以名教出处;今日事势,遂关天时,非复人理所及。”演奏赵郡王睿为长史,王为司马。三月,甲寅,诏:“军国之政,皆申晋阳,禀大丞相规算。”
[14]北齐大丞相高演到晋阳去,到达之后,对王说:“我当初不听您的话,差点被人扳倒。现在君王身旁的坏人虽然已清除掉了,但我到底应当怎样自处呢!”王回答说:“殿下过去以自己的地位名望,还可以以根据名教纲常进退出处;看如今天下形势,已经是关系到天时天命,再也不是以人间常理可以处置的了。”高演奏请任命赵郡王高睿为长史,王为司马。三月甲寅(初三),北齐废帝下诏说:“凡是军政大事,都要申报到晋阳去,禀告大丞相规划决策。”
[15]周军初至,郢州助防张世贵举外城以应之,所失军民三千余人口。周人起土山、长梯,昼夜攻之,因风纵火,烧其内城南面五十余楼。孙兵不满千人,身自抚循,行酒赋食,士卒皆为之死战。周人不能克,乃授柱国、郢州刺史,封万户郡公;伪许以缓之,而潜修战守之备,一朝而具,乃复拒守。既而周人闻王琳败,陈兵将至,乃解围去。集将佐谓之曰:“吾与王公同奖梁室,勤亦至矣;今时事如此,岂非天乎!”遂遣使奉表,举中流之地来降。
[15]北周的军队刚到之时,郢州助防张世贵策动外城的军民去接应北周军队,共失踪军民三千多人。北周人堆起土山,架起长梯,日夜不停地攻城,并乘风纵火,烧掉了郢州内城南面的五十多座楼。孙手下的士兵不足一千人,但他能亲自安抚慰劳士兵,为士兵散酒送食物,士卒们都愿为他死战,北周人攻城不下,于是便授予孙柱国、郢州刺史之职,封为万户郡公,以诱降他;孙假装答应归顺,以为缓兵之计,而暗地里抓紧修整防御工事,一天之内就修整完备,于是又接着抵抗固守。不久北周人听说王琳兵败,陈朝的大军就要过来了,于是就解围走了。孙把将士官佐们集合在一块,对他们说:“我和王琳一起扶助梁室,也够勤劳辛苦的了;现在时局发展成这样,难道不是天命吗?”于是就派使者带上表章,表示愿以长江中游之地来归降陈朝。
王琳之东下也,帝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氍帅舟师将赴之。熊昙朗据城列舰,塞其中路,迪等与周敷共围之。琳败,昙郎部众离心,迪攻拔其城,虏男女万余口。昙朗走入村中,村民斩之;丁巳,传首建康,尽灭其族。
当王琳兵船东下的时候,陈文帝下令征召南川的军队抵抗,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氍率领水军将要赴敌。熊昙郎占据豫章城池,排开军舰,堵塞了周迪等人的进军路线。周迪等人与周敷一起把熊昙朗包围起来。王琳兵败,熊昙朗的部众人心涣散,周迪乘势攻下了豫章城,俘虏男女人口一万多人。熊昙朗逃入村庄之中,村民把他杀了。丁巳(初六),熊昙朗的首级被传送到建康,他的家族全部被斩。
齐军先守鲁山,戊午,弃城走,诏南豫州刺史程灵洗守之。
北齐的军队原先据守鲁山,戊午(初七)弃城逃跑了,陈文帝下诏派南豫崐州刺史程灵洗去守该城。
[16]甲子,置沅州、武州,以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以孙为湘州刺史。怀不自安,固请入朝,征为中领军;未拜,除吴郡太守。
[16]甲子(十三日),陈朝设立沅州、武州。任命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孙为湘州刺史。孙心里觉得不安稳,坚决要求在朝中做官,于是征召他当中领军,后来没有拜职,又改任命他为吴郡太守。
[17]壬申,齐封世宗之子孝珩为广宁王,长恭为兰陵王。
[17]壬申(二十一日),北齐封文襄帝的儿子高孝珩为广宁王,高长恭为兰陵王。
[18]甲戌,衡阳献王昌入境,诏主书、舍人缘道迎候;丙子,济江,中流,殒之,使以溺告。侯安都以功进爵清远公。
[18]甲戌(二十三日),衡阳献王陈昌进入陈朝境内,陈文帝诏令主书、舍人们在道路旁迎接等候。丙子(二十五日),陈昌渡长江,但船到江中就被害死了,使者报告说是淹死了。侯安都因为杀陈昌之功进爵,为清远公。
初,高祖遣荥阳毛喜从安成王顼诣江陵,梁世祖以喜为侍郎,没于长安,与昌俱还,因进和亲之策。上乃使侍中周弘正通好于周。
当初,陈武帝派荥阳人毛喜跟着安成王陈顼到江陵去,梁元帝任命毛喜为侍郎,也陷没在长安,后来与陈昌一起回来,就向朝廷进献了与北周人和睦亲善的计策。陈文帝便派侍中周弘正去和北周修通友好。
[19]夏,四月,丁亥,立皇子伯信为衡阳王,奉献王祀。
[19]夏季,四月,丁亥(初六),陈朝立皇子陈伯信为衡阳王,让他承奉献王陈昌的祭祀。
[20]周世宗明敏有识量,晋公护惮之,使膳部中大夫李安置毒于糖而进之。帝颇觉之。庚子,大渐,口授遗诏五百馀言,且曰:“朕子年幼,未堪当国。鲁公,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辛丑,殂。
[20]周明帝英明聪敏,有见识有肚量,晋公宇文护害怕他,便指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在糖饼里放毒药送上去。明帝食用之后就明显有所感觉。庚子(十九日),病情恶化,弥留之际,口授遗诏五百多字,而且说:“我的儿子年幼,不能负起治国大任。鲁公,是我的大弟弟,为人宽仁,大度,声望传于海内,能弘扬我家帝业的,一定是这个孩子!”辛丑(二十日),去世。
鲁公幼有器质,特为世宗所亲爱,朝廷大事,多与之参议;性深沉,有远识,非因顾问,终不辄言。世宗每叹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壬寅,鲁公即皇帝位。大赦。
鲁公宇文邕自幼就胸怀大志,气度不凡,所以特别受明帝钟爱,凡是朝廷大事,多与他商量。他性格深沉,有远大的识见,不是因为明帝询问,他是不随便说话的。世宗每每慨叹说:“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说就必定有切中事理的精辟见解。”壬寅(二十一日),鲁公宇文邕即皇帝位,颁发了大赦天下令。
[21]五月,壬子,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21]五月,壬子(初二),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22]侯安都父文捍为始兴内史,卒官。上迎其母还建康,母固求停乡里。乙卯,为置东衡州,以安都从弟晓为刺史;安都子秘,才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并令在乡侍养。
[22]侯安都的父亲侯文捍任始兴内史,死于任上。陈文帝迎接他的母亲回建康,他母亲坚决要求留在乡里。乙卯(初五),为此在始兴重置东衡州,任命侯安都的堂弟侯晓为东衡州刺史。侯安都的儿子侯秘,才九岁,文帝任命他为始兴内史,并让他在乡下侍奉祖母。
[23]六月,壬辰,诏葬梁元帝于江宁,车旗礼章,悉用梁典。
[23]六月,壬辰(十二日),陈文帝诏令把梁元帝埋葬在江宁,丧事中的车旗礼仪,全部采用梁朝旧制。
[24]齐人收永安、上党二王遗骨,葬之。敕上党王妃李氏还第。冯文洛尚以故意,修饰诣之。妃盛列左右,立文洛于阶下,数之曰:“遭难流离,以至大辱,志操寡薄,不能自尽。幸蒙恩诏,得反藩闱,汝何物奴,犹欲见侮!”杖之一百,血流洒地。[24]北齐人收集永安、上党二王的遗骨埋葬起来。敕令上党王妃李氏回到王府旧宅。当初李氏被赐给了冯文洛为妾,李氏重回王府之后,冯文洛还以原来的身份,修饰打扮一番去见李妃。李妃把很多身边人排列成阵势,让冯文洛站在台阶下,责骂他说:“我因遭受大难流离失所,才受到这样大的侮辱,我只恨自己志气节操很差,不能自杀殉夫。现在幸亏皇上恩典,能够回到藩王的闺闱。你是什么狗奴才,还想来侮辱我!”下令打了他一百杖,打得他皮开肉绽,血流满地。
[25]秋,七月,丙辰,封皇子伯山为鄱阳王。
[25]秋季,七月,丙辰(初七),陈朝封皇子陈伯山为鄱阳王。
[26]齐丞相演以王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每夜载入,昼则不与语。尝进密室,谓曰:“比王侯诸贵,每见敦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欲以法绳之,何如?”曰:“朝廷比者疏远亲戚,殿下仓猝所行,非复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谦退,秕糠神器,实恐违上玄之意,坠先帝之基。”演曰:“卿何敢发此言,须致卿于法!”曰:“天时人事,皆无异谋,是以敢冒犯斧钺,抑亦神明所赞耳。”演曰:“拯难匡时,方俟圣哲,吾何敢私议!幸勿多言!”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出使,握手,使之劝进。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内外咸有此意,赵彦深朝夕左右,何故初无一言?”乃以事隙密问彦深,彦深曰:“我比亦惊此声论,每欲陈闻,则口噤心悸。弟既发端,吾亦当昧死一披肝胆。”因共劝演。
[26]北齐丞相高演考虑到王儒雅,动作迟缓,担心他不称武将们的心,便每夜用车载他进来议事,白天则不和他说话。又曾经把王叫进密室,对他说:“近来王侯及诸位贵族每每对我进行敦促逼迫,说我违反天意而不即位,很不吉祥。恐怕这样下去会有变乱发生;我想依法治他们鼓吹篡逆之罪,你以为如何呢?”王回答说:“皇上近来对亲戚非常疏远,殿下不久前仓猝间所实行的诛灭杨等人的举动,已不是为人臣的人该做的事。现在是芒刺在背,上下互相怀疑,这种局面怎么能长久。殿下谦逊退让,视国家神器为糠,其实恐怕是违背了上天的旨意,毁坏了先帝留下的基业。”高演说:“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我要把你按国法论罪!”王说:“天时人意,都没有不同,所以我才敢冒犯斧钺诛戮来进言,这怕也是神明所赞许的吧!”高演说:“拯救国家于危难,匡扶时世,正等待圣哲出现呢,我怎么敢私下议论呢?你就别再多说了!”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要出使,握着王的手,让他去劝进。王把陆杳的话告诉了高演,高演说:“如果朝廷内外都有这种意思,赵彦深早晚都在我身边,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于是王利用公事的间隙悄悄探问赵彦深的意思,赵彦深说:“我近来也为这种舆论而吃惊,每每想把自己的意见加以陈述,但临言噤口,心惊肉跳。现在你既然发端说出来了,我也要冒着一死披露一下肝胆了!”于是与王共同向高演劝进。
演遂言于太皇太后。赵道德曰:“相王不效周公辅成王,而欲骨肉相夺,不畏后世谓之篡邪!”太皇太后曰:“道德之言是也。”未几,演又启云:“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变生,须早定名位。”太皇太后乃从之。
高演于是就把群臣劝进的话告诉了太皇太后。赵道德在一边说:“相王您不效法周公辅佐成王的往事,而想行骨肉相夺之事,难道不怕后世说你篡逆吗?”太皇太后也说:“赵道德说的话是对的。”过一阵子,高演又去启奏说:“现在天下人心不安定,我担心变乱突然发生,必须早日确定名位。”太皇太后这才答应了。
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下令,废齐主为济南王,出居别宫。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统,且戒之曰:“勿令济南有他也!”
八月,壬年(初三),太皇太后发布敕令,废北齐国主高殷为济南王,让他搬到别宫去住。让常山王高演入朝登基,并且告诫高演说:“可不能让济南王有其他不测之事!”
肃宗即皇帝位于晋阳,大赦,改元皇建。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
齐孝昭帝高演在晋阳即皇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皇建。太皇太后恢复皇太后的称号;皇太后则称为文宣皇后,她的宫室叫昭信宫。
乙酉,诏绍封功臣,礼赐耆老,延访直言,褒赏死事,追赠名德。
乙酉(初六),北齐孝昭帝下诏介绍封赏功臣,优礼厚赐老人,延揽寻访崐直言之人,褒扬赏励死节之士,一一追赠荣名,表彰他们的道德。
帝谓王曰:“卿何为自同外客,略不可见?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怀,随且作一牒,候少隙,即径进也。”因敕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等三人,每日职务罢,并入东廊,共举录历代礼乐、职官及田市、征税,或不便于时而相承施用,或自古为利而于今废坠,或道德高俊,久在沉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朝晡给御食,毕景听还。
孝昭帝对王说:“你为什么把自己看得和外客一样,经常也见不到面?从今以后,有所进言不必假手于局司,只要想到什么,随时写成小简,一有机会就直接送进来。”于是就敕令王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等三人,每天本职公务结束后,就进到东廊共同举列抄录历代在礼乐、职官以及田市、赋税等方面制度沿革的情况。或不适于现今情况却还在继续实行、或自古以来受利而现在却被废除之事,或道德高尚却长久沉沦、或用巧伪言辞眩惑世俗煽起妖邪之风危害政事之人,让他们详细地列举分析,逐条奏闻上来。早晨和中午都供给御食,天黑后才放他们回家。
帝识度沈敏,少居台阁,明习吏事,即位尤自勤励,大革显祖之弊,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尝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下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帝笑曰:“诚如卿言。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疏漏。”泽由是被宠遇。
孝昭帝气度深沉,识见敏锐,自小就居官于台阁之中,对行政事务非常熟悉,即位后尤其勤勉励志,对文宣帝时代的弊政进行彻底的革除,当时人们佩服他的明察而讥笑他的琐细。孝昭帝曾经问舍人裴泽外头对他的施政得失有什么议论。裴泽直率地回答说:“陛下耳聪目明,处事极为公道,这方面自然可以比得上远古的圣君。但有识之士,都说您伤于琐细,作为一个帝王的气度,还是不够弘大。”孝昭帝笑着说:“确实象你说的那样。我刚刚亲临万机,老担心不够周到妥贴,所以才造成这种状况。这种过细处事的作风怎么可以久行呢,我会酌情改变的,但恐怕将来又会嫌我处事疏漏了。”裴泽从此深受孝昭帝宠爱。
库狄显安侍坐,帝曰:“显安,我姑之子;今序家人之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陛下多妄言。”帝曰:“何故?”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今自行之,非妄言邪?”帝握其手谢之。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子仍更似吏。”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又问王,曰:“显安言是也。”显安,干之子也。群臣进言,帝皆从容受纳。
库狄显安有一次侍坐在孝昭帝身边,孝昭帝说:“库狄显安是我姑母的儿子;今天以家里人的礼节相待,免去君臣之间的那一套恭敬之礼,你可以说说我不足的地方。”库狄显安说:“陛下老说虚妄不实的话。”孝昭帝问:“为什么呢?”库狄显安回答说:“陛下过去看到文宣帝用马鞭子打人,常常说这是不对的。现在自己也用马鞭子打人,这不是说假话吗?”孝昭帝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谢。又让他进一步直言,库狄显安说:“陛下太琐细,身为天子,却更象一个具体办事的官吏。”孝昭帝解释说:“我自己也很知道这一点。然而国家缺乏法制已经很久了,我将要整顿它,要达到可以无为而治的地步。”孝昭帝又去问王,王说:“库狄显安说得对。”库狄显安是库狄干的儿子。朝中群臣进言提意见或建议,孝昭帝都从容地接受采纳。
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增,即寝伏外,食饮药物,皆手亲之。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掌代痛,血流出袖。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
孝昭帝天性十分孝顺,太后身体不舒适,他急得连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形容憔悴,睡觉也不敢脱衣服,一直守了近四十天。太后病一稍微加重,孝昭帝就睡在门外,食物饮水汤药,都亲手侍侯。太后有一次心绞痛,痛得不能忍受,孝昭帝站着侍奉在帷帐之前,以指甲掐自己的手掌,想替太后减轻痛苦,竟至于把手掌掐破,鲜血流出袖子。他对几个弟弟也很友爱,没有君与臣之间常有的那种隔膜。
戊子,以长广王湛为右丞相,平阳王淹为太傅,彭城王为大司马。
戊子(初九),孝昭帝任命长广王高湛为丞相,平阳王高淹为太傅,彭城崐王高为大司马。
[27]周军司马贺若敦,帅众一万,奄至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拒,引军还巴陵。
[27]北周军司马贺若敦,率领部众一万人,突然进犯到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抵抗,带着兵马退回巴陵。
[28]江陵之陷也,巴、湘之地皆入于周,周使梁人守之。太尉侯等将兵逼湘州。贺若敦将步骑救之,乘胜深入,军于湘川。
[28]当初江陵陷落的时候,巴州、湘州一带的土地都归属了北周,北周派梁朝旧人去守卫。太尉侯等人带兵逼近了湘州。贺若敦带步兵骑兵去救援,打败侯,乘胜挥师深入,在湘川驻扎下来。
九月,乙卯,周将独孤盛将水军与敦俱进。辛酉,遣仪同三司徐度将兵会侯于巴丘。会秋水泛溢,盛、敦粮援断绝,分军抄掠,以供资费。敦恐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为土聚,覆之以米,召旁村人,阳有访问,随即遣之。闻之,良以为实。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为久留之计,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等无如之何。
九月,乙卯(初七),北周将领独孤盛率水军和贺若敦一起挺进。辛酉(十三日),陈朝派仪同三司徐度带兵在巴丘和侯会合。正赶上秋水泛滥,淹没了道路,独孤盛和贺若敦的粮援被切断,只好分散军队去到处抢掠,以供应军队的资费。贺若敦怕侯知道他的粮食少,于是在军营里堆起很多土堆,上面盖上一层米,召集兵营旁边的村人进营,假装找他们了解情况,然后又打发他们走,有意让村人把看到的假米屯说出去。侯听信了,以为他军中粮食很多。贺若敦又增修了很多营垒,建造很多房屋,作出久留之计。湘州、罗州之间因为战事迁延,农业也都荒废了。侯等也拿他没办法。
先是土人亟乘轻船,载米粟难鸭以饷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于中。军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出而擒之。又敦军数有叛人乘马投者。敦乃别取一马,率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马畏船不上。然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以招军,诈云投附。遣兵迎接,竞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此后实有馈饷及亡降者,犹谓之诈,并拒击之。
在这以前,当地土人多次驾轻捷小船,载米粟鸡鸭以供应侯的军队。贺若敦对此感到担心,于是就伪装成当地土人在船上装货,实际上把甲士埋伏在船舱里。侯的军队远远望见,以为运粮饷的船来了,都迎上来争着取东西,这时,贺若敦的甲士突然在船上出现,把来取东西的侯军士兵全抓获了。还有,贺若敦的军队多次有叛变的人乘马去投奔侯。贺若敦便另外找来一匹马,牵着它走近船,当马将上船时,就让船上的人迎出来用鞭子抽马。这样再三重复,马见了船就害怕不敢上去。然后在江岸埋下伏兵,让人乘这匹害怕船的马去招呼侯军队,假装说是来投附的。侯派士兵来迎接,都争着来牵马,这马既然害怕船,当然不愿上,这时伏兵冒出来,把来接应的士兵全杀了。从此以后真正要来送粮饷的船和真正来投降的骑兵,侯也以为是诈骗,干脆都拒绝接受并予以攻击。
冬,十月,癸巳,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盛收兵登岸,筑城自保。丁酉,诏司空侯安都帅众会南讨。
冬季,十月,癸巳(十五日),侯在杨叶洲打败了独孤盛的军队。独孤盛收拢败兵登上江岸,修筑城垣以自保。丁酉(十九日),陈朝下诏命令司空侯安都率领军队去和侯会合,向南征讨。
[29]十一月,辛亥,齐主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太子。百年时才五岁。
[29]十一月,辛亥(初四),北齐国主孝昭帝册立妃子元氏为皇后,世子高百年为太子。高百年这时才五岁。
齐主征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叔虎,柔之从叔也。帝问时务于叔虎。叔虎请伐周,曰:“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其势相悬。然干戈不息,未能并吞者,此失于不用强富也。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万全之术也。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彼闭关不出,则稍蚕食其河东之地,日使穷蹙。若彼出兵,非十万以上,不足为我敌。所损粮食咸出关中。我军士年别一代,谷食丰饶。彼来求战,我则不应;彼若退去,我崐乘其弊。自长安以西,民疏城远,敌兵来往,实自艰难,与我相持,农业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深善之。
孝昭帝征召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卢叔虎是卢柔的堂叔。孝昭帝向卢叔虎询问时局和对策。卢叔虎建议出兵讨伐北周。他说:“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双方实力相差很大。然而长期以来两国干戈不息,我国不能把周吞并,这都是不善于发挥我国强大富庶的优势的过失。以轻骑兵在原野上游动交战,胜负难以预料,这是胡人骑兵的办法,并不是取胜的万全之策。我认为应该在平阳建立一个军事重镇,与对方的蒲州相对抗,开挖深沟,高筑壁垒,储运军粮,屯积兵甲。如果对方闭关自守不出来交战,我方就可以逐渐吞食他们的河东地区,使他们的地盘日益缩小。如果对方要出兵交战,那没有十万以上兵马,是不够成为我们的敌手的。敌军所需要的粮食,只能全部从关中地区运来。而我军戍守的士兵一年更换一次,粮食是很丰饶的。对方来挑战,我方可以不理睬;对方如果退却,我方可以乘机掩袭。从长安以西,人口稀少,城池相隔很远,敌兵来往,实在很艰难,这样长期和我军相持下去,农业肯定要荒废,超不过三年,敌军一定溃败。”孝昭帝对他这计策,深以为善。
[30]齐主自将击库莫奚,至天池,库莫奚出长城北遁。齐主分兵追击,获牛羊七万而还。
[30]孝昭帝自己带兵去进攻库莫奚,一直打到天池,库莫奚越过长城往北逃窜了,孝昭帝分兵几路,穷追猛打,缴获牛羊七万头,获胜归来。
[31]十二月,乙未,诏:“自今孟春讫于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31]十二月,乙未(十八日),陈文帝下诏说:“从今年早春开始到初夏这段时间内,判死刑而且犯人已经服罪的,应该暂时申报停刑。”
[32]己亥,周巴陵城主尉迟宪降,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庚子,独孤盛将馀众自杨叶洲潜遁。
[32]己亥(二十二日),北周巴陵城主尉迟宪来投降,陈朝派巴州刺史侯安鼎去守卫巴陵。庚子(二十三日),独孤盛带着残兵从杨叶洲悄悄地逃跑了。
[33]丙午,齐主还晋阳。
[33]丙午(二十九日),孝昭帝回到晋阳。
齐主斩人于前,问王曰:“是人应死不?”曰:“应死,但恨死不得其地耳。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庭非行戮之所。”帝改容谢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孝昭帝在自己面前把一个人斩首,问王说:“这个人应不应该死?”王回答说:“应该处死,但可惜死得不是地方罢了。我听说‘处死犯人应该在市集上,表示和众人一起抛弃他’,宫殿庭院不是杀人的地方。”孝昭帝神色庄重起来,带着歉意和感激说:“从今以后我一定为您改正这种做法。”
帝欲以为侍郎,苦辞不受。或劝勿自疏。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得志少时,鲜不颠覆。且吾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好作要官,但思之烂熟耳。”
孝昭帝想让王当侍中,王苦苦恳辞不答应。有人劝王不要自己和皇帝疏远起来。王解释说:“我自少年以来,看到的位居显要的人多了,得意了没有多久,很少最后不倒台的。而且我这个人性子其实很疏懒,举止缓慢,受不了繁重的俗务,皇上的私恩,凭什么去确保长盛不衰呢?万一疏忽大意,想求个退路都没有地方!不是我不爱做权要之官,不过是把进退出处的利害想得烂熟而已。
[34]初,齐显祖之未,谷籴踊贵。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修石鳖等屯,自是淮南军防足食。肃宗即位,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由是稍止转输之劳。
[34]当初,文宣帝末年之时,粮食价格昂贵。济南王当了皇帝,尚书左丞苏珍芝提议在石鳖等地修治屯田,从此淮南一带防守的军队有了足够的粮食。孝昭帝即位后,平州刺史稽晔建议在督亢陂开垦荒地,设置屯田,一年收获稻米几十万石,北方边境的粮食供应也富足了。又在河内一带设置怀义等屯田区,以供给河南粮食消费。从此渐渐停止了粮食转运的麻烦。
二年(辛巳、561)
二年(辛己,公元561年)
[1]春,正月,戊申,周改元保定。以大冢宰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总于天官,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
[1]春季,正月,戊申(初一),北周改换年号为保定。任命大冢宰宇文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命令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等五府全部隶属于天官府,事情无论大小,都可以由宇文护先拍板决定再奏闻皇帝。
[2]庚戌,大赦。
[2]庚戌(初三),陈朝大赦天下。
[3]周主祀圜丘。
[3]北周国主在圜丘祭天。
[4]辛亥,齐主祀圜丘;壬子,于太庙。
[4]辛亥(初四),北齐孝昭帝在圜丘祭天。壬子(初五),在太庙举行祭。
[5]周主祀方丘;甲寅,祀感生帝于南郊;乙卯,祭太社。
[5]北周孝昭帝在方丘祭地;甲寅(初七),在南郊祭祀感生帝,以祈祷粮食丰收。乙卯(初八),祭太社。
[6]齐主使王琳出合肥,召募伧楚,更图进取。合州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为乡导。齐主使琳与行台左丞卢潜将兵赴之,琳沈吟不决。景徽恐事泄,挺身奔齐。齐主以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镇寿阳。
[6]北齐孝昭帝派王琳从合肥出发,召募北方武人,想求得进一步发展。陈朝合州刺史裴景徽,是王琳的哥哥王珉的女婿,他请求让他家里的奴仆为王琳充当向导。孝昭帝让王琳和行台左丞卢潜带兵一起去策应裴景徽,王琳为了慎重起见,便借口考虑考虑,一直没有作出决定。裴景徽担心自己求作内应的事泄漏出去,就挺身而出逃奔了北齐。孝昭帝任命王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让他镇守寿阳。
[7]已巳,周主享太庙,班太祖所述六官之法。
[7]已巳(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在太庙祭拜祖宗,按太祖所定的六官之法进行排列。
[8]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
[8]辛未(二十四日),北周湘州城主殷亮投降陈国,湘州被平定。
侯与贺若敦相持日久,不能制,乃借船送敦等渡江;敦虑其诈,不许,报云:“湘州我地,为尔侵逼;必须我归,可去我百里之外。”留船江岸,引兵去之。敦乃自拔北归,军士病死者什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悉平。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
侯与贺若敦两军相持时日越来越长,侯不能取胜,于是就借了一些船只,说是要送贺若敦他们渡过长江回去。贺若敦担心其中有诈,没有同意,派人回答侯说:“湘州原是我们的地域,现在遭到你们的侵略威逼;如果要我退兵回去,你们先离开我军一百里之外。”侯把借来的船留在江岸,自己带兵退走了。贺若敦这才自己拔营北归,军士中病死的有十分之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都平定了。晋公宇文护因为贺若敦既失去土地,又没有战功,便把他撤职黜为平民。
[9]二月,甲午,周主朝日于东郊。
[9]二月,甲午(十八日),北周国主在东郊朝拜日神。
[10]周人以小司徒韦孝宽尝立勋于玉壁,乃置勋州于玉壁,以孝宽为刺史。
[10]北周因为小司徒韦孝宽曾在玉壁建立过功勋,于是就在玉壁设置勋州,任命韦孝宽为刺史。
孝宽有恩信,善用间谍,或齐人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之动静,周人皆先知之。有主帅许盆,以所戍城降齐,孝宽遣谍取之,俄斩首而还。
韦孝宽为人讲信用,善施恩,也善于利用间谍。有的北齐人接受了韦孝宽的金钱财物,远远地寄来情报书信,所以北齐方面的动静,北周人都事先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一个主帅叫许盆,献出他戍守的城池去投降北齐,韦孝宽派间谍去杀他,不久果然把他斩首,顺利归来。
离石以南,生胡数为抄掠,而居于齐境,不可诛讨。孝宽欲筑城于险要以崐制之,乃发河西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仪同三司姚岳监筑之。岳以兵少,惧不敢前。孝宽曰:“计此城十日可毕。城距晋州四百馀里,吾一日创手,二日敌境始知。设使晋州征兵,三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二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境上,疑有大军,停留不进。其夜,孝宽使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纵火,齐人以为军营,收兵自固。岳卒城而还。
离石郡以南,不肯归附的胡人多次来骚扰虏掠,抢了就跑,而他们住在北齐境内,所以不能越境去征讨。韦孝宽想在险要处修筑城垣来制伏他们,于是征发河西一带民工十万人,兵士一百人,派开府仪同三司姚岳去监督修筑。姚岳因为兵少,心里害怕不敢去。韦孝宽说:“我估计这座城十天就可以修筑完毕。城址离晋州四百多里地,我们第一天开始动工,第二天敌人境内才会得到消息。假设晋州方面调集军队,三天才能调齐,谋划商议对策,自然得费去两天,计算一下敌军的行军速度,两天是赶不到我们修城的地方的,等他们到来时,我们的城垣壕沟早修成了。”于是就下令开始修筑。北齐军队果然来到边境上探望,因怀疑有大军埋伏在民工后头,就停下来不再前进。当天晚上,韦孝宽让汾水以南靠着介山、稷山的那些村庄故意纵火,北齐人望见火光,以为那就是军营,赶快收兵,回去自守去了。姚岳最终把城修好,顺利返回了。
[11]三月,乙卯,太尉零陵壮肃公侯卒。
[11]三月,乙卯(初九),太尉零陵人壮肃公侯去世。
[12]丙寅,周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而役。
[12]丙寅(二十日),北周把境内原来分为八拨而轮番服役的民丁改分为十二拨,每拨每年服役一个月。
[13]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13]夏季,四月,丙子朔(初一),发生日食。
[14]周以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14]北周任命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15]丙午,周封愍帝子康为纪国公,皇子为鲁公。,李后之子也。
[15]丙午(疑误),北周封周愍帝的儿子宇文康为纪国公,皇子宇文为鲁国公。宇文是李后的儿子。
[16]六月,乙酉,周使御正殷不害来聘。
[16]六月,乙酉(十一日),北周派御正殷不害来陈朝聘问。
[17]秋,七月,周更铸钱,文曰“布泉”,一当五,与五铢并行。
[17]秋季,七月,北周重新铸钱,钱币上的字是“布泉”,一枚当五枚小钱,与五铢钱一起流通。
[18]己酉,周追封皇伯父颢为邵国公,以晋公护之子会为嗣;颢弟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公导之子亮为嗣;连弟洛生为莒国公,以护之子至为嗣;追封太祖之子武邑公震为宋公,以世宗之子实为嗣。
[18]己酉(初五),北周追封皇伯父宇文颢为邵国公,让晋公宇文护的儿子宇文会为其后嗣。封宇文颢的弟弟宇文连为杞国公,让章武公宇文导的儿子宇文亮为其后嗣;宇文连的弟弟宇文洛生为营国公,让宇文护的儿子宇文至为其后嗣;追封太祖文帝的儿子武邑公宇文震为宋公,让世宗明帝的儿子宇文实为其后嗣。
[19]齐主之诛杨、燕也,许以长广王湛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湛心不平。帝在晋阳,湛居守于邺。散骑常侍高元海,高祖之从孙也,留典机密。帝以领军代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斛律光之弟羡为领军,以分湛权。湛留伏连,不听羡视事。
[19]北齐孝昭帝杀杨、燕子献等人时,答应让长广王高湛当太弟,将来接他的皇位。后来却立高百年为太子,高湛心中愤愤不平。孝昭帝在晋阳,高湛留守在邺城。散骑常侍高元海,是神武帝的堂孙,留下来掌管机密。孝昭帝任命领军代郡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为领军,以此来分散高湛的兵权。高湛留下库狄伏连,不让他到幽州去上任,又不让斛律羡去执行领军的职务。
先是,济南闵悼王常在邺,望气者言:邺中有天子气。平秦王归彦恐济南复立,为己不利,劝帝除之。帝乃使归彦至邺,征济南王如晋阳。
原先,济南闵悼王高殷常住在邺城,一个会望气之术的人说:邺中有天子崐之气笼罩。平秦王高归彦怕济南王将来又当孝昭帝,对自己很不利,就劝孝昭帝除去济南王。孝昭帝便派高归彦去邺城,征召济南王到晋阳来。
湛内不自安,问计于高元海。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友异常,殿下不须异虑。”湛曰:“此岂我推诚之意邪!”元海乞还省,一夜思之,湛即留元海于后堂。元海达旦不眠,唯绕床徐步。夜漏未尽,湛遽出,曰:“神算如何?”元海曰:“有三策,恐不堪用耳。请殿下如梁孝王故事,从数骑入晋阳,先见太后求哀,后见主上,请去兵权,以死为限,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策也。不然,当具表云,威权太盛,恐取谤众口,请青、齐二州刺史,沈靖自居,必不招物议。此中策也。”更问下策。曰:“发言即恐族诛。”固逼之。元海曰:“济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夺之。今集文武,示以征济南之敕,执斛律丰乐,斩高归彦,尊立济南,号令天下,以顺讨逆,此万世一时也。”湛大悦。然性怯,狐疑未能用,使术士郑道谦等卜之,皆曰:“不利举事,静则吉。”有林虑令潘子密,晓占候,潜谓湛曰:“宫车当晏驾,殿下为天下主。”湛拘之于内以候之。又令巫觋卜之,多云“不须举兵,自有大庆。”
高湛因为违抗孝昭帝的任命,心里很不踏实,就向高元海询问计策。高元海说:“皇太后健康长寿,福泽绵长,皇上异常地孝顺友爱,殿下不必有什么异样的考虑。”高湛听了不高兴,说:“这难道就是我信任你,对你推诚相待的本意吗?”高元海要求回到台省中,用一晚上仔细考虑此事,高湛把高元海留在后堂。高元海到天亮还没有入睡,只是绕着床缓缓踱步。计算时间的夜漏还没有滴完,高湛突然出来了,问高元海:“你神机妙算的怎样呢?”高元海回答说:“有三条计策,只是恐怕不中用罢了。请殿下效法汉朝梁孝王的故事,带着几个随从到晋阳去,先去拜见太后,求她哀怜,随后再去求见皇上,请皇上削去你的兵权,一直到死也不再干预朝政,这样必定能使殿下安如泰山,这是上策。如果上策不行,那就应该上表,申述因为自己威权太盛,恐怕遭到众口的毁谤,请求任命自己为青、齐二州刺史,沉默安静地住在那儿,这样做必定不会招来议论。这是中策。”高湛又问下策又如何呢,高元海回答说:“我说出来怕遭到灭族的灾祸。”高湛再三逼他说出来。高元海这才说:“济南王是先帝的嫡子,主上假托太后的命令夺了他的帝位。现在你不妨把文武大臣召集起来,把皇上征召济南王去晋阳的敕令拿出来让他们看,把斛律丰乐抓起来,把高归彦斩首,尊立济南王为帝,号令天下,以顺讨逆,这是万世一时的大好机会。”高湛听了这下策,非常高兴。但他性格怯懦,犹犹豫豫不能采用,让术士郑道谦等人占卜吉凶,术士们大多说:“举事是不利的,安安静静才是大吉。”有一个林虑县的县令叫潘子密,通晓占卜观察天象之术,他偷偷对高湛说:“皇帝很快会驾崩,殿下会成为天下之主。”高湛把他抓来,放在内庭,以验证他的预言。又命令巫觋占卜,大多说:“不用举兵,自然会有大喜事临头。”
湛乃奉诏,令数百骑送济南王至晋阳。九月,帝使人鸩之,济南王不从,乃扼杀之。帝寻亦悔之。
高湛于是奉诏派数百名骑兵送济南王去晋阳。九月,孝昭帝派人送毒酒去毒死济南王,济南王不肯喝,于是就扼其咽喉,将他卡死。事后孝昭帝又后悔了。
[20]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20]冬季,十月,甲戌朔(疑误),发生日食。
[21]丙子,齐以彭城王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
[21]丙子(初四),北齐任命彭城王高为太保,长乐王高尉粲为太尉。
[22]齐肃宗出畋,有兔惊马,坠地绝肋。娄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齐主不对。太后怒曰:“杀之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遂去,不顾。
[22]北齐孝昭帝出外打猎,窜出一只兔子,把他骑的马惊了,他被掀掉在地上,摔断了肋骨。娄太后来探望他的伤势,再三问起济南王在哪里,齐孝昭帝不回答。娄太后勃然大怒,说:“被你杀了吧?不听我的话,死了也是活该!”于是盛怒而去,头都不回。
十一月,甲辰,诏以嗣子冲眇,可遣尚书右仆射赵郡王睿谕旨,征长广王湛统兹大宝。又与湛书曰:“百年无罪,汝可以乐处置之,勿效前人也。”是日,殂于晋阳宫。临终,言恨不见太后山陵。
十一月,甲辰(初二),北齐孝昭帝下诏,说是因为皇太子年纪幼小,可崐以派尚书右仆射赵郡王高睿传旨,征召长广王高湛来继承皇位。又写了封信给高湛,说:“高百年没有罪过,你可以好好处置他,不要学前人的样子。”这一天,北齐孝昭帝死在晋阳宫里。他临终时,说自己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为太后送终。
颜之推论曰: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讳,乃至于此,良由不学之所为也。
颜之推论曰:孝昭帝的天性是极孝的,但做事不知忌讳,以致才有这样的下场,这实在是因为不学经典的结果。
[23]赵郡王睿先使黄门侍郎王松年驰至邺,宣肃宗遗命。湛犹疑其诈,使所亲先诣殡所,发而视之。使者复命,湛喜,驰赴晋阳,使河南王孝瑜先入宫,改易禁卫。癸丑,世祖即皇帝位于南宫,大赦,改元太宁。
[23]北齐赵郡王高睿先派黄门侍郎王松年驰马到邺城,宣布孝昭帝的遗命。高湛还疑心其中有诈,便派自己的亲信先到停放孝昭帝灵柩的地方,打开棺木看真切了。使者回来汇报,高湛心中大喜,急忙驰马去晋阳,派河南王高孝瑜先进宫去,把宫禁中卫兵全部换了。癸丑(十一日),北齐武成帝高湛在南宫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太宁。
[24]周人许归安成王顼,使司会上士杜杲来聘。上悦,即遣使报之,并赂以黔中地及鲁山郡。
[24]北周答应送回安成王陈顼,派司会上士杜杲到陈朝聘问。陈文帝很高兴,马上派使者去回报,并赠送黔中地区及鲁山郡给北周。
[25]齐以彭城王为太师、录尚书事,平秦王归彦为太傅,尉粲为太保,平阳王淹为太宰,博陵王济为太尉,段韶为大司马,丰州刺史娄睿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令,任城王为尚书左仆射,并州刺史斛律光为右仆射。娄睿,昭之兄子也。立太子百年为乐陵王。
[25]北齐任命彭城王高为太师、录尚书事,平秦王高归彦为太傅,高尉粲为太保,平阳王高淹为太宰,博陵王高济为太尉,段韶为大司马,丰州刺史娄睿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令,任城王高为尚书左仆射,并州刺史斛律光为右仆射。娄睿是娄昭的哥哥的儿子。立太子高百年为乐陵王。
[26]丁巳,周主畋于岐阳;十二月,壬午,还长安。
[26]丁巳(十五日),北周国主在岐阳打猎。十二月,壬午(十一日),回到长安。
[27]太子中庶子馀姚虞荔、御史中丞孔奂,以国用不足,奏立煮海盐赋及榷酤之科,诏从之。
[27]陈朝太子中庶子馀姚人虞荔、御史中丞孔奂,因为国家财政紧张,启奏设立征收煮海盐的赋税和设立官府专利卖酒的机构。文帝下诏采纳了这一建议。
[28]初,高祖以帝女丰安公主妻留异之子贞臣,征异为南徐州刺史,异迁延不就。帝即位,复以异为缙州刺史,领东阳太守。异屡遣其长史王澌入朝,澌每言朝廷虚弱。异信之,虽外示臣节,恒怀两端,与王琳自鄱阳信安岭潜通使往来。琳败,上遣卫将军沈恪代异,实以兵袭之。异出军下淮以拒恪。恪与战而败,退还钱塘。异复上表逊谢。时众军方事湘、郢,乃降诏书慰谕,且羁縻之。异知朝廷终将讨己,乃以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备江路。丙午,诏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讨之。
[28]当初,陈武帝把陈文帝的女儿丰安公主嫁给留异的儿子留贞臣为妻,征召留异为南徐州刺史,留异拖延着不去就任。陈文帝即位之后,又任命留异为缙州刺史,兼东阳太守。留异多次派他的长史王澌入朝探听情况,王澌常说朝廷其实很虚弱。留异相信了,外表上虽然显示出当臣子的本分,但常常怀有二心,便和王琳相勾结,经由鄱阳信安岭的一条秘密通路,暗地里常有使者来往。王琳兵败后,文帝派左卫将军沈恪去取代留异之职,实际上是用兵力去袭击他。留异把军队开到下淮去抵抗沈恪。沈恪与留异交战兵败,退回钱塘。留异这才又上表给朝廷表示谢罪。当时陈朝的军队正用在湘、郢战场上,于是只好降诏书给留异,对他加以慰抚晓谕,暂且牵制笼络着他。留异知道朝廷一腾出兵力,终究会来讨伐他,于是就派兵戍守下淮以及建德,控制住钱塘江的通路。丙午(疑误),文帝下诏派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去讨伐他。三年(壬午、562)
三年(壬午,公元562年)
[1]春,正月,乙亥,齐主至邺;辛巳,祀南郊;壬午,享太庙;丙戌,立妃胡氏为皇后,子纬为皇太子。后,魏兖州刺史安定胡延之之女也。戊子,齐大赦。己亥,以冯翊王润为尚书左仆射。
[1]春季,正月,乙亥(疑误),北齐国主武成帝到了邺城。辛巳(疑误),在南郊祭天。壬午(疑误),献祭品于太庙。丙戌(疑误),立妃子胡氏为皇后,儿子高纬为皇太子。皇后是魏国兖州刺史安定人胡延之的女儿。戊子(疑误),北齐大赦天下。己亥(疑误),任命冯翊王高润为尚书左仆射。
[2]周凉景公贺兰祥卒。
[2]北周凉景公贺兰祥病逝。
[3]壬寅,周人凿河渠于蒲州,龙首渠于同州。
[3]壬寅(初一),北周在蒲州开凿河渠,在同州开凿龙首渠。
[4]丁未,周以安成王顼为柱国大将军,遣杜杲送之南归。
[4]丁未(初六),北周任命安成王陈顼为柱国大将军,派杜杲送他回南方。
[5]辛亥,上祀南郊,以胡公配天;二月,辛酉,祀北郊。
[5]辛亥(初十),陈文帝在南郊祭天,同时也配祭胡公。二日辛酉(疑误),在北郊祭地。
[6]闰月,丁未,齐以太宰、平阳王淹为青州刺史,太傅、平秦王归彦为太宰、冀州刺史。
[6]闰月,丁未(疑误),北齐任命太宰、平阳王高淹为青州刺史,太傅、平秦王高归彦为太宰、冀州刺史。
归彦为肃宗所厚,恃势骄盈,陵侮贵戚。世祖即位,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高元海、御史中丞毕义云、黄门郎高乾和数言其短,且云:“归彦威权震主,必为祸乱。”帝亦寻其反覆之迹,渐忌之,伺归彦还家,召魏收于帝前作诏草,除归彦冀州,使乾和缮写;昼日,仍敕门司不听归彦辄入宫。时归彦纵酒为乐,经宿不知。至明,欲参,至门知之,大惊而退。及通名谢,敕令早发,别赐钱帛等物甚厚,又敕督将悉送至清阳宫。拜辞而退,莫敢与语,唯赵郡王睿与之久语,时无闻者。
高归彦受到北齐孝昭帝的厚待,依恃权势,十分骄横,对贵戚高官随意凌辱。北齐武成帝即位后,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高元海,御史中丞毕义云,黄门郎高乾和多次陈说他的短处,而且说:“高归彦威权太重,震动天子,必定会成为祸乱之源。”武成帝也寻究他反覆无常的劣迹,便渐渐地对他猜忌起来。一天,乘着高归彦回家去了,武成帝把魏收叫来起草诏书,任命高归彦为冀州刺史,最后让高乾和抄写。天亮后,仍然敕令管门的不放高归彦随便入宫。当时高归彦在家里纵酒寻欢作乐,整宿酣饮,什么也不知道。到天亮想入朝参见皇帝,到宫门口才知道事情有变,自己已被派往冀州了,这才大惊失色,退了回去。高归彦通报了姓名要向皇帝谢恩,这时宫中又传出敕令,让他早点出发去上任,另外又赏赐了他很多钱帛财物,又敕令督将全部为他送行送到清阳宫。高归彦拜辞之后退了下来,没有人敢和他搭话,只有赵郡王高睿和他说了很久,当时没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帝之为长广王也,清都和士开以善握槊、弹琵琶有宠,辟为开府行参军,及即位,累迁给事黄门侍郎。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皆疾之,将言其事。士开乃奏元海等交结朋党,欲擅威福,乾和由是被疏。义云纳赂于士开,得为兖州刺史。
北齐武成帝还当长广王的时候,清都人和士开因为善于使槊、善于弹琵琶而得到长广王的恩宠,被征召来当了开府行参军。待到长广王即位为帝,和士开多次升迁,已经做到给事黄门侍郎了。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都讨厌他,准备有机会就告发他的劣迹。和士开先下手为强,就向武成帝汇报高元海等人互相勾通,结为朋党,想垄断政权,以便作威作福,高乾和从此被武成帝疏远了。毕义云向和士开进纳贿赂,得到了兖州刺史的职务。
[7]帝征江州刺史周迪出镇湓城,又征其子入朝。迪趑且顾望,并不至。其余南江酋帅,私署令长,多不受召,朝廷未暇致讨,但羁縻之。豫章太守周敷独先入朝,进号安西将军,给鼓吹一部,赐以女妓、金帛,令还豫章。迪以敷崐素出己下,深不平之,乃阴与留异相结,遣其弟方兴袭敷;敷与战,破之。又遣其兄子伏甲船中,诈为贾人,欲袭湓城。未发,事觉,寻阳太守监江州事晋陵华皎遣兵逆击之,尽获其船仗。
[7]陈文帝征召江州刺史周迪出镇湓城,又征召他的儿子进朝廷。周迪趄观望,父子两人都不肯动身。其余南江的各位酋长,都私自代理地方官,也大多不接受朝廷征召,朝廷腾不出手来讨伐,只是对他们采取笼络安抚政策。豫章太守周敷率先受召进朝,朝廷便给了他一个安西将军的封号,给了他一队鼓吹乐队,还赐给他艺妓、金帛,让他还回豫章去。周迪因为周敷一直比自己地位低,而现在受封,所以深感不平,于是暗地里和留异相勾结,派他弟弟周方兴带兵去攻打周敷,周敷与之交战,把周方兴打败了。周迪又派他哥哥的儿子埋伏兵士于船中,假称是商人,想袭击湓城。但还没动手,事情就暴露了,寻阳太守监江州事晋陵人华皎派兵去迎击,把周迪方面的船只兵器全缴获了。
上以闽州刺史陈宝应之父为光禄大夫,子女皆受封爵,命宗正编入属籍。而宝应以留异女为妻,阴与异合。
陈文帝任命闽州刺史陈宝应的父亲为光禄大夫,陈宝应的子女也都封爵,而且命令宗正把他们的名字编入官府名册。但陈宝应娶了留异的女儿为妻,因此暗地里和留异合作。
虞荔弟寄,流寓闽中,荔思之成疾,上为荔征之,宝应留不遣。寄尝从容讽以逆顺,宝应辄引他语以乱之。宝应尝使人读《汉书》,卧而听之,至蒯通说韩信曰:“相君之背,贵不可言。”蹶然起坐,曰:“可谓智士!”寄曰:“通一说杀三士,何足称智!岂若班彪《王命》,识所归乎!”
虞荔的弟弟虞寄,寄居在闽中,虞荔因思念他而病了。陈文帝为虞荔特地向闽中征召虞寄回朝,但陈宝应把人扣着不放。虞寄曾经在闲谈中对陈宝应劝谕叛逆和归顺何去何从的道理,但陈宝应一听就把话头引开,打乱虞寄的话。陈宝应曾经让人为他读《汉书》,自己躺着听,当听到蒯通游说韩信时说的话“看你后背的形状,骨相极贵,几乎不便说出”之时,突然坐起来,感叹说:“真可称为智士了!”虞寄在一边说:“蒯通这一番游说,造成了郦生被烹、田横失败、韩信骄纵亡身的后果,杀害了三个才俊之士,有什么足以称为智士的呢?这哪比得上班彪在《王命论》中能理解何去何从呢!”
寄知宝应不可谏,恐祸及己,乃著居士服,居东山寺,阳称足疾。宝应使人烧其屋,寄安卧不动。亲近将扶之出,寄曰:“吾命有所悬,避将安往!”纵火者自救之。
虞寄深知陈宝应是劝谏不过来了,担心灾祸降到自己身上,于是就穿上隐居不仕的士人服装,住进了东山寺,假称是脚上有毛病。陈宝应派人去烧他所住的房子,虞寄安然躺卧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身边亲近的人要扶他出来,虞寄说:“我的生命悬在人家手里,躲避了火烧,又能再躲到哪儿去呢?”结果是放火的人自己把他救出来了。
[8]乙卯,齐以任城王为司徒。
[8]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司徒。
[9]齐扬州刺史行台王琳数欲南侵,尚书卢潜以为时事未可。上遣移书寿阳,欲与齐和亲。潜以其书奏齐朝,仍上启请且息兵。齐主许之,遣散骑常侍崔瞻来聘,且归南康愍王昙朗之丧。琳于是与潜有隙,更相表列。齐主征琳赴邺,以潜为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瞻,之子也。
[9]北齐扬州刺史行台王琳多次想向南进犯,尚书卢潜认为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陈文帝派人送书信到寿阳,想与北齐和好亲近。卢潜把信呈奏了北齐,仍然启请武成帝允许息兵,武成帝同意了,派散骑常侍崔瞻来陈朝聘问,并把南康愍王陈昙朗的遗体送还给陈朝。王琳从此与卢潜产生了嫌隙,相互之间总是争执不已。武成帝征召王琳到邺城去,任命卢潜为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崔瞻是崔的儿子。
[10]梁末丧乱,铁钱不行,民间私用鹅眼钱。甲子,改铸五铢钱,一当鹅眼之十。
[10]梁朝末年政败国乱,铁钱不再流通。民间私自流通着鹅眼钱。甲子(二十四日),改铸五铢钱,一枚五铢钱可兑换十枚鹅眼钱。
[11]后梁主安于俭素,不好酒色,虽多猜忌,而抚将士有恩。以封疆褊隘,邑居残毁,干戈日用,郁郁不得志,疽发背而殂;葬平陵,谥曰宣皇帝,庙崐号中宗。太子岿即皇帝位,改元天保;尊龚太后为太皇太后,王后曰皇太后,母曹贵嫔为皇太妃。
[11]后梁国主习惯于节俭朴素,不好酒色,虽然性多猜忌,但却能体贴将士,广施恩惠。因为国家疆土狭小偏僻,老百姓的住所破败,干戈不断,所以总是郁郁不得志,终于因背疽发作而死,葬在平陵,谥号为宣皇帝,庙号中宗。太子萧岿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天保,尊龚太后为太皇太后,王皇后为皇太后,母亲曹贵嫔为皇太妃。
[12]二月,丙子,安成王顼至建康,诏以为中书监、中卫将军。
[12]三月,丙子(初七),安成王陈顼到达建康,陈文帝下诏封他为中书监、中卫将军。
上谓杜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周朝之惠;然鲁山不返,亦恐未能及此。”杲对曰:“安成,长安一布衣耳,而陈之介弟也,其价岂止一城而已哉!本朝敦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遗旨,下思继好之义,是以遣之南归。今乃云以寻常之土易骨肉之亲,非使臣之所敢闻也。”上甚惭,曰:“前言戏之耳。”待杲之礼有加焉。
陈文帝对杜杲说:“我弟弟现在承蒙你们以礼相待送回来了,这实在是周朝的恩惠,然而我们要是不奉送鲁山城,你们恐怕也不会这样做的。”杜杲回答说:“安成王,不过是长安的一个布衣百姓,但却是陈朝皇帝的弟弟,他的价值岂止一座城池而已!我们周朝一向和亲族和睦相处,推己及人地讲求忠恕之道,上遵太祖之遗旨,下思永远和好人信义,因此才把安成王送回南方。现在您却说是用寻常的土地换回了骨肉至亲,这可不是我所能同意的。”陈文帝听了很觉惭愧,只好自我嘲解地说:“刚才说的是玩笑话。”接待杜杲的礼节超过了常规。
顼妃柳氏及子叔宝犹在穰城,上复遣毛喜如周请之,周人皆归之。
陈顼的妃子柳氏和儿子陈叔宝还滞留在穰城,陈文帝又派毛喜到北周去请求放还,北周把他们都送回来了。
[13]丁丑,以安右将军吴明彻为江州刺史,督高州刺史黄法氍、豫章太守周敷共讨周迪。
[13]丁丑(初八),陈朝任命安右将军吴明彻为江州刺史,指挥高州刺史黄法氍、豫章太守周敷一起去讨伐周迪。
[14]甲申,大赦。
[14]甲申(十五日),陈朝大赦天下。
[15]留异始谓台军必自钱塘上,既而侯安都步由诸暨出永康,异大惊,奔桃枝岭,于岩口竖栅以拒之。安都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乘舆指麾,容止不变。因其山势,迮而为堰,会潦水涨满,安都引船入堰,起楼舰与异城等,发拍碎其楼堞。异与其子忠臣脱身奔晋安,依陈宝应。安都虏其妻及余子,尽收铠仗而还。
[15]留异开头认为朝廷军队一定会从钱塘江溯江而上,后来侯安都却从陆路经由诸暨兵发永康,留异大吃一惊,奔逃到桃枝岭,在山谷的入口处竖起栅栏进行防御。侯安都在进攻时被飞箭射中,鲜血一直流到脚踝处,但他坐在车子上指挥士兵,神色举止一点也不变。侯安都又依着山势,贴着山根修起了石堰,正好赶上下大雨,雨水涨满了堰坝,侯安都把船只开入堰内,造成楼房式的高层船舰,和留异修的城垣一般高,坐在船上的士兵使用攻坚器械,击碎了留异城上的墙堞。留异和他的儿子留忠臣脱身而逃,到晋安去投靠了陈宝应。侯安都俘获了留异的妻子和其余的儿子,把他的铠甲兵器尽数收缴,得胜回朝。
异党向文政据新安,以上贞毅将军程文季为新安太守,帅精甲三百轻往攻之。文政战败,遂降。文季,灵洗之子也。
留异的同党向文政占据着新安,陈文帝任命贞毅将军程元季为新安太守,率领精兵三百名轻装前行,去袭击向文政。向文政战败,于是就投降了。程文季是程灵洗的儿子。
[16]夏,四月,辛丑,齐武明娄太后殂。齐主不改服,绯袍如故。未几,登三台,置酒作乐,宫女进白袍,帝投诸台下。散骑常侍和士开请止乐,帝怒,挝之。
[16]夏季,四月,辛丑(初二),北齐武明娄太后去世。北齐国主武成帝不改换服装,仍然象往常一样穿着红色袍服。不久,武成帝又登上三台,摆酒崐奏乐,宫女给他送来了白袍子,但他却把它扔到了台下。散骑常侍和士开请求停止奏乐,武成帝勃然大怒,打了他。
[17]乙巳,齐遣使来聘。
[17]乙巳(初六),北齐派使者到陈朝聘问。
[18]齐青州上言河水清,齐主遣使祭之,改元河清。
[18]北齐青州地方官启奏说黄河水变清了,武成帝派使者去祭黄河,并改换年号为河清。
[19]先是,周之君臣受封爵者皆未给租赋。癸亥,始诏柱国等贵臣邑户,听寄食他县。
[19]早先,北周的群臣受封爵时都没有给他们邑地的租赋。癸亥(二十四日),才开始下诏规定柱国等享受采邑的贵臣,可以寄食于别的县。
[20]五月,庚午,周大赦。
[20]五月,庚午(初一),北周大赦天下。
[21]己丑,齐以右仆射斛律光为尚书令。
[21]己丑(二十日),北齐任命右仆射斛律光为尚书令。
[22]壬辰,周以柱国杨忠为大司空。六月,己亥,以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司马。
[22]壬辰(二十三日),北周任命柱国杨忠为大司空。六月,己亥(初一),任命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司马。
[23]秋,七月,己丑,纳太子妃王氏,金紫光禄大夫周之女也。
[23]秋季,七月,己丑(二十一日),陈朝为太子娶妃子王氏。王氏是金紫光禄大夫王周的女儿。
[24]齐平秦王归彦至冀州,内不自安,欲待齐主如晋阳,乘虚入邺。其郎中令吕思礼告之。诏大司马段韶、司空娄睿讨之。归彦于南境置私驿,闻大军将至,即闭城拒守。长史宇文仲鸾等不从,皆杀之。归彦自称大丞相,有众四万。齐主以都官尚书封子绘,冀州人,祖父世为本州刺史,得人心,使乘传至信都,巡城,谕以祸福。吏民降者相继,城中动静,小大皆知之。
[24]北齐平秦王高归彦到了冀州后,内心很不安定,想等皇帝去晋阳时,乘虚打入邺城。他手下的郎中令吕思礼告发了他。武成帝下诏派大司马段韶、司空娄睿去讨伐他。高归彦在南边设置了私人驿站以打听消息,听说朝廷大军将到,便关上城门固守抵抗。长史宇文仲鸾等人不服从,都被杀掉了。高归彦自称大丞相,有军队四万人。武成帝考虑到都官尚书封子绘是冀州人,祖父、父亲世代为冀州刺史,很得人心,就派他乘驿马到了信都。封子绘到信都之后,一边巡视城池,一边对城中吏民晓谕避祸趋福的道理。官吏和民众相继跑出来投降。城里有什么动静,都有人报告,大事小事全都知道。
归彦登城大呼云:“孝昭皇帝初崩,六军百万,悉在臣手,投身向邺,奉迎陛下。当时不反,今日岂反邪!正恨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诳惑圣上,疾忌忠良,但为杀此三人,即临城自刎。”既而城破,单骑北走,至交津,获之,锁送邺。乙未,载以露车,衔木面缚,刘桃枝临之以刃,击鼓随之,并其子孙十五人皆弃市。命封子绘行冀州事。
高归彦登上城头大声呼叫说:“孝昭皇帝刚驾崩时,六路兵马百万余人,都在我手中控制着。我投身到邺城去,奉迎陛下来就皇位。当时我都没有造反。今日我这样做,是被逼的,难道是造反吗?我恨的是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欺骗迷惑皇上,忌恨忠良,只要杀了这三个人,我就在城头自刎以谢天下。”不久城被攻破,高归彦单人匹马向北逃窜,逃到交津时,让抓住了,被用锁链锁上送到了邺城。乙未(二十七日),他被装在没有帷盖的车上,嘴里衔着木棍,被反绑着。刘桃枝用刀刃比试着他,后面还有人击鼓跟随,高归彦连同他的子孙十五人全部斩首,弃尸市上。朝廷下令封子绘管理冀州事务。
齐主知归彦前谮清河王岳,以归彦家良贱百口赐岳家,赠岳太师。
武成帝知道高归彦过去陷害过清河王高岳,便把高归彦家里主仆共一百多口人全部赐给了高岳,并赠高岳以太师的称号。
丁酉,以段韶为太傅,娄睿为司徒,平阳王淹为太宰,斛律光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令,河间王孝琬为左仆射。
丁酉(二十九日),武成帝任命段韶为太傅,娄睿为司徒,平阳王高淹为太宰,斛律光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令,河间王高孝琬为左仆射。[25]癸亥,齐主如晋阳。
[25]癸亥(疑误),武成帝到了晋阳。
[26]上遣使聘齐。
[26]陈文帝派使者到齐国聘问。
[27]九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27]九月,戊辰朔(初一),发生日食。
[28]以侍中、都官尚书到仲举为尚书右仆射、丹杨尹。仲举,溉之弟子也。
[28]陈朝任命侍中、都官尚书到仲举为尚书右仆射、丹杨尹。到仲举是到溉的弟弟的儿子。
[29]吴明彻至临川攻周迪,不能克。丁亥,诏安成王顼代之。
[29]吴明彻到临川去攻打周迪,不能取胜。丁亥(二十日),陈文帝下诏让安成王陈顼去代替他。
[30]冬,十月,戊戌,诏以军旅费广,百姓空虚,凡供乘舆饮食衣服及宫中调度,悉从减削;至于百司,宜亦思省约。
[30]冬季,十月,戊戌(初二),陈文帝诏令,由于军费开支浩大,老百姓很穷困,所以凡是皇上的车桥饮食衣服以及宫中的日常费用,一概削减。至于朝廷各部门,也应该想到节约。
[31]十一月,丁卯,周以赵国公招为益州总管。
[31]十一月,丁卯(初一),北周任命赵国公宇文招为益州总管。
[32]丁丑,齐遣兼散骑常侍封孝琰来聘。
[32]丁丑(十一日),北齐派兼散骑常侍封孝琰到陈朝聘问。
[33]十二月,丙辰,齐主还邺。
[33]十二月,丙辰(二十一日),武成帝从晋阳回到邺城。
齐主逼通昭信李后,曰:“若不从我,我杀尔儿。”后惧,从之。既而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如邪!姊腹大,故不见儿。”后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之。后号天不已,帝命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寺为尼。
武成帝逼着要和昭信李后通奸,说:“如果不服从我,我就杀了你儿子!”李后害怕了,就屈从了他。不久李后怀了孕。太原王高绍德入宫到了门口,见不到李后,便生气地说:“孩儿我难道不知道吗?娘是肚子大了,所以才不出来见儿子。”李后十分惭愧,因此生下了女儿后便弄死了。武成帝横提着刀大骂:“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杀你儿子!”便当着李后用刀砍杀了高绍德。李后大哭失声。武成帝更加愤怒,把李后的衣服剥光,乱打了一气。李后呼天喊地,号哭不断,北齐武成帝命令人把她装在绢袋里,血沥沥拉拉从袋中渗了出来,连人带绢袋扔到渠水中浸泡,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便用牛车把她载送到妙胜寺当了尼姑。
资治通鉴第一百六十九卷(回目录)
陈纪三 世祖文皇帝下天嘉四年(癸未、563)
陈纪三 陈文帝天嘉四年(癸未,公元563年)
[1]春,正月,齐以太子少傅魏收兼尚书右仆射。时齐主终日酣饮,朝事专委侍中高元海。元海庸俗,帝亦轻之;以收才名素盛,故用之。而收畏懦避事,寻坐阿纵,除名。
[1]春季,正月,北齐任命太子少傅魏收兼尚书右仆射。当时武成帝整天酗酒,把朝廷的事情专门委托给侍中高元海。高元海鄙陋无能,武成帝也看不起他;因为魏收的才能一向有名,所以任命他。魏收胆小懦弱怕事,不久便以阿谀放纵的罪名,被革职。
兖州刺史毕义云作书与高元海,论叙时事,元海入宫,不觉遗之。给事中李孝贞得而奏之,帝由是疏元海,以孝贞兼中书舍人,征义云还朝。和士开复谮元海,帝以马鞭棰元海六十,责曰:“汝昔教我反,以弟反兄,几许不义!以邺城兵抗并州,几许无智!”出为兖州刺史。
兖州刺史毕义云写信给高元海,信里议论时局,高元海在进宫时,不知不觉地把信遗失了。给事中李孝贞得到了这封信,奏报给武成帝,武成帝因此疏远高元海,任用李孝贞兼职中书舍人,召回毕义云。和士开再次对武成帝说高元海的坏话,武成帝命令打高元海六十下马鞭,斥责说:“你以前唆使我反叛,以弟弟反叛兄长,多么不义!用邺城的兵力抵抗并州,多么愚笨!”贬出朝延做兖州刺史。
[2]甲申,周迪众溃,脱身逾岭,奔晋安,依陈宝应。官军克临川,获迪妻子。宝应以兵资迪,留异又遣子忠臣随之。
[2]甲申(十九日)周迪的部下溃败,他脱身越过东兴岭,逃奔到晋安,投靠陈宝应。官军攻下临州,俘虏了周迪的妻儿。陈宝应派兵援助周迪,留异又派儿子留忠臣跟随周迪。
虞寄与宝应书,以十事谏之曰:“自天厌梁德,英雄互起,人人自以为得之,然夷凶翦乱,四海乐推者,陈氏也;岂非历数有在,惟天所授乎!一也。以王琳之强,侯之力,进足以摇荡中原,争衡天下,退足以屈强江外,雄张偏隅;然或命一族之师,或资一士之说,琳则瓦解冰泮,投身异域,则厥角稽颡,委命阙庭,斯又天假其威而除其患。二也。今将军以藩戚之重,东南之众,尽忠奉上,戮力勤王,岂不勋高窦融,宠过吴芮,析判野,南面称孤乎!三也。圣朝弃瑕忘过,宽厚得人,至于余孝顷、潘纯陀、李孝钦、欧阳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无纤芥。况将军衅非张绣,罪异毕谌,当何虑于危亡,何失于富贵!四也。方今周、齐邻睦,境外无虞,并兵一向,匪朝伊夕,非刘、项竞逐之机,楚、赵连从之势;何得雍容高拱,坐论西伯哉!五也。且留将军狼顾一隅,亟经摧衄,声实亏丧,胆气衰沮。其将帅首鼠两端,唯利是视,孰能被坚执锐,长驱深入,系马埋轮,奋不顾命,以先士卒者乎!六也。将军之强,孰如侯景?将军之众,孰如王琳?武皇灭侯景于前,今上摧王琳于后,此乃天时,非复人力。且兵革已后,民皆厌乱,其孰能弃坟墓,捐妻子,出万死不顾之计,从将军于白刃之间乎!七也。历观前古,子阳、季孟,颠覆相寻;馀善、右渠,危亡继及。天命可畏,山川难恃。况将军欲以数郡之地当天下之兵,以诸侯之资拒天子之命,强弱逆顺,可得侔乎!八也。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爱其亲,岂能及物!留将军身縻国爵,子尚王姬,犹且弃天属而不顾,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岂能同忧共患,不背将军者乎!至师老力屈,惧诛利赏,必有韩、智晋阳之谋,张、陈井陉之势。九也。北军万里远斗,锋不可当。将军自战其地,人多顾后;众寡不敌,将帅不侔。师以无名而出,事以无机而动,以此称兵,未知其利。十也。为将军计,莫若绝亲留氏,释甲偃兵,一遵诏旨。方今藩维尚少,皇子幼冲,凡豫宗族,皆蒙宠树。况以将军之地,将军之才,将军之名,将军之势,而克修藩服,北面称臣,宁与刘泽同年而语其功业哉!寄感恩怀德,不觉狂言,斧钺之诛,其甘如荠。”宝应览书大怒。或谓宝应曰:“虞公病势稍笃,言多错谬。”宝应意乃小释,亦以寄民望,故优容之。
虞寄写信给陈宝应,举出十件事情规劝他说:“自从上天厌恶梁朝德业不修以来,英雄纷起,人人以为天下非已莫属,然而除凶平乱,天下愿意推戴的崐,是陈氏;岂不是有天道运命在,是上天所赐给的吗!这是一。以王琳的强盛,侯的力量,进可以震撼中原,在天下争个高低;退足以在长江以外倔强,雄踞偏远一角。然而我们或者派遣一支军队,或者借助一名说客,王琳就瓦碎冰融,去异域投身,侯就叩头俯伏,托命于朝廷,这是借天威而除掉祸患。这是二。现在您将军以藩王亲戚之贵,东南人力之众,尽忠报效朝廷,全力救援皇上,功勋岂不比汉朝的窦融高,受宠超过吴芮,得到封爵和领地,能面向南坐称王称侯吗!这是三。圣明的朝廷不计较人的缺点和过错,以宽厚求得人才,至于像余孝顷、潘纯陀、李孝钦、欧阳等人,都把他们当成心腹,任为助手,胸怀开朗,不计较细微的事。况且您将军的过失不如张绣,罪行不同于毕谌,何必顾虑危险存亡,又哪里会失去富贵!这是四。现在周、齐两朝睦邻友好,境外不须疑虑,联合军队对着同一方向,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是刘邦、项羽竞争追逐的时机,楚国和赵国合纵连横的形势;怎么能从容不迫无所作为,安然割据为一方的主帅!这是五。况且留异将军在角落里像狼那样窥伺,屡次遭到挫败,名声亏损丧尽,胆气衰退败落。他的将帅犹豫动摇,只看到自己的私利,谁能穿着铠甲、拿着锐利的武器,长驱直入,系住马匹埋掉车轮,奋勇舍命,身先士卒地战斗!这是六。将军力量的强弱,比侯景怎样?将军部下的众多,比王琳如何?武皇帝灭侯景于前,当今皇帝击败王琳于后,这是天意,不是靠人力。况且争战以后,百姓都讨厌动乱,谁能抛弃故园家乡,舍弃妻儿,想出万死不辞的计谋,追随您将军在刀丛之间效命吗!这是七。综观以往历史,子阳(公孙述)、季孟(隗嚣),灭亡连续不断;馀善、右渠,危急覆亡接踵而至。天命可畏,山川地势难以凭借。况且您将军想以几个郡的地方来抵御天下的兵力,以诸侯的实力抗拒天子的命令,强弱逆顺,能相比较吗!这是八。不是自己的同类,心意一定不同;不爱自己的亲朋,怎能顾及别人!留异将军身系国家的爵位,儿子娶了皇家的女儿,尚且抛弃上天的眷顾而不惜,背离圣明的君主而孤立,遇到危急的时候,怎么能共同分担忧患,而不背叛您将军!等到用兵时间过长,军队疲劳不堪,就会怕死贪财,一定会出现康子、智伯在晋阳的阴谋,张耳、陈馀在井陉那样的争斗。这是九。北军远从万里来战斗,前锋锐利不可阻挡。您将军在自己的地区打仗,人们多有后顾之忧,众寡不敌,将帅与敌军不能相比。师出无名,做事没有机会而妄动,在这种情况下举兵,不会有好处。这是十。为您将军着想,不如断绝和留氏的亲戚关系,解甲息兵,遵从皇帝的诏旨。现在捍卫和支持朝廷的人还少,皇子年幼,凡是宗族,都受到恩宠扶植。况且以您将军的门第、才干、名声、势力,能谨守作臣的职责,臣服君王,这样您的功业就能和刘泽相提并论了!虞寄感恩戴德,不禁说了这些狂妄的话,要杀要砍,我心甘情愿。”陈宝应看后大怒。有人向陈宝应说:“虞公的病情加重了,所以说话多有错误荒谬。”陈宝应的怒意才稍为平息,又因为虞寄有民望,所以宽容他。
[3]周梁躁公侯莫陈崇从周主如原州。帝夜还长安,人窃怪其故,崇谓所亲曰:“吾比闻术者言,晋公今年不利,车驾今忽夜还,不过晋公死耳。”或发其事。乙酉,帝召诸公于大德殿,面责崇,崇惶恐谢罪。其夜,冢宰护遣使将兵就崇第,副令自杀,葬如常仪。
[3]北周的梁躁公侯莫陈崇跟随北周国主武帝去原州。武帝当晚就回长安,人们私下怀疑其中的原因,侯莫陈崇告诉亲信说:“我近来听方士说,晋公宇文护今年不吉利,皇上今天突然在晚上赶回来,不过是晋公宇文护死了。”有人把这件事告发了。乙酉(二十日),武帝在大德殿召见了公侯们,当面斥责侯莫陈崇,侯莫陈崇诚惶诚恐地承认有罪。这天晚上,冢宰宇文护派遣使者带领士兵到侯莫陈崇家里,逼他自杀,然后按固有的仪式把他埋葬。
[4]壬辰,以高州刺史黄法氍为南徐州刺史,临川太守周敷为南豫州刺史。
[4]壬辰(二十七日),陈朝任命高州刺史黄法氍为南徐州刺史,临川太守周敷为南豫州刺史。
[5]周主命司宪大夫拓跋迪造《大律》十五篇。其制罪:一曰杖刑,自十至五十;二曰鞭刑,自六十至百;三曰徒刑,自一年至五年;四曰流刑,自二千五百里至四千五百里;五曰死刑,磬、绞、斩、枭、裂;凡二十五等。
[5]北周武帝命令司宪大夫拓跋迪制定《大律》十五篇,规定对犯罪的惩罚:一是杖刑,杖十到五十下;二是鞭刑,鞭打六十到一百下;三是徒刑,刑期从一年到五年;四是流刑,流放二千五百里到四千五百里;五是死刑,分缢崐死、绞死、斩首、将首级悬挂示众、用车裂尸;一共分二十五等。
[6]庚戌,以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为江州刺史。
[6]庚戌(十六日),陈朝任命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为江州刺史。
[7]辛酉,周诏:“大冢宰晋国公,亲则懿昆,任当元辅,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并不得称公名。”护抗表固让。
[7]辛酉(二十七日),北周武帝下诏:“大冢宰晋国公,是我的兄长,职位是朝延为首的大臣,今后凡是诏令诰书和所有官署的文书里,不准直呼其名。”宇文护对诏令坚决不服从,表示谦让。
[8]三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8]三月,乙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9]齐诏司空斛律光督步骑二万,筑勋掌城于轵关;仍筑长城二百里,置十二戍。
[9]北齐武成帝高湛诏令司空斛律光督带二万名步、骑兵,到轵关建造勋掌城,构筑了二百里的长城,设立十二个戌所。
[10]丙戌,齐以兼尚书右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10]丙戌(二十四日),北齐任命兼尚书右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11]夏,四月,乙未,周以柱国达奚武为太保。
[11]夏季,四月,乙未(初二),北周任命柱国达奚武为太保。
[12]周主将视学,以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谨上表固辞,不许,仍赐以延年杖。戊午,帝幸太学。谨入门,帝迎拜于门屏之间,谨答拜。有司设三老席于中楹,南向。太师护升阶,设几,谨升席,南面凭几而坐。大司马豆卢宁升阶,正舄。帝升阶,立于斧之前,西面。有司进馔,帝跪设酱豆,亲为之袒割。谨食毕,帝亲跪授爵以。有司撤讫,帝北面立而访道。谨起,立于席后,对曰:“木受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明王虚心纳谏以知得失,天下乃安。”又曰:“去食去兵,信不可去;愿陛下守信勿失。”又曰:“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愿陛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勿使有过。天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莫不知,愿陛下慎之。”帝再拜受言,谨答拜。礼成而出。
[12]北周武帝准备巡视学校,任命太傅燕国公于谨为掌管国家教化的“三老”。于谨上书坚决推辞,没有得到准许,仍旧赏赐他“延年杖”。戊午(二十五日),武帝驾临太学。于谨进门时,武帝在大门和屏风之间迎接他,于谨答谢还礼。官员在厅堂中间设下三老席,坐位朝南。太师宇文护走上台阶,摆了一张小桌子,于谨入席,而朝南倚着小桌子坐定。大司马豆卢宁走上台阶,把于谨脱下的鞋子放端正。武帝走上台阶,站在画有斧状图案的屏风前,面朝西。官员送上饮食,武帝跪着放好盛放调料的食器,挽起衣袖为于谨割肉,于谨吃完后,武帝亲自跪着送上盛酒的酒器请于谨漱口。官员撤去饮食器皿,武帝面朝北站着向于谨请教治理国家的道理。于谨起身站在坐席后面,回答说:“木材经过墨线校正才能平直,帝王能听从规劝就是圣明。明理的帝王能虚心听取规劝可以知道自己的得失,这样天下就能安定。”又说:“即使失去食物和军队,但不能失去信用;希望陛下不要失去信用。”又说:“有功必赏,有罪必罚,那么做好事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多,做坏事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少。”还说:“言论和行为,是立身的根本,希望陛下三思以后再说话,九次考虑以后再行动,不要发生过错。天子有了过错,正象日食和月食那样,没有人不知道的,希望陛下一定要谨慎从事。”武帝再次拜谢表示听从,于谨答谢还礼。仪礼结束后武帝离开太学。
[13]司空侯安都恃功骄横,数聚文武之士骑射赋诗,斋中宾客,动至千人。部下将帅,多不遵法度,检问收摄,辄奔归安都。上性严整,内衔之,安都弗之觉。每有表启,封讫,有事未尽,开封自书之云:“又启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倾倚。常陪乐游园禊饮,谓上曰:“何如作临川王时?”上不应。安都再三言之。上曰:“此虽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讫,启借供帐水饰,欲载妻妾于御堂宴饮。上虽许之,意甚不怿。明日,安都坐于御座,宾客居群臣位,称觞上寿。会重云殿灾,安都帅将士带甲入殿,上甚恶之,阴为之备。
[13]陈朝的司空侯安都自恃有功骄傲蛮横,屡次纠集文人武士骑射赋诗,住处的宾客,往往多到上千人。部下的将帅,大都不遵纪守法,遇到被检举搜崐捕捉拿,常常投奔侯安都。陈文帝性格严厉认真,对他含恨在心,而侯安都却毫无觉察。每逢向皇帝上表启事,信已经封好,想到有些事还没有写完,又拆开封口补写:“又启奏某某事。”在侍侯皇帝宴会时,酒喝得痛快时,有时就伸腿而坐歪斜着身子。他常陪文帝到乐游园举行修禊宴饮,饮酒时对文帝说:“现在比作临川王时如何?”文帝不理他。侯安都却再三提这件事。文帝说:“这虽然是天命,却也是靠您的力量。”宴饮结束,侯安都向文帝借帷帐和彩船,要载上妻妾去皇帝的宫室摆宴饮酒。文帝虽然允准了他的要求,心里却很不高兴。第二天,侯安都坐在皇帝的座位上,宾客们坐在大臣的位子上,举杯为他祝寿。恰巧重云殿发生火灾,侯安都率领将士携带兵器来到重云殿,文帝非常恨他,暗下作了准备。
及周迪反,朝议谓当使安都讨之,而上更使吴明彻。又数遣台使按问安都部下,检括亡叛。安都遣其别驾周弘实自托于舍人蔡景历,并问省中事。景历录其状,具奏之,因希旨称安都谋反。上虑其不受召,故用为江州。
到了周迪造反时,朝中议论说应该派侯安都去讨伐,但文帝另派了吴明彻。文帝还屡次派御史台的官员审讯侯安都的部下,清查他们逃亡叛乱的事情。侯安都派别驾周弘实投身到中书舍人蔡景历那里,探听中书省的机密。蔡景历把他的行动一一记录下来,报告了文帝,迎合文帝的意旨说侯安都要谋反。文帝考虑到侯安都不会接受召命,使任命他去江州当刺史。
五月,安都自京口还建康,部伍入于石头。六月,帝引安都宴于嘉德殿,又集其部下将帅会于尚书朝堂,于坐收安都,囚于嘉德西省,又收其将帅,尽夺马仗而释之。因出蔡景历表,以示于朝,乃下诏暴其罪恶,明日,赐死,宥其妻子,资给其丧。
五月,侯安都从京口回建康,部下的军队开进石头城。六月,文帝招侯安都到嘉德殿宴饮,又召集侯安都部下的将帅到尚书省的大厅见面,于是逮捕了侯安都,把他囚禁在嘉德西省,又逮捕了侯安都的将帅,没收了他们的马匹兵器后予以释放。还拿出蔡景历所上的奏报,向朝中的官员们出示,随即下诏公布了侯安都的罪恶,第二天,赐他自尽,宽恕了他的妻儿,拨款给他们办丧事。
初,高祖天京口,尝与诸将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为寿,各称功伐。高祖曰:“卿等悉良将也,而并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识暗,狎于下而骄于上;周侯交不择人,而推心过差;侯郎诞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
当初,陈武帝在京口时曾经和将军们宴会,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为他祝寿,各自夸耀战功。陈武帝说:“诸位都是良将,但各有不足之处。杜公志向虽大而见识不明,对下亲密对上骄傲;周侯不能有选择地结交朋友,而且过于推心置腹;侯郎傲慢放诞而贪得无厌,性格轻佻而放纵不羁;这都不是保全身家的行为。”后来果然象他所说的那样。
[14]乙卯,齐主使兼散骑常侍崔子武来聘。
[14]乙卯(二十三日),北齐武成帝派兼散骑常侍崔子武来陈朝聘问。
[15]齐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和士开有宠于齐主,齐主外朝视事,或在内宴赏,须臾之间,不得不与士开相见,或累日不归,一日数入;或放还之后,俄顷即追,未至之间,连骑督趣。奸谄百端,宠爱日隆,前后赏赐,不可胜纪。每侍左右,言辞容止,极诸鄙亵;以夜继昼,无复君臣之礼。常谓帝曰:“自古帝王,尽为灰土,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极意为乐,纵横行之。一日取快,可敌千年。国事尽付大臣,何虑不办,无为自勤约也!”帝大悦。于是委赵彦深掌官爵,元文遥掌财用,唐邕掌外、骑兵,信都冯子琮、胡长粲掌东宫。帝三四日一视朝,书数字而已,略无所言,须臾罢入。长粲,僧敬之子也。
[15]北齐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和士开得到武成帝的宠爱,武成帝外出视察,或在宫中宴请时,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召和士开来见面,或者留他好几天,或者一天里召他进宫许多次;或者和士开刚走,又立刻追他回来,在和士开还没回来以前,接二连三派人骑马去催促。由于他各式各样的奸诈谄媚,受到武成帝的日益宠爱,前后赏赐给他的物品,数不胜数。每当在武成帝身边侍候,说话和动作极其卑鄙下流;夜以继日,毫无君臣之礼。他常常告诉武成帝说:“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成了灰土,尧舜和桀纣,有什么两样!陛下应当在少崐壮时恣意行乐,放纵而不必顾忌。快乐一天,比得上一千年。国事都交给大臣,何必担心办不成,不用自己劳累约束自己!”武成帝大喜。于是委托赵彦深掌管封官授爵,元文遥掌管钱财费用,唐邕掌管外兵和骑兵,信都人冯子琮、胡长粲掌管东宫。武成帝三四天才上一次朝,批几个字,也不说什么话,一会儿就退朝进宫。胡长粲是胡僧敬的儿子。
帝使士开与胡后握槊,河南康献王孝瑜谏曰:“皇后天下之母,岂可与臣下接手!”孝瑜又言:“赵郡王睿,其父死于非命,不可亲近。”由是睿及士开共谮之。士开言孝瑜奢僭,睿言“山东唯闻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孝瑜窃与尔朱御女言,帝闻之,大怒。庚申,顿饮孝瑜酒三十七杯。孝瑜体肥大,腰带十围,帝使左右娄子彦载以出,鸩之于车,至西华门,烦躁投水而绝。赠太尉、录尚书事。诸侯在宫中者,莫敢举声,唯河间王孝琬大哭而出。
武成帝叫和士开和胡后玩“握槊”的赌博游戏。河南康献王高孝瑜规劝说:“皇后是天下人的母亲,怎么可以和臣子的手接触!”又说:“赵郡王高睿,他的父亲死于非命,不可以和他亲近。”因此高睿和士开一起说高孝瑜的坏话。和士开说高孝瑜生活奢侈超过他的身份,高睿说:“山东只听说有河南王,没有听说有您陛下。”武成帝因此产生了嫉妒。高孝瑜偷偷地和尔朱御女说话,关系暧昧,武成帝听到这事,勃然大怒。庚申(二十八日),一次叫高孝瑜饮了三十七杯酒。高孝瑜身体肥大,腰带十围,武成帝叫在旁边侍候的近臣娄子彦用车送他出去,在车上又给他饮了毒酒,到西华门时,毒性发作烦躁投水而死。追赠太尉、录尚书事。在宫里的诸侯,都不敢出声,只有河间王高孝琬大哭而去。
[16]秋,七月,戊辰,周主幸原州。
[16]秋季,七月,戊辰(初六),北周武帝驾临原州。
[17]八月,辛丑,齐以三台宫为大兴圣寺。
[17]八月,辛丑(初十),北齐把三台宫改为大兴圣寺。
[18]九月,壬戌,广州刺史阳山穆公欧阳卒,诏子纥袭父爵位。
[18]九月,壬戌(初一),陈朝的广州刺史阳山穆公欧阳去世,下诏他的儿子欧阳纥承袭父亲的爵位。
[19]甲子,周主自原州登陇。
[19]甲子(初三),北周武帝从原州登上陇坂。
[20]周迪复越东兴岭为寇,辛未,诏护军章昭达将兵讨之。
[20]陈朝因周迪又越过东兴岭侵犯,辛未(初十),诏命护军章昭达率领军队去讨伐。
[21]丙戌,周主如同州。
[21]丙戌(二十五日),北周武帝去同州。
[22]初,周人欲与突厥木杆可汗连兵伐齐,许纳其女为后,遣御伯大夫杨荐及左武伯太原王庆往结之。齐人闻之惧,亦遣使求婚于突厥,赂遗甚厚。木杆贪齐币重,欲执荐等送齐。荐知之,责木杆曰:“太祖昔与可汗共敦邻好,蠕蠕部落数千来降,太祖悉以付可汗使者,以快可汗之意,如何今日遽欲背恩忘义,独不愧鬼神乎?”木杆惨然良久曰:“君言是也。吾意决矣,当相与共平东贼,然后遣女。”荐等复命。
[22]起初,北周要和突厥木杆可汗联军讨伐北齐,答允娶可汗的女儿做皇后,派御伯大夫杨荐和左武伯太原人王庆去联系。北齐听了害怕,也派使者到突厥去求婚,馈赠厚礼。木杆可汗贪图北齐的厚礼,企图捉了杨荐等人送给北齐。杨荐知道后,斥责木杆可汗说:“太祖从前和可汗共同敦守友好相处,蠕蠕部落几千人来投降,太祖把他们全部交给可汗的使者,以满足可汗的要求,为什么今天忽然背恩忘义,唯独不有愧于鬼神吗?”木杆可汗悲痛了很久,说:“您的话很对。我的主意已经决定了,应该和你们一起讨平东面的贼人,然后把女儿送去。”杨荐等人完成使命后回朝复命。
公卿请发十万人击齐,柱国杨忠独以为得万骑足矣。戊子,遣忠将步骑一万,与突厥自北道伐齐,又遣大将军达奚武帅步骑三万,自南道出平阳,期会于晋阳。
北周的公卿请发兵十万攻打北齐,柱国杨忠认为只要一万名骑兵就足够了。戊子(二十七日),武帝派杨忠率领一万名步骑兵,和突厥从北面的道路讨崐伐北齐,又派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三万名步、骑兵,从南面的道路由平阳出发,约期在晋阳会师。
[23]冬,十一月,辛酉,章昭达大破周迪。迪脱身潜窜山谷,民相与匿之,虽加诛戮,无肯言者。
[23]冬季,十一月,辛酉(初一),陈朝章昭达大破周迪。周迪脱身潜伏逃窜到山谷里,老百姓把他隐藏起来,虽然受到诛杀,却没人肯说出来。
[24]十二月,辛卯,周主还长安。
[24]十二月,辛卯(初一),北周武帝回长安。
[25]丙申,大赦。
[25]丙申(初六),陈朝大赦全国。
[26]章昭达进军,度岭,趣建安,讨陈宝应,诏益州刺史余孝顷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诸军自东道会之。
[26]陈朝的章昭达进军,经过东兴岭,向建安急进,讨伐陈宝应,文帝诏命益州刺史余孝顷督率会稽、东阳、临海、永嘉等地军队从东路来会合。
[27]是岁,初祭始兴昭烈王于建康,用天子礼。
[27]这一年,陈朝在建康第一次祭祀始兴昭烈王,用天子的祭礼。
[28]周杨忠拔齐二十余城。齐人守陉岭之隘,忠击破之。突厥木杆、地头、步离三可汗以十万骑会之。已酉,自恒州三道俱入。时大雪数旬,南北千余里,平地数尺。齐主自邺倍道赴之,戊午,至晋阳。斛律光将步兵三万屯平阳。已未,周师及突厥逼晋阳。齐主畏其强,戎服帅宫人欲东走避之。赵郡王睿、河间王孝琬叩马谏。孝琬请委睿部分,必得严整。帝从之,命六军进止皆取睿节度,而使并州刺史段韶总之。
[28]北周杨忠攻克北齐的二十多座城池。北齐人防守陉岭的山口,杨忠攻破这里的防守。突厥的木杆、地头、步离三个可汗率领十万骑兵来会合。已酉(十九日),从恒州分三路一齐进入。当时下了几十天的大雪,南北一千多里,平地积雪几尺。北齐武成帝从邺城兼程赶去,戊午(二十八日),到晋阳,斛律光率领三万步兵驻守平阳。已未(二十九日),北周军队和突厥逼近晋阳。北齐武成帝对这些强大的军队感到害怕,穿上军服领了宫女打算从东面逃走躲避。赵郡王高睿、河间王高孝琬勒住他的马进行规劝。高孝琬请求把军队委托给高睿部署,可以使军队得到整顿。武成帝采纳了意见,命令六军的行动都受高睿的指挥,派并州刺史段韶总辖。
五年(甲申、564)
五年(甲申,公元564年)
[1]春,正月,庚申朔,齐主登北城,军容甚整。突厥咎周人曰:“尔言齐乱,故来伐之。今齐人眼中亦有铁,何可当邪!”
[1]春季,正月,庚申朔(初一),北齐武成帝登上晋阳北城,军容非常整齐。突厥人埋怨北周人说:“你们说齐国混乱,所以来讨伐他们。现在齐人眼中都放出铁一样的光来,怎么能抵挡啊!”
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山下去城二里许。诸将咸欲逆击之,段韶曰:“步卒力势,自当有限,今积雪既厚,逆战非便,不如阵以待之。彼劳我逸,破之必矣。”既至,齐悉其锐师鼓噪而出。突厥震骇,引上西山,不肯战,周师大败而还。突厥引兵出塞,纵兵大掠,自晋阳以往七百余里,人畜无遗。段韶追之,不敢逼。突厥还至陉岭,冻滑,乃铺毡以度,胡马寒瘦,膝已下皆无毛;比至长城,马死且尽,截杖之以归。
北周军队以步兵为前锋,从西山下来,离城二里多路。北齐将领们都准备迎击,段韶说:“步兵的兵势,力量很有限,现在积雪很厚,迎战很不方便,不如严阵以待。对方疲劳而我方安逸,一定能打败对方。”北周军队来到,北齐精锐的军队呐喊着全数出击。突厥震动惊怕,领军队上了西山,不肯出战,北周的军队大败而还。突厥带着军队出了塞外,放纵士兵大肆抢劫,从晋阳以北的七百多里地方,人畜被劫掠一空。段韶追赶,但不敢靠近。突厥退到陉岭,地冻路滑,只好在路上铺了毛毡行走,胡地的马受冷病瘦,膝盖以下的毛都没有了,等到了长城,马都快死光了,于是截短矛杆当棍子拄着回去。
达奚武至平阳,未知忠退,斛律光与书曰:“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武得书,亦还。光逐之,入周境,获二千余口而还。”
北周的达奚武到平阳,不知道杨忠已经退走。北齐的斛律光写信给他说:崐“鸿雁已在蓝天翱翔,张网的却还在水草丛生的沼泽地等候。”达奚武见到信,也退走了。斛律光追逐进入北周境内,俘获二千多人就返回了。
光见帝于晋阳,帝以新遭大寇,抱光头而哭。任城王进曰:“何至于此!”乃止。
斛律光在晋阳朝见武成帝,武成帝因为刚遭到大肆劫掠,抱住斛律光的头痛哭。任城王高劝他说:“何至于此!”这才不哭。
初,齐显祖之世,周人常惧齐兵西渡,每至冬月,守河椎冰。及世祖即位,嬖幸用事,朝政渐紊,齐人椎冰以备周兵之逼。斛律光忧之,曰:“国家常有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声色乎!”
当初,文宣帝在世时,北周常常怕北齐军队西渡,每到冬天,守在黄河边凿开冰凌。到武成帝即位,奸佞小人当权,朝政逐渐混乱,北齐人凿冰防备北周军队入侵。斛律光很担忧,说:“国家常有吞并关、陇的志向,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只好喜好声色狗马!”
[2]辛巳,上祀南郊。
[2]辛巳(二十二日),陈文帝到南郊祭天。
[3]二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3]二月,庚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4]初,齐显祖命群官刊定魏《麟趾格》为《齐律》,久而不成。时军国多事,决狱罕依律文,相承谓之“变法从事”。世祖即位,思革其弊,乃督修律令者,至是而成,律十二篇,令四十卷。其刑名有五:一曰死,重者之,次枭首,次斩,次绞;二曰流,投边裔为兵;三曰刑,自五岁至一岁;四曰鞭,自百至四十;五曰杖,自三十至十;凡十五等。其流外官及老、小、阉、痴并过失应赎者,皆以绢代金。三月,辛酉,班行之,因大赦。是后为吏者始守法令。又敕仕门子弟常讲习之,故齐人多晓法。
[4]当初,文宣帝下令群臣刊定魏朝的《麟趾格》为《齐律》,过了很久还没有完成。这时军务和国家的事情很多,叛决案件很少依据法律条文,习惯上叫做“变法从事。”武成帝即位后,想革除这种弊病,于是督促修订法律条令,这才制订了《律》十二篇,《令》四十卷。刑法的名目有五种:第一是死,罪重的车裂,依次是割下头示众、斩杀、绞死;第二是流,充军到边域;第三是刑,刑期从五年到一年不等;第四是鞭,从一百到四十下不等;第五是杖,从三十到十下不等;一共分十五等。凡是流放去外地的官员以及年老、年幼、太监、痴呆和犯有过失可以赎罪的,都允许用绢代替罚金。三月,辛酉(初三),《律》、《令》颁布实行,大赦在此以前的犯人。自此以后官吏才按照法律办案。又下令官吏家庭的子弟经常学习,所以北齐人都知道法律。
又令民十八受田输租调,二十充兵,六十免力役,六十六还田,免租调。一夫受露田八十亩,妇人四十亩,奴婢依良人,牛受六十亩。大率一夫一妇调绢一匹,绵八两,垦租二石,义租五斗;奴婢准良人之半;牛调二尺,垦租一斗,义租五升。垦租送台,义租纳郡以备水旱。
又命令老百姓中满十八岁的授给田地并交纳赋税,二十岁的当兵,六十岁可以免除劳役,六十六岁时交还田地,免去赋税。男子一人授给八十亩露田,妇女授给四十亩,奴婢授给同样的亩数,有一头耕牛的增授六十亩。大致一对夫妇的赋税是一匹绢、八两棉,垦租二石,义租五斗。奴婢是平民的一半,一头牛征赋税二尺绢,垦租一斗,义租五升。垦租上缴中央,义租缴给所在郡以防水旱灾年。
[5]已巳,齐群盗田子礼等数十人,共动太师彭城景思王为主,诈称使者,径向第,至内室,称敕,牵上马,临以白刃,欲引向南殿。大呼不从,盗杀之。
[5]已巳(十三日),北齐的田子礼等数十名盗贼,要裹胁太师彭城景思王高当首领,诈称是使者,去到高的宅第,进了内室,说是皇帝的命令,拉高上马,用刀对着他,要他领着去皇宫的南殿。高大叫不肯服从,被盗贼杀死。
[6]庚辰,周初令百官执笏。
[6]庚辰(二十四日),北周第一次令百官上朝时手执“朝笏”。
[7]齐以斛律光为司徒,武兴王普为尚书左仆射。曾,归彦之兄子也。甲申,以冯翊王润为司空。[7]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司徒,武兴王高普为尚书左仆射。高普是高归彦的侄子。甲申(二十八日),任命冯翊王高润为司空。
[8]夏,四月,辛卯,齐主使兼散骑常侍皇甫亮来聘。
[8]夏季,四月,辛卯(初三),北齐武成帝派兼散骑常侍皇甫亮来陈朝聘问。
[9]庚子,周主遣使来聘。
[9]庚子(十二日),北周武帝派使者来陈朝聘问。
[10]癸卯,周以邓公河南窦炽为大宗伯。五月,壬戌,封世宗之子贤为毕公。
[10]癸卯(十五日),北周任命邓公河南窦炽为大宗伯。五月,壬戌(初五),封明帝的儿子宇文贤为毕公。
[11]甲子,齐主还邺。
[11]甲子(初七),北齐武成帝回邺城。
[12]壬午,齐以赵郡王睿为录尚书事,前司徒娄睿为太尉。甲申,以段韶为太师。丁亥,以任城王为大将军。
[12]壬午(二十五日),北齐任命赵郡王高睿为录尚书事,以前的司徒娄睿为太尉。甲申(二十七日),任命段韶为太师。丁亥(三十日),任命任城王高为大将军。
[13]壬辰,齐主如晋阳。
[13]壬辰(疑误),北齐武成帝去晋阳。
[14]周以太保达奚武为同州刺史。
[14]北周任命太保达奚武为同州刺史。
[15]六月,齐主杀乐陵王百年。时白虹晕日两重,又横贯而不达,赤星见,齐主欲以百年厌之。会博陵人贾德胄教百年书,百年尝作数敕字,德胄封以奏之。帝发怒,使召百年。百年自知不免,割带留与其妃斛律氏,见帝于凉风堂。使百年书敕字,验与德胄所奏相似,遣左右乱捶之,又令曳之绕堂行且捶,所过血皆遍地,气息将尽,乃斩之,弃诸池,池水尽赤。妃把哀号不食,月余亦卒,犹在手,拳不可开;其父光自擘之,乃开。
[15]六月,北齐武成帝杀死乐陵王高百年。当时太阳周围有两道白虹,横贯而不相通,赤星出现,武成帝想用高百年的性命来驱除灾异现象。恰巧博陵人贾德胄教高百年写字,高百年曾经写了几个“敕”字。贾德胄把它封好奏报给武成帝。武成帝看后大怒,派人召来高百年。高百年自知免不了被治罪,便割下佩带上的玉留给妃子斛律氏,在凉风堂见到武成帝。武成帝叫高百年写“敕”字,证实字迹和贾德胄所奏报的相似,于是命令侍从对他乱打,还拖着他绕凉风堂边走边打,经过的地方遍地是血,临断气时,将他杀死,把尸体仍进水池,池水都染红了。妃子拿着玉哀叫绝食,一个多月后也死去,玉还在手里,紧握成拳无法掰开;她的父亲斛律光亲自去掰,才掰开。
[16]庚寅,周改御伯为纳言。
[16]庚寅(初三),北周把御伯改变纳言。
[17]初,周太祖之从贺拔岳在关中也,遣人迎晋公护于晋阳。护母阎氏及周主之姑皆留晋阳,齐人以配中山宫。及护用事,遣间使入齐求之,莫知音息。齐遣使者至玉壁,求通互市。护欲访求母、姑,使司马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与之言,使者甚悦。勋州刺史韦孝宽获关东人,复纵之,因致书为言西朝欲通好之意。是时,周人以前攻晋阳不得志,谋与突厥再伐齐。齐主闻之,大惧,许遣护母西归,且求通好,先遣其姑归。
[17]当初,北周太祖在关中追随贺拔岳时,曾派人到晋阳迎来晋公宇文护。宇文护的母亲阎氏和北周国主的姑母留在晋阳,北齐人把她们安置在中山宫。宇文护当权以后,派人到北齐去寻找她们,得不到音讯。北齐派使者到玉壁,要求开通和北周之间的贸易来往。宇文护想访求母亲和姑母的下落,便派司马下大夫尹公正去玉壁商谈,北齐的使者非常高兴。勋州刺史韦孝宽捉到关东人,又把他们放掉,还写信给北周表示愿意和对方友好相处。这时,北周因为以前进攻晋阳没有达到目的,准备联合突厥再次攻打北齐。武成帝听到后十分害怕,于是答允送回宇文护的母亲,请求双方和好,先把宇文护的姑母送回去。
[18]秋,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18]秋季,八月,丁亥朔(初一),发生日食。
[19]周遣柱国杨忠会突厥伐齐,至北河而还。
[19]北周派柱国杨忠会同突厥讨伐北齐,兵到北河就返回了。
[20]戊子,周以齐公宪为雍州牧,宇文贵为大司徒。九月,丁巳,以卫公直为大司空。追录佐命元功,封开府仪同三司陇西公李为唐公,太驭中大夫长乐公若干凤为徐公。,虎之子;凤,惠之子也。
[20]戊子(初二),北周任命齐公宇文宪为雍州牧,宇文贵为大司徒。九月,丁巳(初二),任命卫公宇文直为大司空。追录当初辅佐君主的元勋功臣,封开府仪同三司陇西公李为唐公,太驭中大夫长乐公若干凤为徐公。李是李虎的儿子,若干凤是若干惠的儿子。
[21]乙丑,齐主封其子绰为南阳王,俨为东平王。俨,太子之母弟也。
[21]乙丑(初十),北齐武成帝封儿子高绰为南阳王,高俨为东平王。高俨是太子的同母弟。
[22]突厥寇齐幽州,众十余万,入长城,大掠而还。
[22]突厥入侵北齐的幽州,共有十多万人,进入长城,在大肆抢掠后退去。
[23]周皇姑之归也,齐主遣人为晋公护母作书,言护幼时数事,又寄其所著锦袍,以为信验。且曰:“吾属千载之运,蒙大齐之德,老开恩,许得相见。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23]北周武帝的姑母回去时,北齐武成帝派人代晋公宇文护的母亲写了回信,信中说到宇文护年幼时的几件事,还寄去自己穿的锦袍,作为证明。信上说:“我遇到千载难逢的运气,蒙受大齐的恩德,怜悯我年老特别开恩,允许我们母子见面。就是禽兽草木,也都母子相依为命。我犯了什么罪孽,竟会和你分离!现在又得到什么福气,还能回去和你相见!说到这些,悲喜交集,死而复生。世上所有的东西,只要追求都能得到,母子分处异国,又能向哪里求得团聚!即使你的尊贵到达王公,富有超过山海,但有个年已八十的老母亲,还飘泊在千里之外,生命在旦夕之间,得不到一天短暂的相见,得不到一天的共同生活,寒冷而得不到你的衣服,饥饿而得不到你的饮食,你虽然极其荣华富贵,光辉照耀人间,对我有什么好处!在今天以前,你没有尽供养我的本份,事情已过就不必再说了;从今以后,我的余生就依赖于你了。天地之间,中有鬼神,不要以为天地冥冥,可以欺骗负心!”
护得书,悲不自胜。复书曰:“区宇分崩,遭遇灾祸,违离膝下,三十五年。受生禀气,皆知母子,谁同萨保,如此不孝!子为公侯,母为俘隶,暑不见母暑,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分怀冤酷,终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见于泉下耳!不谓齐朝解网,惠以德音,磨敦、四姑,并许矜放。初闻此旨,魂爽飞越,号天叩地,不能自胜。齐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有家有国,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一得奉见慈颜,永毕生愿。生死肉骨,岂过今恩;负山戴岳,未足胜荷。”
宇文护接到书信,忍不住悲痛。复信说:“天下四分五袭,遭遇灾祸,离开母亲,已经三十五年。禀性承受天地自然之气,都知道母子之情,谁象我萨保一般,这样不孝!儿子是公侯,母亲却是被俘虏的奴隶,热天看不见母亲受暑,冷天看不见母亲挨冻,不知道有没有衣穿,不知道吃得饱不饱,踪迹消失在天地以外,无从得到一点音讯。分别怀有冤屈和惨痛,结束一生以后,身后如果有知,希望能在九泉之下侍奉母亲!不意齐朝网开一面,赐给好消息,母亲和四姑母,获得怜悯允许释放。刚听到这道诏旨时,连魂魄都变得清朗而飞升起来,呼天抢地,不由自己。现在受到齐朝雨露般恩泽的滋润,家庭和国家,应该以信义为根本,估计母亲归来之期,已经不远。一旦能够见到母亲慈祥的面容,永远了却我毕生的愿望。死者复生,白骨长肉,怎能比得上今天这样的恩情;象背负大山高岳,真是担当不起。”
齐人留护母,使更与护书,邀护重报,往返再三。时段韶拒突厥军于塞下崐,齐主使黄门徐世荣乘传赍周书问韶。韶以“周人反覆,本无信义,比晋阳之役,其事可知。护外托为相,其实主也。既为母请和,不遣一介之使。若据移书,即送其母,恐示之以弱。不如且外许之,待和亲坚定,然后遣之未晚。”齐主不听,即遣之。
北齐人留下宇文护的母亲,再次给宇文护去信,希望宇文护再次回信,这样往返了好几次。当时段韶在边塞抵御突厥的军队,北齐武成帝派黄门郎徐世荣乘驿车带了北周的书信去问段韶的意见。段韶表示“周人反复无常,本来就没有信义,比照晋阳之役,事情就明白了。宇文护在表面上仅仅是相国,实际上是一国之主。既然为了母亲请求和好,却不派一个使者来。如果根据他送来的书信,就把他的母亲送回去,恐怕会给对方留下我们软弱的印象。不如暂且对外表示答允,等和睦亲善的事完全肯定以后,再把他的母亲送回去也不晚。”武成帝不听段韶的意见,立即把宇文护的母亲送回长安。
阎氏至周,举朝称庆,周主为之大赦。凡所资奉,穷极华盛。每四时伏腊,周主帅诸亲戚行家人之礼,称觞上寿。
阎氏回到北周,满朝欢庆,北周武帝为此在国内大赦。他对阎氏所供奉的一切,美好丰盛到了极点,每逢四季的节日,武帝带领所有亲戚不行国礼而行家礼,举杯祝阎氏长寿。
[24]突厥自幽州还,留屯塞北,更集诸部兵,遣使告周,欲与共击齐如前约。闰月,乙巳,突厥寇齐幽州。
[24]突厥从幽州返回,屯兵在塞北,进一步召集各部落的军队,派使者告诉北周,打算象以前所约定那样共同进攻北齐。闰月,乙巳(二十日),突厥入侵北齐幽州。
晋公护新得其母,未欲伐齐;恐负突厥约,更生边患,不得已,征二十四军及左右厢散隶秦、陇、巴、蜀之兵并羌、胡内附者,凡二十万人。冬,十月,甲子,周主授护斧钺于朝庭;丁卯,亲劳军于沙苑;癸酉,还宫。
晋公宇文护刚迎来了母亲,不想进攻北齐;但又怕违背了和突厥的约定,反而发生边患,不得已,征召关中的府兵二十四军、左右厢的禁卫兵及其隶属的秦、陇、巴、蜀等地的军队,加上归附的羌人、胡人等,一共二十万人。冬季,十月,甲子(初十),北周武帝在朝廷授给宇文护斧钺;丁卯(十三日),亲自到沙苑慰劳军队;癸酉(十九日),回宫。
护军至潼关,遣柱国尉迟迥帅精兵十万为前锋,趣洛阳,大将军权景宣帅山南之兵趣悬瓠,少师杨出轵关。
宇文护的军队抵达潼关,派柱国尉迟迥领十万精兵做前锋,向洛阳进发,大将军权景宣率领荆州、襄阳的兵向悬瓠进发,少师杨进攻轵关。
[25]周迪复出东兴,宣城太守钱肃镇东兴,以城降迪。吴州刺史陈详将兵击之,详兵大败,迪众复振。
[25]周迪再次进攻东兴岭,宣城太守钱肃镇守东兴,献出城池向周迪投降。吴州刺史陈详领兵攻击周迪,陈详的军队大败,周迪的部众又振作起来。
南豫州刺史西丰脱侯周敷帅所部击之,至定州,与迪对垒。迪绐敷曰:“吾昔与弟戮力同心,岂规相害!今愿伏罪还朝,因弟披露心腑,先乞挺身共盟。”敷许之,方登坛,为迪所杀。
南豫州刺史西丰脱侯周敷率领所属部队去攻打周迪,抵达定川,和周迪两军对垒。周迪欺骗周敷说:“我以前和弟弟同心协力,怎会谋划加害于你!现在我愿意认罪归顺朝廷,乘弟弟前来时表露我心里的想法,先请你挺身而出和我一起盟誓。”周敷答允了,刚走上举行盟誓的土台,就被周迪杀死。
[26]陈宝应据晋安、建安二郡,水陆为栅,以拒章昭达。昭达与战,不利,因据上流,命军士伐木为筏,施拍其上。会大雨江涨,昭达放筏冲宝应水栅,尽坏之,又出兵攻其步军。方合战,上遣将军余孝顷自海道适至,并力乘之。十一月,己丑,宝应大败,逃至莆口,谓其子曰:“早从虞公计,不至今日。”昭达追擒之,并擒留异及其族党,送建康,斩之。异子贞臣以尚主得免,宝应宾客皆死。
[26]陈宝应占据晋安和建安两郡,在水路和陆路修起栅栏,用来抗拒章昭达。章昭达和他打仗,很不顺利。因此占据江水上游,命令军士砍树木造木筏,筏上配备了“拍竿”。恰巧大雨以后江水猛涨,章昭达放木筏顺流而下,冲撞陈宝应在水中设立的栅栏,全部破坏。又出兵进攻陈宝应的步军。正当双方崐会战时,陈文帝派将军余孝顷从海路赶到,和章昭达合力围攻。十一月,已丑(初五),陈宝应大败,逃到莆口,对儿子说:“如果早听虞寄的计谋,不致于象今天这样。”章昭达追到将他捉住,还一并抓获留异和他的族党,解送建康,将他们斩首。留异的儿子留贞臣因为娶公主为妻,被免罪;陈宝应的宾客都被处死。
上闻虞寄尝谏宝应,命昭达礼遣诣建康。既见,劳之曰:“管宁无恙。”以为衡阳王掌书记。
陈文帝听说虞寄曾经规劝过陈宝应,于是命章昭达礼请虞寄到建康来。见面时,陈文帝慰问他说:“问候管宁的身体健康。”任用他为衡阳王的书记。
[27]周晋公护进屯弘农。尉迟迥围洛阳,雍州牧齐公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泾州总管王雄军于邙山。
[27]北周晋公宇文护进屯弘农。尉迟迥包围了洛阳,雍州牧齐公宇文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泾州总管王雄驻军在邙山。
[28]戊戌,齐主遣兼散骑常侍刘逖来聘。
[28]戊戌(十四日),北齐国主派遣兼散骑常侍刘逖来陈朝聘问。
[29]初,周杨为邵州刺史,镇捍东境二十余年,数与齐战,未尝不捷,由是轻之。既出轵关,独引兵深入,又不设备。甲辰,齐太尉娄睿将兵奄至,大破军,遂降齐。
[29]起初,北周杨做邵州刺史,镇守捍卫东边国境二十多年,好几次和北齐打仗,战无不胜,因此轻敌。这次出了轵关,独自领兵深入敌方,又不设防。甲辰(二十日),北齐太尉娄睿领兵突然来到,大败杨的军队,杨便向北齐投降。
权景宣围悬瓠,十二月,齐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太原王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并以城降之。景宣使开府郭彦守豫州,谢撤守永州,送士良、世怡及降卒千人于长安。
权景宣围困悬瓠,十二月,北齐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太原王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一起献城投降北周。权景宣任命开府郭彦守豫州,谢彻守永州,把高士良、萧世怡和降兵一千人送到长安。
周人为土山、地道以攻洛阳,三旬不克。晋公护命诸将堑断河阳路,遏齐救兵,然后同攻洛阳;诸将以为齐兵必不敢出,唯张斥候而已。
周人筑土山、挖地道攻打洛阳,三十天也没有攻下来。晋公宇文护命令部将们挖掘切断河阳的道路,阻止北齐的援军,然后一同攻打洛阳;部将们以为齐兵一定不敢出城,所以只派人侦察而已。
齐遣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救洛阳;畏周兵之强,未敢进。齐主召并州刺史段韶,谓曰:“洛阳危急,今欲遣王救之。突厥在北,复须镇御,如何?”对曰:“北虏侵边,事等疥癣。今西陵窥逼,乃腹心之病,请奉诏南行。”齐主曰:“朕意亦尔。”乃令韶督精骑一千发晋阳。丁巳,齐主亦自晋阳赴洛阳。
北齐派兰陵王高长恭、大将军斛律光救援洛阳,因为惧怕北周的兵力强大,不敢前进。北齐国主召见并州刺史段韶,对他说:“洛阳危急,现在派兰陵王去援救。突厥在北面,也要加以防御,怎么办?”段韶回答说:“北虏侵犯边境,只不过象身上长了疥疮皮癣。现在西边的邻国对我们窥伺进逼,这才是心腹之患,我愿意奉陛下的诏命到南方去。”北齐国主说:“我的意思也是如此。”于是下令段韶率领一千名精锐的骑兵从晋阳出发。丁巳(初三)北齐国主也从晋阳赶赴洛阳。
[30]已未,齐太宰平原靖翼王淹卒。
[30]已未(初五),北齐太宰平原靖翼王高淹去世。
[31]段韶自晋阳行,五日济河,会连日阴雾,壬戌,韶至洛阳,帅帐下三百骑,与诸将登邙坂,观周军形势。至太和谷,与周军遇,韶即驰告诸营,追集骑士,结陈以待之。韶为左军,兰陵王长恭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周人不意其至,皆惧。韶遥谓周人曰“汝宇文护才得其母,遽来为寇,何也?”周人曰:“天遣我来,有何可问!”韶曰:“天道赏善罚恶,当遣汝送死来耳!”
[31]段韶从晋阳出发,五天以后渡过黄河,正巧连日来阴天有雾,壬戌(初八),段韶到达洛阳,率领帐下的三百名骑兵,和将领们一同登上邙阪,观察北周军队的形势,到太和谷,和北周军队遭遇,段韶立即派人骑马遍告各营崐,会集骑士,严阵以待。段韶是左军,兰陵王高长恭是中军,斛律光是右军。周人没有想到段韶等人到来,感到恐惧。段韶远远地向周人说:“你宇文护刚得到母亲,就马上来侵扰,这是为什么?”周人说:“上天派我们来,有什么好问的!”段韶说:“天道是赏善罚恶的,是派你们送死来了!”
周人以步兵在前,上山逆战。韶且战且却以诱之;待其力弊,然后下马击之。周师大败,一时瓦解,投坠溪谷死者甚众。
周人以步兵在前,上山迎战。段韶且战且退诱敌深入;等对方兵力疲竭,于是下马进攻。北周军队大败,立刻崩溃,坠落在溪流和山谷中而丧生的很多。
兰陵王长恭以五百骑突入周军,遂至金墉城下。城上人弗识,长恭免胄示之面,乃下弩手救之。周师在城下者亦解围遁去,委弃营幕,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械,弥满川泽。唯齐公宪、达奚武及庸忠公王雄在后,勒兵拒战。
兰陵王高长恭以五百名骑兵冲进北周军队的包围圈,到了金墉城下。城上的人不认识他,高长恭脱去甲胄露出自己的面孔,城上派了弓箭手下来救他。在城下的北周军队也解围逃走,丢下营帐,从邙山到谷水的三十里间的川泽之地,都是北周丢弃的兵器辎重。只有齐公宇文宪、达奚武和庸忠公王雄在后面统率兵士抵抗作战。
王雄驰马冲斛律光陈,光退走,雄追之。光左右皆散,唯余一奴一矢。雄按不及光者丈余,谓光曰:“吾惜尔不杀,当生将尔见天子。”光射雄中额,雄抱马走,至营而卒。军中益惧。
王雄策马冲入斛律光的阵营,斛退光退走,王雄紧紧追赶。斛律光的左右都走散了,只剩下一名奴仆和一支箭。王雄手按着长矛离斛律光不到一丈多远,对他说:“我因为爱惜而不杀你,要活捉你去见天子。”斛律光放箭射中王雄的额头,王雄用手抱住马颈逃走,到军营时就死去,军中更加恐惧。
齐公宪拊循督励,众心小安。至夜,收军,宪欲待明更战。达奚武曰:“洛阳军散,人情震骇,若不因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武在军久,备见形势;公少年未经事,岂可以数营士卒委之虎口乎!”乃还。权景宣亦弃豫州走。
齐公宇文宪抚慰激励部下,部众心里稍为平定。夜晚时,他将军队集中起来,准备到天亮时再战。达奚武说:“洛阳的军队都散了,人们的心情震撼害怕,如果不趁晚上迅速退走,只怕明天想走也走不成。我在军队很久了,完全了解这种形势;您年轻没有经历多少事情,怎能把几个营的士兵送进虎口!”于是退兵回去。权景宣也放弃豫州退走。
丁卯,齐主至洛阳。已巳,以段韶为太宰,斛律光为太尉,兰陵王长恭为尚书令。壬申,齐主如虎牢,遂自滑台如黎阳,丙子,至邺。
丁卯(十三日),北齐国主到洛阳。已巳(十五日),任命段韶为太宰,斛律光为太尉,兰陵王高长恭为尚书令。壬申(十八日),北齐国主去虎牢,便从滑台去黎阳,丙子(二十二日),抵达邺城。
杨忠引兵出沃野,应接突厥,军粮不给,诸军忧之,计无所出。忠乃招诱稽胡酋长咸在坐,诈使河州刺史王杰勒兵鸣鼓而至,曰:“大冢宰已平洛阳,欲与突厥共讨稽胡之不服者。”坐者皆惧,忠慰谕而遣之。于是诸胡相帅馈输,军粮填积。属周师罢归,忠亦还。
杨忠领兵从沃野出发,接应突厥,由于军粮短缺,军中担忧,想不出办法。杨忠便召集诱骗稽胡部落的酋长入座,假装叫河州刺史王杰统率士兵敲着战鼓赶到这里,说:“大冢宰已经平定洛阳,准备和突厥共同讨伐稽胡部落那些不服从的人。”在座的酋长们都很害怕,杨忠安慰劝说后让他们回去。于是那些胡族部落相继送来粮食,军粮于是充足。北周命令军队罢兵回朝,杨忠也一起返回。
晋公护本无将略,是行也,又非本心,故无功,与诸将稽首谢罪。周主慰劳罢之。
晋公宇文护本来就没有将帅的胆略本领,这次行动,又不是他的本意,所以无功而归,只得和将领们向周武帝听头请罪。北周国主对他们加以慰劳了事。
[32]是岁,齐山东大水,饥死者不可胜计。
[32]这一年,北齐的山东水灾,饿死的人数不胜数。[33]宕昌王梁弥定屡寇周边,周大将军田弘讨灭之,以其地置宕州。
[33]宕昌王梁弥定屡次进犯北周的边界,北周的大将军田弘将他讨平,在那里设置宕州。
六年(乙酉、565)
六年(乙酉,公元565年)
[1]春,正月,癸卯,齐以任城王为大司马。
[1]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大司马。
[2]齐主如晋阳。
[2]北齐国主去晋阳。
[3]二月,辛丑,周遣陈公纯、许公贵、神武公窦毅、南阳公杨荐等备皇后仪卫行殿,并六宫百二十人,诣突厥可汗牙帐逆女。毅,炽之兄子也。
[3]二月,辛丑(疑误),北周派陈公宇文纯、许公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阳公杨荐等准备皇后的仪仗、侍卫、行装,和六宫的一百二十人,到突厥可汗的牙帐迎接可汗的女儿。窦毅是窦炽哥哥的儿子。
[4]丙寅,周以柱国安武公李穆为大司空,绥德公陆通为大司寇。
[4]丙寅(十三日),北周任命柱国安武公李穆为大司空,绥德公陆通为大司寇。
[5]壬申,周主如岐州。
[5]壬申(十九日),北周国主去岐州。
[6]夏,四月,甲寅,以安成王顼为司空。
[6]夏季,四月,甲寅(初二),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司空。
顼以帝弟之重,势倾朝野。直兵鲍僧睿,恃顼势为不法,御史中丞徐陵为奏弹之,从南台官属引奏案而入。上见陵章服严肃,为敛容正坐。陵进读奏版,时顼在殿上侍立,仰视上,流汗失色。陵遣殿中御史引顼下殿。上为之免顼侍中、中尽监。朝延肃然。
陈顼因为是陈文帝的弟弟而显赫,势力压倒在朝在野的一切人,直兵鲍僧睿依仗陈顼的势力横行不法,御史中丞徐陵上奏章弹劾他,跟随御史台官员的引导经过批阅章奏的几案进入朝廷。文帝见他身穿礼服十分严肃,脸色也严肃起来,端正地坐好。徐陵手持奏版读了奏章,当时陈顼正站在殿上侍候文帝,抬头看着文帝,惊慌得脸上流汗变色。徐陵叫殿中御史领陈顼下殿。文帝因此免去陈顼担任的侍中、中书监的官职。朝廷中对徐陵肃然起敬。
[7]丙午,齐大将军东安王娄睿坐事免。
[7]戊午(初六),北齐的大将军东安王娄睿因事获罪被免职。
[8]齐著作郎祖,有文学,多技艺,而疏率无行。尝为高祖中外府功曹,因宴失金叵罗,于髻上得之;又坐诈盗粟三千石,鞭二百,配甲坊。显祖时,为秘书丞,盗《华林遍略》,及有他赃,当绞,除名为民。显祖虽憎其数犯法,而爱其才伎,令直中书省。
[8]北齐著作郎祖,有文才,多技艺,但是不拘小节,品行不好。他曾经是神武帝的中外府功曹。因为宴会时曾经丢失过金酒杯,结果在祖的发髻中找到;又因为诈骗盗窃三千石官粟的罪行,曾被鞭打二百下,发配去甲坊服役。文宣帝时,祖任秘书丞,偷走《华林遍略》一书,又发现他有其他贪赃行为,本来应该被绞死,后来改判革去官职当老百姓。文宣帝虽然厌恶他常常犯法,但是喜欢他的文才和技艺,所以叫他在中书省任职。
世祖为长广王,为胡桃油献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征梦殿下乘龙上天。”王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擢拜中书侍郎,迁散骑常侍。与和士开共为奸谄。
北齐武成帝早年被封为长广王时,祖做了胡桃油献给他,还说:“殿下有非同寻常的骨相。我还梦见殿下乘龙上天。”长广王说:“如果真是这样,当然使您老兄大富大贵。”等到长广王即位做了皇帝,提拔他为中书侍郎,升迁为散骑常侍。他同和士开一起作恶,巴结奉承武成帝。
私说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比。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从问计。曰:“宜说主上云:‘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今宜令皇太子早践大位,以定君臣之分。’若事成,中宫、少主必皆德君,此万全计也。请君微说主上令粗解,当自外上表论之。”士开许诺。
祖私下对和士开说:“皇上对我们的宠幸,自古以来无法可比。皇上一崐旦驾崩,用什么办法来保持我们的结局?”和士开便向他问计。祖说:“应当向皇上劝说:‘文襄、文宣、孝昭等皇上的太子,都没能立为皇上,现在应当令皇太子早登皇位,决定君臣之分。’如果事情成功,皇后、皇太子一定会感激您,这才是万全之计。请您稍稍劝说皇上使他有所领会,我会从外面向皇上上表说这件事。”和士开便答应了。
会有彗星见。太史奏云:“彗,除旧布新之象,当有易主。”于是上书言:“陛下虽为天子,未为极贵,宜传位东宫,且以上应天道。”并上魏显祖禅子故事。齐主从之。
正巧天上出现彗星。太史奏报说:“彗星,是除旧更新的迹象,应当有皇帝传位的事发生。”祖于是向武成帝上书说:“陛下虽是天子,但还不是极贵,应该传位给皇太子,以顺应天道。”还说了北魏献文帝传位给儿子的故事。武成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丙子,使太宰段韶持节奉皇帝玺绶,传位于太子纬。太子即皇帝位于晋阳宫,大赦,改元天统。又诏以太子妃斛律氏为皇后。于是群公上世祖尊号为太上皇帝,军国大事咸以闻。使黄门侍郎冯子琮、尚书左丞胡长粲辅导少主,出入禁中,专典敷奏。子琮,胡后之妹夫也。
丙子(二十四日),北齐武成帝派太宰段韶手持符节捧着皇帝的玉玺和绶带,传位给太子高纬。太子在晋阳宫即皇帝位,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统。又下诏封太子的妃子斛律氏为皇后。于是公侯们进奉武成帝以太上皇帝的尊号,军国大事都向他报告。派黄门侍郎冯子琮、尚书左丞胡长粲辅导年轻的君主,在宫中出入,专门职掌奏章一类的事。冯子琮是胡后的妹夫。
祖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见重二宫。
祖被授职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受宠信,被太上皇和皇帝所看重。
[9]丁丑,齐以贺拔仁为太师,侯莫陈相为太保,冯翊王润为司徒,赵郡王睿为司空,河南王孝琬为尚书令。戊寅,以瀛州刺史尉粲为太尉,斛律光为大将军,东安王娄睿为太尉,尚书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9]丁丑(二十五日),北齐任命驾拔仁为太师,侯莫陈相为太保,冯翊王高润为司徒,赵郡王高睿为司空,河南王高孝琬为尚书令。戊寅(二十六日),任命瀛州刺史尉粲为太尉,斛律光为大将军,东安王娄睿为太尉,尚书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10]五月,突厥遣使至齐,始与齐通。
[10]五月,突厥派使者到北齐,开始和北齐联系。
[11]六月,乙巳,齐主使兼散骑常侍王季高来聘。
[11]六月,己巳(十八日),北齐国主派兼散骑常侍王季高来陈朝访问。
[12]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12]秋季,七月,辛乙朔(初一),有日食。
[13]上遣都督程灵洗自鄱阳别道击周迪,破之。迪与麾下十余人窜于山穴中,日月浸久,从者亦稍苦之。后遣人潜出临川市鱼鲑,临川太守骆牙执之,令取迪自效,因使腹心勇士随之入山。其人诱迪出猎,勇士伏于道傍,出斩之。丙戌,传首至建康。
[13]陈文帝派都督程灵洗从鄱阳经其他道路攻击周迪,将他打败。周迪和部下的十几人逃窜到山洞中,时间一长,跟随他的人也感到有些困苦。后来派人偷偷离开临川买鱼做菜,被临川太守骆牙捉住,命令他们回去捉住周迪来报郊,派了亲信的勇士和他们一起进山。这些人回去后引诱周迪到外面打猎,勇士们埋伏在路边,突然奔出将周迪杀死。丙戌(初六),将周迪的首级送到建康。
[14]庚寅,周主如秦州;八月,丙子,还长安。
[14]庚寅(初十),北周国主去秦州;八月,丙子(二十六日),回长安。
[15]已卯,立皇子伯固为新安王,伯恭为晋安王,伯仁为庐陵王,伯义为江夏王。
[15]已卯(二十九日),陈朝立皇子陈伯固为新安王,陈伯恭为晋安王,陈伯仁为庐陵王,陈伯义为江夏王。
[16]冬,十月,辛亥,周以函谷关城为通洛防,以金州刺史贺若敦为中州刺史,镇函谷。[16]冬季,十月,辛亥(初二),北周以函谷关的关城为通洛防,任命金州刺史贺若敦做中州刺史,镇守函谷。
敦恃才负气,顾其流辈皆为大将军,敦独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军而返,谓宜受赏,翻得除名,对台使出怨言。晋公护怒,征还,逼令自杀。临死,谓其子弼曰:“吾志平江南,今而不果,汝必成吾志。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锥刺弼舌出血以诫之。
贺若敦依仗自己的才能,看不起别人,见到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都是大将军,而唯独自己不是,加上湘州那次战役,全军都返回没有损失,认为本该受到赏赐,结果反被除名,所以对朝廷的使臣口出怨言。晋公宇文护大怒,将他召回,逼他自杀。临死前,他对儿子贺弼说:“我的志向是平定江南,现在没能实现,你一定要完成我的遗愿。我因为口舌不谨慎而死,你不能不深思。”于是用锥子把儿子的舌头扎出血来告诫他。
[17]十一月,癸未,齐太上皇至邺。
[17]十一月,癸未(初五),北齐太上皇帝到了邺城。
[18]齐世祖之为长广王也,数为显祖所捶,心常衔之。显祖每见祖,常呼为贼,故亦怨之;且欲求媚于世祖,乃说世祖曰:“文宣狂暴,何得称‘文’?既非创业,何得称‘祖’?若文宣为祖,陛下万岁后当何所称?”帝从之。己丑,改谥太祖献武皇帝庙号高祖,献明皇后为武明皇后。令有司更议文宣谥号。
[18]齐武成帝高湛当长广王时,屡次被文宣帝用鞭子责打,心中常常衔恨。文宣帝每次见到祖,常常称他为贼,所以祖也怨恨他;因为要讨好武成帝,便对他说:“文宣帝性情粗暴,怎么能称‘文’?又没有开创基业,怎么能称‘祖’?如果文宣帝是祖,陛下万岁以后又怎样称呼?”武成帝接受了。已丑(十一日),改文宣帝的谥号为太祖献武皇帝,庙号高祖,献明皇后改称武明皇后。下令有关部门重新商议文宣帝的谥号。
[19]十二月,乙卯,封皇子伯礼为武陵王。
[19]十二月,乙卯(初七),陈朝封皇子陈伯礼为武陵王。
[20]壬戌,齐上皇如晋阳。
[20]壬戌(十四日),北齐太上皇武成帝去晋阳。
[21]庚午,齐改谥文宣皇帝为景烈皇帝,庙号威宗。
[21]庚午(二十二日),北齐把文宣皇帝的谥号改为景烈皇帝,庙号威 宗。
天康元年(丙戌、566)
天康元年(丙戌、公元566年)
[1]春,正月,己卯,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已卯(初二),出现日食。
[2]癸未,周大赦,改元天和。
[2]癸未(初六),北周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和。
[3]辛卯,齐主祀圜丘;癸巳,袷太庙。
[3]辛卯(十四日),北齐国主到圜丘祭天;癸巳(十六日),在太庙举行袷祀。
[4]丙申,齐以吏部尚书尉瑾为右仆射。
[4]丙申(十九日),北齐任命吏部尚书尉瑾为右仆射。
[5]已亥,周主耕藉田。
[5]已亥(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在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6]庚子,齐主如晋阳。
[6]庚子(二十三日),北齐国主去晋阳。
[7]周遣小载师杜杲来聘。
[7]北周派小载师杜杲来陈朝聘问。
[8]二月,庚戌,齐上皇还邺。
[8]二月,庚戌(初三),北齐太上皇武成帝回邺城。
[9]丙子,大赦,改元。
[9]丙子(二十九日),陈朝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康。
[10]三月,已卯,以安成王顼为尚书令。
[10]三月,已卯(初三),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尚书令。[11]丙午,周主祀南郊。夏,四月,辛亥,大雩。
[11]丙午(三十日),北周国主到南郊祭天。夏季,四月,辛亥(初五),因天旱而举行盛大的雩祭。
[12]上不豫,台阁众事,并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决之。奂,之之曾孙也。疾笃,奂、仲举与司空·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入侍医药。枢,君正之子也。太子伯宗柔弱,上忧其不能守位,谓顼曰:“吾欲遵太伯之事。”顼拜伏泣涕,固辞。上又谓仲举、奂等曰:“今三方鼎峙,四海事重,宜须长君。朕欲近则晋成,远隆殷法,卿等宜遵此意。”孔奂流涕对曰:“陛下御膳违和,痊复非久。皇太子春秋鼎盛,圣德日跻,安成介弟之尊,足为周旦。若有废立之心,臣等愚诚,不敢闻诏。”上曰:“古之遗直,复见于卿。”乃以奂为太子詹事。
[12]陈文帝生病,台阁等官署的事情,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同决定。孔奂是孔之的曾孙。文帝病重,孔奂、到仲举和司空及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进宫侍候医病服药。袁枢是袁君正的儿子。太子陈伯宗懦弱,文帝担心他不能守住皇位,对安成王陈顼说:“我要像太伯那样把天下让给你。”陈顼流泪拜伏在地,坚决推辞。文帝又对到仲举、孔奂说:“现在三方鼎立对峙,天下的事情繁重,需要有个年纪较大的君主。近的,朕准备效法晋成帝,远的,遵照殷朝的法则,把皇位传给弟弟,你们要按朕的意思去做。”孔奂流着泪回答说:“陛下因为饮食不当所以身体欠安,不用很久就能康复。皇太子正在盛年,威德一天比一天高。安成王贵为陛下的弟弟,足以承担周公旦那样的责任。陛下如果有废立的想法,我们虽然愚笨,实在不敢听到这样的诏命。”文帝说:“古代直道而行的遗风,在你们身上表现出来了。”于是任命孔奂为太子詹事。
臣光曰:夫人臣之事君,宜将顺其美,正救其恶。孔奂在陈,处腹心之重任,决社稷之大计,苟以世祖之言为不诚,则当如窦婴面辩,袁盎延争,防微杜渐以绝觊觎之心。以为诚邪,则当请明下诏书,宣告中外,使世祖有宋宣之美,高宗无楚灵之恶。不然,谓太子嫡嗣,不可动摇,欲保辅而安全之,则当尽忠竭节,如晋之荀息,赵之肥义。柰何于君之存,则逆探其情而求合焉;及其既没,则权臣移国而不能救,嗣主失位而不能死!斯乃奸谀之尤者,而世祖谓之遗直,以托六尺之孤,岂不悖哉!
臣司马光曰:作为臣子服事君主,应该顺随他做得对的好事,以匡正补救他做得不对的坏事。孔奂在陈朝,负有心腹大臣的重任,决定国家的大计,假如认为陈文帝的话不是真心实意,就应当像窦婴那样当面辩论,像袁盎那样在朝延上力争,在错误或坏事萌芽的时候及时制止,不使它发展,杜绝非分企图之心。如果认为真心实意,就应当请皇帝明下诏书,向中外宣布,可以使陈文帝有宋宣公舍子立弟的美德,陈宣帝无楚灵王杀兄自立的恶行。不然,说太子是嫡系王位继承人,不能动摇,要辅佐他,使他没有危险,就应当尽忠全节,像晋国的荀息,赵国的肥义那样。奈何在君主活着时,预先猜度他的想法而迎合他;等到君主死后,权臣篡国而不能挽救,继位的君主失位时而不能殉节去死!这就是奸诈奉承到了极点的人,而世祖说他们有古代直道而行的遗风,托付他们辅助未成年而继位的君主,岂不荒谬!
[13]癸酉,上殂。
[13]癸酉(二十七日),陈文帝去世。
上起自艰难,知民疾苦。性明察俭约,每夜刺闺取外事分判者,前后相续。敕传更签于殿中者,必投签于阶石之上,令枪然有声,曰:“吾虽眠,亦令惊觉。”
陈文帝出身于艰苦困难之中,知道民间的疾苦。他生性目光敏锐、节俭朴实,每晚从宫中小门送来刺探外事以供分析的人,前后接连不断。他下令传送更签到殿中的人,一定要把签投在石阶上,使它发出清脆的声音,说:“我虽然睡着了,响声也可以让我惊醒觉察。”
太子即位,大赦。五月,已卯,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太子临海王陈伯宗即皇帝位,大赦全国。五月,已卯(初三),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14]乙酉,齐以兼尚书左仆射武兴王普为尚书令。
[14]乙酉(初九),北齐任命兼尚书左仆射武兴王高普为尚书令。[15]吐谷浑龙涸王莫昌帅部落附于周,以其地为扶州。
[15]吐谷浑龙涸王莫昌率领部落归附北周,北周在他们的居住地区设置扶州。
[16]庚寅,以安成王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丁酉,以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以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16]庚寅(十四日),陈朝以安成王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丁酉(二十一日),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任命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滥,乃为书示众曰:“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荆州之祸败,故使官方,穷此纷杂。永定之时,圣朝草创,白银难得,黄札易营,权以官阶,代于钱绢。致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谘议、参军,市中无数,岂是朝章固应如此!今衣冠礼乐,日富年华,何可犹作旧意非理想也!”众咸服之。
徐陵认为梁朝末年以来,选官授职大多宽滥,就给大家写了一封公开信,说:“梁元帝继承了侯景叛乱后的残破局面,王太尉接受了荆州被攻破后的灾难衰败,所以造成官职制度的极其混乱复杂。永定年间,我朝刚建立不久,白银难得,授予官职的文书却容易求取,暂时用官阶代替赏赐的钱币绢帛。以至路上的员外、常侍一个挨一个,街坊间的谘议、参军多到无数,难道朝延的典章制度本该这样吗!现在朝延的衣冠服饰、典章制度,一天天完善起来,怎能还可以根据以往这种章法违反常理和民望!”大家都很信服。
[17]已亥,齐立上皇子弘为齐安王,仁固为北平王,仁英为高平王,仁光为淮南王。
[17]已亥(二十三日),北齐立太上皇帝的儿子高弘为齐安王,高仁固为北平王,高仁英为高平王,高仁光为淮南王。
[18]六月,齐遣兼散骑常侍韦道儒来聘。
[18]六月,北齐派兼散骑常侍韦道儒来陈朝聘问。
[19]丙寅,葬文皇帝于永宁陵,庙号世祖。
[19]丙寅(二十一日),陈朝把文帝葬在永宁陵,庙号世祖。
[20]秋,七月,戊寅,周筑武功等诸城以置军士。
[20]秋季,七月,戊寅(初三),北周修筑武功等城池设置军队。
[21]丁酉,立妃王氏为皇后。
[21]丁酉(二十二日),陈朝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22]八月,齐上皇如晋阳。
[22]八月,北齐太上皇武成帝去晋阳。
[23]周信州蛮冉令贤、向五子王等据巴峡反,攻陷白帝,党与连结二千余里。周遣开府仪同三司元契、赵刚等前后讨之,终不克。九月,诏开府仪同三司陆腾督开府仪同三司王亮、司马裔讨之。
[23]北周信州的蛮人冉令贤、向五子王等据有巴峡叛变,攻陷白帝城,党羽连结有二千多里。北周派开府仪同三司元契、赵刚等前后对他们进行讨伐,都没有攻克。九月,北周武帝下诏派开府仪同三司陆腾督率开府仪同三司王亮、司马裔去讨伐。
腾军于汤口,令贤于江南据险要,置十城,远结涔阳蛮为声援,自帅精卒固守水罗城。腾召诸将问计,皆欲先取水逻,后攻江南。腾曰:“令贤内恃水逻金汤之固,外托涔阳辅车之援,资粮充实,器械精新。以我悬军,攻其严垒,脱一战不克,更成其气。不如顿军汤口,先取江南,翦其羽毛,然后进军水逻,此制胜之术也。”乃遣王亮帅众渡江,旬日,拔其八城,捕虏及纳降各千计。遂间募骁勇,数道进攻水逻。蛮帅冉伯犁、冉安西素与令贤有仇,腾说诱,赂以金帛,使为乡导。水逻之旁有石胜城,令贤使其兄子龙真据之。腾密诱龙真,龙真遂以城降。水逻众溃,斩首万余级,捕虏万余口,令贤走,追获,斩之。腾积骸于水逻城侧为京观。是后群蛮望之,辄大哭,不敢复叛。
陆腾把军队驻扎在汤口,冉令贤在长江南面据守险要地形,设置十个城池,勾结远处的涔阳蛮人互为声援,自己率领精兵在水逻城固守。陆腾召集将领们询问对策,都认为应该先攻取水逻城,后进攻长江南面一带。陆腾说:“冉崐令贤内部依仗水逻城固若金汤,外部寄托涔阳蛮人互相依存的支援,物资和粮食充足,兵器和军械精良而且新造成。以我方深入前敌的孤军,去攻打对方严阵以待的军垒,如果不能一仗攻克,会更加助长他们的气焰。不如把军队驻屯在汤口,先攻取长江南面的地方,好比剪掉了他们的羽毛,然后向水逻城进军,这才是克敌制胜的战术。”于是派遣王亮率领军队渡过长江,只用十天,攻下八城,俘虏和收纳投降的分别以千计。于是挑选骁勇的士兵,分几路进攻水逻城。信州蛮人将帅冉伯犁、冉安西素来和冉令贤有仇,陆腾对他们诱说,用金帛贿赂收买,收他们当向导。水逻城旁边有石胜城,冉令贤叫侄子冉龙真在那里据守。陆腾秘密地劝诱冉龙真,冉龙真便举城投降。水逻城的守众溃散,被杀死一万多人,俘虏了一万多人。冉令贤逃走时被追上抓住,斩杀了他。 陆腾在水逻城帝把尸骸堆成高丘。此后各部蛮人见到这种惨状,就大哭,不敢再叛乱。
向五子王据石墨城,使其子宝胜据双城。水逻既平,腾频遣谕之,犹不下。进击,皆擒之,尽斩诸向酋长,捕虏万余口。
向五子王占据石墨城,叫他的儿子向宝胜据守双城。水逻城被平定后,陆腾不断派人去劝说,他们还是不肯投降。陆腾于是发起进攻,把他们全部捉到,将姓向的各个酋长全都杀掉,还捉到一万多个俘虏。
信州旧治白帝,腾徙之于八陈滩北,以司马裔为信州刺史。
信州的旧治所在白帝城,陆腾把治所迁到八陈滩的北面,任命司马裔为信州刺史。
小吏部陇西辛昂,奉使梁、益,且为腾督军粮。时临、信、楚、合等州,民多从乱,昂谕以祸福,赴者如归。乃令老弱负粮,壮夫拒战,咸乐为用。使还,会巴州万荣郡民反,攻围郡城,遏绝山路。昂谓其徒曰:“凶狡猖狂,若待上闻,孤城必陷。苟利百姓,专之可也。”遂募通、开二州,得三千人。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直趣贼垒。贼以为大军至,望风瓦解,一郡获全。周朝嘉之,以为渠州刺史。
小吏部、陇西人辛昂,奉命出使梁州、益州,并且替陆腾操办军粮。当时临州、信州、楚州、合州的民众很多参加了叛乱,辛昂对他们说明利害关系,人们都来归附他好象回家一样。辛昂于是叫年老体弱的背粮食,身体强壮的男子参加打仗,大家都愿意为他效力。辛昂完成使命返回时,正遇到巴州万荣郡的百姓造反,进攻包围了郡城,阻断山路。辛昂对部下说:“乱民凶狡猖狂,我们如果先坐等报告朝延,孤城一定陷落。如果对老百姓有利,不如先斩后奏。”便在通、开二州招募壮丁,得到三千人。加倍地赶路,出其不意,直逼贼垒。贼寇以为大军到来,便望风瓦解,郡城得以保全。北周朝延嘉奖辛昂,任命他为渠州刺史。
[24]冬,十月,齐以侯莫陈相为太傅,任城王为太保,娄睿为大司马,冯翊王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韩祖念为司徒。
[24]冬季,十月,北齐任命侯莫陈相为太傅,任城王高为太保,娄睿为大司马,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韩祖念为司徒。
[25]庚申,帝享太庙。
[25]庚申(十七日),陈废帝陈伯宗到太庙祭祀。
[26]十一月,乙亥,周遣使来吊。
[26]十一月,乙亥(初二),北周派使者来陈朝吊丧。
[27]丙戌,周主行视武功等新城;十二月,庚申,还长安。
[27]丙戌(十三日),北周国主巡行视察武功等新城;十二月,庚申(十八日),回长安。
[28]齐河间王孝琬怨执政,为草人而射之。和士开、祖谮之于上皇曰:“草人以拟圣躬也。又,前突厥至并州,孝琬脱兜鍪抵地,云:‘我岂老妪,须著此物!’此言属大家也。又,魏世谣言:‘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上金鸡鸣。’河南、北者,河间也。孝琬将建金鸡大赦耳。”上皇颇惑之。
[28]北齐河间王高孝琬怨恨执政大臣,扎了草人当靶子用箭射它。和士开、祖向太上皇帝进谗言说:“草人是模拟圣上的。再有,以前突厥到了并州,高孝琬脱下头盔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老太婆,要用这种东西!’这也是针对圣上的。此外,魏朝之世有民谣说:‘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上金鸡鸣。’黄河的南、北,就是河间一带。高孝琬将要设置金鸡,表示要象皇帝那崐样大赦天下。”太上皇武成帝心里非常疑惑。
会孝琬得佛牙,置第内,夜有光。上皇闻之,使搜之,得填库幡数百,上皇以为反具,收讯。诸姬有陈氏者,无宠,诬孝琬云:“孝琬常画陛下像而哭之”,其实世宗像也。上皇怒,使武卫赫连辅玄倒鞭挝之。孝琬呼叔。上皇曰:“何敢呼我为叔!”孝琬曰:“臣神武皇帝嫡孙,文襄皇帝嫡子,魏孝静皇帝之甥,何为不得呼叔!”上皇愈怒,折其两胫而死。
恰逢高孝琬得到佛牙,将它放在宅第内,佛牙在夜间发光。太上皇听说之后,派人去搜导,发现仓库里放着几百件长矛和旗幡,太上皇认为这是图谋造反的用具,便逮捕他加以审讯。高孝琬的妾妃中有个陈氏,因为得不到主人的宠爱,就诬告高孝琬说:“高孝琬经常画了陛下的像对着它哭泣”,其实所画的是高孝琬父亲文襄皇帝的像。太上皇勃然大怒,派武卫赫连辅玄用鞭子粗的一头揍他。高孝琬被打得大叫“叔父”。太上皇说:“你怎么胆敢叫我叔父!”高孝琬说:“臣是神武皇帝的嫡生孙子,文襄皇帝的嫡生儿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为什么不能称你为叔父!”太上皇更加发怒,将他的两条小腿打断因而死去。
安德王延宗哭之,泪赤。又为草人,鞭而讯之曰:“何故杀我兄?”奴告之,上皇覆延宗于地,马鞭鞭之二百,几死。
安德王高延宗说后大哭,直到哭出血来。高延宗又扎了个草人,对它一面鞭打一面责问说:“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哥哥?”奴仆检举了这件事,太上皇把高延宗掀翻在地,用马鞭鞭打二百,高延宗几乎被打死。
[29]是岁,齐赐侍中、中书监元文遥姓高氏,顷之,迁尚书左仆射。
[29]这一年,北齐赐侍中、中书监元文遥姓高,不久,又升职为尚书左仆射。
魏末以来,县令多用厮役,由是士流耻为之。文遥以为县令治民之本,遂请革选,密择贵游子弟,发敕用之;犹恐其折诉,悉召之集神武门,令赵郡王睿宣旨唱名,厚加尉谕而遣之。齐之士人为县自此始。
魏朝末年以来,多用出身低贱的厮役当县令,因此一般士人都不屑于充当。元文遥认为县令是治理百姓的根本,便请求改变选用县令的办法,秘密挑选没有官职的贵族子弟,发出敕令加以任命;还怕这些人申诉,把他们都召集到神武门,叫赵郡王高睿宣布圣旨逐个点名,郑重地进行安慰和劝说,然后派遣出去。北齐的士人做县令由此开端。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卷(回目录)
陈纪四 临海王光大元年(丁亥、567)
陈纪四 陈临海王光大元年(丁亥,公元567年)
[1]春,正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2]尚书左仆射袁枢卒。
[2]陈朝尚书左仆射袁枢去世。
[3]乙亥,大赦,改元。
[3]乙亥(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大。
[4]辛卯,帝祀南郊。
[4]辛卯(十九日),陈废帝到南郊祭祀。
[5]壬辰,齐上皇还邺。
[5]壬辰(二十日),北齐太上皇回邺城。
[6]己亥,周主耕藉田。
[6]己亥(二十七日),北周国主在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7]二月,壬寅朔,齐主加元服,大赦。
[7]二月,壬寅朔(初一),北齐国主举行加冠的仪式,大赦全国。
[8]初,高祖为梁相,用刘师知为中书舍人。师知涉学工文,练习仪礼,历世祖朝,虽位宦不迁,而委任甚重,与扬州刺史安成王顼、尚书仆射到仲举同受遗诏辅政。师知、仲举恒居禁中,参决众事,顼与左右三百人入居尚书省。师知见顼地望权势为朝野所属,心忌之,与尚书左丞王暹等谋出顼于外。众犹豫,未敢先发。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素以名节自任,又受委东宫,乃驰诣相府,矫敕谓顼曰:“今四方无事,王可还东府经理州务。”
[8]当初,陈武帝是梁敬帝的丞相,任用刘师知为中书舍人。刘师知学识广博擅长文学,熟悉朝仪礼制,在梁世祖时,虽然为官得不到升迁,但委任他的事情很重要,他和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尚书仆射到仲举一起受先皇的遗诏辅政。刘师知、到仲举常常住在宫里,参预决定许多事情。陈顼和三百名身边亲信进驻尚书省,刘师知看到陈顼的门第和权势为朝廷和民间所注目,心中妒嫉,和尚书左丞王暹等策划拟把陈顼排挤出尚书省。大家犹豫不定,不敢率先发难。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一贯以维护名望气节为己任,加上在东宫任职,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于是赶到尚书省假传圣旨对陈顼说:“现在天下无事,安成王可以回自己的东府管理州务。”
顼将出,中记室毛喜,驰入见顼曰:“陈有天下日浅,国祸继臻,中外危惧。太后深惟至计,令王入省共康庶绩,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壮之重,愿王三思,须更闻奏,无使奸人得肆其谋。今出外即受制于人,譬如曹爽,愿作富家翁,其可得邪!”琐遣喜与领军将军吴明彻筹之,明彻曰:“嗣君谅暗,万机多阙。殿下亲实周、邵,当辅安社稷,愿留中勿疑。”
陈顼正准备离开尚书省,中记室毛喜赶来见他,说:“陈朝据有天下为时还很短,国家接连遇到大丧事,上上下下都感到担忧害怕。太后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叫您安成王进尚书省共同兴举各种事功,殷不佞所说的,一定不是太后的意思。社稷的重任在身,希望您能三思,必须另行向朝廷奏报,不要使邪恶之徒的阴谋得逞。现在离开尚书省就会受到别人的牵制束缚,比如像曹爽那样,只愿当个富家翁,这怎能如愿!”陈顼派毛喜和领军将军吴明彻商议,吴明彻说:“继位的国君正在居丧,日常纷繁的政务很多还没有着手。殿下亲如周公、召公,应当辅助皇上安定国家,希望殿下留在尚书省,不必疑虑。”
顼乃称疾,召刘师知,留之与语,使毛喜先入言于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并委二郎。此非我意。”喜又言于帝。帝曰:“此自师知等所为,朕不知也。”喜出,以报顼。顼因囚师知,自入见太后及帝,极陈师知之罪,仍自草敕请画,以师知付廷尉,其夜,于狱中赐死。以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王暹、殷不佞并付治。不佞,不害之弟也,少有孝行,顼雅重之,故独得不死,免官而已。王暹伏诛。自是国政尽归于顼。
陈顼于是假装生病,请刘师知来,留住他进行谈话,同时派毛喜先向太后禀告。太后说:“现在伯宗皇帝年幼,政事都委托给二郎陈顼。殷不佞所说的不是我的意思。”毛喜又去向陈废帝说这件事。陈废帝说:“ 这是刘师知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朕并不知道。”毛喜回来报告给陈顼。陈顼把刘师知囚禁起崐来,亲自进宫见太后和皇帝,极力陈述刘师知的罪行,自己起草了诏命请皇帝御批,把刘师知交给廷尉,这天夜里,在牢狱中把他赐死。任命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王暹、殷不佞一同交送有关部门治罪。殷不佞是殷不害的弟弟,少年时对父母很孝顺,陈顼平素很看重他,所以唯独他没有被处死,只是被罢官而已。王暹被处死。从此以后国家大政都归于陈顼。
右卫将军会稽韩子高,镇领军府,在建康诸将中士马最盛,与仲举通谋。事未发。毛喜请简士马配子高,并赐铁炭,使修器甲。顼惊曰:“子高谋反,方欲收执,何为更如是邪?”喜曰:“山陵始毕,边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为杖顺。若收之,恐不即授首,或能为人患。宜推心安诱,使不自疑,伺间图之,一壮士之力耳。”顼深然之。
右卫将军会稽人韩子高,镇守幕府,在建康的诸多将帅中,部下的兵马最为强盛,曾经和到仲举联系共谋。这件事没有揭露。毛喜请陈顼选派士兵马匹给韩子高,并赐给他铁和木炭,供他修治兵器盔甲。陈顼感到惊讶说:“韩子高参预谋反,正要把他抓起来,为什么反倒这样?”毛喜说:“先帝的山陵刚修建完毕,边境的盗寇还很多,韩子高受前朝的委用,号称凭倚之材。如果抓他,恐怕不能斩杀,或许变成祸患。应当对他推心置腹安抚诱导,使他不产生怀疑,等到有机会再对付他,只要一个壮士的力量就够了。”陈顼非常同意。
仲举既废归私第,心不自安。子郁,尚世祖妹信义长公主,除南康内史,未之官。子高亦自危,求出为衡、广诸镇;郁每乘小舆,蒙妇人衣,与子高谋。会前上虞令陆及子高军主告其谋反。顼在尚书省,因召文武在位议立皇太子。平旦,仲举、子高入省,皆执之,并郁送廷尉,下诏,于狱赐死,余党一无所问。
到仲举被免职后回到住所,心里很不平静。他的儿子到郁,娶文帝的妹妹信义长公主为妻,授南康内史的官职,他没有赴任。韩子高自己也感到有危险,请求离京镇守衡、广等州;到郁往往坐小轿,蒙上妇女的衣服,到韩子高那里去策划。恰巧前上虞令陆和韩子高军队的主将检举到郁谋反。陈顼在尚书省,召集在位的文武大臣们商议立皇太子的事。清晨,到仲举、韩子高到尚书省,都被抓起来,连同到郁一并押送廷尉,诏令在狱中赐死,他们的余党一个也不追问。
[9]辛亥,南豫州刺史余孝顷坐谋反诛。
[9]辛亥(初十),陈朝南豫州刺史余孝顷以谋反罪被杀。
[10]癸丑,以东扬州刺史始兴王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伯茂,帝之母弟也,刘师知、韩子高之谋,伯茂皆预之;司徒顼恐扇动内外,故以为中卫,专使之居禁中,与帝游处。
[10]癸丑(十二日),陈朝任命东扬州刺史始兴王陈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伯茂是废帝的同母兄弟,刘师知、韩子高的阴谋,陈伯茂都曾参预;司徒陈顼恐怕陈伯茂在朝内外煽惑,所以叫他任中卫,专门住在宫里,陪伴废帝出游居住。
[11]三月,甲午,以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左仆射。
[11]三月,甲午(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左仆射。
[12]夏,四月,癸丑,齐遣散骑常侍司马幼之来聘。
[12]夏季,四月,癸丑(十三日),北齐派散骑常侍司马幼之到陈朝聘问。
[13]湘州刺史华皎闻韩子高死,内不自安,缮甲聚徒,抚循所部,启求广州,以卜朝廷之意。司徒顼伪许之,而诏书未出。皎遣使潜引周兵,又自归于梁,以其子玄响为质。
[13]陈朝的湘州刺史华皎听说韩子高被处死,内心忐忑不安,便修造盔甲聚集徒众,安抚部下,上奏要求担任广州刺史,以窥测朝廷的意思。司徒陈顼假意答允,而没有下诏书。华皎派使者暗中引来北周军队,自己又投奔后梁,以自己的儿子华玄响作为人质。
五月,癸巳,顼以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
五月,癸巳(二十三日),陈顼任命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
[14]甲午,齐以东平王俨为尚书令。
[14]甲午(二十四日),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尚书令。
[15]司徒顼遣吴明彻帅舟师三万趣郢州,丙申,遣征南大将军淳于量帅舟师五万继之,又遣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步道出茶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崐出澧陵,共袭华皎,并与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合谋进讨。六月,壬寅,以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建康诸军,步道趣湘州。
[15]司徒陈顼派吴明彻率领三万水军进取郢州,丙申(二十五日),派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率领五万水军相继跟进,又派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陆路向茶陵进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进兵澧陵,共同攻袭华皎,并和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合谋进讨。六月,壬寅(初三),任命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建康的军队,从陆路进兵湘州。
[16]辛亥,周主尊其母叱奴氏为皇太后。
[16]辛亥(十二日),北周国主向母亲叱奴氏上皇太后尊号。
[17]己未,齐封皇弟仁机为西河王,仁约为乐浪王,仁俭为颍川王,仁雅为安乐王,仁直为丹杨王,仁谦为乐海王。
[17]己未(二十日),北齐封皇弟高仁机为西河王,高仁约为乐浪王,高仁俭为颍川王,高仁雅为安乐王,高仁直为丹杨王,高仁谦为东海王。
[18]华皎使者至长安;梁王亦上书言状,且乞师;周人议出师应之。司会崔猷曰:“前岁东征,死伤过半。比虽循抚,疮痍未复。今陈氏保境息民,共敦邻好,岂可利其土地,纳其叛臣,违盟约之信,兴无名之师乎!”晋公护不从。闰六月,戊寅,遣襄州总管卫公直督柱国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将兵助之。
[18]华皎的使者到长安;梁王也上书说明情况,请求北周派军队支援;周朝人商议准备派军队答允对方请求。司会崔猷说:“前年东征洛阳,军队死伤过半。近来虽然加以安抚,但遭受的创伤还没有平复。现在陈朝保境安民,和我们睦邻友好,怎么能贪图它的土地,接纳他们的叛臣,违背和对方盟约的信义,出动无名之师?”晋公宇文护不接受意见。闰六月,戊寅(二十一日),派襄州总管卫公直督领柱国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率领军队去帮助华皎。
[19]辛巳,齐左丞相咸阳武王斛律金卒,年八十。长子光为大将军,次子羡及孙武都并开府仪同三司,出镇方岳,其余子孙封侯显贵者甚众。门中一皇后,二太子妃,三公主,事齐贵宠,三世无比。自肃宗以来,礼敬尤重,每朝见,常听乘步挽车至阶,或以羊车迎之。然金不以为喜,尝谓光曰:“我虽不读书,闻古来外戚鲜有能保其族者。女若有宠,为诸贵所嫉;无宠,为天子所憎。我家直以勋劳致富贵,何必藉女宠也!”
[19]辛巳(二十四日),北齐左丞相咸阳武王斛律金死去,终年八十岁。他的长子斛律光为大将军,次子斛律羡和孙子斛律武都封开府仪同三司,出任州的地方长官,其他子孙被封侯而显贵的很多。斛律氏的门第中出了一个皇后,两个太子妃,娶了三个公主,服事北齐受到恩宠,三代无比。自孝昭帝以来,特别礼待尊敬,每当上朝拜见天子,常常准许乘用人推的车辆到宫殿的台阶前,或用羊拉的车去迎接他上朝。然而斛律金并不为这种待遇而感到高兴,曾经对斛律光说:“我虽然不读书,但听到从古以来帝王的母族、妻族很少有能够保护自己亲族的。女的如果得到皇帝的宠爱,就会受到公侯权贵们的妒嫉;如果不得宠爱,就会被天子憎恨。我家一直以功勋劳绩而得到富贵,何必依靠女儿受到皇帝的恩宠!”
[20]壬午,齐以东平王俨录尚书事,以左仆射赵彦深为尚书令,并省尚书左仆射娄定远为左仆射,中书监徐之才为右仆射。定远,昭之子也。
[20]壬午(二十五日),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录尚书事,左仆射赵彦深为尚书令,并省尚书左仆射娄定远为左仆射,中书监徐之才为右仆射。娄定远是娄昭的儿子。
[21]秋,七月,戊申,立皇子至泽为太子。
[21]秋季,七月,戊申(二十二日),陈朝立皇子陈至泽为太子。
[22]八月,齐以任城王为太师,冯翊王润为大司马,段韶为左丞相,贺拔仁为右丞相,侯莫陈相为太宰,娄睿为太傅,斛律光为太保,韩祖念为大将军,赵郡王睿为太尉,东平王俨为司徒。
[22]八月,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太师,冯翊王高润为大司马,段韶为左丞相 ,贺拔仁为右丞相,侯莫陈相为太宰,娄睿为太傅,斛律光为太保,韩祖念为大将军,赵郡王高睿为太尉,东平王高俨为司徒。
俨有宠于上皇及胡后,时兼京畿大都督、领军大将军,领御史中丞。魏朝崐故事:中丞出,与皇太子分路,王公皆遥驻车,去牛,顿轭于地,以待其过;其或迟违,则前驱以赤棒棒之。自迁邺以后,此仪废绝,上皇欲尊宠俨,命一遵旧制。俨初从北宫出,将上中丞,凡京畿步骑、领军官属、中丞威仪、司徒卤簿,莫不毕从。上皇与胡后张幕于华林园东门外而观之,遣中使骤马趣仗。不得入,自言奉敕,赤棒卒应声碎其鞍,马惊,人坠。上皇大笑,以为善,更敕驻车,劳问良久。观者倾邺城。
高俨受到太上皇和胡后的恩宠,当时兼任京畿大都督、领军大将军,领御史中丞。魏朝旧时的制度是:中丞外出时,和皇太子分路而行,王公们离他们很远时就要停车,把驾车的牛牵走,把车轭放在地上,等待他们通过;如果行动稍有迟缓就是违法,开道的前驱就用红色的棍棒打驱逐。自从迁都到邺城以后,这种仪式已经废除,太上皇为了表示对高俨的尊重宠爱,下令恢复这种制度。高俨刚离开北宫,就职中丞,凡是京畿的步骑、领军的属官、中丞和司徒的仪仗随从,都全部出动,太上皇帝和胡后在华林园东门外设置帷幕观看,派遣使者骑马疾驰到高俨的仪仗队那里。使者不得进入,自称是奉皇帝的命令而来的,手持红色棍棒的兵士应声打碎使者的马鞍,马受到惊吓,把使者颠下来。太上皇大笑,以为很好,还下令高俨停车。对他慰问了很久。全邺城的人都出来观看。
俨恒在宫中,坐含光殿视事,诸父皆拜之。上皇或时如并州,俨恒居守。每送行,或半路,或至晋阳乃还。器玩服饰,皆与齐主同,所须悉官给。尝于南宫见新冰早李,还,怒曰:“尊兄已有,我何意无!”自是齐主或先得新奇,属官及工人必获罪。俨性刚决,尝言于上皇曰:“尊兄懦,何能帅左右!”上皇每称其才,有废立意,胡后亦劝之,既而中止。
高俨常在宫里,坐在含光殿办理政事,同宗族长辈都向他下拜表示尊敬。太上皇有时去并州,高俨便常常在宫中留守。给太上皇送行时,或送到半路,或送到晋阳才回宫。他的用具服饰,都和北齐国主的一般,需用的东西都由官府供给。曾经在北齐国主所住的南宫见到刚送来的冰镇的李子,回去后,勃然大怒说:“我的哥哥有这个,我为什么却没有!”从此以后北齐国主比他先得到新奇的东西,属官和工匠一定会获罪。高俨性情刚愎果断,曾对太上皇说:“哥哥懦弱,怎么能统率左右!”太上皇往往称赞他的才能,有废高纬立高俨的意思,胡后也劝他这样做,但不久就中止了这个想法。
[23]华皎遣使诱章昭达,昭达执送建康。又诱程灵洗,灵洗斩之。皎以武州居其心腹,遣使诱都督陆子隆,子隆不从;遣兵攻之,不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并隶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本隶皎下,遂为之用。司徒顼恐上流守宰皆附之,乃曲赦湘、巴二州。九月,乙巳,悉诛皎家属。
[23]华皎派使者去劝诱章昭达,被章昭达捉住送到建康。又派使者去劝诱程灵洗,被程灵洗杀死。华皎因为武州是他的心腹要地,派使者去劝诱武州都督陆子隆,陆子隆不肯听从;华皎派军队去进攻,也没有攻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都隶属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人,原先也隶属华皎,因此都为华皎效命。司徒陈顼担心上游一带的郡守地方官都归附华皎,便特别赦免了湘、巴二州。九月,乙巳(初七),把华皎的家属全部处死。
梁以皎为司空,遣其柱国王操将兵二万助之。周权景宣将水军,元定将陆军,卫公直总之,与皎俱下。淳于量军夏口,直军鲁山,使元定以步骑数千围郢州。皎军于白螺,与吴明彻等相持。徐度、杨文通由岭路袭湘州,尽获其所留军士家属。
后梁任命华皎为司空,派柱国王操领兵二万去援助他。北周权景宣率领水军,元定率领陆军,由卫公宇文直总辖,和华皎的军队一起顺流而下,淳于量驻军夏口,宇文直驻军鲁山,元定以几千名步、骑兵包围郢州。华皎在白螺驻军,和吴明彻的陈朝军队互相钳制。陈朝的徐度、杨文通从陆路奔袭湘州,把华皎留在湘州的军士家属全部俘虏。
皎自巴陵与周、梁水军顺流乘风而下,军势甚盛,战于沌口。量、明彻募军中小舰,多赏金银,令先出当西军大舰受其拍;西军诸舰发拍皆尽,然后量等以大舰拍之,西军舰皆碎,没于中流。西军又以舰载薪,因风纵火,俄而风转,自焚,西军大败。皎与戴僧朔单舸走,过巴陵,不敢发岸,径奔江陵;卫公直亦奔江陵。
华皎从巴陵与北周、后梁的水军顺流乘风西下,军势很强盛,在沌口和陈崐朝军队发生战斗。淳于量、吴明彻募集了军队中的小船,赏给许多金银,命令先行出发承受北周、后梁水军大船上“拍竿”的攻击;等对方船上“拍竿”发射的石块,淳于量等便用大船上的“拍竿”向对方进攻,北周、后梁的大船都被“拍竿”击破,沉没在沌口中游。北周、后梁的军队又用船装载了乾柴,借风力纵火引向对方,不久风向转变,火烧到自己,北周、后梁的军队大败。华皎和戴僧朔乘一只船逃走,路过巴陵,不敢靠岸,直奔江陵,卫公宇文直也奔向江陵。
元定孤军,进退无路,斫竹开径,且战且引,欲趣巴陵。巴陵已为徐度等所据,度等遣使伪与结盟,许纵之还国;定信之,解仗就度,度执之,尽俘其众,并擒梁大将军李广。定愤恚而卒。
元定的孤军,进退无路,砍断竹子开出道路,且战且退,想退到巴陵。这时巴陵已经被徐度等所占领,徐度等派使者假装愿意和他结盟,答允放他回北周;元定相信了,解除了武装归顺徐度,徐度捉住他,并俘虏了元定的全部军队,还擒获了后梁的大将军李广。元定愤怒而死。
皎党曹庆等四十余人并伏诛。唯以岳阳太守章昭裕,昭达之弟,桂阳太守曹宣,高祖旧臣,衡阳内史汝阴任忠,尝有密启;旨宥之。
华皎的余党曹庆等四十多人都被杀。只有岳阳太守章昭裕因为是章昭达的弟弟,桂阳太守曹宣是陈朝高祖时的老臣,衡阳内史汝阴任忠曾经向朝廷上过密启 ,这三人被宽恕免罪。
吴明彻乘胜攻梁河东,拔之。
吴明彻乘胜攻克后梁的河东郡。
周卫公直归罪于梁柱国殷亮;梁主知非其罪,然不敢违,遂诛之。
北周卫公宇文直把失败归罪于后梁的柱国殷亮;后梁明帝虽然明白不是殷亮的罪过,因为不敢违抗宇文直的意志,便把他杀死。
周与陈既交恶,周沔州刺史裴宽白襄州总管,请益戍兵,并迁城于羊蹄山以避水。总管兵未至,程灵洗舟师奄至城下。会大雨,水暴涨,灵洗引大舰临城发拍,击楼堞皆碎,矢石尽夜攻之三十余日;陈人登城,宽犹帅众执短兵拒战;又二日,乃擒之。
北周和陈朝既关系破裂,互相仇视,北周的沔州刺史裴宽向襄州总管报告,请求增加卫戍的军队,并把城池迁到羊蹄山以远离水边。襄州总管的援军还没到,程灵洗的水军船队已经来到城下。正遇天降大雨,河水猛涨,程灵洗把大船驶到城边用“拍竿”发起攻击,把城上的矮墙都打碎了,又用箭和石块攻打了三十多天;陈朝军队登上城墙,裴宽还率领军队用短兵器抵抗;过了两天,裴宽被擒。
[24]丁巳,齐上皇如晋阳。山东水,饥,僵尸满道。
[24]丁巳(十九日),北齐太上皇帝去晋阳。山东发生水灾、饥荒,道路上都是尸体。
[25]冬,十月,甲申,帝享太庙。
[25]冬季,十月,甲申(十七日),陈废帝到太庙祭祀祖宗。
[26]十一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26]十一月,戊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27]丙午,齐大赦。
[27]丙午(初九),北齐大赦全国。
[28]癸丑,周许穆公宇文贵自突厥还,卒于张掖。
[28]癸丑(十六日),北周许穆公宇文贵从突厥回朝,中途死在张掖。
[29]齐上皇还邺。
[29]北齐太上皇回邺城。
[30]十二月,周晋公护母卒,诏起,令视事。
[30]十二月,北周晋公宇文护的母亲死去,周武帝下诏让他不必守丧,叫他就职治事。
[31]齐秘书监祖,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欲求宰相,乃疏赵彦深、元文遥、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不敢通;彦深等闻之,先诣上皇自陈。上皇大怒,执,诘之,因陈士开、文遥、彦深等朋党、弄权、卖官、鬻狱事。上皇曰:“尔乃诽谤我!”曰:“臣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上皇曰:“我以其饥馑,收养之耳。”曰:“何不开仓振给,乃买入后宫乎?”上皇益怒崐,以刀环筑其口,鞭杖乱下,将扑杀之。呼曰:“陛下勿杀臣,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得少宽。曰:“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上皇又怒曰:“尔自比范增,以我为项羽邪?”曰:“项羽布衣,帅乌合之众,五年而成霸业。陛下藉父兄之资,才得至此,臣以为项羽未易可轻。”上皇愈怒,令以土塞其口。且吐且言,乃鞭二百,配甲坊,寻徙光州,敕令牢掌。别驾张奉福曰:“牢者,地牢也。”乃置地牢中,桎梏不离身;夜,以芜菁子为烛,眼为所熏,由是失明。
[31]北齐秘书监祖,和黄门侍郎刘逖关系很好。祖想做宰相,便上疏陈述赵彦深、元文遥、和士开的罪状,叫刘逖向太上皇奏报,刘逖不敢启奏;赵彦深等人听到后,自己先到太上皇那里申述情况。太上皇勃然大怒,把祖抓来,亲自审问,祖说出和士开、元文遥、赵彦深等人拉帮结党、玩弄权术、出卖官职、办狱受贿的事实。太上皇说:“你是在诽谤我!”祖说:“臣不敢诽谤,因为陛下娶了人家的女儿。”太上皇说:“我因为她们遭受灾荒饥馑,所以才收养她们。”祖说:“那为什么不开粮仓赈济粮食,反把她们买到后宫?”太上皇更加恼怒,用刀把的铁环凿他的嘴,用鞭子棍子乱打,要把他打死。祖大叫说:“陛下不要杀臣,臣能给陛下炼金丹。”这才稍为缓和。祖说:“陛下有一个象范增那样的人却不能用他。”太上皇又大怒说:“你把自己比作范增,把我比作项羽吗?”祖说:“项羽出身布衣,率领乌合之众,用五年时间而成就霸业。陛下靠了父兄的地位、声望,才有今天,臣以为不能轻视项羽。”太上皇愈加震怒,叫人用土塞在他嘴里。祖边吐边说,被鞭打二百,发配甲坊做工,不久又把他迁到光州,命令他做“牢掌”。别驾张奉福说:“牢,就是地牢。”便把他囚在地牢里,戴上手铐脚镣;晚上点燃蔓菁子油代替蜡烛,眼睛被烟火所熏,从此失明。
[32]齐七兵尚书毕义云,为治酷忍,非人理所及,于家尤甚。夜,为盗所杀,遗其刀,验之,其子善昭所佩刀也。有司执善昭,诛之。
[32]北齐七兵尚书毕义云,治下非常残酷,超乎人理,对家人更是如此。夜晚,被人杀死,现场留下刀子,经过查证,是他儿子毕善昭的佩刀。官府逮捕了毕善昭,将他处死。
二年(戊子、568)
二年(戊子,公元568年)
[1]春,正月,己亥,安成王顼进位太傅,领司徒,加殊礼。
[1]春季,正月,己亥(初三),安成王陈顼进位太傅,领司徒,加特殊的礼遇。
[2]辛丑,周主祀南郊。
[2]辛丑(初五),北周国主到南郊祭祀。
[3]癸亥,齐主使兼散骑常侍郑大护来聘。
[3]癸亥(二十七日),北齐国主派兼散骑常侍郑大护来陈朝聘问。
[4]湘东忠肃公徐度卒。
[4]陈朝的湘东忠肃公徐度死。
[5]二月,丁卯,周主如武功。
[5]二月,丁卯(初二),北周国主去武功。
[6]突厥木杆可汗贰于周,更许齐人以婚,留陈公纯等数年不返。会大雷风,坏其穹庐,旬日不止。木杆惧,以为天谴,即备礼送其女于周,纯等奉之以归。三月,癸卯,至长安,周主行亲迎之礼。甲辰,周大赦。
[6]突厥木杆可汗对北周产生二心,答允和北齐联姻,把北周派去迎亲的使者陈公纯等人扣留了好几年不放回去。恰逢天上打雷刮风,木杆可汗所住的毡帐受到破坏,大雷风十天都没有停止。木杆可汗感到惧怕,以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谴责,于是准备了礼物送女儿去北周,陈公纯等侍奉她归来。三月,癸卯(初三),抵达长安,北周君主行亲迎之礼。甲辰(初九),北周大赦全国。
[7]己巳,齐以东平王俨为大将军,南阳王绰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徐显秀为司空,广宁王孝珩为尚书令。
[7]乙巳(初十),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大将军,南阳王高绰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徐显秀为司空,广宁王高孝珩为尚书令。
[8]戊午,周燕文公于谨卒。谨勋高位重,而事上益恭,每朝参,所从不过二三骑。朝廷有大事,多与谨谋之。谨尽忠补益,于功臣中特被亲信,礼遇隆崐重,始终无间;教训诸子,务存静退,而子孙蕃衍,率皆显达。
[8]戊午(二十三日),北周燕文公于谨去世。于谨虽然功勋很高,地位重要,而侍奉皇帝非常恭敬,每逢上朝参拜皇帝,骑马的随从不过二三人。朝廷遇到大事,皇帝都和于谨商量。于谨竭尽忠诚增益帮助,在所有功臣中特别被亲信,赐给他很高的礼遇,君臣间始终没有隔阂;他还教育儿子们一定要恬静谦虚,后来子孙蕃衍,都很显贵。
[9]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引水灌之。梁主出顿纪南以避之。周总管田弘从梁主,副总管高琳与梁仆射王操守江陵三城,昼夜拒战十旬。梁将马武、吉彻击明彻,败之。明彻退保公安,梁主乃得还。
[9]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引水淹城。后梁国主出走驻屯在纪南躲避大水。北周总管田弘跟从后梁国主,副总管高琳和后梁仆射王操守卫江陵三城,日夜拒战达一百天,后梁将领马武、吉彻攻击吴明彻,将他打败。吴明彻退保公安,后梁国主才得以回朝。
[10]夏,四月,辛巳,周以达奚武为太傅,尉迟迥为太保,齐公宪为大司马。
[10]夏季,四月,辛巳(十七日),北周任命达奚武为太傅,尉迟迥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司马。
[11]齐上皇如晋阳。
[11]北齐太上皇去晋阳。
[12]齐尚书左仆射徐之才善医,上皇有疾,之才疗之,既愈;中书监和士开欲得次迁,乃出之才为兖州刺史。五月,癸卯,以尚书右仆射胡长仁为左仆射,士开为右仆射。长仁,太上皇后之兄也。
[12]北齐尚书左仆射徐之才精通医术,太上皇生病,徐之才为他治疗,很快就痊愈了;中书监和士开想按次序得到升迁,便将徐之才外放为兖州刺史。五月,癸卯(初九),任命尚书右仆射胡长仁为左仆射,和士开为右仆射。胡长仁是太上皇后的哥哥。
[13]庚戌,周主享太庙;庚申,如醴泉宫。
[13]庚戌(十六日),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行礼;庚申(二十六日),去醴泉宫。
[14]壬戌,齐上皇还邺。
[14]壬戌(二十八日),北齐太上皇回邺城。
[15]秋,七月,壬寅,周随桓公杨忠卒,子坚袭爵。坚为开府仪同三司、小宫伯,晋公护欲引以为腹心。坚以白忠,忠曰:“两姑之间难为妇,汝其勿往!”坚乃辞之。
[15]秋季,七月,壬寅(初九),北周随桓公杨忠去世,儿子杨坚继承爵位。杨坚是开府仪同三司、小宫伯,晋公宇文护想用他作为自己的心腹。杨坚曾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杨忠,杨忠说:“两个婆婆之间的媳妇最难当,你不能去!”杨坚便推辞了。
[16]丙午,帝享太庙。
[16]丙午(十三日),陈废帝到太庙祭祀行礼。
[17]戊午,周主还长安。
[17]戊午(二十五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18]壬戌,封皇弟伯智为永阳王,伯谋为桂阳王。
[18]壬戌(二十九日),陈废帝封弟弟陈伯智为永阳王,陈伯谋为桂阳王。
[19]八月,齐请和于周,周遣军司马陆程聘于齐;九月,丙申,齐使侍中斛斯文略报之。
[19]八月,北齐向北周求和,北周派军司马陆程到北齐聘问;九月,丙申(初四),北齐派侍中斛斯文略回聘。
[20]冬,十月,癸亥,周主享太庙。
[20]冬季,十月,癸亥(初二),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行礼。
[21]庚午,帝享太庙。
[21]庚午(初九),陈废帝到太庙祭祀行礼。
[22]辛巳,齐以广宁王孝珩录尚书事,左仆射胡长仁为尚书令,右仆射和士开为左仆射,中书监唐邕为右仆射。
[22]辛巳(二十日),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录尚书事,左仆射胡长仁为尚书令,右仆射和士开为左仆射,中书监唐邕为右仆射。[23]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23]十一月,壬辰朔(初一),发生日食。
[24]齐遣兼散骑常侍李谐来聘。
[24]北齐派兼散骑常侍李谐来陈朝聘问。
[25]甲辰,周主如岐阳。
[25]甲辰(十三日),北周国主去岐阳。
[26]周遣开府仪同三司崔彦等聘于齐。
[26]北周开府仪同三司崔彦等人到北齐聘问。
[27]始兴王伯茂以安成王顼专政,意甚不平,屡肆恶言。甲寅,以太皇太后令诬帝,云与刘师知、华皎等通谋。且曰:“文皇知子之鉴,事等帝尧;传弟之怀,又符太伯。今可还申曩志,崇立贤君。”遂废帝为临海王,以安成王入纂。又下令,黜伯茂为温麻侯,置诸别馆,安成王使盗邀之于道,杀之车中。
[27]陈朝的始兴王陈伯茂因为安成王陈顼专政,心中不平,经常口出恶言。甲寅(二十三日),陈顼借太皇太后的令诬告废帝,说他和刘师知、华皎等人互通共谋。还说:“文皇帝对儿子的审察,不想传位给他,这事相当于唐尧那样;传位给弟弟的胸怀,又像泰伯那样。现在应当重申文皇帝以前的意向,另立一个贤明的君主。”于是把在位的皇帝废为临海王,以安成王陈顼入继皇帝位。又下命令把陈伯茂贬为温麻侯,安置在王室成员举行婚礼的别馆里,安成王陈顼嗾使强盗在路上将他截住,把他杀死在车里。
[28]齐上皇疾作,驿追徐之才,未至。辛未,疾亟,以后事属和士开,握其手曰:“勿负我也!”遂殂于士开之手。明日,之才至,复遣还州。
[28]北齐太上皇生病,派驿使追召徐之才回来,徐之才没能及时赶到。辛未(初十),太上皇病得很重,把后事委托给和士开,握着他的手说:“你不要辜负我的委托!”还没放开手就死了。第二天,徐之才赶到,又叫他回兖州。
士开秘丧三日不发。黄门侍郎冯子琮问其故,士开曰:“神武、文襄之丧,皆秘不发。今至尊年少,恐王公有贰心者,意欲尽追集于凉风堂,然后与公议之。”士开素忌太尉录尚书事赵郡王睿及领军娄定远,子琮恐其矫遗诏出睿于外,夺定远禁兵,乃说之曰:“大行先已传位于今上,群臣富贵者,皆至尊父子之恩,但令在内贵臣一无改易,王公必无异志。世异事殊,岂得与霸朝相比!且公不出宫门已数日,升遐之事,行路皆传,久而不举,恐有他变。”士开乃发丧。
和士开三天秘不发丧。黄门侍郎冯子琮问他是什么原因,和士开说:“神武、文襄帝的丧事,都秘而不发。现在皇上年幼,恐怕王公中有对朝廷怀二心的,我想把他们都召集到凉风堂,然后和他们一起商量。”和士开一贯忌恨太尉录尚书事赵郡王高睿和领军娄定远,冯子琮怕和士开假传遗诏把高睿排挤在外,而去夺取娄定远禁兵的军权,于是对他说:“太上皇帝以前已经把皇位传给当今皇帝,群臣所以能够富贵,都是太上皇和皇帝父子的恩德,只要使在朝的贵臣能保持他们的地位,王公们一定不会有二心,时代变化而事情也各不相同,怎能和神武、文襄帝的时代相提并论!而且您已经几天没出宫门,太上皇驾崩的事,外面都已经传开了,时间过了很久还不举丧,只怕发生别的变化。”和士开于是发丧。
丙子,大赦。戊寅,尊太上皇后为皇太后。
丙子(十五日),大赦全国。戊寅(十七日),给太上皇后上皇太后的尊号。
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以冯子琮,胡太后之妹夫,恐其赞太后干预朝政,与赵郡王睿、和士开谋,出子琮为郑州刺史。
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因为冯子琮是胡太后的妹夫,怕他帮助胡太后干预朝政,和赵郡王高睿、和士开合谋,把冯子琮贬为郑州刺史。
世祖骄奢淫,役繁赋重,吏民苦之。甲申,诏:“所在百工细作,悉罢之。邺下、晋阳、中山宫人、官口之老病者,悉简放。诸家缘坐在流所者,听还。”
北齐武成帝在世时骄奢淫佚,徭役繁多赋税苛重,官吏和百姓都感到困苦。甲申(二十三日),下诏书:“所有从事营建制造等事的工匠和官员都撤销。邺下、晋阳、中山等宫的宫人和年老有病的官中奴婢,一律放归民间。凡是崐由于亲属犯罪而遭株连流放在外的,可以回原籍。”
[29]周梁州恒棱獠叛,总管长史南郑赵文表讨之。诸将欲四面进攻,文表曰:“四面攻之,獠无生路,必尽死以拒我,未易可克。今吾示以威恩,为恶者诛之,从善者抚之。善恶既分,破之易矣。”遂以此意遍令军中。时有从军熟獠,多与恒棱亲识,即以实报之。恒棱犹豫未决,文表军已至其境。獠中先有二路,一平一险,有獠帅数人来见,请为乡导。文表曰:“此路宽平,不须为导。卿但先行慰谕子弟,使来降也。”乃遣之。文表谓诸将曰:“獠帅谓吾从宽路而进,必设伏以邀我,当更出其不意。”乃引兵自险路入。乘高而望,果有伏兵。獠既失计,争帅众来降。文表皆慰抚之,仍征其租税,无敢违者。周人以文表为蓬州长史。
[29]北周梁州恒棱的獠人反叛,派总管长史南郑人赵文表讨伐。将领们准备从四面进攻,赵文表说:“四面围攻,他们便没有生路,一定会拼死跟我们对抗,这就不容易攻克。现在我们向他们分别予以严厉惩治和恩惠笼络,对一意作恶的处死,对改恶从善的安抚,这样可以区分善恶,攻破他们就容易了。”便把这个意思传达到军队里。当时有归附北周并参加了军队的獠人,不少和恒棱的獠人沾亲带故,相互认识,便据实告诉他们。恒棱的獠人犹豫不决,赵文表的军队已经到了那里。通向恒棱的道路有两条,一条平坦一条险要,有几个獠人头目来见赵文表,愿意充当向导。赵文表说:“这条路宽敞平坦,不用为我们当向导,你们可以先回去劝慰子弟,希望他们来投降。”便让他们回去。赵文表对将领们说:“獠人的头目以为我们会从宽路前进,一定设下埋伏阻击我们,应当出其不意地行动。”于是率领军队从险路开进。登上高处了望,果然发现伏兵。恒棱的獠人计谋未能得逞,争相带领部众来投降。赵文表对他们劝慰安抚,仍旧向当地征收租税,没有人敢违抗。北周任命赵文表为蓬州长史。
高宗宣皇帝上之上太建元年(己丑、569)
陈宣帝太建元年(己丑,公元569年)
[1]春,正月,辛卯朔,周主以齐世祖之丧罢朝会,遣司会李纶吊赙,且会葬。
[1]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北周国主因为武成帝的丧事停止朝会,派遣司会李纶前往吊唁赠送奠仪,参加丧葬仪式。
[2]甲午,安成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复太皇太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为文皇后;立妃柳氏为皇后,世子叔宝为太子;封皇子叔陵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乙未,上谒太庙。丁酉,以尚书仆射沈钦为左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劢,份之孙也。
[2]甲午(初四),安成王陈顼即皇帝位,改年号,大赦全国。恢复太皇太后的皇太后称号,皇太后称文皇后;立妃子柳氏为皇后,世子陈叔宝为太子;封皇子陈叔陵为始兴王,作为昭烈王的后嗣。乙未(初五),陈宣帝谒太庙。丁酉(初七),任命尚书仆射沈钦为右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王劢是王份的孙子。
[3]辛丑,上祀南郊。
[3]辛丑(十一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
[4]壬寅,封皇子叔英为豫章王,叔坚为长沙王。
[4]壬寅(十二日),陈朝封皇子陈叔英为豫章王,陈叔坚为长沙王。
[5]戊午,上享太庙。
[5]戊午(二十八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6]齐博陵文简王济,世祖之母弟也,为定州刺史,语人曰:“次叙当至我矣。”齐主闻之,阴使人就州杀之,葬赠如礼。
[6]北齐博陵文简王高济,是武成帝的同母兄弟,任定州刺史,对别人说:“按次序规定应当轮到我做皇帝了。”北齐后主高纬听说后,暗中派人去定州将他杀死,按规定仪式将他埋葬,追赠官爵。
[7]二月,乙亥,上耕藉田。
[7]二月,乙亥(十五日),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8]甲申,齐葬武成帝于永平陵,庙号世祖。
[8]甲申(二十四日),北齐把武成帝葬在永平陵,庙号世祖。
[9]乙丑,齐徙东平王俨为琅邪王。[9]己丑(二十九日),北齐把东平王高俨迁移到琅邪郡为琅邪王。
[10]齐遣侍中叱列长叉聘于周。
[10]北齐派侍中叱列长叉到北周聘问。
[11]齐以司空徐显秀为太尉,并省尚书令娄定远为司空。
[11]北齐任命司空徐显秀为太尉,并省尚书令娄定远为司空。
初,侍中、尚书右仆射和士开,为世祖所亲狎,出入卧内,无复期度,遂得幸于胡后。及世祖殂,齐主以士开受顾托,深委任之,威权益盛;与娄定远及录尚书事赵彦深、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领军綦连猛、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俱用事,时号“八贵”。太尉赵郡王睿、大司马冯翊王润、安德王延宗与娄定远、元文遥皆言于齐主,请出士开为 外任。会胡太后觞朝贵于前殿,睿面陈士开罪失云:“士开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纳货赂,秽乱宫掖。臣等义无杜口,冒死陈之。”太后曰:“先帝在时,王等何不言?今日欲欺孤寡邪?且饮酒,勿多言!”睿等辞色愈厉。仪同三司安吐根曰:“臣本商胡,得在诸贵行末,既受厚恩,岂敢惜死!不出士开,朝野不定。”太后曰:“异日论之,王等且散!”睿等或投冠于地,或拂衣而起。明日,睿等复诣云龙门,令文遥入奏之,三返,太后不听。左丞相段韶使胡长粲传太后言曰:“梓宫在殡,事太匆匆,欲王等更思之!”睿等遂皆拜谢。长粲复命,太后曰:“成妹母子家者,兄之力也。”厚赐睿等,罢之。
起初,侍中、尚书右仆射和士开,受武成帝的宠爱亲昵,在皇帝卧室出入,不受限制,因此就和胡太后私通。武成帝死后,北齐后主高纬因为和士开曾经受武成帝的顾托之命,所以对他信任重用,威势和权力更大;他的娄定远、录尚书事赵彦深、侍中及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领军綦连猛、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都在朝廷当权,当时号称“八贵”。太尉赵郡王高睿、大司马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和娄定远、元文遥都对后主说,请后主把和士开调离朝廷去外地任职。适逢胡太后在前殿请朝廷中的亲贵们饮酒,高睿当面陈述和士开的罪过说:“和士开是先帝时的亲近狎玩之臣,仗势作恶,接受贿赂,淫乱宫廷。臣等出于正义不能闭口不说,所以冒死陈述。”胡太后说:“先帝在世时,你们为什么不说?今天是不是想欺侮我们孤儿寡母?姑且饮酒,不要多说!”高睿等人的言语和面色更加严厉。仪同三司安吐根说:“臣家本来是经商胡人,得以位于诸多亲贵的末尾,既然受到朝廷的厚恩,怎敢怕死!不把和士开从朝廷调走,朝野上下就不安定。”胡太后说:“改日再谈,你们都走吧!”高睿等有的把帽子扔在地上,有的甩衣袖离开座位,感到生气。第二天,高睿等再次到云龙门,派元文遥进宫启奏,进出三次,胡太后不听。左丞相段韶派胡长粲传太后的话说:“先皇的灵柩还没有殡葬,这件事太匆忙了,望你们再考虑!”高睿等都表示拜谢。胡长粲回宫复命,胡太后说:“成就妹妹我母子全家的,是哥哥你的力量。”又给高睿等人优厚的赏赐,事情暂时作罢。
太后及齐主召问士开,对曰:“先帝于群臣之中,待臣最厚。陛下谅暗始尔,大臣皆有觊觎。今若出臣,正是翦陛下羽翼。宜谓睿云:‘文遥与臣,俱受先帝任用,岂可一去一留!并可用为州,且出纳如旧。待过山陵,然后遣之。’睿等谓臣真出,心必喜之。”帝及太后然之,告睿等如其言。乃以士开为兖州刺史,文遥为西兖州刺史。葬毕,睿等促士开就路。太后欲留士开过百日,睿不许;数日之内,太后数以为言。有中人知太后密旨者,谓睿曰:“太后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违!”睿曰:“吾受委不轻。今嗣主幼冲,岂可使邪臣在侧!不守之以死,何面戴天!”遂更见太后,苦言之。太后令酌酒赐睿,睿正色曰:“今论国家大事,非为卮酒!”言讫,遽出。
胡太后和后主把和士开召来询问,和士开回答说:“先帝在群臣中,待臣最优厚。陛下刚居丧不久,大臣们都怀有非份的企图。现在如果把臣调走,正好比剪掉陛下的羽翼。应该对高睿说:‘元文遥与和士开,都是受先帝信任重用的,怎么能去一个留一个!都可以出任州刺史,现在暂时还是担任原有的官职,等太上皇的陵寝完工,然后派出去。’高睿等以为臣真的被调走,心里一定高兴。”后主和太后认为很对,就按和士开所说的那样告诉高睿。便任命和士开为兖州刺史,元文遥为西兖州刺史。丧葬结束,高睿等就催促和士开出发就任。胡太后打算留和士开过先皇百日祭再走,高睿不许;几天之内,胡太后说了好几次。有知道胡太后隐私的太监,对高睿说:“太后的意思既然这样,崐殿下何必苦苦反对!”高睿说:“我受朝廷的委托责任不轻。现在继位的君主年龄还小,怎么能使奸臣在君主旁边!如果不是以生命来守护,有何面目和这种人在一个天底下生活!”便再次去见胡太后,苦苦陈说。胡太后叫人酌酒赐给他,高睿正颜厉色说:“我今天来是谈国家大事,并不是为了一杯酒!”说完,立即离去。
士开载美女珠帘诣娄定远,谢曰:“诸贵欲杀士开,蒙王力,特全其命,用为方伯。今当奉别,谨上二女子,一珠帘。”定远喜,谓士开曰:“欲还入不?”士开曰:“在内久不自安,今得出,实遂本志,不愿更入。但乞王保护,长为大州刺史足矣。”定远信之。送至门,士开曰:“今当远出,愿得一辞觐二宫。”定远许之。士开由是得见太后及帝,进说曰:“先帝一旦登遐,臣愧不能自死。观朝贵意势,欲以陛下为乾明。臣出之后,必有大变,臣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因恸哭。帝、太后皆泣,问:“计安出?”士开曰:“臣已得入,复何所虑,正须数行诏书耳。”于是诏出定远为青州刺史,责赵郡王睿以不臣之罪。
和士开送美女和珍珠帘子给娄定远,表示感谢说:“那些亲贵们想杀我,蒙您大王的大力,特地保住了我的性命,任命为一州之长。现在将要和你分别,特意送上两个女子,一张珠帘。”娄定远大喜,对和士开说:“你还想回朝吗?”和士开答道:“我在朝内心里不安已经很久了,现在得以离开,使本来的志愿能够实现,不愿意再到朝内做官了。但请求您对我加以保护,使我长久做大州的刺史就足够了。”娄定远相信了。把他送到门口,和士开说:“现在我要远出了,很想见见太后和皇上向他们告辞。”娄定远答允他的要求。和士开因此见到胡太后和后主,向他们进说道:“先帝去世时,臣惭愧自己没能跟着去死。臣观察朝廷权贵们的意图和架势,想把陛下当作乾明年间的济南王那样对待。我离开朝廷以后,一定有大的变化,我有什么脸面见先帝在九泉之下!”于是哀痛地大哭起来,后主、胡太后也哭,问他:“你有什么计策?”和士开说:“臣已经进来见到你们,还有什么顾虑,只须得到几行字的诏书就行。”于是后主下诏把娄定远调出任青州刺史,斥责赵郡王高睿有僭越的罪过。
旦日,睿将复入谏,妻子咸止之,睿曰:“社稷事重,吾宁死事先皇,不忍见朝廷颠沛。”至殿门,又有人谓曰:“殿下勿入,恐有变。”睿曰:“吾上不负天,死亦无恨。”入,见太后,太后复以为言,睿执之弥固。出,至永巷,遇兵,执送华林园雀离佛院,令刘桃枝拉杀之。睿久典朝政,清正自守,朝野冤惜之。复以士开为侍中、尚书左仆射。定远归士开所遗,加以余珍赂之。
第二天,高睿要再次进宫直言规劝胡太后,妻儿们都劝他不要去,高睿说:“国事重大,我宁可死去追随先皇,不忍活着见到朝廷动荡变乱。”他到了殿门,又有人告诉他:“殿下不要进去,恐怕有变。”高睿说:“我上不负天,死也无恨。”进入宫殿,见了胡太后,太后重申了自己的旨意,高睿更加固执己见。出宫后,走到深巷,遇到士兵,把他捉住送到华林园的雀离佛院,命令刘桃枝将他殴打致死。高睿主管朝廷政事的时间很久,清廉正直注意操守,朝野上下都感到冤枉痛惜。重又任命和士开为侍中、尚书左仆射。娄定远把和士开送给他的东西又还给他,还添了一些别的珍宝对他贿赂。
[12]三月,齐主如晋阳。夏,四月,甲子,以并州尚书省为大基圣寺,晋祠为大崇皇寺。乙丑,齐主还邺。
[12]三月,北齐后主去晋阳。夏季。四月,甲子(初五),以并州尚书省原址改为大基圣寺,晋祠为大崇皇寺。乙丑(初六),北齐后主回邺城。
[13]齐主年少,多嬖宠。武卫将军高阿那肱,素以谄佞为世祖及和士开所厚,世祖多令在东宫侍齐主,由是有宠;累迁并省尚书令,封淮阴王。
[13]北齐后主年纪很轻,有不少宠幸的佞臣。武卫将军高阿那肱,一向以善于花言巧语谄媚受到武成帝与和士开的厚待,武成帝常常叫他在东宫侍奉太子,因而深得宠爱;累次升迁到并省尚书令,封淮阴王。
世祖简都督二十人,使侍卫东宫,昌黎韩长鸾预焉,齐主独亲爱长鸾。长鸾,名凤,以字行,累迁侍中、领军,总知内省机密。
武成帝曾经挑选二十个都督,派去做太子的侍卫,昌黎人韩长鸾是其中之一,太子唯独喜欢韩长鸾。长鸾名凤,通常用表字,累次升迁到侍中、领军、总知内省机密。宫婢陆令萱者,其夫汉阳骆超,坐谋叛诛,令萱配掖庭,子提婆,亦没为奴。齐主之在襁褓,令萱保养之。令萱巧黠,善取媚,有宠于胡太后,宫掖之中,独擅威福,封为郡君,和士开、高阿那肱皆为之养子。齐主以令萱为女侍中。令萱引提婆入侍齐主,朝夕戏狎,累迁至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大将军。宫人穆舍利者,斛律后之从婢也,有宠于齐主;令萱欲附之,乃为之养母,荐为弘德夫人,因令提婆冒姓穆氏。然和士开用事最久,诸幸臣皆依附之以固其宠。
有个名叫陆令萱的宫女,丈夫是汉阳人骆超,因为犯谋叛罪被处死,陆令萱被发配到皇宫中当宫女,儿子骆提婆,也没入官府为奴。后主还是婴儿时,由陆令萱当保姆。陆令萱乖巧狡猾,善于讨好谄媚,所以得到了胡太后的宠爱,宫婢之中,唯独她作威作福,被封为郡君,和士开、高阿那肱都是她的乾儿子。后主封她为女侍中。陆令萱引荐骆提婆进宫奉侍国主,从早到晚在一起嬉戏亲近,几经升迁到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大将军。宫人穆舍利,是斛律后的随从奴婢,也得到后主的宠爱;陆令萱为了依附她,就当了她的养母,并引荐她为弘德夫人,因此叫儿子骆提婆冒姓穆。然而和士开在朝廷当权的时间最久,那些受君主宠信的大臣们都依附他,为了可以保住自己受到恩宠的地位。
齐主思祖,就流囚中除海州刺史。乃遗陆媪弟仪同三司悉达书曰:“赵彦深心腹深沈,欲行伊、霍事,仪同姊弟岂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开亦以有胆略,欲引为谋主,乃弃旧怨,虚心待之,与陆媪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之子,皆不得立。今至尊独在帝位者,祖孝徵之力也。人有功,不可不报。孝徵心行虽薄,奇略出人,缓急可使。且其人已盲,必无反心,请呼取,问以筹策。”齐主从之,召入,为秘书监,加开府仪同三司。
北齐后主想念祖,把他从流放的囚徒中授职为海州刺史。祖给陆令萱的弟弟仪同三司陆悉达去信说:“赵彦深城府很深,想仿效伊尹、霍光那样行事,你们姊弟怎么能够平安,为什么不及早起用有才智的人!”和士开也因为祖有胆略,想拉拢他当主要谋士,于是抛弃了以前的怨恨,虚心对待,和陆令萱一起对后主说:“文襄、文宣、孝昭三位皇帝的儿子,都没能继承皇位。现在唯独陛下在帝位,是祖出的力。人如果有功劳,不能不予以报答。祖的心胸虽然狭窄,但有超出常人的奇谋策略,遇到事情紧急时能够发挥作用。而且他已经是个瞎子,一定不会有反心,请把他叫回来,听取他的计谋策略。”北齐后主采纳了和士开的意见,召回祖,任命他为秘书监,加开府仪同三司。
士开谮尚书令陇东王胡长仁骄恣,出为齐州刺史。长仁怨愤,谋遣刺客杀士开。事觉,士开与谋,引汉文帝诛薄昭故事,遂遣使就州赐死。
和士开向后主进谗言,说尚书令陇东王胡长仁骄横放肆,贬出为齐州刺史。胡长仁对和士开怨恨愤慨,打算派刺客杀死他。事情泄露,和士开和祖商量,祖以汉文帝诛杀薄昭的事情为例,于是派使者去齐州把胡长仁赐死。
[14]五月,庚戌,周主如醴泉宫。
[14]五月,庚戌(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去醴泉宫。
[15]丁巳,以吏部尚书徐陵为左仆射。
[15]丁巳(二十九日),陈朝任命吏部尚书徐陵为左仆射。
[16]秋,七月,辛卯,皇太子纳妃沈氏,吏部尚书君理之女也。
[16]秋季,七月,辛卯(初四),陈朝皇太子纳沈氏为妃,她是吏部尚书沈君理的女儿。
[17]辛亥,周主还长安。
[17]辛亥(二十四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18]八月,庚辰,盗杀周孔城防主,以其地入齐。
[18]八月,庚辰(二十三日),盗贼杀死北周的孔城地方长官,把孔城并入北齐。
九月,辛卯,周遣齐公宪与柱国李穆将兵趣宜阳,筑崇德等五城。
九月,辛卯(初五),北周派齐公宇文宪和柱国李穆领兵去宜阳,筑起崇德等五座城池。
[19]欧阳纥在广州十余年,威惠著于百越。自华皎之叛,帝心疑之,徵为左卫将军。纥恐惧,其下多劝之反,遂举兵攻衡州刺史钱道戢。
[19]欧阳纥在广州十几年,恩威闻名于百越。自从华皎叛乱以后,陈宣帝对他心存疑虑,征召他为左卫将军。欧阳纥感到恐惧,部下都劝他反叛朝廷,崐于是发兵攻打衡州刺史钱道戢。
帝遣中书侍郎徐俭持节谕旨。纥初见俭,盛仗卫,言辞不恭。俭曰:“吕嘉之事,诚当已远,将军独不见周迪、陈宝应乎!转祸为福,未为晚也。”纥默然不应,置俭于孤园寺,累旬不得还。纥尝出见俭,俭谓之曰:“将军业已举事,俭须还报天子。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幸不见留。”纥乃遣俭还。俭,陵之子也。
宣帝派中书侍郎徐俭持皇帝的符节和谕旨去见他。欧阳纥初见徐俭时,布置了很多兵器和卫士,说话很不恭敬。徐俭对他说:“汉武帝时吕嘉的故事,虽然离现在已经很远了,您将军唯独看不到周迪、陈宝应不久前因为反叛而被杀的事情!转祸为福,时间还不晚。”欧阳纥听后沉默不回答,把徐俭安置在孤园寺,过了几十天还不放他回朝。欧阳纥曾经到孤园寺去看他,徐俭对他说:“将军已经行动了,我还要回去向天子报告。我的性命,虽然在将军手里,但是将军的成败,不在于我徐俭,希望你不要扣留我。”于是欧阳纥放徐俭回去。徐俭是徐陵的儿子。
冬,十月,辛未,诏车骑将军章昭达讨纥。
冬季,十月,辛未(十五日),陈宣帝下诏派车骑将军章昭达讨伐欧阳纥。
[20]壬午,上享太庙。
[20]壬午(二十六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21]十一月,辛亥,周郐文公长孙俭卒。
[21]十一月,辛亥(二十六日),北周文公长孙俭去世。
[22]辛丑,齐以斛律光为太傅,冯翊王润为太保,琅邪王俨为大司马。十二月,庚午,以兰陵王长恭为尚书令。庚辰,以中书监魏收为左仆射。
[22]辛丑(十六日),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太傅,冯翊王高润为太保,琅邪王高俨为大司马。十二月,庚午(初三),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尚书令。庚辰(十三日),任命中书监魏收为左仆射。
[23]周齐公宪等围齐宜阳,绝其粮道。
[23]北周齐公宇文宪围困北齐的宜阳,断绝宜阳的粮道。
[24]自华皎之乱,与周人绝,至是周遣御正大夫杜杲来聘,请复修旧好。上许之,遣使如周。
[24]自从华皎之乱起,陈朝和北周绝交,到现在北周才派御正大夫杜杲来聘问,请求和陈朝恢复友好关系。陈宣帝同意,派使者去北周。
二年(庚寅、570)
二年(庚寅,公元570年)
[1]春,正月,乙酉朔,齐改元武平。
[1]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北齐改年号为武平。
[2]齐东安王娄睿卒。
[2]北齐东安王娄睿去世。
[3]丙午,上享太庙。
[3]丙午(二十二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4]戊申,齐使兼散骑常侍裴谳之来聘。
[4]戊申(二十四日),北齐派兼散骑常侍裴谳之到陈朝聘问。
[5]齐太傅斛律光,将步骑三万救宜阳,屡破周军,筑统关、丰化二城而还。周军追之,光纵击,又破之,获其开府仪同三司宇文英、梁景兴。二月,己巳,齐以斛律光为右丞相、并州刺史,又以任城王为太师,贺拔仁录尚书事。
[5]北齐太傅斛律光,率领三万名步骑兵来救宜阳,屡次打败北周军队,修筑统关、丰化两座城池后就回去了。北周军队在后面追赶,斛律光发起反击,又将他们打败,俘虏北周的开府仪同三司宇文英、梁景兴。二月,己巳(十五日),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右丞相、并州刺史,任城王高为太师,贺拔仁为录尚书事。
[6]欧阳纥召阳春太守冯仆至南海,诱与同反。仆遣使告其母洗夫人。夫人曰:“我为忠贞,经今两世,不能惜汝负国。”遂发兵拒境,帅诸酋长迎章昭达。
[6]欧阳纥召阳春太守冯仆到南海,劝说他一同谋反。冯仆派人告诉母亲洗夫人。洗夫人说:“我们忠贞报国,已经两代,不能因为怜惜你而辜负国家。”于是发兵在境内拒守,并率领部落的酋长迎接章昭达。昭达倍道兼行,至始兴。纥闻昭达奄至,扰不知所为,出顿口,多聚沙石,盛以竹笼,置于水栅之外,用遏舟舰。昭达居上流,装舰造拍,令军人衔刀潜行水中,以斫笼,篾皆解,因纵大舰随流突之。纥众大败,生擒纥,送之;癸未,斩于建康市。
章昭达兼程而行,到达始兴。欧阳纥听说章昭达的军队突然来到,惊恐混乱得不知所措,领兵出屯在口,用竹笼装满了沙子石块,放在水栅的外面,用来阻止对方船只的进路。章昭达在河的上游,装配船只,制造“拍竿”,命士兵口里衔刀潜入水中,用刀砍断编竹笼的篾片,随后驾大船顺流而下突破敌军的防守。欧阳纥的部众大败,欧阳纥被活捉,押送回朝;癸未(二十九日),被斩于建康市中。
纥之反也,士人流寓在岭南者皆惶骇。前著作佐郎萧引独恬然,曰:“管幼安、袁曜卿,亦但安坐耳。君子直己以行义,何忧惧乎!”纥平,上征为金部侍郎。引,允之弟也。
欧阳纥的反叛,使侨居在岭南的士大夫都感到惊恐害怕。前著作佐郎萧引却很坦然,说:“以往历史上的管宁、袁涣遇到变故时,也都是静坐待变。君子自己行为正直行施正义,何必忧虑恐惧!”欧阳纥被平定以后,陈宣帝征召萧引为金部侍郎。萧引是萧允的弟弟。
冯仆以其母功,封信都侯,迁石龙太守,遣使持节册命洗氏为石龙太夫人,赐绣油络驷马安车一乘,给鼓吹一部,并麾幢旌节,其卤簿一如刺史之仪。
冯仆由于母亲洗夫人的功劳,被封为信都侯,升迁为石龙太守,朝廷派使者持符节册封洗夫人为石龙太夫人,赐给有彩色帷幔丝质绳网用四匹马拉的坐车一辆,乐队一套,以及旌旗等物,洗夫人驾车出行时的仪仗和州刺史一样。
[7]三月,丙申,皇太后章氏殂。
[7]三月,丙申(十三日),陈朝皇太后章氏去世。
[8]戊戌,齐安定武王贺拔仁卒。
[8]戊戌(十五日),北齐安定武王贺拔仁去世。
[9]丁未,大赦。
[9]丁未(二十四日),陈朝大赦全国。
[10]夏,四月,甲寅,周以柱国宇文盛为大宗伯。
[10]夏季,四月,甲寅(初一),北周任命柱国宇文盛为大宗伯。
[11]周主如醴泉宫。
[11]北周国主去醴泉宫。
[12]辛酉,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徐之才为尚书左仆射。
[12]辛酉(初八),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徐之才为尚书左仆射。
[13]戊寅,葬武宣皇后于万安陵。
[13]戊寅(二十五日),陈朝将武宣皇后葬在万安陵。
[14]闰月,戊申,上谒太庙。
[14]闰月,戊申(二十五日),陈宣帝到太庙谒告行礼。
[15]五月,壬午,齐遣使来吊。
[15]五月,壬午(三十日),北齐派使者来陈朝吊唁武宣皇后。
[16]六月,乙酉,齐以广宁王孝珩为司空。
[16]六月,乙酉(初三),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司空。
[17]甲辰,齐穆夫人生子恒。齐主时未有男,为之大赦。陆令萱欲以恒为太子,恐斛律后恨怒,乃白齐主,使斛律后母养之。
[17]甲辰(二十二日),北齐穆夫人生下儿子高恒。当时北齐后主没有男孩,因此大赦全国。陆令萱想以高恒为太子,但恐怕遭到斛律后的忌恨恼怒,于是禀告后主,让斛律后当母亲抚养高恒。
[18]己丑,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为尚书右仆射。
[18]己丑(初七),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唐邕为尚书右仆射。
[19]秋,七月,齐立肃宗子彦基为城阳王,彦忠为梁郡王。甲寅,以尚书令兰陵王长恭为录尚书事,中领军和士开为尚书令,赐爵淮阳王。
[19]秋季,七月,北齐立孝昭帝的儿子高彦基为城阳王,高彦忠为梁郡王。甲寅(初三),任命尚书令兰陵王高长恭为录尚书事,中领军和士开为尚书令,赐给淮阳王的爵号。士开威权日盛,朝士不知廉耻者,或为之假子,与富商大贾同在伯仲之列。尝有一人士参士开疾,值医云:“王伤寒极重,应服黄龙汤。”士开有难色。人士曰:“此物甚易服,王不须疑,请为王先尝之。”举 而尽。士开感其意,为之强服,遂得愈。
和士开的声势权力越来越大,朝廷中那些不知廉耻的官吏们,有的投靠他当乾儿子,和富商大贾们的行为差不多。曾经有个官员去探视和士开的疾病,正值医生说:“大王的伤寒病很重,应当服用粪汁黄龙汤。”和士开面有难色。这个人说:“黄龙汤并不难吃,大王不必多疑,请让我替您先尝尝。”于是将黄龙汤一饮而尽。和士开感激他的好意,于是勉强服用,病便痊愈。
[20]乙卯,周主还长安。
[20]乙卯(初四),北周国主回长安。
[21]癸酉,齐以华山王凝为太傅。
[21]癸酉(二十二日),北齐任命华山王高凝为太傅。
[22]司空章昭达攻梁,梁主与周总管陆腾拒之。周人于峡口南岸筑安蜀城,横引大索于江上,编苇为桥,以度军粮。昭达命军士为长戟,施于楼船上,仰割其索。索断,粮绝,因纵兵攻安蜀城,下之。
[22]陈朝司空章昭达进攻后梁,后梁国主和北周总管陆腾进行抵抗。北周人在西陵峡口的南岸兴筑安蜀城,在长江上牵引大绳,编织蒲苇当作桥梁,用来运输军粮。章昭达叫军士制造长戟,配备在楼船上,在船上仰面割断大绳,绳索被割断,北周人的军粮运输断绝,便指挥军队攻安蜀城,将城攻克。
梁主告急于周襄州总管卫公直,直遣大将军李迁哲将兵救之。迁哲以其所部守江陵外城,自帅骑兵出南门,使步出北门,首尾邀击陈兵,陈兵多死。夜,陈兵窃于城西以梯登城,登者已数百人,迁哲与陆腾力战拒之,乃退。
后梁国主向北周的襄州总管卫公宇文直告急,宇文直派大将军李迁哲率军去援救。李迁哲将自己的部众防守江陵的外城,自己率领骑兵突出江陵的南门,派步兵突出江陵的北门,从两头夹击陈朝军队,陈朝军队很多战死。夜晚,陈朝士兵偷偷地在城西架设梯子登城,上了城头的有几百人,李迁哲和陆腾奋力作战抵抗,打退了陈朝军队的进攻。
昭达又决龙川宁朔堤,引水灌江陵。腾出战于西堤,昭达兵不利,乃引还。
章昭达又将龙川的宁朔决口,引水倒灌江陵城。陆腾领兵从西出战,章昭达的军队战斗失利,只好引兵退走。
[23]八月,辛卯,齐主如晋阳。
[23]八月,辛卯(初十),北齐国主去晋阳。
[24]九月,乙巳,齐立皇子恒为太子。
[24]九月,乙巳(疑误),北齐立皇子高恒为太子。
[25]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25]冬季,十月,辛已朔(初一),发生日食。
[26]齐以广宁王孝珩为司徒,上洛王思宗为司空。复以梁永嘉王庄为开府仪同三司、梁王,许以兴复,竟不果。及齐亡,庄愤邑,卒于邺。
[26]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司徒,上洛王高思宗为司空。又任命后梁的永嘉王萧庄为开府仪同三司、梁王,答允帮助他复国,竟没有成功。等到北齐灭亡,萧庄忧愤抑郁,在邺城死去。
[27]乙酉,上享太庙。
[27]乙酉(初五),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28]己丑,齐复威宗谥曰文宣皇帝,庙号显祖。
[28]己丑(初九),北齐恢复威宗的文宣皇帝谥号,庙号显祖。
[29]丁酉,周郑桓公达奚武卒。
[29]丁酉(十七日),北周的郑桓公达奚武去世。
[30]十二月,丁亥,齐主还邺。
[30]十二月,丁亥(初八),北齐国主回邺城。
[31]周大将军郑恪将兵平越,置西宁州。
[31]北周大将军郑恪领兵平定越,设置了西宁州。
[32]周、齐争宜阳,久而不决。勋州刺史韦孝宽谓其下曰:“宜阳一城之地,不足损益,两国争之,劳师弥年。彼岂无智谋之士,若弃崤东,来图汾北,我必失地。今宜速于华谷及长秋筑城以杜其意。脱其先我,图之实难。”乃崐画地形,具陈其状。晋公护谓使者曰:“韦公子孙虽多,数不满百,汾北筑城,遣谁守之!”事遂不行。
[32]北周、北齐争夺宜阳,久而不决。勋州刺史韦孝宽对部下说:“宜阳一城,得和失关系不大,两个国家为此争夺,劳师动众已经一年。对方难道没有智谋之士,如果放弃崤东,来谋取汾水以北一带地方,我们一定会失去国土。现在应当迅速在华谷和长秋修筑城池,以断绝对方的念头。如果对方先于我们行动,我们要算计他们就很困难了。”于是画了地形图,向朝廷陈述了这种情况。晋公宇文护对使者说:“韦公的子孙虽然很多,但数不满百,在汾水北面修筑城池,派谁去守卫!”这件事便没有实现。
齐斛律光果出晋州道,于汾北筑华谷、龙门二城。光至汾东,与孝宽相见,光曰:“宜阳一城,久劳争战。今已舍彼,欲于汾北取偿,幸勿怪也。”孝宽曰:“宜阳,彼之要冲,汾北,我之所弃。我弃彼取,其偿安在!君辅翼幼主,位望隆重,不抚循百姓而极武穷兵,苟贪寻常之地,涂炭疲弊之民,窃为君不取也!”
北齐的斛律光果然从晋州一路出兵,在汾水北面修筑起华谷、龙门二座城池。斛律光到了汾水以东,和韦孝宽见了面。斛律光说:“宜阳一城,久劳争战。现在我们已经放弃宜阳,准备在汾水以北取得补偿,希望您不要见怪。”韦孝宽说:“宜阳,是你们的交通紧要之地,汾水以北,是我们所放弃的地方。我们所放弃的被你们取走,怎么能说是补偿!您辅佐幼主,地位和威望都很高,不去安抚百姓而穷兵黩武,如果贪图得到一处平常的地方,而使贫困疲惫的百姓遭到涂炭之灾,我认为您实在不该这样做!”
光进围定阳,筑南汾城以逼之。周人释宜阳之围以救汾北。晋公护问计于齐公宪,宪曰:“兄宜暂出同州以为声势,宪请以精兵居前,随机攻取。”护从之。
斛律光进军围困定阳,筑起南汾城进逼定阳。北周军队撤去宜阳之围来援救汾水以北的地方。晋公宇文护向齐公宇文宪请教计策,宇文宪说:“兄长最好暂时出兵同州以扩大声势,我可以率领精兵在前,看准时机攻取城池。”宇文护采纳了他的计策。
三年(辛卯、571)
三年(辛卯,公元571年)
[1]春,正月,乙丑,以尚书右仆射徐陵为左仆射。
[1]春季,正月,乙丑(十七日),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徐陵为左仆射。
[2]丁巳,齐使兼散骑常侍刘环俊来聘。
[2]丁巳(初九),北齐派兼散骑常侍刘环俊来陈朝聘问。
[3]辛酉,上祀南郊;辛未,祀北郊。
[3]辛酉(十三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辛未(二十三日),到北郊祭地。
[4]齐斛律光筑十三城于西境,马上以鞭指画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尝伐功。又与周韦孝宽战于汾北,破之。齐公宪督诸将东拒齐师。
[4]北齐斛律光在国境西面修筑十三座城池,是在马上用马鞭指画出来的,虽然开拓了五百里地方,然而不曾夸耀功劳。又和北周的韦孝宽在汾水以北交战,打败了韦孝宽。齐公宇文宪督率将领们在东面抵抗北齐的军队。
[5]二月,辛巳,上祀明堂。丁酉,耕藉田。
[5]二月,辛巳(初三),陈宣帝到明堂祭祀;丁酉(十九日),到藉田举行耕种的仪式。
[6]壬寅,齐以兰陵王长恭为太尉,赵彦深为司空,和士开录尚书事,徐之才为尚书令,唐邕为左仆射,吏部尚书冯子琮为右仆射,仍摄选。
[6]壬寅(二十四日),北齐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太尉,赵彦深为司空,和士开为录尚书事,徐之才为尚书令,唐邕为左仆射,吏部尚书冯子琮为右仆射,仍旧执掌吏部对官吏的铨选。
子琮素谄附士开,至是,自以太后亲属,且典选,颇擅引用人,不复启禀,由是与士开有隙。
冯子琮一贯阿谀附和和士开,到这时,自以为是太后的亲属,而且主管选用官吏,于是擅自引荐任命人选,不再向上启奏报告,因此与和士开产生矛盾。[7]三月,丁丑,大赦。
[7]三月,丁丑(三十日),陈朝大赦全国。
[8]周齐公宪自龙门渡河,斛律光退保华谷,宪攻拔其新筑五城。齐太宰段韶、兰陵王长恭将兵御周师,攻柏谷城,拔之而还。
[8]北周齐公宇文宪从龙门渡过黄河,北齐斛律光退守华谷,宇文宪攻取了斛律光新筑的五座城池。北齐的太宰段韶、兰陵王高长恭率领军队抵御北周的军队,进攻柏谷城,攻克后就退兵回去了。
[9]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9]夏季,四月,戊寅朔(初一),发生日食。
[10]壬午,齐以琅邪王俨为太保。
[10]壬午(初五),北齐任命琅邪王高俨为太保。
[11]壬辰,齐遣使来聘。
[11]壬辰(十五日),北齐派使者来陈朝聘问。
[12]周陈公纯取齐宜阳等九城,齐斛律光将步骑五万赴之。
[12]北周陈公纯夺取北齐的宜阳等九座城池,北齐斛律光率领五万名步、骑兵赶到那里抵抗。
[13]五月,癸亥,周使纳言郑诩来聘。
[13]五月,癸亥(十七日),北周派纳言郑翊来陈朝聘问。
[14]周晋公护使中外府参军郭荣城于姚襄城南、定阳城西,齐段韶引兵袭周师,破之。六月,韶围定阳城,周汾州刺史杨敷固守不下。韶急攻之,屠其外城。时韶卧病,谓兰陵王长恭曰:“此城三面重涧,皆无走路;唯虑东南一道耳,贼必从此出。宜简精兵专守之,此必成擒。”长恭乃令壮士千余人伏于东南涧口。城中粮尽,齐公宪总兵救之,惮韶,不敢进。敷帅见兵突围夜走,伏兵击擒之,尽俘其众。乙巳,齐取周汾州及姚裹城,唯郭荣所筑城独存。敷,之族子也。
[14]北周晋公宇文护派中外府参军郭荣在姚襄城南、定阳城西修筑城池。北齐段韶领兵攻袭北周军队,将他们打败。六月,段韶包围定阳城,由于北周的汾州刺史杨敷坚守而未能攻克。段韶加紧进攻,屠杀定阳的外城百姓。当时段韶生病,对兰陵王高长恭说:“这座城池的三面都有两道河壕,无路可走;恐怕只东南有一条路,贼寇一定会从这里突围。应当挑选精兵专门防守这条道路,这样一定能够捉住他们。”高长恭便派一千多名壮士埋伏在东南涧口。城中的粮食吃尽,齐公宇文宪集中所有的兵力去救援,但是害怕段韶,不敢前进。杨敷率领现有的士兵乘夜突围出城,被高长恭的伏兵攻击,全部俘虏。乙巳(十九日),北齐夺取了北周的汾州和姚襄城,只有郭荣所筑的城得以保全。杨敷是杨的族子。
敷子素,少多才艺,有大志,不拘小节,以其父守节陷齐,未蒙赠谥,上表申理。周主不许,至于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斩之。素大言曰:“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帝壮其言,赠敷大将军,谥曰忠壮,以素为仪同三司,渐见礼遇。帝命素为诏书,下笔立成,词义兼美,帝曰:“勉之,勿忧不富贵。”素曰:“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也。”
杨敷的儿子杨素,年少时才艺很高,有大志,不拘小节,因为父亲杨敷守节而身陷北齐,没有得到朝廷赠给的谥号,于是向朝廷上表申述理由。北周武帝不答允,杨素接二连三地上表,武帝勃然大怒,命令左右将他斩首。杨素高声喊道:“作为臣子侍奉无道的天子,被杀死是自己的本份!”武帝见他出言豪壮,于是追赠杨敷为大将军,赐给忠壮的谥号,任命杨素为仪同三司,逐渐对他加以礼遇。武帝叫杨素起草诏书,他下笔立成,辞藻和内容都很好,武帝说:“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担心将来不会富贵。”杨素说:“只怕富贵来逼臣,臣倒无心求取富贵。”
[15]齐斛律光与周师战于宜阳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虏千余人而还。军未至邺,齐主敕使散兵,光以军士多有功者,未得慰劳,乃密通表,请遣使宣旨,军仍且进,齐朝发使迟留。军还,将至紫陌,光乃驻营待使。帝闻光军已逼,心甚恶之,亟令舍人召光入见,然后宣劳散兵。
[15]北齐斛律光和北周军队在宜阳城下交战,夺得北周的建安等四个戍所,捕捉俘虏一千多人而还。军队还没有到邺城,北齐后主派使者遣散军队。斛律光认为军士中很多人都有功劳,却没有得到朝廷的慰劳,于是秘密地向上呈递崐表章,请后主派使臣宣读慰劳的旨意,军队仍旧向邺城前进,朝廷派使者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就地停留。军队回来,将要抵达邺城郊外,斛律光便扎营等候朝廷的使者。后主听到斛律光军队已经逼近邺城,心里十分厌恶,赶紧派舍人召斛律光入朝觐见,然后宣旨慰劳遣散军队。
[16]齐琅邪王俨以和士开、穆提婆等专横奢纵,意甚不平。二人相谓曰:“琅邪王眼光奕奕,数步射人,向者暂对,不觉汗出;吾辈见天子奏事尚不然。”由是忌之,乃出俨居北宫,五日一朝,不得无时见太后。
[16]北齐琅邪王高俨因为和士开、穆提婆等人专横跋扈奢侈放纵,感到愤愤不平。和士开、穆提婆二人互相说:“琅邪王的目光奕奕有神,几步路以外就咄咄逼人,以往和他暂时打个照面,不知不觉地就出汗了;我们面见天子奏事时还不致这样。”因此对他忌恨,便将高俨调出住在北宫,五天上朝一次,不准他随时去见太后。
俨之除太保也,余官悉解,犹带中丞及京畿。士开等以北城有武库,欲移俨于外,然后夺其兵权。治书侍御史王子宜,与俨所亲开府仪同三司高舍洛、中常侍刘辟强说俨曰:“殿下被疏,正由士开间构,何可出北宫入民间也!”俨谓侍中冯子琮曰:“士开罪重,儿欲杀之,何如?”子琮心欲废帝而立俨,因劝成之。
高俨被授职太保时,其余的官职都被免掉,不过还带有中丞和京畿大都督的职衔。和士开等人因为北城有武器库,想把高俨调移到城外,然后夺取他总督京畿军队的兵权。治书侍御史王子宜,和高俨的亲信开府仪同三司高舍洛、中常侍刘辟强对高俨劝说道:“殿下所以被疏远,正由于和士开从中离间挑拨,您怎能离开北宫住到民间去!”高俨对侍中冯子琮说:“和士开罪孽深重,孩儿打算杀掉他,怎么样?”冯子琮心里想废掉后主另立高俨做皇帝,因此劝高俨这样做。
俨令子宜表弹士开罪,请禁推。子琮杂他文书奏之,帝主不审省而可之。俨诳领军库狄伏连曰:“奉敕,令领军收士开。”伏连以告子琮,且请覆奏,子琮曰:“琅邪受敕,何必更奏。”伏连信之,发京畿军士,伏于神虎门外,并戒门者不听士开入。秋,七月,庚午旦,士开依常早参,伏连前执士开手曰:“今有一大好事。”王子宜授以一函,云:“有敕,令王向台。”因遣军士护送。俨遣都督冯永洛就台斩之。
高俨令王子宜上表弹劾和士开的罪状,请求将他收禁并加以审问。冯子琮又夹杂了其他文书一同上奏,后主没有仔细审阅就批准同意。高俨欺骗领军库狄伏连说:“奉到皇上的命令,叫领军收禁和士开。”库狄伏连把这告诉了冯子琮,请他再次向皇上奏报,冯子琮说:“琅邪王已经接到皇上的敕令,何必再次奏报。”库狄伏连相信了,于是征调京畿的军士,埋伏在神虎门外,并告诫守门人不要让和士开进神虎门。秋季,七月,庚午(二十五日)早晨,和士开按常例到宫中早朝,库狄伏连上前握住他的手说:“今天有一件大好事。”王子宜递给和士开一封信,说:“皇上有敕令,叫你去到台省相见。”并派军士护送。高俨派都督冯永洛在台省中将和士开杀死。
俨本意唯杀士开,其党因逼俨曰:“事既然,不可中止。”俨遂帅京畿军士三千余人屯千秋门。帝使刘桃枝将禁兵八十人召俨,桃枝遥拜,俨命反缚,将斩之,禁兵散走。帝又使冯子琮召俨,俨辞曰:“士开昔来实合万死,谋废至尊,剃家家发为尼,臣为是矫诏诛之。尊兄若欲杀臣,不敢逃罪。若赦臣,愿遣姊姊来迎,臣即入见。”姊姊,谓陆令萱也,俨欲诱出杀之。令萱执刀在帝后,闻之,战栗。
高俨本意只杀死和士开一个人,他的党羽却胁迫高俨说:“事情已经如此,不能中止。”高俨便率领京畿的军士三千多人驻扎在千秋门。后主派刘桃枝率领八十名禁兵把高俨召来,刘桃枝离高俨还很远时就惶恐地对他施礼,高俨下令把他反绑起来,要杀死他,禁兵们纷纷走散。后主又派冯子琮去召高俨,高俨推辞说:“和士开往昔以来的罪行实在应该万死,他图谋废掉天子,叫亲生母亲剃发当尼姑,臣才假托陛下的诏命将他杀死。我兄长陛下如果要杀臣,臣不敢逃避罪责。如果能宽恕我,希望派乳母来迎接,臣就去见陛下。”乳母,是指陆令萱,高俨想骗她出来杀死她。陆令萱手里拿刀躲在后主背后,听到高俨的要求,怕得浑身打颤。
帝又使韩长鸾召俨,俨将入,刘辟强牵衣谏曰:“若不斩穆提婆母子,殿崐下无由得入。”广宁王孝珩、安德王延宗自西来,曰:“何不入?”辟强曰:“兵少。”延宗顾众而言曰:“孝昭帝杀杨遵彦,止八十人。今有数千,何谓少?”
后主又派韩长鸾去召高俨,高俨准备去见后主,刘辟强拉住他的衣服劝道:“如果不杀掉穆提婆母子俩,殿下不能去。”广宁王高孝珩、安德王高延宗打从西面过来,问道:“ 为什么不进去?”刘辟强说:“兵太少。”高延宗环顾周围说:“孝昭帝杀杨遵彦时,只有八十人。现在有几千人,怎能说少?”
帝泣启太后曰:“有缘,复见家家;无缘,永别!”乃急召斛律光,俨亦召之。
后主哭着对太后说:“如果还有缘份,仍可与母亲相见;没有缘份,就和您永别了!”于是急忙召斛律光,高俨也召斛律光来。
光闻俨杀士开,抚掌大笑曰:“龙子所为,固自不似凡人!”入,见帝于永巷。帝帅宿卫者步骑四百,授甲,将出战,光曰:“小儿辈弄兵,与交手即乱。鄙谚云:‘奴见大家心死。’至尊宜自至千秋门,琅邪必不敢动。”帝从之。
斛律光听说高俨杀了和士开,拍手大笑说:“这真是龙子的作为,自然不象一般人!”于是进宫,在长巷见到后主。后主率领在宫中宿卫的步骑兵四百人,授给铠甲,准备出战,斛律光说:“小孩子们动干戈,刚一交手就会乱了阵脚。俗话说:‘奴仆见主人,心里就沮丧。’陛下应该亲自去千秋门,琅邪王一定不敢行动。”后主便听从了。
光步道,使人走出,曰:“大家来。”俨徒骇散。帝驻马桥上遥呼之,俨犹立不进,光就谓曰:“天子弟杀一夫,何所苦!”执其手,强引以前,请于帝曰:“琅邪王年少,肠肥脑满,轻为举措,稍长自不复然,愿宽其罪。”帝拔俨所带刀环,乱筑辫头,良久,乃释之。
斛律光走在前面做前导,派人离开队伍,喊道:“天子来了。”高俨一伙怕得纷纷散去。后主在桥上勒住马远远地呼叫他们,高俨还站在那里不敢靠前,斛律光走过去对他说:“天子的兄弟杀一个人,有什么可害怕的!”于是抓住他的手,硬拉着他向前,请求后主说:“琅邪王年轻,肠肥脑满,行为轻率,等到年龄大了,自然不会这样,希望能宽恕他的罪过。”后主拔出高俨所带的佩刀,用刀环对他的头乱凿,过了很久,才放了他。
收库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于后园支解,暴之都街。帝欲尽杀俨府文武职吏,光曰:“此皆勋贵子弟,诛之,恐人心不安。”赵彦深亦曰:“《春秋》责帅。”于是罪之各有差。
后主收禁了库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在后园将他们肢解,然后在都城的大街上暴尸示众。后主要把高俨府里的文武官吏全部杀死,斛律光说:“这些人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弟,杀掉他们,恐怕引起人心不安。”赵彦深也说:“《春秋》里说,军队不听从命令,责任在领兵的将帅。”于是区别情况对他们分别判罪。
太后责问俨,俨曰:“冯子琮教儿。”太后怒,遣使就内省以弓弦绞杀子琮,使内参以库车载尸归其家。自是太后常置俨于宫中,每食必自尝之。
太后责问高俨,高俨说:“是冯子琮教我这样做的。”太后大怒,派使者到台省用弓弦将冯子琮绞死,派太监用库车拉上尸体送到他家里去。从此以后太后常常把高俨安置在宫中,每次吃饭都亲自先尝一尝,怕人毒死高俨。
[17]八月,己亥,齐主如晋阳。
[17]八月,己亥(二十四日),北齐后主去晋阳。
[18]九月,辛亥,齐以任城王为太宰,冯翊王润为太师。
[18]九月,辛亥(初六),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太师,冯翊王高润为太师。
[19]己未,齐平原忠武王段韶卒。韶有谋略,得将士死力,出总军旅,入参帏幄,功高望重,而雅性温慎,得宰相体。事后母孝,闺门雍肃,齐勋贵之家,无能及者。
[19]己未(十四日),北齐平原忠武王段韶去世。段韶有谋略,将士们都愿意为他效命,出朝能总辖军队,入朝能参与决策,功劳大威望重,性格谨慎温和,具有宰相的气质才能。侍奉继母很孝顺,家中和睦严肃,北齐的勋臣贵族之家,没有能及得上的。
[20]齐祖说陆令萱,出赵彦深为兖州刺史。齐主以为侍中。[20]北齐祖劝陆令萱,叫她把赵彦深调出朝廷做兖州刺史。北齐后主任命祖为侍中。
陆令萱说帝曰:“人称琅邪王聪明雄勇,当今无敌;观其相表,殆非人臣。自专杀以来,常怀恐惧,宜早为之计。”幸臣何洪珍等亦请杀之。帝未决,以食舆密迎,问之。称“周公诛管叔,季友鸩庆父。”帝乃携俨之晋阳,使右卫大将军赵元侃诱俨执之,元侃曰:“臣昔事先帝,见先帝爱王。今宁就死,不忍行此。”帝出元侃为豫州刺史。
陆令萱对后主说:“人称琅邪王聪明勇敢,当今无敌;但看他的相貌,几乎不是臣下。自从他独断专行杀和士开以来,常常怀有恐惧之心,应该及早作出打算。”宠臣何洪珍等人也请后主杀掉高俨。后主犹豫不决;用装运食物的车子把祖秘密接来,询问他的意见。祖举出“周公诛杀管叔,季友毒死庆父”两个例子。后主便带高俨去晋阳,派右卫大将军赵元侃诱捕高俨,赵元侃说:“臣以前侍奉先帝,看到先帝喜欢琅邪王。现在我宁愿被杀,不忍心做这种事。”后主便将赵元侃贬为豫州刺史。
庚午,帝启太后曰:“明旦欲与仁威早出猎。”夜四鼓,帝召俨,俨疑之。陆令萱曰:“兄呼,儿何为不去!”俨出,至永巷,刘桃枝反接其手。俨呼曰:“乞见家家、尊兄。”桃枝以袖塞其口,反袍蒙头负出,至大明宫,鼻血满面,拉杀之,时年十四,裹之以席,埋于室内。帝使启太后,太后临哭,十余声,即拥入殿。遗腹四男,皆幽死。
庚午(二十五日),后主启禀太后说:“明天准备和仁威一早出外打猎。”夜里四更时分,后主召见高俨,高俨产生怀疑。陆令萱说:“兄长叫你,孩子你为什么不去?”高俨出来,走到长巷,刘桃枝将他的双手反绑起来,高俨高喊道:“让我去见母亲、兄长。”刘桃枝用衣袖塞在他嘴里,把他的袍子翻过来蒙住头,将他背出来,走到大明宫时,高俨的鼻血流了满面,被人用手摧折而死,当时才十四岁,将尸体用席子包起来,埋在室内。后主派人启奏太后,太后到那里哭吊,刚哭了十几声,就被人簇拥着回到殿中。高俨有四个遗腹男孩,后来都被囚禁而死。
冬,十月,罢京畿府,入领军。
冬季,十月,撤销京畿府,将京畿兵归领军统率。
[21]壬午,周冀公通卒。
[21]壬午(初八),北周冀公宇文通去世。
[22]甲申,上享太庙。
[22]甲申(初十),陈宣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23]乙未,周遣右武伯谷会琨等聘于齐。
[23]乙未(十一日),北周派右武伯谷会琨等人到北齐聘问。
[24]齐胡太后出入不节,与沙门统昙献通,诸僧至有戏呼昙献为太上皇者。齐主闻太后不谨而未之信,后朝太后,见二尼,悦而召之,乃男子也。于是昙献事亦发,皆伏诛。
[24]北齐胡太后进进出出没有节制,和主管僧人的昙献私通,僧人甚至戏称昙献为太上皇。北齐后主听说胡太后行为不检点而没有相信,后来有一次去朝见太后时,看到有两个尼姑在旁边,因为喜爱而把她们召来,原来都是男子假扮的。于是昙献的事情被暴露,这些人都被处死。
己亥,帝自晋阳奉太后还邺,至紫陌,遇大风。舍人魏僧伽习风角,奏言:“即时当有暴逆事。”帝诈云:“邺中有变”,弯己缠,驰入南城,遣宦者邓长幽太后于北宫,仍敕内外诸亲皆不得与胡太后相见。太后或为帝设食,帝亦不敢尝。
己亥(十五日),北齐后主从晋阳奉太后回邺城,到达效外,遇到大风。舍人魏僧伽懂得测天观象预卜吉凶,上奏说:“立即会有暴乱叛逆的事情发生。”后主谎称“邺城中有变”,于是拉足弓弦绷紧弓梢,疾走进入邺都的南城,派太监邓长将太后幽禁在北宫,下令朝廷内外的所有亲属不能去见胡太后。太后有时为后主准备了食物,后主也不敢尝。
[25]庚戌,齐遣侍中赫连子悦聘于周。
[25]庚戌(二十六日),北齐派侍中赫连子悦到北周聘问。
[26]十一月,丁巳,周主如散关。
[26]十一月,丁巳(十三日),北周国主去散关。[27]丙寅,齐以徐州行台广宁王孝珩录尚书事;庚午,又以为司徒。癸酉,以斛律光为左丞相。
[27]丙寅(二十二日),北齐任命徐州行台广宁王高孝珩为录尚书事;庚午(二十六日),又任命他为司徒。癸酉(二十九日),任命斛律光为左丞相。
[28]十二月,己丑,周主还长安。
[28]十二月,己丑(十六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29]壬辰,邵陵公章昭达卒。
[29]壬辰(十九日),陈朝的邵陵公章昭达去世。
[30]是岁,梁华皎将如周,过襄阳,说卫公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诸郡,民少国贫;朝廷兴亡继绝,理宜资赡,望借数州以资梁国。”直然之,遣使言状,周主诏以基、平、三州与之。
[30]这一年,后梁的华皎将去北周,经过襄阳时,对卫公宇文直说:“梁主已经失去江南的一些郡,百姓少而国家贫穷;朝廷的兴亡继绝,理应加以资助,希望能借几个州的地方帮助梁国。”卫公宇文直表示赞同,派使者向朝廷说明情况,北周国主下诏将基、平、三个州给予后梁。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一卷(回目录)
陈纪五 高宗宣皇帝上之下太建四年(壬辰、572)
陈纪五 陈宣帝太建四年(壬辰,公元572年)
[1]春,正月,丙午,以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
[1]春季,正月,丙午(初三),陈朝任命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
[2]己巳,齐主祀南郊。
[2]乙巳(初二),北齐后主到南郊祭天。
[3]庚午,上享太庙。
[3]庚午(二十七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4]辛未,齐主赠琅邪王俨为楚恭哀帝以慰太后心,又以俨妃李氏为楚帝后。
[4]辛未(二十八日),北齐后主赠琅邪王高俨为楚恭哀帝的谥号以安慰太后的心,又封高俨的妃子李氏为楚帝后。
[5]二月,癸酉,周遣大将军昌城公深聘于突厥,司宾李除、小宾部贺遂礼聘于齐。深,护之子也。
[5]二月,癸酉(初一),北周派大将军昌城公宇文深到突厥访问,司宾李除、小宾部贺遂礼到北齐访问。宇文深是宇文护的儿子。
[6]己卯,齐以卫菩萨为太尉。辛巳,以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左仆射。
[6]己卯(初七),北齐任命卫菩萨为太尉。辛巳(初九),任命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左仆射。
[7]乙酉,封皇子叔卿为建安王。
[7]乙酉(十三日),陈朝封皇子陈叔卿为建安王。
[8]庚寅,齐以尚书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为左仆射。初,胡太后既幽于北宫,欲以陆令萱为太后,为令萱言魏保太后故事。且谓人曰:“陆虽妇人,然实雄杰,自女娲以来,未之有也。”令萱亦谓为“国师”、“国宝”,由是得仆射。
[8]庚寅(十八日),北齐任命尚书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为左仆射。起先,胡太后被幽禁在北宫,祖打算以陆令萱为太后,向陆令萱讲述魏朝保太后的往事,并对别人说:“陆令萱虽然是个妇人,其实是个豪杰,自从女娲以来,还没有这样的人。”陆令萱也称祖为“国师”、“国宝”,因而被任命为仆射。
[9]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9]三月,癸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10]初,周太祖为魏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太祖殂,皆受晋公护处分,凡所征发,非护书不行。护第屯兵侍卫,盛于宫阙。诸子、僚属皆贪残恣横,士民患之。周言深自晦匿,无所关预,人不测其浅深。
[10]当初,北周太祖在西魏当丞相时,曾经建立左右十二军,隶属相府;太祖死后,受晋公宇文护调度,凡属军队的征发调动,非得有宇文护的文书不可。宇文护的府第驻军守卫,人数超过宫廷,他的儿子和僚属都贪婪残暴恣意横行,士民都深以为患。北周国主对此一直隐晦退避,不加干涉,别人也猜不到他的深浅。
护问稍伯大夫庚季才曰:“比日天道何如?”季才对曰:“荷恩深厚,敢不尽言。顷上台有变,公宜归政天子,请老私门。此则享期颐之寿,受旦、之美,子孙常为藩屏。不然,非复所知。”护沈吟久之,曰:“吾本志如此,但辞未获免耳。公既为王官,可依朝例,无烦别参寡人也。”自是疏之。
宇文护问稍伯大夫庚季才说:“近日来天文星象怎么样?”季才回答说:“受到您深厚的恩泽,怎敢知无不言。刚才上台星有变化,晋公您应该归政给天子,请求回家养老。这样就能享年高寿,受到周公旦、召公的美名,子子孙孙常为国家重臣。不然,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宇文护沈吟很久,说:“我本来的志向就是这样,但是经过推辞没有得到同意。你既然是天子的官员,可以按照朝廷的规定,不用麻烦你特意来见寡人了。”从此以后对他疏远了。
卫公直,帝之母弟也,深昵于护;及沌口之败,坐免官,由是怨护,劝帝诛之,冀得其位。帝乃密与直及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王轨崐、右侍上士宇文孝伯谋之。神举,显和之子;孝伯,安化公深之子也。
卫公宇文直是北周武帝的同母兄弟,和宇文护的关系非常亲近;后来在沌口打了败仗,被罢免官职,因此怨恨宇文护,劝武帝杀死他,企图自己得到宇文护的职位。武帝便秘密和卫公宇文直、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人王轨、右侍上士宇文孝伯进行策划。宇文神举是宇文显和的儿子;宇文孝伯是安化公宇文深的儿子。
帝每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礼,太后赐护坐,帝立侍于旁。丙辰,护自同州还长安,帝御文安殿见之。因引护入含仁殿谒太后,且谓之曰:“太后春秋高,颇好饮酒,虽屡谏,未蒙垂纳。兄今入朝,愿更启请。”因出怀中《酒诰》授之,曰:“以此谏太后。”护既入,如帝所戒读《酒诰》;未毕,帝以玉自后击之,护踣于地。帝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惶惧,斫不能伤。卫公直匿于户内,跃出,斩之。时神举等皆在外,更无知者。
武帝每次在宫中见到宇文护,都行兄弟之礼。太后赐宇文护坐,武帝就站立在一旁。丙辰(十四日),宇文护从同州回长安,武帝驾临文安殿见他,引导宇文护到含仁殿参见太后,并对他说:“母后年纪已高,很喜欢饮酒,我虽然屡次劝她,没有得到采纳。兄长今天参见时,希望您能劝说她。”于是从怀里拿出《酒诰》给宇文护,说:“用这个来规劝母后。”宇文护进殿后,象武帝所说那样对太后诵读《酒诰》;还没有读完,武帝便在宇文护背后用玉笏打他,宇文护跌倒在地。武帝命令太监何泉用御刀砍他,何泉心里惶恐惧怕,不敢用劲,没有把宇文护砍伤,卫公宇文直躲在门内,这时跳了出来,将宇文护杀死。当时宇文神举等都在殿外,没有别人知道。
帝召宫伯长孙览等,告以护已诛,令收护子柱国谭公会、大将军莒公至、崇业公静、正平公乾嘉及其弟乾基、乾光、乾蔚、乾祖、乾威并柱国北地侯龙恩、龙恩弟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于殿中杀之。览,稚之孙也。
武帝召见宫伯长孙览等人,告诉他们已将宇文护处死,命令拘捕宇文护的儿子柱国谭公宇文会、大将军莒公宇文至、崇业公宇文静、正平公宇文乾嘉,以及他的弟弟宇文乾基、宇文乾光、宇文乾蔚、宇文乾祖、宇文乾威和柱国北地人侯龙恩、侯龙恩的弟弟大将军侯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人,在殿中将他们杀死。长孙览是长孙稚的孙子。
初,护既杀赵贵等,侯龙恩为护所亲,其从弟开府仪同三司植谓龙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于数公。若多所诛戮以自立威权,岂唯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缘此而败,兄安得知而不言!”龙恩不能从。植又承间言于护曰:“公以骨肉之亲,当社稷之寄,愿推诚王室,拟迹伊、周,则率土幸甚!”护曰:“我誓以身报国,卿岂谓吾有他志邪!”又闻其先与龙恩言,阴忌之,植以忧卒。及护败,龙恩兄弟皆死,高祖以植为忠,特免其子孙。
当初,宇文护杀了赵贵等人,侯龙恩得到宇文护的信任,他的堂弟开府仪同三司侯植对侯龙恩说:“皇上年纪还轻,安危依靠几位公侯。如果对他们诛杀过多来树立自己的威望权力,不但国家极其危险,恐怕我们的宗族也因此而遭到衰败,兄长您怎能知而不言!”侯龙恩没有听他的话。侯植又乘机对宇文护说:“晋公您以骨肉之亲,身受国家社稷的寄托,希望以诚意对待王室,按照伊尹、周公的榜样,那么境域之内都会觉得万幸!”宇文护说:“我誓志以身报国,您难道认为我有别的企图吗!”又听到他以前和侯龙恩说的话,暗中对他产生忌恨,侯植因此忧愁而死去。等到宇文护失败,侯龙恩兄弟都被处死,武帝因为侯植的忠诚,特意赦免了侯植的子孙。
大司马兼小冢宰、雍州牧齐公宪,素为护所亲任,赏罚之际,皆得参预,权势颇盛。护欲有所陈,多令宪闻奏,其间或有可不,宪虑主相嫌隙,每曲而畅之,帝亦察其心。及护死,召宪入,宪免冠拜谢;帝慰勉之,使诣护第收兵符及诸文籍。卫公直素忌宪,固请诛之,帝不许。
大司马兼小冢宰、雍州牧齐公宇文宪,一向得到宇文护的信任,遇到对别人的赏罚,宇文宪都能参与意见,权势很大。宇文护有什么要向朝廷上言的事,都叫宇文宪向武帝转达奏报,其中有时有不同的意见,宇文宪顾虑武帝和丞相之间猜疑而形成怨仇,都婉转地进行申述,武帝也察觉到他的用心。宇文护死后,武帝召宇文宪进见,宇文宪脱下帽子向武帝拜谢;武帝对他加以安慰勉励,派他到宇文护的住所收取兵符和各种文书簿籍。卫公宇文直素来忌恨宇文崐宪,坚持请求武帝杀死他,武帝不肯答允。
护世子训为蒲州刺史,是夜,帝遣柱国越公盛乘传征训,至同州,赐死。昌城公深使突厥未还,遣开府仪同三司宇文德赍玺书就杀之。护长史代郡叱罗协、司录弘农冯迁及所亲任者,皆除名。
宇文护的长子宇文训是蒲州刺史,这天晚上,武帝派柱国越公宇文盛乘车去传唤宇文训,到同州,传达了武帝对他赐死的命令。昌城公宇文深出使突厥还没有回来,武帝派开府仪同三司宇文德送去诏书将他就地杀死。宇文护的长史代郡人叱罗协、司录弘农人冯迁和其他亲信,都被革职除名。
丁巳,大赦,改元。
丁巳(十五日),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建德”。
以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与王轨并加开府仪同三司。初,孝伯与帝同日生,太祖爱之,养于第中,幼与帝同学。及即位,欲引致左右,托言欲与孝伯讲习旧经,故护弗之疑也,以为右侍上士,出入卧内,预闻机务。孝伯为人,沈正忠谅,朝政得失,外间细事,无不使帝闻之。
任命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和王轨一同加封开府仪同三司。当初,宇文孝伯和武帝同一天出生,文帝宇文泰很喜爱他,养在府里,幼年时和武帝同学。武帝即位后,想任用他作为帮助自己的近臣,假托要和宇文孝伯在一起探讨学习古代的经书,所以宇文护并不怀疑,任命他为右侍上士,在卧室内进进出出,参与机密的事情。宇文孝伯为人深沈正直忠实可信,凡是朝政的得失,外面的小事,没有不使武帝知道的。
帝阅护书记,有假托符命妄造异谋者;皆坐诛;唯得庚季才书两纸,盛言纬候灾祥,宜返政归权,帝赐季才粟三百石,帛二百段,迁太中大夫。
武帝翻阅从宇文护家中所搜得的文件,看到有假托符命妄图制造异谋的,都被处死;唯独得到庚季才所写的两张纸,大谈星象变化的灾难吉祥,应该把朝政大权还给武帝,武帝赏赐给庚季才三百石小米,二百段布帛,提升为太中大夫。
癸亥,以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宪为大冢宰,卫公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招为大司空。
癸亥(二十一日),任命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冢宰,卫公宇文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宇文招为大司空。
时帝始亲览朝政,颇事威刑,虽骨肉无所宽借。齐公宪虽迁冢宰,实夺之权。又谓宪侍读裴文举曰:“昔魏末不纲,太祖辅政;及周室受命,晋公复执大权;积习生常,愚者谓法应如是。岂有年三十天子而可为人所制乎!《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一人,谓天子耳。卿虽陪侍齐公,不得遽同为臣,欲死于所事。宜辅以正道,劝以义方,辑睦我君臣,协和我兄弟,勿令自致嫌疑。”文举咸以白宪,宪指心抚几曰:“吾之夙心,公宁不知!但当尽忠竭节耳,知复何言。”
当时武帝开始亲政,很注重威令用刑,尽管是骨肉至亲也不宽恕。齐公宇文宪名义上升为冢宰,实际上夺了他的实权。武帝对宇文宪的侍读裴文举说:“从前魏朝末年武帝不能操持朝廷大纲,所以才有太祖辅政;等到周朝建立,晋公宇文护又掌握大权;原只是多年的习惯,后来竟成为常规,愚人还说法度应该如此。哪有年已三十岁的天子还可以被别人箝制的道理!《诗经》中说:‘从早到晚不懈怠,用来侍奉一个人。’一个人,指的是天子。您虽然陪伴侍奉齐公,不能怕得如同他的臣子,老死在侍读的事上。应当以正道去辅助他,用做人的道理去规劝他,使我们君臣和睦,使我们兄弟同心,不要使他自己招致嫌疑。”裴文举把这番话都告诉了宇文宪,宇文宪指着自己的心口拍着小桌子说:“我平素的心意,您难道不知道吗!只是应该尽忠竭节罢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卫公直,性浮诡贪狠,意望大冢宰;既不得,殊怏怏;更请为大司马,欲据兵权。帝揣知其意,曰:“汝兄弟长幼有序,岂可返居下列!”由是用为大司徒。
卫公宇文直性格浮躁诡诈贪婪狠毒,想做大冢宰;没能如愿,心里很不痛快;又请求当大司马,想掌握兵权。武帝猜到他的用意,说:“你们兄弟长幼有序,怎能反而处于下列!”因此任命他为大司徒。[11]夏,四月,周遣工部成公建、小礼部辛彦之聘于齐。
[11]夏季,四月,北周派工部成公建、小礼部辛彦之到北齐聘问。
[12]庚寅,周追尊略阳公为孝闵皇帝。
[12]庚寅(十九日),北周追尊略阳公宇文觉为孝闵皇帝。
[13]癸巳,周立皇子鲁公为太子,大赦。
[13]癸巳(二十二日),北周立皇子鲁公宇文为太子,大赦全国。
[14]五月,癸卯,王劢卒。
[14]五月,癸卯(初二),王劢去世。
[15]齐尚书右仆射祖,势倾朝野,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恶之,遥见,辄骂曰:“多事乞索小人,欲行何计!”又尝谓诸将曰:“兵马处分,赵令恒与吾辈参论。盲人掌机密以来,全不与吾辈语,正恐误国家事耳。”光尝在朝堂垂帘坐,不知,乘马过其前,光怒曰:“小人乃敢尔!”后在内省,言声高慢,光适过,闻之,又怒。觉之,私赂光从奴问之。奴曰:“自公用事,相王每夜抱膝叹曰:‘盲人入,国必破矣。’”
[15]北齐尚书右仆射祖,势力可以倾动朝内外,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很厌恶他,远远地见到祖,总是骂道:“使国家多事、贪得无厌的小人,想搞什么样的诡计!”又曾对部下的将领们说:“军事兵马的处理,尚书令赵彦深还常常和我们一起商量讨论。这个瞎子掌管机密以来,完全不和我们说,使人担心会误了国家的大事。”斛律光曾在朝堂上坐在帘子后面,祖不知道,骑马经过他的面前,斛律光大怒说:“这个小人竟敢这样!”后来祖在门下省,说话声调既高又慢,正巧斛律光经过那里,听到祖说话的腔调,又大怒。祖发觉后,私下贿赂斛律光的随从奴仆询问原因,奴仆说:“自从您当权以来,相王每天夜里手抱双膝叹气说:‘瞎子入朝,国家必毁。’”
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许。齐王赐提婆晋阳田,光言于朝曰:“此田,神武帝以来常种禾,饲马数千匹,以拟寇敌。今赐提婆,无乃阙军务也!”由是祖、穆皆怨之。
穆提婆请求娶斛律光的妾所生的女儿做妻子,没有得到允许。齐王赐给穆提婆晋阳地方的田地,斛律光在朝上说:“这些田地,从神武帝以来一直种谷物,饲养几千匹马,打算对付入寇的外敌。现在赏赐给穆提婆,恐怕会影响国家的军务吧!”从此祖、穆提婆都怨恨他。
斛律后无宠,因而间之。光弟羡,为都督、幽州刺史、行台尚书令,亦善治兵,士马精强,鄣候严整,突厥畏之,谓之“南可汗”。光长子武都,为开府仪同三司、梁·兖二州刺史。
斛律后得不到皇帝的宠爱,祖因此离间他们的关系。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是都督、幽州刺史、行台尚书令,也善于治军,兵士马匹都很精干强壮,设置的要塞堡垒规范整齐,突厥很怕他,称他为“南可汗”。斛律光的长子斛律武都是开府仪同三司,梁、兖二州的刺史。
光虽贵极人臣,性节俭,不好声色,罕接宾客,杜绝馈饷,不贪权势。每朝廷会议,常独后言,言辄合理。或有表疏,令人执笔,口占之,务从省实。行兵仿其父金之法,营舍未定,终不入幕;或竟日不坐,身不脱介胄,常为士卒先。士卒有罪,唯大杖挝背,未尝妄杀,众皆争为之死。自结发从军,未尝败北,深为邻敌所惮。周勋州刺史韦孝宽密为谣言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令谍人传之于邺,邺中小儿歌之于路,因续之曰:“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使其妻兄郑道盖奏之。帝以问,与陆令萱皆曰:“实闻有之。”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谓臣也,与国同忧。饶舌老母,似谓女侍中陆氏也。且斛律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尚公主,谣言甚可畏也。”帝以问韩长鸾,长鸾以为不可,事遂寝。
斛律光虽然贵极人臣,但生性节俭,不喜欢声色,很少接待宾客,拒绝接受馈赠,不贪图权势。每逢朝廷集会议事,常常在最后发言,说的话总是很符合情理。遇有上表或奏疏,叫人拿了笔,由自己口述,替他写下来,务必简短真实。用兵时仿照他父亲斛律金的办法,军队的营房没有落实,自己不进帐幕;或者整天不坐,身上不脱铠甲,打仗时身先士卒。士兵犯了罪,只用大棒敲打脊背,从不随意杀人,所以部下的士兵争相为他效命。自从年轻时参加军队,没有打过败仗,深为相邻的敌方害怕。北周的勋州刺史韦孝宽私下制造谣言崐说:“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说:“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派间谍把谣言传到邺城,叫邺城的小孩在路上歌唱。祖接续道:“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叫妻兄郑道盖向后主奏报。后主就此问祖,祖和陆令萱都说:“确实听说有这件事。”祖还解释说:“百升,就是斛。盲老公,是指我,和国家同忧愁。饶舌老母,似乎指女侍中陆令萱。况且斛律氏几代都是大将,斛律光字明月,声震光西,斛律羡字丰乐,威行突厥,女儿是皇后,儿子娶公主,谣言令人可畏。”后主又问韩长鸾,韩长鸾以为不可能,这件事才结束。
又见帝,请间,唯何洪珍在侧,帝曰:“前得公启,即欲施行,长鸾以为无此理。”未对,洪珍进曰:“若本无意则可;既有此意而不决行,万一泄露,如何?”帝曰:“洪珍言是也。”然犹未决。会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启云:“光前西讨还,敕令散兵,光引兵逼帝城,将行不轨,事不果而止。家藏弩甲,僮奴千数,每遣使往丰乐、武都所,阴谋往来。若不早图,恐事不可测。”帝遂信之,谓何洪珍曰:“人心亦大灵,我前疑其欲反,果然。”帝性怯,恐即有变,令洪珍驰召祖告之:“欲召光,恐其不从命。”请:“遣使赐以骏马,语云:‘明日将游东山,王可乘此同行。’光必入谢,因而执之。”帝如其言。
祖又去见后主,请求后主屏退左右,当时只有何洪珍在旁边,后主说:“以前接到你的启奏,就准备执行,韩长鸾认为没有这种道理。”祖还没有回答,何洪珍向后主进言说:“如果本来没有这种意思就算了;既然有这种意思而不决定执行,万一泄露出去,怎么办?”后主说:“何洪珍的话说得对。”但是还没有决定。恰逢丞相府佐封士让上密启说:“斛律光以前西征回来,皇上下诏命令将军队解散,斛律光却指挥军队进逼都城,准备进行违反法纪的活动,事情没有成功而停止了。家里私藏弓弩和铠甲、僮仆奴婢数以千计,常常派使者去斛律羡、斛律武都的住所,阴谋往来。如果不趁早谋画,恐怕事情不可预测。”后主便相信了,对何洪珍说:“人心也太灵验,我以前怀疑他要造反,果真如此。”后主性格懦弱胆小,只恐马上有变,叫何洪珍迅速把祖召来,告诉他说:“我要召斛律光来,恐怕他不肯服从命令。”祖请求说:“派使者赐给他骏马,告诉他:‘明天将去东山游玩,王可以骑这匹马和我一同前往。’斛律光一定会来向陛下道谢,趁此机会把他抓起来。”后主就照祖所说的那样去做。
六月,戊辰,光入,至凉风堂,刘桃枝自后扑之,不仆。顾曰:“桃枝常为如此事。我不负国家。”桃枝与三力士以弓弦其颈,拉而杀之,血流于地,铲之,迹终不灭。于是下诏称其欲反,并杀其子开府仪同三司世雄、仪同三司恒伽。
六月,戊辰(疑误),斛律光进宫,到凉风堂,刘桃枝从他背后扑去,没有跌倒。斛律光回头说:“刘桃枝常常做这种事。我没有辜负国家。”刘桃枝和另外三个力士用弓弦缠住他的脖子,用力勒紧将他杀死,鲜血流在地上,经过铲除,血迹始终存在。后主于是下诏说斛律光要造反,将他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斛律世雄、仪同三司斛律恒伽一并杀死。
祖使二千石郎邢祖信簿录光家。于都省问所得物,祖信曰:“得弓十五,宴射箭百,刀七,赐二。”厉声曰:“更得何物?”曰:“得枣杖二十束,拟奴仆与人斗者,不问曲直,即杖之一百。”大惭,乃下声曰:“朝廷已加重刑,郎中何宜为雪!”及出。人尤其抗直,祖信慨然曰:“贤宰相尚死,我何惜余生!”
祖派二千石郎邢祖信对斛律光的家产登记造册。祖在尚书都省问起所查到的东西,邢祖信说:“得到十五张弓,聚宴习射时用的箭一百支,七把刀,朝廷赏赐的长矛两杆。”祖厉声说:“还得到什么东西?”邢祖信回答说:“得到二十捆枣木棍,准备当奴仆和别人斗殴时,不问是非曲直,先打奴仆一百下。”祖大为惭愧,便低声说:“朝廷已经对他处以重刑,郎中不宜为他洗雪!”邢祖信离开尚书都省,有人责怪他过于坦率耿直,他感慨说:“贤良的宰相尚且被杀,我何必顾惜自己的余生!”
齐主遣使就州斩斛律武都,又遣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捕斛律羡,仍以洛州行台仆射中山独孤永业代羡,与大将军鲜于桃枝发定州骑卒续进。伏恩等至幽州,门者白:“使人衷甲,马有汗,宜闭城门。”羡曰:“敕使岂可疑拒!”崐出见之。伏恩执而杀之。初,羡常以盛满为惧,表解所职,不许。临刑,叹曰:“富贵如此,女为皇后,公主满家,常使三百兵,何得不败!”及其五子伏护、世达、世迁、世辨、世酋皆死。
北齐后主派使者到梁州、兖州去,就地将斛律武都处死,又派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车去捉拿斛律羡,仍旧以洛州行台仆射中山人独孤永业代替斛律羡,和大将军鲜于桃枝征发定州的骑兵继续前进。贺拔伏恩等到幽州,守城门的人告诉斛律羡:“来的人内穿衣甲,马身有汗,应当关闭城门。”斛律羡说:“怎能怀疑皇上派来的使者把他们拒之城外!”便出城会见使者。贺拔伏恩将他捉住处死。当初,斛律羡时常为一家权势太大而惧怕,曾经上表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后主不许。临刑时,他叹息说:“如此富贵,女儿是皇后,满家是公主,日常使用三百名士兵,怎能不败!”他的五个儿子斛律伏护、斛律世达、斛律世迁、斛律世辨、斛律世酋都被处死。
周主闻光死,为之大赦。
北周后主听到斛律光死去的消息,为此大赦全国表示庆幸。
祖与侍中高元海共执齐政。元海妻,陆令萱之甥也,元海数以令萱密语告。求为领军,齐主许之,元海密言于帝曰:“孝徵汉人,两目又盲,岂可为领军!”因言与广宁王孝珩交结,由是中止。求见,自辨,且言:“臣与元海素嫌,必元海谮臣。”帝弱颜,不能讳,以实告之,因言元海与司农卿尹子华等结为朋党。又以元海所泄密语告令萱,令萱怒,出元海为郑州刺史。子华等皆被黜。
祖和侍中高元海共同执掌北齐的朝政。高元海的妻子,是陆令萱的外甥女,高元海屡次把陆令萱的秘密话告诉祖。祖要求做领军,北齐后主答允了,高元海秘密向后主说:“祖是汉人,双目失明,怎么能做领军!”并且说祖和广宁王高孝珩有勾结,因此没有任命。祖求见后主,为自己辨白,说:“臣和高元海素来有怨仇,一定是高元海诽谤臣。”后主脸皮薄,不能回避,只得把实话告诉他,祖于是说高元海和司农卿尹子华等人结成朋党。又把高元海所泄露的秘密话告诉陆令萱,陆令萱大怒,把高元海贬为郑州刺史。尹子华等人都被罢官。
自是专主机衡,总知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皆得显位。帝常令中要人扶侍出入,直至永巷,每同御榻论决政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
祖从此专门主管朝廷的枢要机关,总辖执掌北齐的骑兵、外兵军务,内外亲戚都得到显要的官职。后主常常叫亲近的太监搀扶祖出入,一直送到宫里的长巷,时常同后主在御榻上商量决定朝廷的政事,托付给祖的重要任务,是别的臣子所不能比拟的。
[16]秋,七月,遣使如周。
[16]秋季,七月,陈宣帝派使者去北周。
[17]八月,庚午,齐废皇后斛律氏为庶人。以任城王为右丞相,冯翊王润为太尉,兰陵王长恭为大司马,广宁王孝珩为大将军,安德王延宗为大司徒。
[17]八月,庚午(初一),北齐废皇后斛律氏为平民。任命任城王高为右丞相,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兰陵王高长恭为大司马,广宁王高孝珩为大将军,安德王高延宗为大司徒。
[18]齐使领军封辅相聘于周。
[18]北齐派领军封辅相到北周聘问。
[19]辛未,周使司城中大夫杜杲来聘。上谓之曰:“若欲合从图齐,宜以樊、邓见与。”对曰:“合从图齐,岂弊邑之利!必须城镇,宜待得之于齐,先索汉南,使臣不敢闻命。”
[19]辛未(初二),北周派司城中大夫杜杲来陈朝聘问。宣帝对他说:“如果要和我国联合起来谋取北齐,应该把樊、邓二州让给我们。”使者回答说:“联合起来谋取北齐,难道仅仅是敝国一国的利益!贵国一定要城镇,应该从北齐那里去得到,先要索取汉南一带地方,我作为使臣不敢传达这个要求。”
[20]初,齐胡太后自愧失德,欲求悦于齐主,乃饰其兄长仁之女置宫中,令帝见之,帝果悦,纳为昭仪。及斛律后废,陆令萱欲立穆夫人;太后欲立胡昭仪,力不能遂,乃卑辞厚礼以求令萱,结为姊妹。令萱亦以胡昭仪宠幸方隆,不得已,与祖白帝立之。戊子,立皇后胡氏。
[20]当初,北齐胡太后因为自己行为不好而感到羞愧,为了得到北齐后主崐的喜欢,于是把哥哥胡长仁的女儿修饰打扮住在宫里,使后主能见到她,后主见后果然很喜欢,纳她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到斛律后被废掉,陆令萱想立穆夫人为皇后;胡太后想立胡昭仪为皇后,但是力不从心,于是用卑下的言辞和厚礼请求陆令萱,想和她结为姊妹。陆令萱也因为胡昭仪正日益得到后主的宠爱,不得已,和祖一起向后主请求立胡昭仪为皇后。戊子(十九日),立皇后胡氏。
[21]乙丑,齐以北平王仁坚为尚书令,特进许季良为左仆射,彭城王宝德为右仆射。
[21]己丑(二十日),北齐任命北平王高仁坚为尚书令,特进许季良为左仆射,彭城王高宝德为右仆射。
[22]癸巳,齐主如晋阳。
[22]癸巳(二十四日),北齐后主去晋阳。
[23]九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23]九月,庚子朔(初一),发生日食。
[24]辛亥,大赦。
[24]辛亥(十二日),陈朝大赦全国。
[25]冬,十月,庚午,周诏:“江陵所虏充官口者,悉免为民。”
[25]冬季,十月,庚午(初二),北周诏令:“在江陵俘虏充当官府奴婢的,全部赦免为百姓。”
[26]辛未,周遣小匠师杨勰等来聘。
[26]辛未(初三),北周派小匠师杨勰等来陈朝聘问。
[27]周绥德公陆通卒。
[27]北周绥德公陆通去世。
[28]乙酉,上享太庙。
[28]乙酉(十七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29]齐陆令萱欲立穆昭仪为皇后,私谓齐主曰:“岂有男为皇太子而身为婢妾者!”胡后有宠于帝,不可离间,令萱乃使人行厌蛊之术,旬朔之间,胡后精神恍惚,言笑无恒,帝渐畏而恶之。令萱一旦忽以皇后服御衣被昭仪,又别造宝帐,爰及枕度器玩,莫非珍奇。坐昭仪于帐中,谓帝曰:“有一圣女出,将大家看之。”及见昭仪,令萱乃曰:“如此人不作皇后,遣何物人作!”帝纳其言。
甲午,立穆氏为右皇后,以胡氏为左皇后。
[29]北齐陆令萱想立穆昭仪为皇后,私下对北齐后主说:“难道有儿子是皇太子而自身是婢妾的!”胡皇后正得宠于后主,无法挑拨离间,陆令萱便叫方士施行诅咒人的巫术,仅仅十天到一个月之间,胡皇后精神恍惚,说笑都不正常,后主便遂渐害怕而厌恶她。陆令萱有一天忽然用皇后的衣服给穆昭仪穿着起来,又另外做了华美的帐子,乃至枕席用器和玩赏物品,无不珍贵奇特。叫穆昭仪坐在帐子里,对后主说:“发现一个贤德的女子,请陛下去看看。”后主看到穆昭仪,陆令萱便说:“这样的人不当皇后,还有什么人可当!”后主采纳了陆令萱的意见。
甲午(二十六日),立穆昭仪为右皇后,胡昭仪为左皇后。
[30]十一月,庚戌,周主行如羌桥,集长安以东诸军都督以上,颁赐有差。乙卯,还宫。以赵公招为大司马。壬申,周主如斜谷,集长安已西都督已上,颁赐有差。丙戌,还宫。
[30]十一月,庚戌(十二日),北周国主巡行去羌桥,召集长安以东军队中都督以上的官员,按情况分别给予赏赐。乙卯(十七日),回宫。任命赵公宇文招为大司马。壬申(疑误),北周国主去斜谷,召集长安以西军队中都督以上的官员,分别给予赏赐。丙戌(疑误),回宫。
[31]庚寅,周主游道会苑,以上善殿壮丽,焚之。
[31]庚寅(疑误),北周国主到道会苑游玩,因为上善殿壮丽,将它焚毁。
[32]十二月,辛巳,周主祀南郊。
[32]十二月,辛巳(十三日),北周国主到南郊祭天。
[33]齐胡后之立,非陆令萱意,令萱一旦于太后前作色而言曰:“何物亲侄,作如此语!”太后问其故,令萱曰:“不可道。”固问之,乃曰:“语大家云:‘太后行多非法,不可以训。’”太后大怒,呼后出,立剃其发,送还崐家。辛丑,废胡后为庶人。然齐主犹思之,每致物以通意。”
自是令萱与其子侍中穆提婆势倾内外,卖官鬻狱,聚敛无厌。每一赐与,动倾府藏。令萱则自太后以下,皆受其指麾;提婆则唐邕之徒,皆重足屏气;杀生予夺,唯意所欲。
[33]北齐册立胡皇后,不是陆令萱的意愿,有一天陆令萱在太后面前生气地说:“什么亲侄女,竟说出这种话来!”太后问她什么原故,陆令萱说:“不能说。”坚持问她,才说:“胡皇后对皇上说:‘太后有许多非法行为,不足为训。’”太后勃然大怒,把胡皇后叫出来,马上剃去她的头发,送她回家。辛丑(初四),废胡皇后为平民。然而后主还想念她,常常送东西给她表示自己的意思。
从此以后陆令萱和她的儿子侍中穆提婆势力倾动朝廷内外,出卖官职,收受贿赂断案,聚敛钱财贪得无厌。每次赏赐,动辄把官府储存的东西用光。陆令萱对太后以下的人都可以指挥;唐邕一伙对穆提婆怕得不敢出声;这两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别人生杀予夺。
[34]乙巳,周以柱国田弘为大司空。
[34]乙巳(初八),北周任命柱国田弘为大司空。
[35]乙卯,周主享太庙。
[35]乙卯(十八日),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36]是岁,突厥木杆可汗卒,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佗钵可汗。佗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之子为步离可汗,居西面。周人与之和亲,岁给缯絮锦彩十万段。突厥在长安者,衣锦食肉,常以千数。齐人亦畏其为寇,争厚赂之。佗钵益骄,谓其下曰:“但使我在南两儿常孝,何忧于贫!”
阿史那后无宠于周主,神武公窦毅尚襄阳公主,生女尚幼,密言于帝曰:“今齐、陈鼎峙,突厥方强,愿舅抑情慰抚,以生民为念!”帝深纳之。
[36]这一年,突厥木杆可汗去世,不立他的儿子大逻便而立弟弟,就是佗钵可汗。佗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统治突厥的东部;又任命弟弟褥但可汗的儿子为步离可汗,统治突厥的西部。北周和突厥和好亲睦,每年送给他们丝织的采缎十万段。在长安的突厥人,穿锦吃肉的常以千计。北齐也怕突厥入境骚扰,争着用厚礼贿赂他们。佗钵可汗更加骄傲,对部下说:“只要在南面的两个儿子经常孝敬我,我就不怕贫穷!”
阿史那后得不到北周国主武帝的宠爱,神武公窦毅娶襄阳公主为妻,女儿还小,秘密对武帝说:“现在北齐和陈朝鼎足而立,突厥势力正在强盛之际,希望舅父能够忍耐,加以劝慰安抚,把老百姓放在心上!”武帝对他的话深表同意予以采纳。
五年(癸巳、573)
五年(癸巳,公元573年)
[1]春,正月,癸酉,以吏部尚书沈君理为右仆射。
[1]春季,正月,癸酉(初六),陈朝任命吏部尚书沈君理为右仆射。
[2]戊寅,齐以并省尚书令高阿那肱录尚书事,总知外兵及内省机密,与侍中城阳王穆提婆、领军大将军昌黎王韩长鸾共处横轴,号曰“三贵”,蠹国害民,日月滋甚。
长鸾弟万岁,子宝行、宝信,并开府仪同三司,万岁仍兼侍中,宝行、宝信皆尚公主。每群臣旦参,帝常先引长鸾顾访,出后,方引奏事官。若不视事,内省有急奏事,皆附长鸾奏闻,军国要密,无不经手。尤疾士人,朝夕宴私,唯事谮诉。常带刀走马,未尝安行,嗔目张拳,有啖人之势。朝士咨事,莫敢仰视,动致呵叱。每骂云:“汉狗大不可耐,唯须杀之!”
[2]戊寅(十一日),北齐任命并省尚书令高阿那肱录尚书事,总管外兵和宫内的机密,和侍中城阳王穆提婆、领军大将军昌黎王韩长鸾一同担任朝廷中枢的要职,号称“三贵”,祸国殃民,一天比一天厉害。
韩长鸾的弟弟韩万岁,他的儿子韩宝行、韩宝信,都是开府仪同三司,韩万岁仍兼侍中,韩宝行、韩宝信都娶公主为妻。每当群臣早朝,北齐后主常常先召韩长鸾入殿咨询,等他下殿后,才让奏事官上朝奏事。后主如果不上朝,内省有紧急的奏事,都由韩长鸾去向后主奏报,军事和国家的重要机密,没有不经他的手。他尤其痛恨士人,早晚朝见、宴会、私下朝见皇帝时,专门说别崐人的坏话。他经常驰马带刀,从不缓步而行,瞪眼伸拳,摆出吃人的架势。朝廷的官员同他商量事情时,不敢抬头看他,动辄遭到他的责骂。每次都骂道:“汉狗使人很不耐烦,只能杀掉他们!”
[3]庚辰,齐遣崔象来聘。
[3]庚辰(十三日),北齐派崔象来陈朝聘问。
[4]辛巳,上祀南郊;甲午,享太庙;二月,辛丑,祀明堂。
[4]辛巳(十四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甲午(二十七日),到太庙祭祀;二月,辛丑(初五),到近郊东南的明堂祭祀。
[5]乙巳,齐立右皇后穆氏为皇后。穆后母名轻霄,本穆氏之婢也,面有黥字。后既以陆令萱为母,穆提婆为外家,号令萱曰“太姬”。太姬者,齐皇后母号也,视一品,班在长公主上。由是不复问轻霄。轻霄自疗面,欲求见后,太姬使禁掌之,竟不得见。
齐主颇好文学。丙午,祖奏置文林馆,多引文学之士以充之,谓之待诏;以中书侍郎博陵李德林,黄门侍郎琅邪颜之推同判馆事,又命共撰《修文殿御览》。
[5]乙巳(初九),北齐立右皇后穆氏为皇后。穆后的母亲名叫轻霄,原先是穆家的婢女,脸上有刺字。穆后认陆令萱为母亲,以穆提婆为外家,称陆令萱为“太姬”。太姬,是北齐皇后母亲的称号,相当于一品,等级在皇帝的姊妹以上。皇后因此不再理轻霄。轻霄把脸治好,要求见皇后,太姬叫人禁止并用手掌打她,结果不能见到。
北齐后主很爱好文学。丙午(初十),祖奏请设立文林馆,延揽了许多文学之士到馆里,称为待诏;任命中书侍郎博陵人李德林、黄门侍郎琅邪人颜之推为同判馆事,又叫他们共同编写《修文殿御览》。
[6]甲寅,周太子巡省西土。
[6]甲寅(十八日),北周太子宇文巡察西部的疆域。
[7]乙卯,齐以北平王坚录尚书事。丁巳,齐主如晋阳。
[7]乙卯(十九日),北齐任命北平王高坚录尚书事。丁巳(二十一日),北齐后主去晋阳。
[8]壬戌,周遣司会侯莫陈凯等聘于齐。
[8]壬戌(二十六日),北周派司会侯莫陈凯等人到北齐聘问。
[9]庚辰,齐主还邺。
[9]庚辰(疑误),北齐后主回邺城。
[10]三月,己卯,周太子于岐州获二白鹿以献,周主诏曰:“在德不在瑞。”
[10]三月,己卯(十三日),北周太子在岐州捉到两只白鹿献给武帝,北周武帝下诏说:“在品德不在祥瑞。”
[11]帝谋伐齐,公卿各有异同,唯镇前将军吴明彻决策请行。帝谓公卿曰:“朕意已决,卿可共举元帅。”众议以中权将军淳于量位重,共署推之。尚书左仆射徐陵独曰:“吴明彻家在淮左,悉彼风俗;将略人才,当今亦无过者。”都官尚书河东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应声曰:“非但明彻良将,裴忌即良副也。”壬午,分命众军,以明彻都督征讨诸军事,忌监军事,统众十万伐齐。明彻出秦郡,都督黄法氍出历阳。
[11]陈宣帝计划讨伐北齐,公卿之间意见不一,只有镇前将军吴明彻决策请求行动。宣帝对公卿们说:“朕的主意已经决定,你们可以共同推举元帅。”大家商量认为中权将军淳于量地位最重要,共同签名推选他。唯独尚书左仆射徐陵说:“吴明彻家在淮左,熟悉那里的风俗;将略和才能,当今也没有超过他的。”都官尚书河东裴忌说:“我同意徐仆射的看法。”徐陵应声说:“不但吴明彻是良将,裴忌就是好的副帅。”壬午(十六日),分别命令众军,任命吴明彻为都督征讨诸军事,裴忌为监军事,统率十万军队进攻北齐。吴明彻向秦郡进军,都督黄法氍向历阳进军。
[12]夏,四月,己亥,周主享太庙。
[12]夏季,四月,己亥(初四),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13]癸卯,前巴州刺史鲁广达与齐师战于大岘,破之。
[13]癸卯(初八),陈朝的前巴州刺史鲁广达和北齐军队在大岘交战,将北齐军队打败。[14]戊申,齐以兰陵王长恭为太保,南阳王绰为大司马,安德王延宗为太尉,武兴王普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宜阳王赵彦深为司空。
[14]戊申(十三日),北齐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太保,南阳王高绰为大司马,安德王高延宗为太尉,武兴王高普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宜阳王赵彦深为司空。
[15]齐人于秦郡置秦州,州前江浦通涂水,齐人以大木为栅于水中。辛亥,吴明彻遣豫章内史程文季将骁勇拔其栅,克之。文季,灵洗之子也。
[15]北齐在秦郡设置秦州,州前连通长江的水渠通滁水,北齐人用大树做栅栏放在水中。辛亥(十六日),吴明彻派豫章内史程文季率领勇猛矫健的兵士拔掉栅栏,攻下秦州。程文季是程灵洗的儿子。
齐人议御陈师,开府仪同三司王曰:“官军比屡失利,人情骚动。若复出顿江、淮,恐北狄、西寇,乘弊而来。莫若薄赋省徭,息民养士,使朝廷辑睦,遐迩归心。天下皆当肃清,岂直陈氏而已。”不从。遣军救历阳,庚申,黄法氍击破之。又遣开府仪同三司尉破胡、长孙洪略救秦州。
北齐商议怎样抵抗陈朝的军队,开府仪同三司王说:“官军近来屡次失利,人们的情绪骚动不安。如果再派军队驻屯长江、淮河一带,只怕北面的突厥和西面的周朝,乘我军的弊疲来进犯。不如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善待士人,使朝廷和睦,远近都从心里归附。天下都应当肃清;岂只陈朝而已。”后主不听。派军队去援救历阳,庚申(二十五日),被陈朝黄法氍打败。后主又派开府仪同三司尉破胡、长孙洪略援救秦州。
赵彦深私问计于秘书监源文宗曰:“吴贼侏张,遂至于此。弟往为秦、泾刺史,悉江、淮间情事,今何术以御之。”文宗曰:“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诸将;数千已下,适足为吴人之饵。尉破胡人品,王之所知,败绩之事,匪朝伊夕。国家待遇淮南,失之同于蒿箭。如文宗计者,不过专委王琳,招募淮南三四万人,风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旧将将兵屯于淮北。且琳之于顼,必不肯北面事之,明矣。窃谓此计之上者。若不推赤心于琳,更遣余人制肘,复成速祸,弥不可为。”彦深叹曰:“弟此策诚足制胜千里,但口舌争之十日,已不见从。时事至此,安可尽言!”因相顾流涕。文宗名彪,以字行,子恭之子也。
赵彦深私下向秘书监源文宗讨教计策,说:“吴地的贼寇十分嚣张,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老弟以前曾经是秦、泾二州的刺史,熟悉长江、淮河间的情况,现在用什么办法去抵抗他!”源文宗说:“朝廷的精兵,一定不肯多配给将领,人数在几千以下,正好成了陈朝的食饵。尉破胡的人品,您是知道的,打败仗的事,不是早晨就在晚上。国家对待淮南,有如将蓬蒿当箭,失去它并不可惜。按照我的想法,不如专门委派王琳,到淮南去招募三四万人,因为风俗习惯相通,能够出力卖命;同时派以前的将领带兵驻屯在淮北。况且王琳对陈顼,一定不肯俯伏称臣,这是很清楚的。我以为这是最好的计策。如果不对王琳推心置腹,还派别人去对他予以牵制,反会酿成祸患,更不能这样做。”赵彦深长叹说:“老弟的计策确实能取胜于千里之外,但是争论了十天,已经不被采纳。时局到了这种地步,没有什么可说了!”两人相视流泪。源文宗名彪,以字行于世,是源子恭的儿子。
文宗子师为左外兵郎中,摄祠部,尝白高阿那肱:“龙见当雩。”阿那肱惊曰:“何处龙见?其色如何?”师曰:“龙星初见,礼当雩祭,非真龙也。”阿那肱怒曰:“汉儿多事,强知星宿?”遂不祭。师出,窃叹曰:“礼既废矣,齐能久乎!”
源文宗的儿子源师是左外兵郎中,主管祠部,曾经告诉高阿那肱:“龙出现了,应当举行求雨的雩祭。”高阿那胧惊问:“什么地方有龙出现?它的颜色怎样?”源师说:“是龙星刚出现,按礼应当举行求雨的雩祭,并不是真龙出现。”高阿那肱发怒说:“汉儿多事,硬充懂得天上星宿的变化!”不举行祭祀。源师出来,私自感叹说:“礼仪都废除了,齐朝能长久吗!”
齐师选长大有膂力者为前队,又有苍头、犀角、大力,其锋甚锐,又有西域胡,善射,弦无虚发,众军尤惮之。辛酉,战于吕梁。将战,吴明彻谓巴山太守萧摩诃曰:“若殪此胡,则彼军夺气,君才不减关羽矣。”摩诃曰:“愿示其状,当为公取之。”明彻乃召降人有识胡者,使指示之,自酌酒以饮摩诃。摩诃饮毕,驰马冲齐军。胡挺身出陈前十余步,彀弓未发,摩诃遥掷铣,崐正中其额,应手而仆。齐军大力十余人出战,摩诃又斩之。于是齐军大败,尉破胡走,长孙洪略战死。
北齐军队挑选身材高大四肢有力的兵士做前队,又有苍头、犀角、大力等队,战斗力量都很锐利,还有西域地方的胡兵,善于射箭,弦无虚发,其他军队特别怕他们。辛酉(二十六日),在吕梁进行战斗。战斗开始前,吴明彻对巴山太守萧摩诃说:“如果消灭了这些胡兵,那么对方军队的气焰就被打掉,您的才能就不在关羽以下了。”萧摩诃说:“希望能告诉我胡兵的样子,一定替您消灭他们。”吴明彻便召来投降者中能识别胡兵的,叫他向萧摩诃指点,还亲自斟酒给萧摩诃。萧摩诃饮完酒,驰马向北齐军队冲去。胡兵挺身突出阵前十几步路,引满弓弩还没有来得及射箭,萧摩诃远远地向他们投掷铁制的小凿子,正打中他们的额头,应手跌倒在地。北齐军队中的大力队十几人出阵应战,又被萧摩诃斩杀。于是北齐的军队大败,尉破胡逃走,长孙洪略战死。
破胡之出师也,齐人使侍中王琳与之俱。琳谓破胡曰:“吴兵甚锐,宜以长策制之,慎勿轻斗!”破胡不从而败。琳单骑仅免,还,至彭城,齐人即使之赴寿阳召募以拒陈师,复以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
尉破胡出师时,北齐派侍中王琳和他一齐去。王琳对尉破胡说:“吴明彻的士兵很厉害,应该用长远的计策去制服他们,小心谨慎不要轻易和对方战斗!”尉破胡没有听他的意见而遭到失败。只有王琳一个人单骑逃脱。他回到了彭城,北齐立即派他去寿阳召募兵士以抵抗陈朝的军队,又任命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
甲子,南谯太守徐克石梁城。五月,己巳,瓦梁城降。癸酉,阳平郡降。甲戌,徐克庐江城。历阳窘蹙乞降,黄法氍缓之,则又拒守。法氍怒,帅卒急攻,丙子,克之,尽杀戍卒。进军合肥,合肥望旗请降,法氍禁侵掠,抚劳戍卒,与之盟而纵之。
甲子(二十九日),南谯太守徐攻克石梁城。五月,己巳(初四),瓦梁城向陈朝投降。癸酉(初八),阳平郡投降。甲戌(初九),徐攻克庐江城。历阳城处境窘迫乞求向陈朝投降,黄法氍减缓了攻势,历阳却又拒守。黄法氍大怒,率领士兵加紧进攻,丙子(十一日),攻克历阳城,将守城的士兵全部杀死。于是向合肥进军,合肥见到陈朝的军旗便请求投降,黄法氍禁止部下对合肥骚扰抢劫,对守城的士兵加以安抚慰劳,同他们盟誓后便放他们回去。
[16]丁丑,周以柱国侯莫陈琼为大宗伯,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大司寇,江陵总管陆腾为大司空。琼,崇之弟也。
[16]丁丑(十二日),北周任命柱国侯莫陈琼为大宗伯,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大司寇,江陵总管陆腾为大司空。侯莫陈琼是侯莫陈崇的弟弟。
[17]己卯,齐北高唐郡降。辛巳,诏南豫州刺史黄法氍徙镇历阳。乙酉,南齐昌太守黄咏克齐昌外城。丙戌,庐陵内史任忠军于东关,克其东、西二城,进克蕲城;戊子,又克谯郡城。秦州城降。癸巳,瓜步、胡墅二城降。帝以秦郡,吴明彻之乡里,诏具太牢,令拜祠上冢,文武羽仪甚盛,乡人荣之。
[17]己卯(十四日),北齐的北高唐郡向陈朝投降。辛巳(十六日),陈宣帝诏令南豫州刺史黄法氍移镇历阳。乙酉(二十日),南齐昌太守黄咏攻克齐昌的外城。丙戌(二十一日),庐陵内史任忠率领军队到东关,攻克东关的东西二城,进而攻克蕲城;戊子(二十三日),又攻克谯郡城。秦州城投降。癸巳(二十八日),瓜步、胡墅二城投降。陈宣帝因为秦郡是吴明彻的故乡,下诏当地准备了用作祭祀的猪、牛、羊等牺牲,叫地方官到吴明彻的家祠和祖坟祭拜,文武仪仗中用鸟羽装饰的旌旗很多,乡人感到很光荣。
[18]刘自和士开用事以来,政体隳紊。及祖执政,颇收举才望,内外称美。复欲增损政务,沙汰人物,官号服章,并依故事。又欲黜诸阉竖及群小辈,为致治之方,陆令萱、穆提婆议颇同异。乃讽御史中丞丽伯律,令劾主书王子冲纳赂。知其事连提婆,欲使赃罪相及,望因此并坐及令萱。犹恐齐主溺于近习,欲引后党为援,乃请以胡后兄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以为御史中丞。令萱闻而怀怒,百方排毁,出君瑜为金紫光禄大夫,解中领军;君璧还镇梁州。胡后之废,颇亦由此。释王子冲不问。
[18]北齐从和士开掌权以来,朝政体制毁坏紊乱。到祖执政时,颇能收罗荐举有才能声望的人,得到内外的美誉。祖还准备调整政务,筛选淘汰官崐员,官号以及标志官吏身份品级的服饰,仍然照旧。又打算罢免宫中的太监和小人之流,作为治理朝政的大纲,陆令萱、穆提婆的议论和祖不一。祖便向御史中丞丽伯律暗示,叫他弹劾主书王子冲接受贿赂。因为知道这件事涉及穆提婆,想把他和贪赃罪联系起来,并希望因此使陆令萱连坐。他还担心君主沉溺于亲近的人之中,所以想引揽后党作为自己的后援,便请齐后主任命胡后的哥哥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聘胡君瑜的哥哥梁州刺史胡君璧,想任命他为御史中丞。陆令萱听到这些事后心中恼怒,千方百计加以反对诋毁,把胡君瑜调出为金紫光禄大夫,解除中领军的职务;胡君璧回梁州当刺史。后来胡后被废,也主要由于这个原因。释放王子冲没有问罪。
日以益疏,诸宦者更共谮之。帝以问陆令萱,令萱悯默不对,三问,乃下床拜曰:“老婢应死。老婢始闻和士开言孝徵多才博学,意谓善人,故举之。比来观之,大是奸臣。人实难知,老婢应死。”帝令韩长鸾检按。长鸾素恶,得其诈出敕受赐等十余事。帝以尝与之重誓,故不杀,解侍中、仆射,出为北徐州刺史。求见帝,长鸾不许,遣人推出柏阁,坐,不肯行,长鸾令牵曳而出。
祖日益被疏远,那些太监都一起说他的坏话。后主向陆令萱询问,陆令萱忧愁地默不作答,连问三次,才下床向后主叩拜说:“我这个老婢该死。老婢起初听和士开说祖博学多才,认为他是个好人,所以才荐举他。近来看他,十足是个奸臣。人的实情难以深知,老婢该死。”后主命令韩长鸾调查核实情况。韩长鸾素来就讨厌祖,查出他伪作敕令骗取赏赐等十几件事。后主因为曾经和祖立下重誓,所以没有杀他,只解除祖侍中、仆射的官职,派出任北徐州刺史。祖求见后主,韩长鸾不准,派人将他推出柏阁。祖坐在地上,不肯走,韩长鸾叫人把祖拉出去。
癸巳,齐以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侍中、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孝言,韶之弟也。初,祖执政,引孝言为助,除吏部尚书。孝言凡所进擢,非贿则旧,求仕者或于广会膝行跪伏,公自陈请,孝言颜色扬扬,以为己任,随事酬许。将作丞崔成忽于众中抗言曰:“尚书,天下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孝言无辞以应,唯厉色遣下而已。既而与韩长鸾共构祖,逐而代之。
癸巳(二十八日),北齐任命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侍中、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段孝言是段韶的弟弟。当初,祖执政,引荐段孝言当助手,任命为吏部尚书。段孝言所任用提拔的人,不是对他进行贿赂的人就是他的故旧,求官的人或者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对段孝言膝行跪拜匍伏,公开向他陈述请求,段孝言脸色洋洋得意,把这当做自己的责任,看情况应酬许诺。将作丞崔成忽然在众人中高声说:“尚书,是天下的尚书,难道是段家的尚书!”段孝言无辞以对,只能沉着脸叫他下去而已。不久以后段孝言和韩长鸾一起排斥祖,逐出祖由自己取代。
[19]齐兰陵武王长恭,貌美而勇,以邙山之捷,威名大盛,武士歌之,为《兰陵王入陈曲》,齐主忌之。及代段韶督诸军攻定阳,颇务聚敛,其所亲尉相愿问之曰:“王受朝寄,何得如此?”长恭未应。相愿曰:“岂非以邙山之捷,欲自秽乎?”长恭曰:“然。”相愿曰:“朝廷若忌王,即当用此为罪,无乃避祸而更速之乎!”长恭涕泣前膝问计,相愿曰:“王前既有功,今复告捷,威声太重。宜属疾在家,勿预时事。”长恭然其言,未能退。及江、淮用兵,恐复为将,叹曰:“我去年面肿,今何不发!”自是有疾不疗。齐主遣使鸩杀之。
[19]北齐兰陵武王高长恭,容貌漂亮而且勇敢,因为邙山一仗的胜利,威名大振,武士们讴歌他,作《兰陵王入阵曲》,北齐后主因此对他产生妒忌。等到高长恭代替段韶督率军队进攻定阳,却聚敛财物,他的亲信尉相愿问他道:“大王受朝廷的重托,怎能这样?”高长恭没有回答。尉相愿说:“岂不是以邙山的大捷,给自己抹黑吗?”高长恭说:“是这样。”尉相愿说:“朝廷如果忌恨你,就会有这件事给你定罪名,这不是躲避灾祸而是招来灾祸!”高长恭哭着俯身向他问计,尉相愿说:“王以前既然有功劳,这次打仗又得到胜利,威名太重。最好假托有病在家,不要参与现时的事情。”高长恭同意他的话,但是没有能隐退。等到江、淮用兵,恐怕再次被任命将军,叹息说:“我去年脸上长痈,现在为什么不发出来!”从此有了病不肯医治。北齐后主派使者送去毒酒将他害死。[20]六月,郢州刺史李综克滠口城。乙巳,任忠克合州外城。庚戌,淮阳、沭阳郡皆弃城走。
[20]六月,陈朝的郢州刺史李综攻克滠口城。乙巳(十一日),任忠攻克合州的外城。庚戌(十六日),淮阳、沭阳郡郡守都弃城逃走。
[21]壬子,周皇孙衍生。
[21]壬子(十八日),北周的皇孙宇文衍出生。
[22]齐主游南苑,从官赐死者六十人。以高阿那肱为司徒。
[22]北齐后主到南苑游玩,对六十个随从官员赐死。任命高阿那肱为司徒。
[23]癸丑,程文季攻齐泾州,拔之。乙卯,宣毅司马湛陀克新蔡城。
[23]癸丑(十九日),陈朝的程文季进攻北齐的泾州,将它攻克。乙卯(二十日),宣毅司马湛陀攻克新蔡城。
[24]丙辰,齐使开府仪同三司王聘于周。
[24]丙辰(二十二日),北齐派开府仪同三司王到北周聘问。
[25]癸亥,黄法氍克合州。吴明彻进攻仁州,甲子,克之。
[25]癸亥(二十九日),陈朝黄法氍攻克合州。吴明彻进攻仁州,甲子(三十日),将它攻克。
[26]治明堂。
[26]陈朝治理明堂。
[27]秋,七月,戊辰,齐遣尚书左丞陆骞将兵二万救齐昌,出自巴、蕲,遇西阳太守汝南周炅。炅留羸弱,设疑兵以当之,身帅精锐,由间道邀其后,大破之。己巳,征北大将军吴明彻军至峡口,克其北岸城;南岸守者弃城走。周炅克巴州。淮北、绛城及谷阳士民,并杀其戍主,以城降。
[27]秋季,七月,戊辰(初四),北齐派尚书左丞陆骞领兵二万救援齐昌,从巴水、蕲水之间出兵,和陈朝的西阳太守汝南周炅遭遇。周炅留下身体瘦弱的士兵,设疑兵抵挡北齐军队,自己率领精锐的士兵,从小路阻击敌军背后,大败北齐军队。己巳(初五),征北大将军吴明彻的军队到达峡口,攻克峡口这个淮水北岸的城池;防守南岸的人弃城逃走。周炅攻克巴州。淮北、绛城和谷阳的士民,各自杀死驻防军队的长官,献城投降。
齐巴陵王王琳与扬州刺史王贵显保寿阳外郭,吴明彻以琳初入,众心未固,丙戌,乘夜攻之,城溃。齐兵退据相国城及金城。
北齐巴陵王王琳和扬州刺史王贵显守卫寿阳的外城,吴明彻认为王琳初到这里,人心还不稳定,丙戌(二十二日),乘夜晚攻城,城中溃散。北齐军队退守相国城和金城。
八月,乙未,山阳城降。壬寅,盱眙城降。壬子,戎昭将军徐敬辩克海安城。青州东海城降。戊午,平固侯敬泰等克晋州。九月,甲子,阳平城降。壬申,高阳太守沈善庆克马头城。甲戌,齐安城降。丙子,左卫将军樊毅克广陵楚子城。
八月,乙未(初二),北齐的山阳城投降。壬寅(初九),盱眙城投降。壬子(十九日),陈朝的戎昭将军徐敬辩攻克海安城。青州的东海城投降。戊午(二十五日),平固侯敬泰等攻克晋州。九月,甲子(初一),阳平城投降。壬申(初九),高阳太守沈善庆攻克马头城。甲戌(十一日),齐安城投降。丙子(十三日),陈朝的左卫将军樊毅攻克广陵楚子城。
[28]壬午,周太子纳妃杨氏。妃,大将军随公坚之女也。
[28]壬午(十九日),北周太子宇文纳杨氏为妃。杨妃是大将军随公杨坚的女儿。
太子好昵近小人,左宫正宇文孝伯言于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臣忝宫官,实当其责。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无及矣。”帝敛容曰:“卿世载鲠直,竭诚所事。观卿此言,有家风矣。”孝伯拜谢曰:“非言之难,受之难也。”帝曰:“正人岂复过卿!”于是以尉迟运为右宫正。运,迥之弟子也。
太子喜欢和小人亲昵接近,左宫正宇文孝伯对北周国主武帝说:“皇太子受到天下的注目,但没有听到他品德的名声,臣有愧于担任宫官,实在应该由臣负责。况且皇太子年纪还小,志向和学业还不成熟,请陛下精选正派人,作为他的良师益友,调理培养皇太子的素质,希望他每天每月有所进步。如果不这样,后悔就来不及了。”武帝正容肃然起敬说:“你世代为人鲠直,忠于职崐守。听到你这番话,可见你的家风。”宇文孝伯拜谢说:“说这话并不难,难在接受这番话。”武帝说:“正派人哪有超过你的!”于是任命尉迟运为右宫正。尉迟运是尉迟迥的侄儿。
帝尝问万年县丞南阳乐运曰:“卿言太子何如人?”对曰:“中人。”帝顾谓齐公宪曰:“百官佞我,皆称太子聪明睿智。唯运所言忠直耳。”因问运中人之状。对曰:“如齐桓公是也: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可与为恶。”帝曰:“我知之矣。”乃妙选宫官以辅之,仍擢运为京兆丞。太子闻之,意甚不悦。
武帝曾经问万年县丞南阳人乐运说:“你说皇太子是怎样一种人?”乐运答道:“是中等人。”武帝回头对齐公宇文宪说:“百官花言巧语谄媚我,都说皇太子聪明有特殊的才智。只有乐运的话忠诚坦率。”并向乐运询问中等人的样子。乐运答道:“像齐桓公就是中等人;管仲为相就可以使他成就霸业,竖貂辅政就会使国家混乱;可以使他为善,也可以使他为恶。”武帝说:“我明白了。”于是精选宫官辅助皇太子,提拔乐运当京兆丞。皇太子听说后,心里很不高兴。
[29]癸未,沈君理卒。
[29]癸未(二十日),陈朝的沈君理去世。
[30]壬辰晦,前鄱阳内史鲁天念克黄城。甲午,郭默城降。
[30]壬辰晦(二十九日),前鄱阳内史鲁天念攻克黄城。冬季,十月,甲午(初二),郭默城投降。
[31]己亥,以特进领国子祭酒周弘正为尚书右仆射。
[31]己亥(初七),陈朝任命特进领国子祭酒周弘正为尚书右仆射。
[32]齐国子祭酒张雕,以经授齐主为侍读,帝甚重之。雕与宠胡何洪珍相结,穆提婆、韩长鸾等恶之。洪珍荐雕为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奏度支事,大为帝所委信,常呼“博士”。雕自以出于微贱,致位大臣,欲立效以报恩,论议抑扬,无所回避,省宫掖不急之费,禁约左右骄纵之臣,数讥切宠要,献替帷幄,帝亦深倚仗之。雕遂以澄清为己任,意气甚高,贵幸皆侧目。
尚书左丞封孝琰,隆之之弟子,与侍中崔季舒,皆为祖所厚。孝琰尝谓曰:“公是衣冠宰相,异于余人。”近习闻之,大以为恨。
会齐主将如晋阳,季舒与张雕议,以为:“寿阳被围,大军出拒之,信使往还,须禀节度。且道路小人,或相惊恐,以为大驾向并州,畏避南寇。若不启谏,恐人情骇动。”遂与从驾文官连名进谏。时贵臣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意有异同,季舒与争,未决。长鸾遽言于帝曰:“诸汉官连名总署,声云谏幸并州,其实未必不反,宜加诛戮。”辛丑,齐主悉召已署名者集含章殿,斩季舒、雕、孝琰及散骑常侍刘逖、黄门侍郎裴泽、郭遵于殿庭,家属皆徙北边,妇女配奚官,幼男下蚕室,没入赀产。癸卯,遂如晋阳。
[32]北齐国子祭酒张雕,教授北齐后主经书任侍读,后主对他很器重。张雕和得宠的胡人何洪珍相勾结,穆提婆、韩长鸾等对他很厌恶。何洪珍推荐张雕为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向后主上书奏报国家财政收支的事情,大受后主的信任,常常叫他“博士”。张雕意识到自己出身低贱,做到大臣,要立功报答皇恩,对别人议论褒贬,无所顾忌,节约宫廷中不急需的开支,制止约束后主周围骄横放纵的大臣,常常规劝责备宠臣显贵,对后主议兴议革,后主也很倚仗他。张雕便把澄清朝政作为己任,意气很高,权贵和宠臣对他都很嫉恨。
尚书左丞封孝琰,是封隆之的侄儿,和侍中崔季舒,都受到祖的厚待。封孝琰曾经对祖说:“您是衣冠宰相,和别人不一样。”后主的亲信们听后,大为痛恨。
恰好北齐后主将去晋阳,崔季舒和张雕商议,认为:“寿阳被围困,派遣大军去打仗,信使往返,应该向皇上禀告调度。况且路上的小人会互相惊恐,以为皇上去并州,是由于害怕而避开南面的敌人。如果不向皇上启奏劝阻,只怕人心惊慌浮动。”便和随驾的文官联名进谏。当时显贵大臣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和他的意见不一致,崔季舒和他们争辩,没有结果。韩长鸾突然对后主说:“那些汉人官员联名上书,声称规劝皇上驾临并州,其实未必不想造反,应当对他们加以诛杀。”辛丑(初九),后主把那些已经签名的人全都召集到含章殿,将崔季舒、张雕、封孝琰和散骑常侍刘逖、黄门侍郎裴泽、郭遵在殿前的庭院中斩杀,他们的家属都被流放到北方边地,妇女配给管理奴隶的崐官吏为妻,男童被阉割,家财被没收。癸卯(十一日),后主便去晋阳。
[33]吴明彻攻寿阳,堰肥水以灌城,城中多病肿泄,死者什六七。齐行台右仆射琅邪皮景和等救寿阳,以尉破胡新败,怯懦不敢前,屯于淮口,敕使屡促之。然始渡淮,众数十万,去寿阳三十里,顿军不进。诸将皆惧,曰:“坚城未拔,大援在近,将若之何?”明彻曰:“兵贵神速,而彼结营不进,自挫其锋,吾知其不敢战,明矣。”乙巳,躬擐甲胄,四面疾攻,一鼓拔之,生擒王琳、王贵显、卢潜及扶风王可朱浑道裕、尚书左丞李送建康。景和北遁,尽收其驼马辎重。
[33]陈朝吴明彻进攻寿阳,筑起围堰引肥水灌城,城里的百姓患浮肿和腹泻病的很多,死去的有十分之六七。北齐行台右仆射琅邪人皮景和等援救寿阳,因为尉破胡刚打了败仗,胆怯懦弱不敢前进,将军队驻扎在淮口,北齐后主便派使者屡次去催促他进军。皮景和这才渡过淮河,部众有几十万人,距离寿阳还有三十里时,又驻军不敢前进。吴明彻部下的将领都很害怕,说:“坚守的城池还没有攻克,齐国增援的大部队就在附近,这怎么办?”吴明彻说:“兵贵神速,对方扎营不敢前进,自己挫伤了锋势,我知道对方不敢作战,这已经很明白了。”乙巳(十三日),吴明彻亲自穿戴了铠甲和头盔,指挥部队从四面发动急攻,一鼓作气攻克寿阳,活捉王琳、王贵显、卢潜和扶风王可朱浑道裕、尚书左丞李送到建康。皮景和向北逃走,他的骆驼马匹兵器粮草等被全部缴获。
琳体貌闲雅,喜怒不形于色;强记内敏,军府佐吏千数,皆能识其姓名;刑罚不滥,轻财爱士,得将卒心;虽失地流寓在邺,齐人皆重其忠义。及被擒,故麾下将卒多在明彻军中,见者皆欷,不能仰视,争为之请命及致资给。明彻恐其为变,遗使追斩之于寿阳东二十里,哭者声如雷。有一叟以酒脯来祭,哭尽哀,收其血而去。田夫野老,知与不知,闻者莫不流涕。
王琳的体态容貌安闲文雅,喜怒不形于色;记忆力强而头脑敏捷,军府里的僚佐官吏多到上千人,王琳都知道他们的姓名;不滥施刑罚,不重钱财,爱护部下,很得将领和士兵的欢心,虽然失地留居在邺城,北齐人都很敬佩他的忠义。他被捉住以后,以前部下的将士很多在吴明彻的军队里,看到王琳都唉声叹气,不忍抬头看他,争着为他请求保全性命,并送给王琳财物。吴明彻怕他走后生变,派人追到寿阳以东二十里的地方将他杀死,听到这事的人哭声如雷。有一个老人备了酒肉来祭奠他,放声痛哭,收敛他的血而后离去。农夫和民间的老人,不论是否了解王琳,但听到后没有不哭的。
齐穆提婆、韩长鸾闻寿阳陷,握槊不辍,曰:“本是彼物,从其取去。”齐主闻之,颇以为忧,提婆等曰:“假使国家尽失黄河以南,犹可作一龟兹国。更可怜人生如寄,唯当行乐,何用愁为!”左右嬖臣因共赞和之,帝即大喜,酣饮鼓舞,仍使于黎阳临河筑城戍。
北齐穆提婆、韩长鸾听到寿阳陷落,没有停止掷骰子,说:“本来是别人的东西,随他拿走好了。”北齐后主听到寿阳陷落,很感忧愁,穆提婆等却说:“假如国家把黄河以南的地方都丢掉了,还可以做一个龟兹国。更可怜人生短暂,应当及时行乐,何必为此忧愁!”后主周围的宏臣都附和赞成他的意见,后主听了大喜,开怀饮酒击鼓起舞,仍旧派人到黎阳沿黄河一带筑城派军队守卫。
丁未,齐遣兵万人至颍口,樊毅击走之。辛亥,遣兵援苍陵,又破之。齐主以皮景和全军而还,赏之,除尚书令。
丁未(十五日),北齐派一万军队到颍口,被樊毅击退。辛亥(十九日),派兵援救苍陵,又被打败。北齐后主因为皮景和全军回朝,对他加以赏赐,升职为尚书令。
丙辰,诏以寿阳复为豫州,以黄城为司州。以明彻为都督豫·合等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遣谒者萧淳风就寿阳册命,于城南设坛,士卒二十万,陈旗鼓戈甲。明彻登坛拜受,成礼而退,将卒荣之。上置酒,举杯属徐陵曰:“赏卿知人。”陵避席曰:“定策圣衷,非臣力也。”以黄法氍为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
丙辰(二十四日),陈宣帝下诏将寿阳恢复为豫州,以黄城为司州。任命吴明彻为都督豫、合等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派谒者萧淳风去寿阳对吴明彻册命,在城南建起土坛,二十万士兵,排列了旗鼓戈甲,吴明彻 登上土坛拜受了皇帝的册命,仪式结束,走下土坛,将士们都感到光荣。陈宣帝备酒,举杯对徐陵说:“奖赏您能识别人才。”徐陵离开坐席说:“这是陛下的圣明决策,不是臣的力量。”任命黄法氍为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
戊午,湛陀克齐昌城。十一月,甲戌,淮阴城降。庚辰,威虏将军刘桃枝克朐山城。辛巳,樊毅克济阴城。己丑,鲁广达攻济南徐州,克之;以广达为北徐州刺史,镇其地。
戊午(二十六日),陈朝湛陀攻克齐昌城。十一月,甲戌(十二日),淮阴城投降。庚辰(十八日),威虏将军刘桃枝攻克朐山城。辛巳(十九日),樊毅攻克济阴城。己丑(二十七日),鲁广达进攻北齐的南徐州,攻克;任命鲁广达为徐州刺史,在这里镇守。
齐北徐州民多起兵以应陈,逼其州城,祖命不闭城门,禁人不得出衢路,城中寂然。反者不测其故,疑人走城空,不设备。忽令鼓噪震天,反者皆惊走。既而复结陈向城,令录事参军王君植将兵拒之,自乘马临陈左右射。反者先闻其盲,谓其必不能出,忽见之,大惊。穆提婆欲令城陷,不遣援兵,且战且守,十余日,反者竟散走。
北齐的北徐州百姓纷纷起兵响应陈朝的军队,直逼北徐州的州城,祖下令大开城门,禁止人们在大路上行走,城中一片寂静。造反的人猜不出其中缘故,怀疑人走城空,不设防备。祖突然叫人击鼓,鼓声震天,造反的都被吓得逃走。不久又重新聚结起队伍向州城进发,祖命令录事参军王君植领兵进行抵抗,自己骑马到阵前引弓向左右两边射箭。造反的人早先听说祖是瞎子,以为他一定不能出来,这时忽然见到祖,大为吃惊。穆提婆存心让州城被攻陷,不发救兵,祖且战且守,十几天以后,造反的人终于散去。
诏悬王琳首于建康市。故吏梁骠骑仓曹参军朱致书徐陵求其首,曰:“窃以典午将灭,徐广为晋家遗老;当涂已谢,马孚称魏室忠臣。梁故建宁公琳,当离乱之辰,总方伯之任,天厌梁德,尚思匡继,徒蕴包胥之志,终遘苌弘之眚,至使身没九泉,头行千里。伏惟圣恩博厚,明诏爰发,赦王经之哭,许田横之葬。不使寿春城下,唯传报葛之人;沧洲岛上,独有悲田之客。”陵为之启上。十二月,壬辰朔,并熊昙朗等首皆还其亲属。瘗琳于八公山侧,义故会葬者数千人。间道奔齐,别议迎葬,寻有寿阳人茅智胜等五人,密送其柩于邺。齐赠琳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曰忠武王,给车以葬之。
陈宣帝下诏把王琳的首级挂在建康市示众。以前的官吏梁朝的骠骑仓曹参军朱写信给徐陵请求得到王琳的首级,信上说:“我私下以为司马氏将灭亡时,徐广是晋朝的遗老;曹魏将衰败时,司马孚是魏室的忠臣。已故的梁朝建宁公王琳,正当离乱的时期,担当一方之长的责任,尽管上天讨厌梁朝的失德,但他还想匡正延续梁朝的纲纪,空怀申包胥的志向,最终犯下苌弘那样的错误,以致遭到杀害,首级被送到千里以外。希望皇上的恩德博大宽厚,明文诏示,象司马昭那样宽恕向雄对王经的痛哭,象汉高帝那样准许安葬田横。不要使寿春城下,只传来为报效诸葛诞而死的士兵的消息,沧州岛上,有为田横死难而悲伤的同情者。”徐陵替朱向皇帝启奏。十二月,壬辰朔(初一),把熊昙朗和王琳的首级都还给他们的亲属。朱把王琳埋在八公山的山侧,一起来参加埋葬的王琳的故旧有几千人。朱从偏僻的小路奔到北齐,另外商议派人迎葬的事,不久就有茅智胜等五个寿阳人,秘密地把王琳的灵柩送到北齐的邺城。北齐追赠王琳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号忠武王,用车运灵枢去埋葬。
[34]癸巳,周主集群臣及沙门、道士,帝自升高坐,辨三教先后,以儒为先,道为次,释为后。
[34]癸巳(初二),北周国主召集群臣和僧人、道士,自己登上高坐,辩论三教次序的先后,以儒教为第一,道教其次,佛教最后。
[35]乙未,谯城降。
[35]乙未(初四),谯城投降。
[36]乙巳,立皇子叔明为宜都王,叔献为河东王。
[36]乙巳(十四日),陈朝立皇子陈叔明为宜都王,陈叔献为河东王。
[37]壬午,任忠克霍州。
诏征安州刺史周炅入朝。初,梁定州刺史田龙升以城降,诏仍旧任。及炅入朝,龙升以江北六州、七镇叛入于齐,齐遣历阳王景安将兵应之。诏以炅为崐江北道大都督,总众军以讨龙升,斩之。景安退走,尽复江北之地。
[37]壬午(疑误),陈朝的任忠攻克霍州。
陈宣帝下诏征召安州刺史周炅入朝。当初,后梁的定州刺史田龙升举城投降,后来陈宣帝下诏叫他仍旧担任原职。等到周炅入朝,田龙升率领长江以北的六个州、七个镇反叛归附北齐,北齐派历阳王高景安率领军队响应。陈宣帝下诏任命周炅为江北道大都督,总辖各路军队对田龙升进行讨伐,将他斩杀。高景安退走,陈朝将长江以北一带地方全部收复。
[38]是岁,突厥求婚于齐。
[38]这一年,突厥派人到北齐求婚。
六年(甲午、574)
六年(甲午,公元574年)
[1]春,正月,壬戌朔,周齐公宪等七人进爵为王。
[1]春季,正月,壬戌朔(初一),北周齐公宇文宪等七人进爵为王。
[2]己巳,周主享太庙;乙亥,耕藉田。
[2]己巳(初八),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乙亥(十四日),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3]壬子,上享太庙。
[3]壬午(二十一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4]甲申,广陵金城降。
[4]甲申(二十三日),广陵城牙城中的将士向陈朝投降。
[5]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5]二月,壬辰朔(疑误),有日食。
[6]乙未,齐主还邺。
[6]乙未(初五),北齐后主回邺城。
[7]丁酉,周纪国公贤等六人进爵为王。
[7]丁酉(初七),北周纪国公宇文贤等六人进爵为王。
[8]辛亥,上耕藉田。
[8]辛亥(二十一日),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9]齐朔州行台南安王思好,本高氏养子,骁勇,得边镇人心。齐主使嬖臣斫骨光弁至州,光弁不礼于思好,思好怒,遂反,云“欲入除君侧之恶”。进军至阳曲,自号大丞相。武卫将军赵海在晋阳,苍猝不暇奏,矫诏发兵拒之。帝闻变,使尚书令唐邕等驰之晋阳,辛丑,帝勒兵继进。未至,思好军败,投水死。其麾下二千人,刘桃枝围之,且杀且招,终不降,以至于尽。
[9]北齐朔州行台南安王高思好,原先是高氏的养子,勇猛矫健,很得边镇的民心。北齐后主派宠臣斫骨光弁到朔州,他对高思好很不礼貌,高思好大怒,便起来造反,说:“我要去朝廷清除皇上身边的坏人。”进军到达阳曲,自称大丞相。在晋阳的武卫将军赵海,仓促间来不及向朝廷启奏,便假借后主的诏命发动军队进行抵抗。北齐后主听说有变,派尚书令唐邕等急驰到晋阳。辛丑(十一日),后主亲自统率军队随后进发。还没到晋阳,高思好的军队失败,只得投水自尽。他部下的二千军队,被刘桃枝包围,一面斩杀一面招降,他们始终不肯投降,直到全军覆没。
先是有人告思好谋反,韩长鸾女适思好子,奏言:“是人诬告贵臣,不杀无以息后。”乃斩之。思好既诛,告者弟伏阙下求赠官,长鸾不为通。
当初有人举报高思好预谋造反,韩长鸾的女儿是高思好的儿媳妇,便向朝廷上奏说:“这个人诬告大臣,不把他杀掉就不得安宁。”于是后主将举报人处死。高思好死后,举报人的弟弟伏在宫阙下请求后主授给官职,韩长鸾不肯替他启奏。
丁未,齐主还邺。甲寅,以唐邕为录尚书事。
丁未(十七日),北齐后主回邺城。甲寅(二十四日),任命唐邕为录尚书事。
[10]乙卯,周主如云阳宫。
[10]乙卯(二十五日),北周国主去云阳宫。
[11]丙辰,周大赦。
[11]丙辰(二十六日),北周大赦全国。
[12]庚申,周叱奴太后有疾。三月,辛酉,周主还长安。癸酉,太后殂。崐帝居倚庐,朝夕进一溢米。群臣表请,累旬乃止。命太子总厘庶政。
卫王直谮齐王宪于帝曰:“宪饮酒食肉,无异平日。”帝曰:“吾与齐王异生,俱非正嫡,特以吾故,同袒括发。汝当愧之,何论得失!汝,亲太后之子,特承慈爱;但当自勉,无论他人。”
[12]庚申(三十日),北周的叱奴太后生病 。三月,辛酉(初一),北周国主武帝回长安。癸酉(十三日),叱奴太后去世。武帝住在居丧的房子,早晨和晚上只吃很少的饭。群臣上表请求武帝不要缩食,几十天以后才停止。命令太子总管各项政务。
卫王宇文直对武帝诬陷齐王宇文宪说:“宇文宪饮酒吃肉,和平时一样。”武帝说:“我和齐王是异母所生,都不是正宗嫡子,由于我的缘故,一起为太后服丧。你应当感到羞愧,谈不到什么得和失!你,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特别受到她的慈爱;你应当自勉,不要去议论别人。”
[13]夏,四月,乙卯,齐遣侍中薛孤康买吊于周,且会葬。
初,齐世祖为胡后造珠裙裤,所费不可胜计;为火所焚。至是,齐主复为穆后营之。使商胡赍锦彩三万,与吊使偕往市珠。周人不与,齐主竟自造之。及穆后爱衰,其侍婢冯小怜大幸,拜为淑妃;与齐主坐则同席,出则并马,誓同生死。
[13]夏季,四月,乙卯(疑误),北齐派侍中薛孤康买到北周吊唁叱奴太后去世,并参加葬礼。
当初,北齐武成帝为胡后做珍珠编的裙裤,所用的钱无法计算;后来这件裙裤被火烧毁。这时,北齐后主又要替穆后做一件。派经商的胡人带着三万段彩色丝绸,和吊唁的使者一起到北周采购珍珠。北周人不肯卖给他们,后主竟自己设法做了一件。后来穆后失宠,穆后的侍婢冯小怜却大受后主的恩宠,被封为淑妃;和后主坐同席,出并马,两人发誓同生共死。
[14]五月,庚申,周葬文宣皇后于永固陵,周主跣行至陵所。辛酉,诏曰:“三年之丧,达于天子。但军国务重,须自听朝。衰麻之节,苫庐之礼,率遵前典,以申罔极。百僚宜依遗令,既葬而除。”公卿固请依权制,帝不许,卒申三年之制。五服之内,亦令依礼。
[14]五月,庚申(初一),北周在永固陵葬文宣皇后;北周国主赤脚走到陵地。辛酉(初二),下诏书说:“三年之丧,天子也要遵守。但是国事军事很繁重,必须亲自上朝听政。对丧服的规定,居丧处所的礼仪,一律遵照以前的制度,以表明我对太后无穷的思念。百官应该遵照过去的规定,太后埋葬以后就可以脱掉丧服。”王公百卿坚持请求武帝临时改订丧礼的规定,武帝不准,最后重申服丧三年的制度。凡属于丧服之内的亲疏五等,都按丧礼规定的五种服丧时间执行。
[15]庚午,齐大赦。
[15]庚午(十一日),北齐大赦全国。
[16]齐人恐陈师渡淮,使皮景和屯西兖州以备之。
[16]北齐怕陈朝军队渡过淮河,派皮景和屯兵在西兖州戒备。
[17]丙子,周禁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俗。并禁诸淫祀,非祀典所载者尽除之。
[17]丙子(十七日),北周禁止佛教、道教,把佛、道经典及偶象全部销毁,取缔僧人、道士,命令他们还俗。并禁止所有滥设的祠庙,不是祀典记载中列名的人物,全部废除祭祀。
[18]六月,壬辰,周弘正卒。
[18]六月,壬辰(初三),陈朝的周弘正去世。
[19]壬子,周更铸五行大布钱,一当十,与布泉并行。
[19]壬子(二十三日),北周改铸五行大布钱,以一当十,和布泉一同流通。
[20]戊午,周立通道观以壹圣贤之教。
[20]戊午(二十九日),北周建立通道观以统一圣贤的政教。
[21]秋,七月,庚申,周主如云阳,以右宫正尉迟运兼司武,与薛公长孙览辅太子守长安。
初,帝取卫王直第为东宫,使直自择所居。直历观府署,无如意者;末取废陟屺寺,欲居之。齐王宪谓直曰:“弟子孙多,此无乃褊小?”直曰:“一崐身尚不自容,何论子孙!”直尝从帝校猎而乱行,帝对众挞之,直积怨愤,因帝在外,遂作乱。乙酉,帅其党袭肃章门。长孙览惧,奔诣帝所。尉迟运偶在门中,直兵奄至,手自阖门。直党与运争门,斫伤运指,仅而得闭。直久不得入,纵火焚门。运恐火尽,直党得进,取宫中材木及床榻以益火,膏油灌之,火转炽。久之,直不得进,乃退。运帅留守兵,因其退而击之,直大败,帅百余骑奔荆州。戊子,帝还长安。八月,辛卯,擒直,废为庶人,囚于别宫,寻杀之。以尉迟运为大将军,赐赉甚厚。
丙申,周主复如云阳。
[21]秋季,七月,庚申(初二),北周国主武帝去云阳,任命右宫正尉迟运兼司武,和薛公长孙览辅助太子镇守长安。
起初,北周武帝征收卫王宇文直的王府为东宫,让宇文直自己挑选居住的地方。宇文直看了所有府署的房子,没有一处中意的;最后选中荒芜的陟屺寺,要在那里居住。齐王宇文宪对宇文直说:“弟弟的子孙很多,这个地方岂不小了些?”宇文直说:“自己单身一人尚且得不到容纳,还谈什么子孙!”宇文直曾经跟随武帝到野外围猎时扰乱行列,被武帝当众鞭打,宇文直积下怨恨,当时武帝在外,他便聚众作乱。乙酉(二十七日),宇文直率领党羽袭击肃章门。长孙览惧怕,逃奔到武帝那里。尉迟运恰好在肃章门里,宇文直的士兵突然来到,尉迟运用手将门关上。宇文直的党羽和尉迟运争夺大门,用刀砍伤尉迟运的手指,宫门刚刚能够关上。宇文直进不了门,便放火焚烧肃章门。尉迟运恐怕火焰息灭,宇文直的党羽得以进入门内,便取来宫中的木材和床榻投入火中加大火势,还用油脂灌浇,火势越加炽烈。过了很久,宇文直还是无法进入,于是退走。尉迟运率领留守的士兵,见他们退走而追击,宇文直大败,率领百余名骑兵逃奔荆州。戊子(三十日),武帝回长安。八月,辛卯(初三),捉到宇文直,将他废为百姓,囚禁在别的宫里,不久后将他杀死。任命尉迟运为大将军,赏赐他很多东西。
丙申(初八),北周国主再次去云阳。
[22]癸丑,齐主如晋阳。甲辰,齐以高劢为尚书右仆射。
[22]癸丑(二十五日),北齐后主去晋阳。甲寅(二十六日),北齐任命高劢为尚书右仆射。
[23]九月,庚申,周主如同州。
[23]九月,庚申(初三),北周国主去同州。
[24]冬,十月,丙申,周遣御正弘农杨尚希、礼部卢恺来聘。恺,柔之子也。
[24]冬季,十月,丙申(初九),北周派御正弘农人杨尚希、礼部卢恺到陈朝聘问。卢恺是卢柔的儿子。
[25]甲寅,周主如蒲州;丙辰,如同州;十一月,甲戌,还长安。
[25]甲寅(二十七日),北周国主去蒲州;丙辰(二十九日),去同州;十一月,甲戌(十八日),回长安。
[26]十二月,戊戌,以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孔奂为吏部尚书。,冲之子也。
时新复淮、泗,攻战、降附,功赏纷纭。奂识鉴精敏,不受请托,事无凝滞,人皆悦服。湘州刺史始兴王叔陵,屡讽有司,求为三公。奂曰:“兖章之职,本以德举,未必皇枝。”因以白帝。帝曰:“始兴那忽望公!且朕儿为公,须在鄱阳王后。”奂曰:“臣之所见,亦如圣旨。”
[26]十二月,戊戌(十二日),陈朝任命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孔奂为吏部尚书。王是王冲的儿子。
当时陈朝刚收复淮、泗,对攻战有功及投降归附的人论功行赏的事纷纭复杂。孔奂鉴别人才精到敏捷,不受别人的请托,处理事情从不拖拉,人们都心悦诚服。湘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屡次向有关部门暗示,要求任命自己为三公。孔奂说:“穿兖服的官职,本来是从品德的标准来推举的,未必都是皇帝的亲属。”并把这件事报告宣帝。宣帝说:“始兴王怎么突然想做三公,况且朕的儿子当三公,必须排在我侄子鄱阳王之后。”孔奂说:“臣的想法,和陛下的旨意一样。”
[27]齐定州刺史南阳王绰,喜为残虐,尝出行,见妇人抱儿,夺以饲狗。妇人号哭,绰怒,以儿血涂妇人,纵狗使食之。常云:“我学文宣伯之为人。崐”齐主闻之,锁诣行在,至而宥之。问:“在州何事最乐?”对曰:“多聚蝎于器,置狙其中,观之极乐。”帝即命夜索蝎一斗,比晓,得三二升,置浴斛,使人裸卧斛中,号叫宛转。帝与绰临观,喜噱不已。因让绰曰:“如此乐事,何不驰驿奏闻!”由是有宠,拜大将军,朝夕同戏。韩长鸾疾之,是岁,出为齐州刺史。将发,使人诬告其反,奏云:“此犯国法,不可赦!”帝不忍明诛,使宠胡何猥萨与之手搏,扼而杀之。
[27]北齐定州刺史南阳王高绰,生性喜欢做残忍暴虐的事情,曾经外出行走,看到有个怀抱婴儿的妇女,便夺下婴儿喂狗。妇女哭喊,高绰大怒,醮了婴儿的鲜血涂在妇人身上,放狗去吃妇女,还常常说:“我是学文宣伯父的为人。”北齐后主听到后,将他锁送到自己在外地的住处,来了以后又饶恕了他。后主问:“你在州里感到最快乐的是什么事?”高绰回答说:“捕捉许多蝎子放在容器里,再放进一只猴子,看蝎螫猴子极其可乐。”后主立即命令在晚上捉一斗蝎子,到第二天清早,才捉到二三升,都放在澡盆里,叫人赤裸身子睡在盆里,这个被螫得宛转喊叫。后主和高绰亲临观看,不住地嬉笑。后主还责备他说:“这样快乐的事,为什么不派驿使赶快来向我报告!”高绰因此得到后主的宠信,拜他为大将军,从早到晚和后主在一起嬉戏。韩长鸾对此很厌恶,这一年,高绰被派出为齐州刺史。临出发前,韩长鸾派人诬告高绰要造反,上奏说:“这是违反国法,不能对他饶赦!”后主不忍心公开将高绰处死,便叫宠信的胡人何猥萨和高绰徒手角斗,把高绰扼死。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二卷(回目录)
陈纪六 高宗宣皇帝中之上太建七年(乙未、575)
陈纪六 陈宣帝太建七年(乙未,公元575年)
[1]春,正月,辛未,上祀南郊。
[1]春季,正月,辛未(十六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
[2]癸酉,周主如同州。
[2]癸酉(十八日),北周国主去同州。
[3]乙亥,左卫将军樊毅克潼州。
[3]乙亥(二十日),陈朝左卫将军樊毅攻克潼州。
[4]齐主还邺。
[4]北齐后主回邺城。
[5]辛巳,上祀北郊。
[5]辛巳(二十六日),陈宣帝到北郊祭地。
[6]二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6]二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7]戊申,樊毅克下邳、高栅等六城。
[7]戊申(二十三日),陈朝樊毅攻克下邳、高栅等六座城池。
[8]齐主言语涩呐,不喜见朝士,自非宠私昵狎,未尝交语。性懦,不堪人视,虽三公、令、录奏事,莫得仰视,皆略陈大指,惊走而出。承世祖奢泰之余,以为帝王当然,后宫皆宝衣玉食,一裙之费,至直万匹;竞为新巧,朝衣夕弊。盛修宫苑,穷极壮丽;所好不常,数毁又复。百工土木,无时休息,夜则然火照作,寒则以汤为泥。凿晋阳西山为大像,一夜然油万盆,光照宫中。每有灾异寇盗,不自贬损,唯多设斋,以为修德。好自弹琵琶,为《无愁》之曲,近侍和之者以百数,民间谓之“无愁天子”。于华林园立贫儿村,帝自衣蓝缕之服,行乞其间以为乐。又写筑西鄙诸城,使人衣黑衣攻之,帝自帅内参拒斗。
[8]北齐后主说话迟钝口吃,不喜欢见朝廷的官员,如果不是宠爱亲近的人,从不和别人交谈。性格懦弱,不愿意别人看他,尽管是三公、尚书令、录尚书事等大官向他奏事,不能抬头看他,都是简要地说一些大概情形,便惊恐地离去。后主继承了武成帝奢侈过度的余风,以为这是帝王理所应当的享受,后宫的妃嫔都是锦衣玉食,一条裙子的费用,甚至值一万匹绢帛的价钱;宫人们在衣着的新奇精巧上相互竞赛,早上的新衣服到晚上就被当作旧衣服。大事修建宫室园林,壮丽到了极点;对所喜好的反复无常,屡次毁坏后又重新修复。从事土木建筑的各种工匠,没有一时的休息,夜里点起火把照明工作,天冷时用热水和泥。开凿晋阳的西山建成巨大的佛像,一夜间点燃万盆油灯,灯光可以照到宫中。国家有灾异和寇盗,从不谴责自己,只是多设斋饭向僧徒施舍,以为这才是修行积德。喜欢自己弹琵琶,谱成名叫《无愁》的乐曲,周围跟着唱和的侍从多到上百人,民间百姓称他为“无愁天子”。后主在华林园设立贫儿村,自己穿了破烂的衣服,在村中以行乞为乐趣。又画下西部边境一些城池的图样,依照图样仿造,派人穿了黑衣募仿北周的士兵进攻城池,后主自己率领宫里的太监假装在城里抵抗作战。
宠任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宰制朝政,宦官邓长、陈德信、胡儿何洪珍等并参预机权,各引亲党,超居显位。官由财进,狱以贿成,竞为奸谄,蠹政害民。旧苍头刘桃枝等皆开府封王,其余宦官、胡儿、歌舞人、见鬼人、官奴婢等滥得富贵者,殆将万数,庶姓封王者以百数,开府千余人,仪同无数,领军一时至二十人,侍中、中常侍数十人,乃至狗、马及鹰亦有仪同、郡君之号,有斗鸡,号开府,皆食其干禄。诸嬖幸朝夕娱侍左右,一戏之费,动逾巨万。既而府藏空竭,乃赐二三郡或六七县,使之卖官取直。由是为守令者,率皆富商大贾,竞为贪纵,民不聊生。
后主宠信任用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主宰朝政,宦官邓长、陈德信、胡人何洪珍等都参预机要的权柄,各自引荐亲戚朋党,高居显赫的官位。向他们奉纳钱财可以做官,进行贿赂可以制造冤狱,相互争着对后主欺诈谄媚,败坏朝政祸害百姓。从前是奴仆的刘桃枝等人都开府封王,其他的宦官、胡人、歌舞的艺人、巫师、官府的奴婢等轻易地得到富贵的,大概将近崐上万人,外姓被封王的有上百人,开府的有一千多人,封为仪同的不计其数,领军一时达到二十人,侍中、中常侍有几十人,甚至狗、马、猎鹰等禽兽也有仪同、郡君的封号,有的斗鸡被封为开府,享受相应等级的俸禄。一些受到宠幸的卑鄙小人早晚在后主周围侍候取乐,一次游戏的费用,动辄超过一万。既而国库空竭,便赐给这些人二三个郡或六七个县,让他们出售官爵收取钱财。因此担任守令的,大都是富商大贾,争相贪污放纵,民不聊生。
周高祖谋伐齐,命边镇益储,加戍卒;齐人闻之,亦增修守御。柱国于翼谏曰:“疆埸相侵,互有胜负,徒损兵储,无益大计。不如解严继好,使彼懈而无备,然后乘间,出其不意,一举可取也。”周主从之。
北周武帝计划征讨北齐,下令边镇增加储备,增添防守的士兵;北齐听到这一消息,也增加修整守御点。北周的柱国于翼向北周武帝劝说道:“相互侵犯国界,各有胜负,白白地损失军队和储备,对大计没有益处。不如解除紧急状态保持友好关系,使对方松懈而没有准备,然后寻找机会,出其不意,就能一举而取。”北周武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韦孝宽上疏陈三策:
韦孝宽上疏武帝陈述三条计策:
其一曰:“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是以往岁出军,徒有劳费,功绩不立,由失机会。何者?长淮之南,旧为沃土,陈氏以破亡余烬,犹能一举平之;齐人历年赴救,丧败而返。内离外叛,计尽力穷,雠敌有衅,不可失也。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鸦,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实在此机。”
第一是:“臣在边地多年,曾见到不少可乘之机,但不及时利用,难以成功。所以往年军队出征,只有劳累耗费,没有树立功绩,都是由于失掉机会。为什么?淮河以南,以前是肥沃的地方,陈氏收拾起梁朝破亡后的残余力量,还能一举将它讨平;齐人每年去那里援救,都遭到失败而归。现在齐国内有离心外有叛乱,计尽力穷,仇敌之间有了破绽,这种机会不能失掉。现在大军如果发兵轵关,两车并行地前进,兼而与陈氏共同夹击敌人,并下令广州的义军从三鸦出兵,另外征募山南的勇猛锐利之士,沿黄河而下,再派遣北山的稽胡,截断对方并州、晋州的通道。以上这些军队,仍旧命令各自征募关、河以外的强壮勇敢之士,给予优厚的爵位和赏赐,派他们作为先驱。山动河移,像雷电般地惊动激烈,从许多道路并头前进,直趋敌人的内庭。敌人一定望旗奔逃溃败,我军所向之处,敌军都会挫败消灭,一次征伐就能使天下大定,确实在于这次机会。”
其二曰:“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募其骁悍,立为部伍。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一二年中,必自离叛。且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阖境嗷然,不胜其弊。以此而观,覆亡可待。然后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第二是:“如果国家进一步为以后谋划,一时还没有大举进攻,最好和陈朝一同分散齐国的兵势。三鸦以北,万春以南一带地方,广为屯田,预先储备军粮,招募勇猛强悍的人组成部队。齐国的东南有陈朝和它为敌,双方的军队对峙,我方派出奇兵,就能突破齐国的国界。对方如果派军队来增援,我们可以坚壁清野,等他们远去以后,重又出兵。我们经常以边界一带的军队,调动对方心腹之间的军事主力。我方不须准备隔夜的粮草,对方却有疲于奔命的劳累,一二年中,对方内部必定出现离心而叛变。况且齐氏昏庸暴虐,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图,荒淫酒色,忌害忠良,全国哀号,不胜其弊。由此看来,灭亡指日可待。然后寻找空隙发起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等于摧枯拉朽,腐朽的敌人很容易被打垮。”
其三曰:“昔句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纣,犹烦再举。今若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民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崐观衅而动。斯乃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
第三是:“古代的勾践要灭亡吴国,尚且为期十年,周武王征讨商纣,还曾再次出兵。现在如果能在乱世暂时退隐,等待时机,臣认为应当重新表示尊重友邻,重申盟约,安抚百姓和睦大众,互通贸易优惠工匠,养精蓄锐增加声威,等待机会而行动,这好比是用长长的马鞭远远地驾驭拉车的马匹,可以坐待兼并对方。”
书奏,周主引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入内殿,从容谓曰:“朕欲用兵,何者为先?”对曰:“齐氏沈溺倡优,耽昏麴蘖。其折冲之将斛律明月,已毙于谗口。上下离心,道路以目。此易取也。”帝大笑。三月,丙辰,使谦与小司寇元卫聘于齐以观衅。
韦孝宽的奏书呈上以后,北周君主把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召进内殿,从容地问他:“朕要用兵,以谁为最先的对象?”伊娄谦答道:“齐国的执政者沉缅在欣赏歌舞杂耍之中,酷嗜饮酒。他们冲锋陷阵的勇将斛律明月,已经死在谗言之中。上下离心离德,百性慑于暴政,在路上相见时不敢交谈,只能以目示意。这是最容易攻取的。”武帝大笑。三月,丙辰(初二),派伊娄谦和小司寇元卫访问北齐,借此观察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
[9]丙寅,周主还长安。
[9]丙寅(十二月),北周国主回长安。
[10]夏,四月,甲午,上享太庙。
[10]夏季,四月,甲午(初十),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11]监豫州陈桃根得青牛,献之,诏遣还民。又表上织成罗文锦被各二百首,诏于云龙门外焚之。
[11]陈朝的监豫州陈桃根得到青牛,献给皇帝,宣帝下诏还给百姓。陈桃根又上表献上丝织的罗纹锦被两种各二百件,宣帝下诏在云龙门外将锦被全部焚毁。
[12]庚子,齐以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12]庚子(十六日),北齐任命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13]六月,壬辰,以尚书右仆射王为左仆射。
[13]六月,壬辰(初九),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为左仆射。
[14]甲戌,齐主如晋阳。
[14]甲戌(疑误),北齐后主去晋阳。
[15]秋,七月,丙戌,周主如云阳宫。
[15]秋季,七月,丙戌(疑误),北周国主去云阳宫。
大将军杨坚姿相奇伟。畿伯下大夫长安来和尝谓坚曰:“公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有天下,愿忍诛杀。”
大将军杨坚姿容相貌奇特壮美。畿伯下大夫长安来和曾经对杨坚说:“您的眼睛象晨星,无所不照,当为天下之王,希望您能克制诛杀。”
周主待坚素厚,齐王宪言于帝曰:“普六茹坚,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帝亦疑之,以问来和。和诡对曰:“随公止是守节人,可镇一方;若为将领,陈无不破。”
北周国主武帝一向厚待杨坚,齐王宇文宪对武帝说:“普六茹坚(杨坚),相貌异常,臣每次看到他,不觉茫无所措;恐怕他不会甘居人下,请及早把他除掉!”武帝也怀疑杨坚,向来和询问,来和却欺骗说:“随公杨坚是个信守名分、注意节操的人,可以镇守一方;如果当将领,将会无坚不摧。”
丁卯,周主还长安。
丁卯(十五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先是周主独与齐王宪及内史王谊谋伐齐,又遣纳言卢韫乘三诣安州总管于翼问策,余人皆莫之知。丙子,始召大将军以上于大德殿告之。
起先北周国主独自和齐王宇文宪、内史王谊策划征伐北齐,又派纳言卢韫乘驿车三次到安州总管于翼那里询问计策,别人都不知道这事。丙子(二十四日),武帝才在大德殿召集大将军以上所有官员并告诉他们。
丁丑,下诏伐齐,以柱国陈王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宪帅众二万趋黎阳,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将舟师三万自渭入河,梁公侯莫陈芮帅众二万守太行道,申公李穆帅众三万守河阳道,常山公于翼帅众二万出陈、汝。谊,盟之崐兄孙;震,武之子也。
丁丑(二十五日),北周武帝下诏征讨北齐,任命柱国陈王宇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率领二万人进军黎阳。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率领水军三万人从渭水进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领二万人在太行道防守,申公李穆率领三万人在河阳道防守,常山公于翼率领二万人进军陈州、汝州。王谊是王盟哥哥的孙子;达奚震是达奚武的儿子。
周主将出河阳。内史上士宇文曰:“齐氏建国,于今累世;虽曰无道,藩镇之任,尚有其人。今之出师,要须择地。河阳冲要,精兵所聚,尽力攻围,恐难得志。如臣所见,出于汾曲,戍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过于此。”民部中大夫天水赵曰:“河南、洛阳,四面受敌,纵得之,不可以守。请从河北直指太原,倾其巢穴,可一举而定。”遂伯下大夫鲍宏曰:“我强齐弱,我治齐乱,何忧不克!但先帝往日屡出洛阳,彼既有备,每有不捷。如臣计者,进兵汾、潞,直掩晋阳,出其不虞,似为上策。”周主皆不从。宏,泉之弟也。
北周国主将进军河阳,内史上士宇文说:“齐氏建国至今,已经有好几代;虽说君主无道,但是胜任藩镇职守的,还大有人在。现在出兵,必须选择进攻的地点。河阳地处要冲,是精兵集中的地方,全力加以围攻,恐怕难以达到目的。以臣的看法,汾曲一带地方,北齐防守的军队既少,地势平坦,攻打那里容易攻克。用兵的地点,以这里为最好。”民部中大夫天水人赵说:“河南、洛阳,四面容易遭到敌方的攻击,即使得到这些地方,很难防守。请从河北直指太原,捣毁齐国的巢穴,可以一举而定。”遂伯下大夫鲍宏说:“我国强盛各国衰弱,我国安定各国混乱,何必担心攻不克呢!但是先帝在世时屡次进军洛阳,因为对方早有防备,所以常常不能取胜。按臣的计策,向汾川、潞川进兵,直扑晋阳,出其不备,似乎是上策。”北周国主不听他们的意见。鲍宏是鲍泉的弟弟。
壬午,周主帅众六万,直指河阴。杨素请帅其父麾下先驱,周主许之。
壬午(三十日),北周国主率领六万人,直指河阴。杨敷的儿子杨素请求率领父亲部下充当先头部队,得到国主的准许。
[16]八月,癸卯,周遣使来聘。
[16]八月,癸卯(二十一月),北周派使者到陈朝聘问。
[17]周师入齐境,禁伐树践稼,犯者皆斩。丁未,周主攻河阴大城,拔之。齐王宪拔武济;进围洛口,拔东、西二城,纵火焚浮桥,桥绝。齐永桥大都督太安傅伏,自永桥夜入中城。周人既克南城,围中,二旬不下。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守金墉,周主自攻之,不克。永业通夜办马槽二干,周人闻之,以为大军且至而惮之。
[17]北周军队进入北齐境内,下令禁止砍伐树木践踏庄稼,违反者一律斩首。丁未(二十五日),北周国主进攻河阴大城,攻克。齐王宇文宪攻克武济;进围洛口,攻克东、西二城,放火烧毁浮桥,桥断。北齐的永桥大都督太安傅伏,趁夜晚从永桥进入中城。北周攻克南城以后,包围中城,二十天也没能攻克。北齐的洛州刺史独孤永业镇守金墉,北周国主亲自进攻,也没有攻克。独孤永业连夜赶制二千只马槽,北周人听说,以为北齐的大军将要来到,感到畏惧。
九月,齐右丞高阿那肱自晋阳将兵拒周师。至河阳,会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还。水军焚其舟舰。傅伏谓行台乞伏贵和曰:“周师疲弊,愿得精骑二千追击之,可破也。”贵和不许。
九月,北齐右丞高阿那肱从晋阳率军抵御北周的军队。他们到达河阳,正巧北周国主生病,辛酉(初九),晚上,率军回国。北周水军焚烧了自己的船只。傅伏对行台乞伏贵和说:“北周军队疲惫不堪,我愿意率领二千精骑追击他们,可以打败他们。”乞伏贵和不准许。
齐王宪、于翼、李穆,所向克捷,降拔三十余城,皆弃而不守。唯以王药城要害,令仪同三司韩正守之,正寻以城降齐。
齐王宇文宪、于翼、李穆,矛头所向都打了胜仗,投降的和攻克的有三十多座城池,然而都弃城不夺。唯独王药城地处要害,命令仪同三司韩正在这里镇守,韩正不久就举城向北齐投降。戊寅,周主还长安。
戊寅(二十六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18]庚辰,齐以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18]庚辰(二十八日),北齐任命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19]闰月,车骑大将军吴明彻将兵击齐彭城;壬辰,败齐兵数万于吕梁。
[19]闰月,陈朝车骑大将军吴明彻率军攻打北齐彭城;壬辰(十一日),在吕梁打败几万齐兵。
[20]甲午,周主如同州。
[20]甲午(十三日),北周国主去同州。
[21]冬,十月,己巳,立皇子叔齐为新蔡王,叔文为晋熙王。
[21]冬季,十月,己巳(十八日),陈朝立皇子陈叔齐为新蔡王,陈叔文为晋熙王。
[22]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22]十二月,辛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23]壬戌,以王为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吴郡陆缮为右仆射。
[23]壬戌(十二日),陈朝任命王为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吴郡陆缮为右仆射。
[24]庚午,周主还长安。
[24]庚午(二十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八年(丙申、576)
八年(丙申,公元576年)
[1]春,正月,癸未,周主如同州;辛卯,如河东涑川;甲午,复还同州。
[1]春季,正月,癸未(初四),北周国主去同州;辛卯(十二日),去河东涑川;甲午(十五日),再回同州。
[2]甲寅,齐大赦。
[2]甲寅(疑误),北齐大赦全国。
[3]乙卯,齐主还邺。
[3]乙卯(疑误),北齐国主回邺城。
[4]二月,辛酉,周主命太子巡抚西土,因伐吐谷浑,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从行。军中节度,皆委二人,太子仰成而已。
[4]二月,辛酉(十二日),北周国主命太子去西部巡抚,因而讨伐吐谷浑,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跟随太子同行。军队的调度,都委托这二人,太子只是坐享其成。
[5]齐括杂户未嫁者悉集,有隐匿者,家长坐死。
[5]北齐搜求因犯罪没官当奴婢的“杂户”中女子尚未出嫁的,全部集中起来,凡是把这种人隐藏起来的,家长处死。
[6]壬申,以开府仪同三司吴明彻为司空。
[6]壬申(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吴明彻为司空。
[7]三月,壬寅,周主还长安;夏,四月,乙卯,复如同州。
[7]三月,壬寅(二十四日),北周国主回长安;夏季,四月,乙卯(初七),又去同州。
[8]己未,上享太庙。
[8]己未(十一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9]尚书左仆射王卒。
[9]陈朝的尚书左仆射王死。
[10]五月,壬辰,周主还长安。
[10]五月,壬辰(十五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11]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11]六月,戊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12]辛亥,周主享太庙。
[12]辛亥(初四),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13]初,太子叔宝欲以左户部尚书江总为詹事,令管记陆瑜言于吏部尚书孔奂。奂谓瑜曰:“江有潘、陆之华而无园、绮之实,辅弼储宫,窃有所难。”太子深以为恨,自言于帝。帝将许之,奂奏曰:“江总,文华之士。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藉于总!如臣所见,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之职。”帝曰:崐“即如卿言,谁当居此?”奂曰:“都官尚书王廓,世有懿德,识性敦敏,可以居之。”太子时在侧,乃曰:“廓,王泰之子,不宜为太子詹事。”奂曰:“宋朝范晔,即范泰之子,亦为太子詹事,前代不疑。”太子固争之,帝卒以总为詹事。总,之曾孙也。
[13]当初,陈朝太子陈叔宝要任命左户尚书江总为太子詹事,派管记陆瑜告诉了吏部尚书孔奂。孔奂对陆瑜说:“江总有潘岳、陆机那样的文采,却没有园公、绮里季那样的真实才能,如果派江总辅佐太子,我有所为难。”太子对此很痛恨,便自己向皇帝提出要求。宣帝将要答允他,孔奂上奏说:“江总,是有才华的人。现在皇太子才华不少,难道还要依靠江总!按臣的看法,希望挑选敦厚稳重的人才,担任辅导皇太子的职务。”宣帝说:“按你所说,谁能担任这个职务?”孔奂说:“都官尚书王廓,世代都有美德,才识和性格忠厚聪明,可以担任。”皇太子当时正在旁边,便说:“王廓是王泰的儿子,不宜做太子詹事。”孔奂说:“宋朝的范晔,是范泰的儿子,也是太子詹事,前代也没有因为避讳而产生怀疑。”太子坚持力争,宣帝最终还是任命江总为太子詹事。江总是江的曾孙。
甲寅,以尚书右仆射陆缮为左仆射。帝欲以孔奂代缮,诏已出,太子沮之而止;更以晋陵太守王克为右仆射。
甲寅(初七),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陆缮为左仆射。宣帝要孔奂代替陆缮尚书右仆射的职务,诏令已经发出,被太子从中阻止而作罢;改派晋陵太守王克为尚书右仆射。
顷之,总与太子为长夜之饮,养良娣陈氏为女;太子亟微行,游总家。上怒,免总官。
不久,江总和太子彻夜饮酒,收养女官陈氏为女儿;太子屡次便装外出,到江总家里游玩。宣帝大怒,免掉江总的官职。
[14]周利州刺史纪王康,骄矜无度,缮修戎器,阴有异谋。司录裴融谏止之,康杀融。丙辰,赐康死。
[14]北周利州刺史纪王宇文康,骄傲没有节制,整修兵器,暗中有造反的阴谋。司录裴融对他规劝阻止,宇文康将裴融杀死。丙辰(初九),北周武帝将宇文康赐死。
[15]丁巳,周主如云阳。
[15]丁巳(初十),北周国主去云阳。
[16]庚申,齐宜阳王赵彦深卒。彦深历事累朝,常参机近,以温谨著称。既卒,朝贵典机密者,唯侍中、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而已,其余皆劈幸也。孝卿,羌举之子,比于余人,差不贪秽。
[16]庚申(十三日),北齐宜阳王赵彦深死。赵彦深历经几个君主,经常参预机密,以温顺谨慎著称。他死之后,朝贵中主管机密的,只有侍中、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而已,其余的都是受后主宠爱的幸臣。斛律孝卿是斛律羌举的儿子,和别人比较,不那么贪婪秽乱。
[17]秋,八月,乙卯,周主还长安。
[17]秋季,八月,乙卯(初九),北周国主回长安。
[18]周太子伐吐谷浑,至伏俟城而还。
[18]北周太子征讨吐谷浑,到达伏俟城以后就返回了。
宫尹郑译、王端等皆有宠于太子。太子在车中多失德,译等皆预焉。军还,王等言之于周主。周主怒,杖太子及译等,仍除译等名,宫臣亲幸咸被谴。太子复召译,戏狎如初。译因曰:“殿下何时可得据天下?”太子悦,益昵之。译,俨之兄孙也。
太子宫尹郑译、王端等人,都得到太子的宠爱。太子在军中有许多缺德恶劣的事,郑译等都是参预者。军队还朝,王轨等告诉了北周国主。国主勃然大怒,棒打了太子和郑译等人,将郑译等除名,宫臣和亲幸者都受到谴责。太子重新把郑译召来,一同游玩亲近如初。郑译因此说:“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得到天下?”太子听了很高兴,对他更加亲近。郑译是郑俨哥哥的孙子。
周主遇太子甚严,每朝见,进止与群臣无异,虽隆寒盛暑,不得休息;以其耆酒,禁酒不得至东宫;有过,辄加捶挞。尝谓之曰:“古来太子被废者几人?余儿岂不堪立邪!”乃敕东宫官属录太子言语动作,每月奏闻。太子畏帝威严,矫情修饰,由是过恶不上闻。北周国主武帝对太子很严格,太子每次朝见,行动进退和群臣一样,尽管是严冬盛夏,不能得到休息;因为太子嗜酒,禁止送酒到东宫;太子有过错,动辄用拳头或棍棒责打,曾经对太子说:“自古以来太子被废掉的有多少人?除了你以外我其他的儿子难道不能立为太子吗!”便命令东宫的官员记录太子的言语动作,每月向武帝报告。太子害怕武帝的威严,对自己的真情加以掩饰,因此太子的过失和恶行没有让武帝知道。
王轨尝与小内史贺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负荷。”弼深以为然,劝轨陈之。轨后因侍坐,言于帝曰:“皇太子仁孝无闻,恐不了陛下家事。愚臣短暗,不足可信。陛下恒以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亦常以此为忧。”帝以问弼,对曰:“皇太子养德春宫,未闻有过。”既退,轨让弼曰:“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者对扬,何得乃尔反覆?”弼曰:“此公之过也。太子,国之储副,岂易发言!事有蹉跌,便至灭族。本谓公密陈臧否,何得遂至昌言!”轨默然久之,乃曰:“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向者对众,良实非宜。”
王轨曾经和小内史贺若弼说:“太子一定不能胜任负荷。”贺若弼很以为然,劝王轨向北周武帝奏明情况。王轨后来因为在武帝身边侍奉,因此对武帝说:“人们并没有听说皇太子仁孝,恐怕他不能解决陛下的家事。愚臣我见识短浅不明,说的话不足为信。陛下一向认为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他也常常因这件事而担忧。”武帝便问贺若弼,贺若弼回答道:“皇太子在东宫修养自身的品德,没有听到有什么过失。”他退出以后,王轨责备贺若弼说:“你平生言论,无所不说,为什么今天面对皇上,却如此反复无常?”贺若弼说:“这就是您的过错了。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怎么能随便发言!如果事情有差错,便会遭到灭族的下场。本以为您只是向皇上密陈对太子的意见,怎能公开明说!”王轨沉默了很久,便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所以没有考虑自己个人的利害得失。以前当着大家说这件事,确实不妥当。”
后轨因内宴上寿,捋帝须曰:“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先是,帝问右宫伯宇文孝伯曰:“吾儿比来何如?”对曰:“太子比惧天威,更无过失。”罢酒,帝责孝伯曰:“公常语我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再拜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慈忍爱,遂尔结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
后来王轨因为参加宫中的饮宴,对武帝祝寿,用手捋着武帝的胡须说:“可爱的好老头,只是遗憾继承人太弱了。”原先,武帝曾经问右宫伯宇文孝伯道:“我的儿子近来怎么样?”宇文孝伯答道:“太子近来害怕陛下的天威,更加没有犯过失。”于是武帝停止饮酒,责备宇文孝伯说:“您常常对我说:‘太子没有过失。’现在王轨对我这样说,可见您是在说谎话。”宇文孝伯向武帝两次拜说:“父子之间,别人很难说什么。臣知道陛下不能割慈忍爱,所以就不敢说话了。”武帝知道了他的意思,沉默了很久,便说:“朕已经委托给您了,希望您能尽力而为!”
王轨骤言于帝曰:“皇太子非社稷主。普六茹坚貌有反相。”帝不悦,曰:“必天命有在,将若之何!”杨坚闻之,甚惧,深自晦匿。
王轨突然对武帝说:“皇太子不配做一国之主。普六茹坚(杨坚)面貌有反相。”武帝听了很不高兴,说:“这是天命所决定的,那又怎么办!”杨坚听说后,十分害怕,自己竭力隐蔽自己,不出头露面。
帝深以轨等言为然,但汉王赞次长,又不才,余子皆幼,故得不废。
武帝深深感到王轨等人的话很对,但是汉王宇文赞是第二个儿子,同样不成材,其他儿子年纪又小,所以皇太子没有被废掉。
[19]丁卯,以司空吴明彻为南兖州刺史。
[19]丁卯(二十一日),陈朝任命司空吴明彻为南兖州刺史。
[20]齐主如晋阳。营邯郸宫。
[20]北齐后主去晋阳。兴建邯郸宫。
[21]九月,戊戌,以皇子叔彪为淮南王。
[21]九月,戊戌(二十三日),陈朝封皇子陈叔彪为淮南王。
[22]周主谓群臣曰:“朕去岁属有疾,遂不得克平逋寇。前入齐境,备见其情,彼之行师,殆同儿戏。况其朝廷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天与不取,恐贻后悔。前出河外,直为拊背,未扼其喉。晋州本高欢所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吾严军以待,击之必克。然后乘破竹崐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巢穴,混同文轨。”诸将多不愿行。帝曰:“机不可失。有沮吾军者,当以军法裁之!”
[22]北周国主对群臣说:“朕去年因为生病,所以没有能平定逃亡在外的盗贼。以前进入齐的国境,见到对方的所有情况,他们指挥军队,简直同小孩子玩游戏那样。何况朝廷昏聩混乱,朝政被一帮小人操纵,老百姓都在哀号,朝不保夕。上天赐给我们而不去谋取,恐怕会留下后悔。去年进军河阴,只如同用手拍打对方的后背,没有扼住对方的喉咙。晋州原先是高欢起兵发迹的地方,也是镇守统辖要害重地,现在我们去进攻晋州,对方一定要派兵来救援;我们的军队严阵以待,发起攻击后一定可以攻克。然后借着破竹之势,大张旗鼓地向东进攻,足以捣平他们的巢穴,统一天下。”将领们都不愿意行动。武帝说:“机不可失。凡阻滞我军事行动的人,一定按军法制裁!”
冬,十月,己酉,周主自将伐齐,以越王盛、杞公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宪、陈王纯为前军。亮,导之子也。
冬季,十月,己酉(初四),北周国主亲自率军队征伐北齐,任命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宇文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宇文亮是宇文导的儿子。
丙辰,齐主猎于祁连池;癸亥,还晋阳。先是,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直勤敏,储有备,百姓安业,疆埸无虞。诸嬖幸恶而代之,由是公私烦扰。
丙辰(十一日),北齐后主在祁连池狩猎;癸亥(十八日),回晋阳。起先,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正廉明,勤劳聪敏,储备待用的物资很充足,老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一带不用担忧。一些受后主宠爱亲近的小人由于痛恨张延隽派人取而代之,从此公私之间的纠葛纷扰不已。
周主至晋州,军于汾曲,遣齐王宪将兵二万守雀鼠谷,陈王纯步骑二万守千里径,郑公达奚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大将军韩明步骑五千守齐子岭,焉氏公尹升步骑五千守鼓钟镇,凉城公辛韶步骑五千守蒲津关,赵王招步骑一万自华谷攻齐汾州诸城,柱国宇文盛步骑一万守汾水关。
北周国主抵达晋州,陈兵在汾曲,派齐王宇文宪领兵二万在雀鼠谷驻守,陈王宇文纯率步骑兵二万人在千里径驻守,郑公达奚震率步骑兵一万人在统军川驻守,大将军韩明率步骑兵五千人在齐子岭驻守,焉氏公尹升率步骑兵五千人在鼓钟镇驻守,凉城公辛韶率步骑兵五千人在蒲津关驻守,赵王宇文招率步骑兵一万从华谷攻打北齐汾州的一些城池,柱国宇文盛率步骑兵一万人在汾水关驻守。
遣内史王谊监诸军攻平阳城。齐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婴城拒守。甲子,齐集兵晋祠。庚午,齐主自晋阳帅诸军趣晋州。周主日自汾曲至城下督战,城中窘急。庚午,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于周。壬申,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请降于周,王轨帅众应之。未明,周将北海段文振,杖槊与数十人先登,与景嵩同至尉相贵所,拔佩刀劫之。城上鼓噪,齐兵大溃,遂克晋州,虏相贵及甲士八千人。
派内史王谊监督各路军队进攻平阳城。北齐的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据城抵抗。甲子(十九日),北齐军队聚集在晋祠。庚午(二十五日),北齐后主从晋阳率领各路军队向晋州进发。北周国主当天从汾曲来到晋州城下督战,城中情况危急。庚午(二十五日),北齐的行台左丞侯子钦出城向北周投降。壬申(二十七日),晋州刺史崔景嵩防守北城,晚上,派使者出城向北周请求投降,王轨率领众军响应崔景嵩。天还没有亮,北周将领北海人段文振,手持长矛和几十人先行登上城头,和崔景嵩一同到尉相贵那里,拔出佩刀向他砍去。城上呼喊骚乱,齐兵大溃,于是攻克晋州,俘虏了尉相贵和他部下的甲士八千人。
齐主方与冯淑妃猎于天池,晋州告急者,自旦至午,驿马三至。右丞相高阿那肱曰:“大家正为乐,边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闻!”至暮,使更至,云“平阳已陷”,乃奏之。齐主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齐主从之。
北齐后主正和冯淑妃在天池狩猎,晋州告急的人,从早晨到中午,骑驿马来了三次。右丞相高阿那肱说:“皇上正在取乐,边境有小小的军事行动,这是很平常的事,何必急着来奏报!”到傍晚,告急的使者再次到来,说“平阳已经陷落,”这才向君主奏报。北齐国主准备回去,冯淑妃却要求君主再围猎崐一次,北齐国主听从了她的要求。
周齐王宪攻拔洪洞、永安二城,更图进取。齐人焚桥守险,军不得进,乃屯永安。使永昌公椿屯鸡栖原,伐柏为庵以立营。椿,广之弟也。
北周的齐王宇文宪攻下洪洞、永安二座城池,准备进一步攻取其他地方。北齐焚烧了桥梁据险防守,北周的军队无法前进,便驻屯在永安。派永昌公宇文椿在鸡栖原驻屯,砍伐柏树建造小屋作为军营。宇文椿是宇文广的弟弟。
癸酉,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分军出汾水关,自帅大军上鸡栖原。宇文盛遣人告急,齐王宪自救之。齐师退,盛迫击,破之。俄而椿告齐师稍逼,宪复还救之。与齐对陈,至夜不战。会周主召宪还,宪引兵夜去。齐人见柏庵在,不之觉,明日,始知之。齐主使高阿那肱将前军先进,仍节度诸军。
癸酉(二十八日),北齐后主分出一万军队向千里径进发,又分出军队向汾水关,自己统率大军上鸡栖原。宇文盛派人告急,齐王宇文宪自己率领军队去救援。北齐军队退走,宇文盛在后面追击,将北齐军队打败。不多久宇文椿报告北齐军队逐渐逼近,宇文宪又返回救援。他的军队列阵和北齐军队对峙,到夜晚时还不跟对方作战。恰巧北周国主召宇文宪回去,他便领着军队在晚上撤退。北齐方面看到柏树的小房子还在,所以没有发觉,到第二天,才知道宇文宪的军队撤走了。北齐后主派高阿那肱率领前军先行进发,仍旧节制调度其他军队的行动。
甲戌,周以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精兵一万镇之。
甲戌(二十九日),北周任命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人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下一万精兵在这里镇守。
十一月,己卯,齐主至平阳。周主以齐兵新集,声势甚盛,且欲西还以避其锋。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谏曰:“以陛下之圣武,乘敌人之荒纵,何患不克!若使齐得令主,君臣协力,虽汤、武之势,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士无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为陛下奉耳。”军正京兆王曰:“齐失纪纲,于兹累世。天奖周室,一战而扼其喉。取乱侮亡,正在今日。释之而去,臣所未谕。”周主虽善其言,竟引军还。忻,贵之子也。
十一月,己卯(初四),北齐后主到平阳。北周国主认为北齐军队刚刚集结,声势很盛,打算向西面回去避开对方的锋芒。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劝说道:“以陛下的圣明威武,乘敌人的荒淫放纵,何必担心不能攻克他们!如果齐国出现一个好的君主,君臣同心协力,那么就是有商汤、周武王的声势,也不易讨平对方。现在齐国的君主昏庸、臣僚愚蠢,军队没有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际上是送给陛下的。”军正京兆王说:“齐国的纲纪败坏,到目前已经有两代了。上天庇护嘉奖我们周王室,经过一战而扼住对方的咽喉。古人说的攻取动乱欺凌败亡之国,正在今天。放过他们而自己退走,臣实在不能理解。”北周国主虽然认为他的话有理,但还是带领军队返回了。宇文忻是宇文贵的儿子。
周主留齐王宪为后拒,齐师追之,宪与宇文忻各将百骑与战,斩其骁将贺兰豹子等,齐师乃退。宪引军渡汾,追及周主于玉壁。
北周国主留下齐王宇文宪作为后面的阻击部队,北齐军队追来,宇文宪和宇文忻各领一百名骑兵和他们战斗,杀死北齐的勇将贺兰豹子等人,北齐军队便退走。宇文宪带领军队度过汾水,在玉壁追上了北周国主。
齐师遂围平阳,昼夜攻之。城中危急,楼堞皆尽,所存之城,寻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入,外援不至,众皆震惧。梁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齐师少却,乃令妻妾、军民、妇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周主使齐王宪将兵六万屯涑川,遥为平阳声援。齐人作地道攻平阳,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齐主敕且止,召冯淑妃观之。淑妃妆点,不时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石上有圣人迹,淑妃欲往观之。齐主恐弩矢及桥,乃抽攻城木造远桥。齐主与淑妃度桥,桥坏,至夜乃还。
北齐军队便围困了平阳,昼夜发起进攻。城里形势危急,城上的敌楼和矮墙都被夷平,残存的城墙,只有六七尺高。双方或是短兵相接,或是马匹可以随意从城墙上进出,城外的援兵不来,人们都感到震惊害怕。梁士彦慷慨从容,对将士们说:“如果今天战死,我一定先你们而死。”于是大家激昂奋起,喊声动地,无不以一当百。北齐军队稍稍后退,梁士彦下令妻妾、军民、妇女崐,昼夜修城,三天修好。北周国主派齐王宇文宪率兵六万驻屯在涑川,远远地为平阳声援。北齐挖掘地道进攻平阳,城下陷了好几丈,将士们乘势准备进入城内。北齐后主下令暂时停止,把冯淑妃召来一同观看。冯淑妃穿衣打扮,没有及时到来,北周人用木头堵住了下陷的地方,平阳城便没有被攻克。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的石头上有圣人的遗迹,冯淑妃想去那里观看。北齐后主恐怕对方的箭会射到桥上,便抽调用来攻城的大木头在离城较远的地方造了一座桥。北齐后主和冯淑妃过桥时,桥梁损坏,到晚上才返。
癸巳,周主还长安。甲午,复下诏,以齐人围晋州,更帅诸军击之。丙申,纵齐降人使还。丁酉,周主发长安;壬寅,济河,与诸军合。十二月,丁未,周主至高显,遣齐王帅所部先向平阳。戊申,周主至平阳。庚戌,诸军总集,凡八万人,稍进,逼城置陈,东西二十余里。
癸巳(十八日),北周国主回长安。甲午(十九日),再次下诏,因为北齐围困晋州,又统率军队前往攻打。丙申(二十一日),释放北齐的投降者让他们回去。丁酉(二十二日),北周国主从长安出发;壬寅(二十七日),渡过黄河,和各路军队会合。十二月,丁未(初三),北周国主到高显,派齐王宇文宪率领部下的军队先向平阳进发。戊申(初四),北周国主到平阳。庚戌(初六),各路军队一齐集中,有八万人,逐渐向前推进,兵临城下摆开阵势,东西绵延有二十多里地。
先是齐人恐周师猝至,于城南穿堑,自乔山属于汾水;齐主大出兵,陈于堑北,周主命齐王宪驰往观之。宪复命曰:“易与耳,请破之而后食。”周主悦,曰:“如汝言,吾无忧矣!”周主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陈,所至辄呼主帅姓名慰勉之。将士喜于见知,咸思自奋。将战,有司请换马。周主曰:“朕独乘良马,欲何之!”周主欲薄齐师,碍暂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
起先北齐恐怕北周的军队突然来到,在城南凿通护城河,从乔山连接到汾水;北齐后主派出大批军队,在护城河的北面列阵,北周国主命令齐王宇文宪 驰马去那里观察。宇文宪回来报告说:“这很好对付,请先攻破然后吃饭。”北周国主很高兴,说:“如果象你所说的那样,我就不担心了!”北周国主骑着平时所用的马匹,由几个人跟随到来到阵前巡视,所到之处就称呼主帅的姓名予以慰问鼓励。将士们对被国君了解信任感到很高兴,都想奋勇作战。临战前,随从官员请君主换马。北周国主说:“朕独自一人骑着骏马,要到哪里去!”北周国主要逼近北齐军队,由于有护城河的阻碍而停下来,从早上直到下午,双方相持不下。
齐主谓高阿那肱曰:“战是邪?不战是邪?”阿那肱曰:“吾兵虽多,堪战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樵者复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今日将士,岂胜神武时邪!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安吐根曰:“一撮许贼,马上刺取,掷著汾水中耳!”齐主意未决。诸内参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远来,我何为守堑示弱!”齐主曰:“此言是也。”于是填堑南引。周主大喜,勒诸军击之。
北齐后主对高阿那肱说:“是打对?还是不打对?”高阿那肱说:“我们军队的人数虽多,但能作战的不过十万人,其中生病负伤和在城四周打柴做饭的又占三分之一。从前攻打玉壁时,援军一到就马上退走。今天的将士,怎能胜过神武皇帝时代的将士!倒不如不打,退守高梁桥。”安吐根说:“一小撮贼人,只不过是在马背上刺杀捉住他们,然后扔在汾水中而已!”北齐后主还是犹豫不决。一些太监们说:“他是天子,陛下也是天子。他尚且能从老远的地方来,我们为什么只是守着护城河表示出怯弱!”北齐国主说:“这话说得对。”于是填塞了护城河把水引向南面。北周国主听到后非常高兴,统率各路军队发起攻击。
兵才合,齐主与冯淑妃并骑观战。东偏少却,淑妃怖曰:“军败矣!”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齐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桥。开府仪同三司奚长谏曰:“半进半退,战之常体。今兵众全整,未有亏伤,陛下舍此安之!马足一动,人情骇乱,不可复振。愿速还安慰之!”武卫张常山自后至,亦曰:“军寻收讫,甚完整。围城兵亦不动。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将内参往视。”齐主将从之。穆提婆引齐主肘曰:“此言难信。”齐主遂以淑妃北走。齐师大溃,死者万余人,军资器械,数百里间,委弃山积。安德王延宗崐独全军而还。
双方军队刚接触,北齐后主和冯淑妃一起骑着马去观战。东面的部分军队稍稍后退,冯淑妃害怕说:“我们的军队打败了!”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说:“皇上快离开!皇上快离开!”北齐后主就和冯淑妃退奔高梁桥。开府仪同三司奚长向后主劝阻说:“军队半进半退,是作战时的常规。目前士兵们都完全整齐,没有受到挫折死亡,陛下离开这里又到哪里去!马脚一动,人的情绪就会惊恐混乱,不能重新振作。希望陛下迅速回去安慰他们!”武卫张常山从后面赶到,也说:“军队很快就收拢完毕,非常完整。围城的士兵也没有动摇。天子最好返回。如果不相信我的话,请求天子领太监去巡看。”北齐后主将按他所说的去做。穆提婆却拉着北齐后主的胳膊说:“他的话难以相信。”北齐后主便带冯淑妃向北退走。北齐军队大败溃散,死了一万多人,军用物资器械,在几百里间被遗弃的堆积如山。唯有安德王高延宗全军而回。
齐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镜自玩,后声乱,唱贼至,于是复走。先是齐主以淑妃为有功勋,将立为左皇后,遣内参诣晋阳取皇后服御翟等。至是,遇于中涂,齐主为按辔,命淑妃著之,然后去。
北齐后主到了洪洞,冯淑妃正对着镜子涂脂抹粉自我欣赏,后面的声音嘈杂,高喊敌人已经到来,于是她再次逃走。原先北齐后主以为冯淑妃有功勋,准备立她为左皇后,派太监到晋阳去取皇后所穿的礼服等。这时,他们在途中相遇,北齐后主拉紧马缰绳慢步走,叫冯淑妃穿上礼服,然后离去。
辛亥,周主入平阳。梁士彦见周主,持周主须而泣曰:“臣几不见陛下!”周主亦为之流涕。
辛亥(初七),北周国主进入平阳。梁士彦见到周主,用手握着周主的胡须哭泣说:“臣几乎见不到陛下了!”北周国主也动情流泪。
周主以将士疲弊,欲引还。士彦叩马谏曰:“今齐师遁散,众心皆动,因其惧而攻之,其势必举。”周主从之,执其手曰:“余得晋州,为平齐之基,若不固守,则大事不成。朕无前忧,唯虑后变,汝善为我守之!”遂帅诸将追齐师。诸将固请西还,周主曰:“纵敌患生。卿等若疑,朕将独往。”诸将乃不敢言。癸丑,至汾水关。
北周国主由于将士疲乏困倦,准备率军回朝。梁士彦勒住周主的马规劝说:“现在齐国的军队败退逃散,人心浮动,乘他们恐惧时发起进攻,一定可以打败他们。”北周君主听从了他的意见,握住他的手说:“我得到晋州,这是平定齐国的基础,如果不坚决守住,就会大事不成。朕没有前忧,只忧虑后变,你好好为我守住这里!”于是率领将士们追赶北齐军队。将领们坚持请周主西归,北周国主说:“放走乱人,祸患就会发生。你们如果有怀疑,朕将独自前去。”将领们于是不敢再说。癸丑(初九),到了汾水关。
齐主入晋阳,忧惧不知所之。甲寅,齐大赦。齐主问计于朝臣,皆曰:“宜省赋息役,以慰民心;收遗兵,背城死战,以安社稷。”齐主欲留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守晋阳,自向北朔州。若晋阳不守,则奔突厥,群臣皆以为不可,帝不从。
北齐后主进入晋阳,担忧害怕得不知怎么办。甲寅(初十),北齐大赦全国。北齐后主向朝臣们询问计策,朝臣们都说:“应该减少赋税,停止劳役,以安慰民心;收拾残存的士兵,背城拼死作战,以稳定国家。”北齐后主要把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留下镇守晋阳,自己去北朔州,如果晋阳失守,就投奔突厥,群臣们都认为不能这样,后主不听。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军,周主封赏各有差。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宿卫近臣三十多人向西投奔北周军队,北周国主对他们分别封赏。
高阿那肱所部兵尚一万,守高壁,余众保洛女砦。周主引军向高壁,阿那肱望风退走。齐王宪攻洛女砦,拔之。有军士告阿那肱招引西军,齐主令侍中斛律孝卿检校,孝卿以为妄。还,至晋阳,阿那肱腹心复告阿那肱谋反,又以为妄,斩之。
北齐的高阿那肱部下还有一万军队,在高壁镇守,其余的军队保卫洛女寨。北周国主率领军队指向高壁,高阿那肱望风退走。齐王宇文宪攻打洛女寨,攻克。北齐有军士举告高阿那肱招引西面的北周军队,北齐后主命令侍中斛律孝卿去检查核实,斛律孝卿认为是胡说。他回到晋阳,高阿那肱的心腹又向他崐举告高阿那肱谋反,斛律孝卿又认为这是胡说,将举告人杀死。
乙卯,齐主诏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募兵。延宗入见,齐主告以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谏,不从,密遣左右先送皇太后、太子于北朔州。
乙卯(十一日),北齐后主诏令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征兵。高延宗进见北齐后主,后主告诉他自己要去北朔州,高延宗哭着劝阻,后主不听,秘密地派左右先把皇太后、太子送到北朔州。
丙辰,周主与齐王宪会于介休。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举城降,以为上柱国,封郇公。
丙辰(十二日),北周后主和齐王宇文宪在介休会合。北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举城投降,被北周任命为上柱国,封为郇公。
是夜,齐主欲遁去,诸将不从。丁巳,周师至晋阳。齐主复大赦,改元隆化。以安德王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山西兵,谓曰:“并州兄自取之,儿今去矣!”延宗曰:“陛下为社稷勿动。臣为陛下出死力战,必能破之。”穆提婆曰:“至尊计已成,王不得辄沮!”齐主乃夜斩五龙门而出,欲奔突厥,从官多散。领军梅胜郎叩马谏,乃回向邺。时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从,广宁王孝珩、襄城王彦道继至,得数十人与俱。
当天晚上,北齐国主准备逃走,将领们都不肯跟从。丁巳(十三日),北周军队到晋阳。北齐后主再次大赦全国,把年号改为隆化。任命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辖山西的军队,对他说:“并州请兄长自己取走,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高延宗说:“陛下应该替国家着想不要走。臣愿意为陛下拼死作战,一定能把他们打败。”穆提婆说:“天子大计已定,安德王不能屡加阻挠!”北齐后主便在晚上破五龙门出走,要投降突厥,随从的官员纷纷散去。领军梅胜郎勒住后主的马加以规劝,这才返回邺城。当时只有高阿那肱等十几人骑马跟随,广宁王高孝珩、襄城王高彦道相继来到,只有几十人和后主在一起。
穆提婆西奔周军,陆令萱自杀,家属皆诛没。周主以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下诏谕齐群臣曰:“若妙尽人谋,深达天命,官荣爵赏,各有加隆。或我之将卒,逃逸彼朝,无问贵贱,皆从荡涤。”自是齐臣降者相继。
穆提婆向西投奔北周军队,陆令萱自杀,她的家属都被诛杀。北周国主任命穆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下诏告示北齐的群臣说:“如果能竭力献计献策,深深通晓上天的意旨,就能授官赏爵,各有所加。如果我们的将领士兵,逃到齐朝,不论贵贱,一律加以扫荡歼灭。”因此北齐官吏都相继向北周投降。
初,齐高祖为魏丞相,以唐邕典外兵曹,太原白建典骑兵曹,皆以善书计、工簿帐受委任。及齐受禅,诸司咸归尚书;唯二曹不废,更名二省。邕官至录尚书事,建官至中书令,常典二省,世称“唐、白”。邕兼领度支,与高阿那肱有隙,阿那肱谮之,齐主敕侍中斛律孝卿总知骑兵、度支。孝卿事多专决,不复询禀。邕自以宿习旧事,为孝卿所轻,意甚郁郁。及齐主还邺,邕遂留晋阳。并州将帅请于安德王延宗曰:“王不为天子,诸人实不能为王出死力。”延宗不得已,戊午,即皇帝位。下诏曰:“武平孱弱,政由宫竖,斩关夜遁,莫知所。,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祗承宝位。”大赦,改元德昌。以晋昌王唐邕为宰相,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为将帅。敬显,贷文之子也。众闻之,不召而至者,前后相属。延宗发府藏及后宫美女以赐将士,籍没内参十余家。齐主闻之,谓近臣曰:“我宁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德得之。”左右曰:“理然。”延宗见士卒,皆亲执手称名,流涕呜咽,众争为死;童儿女子,亦乘屋攘袂,投砖石以御敌。
当初,神武帝高欢是东魏丞相,任命唐邕主管外兵曹,太原人白建主管骑兵曹,两人都因善于文字筹算、精于管理账目册籍而被委任。等到北齐禅受东魏的帝位以后,其他部门都归入尚书省;只有上述二曹没有废除,而是改名外兵省、骑兵省。唐邕当官到录尚书事,白建当官到中书令,常常主管这二省,当时被人称为“唐、白”。唐邕兼管度支省,与高阿那肱有矛盾,高阿那肱便向齐主说唐邕的坏话,北齐后主敕令侍中斛律孝卿总知骑兵省、度支省。斛律孝卿处理事情往往独断专行,不再征求唐邕的意见。唐邕自以为熟悉这二省的情况,因为被斛律孝卿轻视,心里非常抑郁。到北齐国主回到邺城以后,唐邕便留在晋阳。并州的将帅请求安德王高延宗说:“您不当天子,大家实在不能为您安德王出死力。”高延宗不得已,戊午(十四日),即位当皇帝。下诏书崐说:“当今皇帝懦弱无能,朝政由宫里的小人把持,破关在晚上逃遁,不知去了哪里。辱承王公卿士推戴相强,现在只得继承皇帝的大位。”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德昌”。任命晋昌王唐邕为宰相,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人为将帅。莫多娄敬显是莫多娄贷文的儿子。大家听到消息,不召而来的人,前后连续不断。高延宗散发王府中的储藏和后宫里的美女赏赐给将士们,查抄没收了十几家太监。北齐后主听说后,对近臣说:“我宁愿让周朝得到并州,不愿让安德王得到它。”左右的近臣说:“理当如此。”高延宗看见士兵时,都亲自握住他们的手称呼他们的姓名,众人流泪悲泣出声,争着为他效死;儿童妇女,也都登上房顶捋起衣袖,投掷砖头石块抵抗敌人。
己未,周主至晋阳。庚申,齐主入邺。周师围晋阳,四合如黑云。安德王延宗命莫多娄敬显、韩骨胡拒城南,和阿干子、段畅拒城东,自帅众拒齐王宪 于城北。延宗素肥,前如偃,后如伏,人常笑之。至是,奋大往来督战,劲捷若飞,所向无前。和阿干子、段畅以千骑奔周军。周主攻东门,际昏,遂入之,进焚佛寺。延宗、敬显自门入,夹击之,周师大乱,争门,相填压,塞路不得进。齐人从后斫刺,死者二千余人。周主左右略尽,自拔无路。承御上士张寿牵马首,贺拔伏恩以鞭拂其后,崎岖得出。齐人奋击,几中之。城东道厄曲,伏恩及降者皮子信导之,仅得免,时已四更。延宗谓周主为乱兵所杀,使于积尸中求长鬣者,不得。时齐人既捷,入坊饮酒,尽醉卧,延宗不复能整。
己未(十五日),北周国主到晋阳。庚申(十六日),北齐后主进入邺城。北周军队包围了晋阳,他们的军衣和旗帜都是黑色,所以城的四面就像黑云一般。安德王高延宗命令莫多屡敬显、韩骨胡在城南抵抗,和阿干子、段畅在城东抵抗,自己率领众军在城北抵抗北周的齐王宇文宪。高延宗身体肥胖,前看象仰面朝天,后看像俯伏在地,人们常常取笑他的模样。这时,他挥舞长矛来回督战,强劲有力敏捷得象飞一般,指向哪里,谁也抵挡不住。和阿干子、段畅率领一千骑兵直奔北周的军队。北周国主进攻晋阳的东门,当时天色昏暗,便进到城里,放火焚烧城里的佛庙。高延宗、莫多屡敬显从城门进入,两面夹击,北周军队大乱,争着逃出城门,城门间人群填塞挤压,堵住了道路无法前进。北齐人从后刀砍矛刺,北周军队死了二千多人。北周国主左右的人几乎都已死散,自己走投无路。承御上士张寿牵着马头,贺拔伏恩用鞭子抽打马的后部,困难艰险地出了城。齐人奋勇追击,几乎打中了他。晋阳城东的道路狭隘弯曲,贺拔伏恩和投降北周的皮子信在前面带路,这才幸免于死,这时已经是深夜四更。高延宗以为北周国主已经被乱兵所杀,派人在堆积的尸体中寻找留有长胡须的人,没有找到。当时北齐人打了胜仗,到街坊间饮酒,都喝醉了睡在地上,高延宗无法整理队伍。
周主出城,饥甚,欲遁去,诸将亦多劝之还。宇文忻勃然进曰:“陛下自克晋州,乘胜至此。今伪主奔波,关东响震,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将士轻敌,微有不利,何足为怀!丈夫当死中求生,败中取胜。今破竹之势已成,奈何弃之而去!”齐王宪、柱国王谊亦以为去必不免,段畅等又盛言城内空虚。周主驻马,鸣角收兵,俄顷复振。辛酉,还攻东门,克之。延宗战力屈,走至城北,周人擒之。周主下马执其手,延宗辞曰:“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周主曰:“两国天子,非有怨恶,直为百姓来耳。终不相害,勿怖也。”使复衣帽而礼之。唐邕等皆降于周。独莫多娄敬显奔邺,齐主以为司徒。
北周国主出城以后,非常饥饿,想逃走,将领们也多劝他回去。宇文忻发怒变色而进言:“陛下从攻克晋州以来,乘胜到了这里。现在各国的伪主劳碌奔逃,关东一带响声震天,自古以来用兵,没有像这次的盛大。昨天破城时,由于将士轻敌,所以遭受一点挫折,这又何必放在心上!大丈夫应当从死中求生,败中取胜。现在破竹之势已经形成,为什么要放弃它而离去!”齐王宇文宪、柱国王谊也认为不能放弃离开,段畅又极力说晋阳城里已经空虚。北周国主于是勒马停止后撤,吹响号角集合军队,不多久军势重新振作。辛酉(十七日),早晨,返回攻打东门,终于攻克。高延宗在作战中力量用尽,跑到城北,被北周军队捉住。北周国主下马握住他的手,高延宗辞谢说:“我是死人的手,怎敢靠近天子!”北周国主说:“两个国家的天子,并非有怨仇憎恨,都是为了救老百姓而来的,我终究不会加害于您,不必害怕。”请他重新穿戴起衣帽而待之以礼。唐邕等都投降了北周。只有莫多屡敬显逃奔到邺城,北齐后崐主任命他为司徒。
延宗初称尊号,遣使修启于瀛州刺史任城王,曰:“至尊出奔,宗庙事重,群公劝迫,权主号令。事宁,终归叔父。”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启!”执使者送邺。
高延宗刚称皇帝时,派人写了书札给瀛州刺史任城王高,信里说:“天子出奔,国家的事情繁重,我因为王公们的劝说相强,暂时主持国家的号令。事情安定以后,皇位最终会还给叔父。”高说:“我只是一个臣子,怎能容许接受这样的书札!”把使者捉起来送到邺城。
壬戌,周主大赦,削除齐制。收礼文武之士。
壬戌(十八日),北周国主大赦全国,取消北齐的制度。招收并礼遇文武之士。
邺伊娄谦聘于齐,其参军高遵以情输于齐,齐人拘之于晋阳。周主既克晋阳,召谦,劳之。执遵付谦,任其报复。谦顿首,请赦之,周主曰:“卿可聚众唾面,使其知愧。”谦曰:“以遵之罪,又非唾面可责。”帝善其言而止。谦待遵如初。
当初北周的伊娄谦聘问北齐,他的参军高遵把北周将征伐北齐的情报通报北齐,北齐便把伊娄谦扣留在晋阳。北周国主武帝攻下晋阳以后,召见伊娄谦,对他加以慰问。捉了高遵交给伊娄谦,让他进行报复。伊娄谦对北周武帝叩头,请求赦免高遵,武帝说:“您可以召集大家向他脸上吐口水,使他知道羞愧。”伊娄谦说:“以高遵的罪行,不是向脸上吐口水所能责备的。”武帝认为他的话很对而没有责罚高遵。尹娄谦对待高遵一如既往。
臣光曰:赏有功,诛有罪,此人君之任也。高遵奉使异国,漏泄大谋,斯叛臣也;周高祖不自行戮,乃以赐谦,使之复怨,失政刑矣!孔子谓以德报怨者何以报德。为谦者,宜辞而不受,归诸有司,以正典刑。乃请而赦之以成其私名,美则美矣,亦非公义也。
臣司马光曰:赏有功,诛有罪,这是君主的责任。高遵奉命出使异国,泄漏重大的机密,这就是叛臣;北周高祖不是自己下令加以处死,却把他送给伊娄谦,使他报复怨恨,有失刑赏的教化!孔子所说的以德报怨者用什么来报德,作为伊娄谦,应当推掉而不接受,把高遵送交官府,明正典刑。他却请求君主对高遵赦免以取得个人的好名声,美倒是美了,但并不符合公义。
[23]齐主命立重赏以募战士,而竟不出物。广宁王孝珩请“使任城王将幽州道兵入土门,扬声趣并州,独孤永业将洛州道兵入潼关,扬声趣长安,臣请将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战。敌闻南北有兵,自然逃溃。”又请出宫人珍宝赏将士。齐主不悦。斛律孝卿请齐主亲劳将士,为之撰辞,且曰:“宜慷慨流涕,以感激人心。”齐主既出,临众,将令之,不复记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笑。将士怒曰:“身尚如此,吾辈何急!”皆无战心。于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官,并增员而授,或三或四,不可胜数。
[23]北齐后主命令立重赏来征募战士,而竟然不拿出东西来。广宇王高孝珩请求:“派任城王高率领幽州道的士兵开进土门关,扬言进取并州,独孤永业率领洛州道的士兵开进潼关,扬言进取长安,臣请求率领京畿的士兵出滏口,击鼓前进迎战。敌人听到南北有兵,自然逃走溃散。”又请求取出宫女和珍宝赏给将士。北齐后主很不高兴。斛律孝卿请北齐国主亲自慰劳将士,替后主撰写文辞,并且说:“应该慷慨流泪,以感动激励人心。”北齐后主走出来,面对大家将要发布号令,却忘记了斛律孝卿告诉他的话,便大笑起来,左右的人也笑。将士们发怒说:“他们自身还这样,我们何必着急!”都没有打仗的心思。于是只好从大丞相以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高官,都增加编制授给官职,或者三人或者四人,多到不可胜数。
朔州行台仆射高劢将兵侍卫太后、太子,自土门道还邺。时宦官仪同三司苟子溢犹恃宠纵暴,民间鸡彘,纵鹰犬搏噬取之;劢执以徇,将斩之;太后救之,得免。或谓劢曰:“子溢之徒,言成祸福,独不虑后患邪?”劢攘袂曰:“今西寇已据并州,达官率皆委叛,正坐此辈浊乱朝廷。若得今日斩之,明日受诛,亦无所恨!”劢,岳之子也。甲子。齐太后至邺。
朔州行台仆射高劢带兵侍卫太后、太子,从土门关一路回到邺城。当时宦官仪同三司苟子溢等人还依仗君主的宠受放纵横暴,老百姓的鸡猪,被他们放出的猎鹰和猎狗搏击啮咬然后抢走;高劢捉住他们当众宣布,将要把他们处死崐;太后说情求救,得到赦免。有人对高劢说:“苟子溢之流,说话能使人遭祸得福,你难道不担心后患吗?”高劢捋起衣袖说:“现在西面的敌寇已经占领了并州,显贵的大臣们都弃职叛逃,正因为这帮家伙把朝廷搞得污浊混乱。如果我能在今天把他们杀掉,自己明天被处死,也没有遗憾!”高劢是高岳的儿子。甲子(二十日),北齐太后到邺城。
丙寅,周主出齐宫中珍宝服玩及宫女二千人,班赐将士,加立功者官爵各有差。周主问高延宗以取邺之策,辞曰:“此非亡国之臣所及。”强问之。乃曰:“若任城王据邺,臣不能知。若今主自守,陛下兵不血刃。”癸酉,周师趣邺,命齐王宪先驱,以上柱国陈王纯为并州总管。
丙寅(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取出北齐宫中的珍宝服用和玩赏的物品以及二千个宫女,颁赐给将士,对立功者按等级加官爵。北周国主向高延宗询问夺取邺城的计策,高延宗推辞说:“这不是亡国之臣所能回答的。”强迫他回答,高延宗才说:“如果是任城王据守邺城,那么臣无法知道。如果是当今齐主自己据守,那么陛下可以不经交锋就取得胜利。”癸酉(二十九日),北周军队进取邺城,命令齐王宇文宪为先驱,任命上柱国陈王宇文纯为并州总管。
齐主引诸贵臣入朱雀门,赐酒食,问以御周之策,人人异议,齐主不知所从。是时人情惧,莫有斗心,朝士出降,昼夜相属。高劢曰:“今之叛者,多是贵人,至于卒伍,犹未离心。请追五品已上家属,置之三台,因胁之以战,若不捷,则焚台。此曹顾惜妻子,必当死战。且王师频北,贼徒轻我,今背城一决,理必破之。”齐主不能用。望气者言,当有革易。齐主引尚书令高元海等议,依天统故事,禅位皇太子。
北齐后主领着显贵大臣进朱雀门,赐给他们酒食,询问抵御北周的计策,各人的说法不一,北齐后主不知听谁的好。这时人们的心情恐惧,没有打仗的心思。朝中的士官出城投降,白天黑夜接连不断。高劢说:“现在的叛徒,很多是显贵,至于一般的士兵,还没有离心。请追回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安置在三台,并强迫他们参加打仗,如果不能取胜,就焚烧他们家属所在的三台。这种人都顾惜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定会拼死作战。况且我们的军队频频败北,敌人一定轻视我们,现在背城决一死战,按理一定能打败他们。”北齐后主不采纳高劢的意见。懂星象变化的人说,朝廷将会有变革更易。北齐后主叫来尚书令高元海等人商议,决定按照武成帝禅位给他的做法,把帝位传给皇太子。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三卷(回目录)
陈纪七 高宗宣皇帝中之下太建九年(乙酉、577)
陈纪七 陈宣帝太建九年(丁酉,公元577年)
[1]春,正月,乙亥朔,齐太子恒即皇帝位,生八年矣;改元承光,大赦。尊齐主为太上皇帝,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太上皇后。以广宁王孝珩为太宰。
[1]春季,正月,乙亥朔(初一),北齐太子高恒即皇帝位,当时出生才八年;改年号为承光,大赦全国。尊称北齐后主为太上皇帝,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太上皇后。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太宰。
司徒莫多娄敬显、领军大将军尉相愿谋伏兵千秋门,斩高阿那肱,立广宁王孝珩,会阿那肱自他路入朝,不果。孝珩求拒周师,谓阿那肱等曰:“朝廷不赐遣击贼,岂不畏孝珩反邪?孝珩若破宇文邕,遂至长安,反亦何预国家事!以今日之急,犹如此猜忌邪?”高、韩恐其为变,出孝珩为沧州刺史。相愿拔佩刀斫柱,叹曰:“大事去矣,知复何言!”
司徒莫多娄敬显、领军大将军尉相愿预谋在千秋门埋伏士兵,杀死高阿那肱,拥立广宁王高孝珩当皇帝,恰巧高阿那肱从另一条路入朝上殿,所以没有成功。高孝珩请求抗拒北周军队,对高阿那肱等人说:“朝廷不派我去打击敌人,难道不怕我高孝珩起来造反吗?高孝珩如果打败宇文邕,便到了长安,即便造反也干预不了国家的事情!象今天这样的危急,竟还如此猜忌!”高阿那肱、韩长鸾怕他要叛变,便派高孝珩出任沧州刺史。尉相愿气得拔出佩刀砍柱子,叹息说:“大事已去,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主使长乐王尉世辩帅千余骑觇周师,出滏口,登高阜西望,遥见群乌飞起,谓是西军旗帜,即驰还;比至紫陌桥,不敢回顾。世辩,粲之子也。于是黄门侍朗颜之推、中书侍朗薛道衡、侍中陈德信等劝上皇往河外募兵,更为经略;若不济,南投陈国。从之。道衡,孝通之子也。丁丑,太皇太后、太上皇后自邺先趣济州;癸未,幼主亦自邺东行。己丑,周师至紫陌桥。
北齐国主派长乐王尉世辩率领一千多骑兵窥测北周军队的情况,出了滏口,登上土山向西面了望,远远地看见一群乌鸦腾空而起,以为是北周军队的旗帜,立即驰马返回;到了紫陌桥,还不敢回头看。尉世辩是尉粲的儿子。于是黄门侍郎颜之推、中书侍郎薛道衡、侍中陈德信等劝太上皇帝到黄河以南一带招募士兵,再作策划;如果不成功,就向南投奔陈朝。得到同意。薛道衡是薛孝通的儿子。丁丑(初三),太皇太后、太上皇后从邺城先去济州;癸未(初九),北齐幼主也从邺城向东进发。己丑(十五日),北周军队到了邺城城外的紫陌桥。
[2]辛卯,上祭北郊。
[2]辛卯(十七日),陈宣帝到北郊祭地。
[3]壬辰,周师至邺城下;癸巳,围之,烧城西门。齐人出战,周师奋击,大破之。
[3]壬辰(十八日),北周军队到了邺城城下;癸巳(十九日),包围了邺城,焚烧邺城的西门。北齐士兵出城作战,北周军队奋勇攻击,大破北齐军队。
齐上皇从百骑东走,使武卫大将军慕容三藏守邺宫。周师入邺,齐王、公以下皆降。三藏犹拒战,周主引见,礼之,拜仪同大将军。三藏,绍宗之子也。领军大将军渔阳鲜于世荣,齐高祖旧将也。周主先以马脑酒钟遗之,世荣得即碎之。周师入邺,世荣在三台前鸣鼓不辍,周人执之;世荣不屈,乃杀之。周主执莫多娄敬显,数之曰:“汝有死罪三:前自晋阳走邺,携妾弃母,不孝也;外为伪朝戮力,内实通启于朕,不忠也;送款之后,犹持两端,不信也。用心如此,不死何待!”遂斩之。
北齐太上皇帝由上百名骑兵跟从向东出走,派武卫大将军慕容三藏守卫邺城的宫室。北周军队进入邺城,北齐的王、公以下的官员都向北周投降。慕容三藏还抗拒战斗,北周国主召见他,待之以礼,拜仪同大将军。慕容三藏是慕容绍宗的儿子。领军大将军渔阳鲜于世荣,是神武帝时的老将。北周国主先送给他们玛瑙酒杯,鲜于世荣得到后立即将杯子打碎。北周军队进入邺城时,鲜于世荣在三台前不断地击鼓,被北周军队捉住;鲜于世荣不肯屈服,被杀死。崐北周国主捉到莫多娄敬显,数说他:“你有三条死罪:以前你从晋阳去邺城,携带小老婆同行而抛弃母亲,这是不孝;表面替齐国效力,实际上从内部向朕送情报,这是不忠;向我们表示诚意以后,却还在两者之间动摇不定,这是不信。这样的用心,不死还等侍什么!”便将他杀死。
使将军尉迟勤追齐主。
派将军尉迟勤追赶北齐国主。
甲午,周主入邺。齐国子博士长乐熊安生,博通《五经》,闻周主入邺,遽令扫门。家人怪而问之,安生曰:“周帝重道尊儒,必将见我。”俄而周主幸其家,不听拜,亲执其手,引与同坐;赏赐甚厚,给安车驷马以自随。又遣小司马唐道和就中书侍郎李德林宅宣旨慰谕,曰:“平齐之利,唯在于尔。”引入宫,使内史宇文昂访问齐朝风俗政教,人物善恶。即留内省,三宿乃归。
甲午(二十日),北周国主进入邺城。北齐的国子博士长乐熊安生,博学精通《五经》,听到北周国主到了邺城,马上叫人打扫门庭。家人感到奇怪问他为什么,熊安生说:“周帝重道尊儒,一定会来看我。”不多久北周国主亲临熊家,不让熊安生叩拜,亲自搀住他的手,叫熊安生和自己坐在一起;赏赐给他很多东西,还送给他小车和马匹供他乘用。又派小司马唐道和去北齐的中书侍郎李德林的住处宣读圣旨加以慰问,说:“讨平齐国后得到的利益,就在于得到你。”带李德林进宫,派内史宇文昂向他请教北齐的风俗政教,人物的善恶。留他在门下省,住了三个晚上才让他回家。
乙未,齐上皇渡河入济州。是日,幼主禅位于大丞相任城王。又为诏:尊上皇为无上皇,幼主为宋国天王。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禅文及玺绂于瀛州,孝卿即诣邺。
乙未(二十一日),北齐太上皇帝渡过黄河到济州。这一天,幼主把皇位让给大丞相任城王高。又替高下诏:尊称太上皇为无上皇,幼主为宋国天王。命令侍中斛律孝卿把禅位的文书和系有丝带的受命玉玺送到瀛州,斛律孝卿立即前往邺城。
周主诏:“去年大赦所未及之处,皆从赦例。”
北周国主诏令:“去年大赦所没有执行地方,一律遵照赦例执行。”
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有甲士三万,闻晋州陷,请出兵击周,奏寝不报;永业愤慨。又闻并州陷,乃遣子须达请降于周,周以永业为上柱国,封应公。
北齐的洛州刺史独孤永业有三万名甲士,听到晋州陷落,请求朝廷允许自己发兵攻击北周,但奏章被压下没有上报;独孤永业很愤慨。又听到并州陷落,便派儿子独须孤达向北周请求投降,北周任命独孤永业为上柱国,封应公。
丙申,周以越王盛为相州总管。
丙申(二十二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相州总管。
齐上皇留胡太后于济州,使高阿那肱守济州关,觇候周师,自与穆后、冯淑妃、幼主、韩长鸾、邓长等数十人奔青州。使内参田鹏鸾西出,参伺动静;周师获之,问齐主何在,绐云:“已去,计当出境。”周人疑其不信,捶之。每折一支,辞色愈厉,竟折四支而死。
北齐太上皇帝把胡太后留在济州,派高阿那肱镇守济州关,观察北周军队的动静,自己和穆后、冯淑妃、幼主、韩长鸾、邓长等几十人逃奔青州。又派太监田鹏鸾去西部,刺探动静;他被北周军队抓获,问他北齐国主在哪里,田鹏鸾骗他们说:“已经离开原地,估计应当出了国境。”北周人怀疑他的话不可信,对他拷打。每打断一根肢体,田鹏鸾的话和脸色就愈加严厉,最后打断了四肢而死去。
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陈。而高阿那肱密召周师,约生致齐主,屡启云:“周师尚远,已令烧断桥路。”上皇由是淹留自宽。周师至关,阿那肱即降之。周师奄至青州,上皇囊金,系于鞍,与后、妃、幼主等十余骑南走,己亥,至南邓村,尉迟勤追及,尽擒之,并胡太后送邺。
北齐太上皇帝到了青州,就要进入陈朝的国境。而高阿那肱秘密和北周军队联络,约定一起活捉北齐国主,却屡次向太上皇帝启奏道:“周朝的军队还离得很远,我已经下令烧桥断路。”太上皇帝因此在青州停留宽慰自己。北周军队到达关隘,高阿那肱就向他们投降。北周军队很快到了青州,北齐太上皇帝高纬用袋子装了金子,系在马鞍上,和皇后、妃子、幼主等乘了十几匹马向南逃走,己亥(二十五日),到南邓村,尉迟勤追上他们,全部活捉,连同胡太崐后一起送往邺城。
庚子,周主诏:“故斛律光、崔季舒等,宜追加赠谥,并为改葬,子孙各随荫叙录,家口田宅没官者,并还之。”周主指斛律光名曰:“此人在,朕安得至邺!”辛丑,诏:“齐之东山、南园、三台,并可毁撤。瓦木诸物,可用者悉以赐民。山园之田,各还其主。”
庚子(二十六日),北周国主诏令:“已故的斛律光、崔季舒等,应追加封赠谥号,并将他们改葬,他们的子孙各随门荫按规定的等级次第授给官职,被没收充公的奴婢田地房产,一并发还。”北周国主指着斛律光的名字说:“这个人如果还在,朕怎能来到邺城!”辛丑(二十七日),诏令:“齐国的东山、南园、三台,都可以拆除。瓦片木材一类物件,可以利用的全部赏赐给百姓。山园所占用的土地,各还原主。”
[4]二月,壬午,上耕藉田。
[4]二月,壬午(疑误),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的仪式。
[5]丙午,周主宴从官将士于齐太极殿,颁赏有差。
[5]丙午(初三),北周国主在北齐的太极殿赐宴随从的官员将士,按等级给予赏赐。
丁未,高纬至邺,周主降价,以宾礼见之。
丁未(初四),高纬到邺城,北周国主走下台阶,以对待宾客的礼节接见他。
齐广宁王孝珩至沧州,以五千人会任城王于信都,共谋匡复,召募得四万余人。周主使齐王宪、柱国杨坚击之。令高纬为手书招,不从。宪军至赵州,遣二谍觇之,候骑执以白宪。宪集齐旧将,遍示之,谓曰:“吾所争者大,不在汝曹。今纵汝还,仍充吾使。”乃与书曰:“足下谍者为候骑所拘,军中情实,具诸执事。战非上计,无待卜疑;守乃下策,或未相许。已勒诸军分道并进,相望非远,凭轼有期。‘不俟终日’,所望知机也!”
北齐的广宁王高孝珩到沧州,带领五千人在信都和任城王高会合,共同计划复国,征募到四万多人。北周国主派齐王宇文宪、柱国杨坚攻打他们。叫高纬写亲笔信对高招降,高不服从。宇文宪的军队到赵州,高派二名探子去侦察,反被北周的侦察骑兵捉住并报告了宇文宪。宇文宪把原先是北齐的将领召集在一起,将捉到的探子向他们示众,并说:“我所争夺的是大目标,不是你们。今天放你们回去,仍旧充当我的使者。”给高带去书信,信上说:“您的探子被我们的侦察兵捉到,我方军队中的情况,他们会向您报告。和我们打仗不是上策,这不用占卜就可以决定;防守是下策,您或许不会同意。我已经统率各路军队分道并进,和您相见已经不远,我扶着兵车上的横木到来指日可待。希望您能知道时机,不要拖延时日!”
宪至信都,陈于城南以拒之。所署领军尉相愿诈出略陈,遂以众降。相愿,以腹也,众皆骇惧。杀相愿妻子。明日,复战,宪击破之,俘斩三万人,执及广宁王孝珩。宪谓曰:“任城王何苦至此!”曰:“下官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独存。逢宗社颠覆,无愧坟陵。”宪壮之,命归其妻子。又亲为孝珩洗疮傅药,礼遇甚厚。孝珩叹曰:“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诸父兄弟,无一人至四十者,命也。嗣君无独见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钺,展我心力耳!”
宇文宪到了信都,高在城南列阵进行抗拒。被高任命的领军尉相愿假装到阵前巡行,便率领军队向宇文宪投降。尉相愿本来是高的心腹,大家为此感到惊恐害怕。高便杀掉尉相愿的妻儿。第二天,又进行战斗,被宇文宪打败,俘虏和杀死的有三万人,高和广宁王高孝珩被捉住。宇文宪对高说:“任城王何苦至此!”高说:“下官是神武皇帝的儿子,十五个兄弟,只有我侥幸活下来,遇到国家被推翻,死而无愧于祖先。”宇文宪佩服他的雄壮豪迈,命令归还他的妻儿。宇文宪又亲自为高孝珩洗疮涂药,礼遇很厚。高孝珩叹道:“除神武皇帝以外,我的父辈和兄弟,没有一个能活到四十岁的,这是命运注定的。继位的国君缺乏独特见解的明察,宰相不能担负国家重任的委托,遗憾的是我不能掌握兵符,授予我兵权,以施展我的用心和能力!”
齐王宪善用兵,多谋略,得将士心。齐人惮其威声,多望风沮溃。刍牧不扰,军无私焉。
齐王宇文宪善于用兵,足智多谋,得到将士的爱戴。北齐军队害怕他的威崐名,都望风溃散。北周军队对百姓放牧的牲口不加侵扰,军队遵守纪律。
周主以齐降将封辅相为北朔州总管。北朔州,齐之重镇,士卒骁勇。前长史赵穆等谋执辅相迎任城王于瀛州,不果,乃迎定州刺史范阳王绍义。绍义至马邑,自肆州以北二百八十余城皆应之。绍义与灵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至新兴,而肆州已为周守,前队二仪同以所部降周。周兵击显州,执刺史陆琼,复攻拔诸城。绍义还保北朔州。周东平公神举将兵逼马邑,绍义战败,北奔突厥,犹有众三千人。绍义令曰:“欲还者从其意。”于是辞去者太半 。突厥佗钵可汗常谓齐显祖为英雄天子,以绍义重踝,似之,甚见爱重;凡齐人在北者,悉以隶之。
北周国主任命北齐的降将封辅相为北朔州总管。北朔州是北齐的重镇,士兵强悍勇敢。前长史赵穆等人曾预谋捉住封辅相在瀛州迎接任城王高,没有成功,便迎接定州刺史范阳王高绍义。高绍义到马邑,从肆州以北的二百八十多座城池都起来响应。高绍义和灵州刺史袁洪猛领兵发兵向南,打算夺取并州。到了新兴时,肆州已经被北周军队占领,高绍义的前队中有二名仪同率领部下向北周投降。北周军队向显州进攻,捉住显州刺史陆琼,又攻克其他城池。高绍义回师保卫北朔州。北周东平公宇文神举领兵逼近马邑,高绍义被打败,向北逃奔突厥,还有三千部众。高绍义下令说:“想回去的人可以听便。”于是超过半数的人都离去了。突厥的佗钵可汗常说文宣帝是英雄天子,因为高绍义的踝关节两侧各有两个骨突,很象文宣帝,所以对他非常喜爱看重;凡是在突厥的北齐人,都由高绍义管理。
于是齐之行台、州、镇,唯东雍州行台傅伏、营州刺史高宝宁不下,其余皆入于周。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县三百八十,户三百三万二千五百。高宝宁者,齐之疏属,有勇略,久镇和龙,甚得夷、夏之心。周主于河阳、幽、青、南兖、豫、徐、北朔、定置总管府,相、并二州各置宫及六府官。
于是北齐的行台、州、镇中,只有东雍州行台傅伏、营州刺史高宝宁没有降服,其他地方都并入北周。一共得到五十州,一百六十二郡,三百八十县,三百另三万二千五百户。高宝宁是北齐皇室的远支,勇敢有胆略,长久在和龙镇守,很得夷人和汉人的人心。北周国主在河阳、幽、青、南兖、豫、徐、北朔、定各州设置总管府,相、并二州分别设置宫室和六府官。
周师之克晋阳也,齐使开府仪同三司纥奚永安求救于突厥,比至,齐已亡。佗钵可汗处永安于吐谷浑使者之下,永安言于佗钵曰:“今齐国已亡,永安何用余生!欲闭气自绝,恐天下谓大齐无死节之臣;乞赐一刀,以显示远近。”佗钵嘉之,赠马七十匹而归之。”
北周军队攻克晋阳时,北齐派开府仪同三司纥奚永安向突厥求救,他刚到突厥,北齐已经灭亡。佗钵可汗把纥奚永安安排在吐谷浑使者之下,纥奚永安对佗钵可汗说:“现在齐国已经灭亡,我何必留此残生!本准备屏气自尽,只怕天下人说我们大齐朝没有殉节而死的臣子,请求给我一刀,死后可以让远近的人都知道我的心迹。”佗钵可汗对他表示赞许,送给七十匹马让他回去。
梁主入朝于邺。自秦兼天下,无朝之礼,至是始命有司草具其事:致积,致饩,设九傧、九介,受享于庙,三公、三孤、六卿致食,劳宾,还贽,致享,皆如古礼。周主与梁主宴,酒酣,周主自弹琵琶。梁主起舞,曰:“陛下既亲抚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周主大悦,赐赉甚厚。
后梁国主到邺城朝见北周君主。自从秦始皇兼并天下以后,朝见礼制久已废缺,这时才开始命令有关部门拟订礼节:如致送薪米、致送活羊,设九个宾相、九个传达,在宗庙中设宴款待,三公、三孤、六卿向后梁国主献食,慰劳宾客、还礼、宴享宾客等,都依照古礼。北周国主设宴款待后梁国主,酒喝到高兴时,北周国主亲自弹琵琶。后梁国主起立跳舞,说:“陛下既然亲自演奏琵琶,臣怎敢不象百兽那样起舞!”北周国主听了大为高兴,赏赐给他很多东西。
乙卯,周主自邺西还。
乙卯(十二日),北周国主从邺城西回长安。
三月,壬午,周诏:“山东诸军,各举明经干治者二人;若奇才异术,卓尔不群者,不拘此数。”
三月,壬午(初九),北周下诏:“山东各州的总管,分别推荐二名通晓经术办事能干的人;如果有特殊的才能,超出寻常与众不同的人,可以不受人崐数的限制。”
周主之擒尉相贵也,招齐东雍州刺史傅伏,伏不从。齐人以伏为行台右仆射。周主既克并州,复遣韦孝宽招之,令其子以上大将军、武乡公告身及金、马脑二酒钟赐伏为信。伏不受,谓孝宽曰:“事君有死无贰。此儿为臣不能竭忠,为子不能尽孝,人所雠疾,愿速斩之以令天下!”周主自邺还,至晋州,遣高阿那肱等百余人临汾水召伏。伏出军,隔水见之,问:“至尊今何在?”阿那肱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帅众入城,于厅事前北面哀号,良久,然后降。周主见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对曰:“臣三世为齐臣,食齐禄,不能自死,羞见天地!”周主执其手曰:“为臣当如此。”乃以所食羊肋骨赐伏曰:“骨亲肉疏,所以相付。”遂引使宿卫,授上仪同大将军。敕之曰:“若亟与公高官,恐归附者心动。努力事朕,勿忧富贵。”他日,又问:“前救河阴得何赏?”对曰:“蒙一转,授特进、永昌郡公。”周主谓高纬曰:“朕三年教战,决取河阴。正为傅伏善守,城不可动,遂敛军而退。公当时赏功,何其薄也!”
北周国主捉拿尉相贵时,曾经招降北齐东雍州刺史傅伏,傅伏不肯。北齐任命傅伏为行台右仆射。北周国主攻下并州以后,又派韦孝宽去招降,叫他的 儿子送去上大将军、武乡公等官爵的委任状和用金子、玛瑙制成的酒杯作为凭据。傅伏不肯接受,对韦孝宽说:“我服事国君除殉死以外没有其他想法。这个孩子作为臣子不能尽忠,作为儿子又不能尽孝,为人人憎恨痛骂,希望你赶快把他杀掉以昭示天下!”北周国主从邺城返回时,到了晋州,派高阿那肱等一百多人在汾水边召傅伏来。傅伏派出军队,隔河见到他们,便问:“天子现在哪里?”高阿那肱说:“已经被捉住了。”傅伏仰天大哭,率领军队进城,在官署的厅堂前面向北方悲伤痛哭,哭了很久,然后向北周投降。北周国主见到他说:“为什么不及早投诚?”傅伏流泪回答说:“我家三代是齐国的臣子,吃的是齐国的俸禄,没有殉国,羞见天地!”北周国主握住他手说:“做臣子的应当这样。”便把自己食用的羊排骨赏给傅伏,说:“骨亲肉疏,所以把骨头交给你。”便派他充当官廷的值宿禁卫,授给上仪同大将军的官职,说:“如果马上让你做高官,怕归附的人嫉妒。你只要努力侍奉朕,不必担心富贵。”另一天,又问他:“以前救援河阴时得到什么赏赐?”回答道:“蒙皇帝迁调官职一次,授给特进、永昌郡公。”北周国主对高纬说:“朕指挥打仗三年,决心攻下河阴。正由于傅伏善于防守,城不可动,便收拾军队而退走。您当时对他功劳的赏赐,为什么如此微薄!”
夏,四月,己巳,周主至长安,置高纬于前,列其王公于后,车舆、旗帜、器物,以次陈之。备大驾,布六军,奏凯乐,献俘于太庙。观者皆称万岁。戊申,封高纬为温公,齐之诸王三十余人,皆受封爵。周主与齐君臣饮酒,令温公起舞。高延宗悲不自持,屡欲仰药,其傅婢禁止之。
夏季,四月,乙巳(初三),北周国主到长安,把高纬安排在前面,把北齐的王公排在后面,车辆、旗帜、器物,依次排列。准备好出行的“大驾”所应具备的全部人员仪仗,由公卿奉引,太仆驾车,六军排开队列,高奏凯旋的音乐,到太庙举行献俘的仪式。观看的人都高呼万岁。戊申(初六),封高纬为温公,北齐的三十多个王,都受到封爵。北周国主和北齐的君臣一同饮酒,叫温公为大家跳舞。高延宗悲伤到不能克制自己,屡次要服毒自尽,都被周围的婢女劝止。
周主以李德林为内史上士,自是诏诰格式及用山东人物,并以委之。帝从容谓群臣曰:“我常日唯闻李德林名,复见其为齐朝作诏书移檄,正谓是天上人;岂言今日得其驱使。”神武公纥豆陵毅对曰:“臣闻麒麟凤皇,为王者瑞,可以德感,不可力致。麒麟凤皇,得之无用,岂如德林,为瑞且有用哉!”帝大笑曰:“诚如公言。”
北周国主武帝任命李德林为内史上士,此后凡是武帝的诏诰格式和对潼关以东人物的任用,全都委托给他。武帝曾在闲谈时对群臣说:“我以前只听说李德林的名字,又常见到他为齐朝所写的诏书公文,正认为他是天上的人才,怎么敢说今天能为我所用。”神武公纥豆陵毅回答说:“臣听说麒麟凤凰,是王者的祥瑞,可用德行来感化它们,不能用强力得到它们。麒麒凤凰,得到了也没有用处,怎么象李德林那样,既是祥瑞而且有用!”武帝大笑说:“真是您所说的那样。”[6]己巳,周主享太庙。
[6]己巳(二十七日),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7]五月,丁丑,周以谯王俭为大冢宰。庚辰,以杞公亮为大司徒,郑公达奚震为大宗伯,梁公侯莫陈芮为大司马,应公独孤永业为大司寇,郑公韦孝宽为大司空。
[7]五月,丁丑(初五),北周任命谯王宇文俭为大冢宰。庚辰(初八),任命杞公宇文亮为大司徒,郑公达奚震为大宗伯,梁公侯莫陈芮为大司马,应公独孤永业为大司寇,郑公韦孝宽为大司空。
己丑,周主祭方丘。诏以:“路寝会义、崇信、含仁、云和、思齐诸殿,皆晋公护专政时所为,事穷壮丽,有逾清庙,悉可毁撤。雕斫之物,并赐贫民。缮造之宜,务从卑朴。”又诏:“并、邺诸堂殿壮丽者准此。”
己丑(十七日),北周国主到方丘祭地。诏告:“天子的寝室会议、崇信、含仁、云和、思齐等殿,都是晋公宇文护专政时所兴建的,穷极壮丽的能事,超过宗庙的规模,可以全部拆毁。雕饰的物件,可以赐给贫民。修缮建造的事宜,务必简单朴素。”又诏告:“并、邺的各处壮丽的厅堂宫殿照此办理。”
臣光曰:周高祖可谓善处胜矣!他人胜则益奢,高祖胜而愈俭。
臣司马光曰:周武帝可以称得上善于对待胜利了!别人得到胜利后就更加奢侈,周武帝胜利后却更加节俭。
[8]六月,丁卯,周主东巡。秋,七月,丙戌,幸洛州。八月,壬寅,议定权衡度量,颁之于四方。
[8]六月,丁卯(二十六日),北周国主到东部巡视。秋季,七月,丙戌(十五日),驾临洛州。八月,壬寅(初二),议定度量衡制度,向四方颁布。
初,魏虏西凉之人,没为隶户,齐氏因之,仍供厮役。周主灭齐,欲施宽惠,诏曰:“罪不及嗣,古有定科。杂役之徒,独异常宪,一从罪配,百代不免,罚既无穷,刑何以措!凡诸杂户,悉放为民。”自是无复杂户。
当初,北魏俘虏了西凉人,便没入官府当奴隶户,北齐沿袭北魏的做法,奴隶户仍旧为官府服劳役。北周国主灭掉北齐,要对这些人给予宽恕恩惠,下诏说:“犯罪不能株连后代,是古代已有的法律。从事杂役的犯人,唯独异于常法,一旦犯罪发配,百代都得不到赦免,惩罚既已无穷无尽,正常的刑法还怎么执行!凡属于这类杂户,全都释放为民。”从此以后就没有杂户。
甲子;郑州获九尾狐,已死,献其骨。周主曰:“瑞应之来,必彰有德。若五品时叙,四海和平,乃能致此。今无其时,恐非实录。”命焚之。
甲子(二十四日),郑州捉到有九尾的狐狸,当时已经死了,于是把骨骼献上。北周国主说:“天降祥瑞,一定是显扬世上有德之人。如果五伦常行,天下和平,才能出现此种祥瑞。现在没有这样的时势,恐怕不符合实际。”命令把骨骼烧掉。
九月,戊寅,周制:“庶人已上,唯听衣绸、绵绸、丝布、圆绫、纱、绢、绡、葛、布等九种,余悉禁之。朝祭之服,不拘此制。”
九月,戊寅(初八),北周下诏:“平民百姓以上的人,可以穿用绸、绵绸、丝布、圆绫、纱、绢、绡、葛、布等九种材料做的衣服,其余的一概禁止。朝祭时的服装,不受这种制度的限制。”
冬,十月,戊申,周主如邺。
冬季,十月,戊申(初九),北周国主去邺城。
[9]上闻周人灭齐,欲争徐、兖,诏南兖州刺史、司空吴明彻督诸军伐之,以其世子戎昭、将军惠觉摄行州事。明彻军至吕梁,周徐州总管梁士彦帅众拒战,戊午,明彻击破之。士彦婴城自守,明彻围之。
陈宣帝听到北周灭亡了齐国,想和北周争夺徐州、兖州,下诏南兖州刺史、司空吴明彻督率军队进行讨伐,任命吴明彻的长子吴戎昭、将军惠觉代理州事。吴明彻的军队到了吕梁,北周的徐州总管梁士彦率领军队抵抗,戊午(十九日),被吴明彻打败。梁士彦据城自守,被吴明彻的军队包围。
帝锐意以为河南指麾可定。中书通事舍人蔡景历谏曰:“师老将骄,不宜过穷远略。”帝怒,以为沮众,出为豫章内史。未行,有飞章劾景历在省赃污狼籍,坐免官,削爵土。陈宣帝一心认为河南很容易平定。中书通事舍人蔡景历规劝说:“军队老迈将领骄傲,不宜穷兵远攻。”宣帝大怒,认为是破坏大家的斗志,把蔡景历派出担任豫章内史。他还没有出发,有紧急的奏章弹劾蔡景历在中书省有贪赃行为,声名很坏,因此被免去官职,取消了爵号和封地。
[10]周改葬德皇帝于冀州,周主服,哭于太极殿;百官素服。
北周将德皇帝宇文肱在冀州改葬,北周国主穿了丧服,在太极殿大哭,百官都穿白色的丧服。
[11]周人诬温公高纬与宜州刺史穆提婆谋反,并其宗族皆赐死。众人多自陈无之,高延宗独攘袂泣而不言,以椒塞口而死。唯纬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喑疾得免,徙于蜀。其余亲属,不杀者散配西土,皆死于边裔。
[11]北周有人诬告温公高纬和宜州刺史穆提婆合谋造反,下令对他们以及他们的宗族赐死。众人都自已申辩没有这件事,高延宗却独自捋起衣袖哭泣而不说话,用辣椒塞在自己的口里而死。只有高纬的弟弟高仁英由于是白痴,高仁雅由于是哑巴而得到赦免,被徙移到四川。其他亲属,不杀的被分散发配到长安西边的州郡,都死在边境。
周主以高妻卢氏赐其将斛斯徵。卢氏蓬首垢面,长斋,不言笑。徽放之,乃为尼。齐后、妃贫者,至以卖烛为业。
北周国主把高的妻子卢氏赏给将军斛斯征。卢氏蓬头垢面,一直吃素,不说不笑。斛斯征便放了她,于是做了尼姑。北齐皇后、贫穷的妃子,甚至以卖蜡独为业。
[12]十一月,壬申,周立皇子衍为道王,兑为蔡王。
[12]十一月,壬申(初三),北周立皇子宇文充为道王,宇文兑为蔡王。
[13]癸酉,周遣上大将军王轨将兵救徐州。
[13]癸酉(初四),北周派上大将军王轨带兵援救徐州。
[14]初,周人败齐师于晋州,乘胜逐北,齐人所弃甲仗,未暇收敛;稽胡乘间窃出,并盗而有之。仍立刘蠡升之孙没铎为主,号圣武皇帝,改元石平。
[14]起初,北周在晋州打败北齐军队,乘胜追逐北上,北齐人所丢弃的盔甲兵器,来不及收罗集中;稽胡钻空子偷偷出动,将丢弃的东西全都盗走。仍旧立刘蠡升的孙子刘没铎为君主,称圣武皇帝,改年号为石平。
周人既克关东,将讨稽胡,议欲穷其巢穴。齐王宪曰:“步落稽种类既多,又山谷险绝,王师一举,未可尽除。且当翦其魁首,余加慰抚。”周主从之,以宪为行军元帅,督诸军讨之。至马邑,分道俱进。没铎分遣其党天柱守河东,穆支守河西,据险以拒之。宪命谯王俭击天柱,滕王击穆支,并破之,斩首万余级。赵王招击没铎,禽之,余众皆降。
北周攻克北齐以后,将讨伐稽胡,商议要直捣他们的巢穴。齐王宇文宪说:“步落稽的种类很多,又在山谷险峻的地方,只靠朝廷军队的一次行动,不能将他们全部消灭。应当除掉他们的首领,对众人加以慰劳安抚。”北周国主采纳了他的意见,任命宇文宪为行军元帅,督率军队进行讨伐。大军抵达马邑后,分路并进。刘没铎分派党羽天柱防守西河以东,穆支防守西河以西,据险进行抗拒。宇文宪命令谯王宇文俭进攻天柱,滕王宇文进攻穆支,将他们都打败,杀死一万多人。赵王宇文招进攻刘没铎,将他活捉,其余兵众全部投降。
[15]周诏:“自永熙三年以来,东土之民掠为奴婢,及克江陵之日,良人没为奴婢者,并放为良。”又诏:“后宫唯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减之。”
[15]北周诏令:“自永熙三年以来,东部的百姓被抢走当奴婢、以及攻克江陵时被没入官府当奴婢的平民百姓,都放归民间。”又诏令:“后宫只设置妃子二人,女官三人,御女三人,除此以外都减掉。”
周主性节俭,常服布袍,寝布被,后宫不过十余人;每行兵,亲在行陈,步涉山谷,人所不堪;抚将士有恩,而明察果断,用法严峻。由是将士畏威而乐为之死。
北周国主生性节俭,常常穿布袍,睡觉时盖布被,后宫不过十几人;每逢行军作战,亲自在军队里,徒步在山谷里行走,这是别人所不能忍受的;安抚将士给予恩惠,而且明察果断,用法严峻,因此将士们虽然怕他的威严但乐意为他而死。[16]己亥晦,日有食之。
[16]己亥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17]周初行《刑书要制》:群盗赃一匹,及正、长隐五丁、若地顷以上,皆死。
[17]北周开始实行《刑书要制》:凡盗窃一匹赃物,以及闾正、里正、族正、保长、党长隐满五个丁口、一百亩地以上的,都处死。
[18]十二月,戊申,新作东宫成,太子徙居之。
[18]十二月,戊申(初十),陈朝新建的东宫落成,皇太子迁到那里居住。
[19]庚申,周主如并州,徙并州军民四万户于关中。戊辰,废并州宫及六府。
[19]庚申(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去并州,将并州的四万户军民迁移到关中地区。戊辰(三十日),废除并州的宫室和六府。
[20]高宝宁自黄龙上表劝进于高绍义,绍义遂称皇帝,改元武平,以宝宁为丞相。突厥佗钵可汗举兵助之。
[20]高宝宁从黄龙上表劝高绍义当皇帝,高绍义于是做了皇帝,改年号为武平,任命高宝宁为丞相。突厥佗钵可汗举兵帮助高绍义。
十年(戊戌、578)
十年(戊戌,公元578年)
[1]春,正月,壬午,周主幸邺;辛卯,幸怀州;癸巳,幸洛州。置怀州宫。
[1]春季,正月,壬午(十四日),北周国主驾临邺城;辛卯(二十三日),驾临怀州;癸巳(二十五日),驾临洛州。设置怀州的宫室。
[2]二月,甲辰,周谯孝王俭卒。
[2]二月,甲辰(初七),北周谯孝王宇文俭去世。
[3]丁巳,周主还长安。
[3]丁巳(二十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4]吴明彻围周彭城,环列舟舰于城下,攻之甚急。王轨引兵轻行,据淮口,结长围,以铁锁贯车轮数百,沈之清水,以遏陈船归路;军中惧。谯州刺史萧摩诃言于明彻曰:“闻王轨始锁下流,其两端筑城,今尚未立,公若见遣击之,彼必不敢相拒。水路未断,贼势不坚;彼城若立,则吾属必为虏矣。”明彻奋髯曰:“搴旗陷陈,将军事也;长算远略,老夫事也。”摩诃失色而退。一旬之间,水路遂断。
[4]陈朝的吴明彻包围北周的彭城,将战船环绕排列在城下,攻城很急。北周派王轨领兵轻装前进,占据淮口,结成长长的包围圈,用铁锁连接起几百个车轮,沉在清水河里,用来阻断陈朝船只的归路;军队中动荡不安感到恐惧。谯州刺史萧摩诃对吴明彻说:“听说王轨刚开始封锁清水河的下游,在河的两头筑城,现在还没有建起来,您如果派我去攻击,对方一定不敢抵抗。水路没有阻断,贼势不会牢固;等到他们的城建成,我们就会成为对方的俘虏。”吴明彻掀起胡子,说:“拔掉敌人的军旗冲锋陷阵,是你将军的事情;长谋远略,是我老夫的事情。”萧摩诃吓得脸上变色退了出来。十天之间,水路终于被阻断。
周兵益至,诸将议破堰拔军,以舫载马而去,马主裴子烈曰:“若破堰下船,船必倾倒,不如先遣马出。”时明彻苦背疾甚笃,萧摩诃复请曰:“今求战不得,进退无路。若潜军突围,未足为耻。愿公帅步卒、乘马舆徐行,摩诃领铁骑数千驱驰前后,必当使公安达京邑。”明彻曰:“弟之此策,乃良图也。然步军既多,吾为总督,必须身居其后,相帅兼行。弟马军宜速,在前,不可迟缓。”摩诃因帅马军夜发。甲子,明彻决堰,乘水势退军,冀以入淮。至清口,水势渐微,舟舰并碍车轮,不复得过。王轨引兵围而蹙之,众溃。明彻为周人所执,将士三万并器械辎重皆没于周。萧摩诃以精骑八十居前突围,众骑继之,比旦,达淮南,与将军任忠、周罗独全军得还。
北周军队越到越多,陈朝的将领们商议破坏堵水的土堤将军队撤离,用船只装载马匹退走,马军主将裴子烈说:“如果破了土堤将马匹放下船,船一定会倾翻,不如先将马匹送出去。”当时吴明彻背上长疮病得很重,萧摩诃再次向他请求说:“现在求战不得,进退无路。军队如果秘密地突围,也不足为耻。希望您率领步兵、乘马车慢慢地前进,我带领几千名铁骑在前后来往奔驰,崐一定能使您平安地到达京城建康。”吴明彻说:“老弟这个计策,是个好办法。然而步兵很多,我是总督,必须在队伍后面,率领他们一起行动。老弟的马军应当行动迅速,走在步兵前面不能迟缓。”萧摩诃因此率领马军在晚上出发。甲子(二十七日),吴明彻决断土堤,乘水势撤退军队,希望从这里进入淮河。到清口时,水越来越浅,水军船只被沉在清水河中的车轮所阻挡,无法通过。王轨带领军队将他们包围起来并加以收缩,陈朝军队溃败。吴明彻被北周捉住,三万将士以及军队的器械物资都被北周吞并。萧摩诃率领八十名精骑兵在前面突围,其余的骑兵在后面跟随,早晨时,到达淮河南岸,和将军任忠、周罗的军队得以保全回去。
初,帝谋取彭、汴,以问五兵尚书毛喜,对曰:“淮左新平,边民未辑。周氏始吞齐国,难与争锋。且弃舟之工,践车骑之地,去长就短,非吴人所便。臣愚以为不若安民保境,寝兵结好,斯久长之术也。”及明彻败,帝谓喜曰:“卿言验于今矣。”即日,召蔡景历,复以为征南谘议参军。
当初,陈宣帝打算夺取彭州、汴州,询问五兵尚书毛喜的意见,毛喜回答说:“淮左平定不久,边地的百姓还不稳定。周国刚吞并齐国,很难和对方争高低。况且放弃乘船作战的擅长,来到平原地区骑马乘车打仗,避长就短,这不是南方人所熟习的。以臣的愚见不如安抚百姓守护国境,停止用兵和周国结成友好关系,这才是长久之计。”吴明彻被打败以后,宣帝对毛喜说:“您以前的话现在证实了。”同一天,召见蔡景历,复官任职为征南咨议参军。
周主封吴明彻为怀德公,位大将军。明彻忧愤而卒。
北周国主封吴明彻为怀德公,位于大将军之列。吴明彻忧愁愤怒而去世。
[5]乙丑,周以越王盛为大冢宰。
[5]乙丑(二十八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大冢宰。
[6]三月,戊辰,周于蒲州置宫。废同州及长春二宫。
[6]三月,戊辰(初一),北周在蒲州营建宫室,废除同州和长春二宫。
[7]甲戌,周主初服常冠,以皂纱全幅向后发,仍裁为四脚。
[7]甲戌(初七),北周国主初次戴平日用的帽子,用整幅的黑纱从前向后包扎头发,并裁成四个帽翅。
[8]丙子,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大都督,总水陆诸军事,镇西将军孙都督荆、郢诸军,平北将军樊毅都督清口上至荆山缘淮诸军,宁远将军任忠都督寿阳、新蔡、霍州诸军,以备周。
[8]丙子(初九),陈朝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大都督,总管水路和陆路的军事,镇西将军孙都督荆州、郢州的军队,平北将军樊毅都督清口上到荆山沿淮河一带的军队,宁远将军任忠都督寿阳、新蔡、霍州的军队,以防备北周的军事行动。
[9]乙酉,大赦。
[9]乙酉(十八日),陈朝大赦全国。
[10]壬辰,周改元宣政。
[10]壬辰(二十五日),北周改年号为宣政。
[11]夏,四月,庚申,突厥寇周幽州,杀掠吏民。
[11]夏季,四月,庚申(二十三日),突厥入侵北周的幽州,杀害抢劫当地的官吏百姓。
[12]戊午,樊毅遣军渡淮北,对清口筑城。壬戌,清口城不守。
[12]戊午(二十一日),陈朝的樊毅派军队渡过淮河到了北面,对着清口筑城。壬戌(二十五日),清口城失守。
[13]五月,己丑,周高祖帅诸军伐突厥,遣柱国原公姬愿、东平公神举等将兵五道俱入。
[13]五月,己丑(二十三日),北周武帝率领军队征讨突厥,派柱国原公宇文姬愿、东平公宇文神举等领兵分五路并进。
癸巳,帝不豫,留止云阳宫;丙申,诏停诸军。驿召宗师宇文孝伯赴行在所,帝执其手曰:“吾自量必无济理,以后事付君。”是夜,授孝伯司卫上大夫,总宿卫兵。又令驰驿入京镇守,以备非常。六月,丁酉朔,帝疾甚,还长安;是夕殂,年三十六。
癸巳(二十七日),北周武帝生病,留在云阳宫;丙申(三十日),下诏所有军队停止行动。派驿使到长安召宗师宇文孝伯赶到武帝所在的地方,武帝崐握住他的手说:“我自己估计不能痊愈了,以后的事都托付给您。”这天晚上,授给宇文孝伯司卫上大夫的职位,总管宿卫兵。又命令他骑上驿马到京城镇守,防备非常事件。六月,丁酉朔(初一),武帝病情严重,回长安;在当天夜晚去世,年三十六岁。
戊戌,太子即位。尊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宣帝初立,即逞奢欲。大行在殡,曾无戚容,扪其杖痕,大骂曰:“死晚矣!”阅视高祖宫人,逼为淫欲。超拜吏部下大夫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委以朝政。
戊戌(初二),皇太子宇文即位。尊称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北周宣帝刚即位,便放肆地奢侈纵欲。北周武帝还没有殡葬,他毫无悲伤的样子,抚摸以前被棍棒所打留下的伤痕,大骂道:“死得太晚了!”察看北周宣帝后宫的女子,强迫她们满足自己的淫欲。越级封吏部下大夫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把朝政委托给他。
己未,葬武皇帝于孝陵,庙号高祖。既葬,诏内外公除,帝及六宫皆议即吉。京兆郡丞乐运上疏,以为“葬期既促,事讫即除,太为汲汲。”帝不从。
己未(二十三日),将武皇帝埋葬在孝陵,庙号高祖。葬事刚结束,便下诏朝廷内外脱去丧服,让朝臣议论皇帝和皇后、妃嫔换穿吉服。京兆郡丞乐运向周宣帝上疏,以为“葬期已经很匆促,葬事刚完就不穿丧服,太焦急了。”宣帝不听。
帝以齐炀王宪属尊望重,忌之。谓宇文孝伯曰:“公能为朕图齐王,当以其官相授。”孝伯叩头曰:“先帝遗诏,不许滥诛骨肉。齐王,陛下之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陛下若无故害之,则臣为不忠之臣,陛 下为不孝之子矣。”帝不怿,由是疏之。乃与开府仪同大将军于智、郑译等密谋之,使智就宅候宪,因告宪有异谋。
北周宣帝因为齐炀王宇文宪位高望重,对他很忌恨。对宇文孝伯说:“您如果能为朕除掉齐王,就把他的官职授给您。”宇文孝伯叩头说:“先帝有遗诏,不许滥杀骨肉至亲。齐王是陛下的叔父,功高德重,是国家的重臣,陛下如果无缘无故地杀害他,那么我就是不忠之臣,陛下就是不孝之子了。”宣帝很不高兴,从此对他疏远。宣帝便和开府仪同大将军于智、郑译等人密谋,派于智到宇文宪的家里去伺探,诬告宇文宪有阴谋。
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语宪,欲以宪为太师,宪辞让。又使孝伯召宪,曰:“晚与诸王俱入。”既至殿门,宪独被引进。帝先伏壮士于别室,至,即执之。宪自辩理,帝使于智证宪,宪目光如炬,与智相质。或谓宪曰:“以王今日事势,何用多言!”宪曰:“列生有命,宁复图存!但老母在堂,恐留兹恨耳!”因掷笏于地。遂缢之。
甲子(二十八日),宣帝派宇文孝伯传话给宇文宪,想任命他为太师,宇文宪表示推辞。又派宇文孝伯召宇文宪,说:“晚上和其他王公一起来。”他们应召刚到殿门,宇文宪被单独领进去。宣帝预先在别的房子里埋伏了壮士,宇文宪一到,就被捉住。宇文宪为自己辩护说理,宣帝就叫于智和他对证,宇文宪的目光如火,和于智对质。有人对宇文宪说:“以你今天事情的趋势,何必多说!”宇文宪说:“死生有命,我难道还想活吗!只是老母亲还在,感到遗憾而已!”因此把朝笏扔在地上。宇文宪被绞死。
帝召宪僚属,使证成宪罪。参军勃海李纲,誓之以死,终无桡辞。有司以露车载宪尸而出,故吏皆散,唯李纲抚棺号恸,躬自瘗之,哭拜而去。
宣帝召来宇文宪部下的官吏,要他们证实宇文宪的罪行。参军勃海人李纲,以死起誓,始终没有乱说。官吏用没有帷盖的车子载上宇文宪的尸体出了殿门,宇文宪从前的官吏都散走了,只有李纲抚摸着棺木号啕痛哭,亲自将宇文宪埋葬,大哭拜别而去。
又杀上大将军王兴,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独孤熊,开府仪同大将军豆卢绍,皆素与宪亲善者也。帝既诛宪而无名,乃云与兴等谋反,时人谓之“伴死”。
宣帝又杀掉上大将军王兴、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独孤熊、开府仪同大将军豆卢绍,他们都是素来和宇文宪亲近的人。宣帝既然杀掉宇文宪而没有罪名,便说他是和王兴等人密谋造反,当时人称王兴等人为“伴死”。
以于智为柱国,封齐公,以赏之。
任命于智为柱国,封齐公,作为对他的奖赏。
[14]闰月,乙亥,周主立妃杨氏为皇后。[14]闰月,乙亥(初三),北周国主宣帝宇文立妃子杨氏为皇后。
[15]辛巳,周以赵王招为太师,陈王纯为太傅。
[15]辛巳(初九),北周任命赵王宇文招为太师,陈王宇文纯为太傅.
[16]齐范阳王绍义闻周高祖殂,以为得天助。幽州人卢昌期,起兵据范阳,迎绍义,绍义引突厥兵赴之。周遣柱国东平公神举将兵讨昌期。绍义闻幽州总管出兵在外,欲乘虚袭蓟,神举遣大将军宇文恩将四千人救之,半为绍义所杀。会神举克范阳,擒昌期,绍义闻之,素衣举哀,还入突厥,高宝宁帅夷、夏数万骑救范阳,至潞水,闻昌期死,还,据和龙。
[16]北齐范阳王高绍义听说北周高祖已死,以为得到了上天的帮助。幽州人卢昌期起兵占领范阳,迎接高绍义,高绍义引来突厥兵去那里。北周派柱国东平公宇文神举率军讨伐卢昌期。高绍义听到幽州总管出兵在外,想乘虚袭击蓟州,宇文神举派大将军宇文恩率领四千人去援救,被高绍义杀死一半。恰好宇文神举攻下范阳,生擒卢昌期,高绍义听到噩耗,穿上白色丧服举行哀悼,退回突厥。高宝宁率领夷人和汉人的几万骑兵去救范阳,到潞水时,听到卢昌期已死的消息,返回,占据和龙。
[17]秋,七月,周主享太庙;丙午,祀圜丘。
[17]秋季,七月,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丙午(十一日),到圜丘祭天。
[18]庚戌,周以小宗伯斛斯徵为大宗伯。壬戌,以亳州总管杨坚为上柱国、大司马。
[18]庚戌(十五日),北周任命小宗伯斛斯征为大宗伯。壬戌(二十七日),任命亳州总管杨坚为上柱国、大司马。
[19]癸亥,周主尊所生母李氏为帝太后。
[19]癸亥(二十八日),北周国主对亲生母亲李氏尊称为帝太后。
[20]八月,丙寅,周主祀西郊;壬申,如同州。以大司徒杞公亮为安州总管,上柱国长孙览为大司徒,杨公王谊为大司空。丙戌,以永昌公椿为大司寇。
[20]八月,丙寅(初二),北周国主到西郊祭祀;壬申(初八),去同州。任命大司徒杞公宇文亮为安州总管,上柱国长孙览为大司徒,杨公王谊为大司空。丙戌(二十二日),任命永昌公宇文椿为大司寇。
[21]九月,乙巳,立方明坛于娄湖。戊申,以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为王官伯,临盟百官。
[21]九月,乙巳(十一日),陈朝在娄湖建立方明坛。戊申(十四日),任命扬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为王官伯,和朝廷百官立盟效忠皇室。
[22]庚戌,周主封其弟元为荆王。
[22]庚戌(十六日),北周国主封弟弟宇文元为荆王。
[23]周主诏:“诸应拜者,皆以三拜成礼。”
[23]北周国主诏令:“应当对皇帝朝拜的,都以三拜成礼。”
[24]甲寅,上幸娄湖誓众。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上下相警戒。
[24]甲寅(二十日),陈宣帝驾临娄湖对众官盟誓。乙卯(二十一日),分派大使将盟誓对全国宣布,使上下互相告诫防备。
[25]冬,周主还长安。以大司空王谊为襄州总管。
[25]冬季,十月,癸酉(初十),北周国主回长安。任命大司空王谊为襄州总管。
[26]戊子,以尚书左仆射陆缮为尚书仆射。
[26]戊子(二十五日),陈朝任命尚书左仆射陆缮为尚书仆射。
[27]十一月,突厥寇周边,围酒泉,杀掠吏民。
[27]十一月,突厥入侵北周边境,包围酒泉,屠杀抢掠当地官吏百姓。
[28]十二月,甲子,周以毕王贤为大司空。
[28]十二月,甲子(初二),北周任命毕王宇文贤为大司空。
[29]己丑,周以河阳总管滕王为行军元帅,帅从入寇。
[29]己丑(二十七日),北周任命河阳总管滕王宇文为行军元帅,率众侵犯陈朝。
十一年(己亥、579)
十一年(己亥,公元579年)
[1]春,正月,癸巳,周主受朝于露门,始与群臣服汉、魏衣冠;大赦,改元大成。置四辅官;以大冢宰越王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崐,申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随公杨坚为大后承。
[1]春季,正月,癸巳(初一),北周国主在宫室最里面的正门接受百官的朝拜,开始和群臣穿戴汉、魏时代的衣帽;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成。设置四名辅助皇帝的官职;任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申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随公杨坚为大后承。
周主之初立也,以高祖《刑书要制》为太重而除之,又数行赦宥。京兆郡丞乐运上疏,以为:“《虞书》所称‘眚灾肆赦’,谓过误为害,当缓赦之;《吕刑》云:‘五刑之疑有赦,’谓刑疑从罚,罚疑从免也。谨寻经典,未有罪无轻重,溥天大赦之文。大尊岂可数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恶乎!”帝不纳。既而民轻犯法,又自以奢淫多过失,恶人规谏,欲为威虐,慑服群下。乃更为《刑经圣制》,用法益深,大醮于正武殿,告天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群臣,小有过失,辄行诛谴。
北周国主宣刚即位时,认为高祖时的《刑书要制》量刑太重而废除,又几次施行赦罪。京兆郡丞乐运向宣帝上疏,以为:“《虞书》中所说的‘眚灾肆赦’,是说因无心的过失而犯罪的,应当宽恕赦免;《吕刑》中说:‘五刑之疑有赦’,是说对叛刑有怀疑可以改为处罚,对处罚有怀疑可以改为免罪。我认真地查阅了经典,没有发现对罪行不分轻重,普天下一律大赦的记载。天子怎能几次施行非同寻常的仁慈,使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恶!”北周宣帝不采纳他的意见。不久以后百姓不怕犯法,宣帝自己又因为奢侈有许多过失,痛恨别人的规劝,想用威势和残暴,令下面的人畏惧屈服。于是另行制定《刑经圣制》,用刑更加严厉,在正武殿设坛进行祈祷,祷告上天以后加以实施。秘密地派左右的人窥伺观察群臣,发现犯有小的过失,便任意杀害治罪。
又,居丧才逾年,辄恣声乐,鱼龙百戏,常陈殿前,累日继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实后宫,增置位号,不可详录;游宴沈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请事者,皆因宦者奏之。于是乐运舆榇诣朝堂,陈帝八失:其一,以为“大尊比来事多独断,不参诸宰辅,与众共之。”其二,“搜美女以实后宫,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贵贱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后宫,数日不出,所须闻奏,多附宦官。”其四,“下诏宽刑,未及半年,更严前制。”其五,“高祖斫雕为朴,崩未逾年,而遽穷奢丽。”其六,“徭赋下民,以奉俳优角抵。”其七,“上书字误者,即治其罪,杜献书之路。”其八,“玄象垂诫,不能谘诹善道,修布德政。”“若不革兹八事,臣见周庙不血食矣。”帝大怒,将杀之。朝臣恐惧,莫有救者。内史中大夫洛阳元岩叹曰:“臧洪同死,人犹愿之,况比干乎!若乐运不免,吾将与之俱毙。”乃诣请见,曰:“乐运不顾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劳而遣之,以广圣度。”帝颇感悟。明日,召运,谓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实为忠臣。”赐御食而罢之。
另外,北周宣帝居丧刚过一年,就恣意于音乐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赏鱼龙变化等魔术杂技,连日连夜,不知道休息;又选了许多美女充实后宫,增添了不少名位称号,无法详细记录;游宴酗酒,甚至一连十天不出宫,群臣向他启奏请示,都由太监转奏。于是乐运用车拉了棺木到百官议事的朝堂,面陈北周宣帝的八条过失:一,认为“天子近来对大事多独断专行,不和宰相辅臣一同商议。”二,“搜罗美女充实后宫,仪同以上官员的女儿不准出嫁,无论贵贱都对此怨恨。”三,“天子一进后宫,几天都不出来,官员们要奏事,必须通过太监。”四,“下诏放宽刑罚,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加严厉。”五,“高祖皇帝去绝浮华,崇尚朴实,驾崩还不到一年,而天子就竭力追求奢侈壮丽。”六,“叫百姓服劳役纳赋税,用来供养耍杂技演滑稽比角力的艺人。”七,“向天子献书中有错字,就被治罪,杜绝了献书之路。”八,“天空的星象出现了告诫的预兆,不能征求询问为善之道,修整实行德政。”“如果不革除这八件事,臣将见到周朝的宗庙不会有杀牲取血的祭祀了。”北周宣帝勃然大怒,要杀死他。朝臣们都很恐惧,没有人敢救他。内史中大夫洛阳元岩叹道:“汉献帝时的陈容愿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何况比干!如果乐运不免一死,我将和他一起去死。”于是到中求见北周宣帝,说:“乐运不顾死活,是为了求名。陛下不如对他慰劳而后放他走,才显出陛下度量宏大。”宣帝稍有点感动省悟。第二天,把乐运召来,对他说:“朕昨天晚上考虑你所奏的话,实在是个忠臣。”赐给他御用的食物但又将他罢免。
[2]癸卯,周立皇子阐为鲁王。[2]癸卯(十一日),北周立皇子宇文阐为鲁王。
甲辰,周主东巡;以许公宇文善为大宗伯。戊午,周主至洛阳;立鲁王阐为皇太子。
甲辰(十二日),北周国主东巡,任命许公宇文善为大宗伯。戊午(二十六日),北周国主到洛阳;立鲁王宇文阐为皇太子。
[3]二月,癸亥,上耕藉田。
[3]二月,癸亥(初二),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4]周下诏,以洛阳为东京;发山东诸州兵治洛阳宫,常役四万人。徙相州六府于洛阳。
[4]北周下诏,以洛阳为东京;征调潼关以东各州的士兵修建洛阳宫,平时服劳役的有四万人。把相州的六府迁到洛阳。
[5]周徐州总管王轨,闻郑译用事,自知及祸,谓所亲曰:“吾昔在先朝,实申社稷至计。今日之事,断可知矣。此州控带准南,邻近强寇,欲为身计,易如反掌。但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岂可以获罪嗣主,遽忘之邪!正可于此待死,冀千载之后,知吾此心耳!”
[5]北周的徐州总管王轨,听到郑译当权,自己知道将有灾祸,对亲近的人说:“我从前在先帝时,真实地申述了治国的根本大计。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断然可以知道。这个州控制淮南,靠近强敌,如果要替自己打算,可说是易如反掌。但是忠义的节操,不敢违背,何况我蒙受先帝的厚恩,怎能因为得罪了当今皇上,就忘掉所受的恩德!正可以在这里等死,希望在千年以后,知道我的忠心!”
周主从容问译曰:“我脚杖痕,谁所为也?”对曰:“事由乌丸轨、宇文孝伯。”因言轨捋须事。帝使内史杜庆信就州杀轨,元岩不肯署诏。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切谏,帝不听,岩进继之,脱巾顿颡,三拜三进。帝曰:“汝欲党乌丸轨邪?”岩曰:“臣非党轨,正恐滥诛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阉竖搏其面。轨遂死,严亦废于家。远近知与不知,皆为轨流涕。之仪,之推之弟也。
北周宣帝曾经随便问郑译说:“我脚上被杖打的伤痕,是谁干的?”答道:“事情的起因是乌丸(王)轨、宇文孝伯。”因此告诉他王轨在宫中宴会时捋先帝胡子的事。北周宣帝派内史杜庆信到徐州将王轨处死,内史中大夫元岩不肯在诏书上签名。御正中大夫颜之仪恳切劝阻宣帝,宣帝不听,元岩随后进见宣帝,脱下头巾叩拜,三次叩头三次前进。宣帝说:“你要袒护王轨吗?”元岩说:“臣不是要偏袒王轨,而是担心乱杀会失掉天下人对陛下的期望。”宣帝大怒,叫太监打元岩的耳光。王轨于是被杀死,元岩也被免职回家。远近各地不论是否知道王轨,都为之流泪。颜之仪是颜之推的弟弟。
周主之为太子也,上柱国尉迟运为宫正,数进谏,不用;又与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皆为高祖所亲待,太子疑其同毁己。及轨死,运惧,私谓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祸,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为身计,宜且远之。”于运求出为秦州总管。
当北周宣帝还是皇太子时,上柱国尉迟运担任太子宫正,屡次对皇太子进谏,意见不被采纳;尉迟运和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都曾受到北周武帝亲切的对待,皇太子怀疑尉迟运和他们一同在武帝跟前诽谤自己。王轨死后,尉迟运感到恐惧,私下对宇文孝伯说:“我们这些人一定免不了遭祸,怎么办?宇文孝伯说:“现在堂上有老母亲,九泉之下有先帝,作为臣子和儿子,怎能知道去哪里!况且作为臣子奉侍君主,本应遵从名义;对君主加劝阻而不被采纳,怎能避免一死!足下如果为自己考虑,最好暂且躲远一点。”于尉迟运请求离开朝廷去做秦州总管。
他日,帝托以齐王宪事让孝伯曰:“公知齐王谋反,何以不言?”对曰:“臣知齐王忠于社稷,为群小所,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嘱微臣,唯令辅导陛下。今谏而不从,实负顾托。以此为罪,是所甘心。”帝大惭,俯首不语,命将出,赐死于家。
另一天,宣帝假借了齐王宇文宪的事情责备宇文孝伯说:“你知道齐王谋反的事,为什么不说?”答道:“臣知道齐王忠于国家,由于被一帮小人造谣中伤,我说话一定不被陛下采纳,所以不说。况且先帝曾嘱咐微臣,只让我辅导陛下。现在规劝而不被采纳,实在辜负了先帝的委托。以此作为罪名,我崐心甘情愿。”北周宣帝大为惭愧,低头不语,命令放他出去,在家里把他赐死。
时宇文神举为并州刺史,帝遣使就州鸩杀之。尉迟运至秦州,亦以忧死。
当时宇文神举是并州刺史,北周宣帝派使者去并州赐给毒酒将他害死。尉迟运到秦州后,也因忧愁而死。
[6]周罢南伐诸军。
[6]北周停止南征的军事行动。
[7]突厥佗体可汗请和于周,周主以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执送高绍义;佗钵不从。
[7]突厥佗钵可汗向北周求和,北周宣帝将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封为千金公主,嫁给佗钵可汗为妻,又命令可汗捉住高绍义送回北周,佗钵可汗不服从。
[8]辛巳,周宣帝传位于太子阐,大赦,改元大象,自称天元皇帝,所居称“天台”,冕二十四旒,车服旗鼓皆倍于前王之数。皇帝称正阳宫,置纳言、御正、诸卫等官,皆准天台。尊皇太后为天元皇太后。
[8]辛巳(二十日),北周宣帝将皇位传给皇太子宇文阐,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象,自称天元皇帝,居住的地方称“天台“,皇冠悬垂二十四条玉串,车服旗鼓比以前的皇帝增加一倍。皇帝所住的地方称正阳宫,设置纳言、御正、诸卫等官职,都按照天台那样。尊称皇太后为天元皇太后。
天元既传位,骄侈弥甚,务自尊大,无所顾惮,国之仪典,率情变更。每对臣下自称为天,用樽、彝、、瓒以饮食。令群臣朝天台者,致斋三日,清身一日。既自比上帝,不欲群臣同己,常自带绶,冠通天冠,加金附蝉,顾见侍臣弁上有金蝉及王公有绶者,并令去之。不听人有“天”、“高”、“上”、“大”之称,官名有犯,皆改之。改姓高者为“姜”,九族称高祖者为“长祖”。又令天下车皆以浑木为轮。禁天下妇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宫人,皆黄眉墨妆。
天元皇帝传位以后,更加骄纵奢侈,妄自尊大,无所顾忌,国家的典章制度,随意改变,常常对臣子自称为天,饮食时用金、玉制成的食器,命令群臣到天台朝见以前,先素食三天,洁身一天。他自比上帝,不准群臣和他同样穿戴,常常穿配有丝带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制的蝉作为装饰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蝉和王公衣服上配有丝带,都叫他们去掉。不准别人有“天”、“高”、“上”、“大”等字的称呼,官员的姓名中有以上字样,一律改掉。姓高的改为姓“姜”,九族中称高祖的改称“长祖”。又命令天下的车辆用整块木材做车轮。禁止天下的妇女搽粉画眉,以后如果不是宫中的女子,都不准涂脂抹粉画眉毛。
每召侍臣论议,唯欲兴造变革,未尝言及政事。游戏无常,出入不节,羽仪仗卫,晨出夜还,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挞。每捶人,皆以百二十为度,谓之“天杖”,其后又加至二百四十。宫人内职亦如之,后、妃、嫔、御,虽被宠幸,亦多杖背。于是内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于终。
天元皇帝召集侍臣议论,只谈宫室的兴建变革,从不谈论政事。随意游戏,出入没有节制,有仪仗队随从,早出晚归,连陪伴侍奉的官员,都无法忍受。自公卿以下的官员,常常遭到刑杖的拷打。对人拷打时,以一百二十下为准,称为“天杖”,以后又增加到二百四十下。宫女和在宫中任职的女官也都这样,后、妃、嫔、御,虽然受到宠幸,也多被拷打背脊。于是内外都感到恐怖,人心惶惶,动摇不定,只求苟安幸免,失去了意志,恐惧到叠足而立不敢出气,直到他死去为止。
[9]戊子,周以越王盛为太保,尉迟迥为大前疑,代王达为大右弼。
[9]戊子(二十七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太保,尉迟迥为大前疑,代王宇文达为大右弼。
辛卯,徙邺城《石经》于洛阳。诏:“河阳、幽、相、豫、亳、青、徐七总管,并受东京六府处分。”
辛卯(三十日),将邺城的《石经》迁到洛阳。诏令:“河阳、幽、相、豫、亳、青、徐七州的总管,都受东京六府的管辖。”
三月,庚申,天元还长安,大陈军伍,亲擐甲胄,入自青门,静帝备法驾崐以从。
三月,庚申(疑误),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时,大张旗鼓地摆开军队的阵容,自己穿戴了铠甲和头盔,从长安的青门进城,静帝备好皇帝的车驾在后跟随。
夏,四月,壬戌朔,立妃朱氏为天元帝后。后,吴人,本出寒微,生静帝,长于天元十余岁,疏贱无宠,以静帝故,特尊之。
夏季,四月,壬戌朔(疑误),天元皇帝立妃子朱氏为天元帝后。天元帝后,是江南吴人,出身低贱,是静帝的生母,比天元皇帝大十几岁,原先被疏远轻视得不到宠爱,因为生了静帝所以赐给尊号。
乙巳,周主祠太庙。壬午,大醮于正武殿。
乙巳(疑误),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壬午(二十二日),在正武殿举行祷神除灾的祭祀。
五月,以襄国郡为赵国,济南郡为陈国,武当、安富二郡为越国,上党郡为代国,新野群为滕国,邑各万户;令赵王招、陈王纯、越王盛、代王达、滕王并之国。
五月,以襄国郡为赵国,济南郡为陈国,武当、安富二郡为越国,上党郡为代国,新野郡为滕国,分别食邑一万户;令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一起去各自的封国。
随公杨坚私谓大将军汝南公庆曰:“天元实无积德;视其相貌,寿亦不长。又,诸藩微弱,各令就国,曾无深根固本之计。羽翮既翦,何能及远哉!”庆,神举之弟也。
随公杨坚私下对大将军汝南公宇文庆说:“天元皇帝实在没有积德,看他的相貌,寿命也不长。另外,各个藩王势力都很微弱,叫他们去各自的封国,没有深根固本、不可动摇的长远之计。羽毛都被剪掉了,怎么能飞得远呢!”宇文庆是宇文神举的弟弟。
[10]突厥寇周并州。六月,周发山东诸民修长城。
[10]突厥侵扰北周的并州。六月,北周征调潼关以东各地的百姓修葺北齐所筑的长城。
[11]秋,七月,庚寅,周以杨坚为大前疑,柱国司马消难为大后承。
[11]秋季,七月,庚寅(初一),北周任命杨坚为大前疑,柱国司马消难为大后承。
[12]辛卯,初用大货六诛钱。
[12]辛卯(初二),陈朝开始使用六铢钱的大钱币。
[13]丙申,周纳司马消难女为正阳宫皇后。
[13]丙申(初七),北周静帝纳司马消难的女儿为正阳宫皇后。
己酉,周尊天元帝太后李氏为天皇太后。壬子,改天元皇后朱氏为天皇后,立妃元氏为天右皇后,陈氏为天左皇后,凡四后云。元氏,开府仪同大将军晟之女;陈氏,大将军山提之女也。
己酉(二十日),北周对天元帝太后李氏尊号为天皇太后。壬子(二十三日),改天元皇后朱氏为天皇后,立妃子元氏为天右皇后,陈氏为天左皇后,一共有四个后。元氏,是开府仪同大将军元晟的女儿;陈氏,是大将军陈山提的女儿。
八月,庚申,天元如同州。
八月,庚申(初一),天元皇帝去同州。
[14]丁卯,上阅武于大壮观。命都督任忠帅步骑十万陈于玄武湖,都督陈景帅楼舰五百出瓜步江,振旅而还。
[14]丁卯(初八),陈朝宣帝在大壮观阅兵。命令都督任忠率领十万步骑兵在玄武湖列阵,都督陈景统率五百艘楼船出瓜步江,整顿部队而返。
[15]壬申,周天元还长安。甲戌,以陈山提、元晟并为上柱国。
[15]壬申(十三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甲戌(十五日),任命陈山提、元晟两人为上柱国。
[16]戊寅,上还宫。
[16]戊寅(十九日),陈宣帝回宫。
豫章内史南康王方泰,在郡秩满,纵火延烧邑居,因行暴掠,驱录富人,征求财贿。上阅武,方泰当从,启称母疾不行,而微服往民间淫人妻,为州所崐录。又帅人仗抗拒,伤禁司,为有司所奏。上大怒,下方泰狱,免官,削爵土,寻而复旧。
豫章内史南康王陈方泰,在郡里服官任期已满,纵火焚烧城里的房屋,并进行凶暴的抢掠,驱赶逮捕富人,搜括财富强索贿赂。宣帝阅兵时,陈方泰应当随从,却启奏说母亲有病不能随同,然而穿了普通衣服到民间奸污别人的妻子,被州官逮捕。又曾领人带着兵器抗拒官府,打伤禁司,被官吏奏报给宣帝。宣帝勃然大怒,将陈方泰投入牢狱,免官,取消他的爵号和封地,不久又都恢复如前。
[17]壬午,周以上柱国毕王贤为太师,郇公韩业为大左辅。九月,乙卯,以王贞为大冢宰。以郧公孝宽为行军元帅,帅行军总管杞公亮、公梁士彦寇淮南。仍遣御正杜杲、礼部薛舒来聘。
[17]壬午(二十三日),北周任命上柱国毕王宇文贤为太师,郇公韩业为大左辅。九月,乙卯(二十七日),任命王宇文贞为大冢宰。任命郧公宇文孝宽为行军元帅,率领行军总管杞公宇文亮、公梁士彦入侵淮南。仍派御正杜杲、礼部薛舒到陈朝聘问。
[18]冬,十月,壬戌,周天元幸道会苑,大醮,以高祖配醮。初复佛像 及天尊像,天元与二像俱南面坐,大陈杂戏,令长安士民纵观。
[18]冬季,十月,壬戌(初四),北周天元皇帝驾临道会苑,举行祷神除灾的祭祀,以周高祖配祀。开始恢复佛像和天尊像,天元皇帝的造像和上述的两像都是面南而坐,布置了大批杂戏,让长安的士民随意观赏。
[19]甲戌,以尚书仆射陆缮为尚书左仆射。
[19]甲戌(十六日),陈朝任命尚书仆射陆缮为尚书左仆射。
[20]十一月,辛卯,大赦。
[20]十一月,辛卯(初四),陈朝大赦全国。
[21]周韦孝宽分遣杞公亮自安陆攻黄城,梁士彦攻广陵。甲午,士彦至肥口。
[21]北周韦孝宽分别派遣杞公宇文亮从安陆进攻黄城,梁士彦进攻广陵。甲午(初七),梁士彦到肥口。
[22]乙未,周天元如温汤。
[22]乙未(初八),北周天元皇帝去骊山的温泉。
[23]戊戌,周军进围寿阳。
[23]戊戌(十一日),北周军队进攻并包围寿阳。
[24]周天元如同州。
[24]北周天元皇帝去同州。
[25]诏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淳于量为上流水军都督,中领军樊毅都督北讨诸军事,左卫将军任忠都督北讨前军事,前丰州刺史皋文奏帅步骑三千趣阳平郡。
[25]陈宣帝诏令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淳于量为上流水军都督,中领军樊毅都督北讨诸军事,左卫将军任忠都督北讨前军事,前丰州刺史皋文奏率领三千步骑兵进取阳平郡。
[26]壬寅,周天元还长安。
[26]壬寅(十五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
[27]癸卯,任忠帅步骑七千趣秦郡;丙午,仁威将军鲁广达帅众入淮;是日,樊毅将水军二万自东关入焦湖,武毅将军萧摩诃帅步骑趣历阳。戊申,韦孝宽拔寿阳,札公亮拔黄城,梁士彦拔广陵;辛亥,又取霍州。癸丑,以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为大都督,总水步众军。
[27]癸卯(十六日),陈朝的任忠率领七千步骑兵进取秦郡;丙午(十九日),仁威将军鲁广达率军进入淮河一带。同一天,樊毅率领二万水军从东关进入焦湖,武毅将军萧摩诃率领步骑兵进取历阳。戊申(二十一日),北周的的韦孝宽攻克寿阳,杞公宇文亮攻克黄城,梁士彦攻克广陵;辛亥(二十四日),又攻取霍州。癸丑(二十六日),陈朝任命扬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为大都督,总辖水步诸军。
[28]丁巳,周铸永通万国钱,一当千,与五行大布并行。
[28]丁巳(三十日),北周铸造永通万国钱,以一当千,和五行大布一并流通。[29]十二月,戊午,周天元以灾异屡见,舍仗卫,如天兴宫。百官上表,劝复寝膳。甲子,还宫,御正武殿,集百官及宫人、外命妇,大列伎乐,初作乞寒胡戏。
[29]十二月,戊午(初一),北周天元皇帝因为一再出现灾异现象,不用仪仗和护卫,去天兴宫斋戒。朝廷百官对他上表,劝他恢复睡觉用膳。甲子(初七),天元皇帝回宫,在正武殿召集百官、宫人、宫廷外臣以下的母亲、妻子,摆开了许多杂技歌舞,初次演出西域地方的“乞寒”戏。
[30]乙丑,南·北兖、晋三州及盱眙、山阳、阳平、马头、秦、历阳、沛、北谯、南梁等九郡民并自拔还江南。周又取谯、北徐州。自是江北之地尽没于周。
[30]乙丑(初八),南兖州、北兖州、晋州以及盱眙、山阳、阳平、马头、秦、历阳、沛、北谯、南梁等九郡的百姓一齐离开当地返回长江以南地区。北周又得到谯、北徐州。此后长江以北的地方都并入北周。
[31]周天元如洛阳,亲御驿马,日行三百里,四皇后及文武侍卫数百人并乘以从。仍令四后方驾齐驱,或有先后,辄加谴责,人马顿仆,相及于道。
[31]北周天元皇帝去洛阳,亲自驾驭驿马,一天走三百里,四位皇后以及文武侍卫几百人乘驿马在后面跟从。又命令四位皇后和自己并驾齐驱,走得有先后时,便加以斥责,弄得人困马乏跌倒在地,一路上接连不断出现。
[32]癸酉,遣平北将军沈恪、电威将军裴子烈镇涂州,开远将军徐道奴镇栅口,前信州刺史杨宝安镇白下。戊寅,以中领军樊毅都督荆、郢、巴、武四州水陆诸军事。
[32]癸酉(十六日),陈朝派平北将军沈恪、电威将军裴子烈镇南徐州,开远将军徐道奴镇守栅口,前信州刺史杨宝安镇守白下。戊寅(二十一日),任命中领军樊毅都督荆、郢、巴、武四州的水陆军务。
[33]已卯,周天元还长安。
[33]已卯(二十二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
[34]贞毅将军汝南周法尚,与长沙王叔坚不相能,叔坚之于上,云其欲反。上执其兄定州刺史法僧,发兵将击法尚。法尚奔周,周天元以为仪同大将军、顺州刺史,上遣将军樊猛济江击之。法尚遣部曲督韩朗诈降于猛,曰:“法尚部兵不愿降北,人皆窃议,欲叛还。若得军来,自当倒戈。”猛以为然,引兵急趋之。法尚阳为畏惧,自保江曲,战而伪走,伏兵邀之,猛仅以身免,没者几八千人。
[34]陈朝的贞毅将军汝南周法尚,与长沙王陈叔坚不和,陈叔坚在皇帝面前说周法尚的坏话,说他要谋反,陈宣帝逮捕了周法尚的哥哥定州刺史周法僧,发兵准备讨伐周法尚。周法尚投降北周,北周天元皇帝任命他为仪同大将军、顺州刺史,陈宣帝派将军樊猛渡过长江去攻打他。周法尚派部曲督韩朗向樊猛假投降,说:“周法尚部下的士兵不愿意向北周投降,人们都私下议论,要叛变返回陈国。如果能派军队来,就会掉转矛头对周法尚造反。”樊猛认为他的话很对,便率军急攻周法尚。周法尚表面装作畏惧,自保江曲,交战后假装退兵,实际上埋伏了士兵向樊猛拦击,樊猛仅仅单身脱逃,损失的军队几乎有八千人。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四卷(回目录)
陈纪八 高宗宣皇帝下之上太建十二年(庚子、580)
陈纪八 陈宣帝太建十二年(庚子,公元580年)
[1]春,正月,癸巳,周天元祠太庙。
[1]春季,正月,癸巳(初七),北周天元皇帝到太庙癸祀祖先。
[2]戊戌,以左卫将军任忠为南豫州刺史,督缘江军防事。
[2]戊戌(十二日),陈朝任命左卫将军任忠为南豫州刺史,负责沿江一带的军事防务。
[3]乙卯,周税入市者人一钱。
[3]乙卯(二十九日),北周朝廷向出入集市的人每人征税一文钱。
[4]二月,丁巳,周天元幸露门学,释奠。
[4]二月,丁巳(初一),北周天元皇帝驾幸露门学,陈设酒食祭祀孔子。
[5]戊午,突厥入贡于周,且迎千金公主。
[5]戊午(初二),突厥国派人向北周朝廷进贡,并来迎娶千金公主。
[6]乙丑,周天元改制为天制,敕为天敕。壬午,尊天元皇太后为天元上皇太后,天皇太后为天元圣皇太后。癸未,诏杨后与三后皆称太皇后,司马后直称皇后。
[6]乙丑(初九),北周天元皇帝将自己所下的制书改称天制,敕书改称天敕。壬午(二十六日),北周尊称天元皇太后为天元上皇太后,天元太后为天元圣皇太后。癸未(二十七日),又下诏书令对皇后杨氏与朱氏、元氏、陈氏三位皇后一样都称为太皇后,司马皇后直称皇后。
行军总管杞公亮,天元之从祖兄也。其子西阳公温妻尉迟氏,蜀公迥之孙,有美色,以宗妇入朝,天元饮之酒,逼而淫之。亮闻之,惧;三月,军还,至豫州,密谋袭韦孝宽,并其众,推诸父为主,鼓行而西。亮国官茹宽知其谋,先告孝宽,孝宽潜设备。亮夜将数百骑袭孝宽营,不克而走。戊子,孝宽追斩之,温亦坐诛。天元即召其妻入宫,拜长贵妃。辛卯,立亮弟永昌公椿为杞公。
北周行军总管杞公宇文亮是天元皇帝的从祖堂兄。宇文亮的儿子西阳公宇文温的妻子尉迟氏是蜀公尉迟迥的孙女,容貌美艳,以皇族大夫妇人的身份入朝,天元皇帝让她喝酒,强迫奸污了她。宇文亮得知此事后,心中恐惧。三月,他率军从淮南返回,军到豫州时,密谋袭击征南行军元帅韦孝宽,把他的部队夺过来,然后再推举自己父辈的人为首领,拥兵击鼓西进。宇文亮的国官茹宽得悉了他的计谋,事先告知了韦孝宽,韦孝宽就暗中作了部署。一天夜晚,宇文亮带领数百名骑兵偷袭韦孝宽军营,没有得手,被迫退走。戊子(初三),韦孝宽领兵追击,将宇文亮斩首,宇文温也受牵连被杀。天元皇帝随即把宇文温的妻子召入后宫,册封为长贵妃。辛卯(初六),天元皇帝又立宇文亮的弟弟永昌公宇文椿为杞公。
[7]周天元如同州,增候正、前驱、式道候为三百六十重,自应门至于赤岸泽,数十里间,幡旗相蔽,音乐俱作,又令虎贲持马上,称警跸。乙未,改同州宫为成天宫。庚子,还长安。诏天台侍卫之官,皆著五色及红、紫、绿衣,以杂色为缘,名曰“品色衣”,有大事,与公服间服之。壬寅,诏内外命妇皆执笏,其拜宗庙及天台,皆俯伏如男子。
[7]北周天元皇帝巡幸同州,增派负责候望车贺的候正、负责先行安排的前驱以及负责在车驾前面开路的式道候等多达三百六十重,从皇宫应门一直到长安北面的赤岸泽,数十里间,幡旗相连,遮天蔽日;音乐大作,响彻云天。又命令虎贲卫士持戟乘马,沿路戒严,禁止过往行人通行。乙未(初十),天元皇帝下令将他居住的同州宫改称成天宫。庚子(十五日),天元皇帝回到长安。又下诏书命令在天台内的侍卫官吏,都须穿五色和红色、紫色、绿色衣服,以杂色为边缘装饰,名叫“品色衣”,遇到重大事情,可与公服轮换穿戴。壬寅(十七日),天元皇帝又下诏书命令宫廷内外有封号的妇人上朝时都要手持笏板,朝拜宗庙或天台时,都要像男人一样俯身跪拜。
天元将立五皇后,以问小宗伯狄道辛彦之。对曰:“皇后与天子敌体,不宜有五。”太学博士西城何妥曰:“昔帝喾四妃。虞舜二妃。先代之数,何常之崐有!”帝大悦,免彦之官。甲辰,诏曰:“坤仪比德,土数惟五,四太皇后外,可增置天中太皇后一人。”于是以陈氏为天中太皇后,尉迟妃为天左太皇后。又造下帐五,使五皇后各居其一,实宗庙祭器于前,自读祝版而祭之。又以五辂载妇人,自帅左右步从。又好倒悬鸡及碎瓦于车上,观其号呼以为乐。
天元皇帝准备册立五位皇后,征询小宗伯狄道人辛彦之的意见。辛彦之回答说:“皇后与天子同样尊贵,不应该有五位。”太常博士西城人何妥说:“古时候帝喾有四个妃子,虞舜有两个妃子。可见前代在皇后的数目上,并 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定。”天元皇帝听了何妥的话非常高兴,就罢免了辛彦之的官。甲辰(十九日),天元皇帝下诏书说:“妇人取法大地,土地有五类,所以在四位太皇后之外,可以再增置一位天中太皇后。”于是册封陈氏为天中太皇后,尉迟妃为天左太皇后。天元皇帝又下令建造了五座帐篷,让五位皇后各居住一座。他又将宗庙里的祭祀用具陈列于前,亲自拿着祝版宣读祝文,以祭告祖先。天元皇帝也经常让妇女乘坐玄辂、夏篆、夏缦、墨车和车等五种车子,自己带领左右随从步行跟从。他还喜欢倒挂活鸡于车上,或者向车上投掷瓦片,看着那些乘车的妇女吓得号叫而借以取乐。
[8]夏,四月,癸亥,尚书左仆射陆缮卒。
[8]夏季,四月,癸亥(初八),南陈尚书左仆射陆缮去世。
[9]己巳,周天元祠太庙;己卯,大雩;壬午,幸仲山祈雨,甲申,还宫,令京城士女于衢巷作乐迎候。
[9]己巳(十四日),北周天元皇帝到太庙去祭祀祖先。己卯(二十四日),举行求雨的雩祭。壬午(二十七日),天元皇帝又到仲山求雨。甲申(二十九日),天元皇帝从仲山返回皇宫,下令京城百姓在街巷唱歌跳舞迎候车驾。
[10]五月,癸巳,以尚书右仆射晋安王伯恭为仆射。
[10]五月,癸丑(初九),南陈任命尚书右仆射晋安王陈伯恭为尚书仆射。
[11]周杨后性柔婉,不妒忌,四皇后及嫔、御等,咸爱而仰之。天元昏暴滋甚,喜怒乖度,尝谴后,欲加之罪。后进止详闲,辞色不挠,天元大怒,遂赐后死,逼令引诀,后母独孤氏诣阁陈谢,叩头流血,然后得免。
[11]北周杨皇后性格柔顺,不妒忌,所以其他四位皇后以及后宫中的九嫔、侍御等都爱戴并敬重他。天元皇帝越来越昏庸暴虐,喜怒无常,曾无故责备杨皇后,想强加给她罪名。但是杨皇后举止安祥,言语态度没有曲挠服软的表示,所以天元皇帝十分愤怒,遂将杨皇后赐死,逼令他自杀。杨皇后的母亲独孤氏闻讯后,急忙进宫,为杨皇后求情,以至叩头流血,杨皇后才免于一死。
后父大前疑坚,位望隆重,天元忌之,尝因忿谓后曰:“必族灭尔家!”因召坚,谓左右曰:“色动,即杀之。”坚至,神色自若,乃止。内史上大夫郑译,与坚少同学,奇坚相表,倾心相结。坚既为帝所忌,情不自安,尝在永巷,私于译曰:“久愿出藩,公所悉也,愿少留意!”译曰:“以公德望,天下归心。欲求多福,岂敢忘也!谨即言之。”
杨皇后的父亲杨坚任职大前疑,地位尊崇,深孚众望。天元皇帝一直猜忌他,有一次发怒时对杨皇后说:“我一定要将你家灭族。”于是传令召杨坚进宫,对左右侍从说:“他如果变了脸色,就立即把他杀死。”杨坚来到以后,神色自若,天元皇帝才没有杀他。内史上大夫郑译,少年时与杨坚同学,对杨坚的相貌感到惊奇,于是诚心诚意与他交结。杨坚既已遭到天元皇帝的猜忌,心中老是忐忑不安,有一次在宫中的长巷内碰到郑译,就悄悄地对他说:“我早就想出朝镇守一方,这你是很清楚的,希望你能够为我留心这样的机会!”郑译说:“随公您德高望重,天下归心。我也奢望前程远大,对您托付的事岂敢遗忘!我很快就向皇帝启奏。”
天元将遣译入寇,译请元帅。天元曰:“卿意如何?”对曰:“若定江东,自非懿戚重臣,无以镇抚,可令随公行,且为寿阳总管以督军事。”天元从之。己丑,以坚为扬州总管,使译发兵会寿阳。将行,会坚暴有足疾,不果行。
北周天元皇帝将派郑译率军进攻南陈,郑译请求朝廷任命一位元帅。天元皇帝问:“你认为派谁合适?”郑译回答说:“如果要平定江东,不用朝廷懿戚重臣做统帅,难以镇抚,请命令随公杨坚随军前往,担任寿阳总管,负责前线军事。”天元皇帝答应了郑译的请求。己丑(初五),天元皇帝任命杨坚为崐扬州总管,令郑译调遣军队与杨坚到寿阳会合。将要出发时,适逢杨坚突然得了脚病,结果没有成行。
甲午夜,天元备法驾,幸天兴宫;乙未,不豫而还。小御正博陵刘,素以狡谄得幸于天元,与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并见亲信。天元召、之仪入卧内,欲属以后事,天元喑,不复能言。见静帝幼冲,以杨坚后父,有重名,遂与领内史郑译、御饰大夫柳裘、内史大夫杜陵韦、御正下士朝那皇甫绩谋引坚辅政,坚固辞,不敢当;曰:“公若为,速为之;不为,自为也。”坚乃从之,称受诏居中侍疾。裘,之孙也。
甲午(初十)夜,天元皇帝乘坐车驾,临幸天兴宫。乙未(十一日),因病返回。小御正博陵人刘一向以狡黠谄媚得到天元皇帝的宠爱,与御正大夫颜之仪一起受到天元皇帝的信任。天元皇帝召见刘、颜之仪到卧室,想向他们托付后事,但因病发音困难,不能再说话。刘见静帝年纪幼小,而杨坚是杨皇后的父亲,声名显赫,于是和领内史郑译、御饰大夫柳裘、内史大夫杜陵人韦、御正下士朝那人皇甫绩商议,邀请杨坚辅政。杨坚坚辞不接受,刘就对他说:”您如果想干,就赶快上任;如果不想干,我就自己干。”杨坚这才答应,对外则宣称接到天元皇帝诏命,要他住进宫中侍奉疾病。柳裘是柳的孙子。
是日,帝殂。秘不发丧。、译矫诏以坚总知中外兵马事。颜之仪知非帝旨,拒而不从。等草诏署讫,逼之仪连署,之仪厉声曰:“主上升遐,嗣子冲幼,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备受朝恩,当思尽忠报国,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仪有死而已,不能诬罔先帝。”等知不可屈,乃代之仪署而行之。诸卫既受敕,并受坚节度。
当天,天元皇帝去世。宫中对外秘而不宣。刘、郑译又假传诏命,让杨坚总管朝野内外的军队。颜之仪知道这不是天元皇帝的命令,就拒绝服从诏命。刘等人起草好诏书并分别署上自己的名字后,就逼颜之仪也签上名字,颜之仪厉声说:“天元皇帝已经升天,继位的皇帝还很年幼,总理朝政的重任应该由宗室中有才能的人担任。现今赵王宇文招年纪最大,他既是宗室至亲,不论德行和才干,理当担负辅政重任。你们诸位备受朝廷恩惠,应当考虑怎样才能尽忠报国才是,怎么能够把天下的权柄授与他姓之人呢!我颜之仪有死而已,绝不能欺骗先帝的在天之灵。”刘等人知道无法使颜之仪屈从,于是就代替颜之仪签上名字,然后颁行下去。北周负责保卫京师和皇宫的禁卫军各部队既然都接到了天元皇帝的诏命,于是就都接受杨坚的指挥。
坚恐诸王在外生变,以千金公主将适突厥为辞,征赵、陈、越、代、滕五王入朝。坚索符玺,颜之仪正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坚大怒,命引出,将杀之;以其民望,出为西边郡守。
杨坚恐怕宗室诸王在地方发动叛乱,就以千金公主将要远嫁突厥为借口,征召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腾滕王宇文等五王入朝。杨坚索要天元皇帝的兵符玺印,颜之仪严厉地拒绝道:“这是天子使用的东西,自然有人掌管,宰相凭什么索要天子的兵符印玺呢?”杨坚听了勃然大怒,命令将颜之仪拉出宫去,准备杀了他。但是考虑到颜之仪在朝廷上下都很有声望,于是就派他去做了西部边疆的郡守。
丁未,发丧。静帝入居天台,罢正阳宫。大赦,停洛阳宫作。庚戌,尊阿史那太后为太皇太后,李太后为太帝太后,杨后为皇太后,朱后为帝太后,其陈后、元后、尉迟后并为尼。以汉王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尊以虚名,实无所综理。以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秦王贽为上柱国。百官总己以听于左丞相。
丁未(二十三日),北周为去世的天元皇帝发丧。北周静帝住进天台,下令废除正阳宫的名称。静帝又下令大赦天下罪人,停止修建洛阳宫。庚戌(二十六日),静帝下诏书尊称阿史那太后为太皇太后,李太后为太帝太后,杨皇后为皇太后,朱皇后为帝太后。另外废陈皇后、元皇后、尉迟皇后出家为尼姑。又任命汉王宇文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只不过是尊以虚名,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力。同时任命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秦王宇文贽为上柱国。还下令朝中百官都必须率领下属服从左大丞相的命令。
坚初受顾命,使邗国公杨惠谓御正下大夫李德林曰:“朝廷赐令总文武事,经国任重。今欲与公共事,必不得辞。”德林曰:“愿以死奉公。”坚大喜崐。始,刘、郑译议以坚为大冢宰,译自摄大司马,又求小冢宰。坚私问德林曰:“欲何以见处?”德林曰:“宜作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尔,无以压众心。”及发丧,即依此行之。以正阳宫为丞相府。
起初,杨坚受命辅政时,就派邗国公杨惠对御正下大夫李德林说:“朝廷赐令让我总管文武大权,治理国家的责任重大。我想与你一起谋划大事,你一定不要推辞。”李德林回答说:“我愿意追随您,虽死不辞。”杨坚非常高兴。最初,刘、郑译商议让杨坚出任大冢宰,郑译自己想担任大司马,刘又要求担任小冢宰。杨坚私下问李德林:“准备把我怎么安排?”李德林说:“您应该担任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如果不这样做,就不能镇服众心。”等到为天元皇帝办完丧事,杨坚就按照李德林所说的去做了,并把正阳宫作为丞相府。
时众情未壹,坚引司武上士卢贲置左右。将之东宫,百官皆不知所从。坚潜令贲部伍仗卫,因召公卿,谓曰:“欲求富贵者宜相随。”往往偶语,欲有去就,贲严兵而至,众莫敢动。出崇阳门,至东宫,门者拒不纳,贲谕之,不去;嗔目叱之,门者遂却,坚入。贲遂典丞相府宿卫。贲,辩之弟子也。以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为司马,李德林为府属,二人由是怨德林。
当时北周将帅大臣尚未归心于杨坚,杨坚把掌管宫廷宿卫的司武上士卢贲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杨坚将要去正阳宫,朝中百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杨坚一面密令卢贲部署宿卫禁兵,一面召见公卿大臣,对他们说:”想求取富贵的人请追随我。”公卿大臣们三三两两私下商议,有的表示愿意追随杨坚,有的则想留在朝廷。这时,卢贲带着全副武装的宿卫禁兵来到,公卿大臣们谁也不敢再有离去的表示。杨坚带着朝中百官出了宫廷东门崇阳门,来到正阳宫,但是守门的禁兵不放杨坚进去,卢贲上前对他们说明情况,可是这样禁兵还是不肯撤离。于是卢贲双目圆睁,厉声喝令他们闪开,守门禁兵这才退下,杨坚得以进入正阳宫。卢贲从此负责掌管丞相府的警卫。卢贲是卢辩弟弟的儿子。杨坚任命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为司马,李德林为府属。郑译、刘二人从此怨恨李德林。
内史下大夫勃海高明敏有器局,习兵事,多计略,坚欲引之入府,遣杨惠谕意。承旨,欣然曰:“愿受驱驰。纵令公事不成,亦不辞灭族。”乃以为相府司录。
北周内史下大夫勃海人高,聪明敏捷,有度量,懂军事,足智多谋。杨坚想请他进丞相府任职,于是派杨惠去向高转达相邀之意。高接受了邀请,并欣然回答说:“愿意听从杨公差遣。纵使杨公大业不成,我也不怕遭到灭族之祸。”杨坚于是任命高为丞相府司录。
时汉王赞居禁中,每与静帝同帐而坐。刘饰美妓进赞,赞甚悦之。因说赞曰:“大王,先帝之弟,时望所归。孺子幼冲,岂堪大事!今先帝初崩,人情尚扰。王且归第,待事宁后,入为天子,此万全计也。”赞年少,性识庸下,以为信然,遂从之。
当时汉王宇文赞就住在宫廷中,每天都与静帝同帐而坐,刘就把一些经过打扮的美貌歌女进献给宇文赞,宇文赞非常高兴。刘乘机对宇文赞说:“大王您是先帝的弟弟,为众望所归。小皇帝年龄还小,怎能担负起治理天下的重任!只是现在先帝刚刚去世,人心还不稳定,请您暂时先回自己的府第,等待事情安定后,就迎立您为天子,这方是万全之计。”宇文赞年轻,才识平庸低下,相信了刘的话,于是就出宫回府去了。
坚革宣帝苛酷之政,更为宽大,删略旧律,作《刑书要制》,奏而行之;躬履节俭,中外悦之。
杨坚执政以后,革除了北周宣帝苛刻残暴的政令,为政务从宽大。他册改旧律,制定《刑书要制》,上奏静帝颁行天下。他又提倡节俭,并且身体力行,于是得到了朝野内外的称赞。
坚夜召太史中大夫庚季才,问曰:“吾以庸虚,受兹顾命。天时人事,卿以为何如?”季才曰:“天道精微,难可意察。窃以人事卜之,符兆已定。季才纵言不可,公岂复得为箕、颍之事乎!”坚默然久之,曰:“诚如君言。”独孤夫人亦谓坚曰:“大事已然,骑虎之势,必不得下,勉之!”
杨坚在夜里召见太史中大夫庚季才,问道:“我平庸没有才能,却得到了辅佐幼主的重任。从天时和人事两方面来看,你以为会怎么样呢?”庚季才回崐答说:”天道精微奥妙,一时难以观察出来。我只从人事方面来预料,觉得符命征兆已定。我即使说天时和人事都对您不利,您难道还能够效法尧帝时代的许由,逃往箕山,洗耳于颍水,而让天下吗!”杨坚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事情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杨坚的夫人独孤氏也对他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骑虎难下,你就努力去做吧!”
坚以相州总管尉迟迥位望素重,恐有异图,使迥子魏安公奉诏书召之会葬。壬子,以上柱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又以小司徒叱列长叉为相州刺史,先令赴邺;孝宽续进。
杨坚认为相州总管尉迟迥素来地位高,名望大,恐怕他有异图,于是就派他的儿子魏安公尉迟持诏书召尉迟迥还京师参加天元皇帝的葬礼。壬子(二十八日),任命上柱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又任命小司徒叱列长义为相州刺史;先令叱列长义赶赴邺城,韦孝宽随后进发。
陈王纯时镇齐州,坚使门正上士崔彭征之。彭以两骑往止传舍,遣人召纯。纯至,彭请屏左右,密有所道,遂执而锁之,因大言曰:“陈王有罪,诏征入朝,左右不得辄动!”其从者愕然而去。彭,楷之孙也。
北周陈王宇文纯当时镇守齐州,杨坚派门正上士崔彭前去征召。崔彭带着两名随从骑兵到了齐州,就住在供使者休息的传舍,派人去叫宇文纯。宇文纯来到后,崔彭请他让左右的侍卫随从退下,说有重要的话私下谈。然后乘机命令用枷锁了宇文纯,并对外大声宣布:“陈王有罪,皇帝下诏征他入朝,随从侍卫都不许乱动。”宇文纯的左右人员听后,都惊愕而散去。崔彭是崔楷的孙子。
六月,五王皆至长安。
六月,北周赵、陈、越、代、滕五王都到达长安。
[12]庚申,周复行佛、道二教,旧沙门、道士精志者,简令入道。
[12]庚申(初六),北周恢复佛、道二教,原来的和尚、道士诚心修行的,下令分别恢复其宗教徒身份。
[13]周尉迟迥知丞相坚将不利于帝室,谋举兵讨之。韦孝宽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贺兰贵,赍书候韦孝宽。孝宽留贵与语以审之,疑其有变,遂称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医药,密以伺之。孝宽兄子艺,为魏郡守,迥遣艺迎孝宽,孝宽问迥所为,艺党于迥,不以实对。孝宽怒,将斩之,艺惧,悉以迥谋语孝宽。孝宽携艺西走,每至亭驿,尽驱其传马而去,谓驿司曰:“蜀公将至,宜速具酒食。”迥寻遣仪同大将军梁子康将数百骑追孝宽,追者至驿,辄逢盛馔,又无马,遂迟留不进。孝宽与艺由是得免。
[13]北周尉迟迥深知丞相杨坚将会篡夺政权,就密谋起兵讨伐。韦孝宽进至朝歌,尉迟迥派遣部下大都督贺兰贵持他的亲笔信来迎接。韦孝宽把贺兰贵留下来,与他交谈,从贺兰贵的言谈话语中,觉察到尉迟迥可能会有变故,于是就假称有病,缓慢而行。一面派人以寻医买药为名到相州,暗中侦察尉迟迥的动静。韦孝宽的侄子韦艺,当时正在尉迟迥手下任魏郡太守。尉迟迥就派韦艺去迎接韦孝宽。韦孝宽问他关于尉迟迥的情况,韦艺因为是尉迟迥的同党,没有告诉韦孝宽实情。韦孝宽非常愤怒,要把韦艺斩首,韦艺惧怕,就把尉迟迥的密谋全部告诉了韦孝宽。于是韦孝宽带着韦艺向西奔还,每到一个亭驿,就把驿站里供使者换乘的传马全都驱赶走,又对驿官说:“蜀公尉迟迥很快就要到达,赶快准备酒宴招待。”稍后,尉迟迥派遣仪同大将军梁子康带着数百名骑兵追赶韦孝宽,每追到一个驿站,遇到的都是丰盛的酒宴,又没有传马可以替换,于是就不再追赶。韦孝宽和韦艺因此得免于难。
坚又令候正破六韩裒诣迥谕旨,密与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书,令为之备。迥闻之,杀昶及裒,集文武士民,登城北楼,令之曰:“杨坚藉后父之势,挟幼主以作威福,不臣之迹,暴于行路。吾与国舅甥,任兼将相;先帝和吾于此,本欲寄以安危。今欲与卿等纠合义勇,以匡国庇民,何如?”众咸从命。迥乃自称大总管,承制置官司。时赵王招入朝,留少子在国,迥奉以号令。
杨坚又命令候正破六韩裒到邺城去,向尉迟迥申述自己并没有异图,同时暗中带着自己的亲笔信给相州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人,要他们防备尉迟迥起兵叛乱。尉迟迥得知此事后,就杀了晋昶和破六韩裒,然后召集相州文武官吏和百姓,登上城北门楼,对他们说:“杨坚凭借着皇后父亲的地位,挟制年幼的天子,作威作福,这种不遵守臣道的行为,早已路人皆知。我和太祖文皇帝是舅崐甥,与国家情同一体,休戚与共,一身担当出将入相的双重大任。先帝让我镇守相州,本来就寄托着的国家安危兴亡。现在我要与你们一起纠合仁义勇敢之士,揭竿而起,以匡扶国家,保护百姓,你们看怎么样?”相州官吏百姓都表示愿意服从尉迟迥的命令。尉迟迥于是自封为大总管,宣称秉承天子之意,设置各种官吏。当时赵王宇文招应朝廷征召入朝,小儿子留在封地襄国。尉迟迥就尊奉他并以他的名义号令天下。
甲子,坚发关中兵,以韦孝宽为行军元帅,公梁士彦、乐安公元谐、化政公宇文忻、濮阳公武川宇文述、武乡公崔弘度、清河公杨素、陇西公李询等皆为行军总管,以讨迥。弘度,楷之孙;询,穆之兄子也。
甲子(初十),杨坚调发北周在关中的军队,任命韦孝宽为行军元帅,公梁士彦、乐安公元谐、化政公宇文忻、濮阳公武川人宇文述、武乡公崔弘度、清河公杨素、陇西公李询等人为行军总管,统率军队讨伐尉迟迥。崔弘度是崔楷的孙子,李询是李穆哥哥的儿子。
初,宣帝使计部中大夫杨尚希抚慰山东,至相州,闻宣帝殂,与尉迟迥发丧。尚希出,谓左右曰:“蜀公哭不哀而视不安,将有他计。吾不去,惧及于难。”遂夜从捷径而遁。迟明,迥觉,追之不及,遂归长安。坚遣尚希督宗兵三千人镇潼关。
当初,北周宣帝派遣计部中大夫杨尚希安抚慰问潼关以东各州郡。杨尚希到了相州,听到宣帝去世的消息,便和尉迟迥在相州为宣帝举行葬礼。杨尚希从葬礼上出来,对左右随从说:“蜀公尉迟迥哭得不悲痛,而且眼神显得不安,他一定怀有别的打算。我如果不赶快离开此地,恐怕就会陷入祸乱之中。”于是在夜晚抄小路逃离相州。等到天明,尉迟迥方才发觉,已经追赶不上,杨尚希得以回到长安。
雍州牧毕刺王贤,与五王谋杀坚,事泄,坚杀贤,并其三子,掩五王之谋不问。以秦王贽为大冢宰,杞公椿为大司徒。庚子,以柱国梁睿为益州总管。睿,御之子也。
北周雍州牧毕刺王宇文贤,与赵、陈、越、代、滕五王密谋除掉杨坚。事情败露,杨坚杀了宇文贤和他的三个儿子,而将五王参预密谋的事掩盖了下来,没有追究问罪。任命秦王宇文贽为大冢宰,杞公宇文椿为大司徒。庚子(疑误),北周朝廷任命柱国梁睿为益州总管。梁睿是梁御的儿子。
[14]周遣汝南公神庆、司卫上士长孙晟送千金公主于突厥。晟,幼之曾孙也。
[14]北周派遣汝南公宇文神庆、司卫上士长孙晟护送千金公主到突厥去完婚。长孙晟是长孙幼的曾孙。
又遣建威侯贺若谊赂佗钵可汗,且说之以求高绍义。佗钵伪与绍义猎于南境,使谊执之。谊,敦之弟也。秋,七月,甲申,绍义至长安,徙之蜀;久之,病死于蜀。
北周又派遣建威侯贺若谊前去贿赂突厥佗钵可汗,并且向他陈说利害,要求将投奔突厥的原北齐宗室范阳王高绍义交还北周。佗钵可汗同意,于是就假装约高绍义到南面边疆打猎,让贺若谊带人抓获了他。贺若谊是贺若敦的弟弟。秋季,七月,甲申(初一),高绍义被押送到长安,北周朝廷把他流放到蜀地。很久以后,病死于蜀地。
[15]周青州总管尉迟勤,迥之弟子也。初得迥书,表送之,寻亦从迥。迥所统相、卫、黎、、贝、赵、冀、瀛、沧,勤所统青、齐、胶、光、莒等州皆从之,众数十万。荥州刺史邵公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潼州刺史曹孝远,各据本州,徐州总管司录席毗罗据兖州,前东平郡守毕义绪据兰陵,皆应迥;怀县永桥镇将纥豆陵惠以城降迥。迥使其所署大将军石逊攻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以州降之。又遣西道行台韩长业攻拔潞州,执刺史赵威,署城人郭子胜为刺史。纥豆陵惠袭陷钜鹿,遂围恒州。上大将军宇文威攻汴州,莒州刺史乌丸尼等帅青、齐之众围沂州,大将军檀让攻拔曹、亳二州,屯兵梁郡。席毗罗众号八万,军于蕃城,攻陷昌虑、下邑。李惠自申州攻永州,拔之。
[15]北周青州总管尉迟勤是尉迟迥弟弟的儿子。起初,他收到尉迟迥的信后,派人把信送到长安,但是不久,又追随了尉迟迥。尉迟迥所统辖的相、卫、黎、、贝、赵、冀、瀛、沧等州,尉迟勤所统辖的青、齐、胶、光、莒等崐州,都追随他们,军队多达数十万人。另外,荥州刺史邵公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潼州刺史曹孝远等都各据本州,徐州总管司录席毗罗占据兖州,前东平郡守毕义绪占据兰陵,都起兵响应尉迟迥。怀县永桥镇将纥豆陵惠以城投降了尉迟迥。尉迟迥派遣他所任命的大将军石逊攻打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也以州城投降。尉迟迥又派遣西道行台韩长业攻克潞州,生擒潞州刺史赵威,任命潞州城人郭子胜为刺史。同时,纥豆陵惠攻陷巨鹿,接着又进围恒州。上大将军宇文威攻打汴州。莒州刺史乌丸尼等率领青、齐两州军队围攻沂州。大将军檀让攻克曹、亳二州后,驻军梁郡。席毗罗的军队有八万之众,驻兵蕃城,攻克了昌虑、下邑两县城。李惠自申州进攻永州,攻克了永州城。
迥遣使招大左辅、并州刺史李穆,穆锁其使,封上其书。穆子士荣,以穆所居天下精兵处,阴劝穆从迥,穆深拒之。坚使内史大夫柳裘诣穆,为陈利害,又使穆子左侍上士浑往布腹心。穆使浑奉尉斗于坚,曰:“愿执威柄以尉安天下。”又十三环金带遗坚。十三环金带者,天子之服也。坚大悦,遣浑诣韦孝宽述穆意。穆兄子崇,为怀州刺史,初欲应迥;后知穆附坚,慨然太息曰:“阖家富贵者数十人,值国有难,竟不能扶倾继绝,复何面目处天地间乎!”不得已亦附于坚。迥子谊,为朔州刺史,穆执送长安;又遣兵讨郭子胜,擒之。
尉迟迥派遣使者招附大左辅、并州刺史李穆,李穆将他所派的使者抓起来,连同书信一起送上朝廷。李穆的儿子李士荣认为李穆所统辖的并州是天下精兵所聚之地,暗中劝说李穆响应尉迟迥,李穆坚决拒绝。杨坚派遣内史大夫柳裘到李穆处,向他陈说利害关系,随后又派遣李穆的儿子左侍上士李浑到并州,向李穆转达他以诚相待之意。于是李穆派遣李浑送熨斗给杨坚,对他说:”希望你执掌威柄以安定天下。”又送给杨坚十三环金带。十三环金带是只有天子才能佩带的。杨坚非常高兴,于是又派遣李浑到行军元帅韦孝宽那里,告诉他李穆的态度。李穆哥哥的儿子李崇,当时任怀州刺史,起初想响应尉迟迥;后来得知李穆支持杨坚,慨然叹息说:“我全家得到富贵者多达数十人,现在遇到了国家有难,竟不能匡扶危难,延续皇室,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呢!”不得已,也被迫依附了杨坚。尉迟迥的儿子尉迟谊,当时任朔州刺史,李穆将他抓获,押送长安。李穆又派军队讨伐郭子胜,抓获了他。
迥招徐州总管源雄,东郡守于仲文,皆不从。雄,贺之曾孙;仲文,谨之孙也。迥遣宇文胄自石济,宇文威自白马济河,二道攻仲文,仲文弃郡走还长安,迥杀其妻子。迥遣檀让徇地河南,丞相坚以仲文为河南道行军总管,使诣洛阳发兵讨让,命杨素讨宇文胄。
尉迟迥又招附徐州总管源雄和东郡太守于仲文,二人都不顺从。源雄是源贺的曾孙,于仲文是于谨的孙子。于是尉迟迥派遣宇文胄由石济渡河,宇文威由白马渡河,分两路去攻打于仲文,于仲文被迫放弃东郡城,逃回长安,尉迟迥杀死了他的妻儿。尉迟迥还派遣檀让略地河南,丞相杨坚任命于仲文为河南道行军总管,派他到洛阳征发军队讨伐檀让,同时命令杨素讨伐宇文胄。
丁未,周以丞相坚都督中外诸军事。
丁未(二十四日),北周朝廷任命丞相杨坚都督中外诸军事。
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亦举兵应迥,己酉,周以柱国王谊为行军元帅,以讨消难。
北周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也举兵响应尉迟迥,己酉(二十六日),北周朝廷任命柱国王谊为行军元帅,统率军队讨伐司马消难。
广州刺史于,仲文之兄也,与总管赵文表不协;诈得心疾,诱文表,手杀之,因唱言表与尉迟迥通谋。坚以迥未平,因劳勉之,即拜吴州总管。
北周广州刺史于是于仲文的哥哥。他因与吴州总管赵文表不和,就假称得了心病,引诱赵文表来探视,然后亲手杀了他,于是对外宣称赵文表与尉迟迥通谋。杨坚因为尉迟迥尚未平定,因此派人慰勉于,并任命他为吴州总管。
赵僭王招谋杀坚,邀坚过其第,坚赍酒淆就之。招引入寝室,招子员、贯及妃弟鲁封等皆在左右,佩刀而立,又藏刃于帷席之间,伏壮士于室后。坚左右皆不得从,唯从祖弟开府大将军弘、大将军元胄坐于户侧。胄,顺之孙也。弘、胄皆有勇力,为坚腹心。酒酣,招以佩刀刺瓜连坚,欲因而刺之。元胄进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招诃之曰:“我与丞相言,汝何为者!”叱崐之使却。胄嗔目愤气,扣刀入卫。招赐之酒,曰:“吾岂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招伪吐,将入后,胄恐其为变,扶令上坐,如此再三。招伪称喉乾,命胄就厨取饮,胄不动。会滕王后至,坚降阶迎之。胄耳语曰:“事势大异,可速去!”坚曰:“彼无兵马,何能为!”胄曰:“兵马皆彼物,彼若先发,大事去矣。胄不辞死,恐死无益。”坚复入坐。胄闻室后有被甲声,遽请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因扶坚下床趋去。招将追之,胄以身蔽户,招不得出;坚及门,胄自后至。招恨不时发,弹指出血。壬子,坚诬招与越野王盛谋反,皆杀之,及其诸子。赏赐元胄,不可胜计。
北周赵僭王宇文招密谋除掉杨坚,就邀请杨坚到他的府第,杨坚带着酒菜前往。宇文招把杨坚引到自己的寝室,他的儿子宇文员、宇文贯和妻弟鲁封等都在左右陪侍,佩刀而立。宇文招又把兵器暗藏在帷幕与宴席之间,让壮士埋伏于寝室后面。杨坚的左右侍卫都不让随从,只有杨坚的从祖堂弟开府大将军杨弘与大将军元胄坐在寝室的门旁。元胄是元顺的孙子。杨弘与元胄都很有勇力,是杨坚的心腹将领。酒吃到尽兴时,宇文招用佩刀不断地刺瓜送入杨坚口中,想借机刺杀他。元胄见状,上前对杨坚说道:“相府有事,不可久留。”宇文招呵斥他说:“我正在与丞相谈话,你想干什么!”喝令他退下。元胄双目圆睁,怒气冲冲,提刀站在杨坚身旁。宇文招赏赐元胄酒喝,并且说:“我难道会有恶意不成!你为何如此多疑,而加以戒备?”宇文招假装要呕吐,站起身想到后房去,元胄恐怕他一离开就会生变,于是多次扶他重新坐好。宇文招又谎称喉咙干渴,命令元胄到厨房取水来,元胄不动。正巧滕王宇文迟到,杨坚下台阶迎接他。元胄乘机对杨坚耳语道:“情况异常,请赶快离开这里!”杨坚说:“他没有掌握军队,又能有什么作为!”元胄说:“军队本来就是皇室的,他如果先发制人,到那时一切就完了。我元胄并不怕死,只是怕死而无益。”杨坚没有听从元胄的劝告,仍旧入坐。元胄听到寝室后面有士兵穿戴甲胄的声音,立即上前对杨坚说:“相府公事繁忙,您怎么能如此畅饮停留!”于是扶杨坚下座床快步离去。宇文招想要追赶杨坚,元胄用身体堵在门口,宇文招不得出;等杨坚到了大门口,元胄才从后面赶上。宇文招后悔自己没有及时下手,以至恨得弹指出血。壬子(二十九日),杨坚诬陷宇文招与越野王宇文盛谋反,杀了二人和他们的儿子,并重赏元胄,多得数不过来。
周室诸王数欲伺隙杀坚,坚都督临泾李圆通常保护之,由是得免。
北周宗室诸王多次想乘机除掉杨坚,杨坚的都督临泾人李圆通经常保护他,因此得免于难。
[16]癸丑,周主封其弟衍为叶王,术为郢王。
[16]癸丑(三十日),北周静帝封其弟宇文衍为叶王,宇文术为郢王。
[17]周豫、荆、襄三州蛮反,攻破郡县。
[17]北周豫、荆、襄三州蛮人反叛,攻克了一些郡县。
[18]周韦孝宽军至永桥城,诸将请先攻之,孝宽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兵威。今破其大军,此何能为!”于是引军壁于武陟。尉迟迥遣其子魏安公帅众十万入武德,军于沁东。会沁水涨,孝宽与迥隔水相持不进。
[18]北周行军元帅韦孝宽率军至永桥城,众将领都请求先攻打此城,韦孝宽说:“永桥镇城虽小却很坚固,如果攻而不克,就会挫伤我方军威。如果我们打败了尉迟迥的大军,这个小城还能有什么作为!”于是率军在武陟安营扎寨。尉迟迥派遣他的儿子魏安公尉迟率军十万进至武德,在沁水东面安营扎寨。时逢沁水暴涨,韦孝宽就与尉迟迥的军队隔水相持,都不进攻。
孝宽长史李询密启丞相坚云:“梁士彦、宇文忻、崔弘度并受尉迟迥饷金,军中人情大异。”坚深以为忧,与内史上大夫郑译谋代此三人者,李德林曰:“公与诸将,皆国家贵臣,未相服从,今正以挟令之威控御之耳。前所遣者,疑其乖异,后所遣者,又安知其能尽腹心邪!又,取金之事,虚实难明,今一旦代之,或惧罪逃逸;若加縻絷,则自郧公以下,莫不惊疑。且临敌易将,此燕、赵之所以败也。如愚所见,但遣公一腹心,明于智略,素为诸将所信服者,速至军所,使观其情伪。纵有异意,必不敢动,动亦能制之矣。”坚大悟,曰:“公不发此言,几败大事。”乃命少内史崔仲方往监诸军,为之节度。仲方,猷之子也,辞以父在山东。又命刘、郑译,辞以未尝为将,译辞以母老。坚不悦。府司录高请行,坚喜,遣之。受命亟发,遣人辞母而已。自是坚措置军事,皆与李德林谋之,时军书日以百数,德林口授数人,文崐意百端,不加治点。
韦孝宽府中长史李询秘密向杨坚报告说:“梁士彦,宇文忻和崔弘度三位行军总管接受了尉迟迥馈赠的金钱,因此军中不安,人心异常。”杨坚深为担忧,就与内史上大夫郑译商议派谁取代他们三人,李德林说:“您与 这些将领本来都是国家重臣,地位平等,他们没有服从您的义务,现在您只是凭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威来控制和驾御他们罢了。以前所派遣的,您疑心他们怀有异意;那么往后再派遣的,您又怎么能知道他们会向您推心置腹呢!再说,他们三人收取尉迟迥馈赠金钱的事,真假不明,现在如果马上派人替代他们领兵,他们可能会因害怕获罪而逃走;如果把他们都抓起来,那么前线的将帅自郧公韦孝宽以下,就会人人自危,莫不惊慌。况且临战易将,正是战国时期燕国、赵国被齐国、秦国打败的根本原因。以我看来,您只要派遣一位既是您的心腹,又通晓谋略,向来为众将领所信服的人,立刻到军中去,监视将领们的举动。纵使他们怀有异意,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有异常举动,也必能将其制服。”杨坚大悟,说:“如果不是你讲明这些道理,几乎要败坏大事。”于是命令少内史崔仲方前去监察诸军,并有权节制军事行动。崔仲方是崔猷的儿子,以父亲在山东而推辞。杨坚又先后命令刘、郑译前往,刘以自己没有做过将帅为理由推辞,郑译以母亲年迈需要侍奉为理由推辞。杨坚很不高兴。丞相府司录高请求前往,杨坚大喜,就派他前去。高接受任命后立即出发,只派人向母亲告别。从此以后,杨坚凡是处理军务,都要与李德林商量。当时丞相府发到的军书日以百计,李德林往往同时向几个人口授批文,文意多种多样,从不加以修改。
[19]司马消难以郧、随、温、应、土、顺、沔、儇、岳九州及鲁山等八镇来降,为质以求援。八月,己未,诏以消难为大都督、总督九州八镇诸军事、司空,赐爵随公。庚申,诏镇西将军樊毅进督沔、汉诸军事,南豫州刺史任忠帅众趣历阳,超武将军陈慧纪为前军都督,趣南兖州。
[19]北周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举郧、随、温、应、土、顺、沔、儇、岳九州和鲁山等八镇投降陈朝,并派他的儿子入朝作为人质,请求援助。八月,己未(初六),南陈宣帝下诏书任命司马消难为大都督、总督九州八镇诸军事、司空,并赐爵随公。庚申(初七),又下诏书让镇西将军樊毅督察沔、汉地区的军事;命令南豫州刺史任忠率军向历阳进发;任命超武将军陈慧纪为前军都督,率军向南兖州进发。
[20]周益州总管王谦亦不附丞相坚,起巴、蜀之兵以攻始州。梁睿至汉川,不得进,坚即以睿为行军元帅以讨谦。
[20]北周益州总管王谦也不愿意依附杨坚,于是出动巴、蜀地区的军队攻打始州。新任益州总管梁睿到汉川以后,无法再继续前进,杨坚即任命梁睿为行军元帅讨伐王谦。
[21]戊辰,诏以司马消难为大都督水陆诸军事。庚午,通直散骑常侍淳于陵克临江郡。
[21]戊辰(十五日),陈朝下诏书任命司马消难为大都督水陆诸军事。庚午(十七日),通直散骑常侍淳于陵率军攻克临江郡。
[22]梁世宗使中书舍人柳庄奉书入周。丞相坚执庄手曰:“孤昔开府,从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时艰,猥蒙顾托。梁主奕叶委诚朝廷,当相与共保岁寒。”时诸将竞劝梁主举兵,与尉迟迥连谋,以为进可以尽节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梁主疑未决。会庄至,具道坚语,且曰:“昔袁绍、刘表、王凌、诸葛诞,皆一时雄杰,据要地,拥强兵,然功业莫就,祸不旋踵者,良由魏、晋挟天子,保京都,仗大顺以为名故也。今尉迟迥虽曰旧将,昏耄已甚。司马消难、王谦,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周朝将相,多为身计,竞效节于杨氏。以臣料之,迥等终当覆灭,随公必移周诈。未若保境息民以观其变。”梁主深然之,众议遂止。
[22]后梁孝明帝萧岿派遣中书舍人柳庄带着书信入北周朝贡,北周丞相杨坚握着柳庄的手说:“我以前加开府时,曾经随军到过江陵,受到梁国君主的热情款待。眼下我们正处在天子年幼,时事艰难的时期,我虽然不才,但受命辅佐朝政。梁国君主几代都忠于朝廷,我们应当共同努力使这种融洽关系永远保持下去。”当时后梁众将帅竞相劝说萧岿起兵,与尉迟迥联合,认为这样做进可以对北周帝室效忠尽节,退可以席卷汉、沔地区。萧岿犹豫不决。适逢柳崐庄回来,将杨坚的话转告了萧岿,并且说:“以前袁绍、刘表、王凌、诸葛诞等人都是汉、魏时期有雄才大略的人,他们占据着战略要地,拥有强大的军队,但是都没有能够建立功业,祸难反而紧随而至。其根本原因就是由于魏、晋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着京师,倚仗名正言顺以讨叛逆,师出有名。方今尉迟迥虽然是一员老将,但是他年老昏庸。而司马消难、王谦又是极普通的人,都没有匡时济世的才干。周朝的将帅大臣,大多数只为自己打算,竞相效忠于杨坚。以我看来尉迟迥等人终当被消灭,随公杨坚必定会夺取周政权。我们不如保境安民,静观事态的发展变化。”萧岿非常赞同,众人也不再争论了。
高至军,为桥于沁水。尉迟于上流纵火筏,豫为土狗以御之。布陈二十余里,麾兵少却,欲待孝宽军半渡而击之;孝宽因其却,鸣鼓齐进。军既渡,命焚桥,以绝士卒反顾之心。兵大败,单骑走。孝宽乘胜进,追至邺。
北周监军高到了前线军中,在沁水上建造桥梁。尉迟从上游放流带火的木,高事先在桥的上游建造了一些被称为“土狗”的土墩以阻挡火,使其不能靠近桥梁。尉迟布阵二十余里,指挥军队稍微后退,想等到韦孝宽的军队渡河中间时发起进攻。韦孝宽趁尉迟的军队后撤之机,擂鼓齐进。军队过河后,高又命令将桥焚毁,断绝了士卒的退路。结果尉迟的军队大败,尉迟单骑逃走。韦孝宽率军乘胜前进,一直追到邺城。
庚午,迥与及弟西都公,悉将其卒十三万陈于城南,迥别统万人,皆绿巾、锦袄,号“黄龙兵”。迥弟勤帅众五万,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骑先至。迥素习军旅,老犹被甲监陈。其麾下皆关中人,为之力战,孝宽等军不利而却。邺中士民观战者数万人,行军总管宇文忻曰:“事急矣!吾当以诡道破之。”乃先射观者,观者皆走,转相腾藉,声如雷霆。忻乃传呼曰:“贼败矣!”众复振,因其扰而乘之。迥军大败,走保邺城。孝宽纵兵围之,李询及思安伯代人贺娄子干先登。
庚午(十七日),尉迟迥和尉迟以及尉迟的弟弟西都公尉迟,率领全部军队十三万人在城南布阵,尉迟迥亲率一万多人,都戴绿巾、穿锦袄,号称“黄龙兵”。尉迟迥的弟弟尉迟勤统率军队五万人,从青州赶来增援尉迟迥,并亲率三千骑兵先期到达。尉迟迥深谙用兵之道,现在虽然老了,仍然穿戴甲胄,亲自临阵。他的部下都是关中人,为尉迟迥拚死血战,韦孝宽等将帅的军队因形势不利而被迫后退。邺城百姓出来观战的有数万人,行军总管宇文忻说:“形势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我要用诡诈的战法击败敌军。”于是先射击观战的百姓,这些人纷纷逃避,互相推搡践踏,呼声震天。宇文忻于是大声喊道:“叛贼失败了!”韦孝宽的军队很快士气重振,乘纷乱之机发起进攻。结果尉迟迥的军队大败,退保邺城。韦孝宽指挥军队包围了邺城,李询与安思伯代郡人贺娄子干首先登上城头。
崔弘度妹,先适迥子为妻,及邺城破,迥窘迫升楼,弘度直上龙尾追之。迥弯弓,将射弘度,弘度脱兜鍪,谓迥曰:“颇相识不?今日各图国事,不得顾私。以亲戚之情,谨遏乱兵,不行侵辱。事势如此,早为身计,何所待也?”迥掷弓于地,骂左丞相极口而自杀。弘度顾其弟弘升曰:“汝可取迥头。”弘升斩之。军士在小城中者,孝宽尽坑之。勤、、东走青州,未至,开府仪同大将军郭衍追获之。丞相坚以勤初有诚款,特不之罪。李惠先自缚归罪,坚复其官爵。
崔弘度的妹妹早先嫁给尉迟迥的儿子为妻,待邺城被攻破后,尉迟迥计穷,登上城楼,崔弘度径直从龙尾道追上去。尉迟迥弯弓搭箭,准备射崔弘度,崔弘度摘下头盔对尉迟迥说:“还认识我吗?今日我们各自都是为了国事,不能顾及私情。念我们有亲戚之情,特地遏制住乱兵,不许对您侵犯欺侮。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您应该早为自身考虑,还等待什么呢?”尉迟迥投弓箭于地,尽情大骂左丞相杨坚,然后自杀。崔弘度对弟弟崔弘升说:“你可取下尉迟迥的头颅。”于是崔弘升将尉迟迥斩首。在邺小城中的尉迟迥士卒,都被韦孝宽活埋。尉迟勤、尉迟与尉迟向东逃往青州,还没有到达,就被开府仪同大将军郭衍率兵追上抓获。丞相杨坚因为尉迟勤开始时曾诚心归顺自己,特下令不予问罪。李惠在尉迟迥失败前就自动回去请罪,杨坚恢复了他原来的官职和爵位。
迥末年衰耄,及起兵,以小御正崔达拿为长史。达拿,暹之子也,文士,崐无筹略,举措多失,凡六十八日而败。
尉迟迥晚年衰朽昏愦,起兵后任命小御正崔达为大总管府长史。崔达是崔暹的儿子,一介文士,没有计谋方略,举动处置多有失误,所以尉迟迥起兵才六十八天即告失败。
于仲文军至蓼堤,去梁郡七里。檀让拥众数万,仲文以羸师挑战而伪北,让不设备;仲文还击,大破之,生获五千余人,斩首七百级。进攻梁郡,迥守将刘子宽弃城走。仲文进击曹州,获迥所署刺史李仲康。檀让以余众屯成武,仲文袭击,破之,遂拔成武。迥将席毗罗,众十万,屯沛县,将攻徐州。其妻子在金乡,仲文遣人诈为毗罗使者,谓金乡城主徐善净曰:“檀让明日午时至金乡,宣蜀公令,赏赐将士。”金乡人皆喜。仲文简精兵,伪建迥旗帜,倍道而进。善净望见,以为檀让,出迎谒。仲文执之,遂取金乡。诸将多劝屠其城,仲文曰:“此城乃毗罗起兵之所,当宽其妻子,其兵自归。如即屠之,彼望绝矣。”众皆称善。于是毗罗恃众来薄官军,仲文设伏击之,毗罗众大溃,争投洙水死,水为之不流。获檀让,槛送京师;斩毗罗,传首。
北周河南道行军总管于仲文率军进至蓼,距梁郡只有七里地。檀让拥有军队数万人,于仲文以羸弱之师前去挑战,然后佯装败退,檀让由于胜利而不再设防;于仲文率军杀回,大败檀让的军队,俘虏五千余人,斩首七百级。于仲文接着进攻梁郡,尉迟迥的守将刘子宽充城逃走。于仲文又进攻曹州,俘虏尉迟迥所委任的刺史李仲康。檀让率领残余部队屯守成武县,于仲文率军袭击,再一次打败檀让,攻克成武城。尉迟迥的将领席毗罗有兵十万,驻扎在沛县,准备进攻徐州。席毗罗的妻儿在金乡,于仲文派人假扮成席毗罗的使者,对金乡城主徐善净说:“檀让明天午时来金乡,传达蜀公尉迟迥的命令,并赏赐将士。”金乡人都很高兴。于仲文就挑选精兵,打着尉迟迥的旗号,兼程前往。徐善净望见,以为是檀让,出城迎接。于仲文乘机令人拿下徐善净,于是夺取了金乡城。众将领多劝于仲文屠杀该城兵民,于仲文说:“此城是席毗罗起兵的地方,我们应当宽待他们的妻儿,这样他部下的官兵就会自动归降。如果我们屠杀了他们的妻儿家属,他们就会彻底绝望。”大家都赞成于仲文的主张。于是席毗罗依仗着优势兵力来逼近官军,于仲文设下埋伏,纵兵出击,席毗罗的军队惨败,部下争着投洙水而死,以至洙水被堵塞不流。于仲文俘获了檀让,用槛车押送京城,杀了席毗罗,传首级到长安。
韦孝宽分兵讨关东叛者,悉平之。坚徙相州于安阳,毁邺城及邑居。分相州,置毛州、魏州。
韦孝宽分兵讨伐关东叛军,全部平定。杨坚迁移相州治所于安阳,毁掉邺城及其民房。又分割相州,设置毛州、魏州。
梁主闻迥败,谓柳庄曰:“若从众人之言,社稷已不守矣!”
后梁国主得知尉迟迥起兵失败,对柳庄说:“当初如果听从了众将领的话,国家就不能保全了。”
丞相坚之初得政也,待黄公刘、沛公郑译甚厚,赏赐不可胜计,委以心膂,朝野倾属,称为“黄、沛”。二人皆恃功骄恣,溺于财利,不亲职务。及辞监军,坚始疏之,恩礼渐薄。高自军所还,宠遇日隆。时王谦、司马消难未平,坚忧之,忘寝与食。而逸游纵酒,相府事多遗落。坚乃以高代为司马;不忍废译,阴敕官属不得白事于译。译犹坐厅事,无所关预,惶惧顿首,求解职;坚犹以恩礼慰勉之。
北周丞相杨坚起初掌握政权时,对黄公刘、沛公郑译礼遇深厚,赏赐的财物不可胜计,并且委以心腹重任,所以朝野上下莫不奉承巴结,称为“黄、沛”。刘、郑二人仗着荐引杨坚有功而骄傲放纵,追求财物,不理政事。等到相继推辞出任监军以后,杨坚开始疏远他们,恩惠礼遇逐渐淡薄。高从军中回朝后,日益受到杨坚的宠信。当时王谦与司马消难的反叛尚未平定,杨坚为此担忧,常常废寝忘食。而刘游玩享乐,纵酒无节,致使相府公事多有耽误。于是杨坚任命高代替刘为丞相府司马;但还不忍心废黜郑译,就暗中命令各级官吏不得向郑译上报公事文书。郑译虽然仍能出入丞相府,但已不能参预政事。于是郑译惊恐地向杨坚顿首谢罪,请求解除长史职务,杨坚仍然施以恩惠来安慰他。
[23]癸酉,智武将军鲁广达克周之郭默城。丙子,淳于陵克州城。
[23]癸酉(二十日),陈朝智武将军鲁广达攻克北周郭默城。丙子(二十崐三日),通直散骑常侍淳于陵攻克北周州城。
[24]周以汉王赞为太师,申公李穆为太傅,宋王实为大前疑,秦王贽为大右弼,燕公于为大左辅。,仲文之父也。
[24]北周朝廷任命汉王宇文赞为太师,申公李穆为太傅,宋王宇文实为大前疑,秦王宇文贽为大右弼,燕公于为大左辅。于是于仲文的父亲。
[25]乙卯,周大赦。
[25]乙卯(疑误),北周朝廷大赦天下。
[26]周王谊帅四总管至郧州,司马消难拥其众以鲁山、甑山二镇来降。
[26]北周行军元帅王谊统领四位总管进至郧州,司马消难率军献鲁山、甑山二镇归降南陈。
初,消难遣上开府仪同大将军段将兵围顺州,顺州刺史周法尚不能拒,弃城走,消难虏其母弟而南。樊毅救消难,不及,周亳州总管元景山击之,毅掠居民而去。景山与南徐州刺史宇文追之,与毅战于漳口,一日三战三捷。毅退保甑山镇,城邑为消难所据者,景山皆复取之。
起初,司马消难派遣上开府仪同大将军段率军围攻顺州,北周顺州刺史周法尚抵御不住,只好弃城出逃,司马消难俘获了他的母亲和弟弟向南而去。陈将樊毅率军来援救司马消难,没有赶上,北周亳州总管元景山攻打樊毅,樊毅劫掠百姓而退去。元景山和南徐州刺史宇文合兵追击樊毅,在漳口交战,一日内三战三捷。于是樊毅退保甑山镇,原来由司马消难所占据的地方,都被元景山重新夺取。
郧州巴蛮多叛,共推渠帅兰雒州为主,以附消难。王谊遣诸将分讨之,旬月皆平。陈纪、萧摩诃攻广陵,周吴州总管于击破之。沙州氐帅杨永安聚众应王谦,大将军乐宁公达奚儒讨之。杨素破宇文胄于石济,斩之。
郧州巴蛮到处反叛,他们共同推举酋帅兰雒州为首领,响应司马消难。王谊派遣众将分路讨伐,不到一个月即全部平定。南陈前军都督陈纪、萧摩诃率军进攻广陵,被北周吴州总管于击退。沙州氐帅杨永安聚众响应王谦,大将军乐宁公达奚儒率军讨伐。杨素率军于石济击败荥州刺史宇文胄,将宇文胄斩首。
[27]周以神武公窦毅为大司马,齐公于智为大司空;九月,以小宗伯竟陵公杨惠为大宗伯。
[27]北周朝廷任命神武公窦毅为大司马,齐公于智为大司空;九月,又任命小宗伯竟陵公杨惠为大宗伯。
[28]丁亥,周将王延贵帅众援历阳;任忠击破之,生擒延贵。
[28]丁亥(初五),北周将领王延贵率军增援历阳,被南陈南豫州刺史任忠击败,俘获了王延贵。
[29]壬辰,周废皇后司马氏为庶人。庚戌,以随世子勇为洛州总管、东京小冢宰,总统旧齐之地。壬子,以左丞相坚为大丞相,罢左、右丞相之官。
[29]壬辰(初十),北周朝廷废皇后司马氏为平民。庚戌(二十八日),北周朝廷任命随公杨坚的长子杨勇为洛州总管、东京小冢宰,统辖原北齐王朝所管辖的地区。壬子(三十日),北周朝廷又任命左丞相杨坚为大丞相,废除左、右丞相的官职。
[30]冬,十月,甲寅,日有食之。
[30]冬季,十月,甲寅(初二),出现日食。
[31]周丞相坚杀陈惑王纯及其子。
[31]北周丞相杨坚诛杀陈惑王宇文纯和他的儿子。
[32]周梁睿将步骑二十万讨王谦,谦分命诸将据险拒守,睿奋击,屡破之,蜀人大骇。谦遣其将达奚,高阿那肱、乙弗虔等帅众十万攻利州,堰江水以灌之。城中战士不过二千,总管昌黎豆卢,昼夜拒守,凡四旬,时出奇兵击等,破之;会梁睿至,等遁去。睿自剑阁入,进逼成都。谦令达奚、乙弗虔城守,亲帅精兵五万,背城结陈。睿击之,谦战败,将入城,、虔以城降。谦将麾下三十骑走新都,新都令王宝执之。戊寅,睿斩谦及高阿那肱,剑南平。
[32]北周行军元帅梁睿统率步、骑兵二十万讨伐王谦,王谦分别命令众将占据战略要地,以抵御朝廷军队,梁睿率军奋勇出击,多次打败王谦军队,蜀地人大为惊骇。王谦派遣部将达奚、高阿那肱、乙弗虔等人率军十万攻打利崐州,筑坝拦嘉陵江水以灌利州城。城中守军士卒不过两千,总管昌黎人豆卢率军日夜拒守,相持达四十天,还时常出奇兵袭击达奚等人的军队,并取得胜利。正当此时,梁睿率军赶到,达奚等人率军逃走。于是梁睿率军从剑阁入川,进逼成都。王谦命令达奚、乙弗虔守城,自己亲率精兵五万,背城摆开阵势。梁睿纵兵攻打,王谦战败,将要入城,达奚、乙弗虔举城投降。王谦带领部下三十名骑兵逃往新都,被新都县令王宝抓获。戊寅(二十六日),梁睿将王谦和高阿那肱斩首,剑南全部平定。
[33]十一月,甲辰,周达奚儒破杨永安,沙州平。
[33]十一月,甲辰(二十二日),北周大将军达奚儒率军击败氐帅杨永安,平定了沙州。
[34]丁未,周郧襄公韦孝宽卒。孝宽久在边境,屡抗强敌;所经略布置,人初莫之解,见其成事,方乃惊服。虽在军中,笃意文史;敦睦宗族,所得俸禄,不入私室。人以此称之。
[34]丁未(二十五日),北周郧襄公韦孝宽去世。韦孝宽曾长期镇守边疆,多次抗击强敌;对于他的筹划部署,人们一开始都难以理解,待后来他获得胜利,人们才惊奇和钦佩。韦孝宽虽然戒马一生,但专心于文史;又与宗族和睦,自己所得俸禄,从不独自占有。人们因此而称赞他。
[35]十二月,庚辰,河东康简王叔献卒。
[35]十二月,庚辰(疑误),南陈河东康简王陈叔献去世。
[36]癸亥,周诏诸改姓者,宜悉复旧。
[36]癸亥(十二日),北周静帝下诏令在西魏时改姓鲜卑姓氏的人,都应恢复原来的姓氏。
[37]甲子,周以大丞相坚为相国,总百揆,去都督中外、大冢宰之号,进爵为王,以安陆等二十郡为随国,赞拜不名,备九锡之礼;坚受王爵、十郡而已。
[37]甲子(十三日),北周朝廷任命大丞相杨坚为相国,统辖百官总理国家政事;免去他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冢宰的称号;进爵位为王,以安陆等二十郡作为随王国;特许他在朝见天子时不称名,又赐他享有九锡仪礼。杨坚只接受了随王爵位和十郡的封地。
辛未,杀代王达、腾闻王及其子。
辛未(二十日),北周诛杀了代王宇文达、腾闻王宇文和他们的儿子。
壬申,以小冢宰元孝规为大司徒。
壬申(二十一日),北周朝廷任命小冢宰元孝规为大司徒。
[38]是岁,周境内有州二百一十一,郡五百八。
[38]这一年,北周境内有州二百一十一个,郡五百零八个。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五卷(回目录)
陈纪九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太建十三年(辛丑、581)
陈纪九 陈宣帝太建十三年(辛丑,公元581年)
[1]春,正月,壬午,以晋安王伯恭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袁宪为右仆射。宪,枢之弟也。
[1]春季,正月,壬午(初一),陈朝任命晋安王陈伯恭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袁宪为尚书右仆射。袁宪是袁枢的弟弟。
[2]周改元大定。
[2]北周静帝改年号为大定。
[3]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国、百揆、九锡,建台置官。丙辰,诏进王妃独孤氏为王后,世子勇为太子。
[3]二月,甲寅(初四),隋王杨坚始接受相国、统辖百官的职务和九锡礼仪,并建立隋国台省、设置官吏。丙辰(初六),北周静帝诏令进封隋王妃独孤氏为王后,隋王世子杨勇为太子。
开府仪同大将军庾季才,劝隋王宜以今月甲子应天受命。太傅李穆、开府仪同大将军卢贲亦劝之。于是周主下诏,逊居别宫。甲子,命兼太傅杞公椿奉册,大宗伯赵奉皇帝玺绂,禅位于隋。隋主冠远游冠;受册、玺,改服纱帽、黄袍;入御临光殿,服兖冕,如元会之仪。大赦,改元开皇。命有司奉春册祀于南郊。遣少冢宰元孝矩代太子勇镇洛阳。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赐之孙也;女为太子妃。
北周开府仪同三司庾季才劝说隋王杨坚应该在本月甲子日顺应天命,接受皇位。太傅李穆、开府仪同大将军卢贲也向杨坚劝进。于是,北周静帝颁下诏书,让位迁居别宫。甲子(十四日),北周静帝命令兼太傅杞公宇文椿捧着册书,大宗伯赵捧着皇帝的玺印,禅位于隋王杨坚。隋文帝戴着远游冠,接受了册书、御玺,又改戴白纱帽,穿上黄袍;然后进入临光殿,再戴上冠冕,穿上衮服,按照皇帝每年正月初一朝见百官群臣的元会礼仪登基称帝。隋文帝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开皇。并命令有关官员捧着册书前往南郊祭天,禀告上天隋已承天受命。又派遣小冢宰元孝矩替代太子杨勇镇守洛阳。元孝矩本名元矩,以字行世,是元天赐的孙子;他女儿是太子杨勇的妃子。
少内史崔仲方劝隋主除周六官,依汉、魏之旧,从之。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以分司统职。又置上柱国至都督十一等勋官,以酬勤劳;特进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之有德声者。改侍中为纳言。以相同司马高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相国司录京兆虞庆则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相国内郎李德林为内史令。
小内史崔仲方劝说隋文帝废除北周建立的六官制度,而恢复汉、魏旧制,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隋朝设置了太师、太傅、太保三师和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以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以分别执掌和统领各类职事政务。又设置了上柱国至都督十一等勋爵,用来酬劳勤苦和立功的将帅;设置了特进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用来加封有德行和声望的文武大臣。还将门下省长官侍中改称纳言。任命原相国府司马高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相国府司录京兆人虞庆则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相国府内郎李德林为内史令。
乙丑,追尊皇考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吕氏为元明皇后。丙寅,修庙社。立王后独孤为皇后,王太子勇为皇太子。丁卯,以太尉赵为尚书右仆射。己巳,封周静帝为介公。周氏诸王皆降爵为公。
乙丑(十五日),隋文帝诏令追尊皇考杨忠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吕氏为元明皇后。丙寅(十六日),又诏令修建祖庙社庙。同时,册立原隋王后独孤氏为皇后,王太子杨勇为皇太子。丁卯(十七日),任命太尉赵为尚书右仆射。己巳(十九日),封北周静帝为介公,原北周宗室诸王一律降爵改封为公。
初,刘、郑矫诏以隋主辅政,杨后虽不预谋,然以嗣子幼冲,恐权在他族,闻之,甚喜。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逾甚。隋主内甚愧之,改封乐平公主,久之,欲夺其志;公主誓不许,乃止。
起初,刘、郑译假传北周天元皇帝诏命引用隋文帝辅政,天元杨皇后虽崐然没有参预谋划,却因为静帝年幼,恐怕政权落入别族手中,所以听说杨坚辅政非常高兴。后来杨皇后察觉到她父亲怀有异图,密谋篡权,心中愤愤不平,往往从言语态度上表现出来;及至北周静帝禅位于隋文帝,她异常愤怒和悲伤。隋文帝也感到非常对不起女儿,于是改封她为乐平公主。过了一段时间,隋文帝想作主将女儿改嫁,乐平公主人驻誓死不从,隋文帝只好作罢。
隋主与周载下大夫北平荣建绪有旧,隋主将受禅,建绪为息州刺史;将之官,隋主谓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建绪正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及即位,来朝,帝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 位非除广,情类杨彪。”帝怒曰:“朕虽不晓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
隋文帝和原北周载师下大夫北平人荣建绪有交情,在他将要接受禅让时,荣建绪被朝廷任命为息州刺史。在即将赴任时,隋文帝对荣建绪说:“请暂且耽搁一下,当共享富贵荣华。”荣建绪严肃地回答说:“明公的这些话,不是我想听到的。”隋文帝即位后,荣建绪入朝,文帝对他说:“你感到后悔吗?”荣建绪叩头回答道:“我虽然没有处在晋、宋禅让之际东晋秘书监徐广的位置,但和曹魏代汉后的东汉太尉杨彪情状相似。”隋文帝听了发怒说:“朕虽然不明白书上的典故,但也知道你此言不恭敬!”
上柱国窦毅之女,闻隋受禅,自投堂下,抚膺太息曰:“恨我不为男子,救舅氏之患!”毅及襄阳公主掩其口曰:“汝勿妄言,灭吾族!”毅由是奇之。及长,以适唐公李渊。渊,之子也。
原北周上柱国窦毅的女儿得知隋文帝接受了禅让后,气愤得扑倒在殿阶下,捶胸叹息说:“恨我不是个男子,以拯救舅家宇文氏于患难之中!”窦毅和夫人襄阳公主急忙捂住她的嘴说:“你不要乱说,那样会招致灭族之祸的!”窦毅由此对女儿感到惊奇。窦毅女儿长大后,嫁给唐公李渊。李渊是李的儿子。
虞庆则劝隋主尽灭宇文氏,高、杨惠亦依违从之,李德林固争,以为不可,隋主作色曰:“君书生,不足与议此!”于是周太祖孙谯公乾恽、冀公绚,闵帝子纪公,明帝子公贞、宋公实,高祖子汉公赞、秦公贽、曹公允、道公充、蔡公兑、荆公元,宣帝子莱公衍、郢公术皆死。德林由此品位不进。
内史监虞庆则劝说隋文帝斩尽杀绝北周帝室宇文氏,尚书左仆射高、邗公杨惠也违心赞成,只有内史令李德林苦苦争辩,认为不能那样做,隋文帝变了脸色说道:“你只是一介书生,不值得和你讨论此事!”于是,北周文帝宇文泰的孙子谯公宇文乾晖、冀公宇文绚,孝闵帝宇文觉的儿子纪公宇文,明帝宇文毓的儿子公宇文贞、宋公宇文实,武帝宇文邕的儿子汉公宇文赞、秦公宇文贽、曹公宇文允、道公宇文充、蔡公宇文兑、荆公宇文元,宣帝宇文的儿子莱公宇文衍、郢公宇文术,全部被处死。因为这件事,李德林的官品职位再没有升迁过。
[4]乙亥,上耕藉田。
[4]乙亥(二十五日),南陈宣帝亲自耕种藉田。
[5]隋主封其弟邵公慧为滕王,安公爽为卫王,子雁门公广为晋王,俊为秦王,秀为越王,谅为汉王。
[5]隋文帝封皇弟邵公杨慧为滕王、安公杨爽为卫王,封皇子雁门公杨广为晋王、杨俊为秦王、杨秀为越王、杨谅为汉王。
[6]隋主赐李穆诏曰:“公既旧德,且又父党。敬惠来旨,义无有违。即以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俄而穆入朝,帝以穆为太师,赞拜不名;子孙虽在襁褓,悉拜仪同,一门执象笏者百余人,贵盛无比。又以上柱国窦炽为太傅,幽州总管于翼为太尉。李穆上表乞骸骨,诏曰:“吕尚以佐周,张苍以华皓相汉,高才命世,不拘常礼。”仍以穆年耆,敕蠲朝集,有大事,就第询访。
[6]随文帝赐给并州总管李穆诏书说:“您既素有德望,并且又是家父的同辈好友。您劝我顺天受命的来函,我不敢违背。已经于本月十三日恭承天命,登上帝位。”不久李穆自并州入朝,文帝即任命李穆为太师,。特许他在朝拜时不称名。李穆的子孙即使还在襁褓之中,也一律授予仪同三司。因此,李穆一门手持牙笏身居官位的多达一百余人,贵盛无比。隋文帝又任命上柱国窦炽为太傅、幽州总管于翼为太尉。李穆上表请求辞职归养,隋文帝下诏书说:“古代姜太公吕尚以百岁高龄辅佐周文王、武王成就王业,张苍以白发老人担任汉文帝的丞相,高才伟人佐命当世,不能拘泥于常礼。”于是以李穆年事已高,敕免崐除正常朝会。遇有军国大事,朝廷派人到府上征询他的意见。
美阳公苏威,绰之子也,少有令名,周晋公护强以女妻之。威见护专权,恐祸及己,屏居山寺,以讽读为娱。周高祖闻其贤,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又除稍伯下大夫,皆辞疾不拜;宣帝就除开府仪同大将军。隋主为丞相,高荐之,隋主召见,与语,大悦;居月余,闻将受禅,遁归田里。请追之,隋主曰:“此不欲预吾事耳,置之。”及受禅,征拜太子少保,追封其父为邳公,以威袭爵。
美阳公苏威是苏绰的儿子,少年时即享有美名,北周晋公守文护硬碍把女儿嫁给他。后来苏威见宇文护专制朝廷,恐怕他一旦失势将会牵连自己,于是就隐居于山寺中,以读书为娱。北周高祖听说他有贤能,就任命他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不久又任命他为稍伯下大夫,可是苏威都称病不接受任命;北周宣帝时又任命他为开府仪同大将军。隋文帝担任丞相后,高推荐苏威,文帝就加以召见并与他交谈,非常赏识他。苏威在长安住了一个多月,得悉隋将受禅代周,于是就逃归故里。高请求追回苏威,隋文帝回答说:“他这样做是不想参预我的事,暂且别管他。”及至接受禅位后,文帝就征召并任命苏威担任太子少保,追封他的父亲苏绰为邳公,让苏威承袭爵位。
[7]丁丑,隋以晋王广为并州总管。三月,戊子,以上开府仪同三司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广陵;和州刺史河南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庐江。隋主有并吞江南之志,问将交帅于高,荐弼与擒虎,故置于南边,使潜为经略。
[7]丁丑(二十七日),隋朝任命晋王杨广为并州总管。三月,戊子(疑误),又任命上开府仪同三司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守广陵;任命和州刺史河南人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守庐江。当时隋文帝有吞并江南的志向,向高访求将帅,高向他推荐了贺若弼和韩擒虎,因此隋承文帝派遣他们二人驻守在南面边境,让他们暗中加以筹划。
戊戌,以太子少保苏威兼纳言、度支尚书。
戊戌(疑误),隋朝任命太子少保苏威兼任纳言、度支尚书。
初,苏绰在西魏,以国用不足,制征税法颇重,既而叹曰:“今所为者,譬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驰之!”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至是,奏减赋役,务从轻简,隋主悉从之,渐见亲重,与高参掌朝政。帝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进谏,帝不纳,将自出斩之,威当帝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帝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赐马二匹,钱十余万,寻复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
当初,苏绰在西魏时,因为经常国用不足,所以制定的税收很重。颁行后他慨然叹道:“我今天所制定的重税法,就譬如张满的弓,只是为了在战乱之世满足国用,并不是治平之世的作法。后世的君子,谁能把弓弦放松呢?”苏威听了父亲的话,就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使命。现在他担任了度支尚书,于是奏请减免赋税徭投,尽量从轻从简,隋文帝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苏威因此逐渐受到隋文帝的信任倚重,和高一起掌管朝政。隋文帝曾经恼怒一个人,将要杀死他;苏威来到殿进谏,文帝不听,将亲自出去杀掉那人,而苏威挡在文帝面前不离开;文帝避开他又想出去,苏威又上前遮挡。于是文帝非常生气,拂衣返回宫中;过了很长时间,文帝才又召见苏威,致歉说:“你能够这样做,我就不用担忧了。”并赏赐给他马两匹,钱十余万。不久,又任命苏威兼任大理寺卿、京兆尹、御史大夫,原来的官职仍旧。
治书侍御史安定梁毗,以威兼领五职,安繁恋剧,无举贤自代之心,抗表劾威,帝曰:“苏威朝夕孜孜,志存远大,何遽迫之!”因谓朝臣曰:“苏威不值我,无以措其言;我不得苏威,何以行其道。杨素才辩无双,至于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威若逢乱世,南山四皓,岂易屈哉!”威尝言于帝曰:“臣先人每戒臣云:‘唯读《孝经》一卷,足以立身治国,何保用多为!’”帝深然之。
治书侍御史安定人梁毗认为苏威一身兼领五项职务,安于繁碎,眷恋于烦杂,没有举荐贤才接替自己的念头,于是就上表弹劾他,隋文帝说:“苏威从早到晚孜孜不倦地勤奋工作,而且志向远大,抱负不凡,你为何突然提出要他让贤?”并因此对百官朝臣说:“苏威如果没有遇到我,就无法施展他的抱负;我如果没有苏威,又如何能够推行安邦定国之道呢?清河公杨素虽然辩才无崐双,至于博古通今,辅助我宣扬教化,就远不能和苏威相比。苏威如果遭逢乱世,肯定会像西汉初年的南山四皓那样隐居避世,岂能轻易使他屈服出仕!”苏威曾经对隋文帝说:“我的父亲经常告诫我说:“只要熟读《孝经》一书,就足以安身立命,治理国家,那里用得着读很多的书!”隋文帝深表同意。
高深避权势,上表逊位,让于苏威,帝欲成其美,听解仆射。数日,帝曰:“苏威高蹈前朝,能推举。吾闻进贤受上赏,宁可使之去官!”命复位。、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帝无不与之谋议,然后行之。故革命数年,天下称平。
尚书左仆射高想避开权势,上表请求辞职,让位于苏威。隋文帝想成全他让贤的美名,允许解除他仆射职务。数日后,隋文帝又说:“苏威在前朝北周隐居不仕,高能够推举他这样的贤才。我听说举荐贤才的人应该得到最高的奖赏,怎么能让他去官离职呢?”于是命令恢复高的职务。高和苏威同心协力,朝中政事无论大小,文帝都先和他们商议,然后才公布实行。所以隋文帝称帝数年来,天下升平,国泰民安。
太子左庶子卢贲,以、威执政,心甚不平,时柱国刘亦被疏忌。贲因讽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谋黜、威,五人相与辅政。又以晋王广有宠于帝,私谓太子曰:“贲欲数谒殿下,恐为上所谴,愿察区区之心。”谋泄,帝穷治其事,等委罪于宾、贲。公卿奏二人当死,帝以故旧,不忍诛,并除名为民。
太子左庶子卢贲因为高、苏威执掌朝政,心中愤愤不平。当时柱国刘也受到隋文帝的猜忌和疏远,于是卢贲就暗中鼓动刘以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人密谋废黜高、苏威,由他们五人共同辅政。同时,卢贲又因为晋王杨广正受到隋文帝的宠爱,因此私下对太子杨勇说:“我本想常来看望殿下,但恐怕被后皇上知道了必定会遭到谴责,愿您明察我的一片诚心。”后来他们的密谋败露,隋文帝下令彻底追查,于是刘等三人把罪责全推到张宾和卢贲头上。公卿大臣上奏说张、卢二人应当处死,隋文帝因为这两人都是他的旧交,不忍心将他们处死,而是将他们除官为民。
[8]庚子,隋诏前代品爵,皆依旧不降。
[8]庚子(疑误),隋文帝颁下诏令,百官大臣凡在前代北周所受封的官品爵位,都仍旧不予降低。
[9]丁未,梁主遣其弟太宰岩入贺于隋。
[9]丁未(疑误),后梁国主派遣弟弟太宰萧岩入隋庆贺。
[10]夏,四月,辛巳,隋大赦。戊戌,悉放太常散乐为民,仍禁杂戏。
[10]夏季,四月,辛巳(初二),隋朝大赦天下罪人。戊戌(十九日),全部释放录属于太常寺演奏散乐的乐户为平民百姓,但仍然禁止演出杂戏。
[11]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聘于周。辛丑,至长安,隋已受禅,隋主致之介国。
[11]陈朝派遣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到北周聘问。辛丑(二十二日),韦鼎等人到达长安,当时隋朝已接受了北周的禅让,于是隋文帝就把他们送到北周静帝受封的介国。
[12]隋主召汾州刺史韦部冲为眯兼散骑常侍。时发稽胡筑长城,汾州胡千余人,在涂亡叛。帝召冲问计,对曰:“夷狄之性,易为反覆,皆由牧宰不称之所致。臣请以理绥静,可不劳兵而定。”帝然之,命冲绥怀叛者,月余皆至,并赴长城之役。冲,之子也。
[12]隋文帝征召汾州刺史韦冲入朝,任命他为兼散骑常侍。当时征发稽胡族修筑长城,汾州胡人有一千多人在征发途中叛逃。隋文帝召见冲问计,韦冲回答说:“夷狄之族反复无常,都是由于州郡长官不称职造成的。我请求前去以理安抚他们,这样可不劳用兵而平定叛乱。”隋文帝认为他说的对,就派遣他前去采用怀柔政策招附叛逃胡人,不出一个月,那些胡人都来归附,并去服役修筑长城。韦冲是韦的儿子。
[13]五月,戊午,隋封邗公雄为广平王,永康公弘为河间王。雄,高祖之族子也。
[13]五月,戊午(初十),隋朝封邗公杨雄为广平王,永康公杨弘为河间王。杨雄是高祖杨坚的族子。
[14]隋主潜害周静帝而为之举哀,葬于恭陵;以其族人洛为嗣。[14]隋文帝暗害了北周静帝,并为他举行了葬礼,把他埋葬在恭陵;然后以静帝的族人宇文洛为他的后代。
[15]六月,癸未,隋诏郊庙冕服必依《礼经》。其朝会之服、旗帜、牺牲皆尚赤,戎服以黄,常服通用杂色。秋,七月,乙卯,隋主始服黄,百僚毕贺。于是百官常服,同于庶人,皆著黄袍;隋主朝服亦如之,唯以十三环带为异。
[15]六月,癸未(二十九日),隋文帝诏令内外百官,在郊祀上天和庙祭先祖时,冠冕服饰都必须依据《礼经》;在朝会时所穿的朝服和国家所用的各种旗帜、祭祀所用的牲畜都崇尚红色,将帅兵士的军服使用黄色,官吏平民的常服通用杂色。秋季,七月乙卯(初八),隋文帝首次穿黄色衣服,百官群臣都表示祝贺。于是百官大臣的常服与庶民百姓相同,都穿黄袍;隋文帝的朝服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系以十三环金带。
[16]八月,壬午,隋废东京官。
[16]八月,壬午(初五),隋朝废除东京洛阳的六府官署。
[17]吐谷浑寇凉州,隋主遣行军元帅乐安公元谐等步骑数万击之。谐击破吐谷浑于丰利山,又败其太子可博汗于青海,俘斩万计。吐谷浑震骇,其王侯三十人各帅所部来降。吐谷浑可汁夸吕帅亲兵远循。隋主以其高宁王移兹裒为河南王,使统降众。以元谐为宁州刺史,留行军总管贺娄子干镇凉州。
[17]吐谷浑侵犯凉州,隋文帝派遣行军元帅乐安公元谐等统率步、骑兵数万人反击吐谷浑。乐谐率军先在丰利山打败吐谷浑军队,又在青海湖打败吐谷浑太子可博汗,共俘虏、斩杀一万多人。于是吐谷浑举国震骇,共有王、侯三十人各自率领部落前来投降。吐谷浑可汗夸吕带领亲兵逃奔远方。隋文帝封吐谷浑高宁王移兹裒为河南王,让他统领归降的吐谷浑部族。又任命元谐为宁州刺史,留下行军总管贺娄子干镇守凉州。
[18]九月,庚午,将军周罗攻隋故墅,拔之。萧摩诃攻江北。
[18]九月,庚午(二十四日),陈朝将军周罗率军攻打隋朝的故墅城,并夺取了它。萧摩诃也率军攻打隋江北地区。
[19]隋奉车都尉于宣敏奉使巴、蜀还,奏称:“蜀土沃饶,人物殷阜,周德之衰,遂成戎首。宜树建藩屏,封殖子孙。”隋主善之。辛未,以越王秀为益州总管,改封蜀王。宣敏,谨之孙也。
[19]隋朝奉车都尉于宣敏奉命出使巴、蜀还朝,上奏说:“蜀地土壤沃饶,人才辈出,物产丰富,因为周朝衰败,于是王谦得以在那里起兵作乱。所以陛下应该在那里建立藩国,封赐子孙。”隋文帝认为他的建议很好。辛未(二十五日),任命越王杨秀为益州总管,改封蜀王。于宣敏是于谨的儿子。
[20]隋以上柱国长孙览、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发兵入寇;命尚书左仆射高节度诸军。
[20]隋朝任命上柱国长孙览、元景山同为行军元帅,发兵攻打南陈;又下令尚书左仆射高负责节制协调诸军。
[21]初,周、齐所铸钱凡四等,及民间私钱,名品甚众,轻重不等。隋主患之,更铸五铢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每一千重四斤二两。悉禁古钱及私钱。置样于关;不如样者,没官销毁之。自是钱币始壹,民间便之。
[21]当初,北周、北齐官府所铸造的钱币先后共有四种,加上民间私自铸造的钱币,名称和品种很多,轻重也不一样。隋文帝对此深为忧虑,于是下令重新铸造五铢钱。所铸钱的背面、正面、钱身、钱孔的边缘都有凸起的轮廓,每一千枚重四斤二两。完全禁止使用前代古钱和民间私铸钱,在各处关口放置新五铢钱样品,凡发现和样品不符合的钱币,即没收入官予以销毁。从此,隋朝流通的钱币得到统一,民间使用起来非常方便。
[22]隋郑译以上柱国归第,赏赐丰厚。译自以被疏,呼道士醮章祈福,为婢所告,以为巫蛊,译又与母别居,为宪司所劾,由是除名。隋主下诏曰:“译若留之于世,在人为不道之臣;戮之于朝,入地为不孝之鬼。有累幽显,无所置之。宜赐以《孝经》,令其熟读。”仍遣与母共居。
[22]隋朝郑译以上柱国退休归家养老,隋文帝给予他丰厚的赏赐。郑译自认为被文帝疏远,于是请来道士设坛做法事,为他消灾祈福。事情被他家的婢女告发,被认为是巫师诅咒;郑译又因为和母亲分开居住,也遭到御史台弹劾,因此销除了郑译的所有官爵。隋文帝还下诏书说:“如果把郑译留在世上,他就成了不守臣道的人;如果把他处死于朝,他到了阴间则成了不孝父母的鬼崐,看来无论如何处置,都将玷污阴间、阳间两个世界,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他。应该赐给他一本《孝经》,让他去熟读。”仍然让他和母亲一起居住。
[23]初,周法比于齐律,烦而不要,隋主命高、郑译及上柱国杨素、率更令裴政等更加修定。政练习典故,达于从政,乃采魏、晋旧律,下至齐、梁,沿革重轻,取其折衷。时同修者十余人,凡有疑滞,皆取决于政。于是去前世枭、及鞭法,自非谋叛以上,无收族之罪。始制死刑二,绞、斩;流刑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徒刑五,自一年至三年;杖刑五,自六十至百;笞刑五,自十至五十。又制议、请、减、赎、官当之科以优士大夫。除前世讯囚酷法,考掠不得过二百;枷杖大小,咸有程式。民有枉屈,县不为理者,听以次经郡及州;若仍不为理,听诣阙伸诉。
[23]当初,北周的法令和北齐相比,条文烦琐而不得要领,于是隋文帝下令高、郑译以及上柱国杨素、率更令裴政等人重新加以修订。裴政熟悉前代典故,通晓执政之道,于是汇集魏、晋旧律,下迄南齐、南梁各朝各代的因循变革,轻重宽严,取其量刑适当的作法或规定,编订为新律。当时参预修订的有十余人,凡有疑难的地方,都由裴政裁定。于是废除了前代斩首后挂于木杆上示众的枭刑、车裂于市的刑以及鞭打的鞭刑。如果不是犯了谋叛以上死罪,不收捕家族连坐治罪。新律所规定的死刑有绞刑和斩刑两等,流刑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共三等,徒刑有自一年至三年共五等,仗刑有自六十下至一百下共五等,笞刑有自十下至五十下共五等。又制定了八议、申请减罪、官品减罪、纳铜赎罪、官职抵罪的条款,以优待士大夫。新律也革除了前代审问囚犯经常使用的残酷刑法,规定拷打不能超过二百下;就连刑具、枷杖的大小,也都有一定的规定。同时,还规定平民百姓如果有枉屈而县里不受理的,允许依次向郡、州提出申诉;如果郡、州仍不受理的,允许直接向朝廷提出申诉。
冬,十月,戊子,始行新律。诏曰:“夫绞以致毙,斩则殊彤,除恶之体,于斯已极。枭首、身,义无所取,不益惩肃之理,徒表安忍之怀。鞭之为用,残剥肤体,彻骨侵肌,酷均脔切。虽云往古之式,事乖仁者之刑。枭、及鞭,并令去之。贵带砺之书,不当徒罚;广轩冕之荫,旁及诸亲。流役六年,改为五载;刑徒五岁,变从三祀。其余以轻代重,化死为生,条目甚多,备于简策。杂格、严科,并宜除削。”自是法制遂定,后世多遵用之。
冬季,十月,戊子(十二日),隋朝开始执行新律。隋文帝下诏书说:“绞刑可致人毙命,斩刑能使人身首异处,除灭作恶的罪犯,这样做已经是非常严厉了。前代的枭首、身等极刑,于道义上讲并不可取,因为它并不具有惩恶肃纪的功能,只不过表现了残忍苛刻的心性。使用鞭刑肆意摧残囚犯的身体,使囚犯痛彻骨肌,其残酷并不亚于脔割肌体。鞭刑虽说是自古代就有的法律科条,但它不是实行仁政的君主所应采用的刑法。因此,枭刑、刑以及鞭刑,一律予以废除。同时,在新律中尊崇功臣元勋,不对他们使用徒刑;优待乘轩服冕的高官显贵,以及他们的亲属。前代流放六年,改为最多五年;前代徒刑五年,改为最多三年。其余以轻代重、化死为生的条款,还有很多,在文本中都规定得相当完备。还有前代的杂格、严科等条目,也都一律削除。”自此以后,隋朝法律就固定下来,后世各代也多遵用隋律。
隋主尝怒一郎,于殿前笞之。谏议大夫刘行本进曰:“此人素清,其过又小,愿少宽之。”帝不顾。行本于是正当帝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臣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听;若非,当致之于理。”因置笏于地而退。帝敛容谢之,遂原所笞者。行本,之兄子也。
隋文帝曾经恼怒一位郎官,就下令在殿前笞打他。谏议大夫刘行本上奏说:“此人平时为官清廉,现在所犯过错又小,希望能够宽免他。”文帝置之不理。刘行本于是站在文帝面前说:“陛下不以我不肖,把我安置在您的身边任职,我说的如果对,陛下怎能不听从;我说的如果不对,陛下可将我送到大理寺治罪。”说着就把朝会用的笏板扔在地上,想要退朝以示抗议。于是隋文帝郑重向刘行本道歉,赦免了被笞打的郎官,刘行本是刘的侄子。
独孤皇后,家世贵盛而能谦恭,雅好读书,言事多与隋主意合,帝甚宠惮之,宫中称为“二圣”。帝每临朝,后辄与帝方辇而进,至阁乃止。使宦官伺帝,政有所失,随即匡谏。候帝退朝,同反燕寝。有司奏称:“《周礼》百官之妻,命于王后,请依古制。”后曰:“妇人与政,或从此为渐,不可开其源也。”大都督崔长仁,后之中外兄弟也,犯法当斩,帝以后故,欲免其罪。后崐曰:“国家之事,焉可顾私!”长仁竟坐死。后性俭约,帝尝合止利药,须胡粉一两。宫内不用,求之,竟不得。又欲赐柱国刘嵩妻织成衣领,宫内亦无之。
隋文帝皇后独孤氏的家族世代尊贵昌盛。但她性情谦恭,喜欢读书学习,议论政事经常与文帝的意见不谋而合,所以文帝对她是既爱又怕,宫中称帝、后为“二圣”。文帝每日临朝,独孤皇后都乘坐车子与他并排前往,一直陪送到文帝坐朝的大殿门口。她又派遣宦官伺察文帝的行为,如果发现朝政有错,就立即加以劝谏纠正。等文帝退朝后,她又与文帝一起返回寝宫。百官群臣上奏说:“按照《周礼》规定,百官大臣妻子爵位品级的封赏,应该由王后发布。请求依照古代的制度办事。”独孤皇后说:“妇人干政,或许从此就会逐渐盛行,我不能开这个头。”大都督崔长仁是独孤皇后的中表兄弟,犯法应当斩首,隋文帝因为他是皇后的亲戚,打算赦免他的罪行。但是独孤皇后说:“严格执法是国家的大事,怎么能徇私枉法呢?”崔长仁终于被依法处死。独孤皇后秉性俭约,隋文帝曾经配制止泻的药,须用胡粉一两。这种东西平常宫中不用,多方搜求,最后还是没有得到。隋文帝又曾经想赏赐柱国刘嵩妻子一件织成的衣领,宫中也没有。
然帝惩周氏之失,不以权任假借外戚,后兄弟不过将军、刺史。帝外家吕氏,济南人,素微贱,齐亡以来,帝求访,不知所在。及即位,始求得舅子吕永吉,追赠外祖双周为太尉,封齐郡公,以永吉袭爵。永吉从父道贵,性尤顽呆,言词鄙陋,帝厚加供给,而不许接对朝士。拜上仪同三司,出为济南太守;后郡废,终于家。
但是,隋文帝吸取了北周任用外戚而失天下的教训,从不把大权要职授予外戚,独孤皇后的兄弟任职不超过将军、刺史。文帝外家吕氏是济南人,一向贫寒微贱。北齐灭亡以来,文帝虽然多方求访,始终不知道在哪里。直到即位称帝后,才找到舅舅的儿子吕永吉,于是追赠外祖父吕双周为太尉,封齐郡公,让吕永吉承袭爵位。吕永吉的叔父吕道贵性情特别愚钝,言谈话语鄙陋庸俗,文帝虽然给他以优厚的待遇,但不许他与朝士大臣结交往来。又授予他上仪同三司,出朝担任济南太守。后来济南郡被废,吕道贵终老于家。
[24]壬辰,隋主如岐州。
[24]壬辰(十六日),隋文帝驾幸岐州。
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主下诏褒美,赐束帛及御伞,以厉天下之吏;久之,徙相州刺史。岐俗质厚,彦光以静镇之,奏课连为天下最。及居相,部如岐州法。邺自齐亡,衣冠士人多迁入关,唯工商乐户移实州郭,风俗险,好兴谣讼,目彦光为“著帽饧”。帝闻之,免彦光官。岁余,拜赵州刺史。彦光自请复为相州,帝许之。豪猾闻彦光再来,皆嗤之。彦光至,发奸伏,有若神明,豪猾潜窜,阖境大治。于是招致名儒,每乡立学,亲临策试,褒勤黜怠。及举秀才,祖道于郊,以财物资之。于是风化大变,吏民感悦,无复讼者。
岐州刺史安定人梁彦光治理有政绩,隋文帝下诏书予以表扬,并且赏赐给他一束绢帛和一把御伞,以勉励天下的官吏。过了一段时间,又调梁彦光为相州刺史。岐州民风质朴纯厚,梁彦光无为而治,每年上奏报给朝廷的户口、垦田和赋税都是全国第一。及至迁为相州刺史后,仍然采用在岐州的治理办法。但是相州治所邺城自北齐灭亡以来,衣冠士大夫多迁入关中居住,只有那些手工业者、商人、乐户都迁居邺城,因此民风险诈刻薄,人们喜欢造谣诉讼,称梁彦光为“戴帽的饴糖”。隋文帝听到了这些传闻,就免了梁彦光的官。一年以后,又任命他为赵州刺史。梁彦光请求再任相州刺史,文帝答应了他。相州的豪强猾吏听说梁彦光再次来相州任职,都纷纷嗤笑他。梁彦光到相州后,惩治不法,审理案件,料事如神,因此豪强猾吏纷纷潜逃,相州境内社会秩序大为好转。梁彦光又招致了一些名儒,在各地建立乡学,亲自主持考试,表扬奖励勤奋用功的学生,并开除那些懒惰不求上进的学生。对于被州郡荐举的秀才,他亲自在邺城郊外设宴为他们送行,并资送路费。于是相州的社会风气大变,官吏百姓都非常感激和爱戴梁彦光,再没有打官司的人了。
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樊叔略,有异政,帝以玺书褒美,班示天下,征拜司农。
当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人樊叔略,因为有特别突出的政绩,隋文帝颁下玺书于全国表扬他,并征召他入朝拜授司农卿。
新丰令房恭懿,政为三辅之最,帝赐以粟帛。雍州诸县令朝谒,帝见恭崐懿,必呼至榻前,咨以治民之术。累迁德州司马。帝谓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体国,爱养我民,此乃上天宗庙之所。朕若置而不赏,上天宗庙必当责我。卿等宜师范之。”因擢为海州刺史。由是州县吏多称职,百姓富庶。
新丰县令房恭懿的政绩是三辅地区最好的,于是隋文帝赏赐给他粟米绢帛。每当雍州所属县令朝谒天子时,文帝见到房恭懿,一定把他叫到坐榻前,向他征询治理百姓的方略。并多次加以提拔,后任命他为德州司马。隋文帝还对各州朝集使说:“房恭懿一心想着国家,爱护黎民百姓,这实在是上天和祖先保佑我大隋王朝。朕如果视而不见,不加奖赏,那末上天和祖先一定会责备我。你们都应该向他学习。”于是提升房懿为海州刺史。因此,当时州县官吏大多称职,能够勤政爱民,致使社会安定,百姓富庶。
[25]十一月,丁卯,隋遣兼散骑侍郎郑来聘。
[25]十一月,丁卯(二十三日),隋文帝派遣兼散骑侍郎郑到陈朝聘问。
[26]十二月,庚子,隋主还长安,复郑译官爵。
[26]十二月,庚子(二十五日),隋文帝返回长安,恢复了郑译的官爵。
[27]广州刺史马靖,得岭表人心,兵甲精练,数有战功。朝廷疑之,遣吏部侍郎萧引观靖举措,讽令送质,外托收督赕物,引至番禺。靖即遣子弟入质。
[27]广州刺史马靖,在岭表地区深得人心,手下兵强马壮,屡立战功。朝廷因此猜疑他,派吏部侍郎萧引前去观察他的动静,并含蓄提出让他向朝廷送交人质,对外假称是督收岭表地区蛮、等部族向朝廷交纳的财物。萧引到达广州治所番禺后,马靖立即遣送子弟入朝作为人质。
[28]是岁,隋主诏境内之民任听出家,仍令计口出钱,营造经像。于是时俗随风而靡,民间佛书,多于《六经》数十百倍。
[28]这一年,隋文帝下诏听任黎民百姓出家为僧,并下令按人口出钱,营造佛经、佛像。于是社会风气随风而倒,崇尚佛教,民间的佛教书籍,多于《六经》几十、几百倍。
[29]突厥佗钵可汁病且卒,谓其子庵逻曰:“吾兄不立其子,委位于我。我死,汝曹当避大逻便。”及卒,国人将立大逻便。以其母贱,众不服;庵逻实贵,突厥素重之。摄图最后至,谓国人曰:“若立庵逻者,我当帅兄弟事之。若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摄图长,且雄勇,国人莫敢拒,竟立庵逻为嗣。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庵逻,每遣人辱之。庵逻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子,摄图最贤。”共迎立之,号沙钵略可汗,居都斤山。庵逻降居独洛水,称第二可汗。大逻便乃谓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又沙钵略从父玷厥,居西面,号达头可汗。诸可汗各统部众,分居四面。沙钵略勇而得众,北方皆畏附之。
[29]突厥佗钵可汗病重将死,对儿子庵逻说:“我哥哥木杆可汗没有立他的儿子大逻便,而传位于我。我死后,你们兄弟应该让位于大逻便。”佗钵可汗去世后,突厥国人将要拥立大逻便为可汗。但是因为他的母亲出身微贱,众人不服;而庵逻的母亲出身高贵,突厥各部落首领素来尊重他。统领东面部落的小可汗摄图最后一个来到,对国人说:“如果拥立庵逻,我就率领兄弟们侍奉他。如果拥立大逻便,我必定坚守边境,与大可汗兵戎相见。”摄图年长,并且雄勇果敢,国人不敢反对他,于是最后立庵逻为大可汗。大逻便没有被立为可汗,心里对庵逻不服,经常派人去辱骂他。庵逻无奈,就让可汗位于摄图。国人都相互议论说:“在四位可汗的儿子中,摄图最为贤能。”于是就共同迎立摄图为大可汗,称为沙钵略可汗,居于都斤山。庵逻让位后居住在独洛水,称为第二可汗。大逻便对沙钵略可汗说:“我与你都是可汗的儿子,各自继承父亲的事业。可是如今你被立为大可汗,尊贵之极,而我却没有任何地位,这是什么道理?”沙钵略有些惧怕,就封他为阿波可汗,回去统领原来的部落。又有沙钵略的叔父玷厥,居住在突厥国西面,称为达头可汗。诸位小可汗各统帅所领部落,人居四面。沙钵略可汗作战勇敢,深得众心,于是北方的各少数民族都因惧怕而臣服于他。
隋主既位,待突厥礼薄,突厥大怨。千金公主伤其宗祀覆灭,日夜言于沙钵略,请为周室复雠。沙钵略谓其臣曰:“我,周之亲也。今隋主自立而不能制,复何面目见可贺敦乎!”乃与故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合兵为寇。隋主患之,崐敕缘边修保障,峻长城,命上柱国武威阴寿镇幽州,京兆尹虞庆则镇并州,屯兵数万以备之。
隋文帝即位后,对突厥的礼遇冷淡,突厥非常怨恨。千金公主因为隋朝灭了自己的宗族 ,日夜向沙钵略进言,请他为北周宇文氏复仇。于是沙钵略对他的大臣们说:“我是周室的亲戚,现在隋文帝代周自立,而我却不能制止,还有何面目再见夫人可贺敦呢?”于是突厥与原北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合兵来入侵。隋文帝忧惧,就下敕书令沿边增修要塞屏障,加固长城,又任命上柱国武威人阴寿镇 守幽州,京兆尹虞庆则镇守并州,驻守数万军队以防备突厥。
初,奉车都尉长孙晟送千金公主入突厥,突厥可汗爱其善射,留这竟岁,命诸子弟贵人与之亲友,冀得其射法。沙钵略弟处罗侯,号突利设,尤得众心,为沙钵略所忌,密托心腹阴与晟盟。晟与之游猎,因察山川 形势,部众强弱,靡不知之。
当初,奉车都尉长孙晟奉命送北周千金公主入突厥成婚,突厥可汗爱慕他的箭法,于是留他在突厥整整一年,让自己子弟和部落贵族与长孙晟结交往来,希望能学到他的箭术。消钵略可汗的弟弟处罗侯称作突利设,非常得民心,因此受到沙钵略的猜忌,就秘密派遣心腹与长孙晟结盟。长孙晟就和他到到处游猎,顺便察看突厥的山川形势和部众强弱,没有不了解的。
及突厥入寇,晟上书曰:“今诸夏虽安,戎虏尚梗,兴师致讨,未是其时,弃于度外,又相侵扰,故宜密运筹策,有以攘之。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情,必将自战。又,处罗侯者,摄图之弟,奸多势弱,曲取众心,国人爱之,因为摄图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弥缝,实怀疑惧。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间,颇畏摄图,受其牵率,唯强是与,未有定心。今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又引处罗,遣连奚、,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首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乘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矣。”帝省表,大悦,因召与语。晟复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帝深嗟异,皆纳用之。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诣达头,赐以狼头。达头使来,引居沙钵略使上。以晟为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贲币赐奚、、契丹,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之内附。反间既行,果相猜贰。
及至突厥兴兵入侵,长孙晟上书说:“现在华夏虽然安定,但是北方突厥仍然不遵王命。如果兴兵讨伐,条件还不成熟;如果弃之不理,突厥又时常侵犯骚扰。因此,我们应该周密谋划,制定出一套制胜的办法。突厥达头可汗玷厥相对于沙钵略可汗摄图来说,兵虽强大但地位低下,名义上虽然臣服于摄图,其实内部裂痕已经很深了;只要我们加以煽动离间,他们必定会自相残杀。其次,处罗侯是摄图的弟弟,虽然诡计多端但势力弱小,所以他虚情矫饰以争取民心,得到了国人的爱戴,因此也招致摄图的猜忌,心中忐忑不安,表面上虽然竭力弥缝和摄图之间的裂痕,但内心深感恐惧。再者,阿波可汗大逻便首鼠两端,处在玷厥和摄图之间。因为惧怕摄图,受到他的控制,这只是由于摄图的势力强大,他还没有决定依附于谁。因此,目前我们应该远交近攻,离间强大势力,联合弱小势力。派出使节联系玷厥,劝说他与阿波可汗联合,这样摄图必然会撤回军队,防守西部地区。再交结处罗侯,派出使节联络东边的奚、部族,这样摄图就会分散兵力,防守东部地区。使突厥国内互相猜忌,上下离心,十多年后,我们再乘机出兵讨伐,必定能一举灭掉突厥。”隋文帝看了长孙晟的奏疏,大为欣赏,因此召见长孙晟面谈。长孙晟又一次一边口中分析形势,一边用手描绘突厥的山川地理,指示突厥兵力分布情况,都了如指掌。文帝十分惊奇,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派遣太仆卿元晖经伊吾道出使达头可汗,赐给他一面上绣有狼头的大旗;达头可汗的使节来到长安,隋朝让他坐在沙钵略可汗使节的前面。又任命长孙晟为车骑将军,经黄龙道出塞,携带钱财赏赐奚、、契丹等部族,让他们做向导,才得以到达处罗侯住地。长孙晟与处罗侯作了推心置腹的交谈,规劝他率领所属部落臣服隋朝。隋朝的这些反间计实行之后,突厥沙钵略可汗与其他部落果然互相猜忌,离心离德。
[30]始兴王叔陵,太子之次弟也,与太子异母,母曰彭贵人。叔陵为江州刺史,性苛刻狡险。新安王伯固,以善谐谑,有宠于上及太子;叔陵疾之,阴求其过失,欲中之以法。叔陵入为扬州刺史,事务多关涉者省阁,执事承意顺旨,即讽上进用之;微致违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伯固惮之,乃谄求崐其意。叔陵好发古冢,伯固好射雉,常相从郊野,大相款狎,因密图不轨。伯固为侍中,每得密语,必告叔陵。
[30]陈朝始兴王陈叔陵是太子陈叔宝的二弟,与太子同父异母,他的生母是彭贵人。陈叔陵任江州刺史,性阴险狡诈。新安王陈伯固因为擅长诙谐戏谑,受到陈宣帝和太子的宠爱;陈叔陵因此疾恨他,于是就暗地里搜求他的过失,想将他绳子以法。后来陈叔陵进京担任扬州刺史,政务多关涉到中书、尚书两省,如果谁顺从他的意旨,就劝说皇上提拔他;如果谁稍微违忤不从,就必定设法诬以大罪,以至重者被处死,身首异处。陈伯固因为害怕遭到陈叔陵的陷害,于是就对他阿谀奉承,投其所好。陈叔陵嗜好发掘古墓,陈伯固喜欢射雉,因此两人经常结伴到郊外田野游玩,亲昵异常,沆瀣一气,进而密谋作乱。当时陈伯固担任侍中,每当听到宫廷秘密,一定告诉陈叔陵。
十四年(壬寅、582)
十四年(壬寅,公元582年)
[1]春,己酉,正月,上不豫,太子与始兴王叔陵、长沙王叔坚并入侍疾。叔陵阴有异志,命典药吏曰:“切药刀甚钝,可砺之!”甲寅,上殂。仓猝之际,叔陵命左右于外取剑。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剑以进,叔陵怒。叔坚在侧,闻之,疑有变,伺其所为。乙卯,小剑。太子哀哭俯伏。叔陵抽锉药刀斫太子,中项,太子闷绝于地;母柳皇后走来救之,又斫后数下。乳媪吴氏自后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持太子衣,太子自备得免。叔坚手扼叔陵,夺去其马,仍牵就柱,以其褶袖缚之。时吴媪已扶太子避贼,叔坚求太子所在,欲受生杀之命。叔陵多力,奋袖得脱,突走出云龙门,驰车还东府召左右断青溪道,赦东城囚以充战士,散金帛赏赐;又遣人往新林追所部兵;仍自被甲,著白布帽,登城西门招募百姓;又召诸王将帅,莫有至者,唯新安王伯固单马赴之,助叔陵指挥。叔陵兵可千人,欲据城自守。
[1]春季,正月,己酉(初五),陈宣帝患病,太子陈叔宝与始兴王陈叔陵、长沙王陈叔坚一同入宫侍疾。陈叔陵心怀不轨,对掌管药品的官吏下令说:“切药草的刀太钝了,应该磨一磨。”甲寅(初十),陈宣帝去世。仓促之际,陈叔陵命令左右随从到宫外取剑,随从没有明白他的用意,取来他朝服上作为装饰用的木剑进呈,陈叔陵见了大怒。陈叔坚在一旁,看到了陈叔陵的所作所为,怀疑将有变故,于是就暗中监视陈叔陵的举动。乙卯(十一日),陈宣帝遗体入殓,太子俯伏痛哭。陈叔陵乘机抽出切药刀向太子砍去,砍中了太子的颈项,太子昏倒在地;太子生母柳皇后赶来救护太子,也被陈叔陵砍了数下。太子的奶妈吴氏从后面扯住陈叔陵的胳膊,太子才得以爬起;陈叔陵又抓住太子的衣服,太子奋力争脱,才得免于难。陈叔坚扑上去用手扼住陈叔陵的脖子,夺去他手中的刀,然后把他拖到一根柱子旁,就用他的衣袖将他捆在柱子上。当时奶妈吴氏已经扶太子出殿躲避,陈叔坚就去寻找太子,向他请示对陈叔陵如何处置。陈叔陵健壮有力,奋力挣脱衣袖,冲出云龙门,乘车驰还扬州治所东府城。他召集左右随从阻断通向宫廷所在台城的青溪道,又下令赦免东府城囚徒以充 战士,散发金帛钱财赏赐战士,又派人前往新林,追还他所指挥的军队,并亲自穿上甲胄,戴上白布帽,登上城西门招募百姓。他又征召宗室诸王和将帅,但无人响应,只有陈伯固单枪匹马来投奔,协助他指挥军队。陈叔陵的军队大约有一千人,打算占据府城自守。
时众军并缘江防守,台内空虚。叔坚白柳后,使太子舍人河内司马申,以太子命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见受敕,帅马步数百趣东府,屯城西门。叔陵惶恐,遣记室韦谅送其鼓吹与摩诃,谓曰:“事捷,必以公为台辅。”摩诃绐报之曰:“须 王心膂节将自来,方敢从命。”叔陵遣其所亲戴温、谭骐诣摩诃,摩诃执以送台,斩其首,徇东城。
当时陈朝军队都被部署在沿江一带防守,宫廷内兵力空虚。陈叔坚启奏柳皇后,派遣太子舍人河内人司马申以太子的名义征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宫接受敕令,统率步、骑兵数百人进军东府城,部署在城西门外。陈叔陵惶恐不安,派遣记室参军韦谅把他的鼓吹仪仗送给萧摩诃,并对他说:“如果你帮助我举事成功,我一定任命你为辅政大臣。”萧摩诃骗韦谅说:“必须让始兴王的心腹大将亲自来说,我才能听从命令。”于是陈叔陵又派亲信戴温、谭骐来到萧摩诃军营,被萧摩诃抓起来送往台省,斩首后于东府城示众。
叔陵自知不济,入内,沈其妃张氏及宠妾七人于井,帅步骑数百自小航渡崐,欲趣新林,乘舟奔隋。行至白杨路,为台军所邀。伯固见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驰骑拔刃追之,伯固复还,叔陵部下多弃甲溃去。摩诃马容陈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陈仲华就斩其首,伯固为乱兵所杀,自寅至巳乃定。叔陵诸子并赐死,伯固诸子宥为庶人。韦谅及前衡阳内史彭、谘议参军兼记室郑信、典签俞公喜并伏诛。,叔陵舅也。信、谅有宠于叔陵,常参谋议。谅,粲之子也。
陈叔陵自知不能成功,于是回到府内,把妃子张氏和宠妾七人沉入井中溺死,然后率领步、骑数百人从小航渡过秦淮河,想要逃往新林,再乘船投奔隋朝。走到白杨路,遭到政府军队截击。陈伯固看见朝廷大军来到,就躲进街巷想独自逃命,陈叔陵发现后驱马拔刀追赶,陈伯固只好又和他一起返回。陈叔陵的部下丢盔弃甲,纷纷溃逃。萧摩诃的马容陈智深迎面把陈叔陵刺落马下,陈仲华上前就势割下首级,陈伯固则被乱兵杀死;一场混战从寅时开始到巳时才被平息。事后,朝廷将陈叔陵的儿子全部赐死,陈伯固的儿子免死降为平民。陈叔陵的同党记室参军韦谅、前衡阳内史彭、谘议参军兼记室郑信、典俞公喜也一起处死。彭是陈叔陵的舅舅。郑信、韦谅是因为受到陈叔陵的宠信,经常参预谋划。韦谅是韦粲的儿子。
丁巳,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丁巳(十三日),陈朝皇太子陈叔宝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2]辛酉,隋置河北道行台于并州,以晋王广为尚书令;置西南道行台于益州,以蜀王秀为尚书令。隋主惩周氏孤弱而亡,故使二子分莅方面。以二王年少,盛选贞良有才望者为之僚佐;以灵州刺史王韶为并省右仆射,鸿胪卿赵郡李雄为兵部尚书,左武卫将军朔方李彻总晋王府军事,兵部尚书元岩为益州总管府长史。王韶、李雄、元岩俱有骨鲠名,李彻前朝旧将,故用之。
[2]辛酉(十七日),隋朝在并州设置河北道行台,任命晋王杨广为尚书令;又在益州设置西南道行台,任命蜀王杨秀为尚书令。隋文帝吸取了北周宇文氏孤弱无援而灭亡的教训,所以分派两个儿子各统御一方,以辅弼朝廷。又因为二王年少,于是精心挑逃正直贤能、有才能声望的大臣担任他们的僚佐。任命灵州刺史王韶为并州行台右仆射,鸿胪卿赵郡人李雄为兵部尚书,左武卫将军朔方人李彻总管晋王府军事;又任命兵部尚书元岩为益州总管府长史。王韶、李雄、元岩都由于为人刚直而负有盛名,李彻是前朝北周的旧将,所以文帝重用他们。
初,李雄家世以学业自通,雄独习骑射。其兄子旦让之曰:“非士大夫之素业也。”雄曰:“自古圣贤,文武不备而能成其功业者鲜矣。雄虽不敏,颇观前志,但不守章句耳。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及将如并省,帝谓雄曰:“吾儿更事未多,以卿兼文武才,吾无北顾之忧矣。”
当初,李雄的家族世代都是通过儒学而获取功名的,只有李雄喜欢练习骑马、射箭。他哥哥李子旦责备他说:“骑马、射箭不是士大夫所应从事的事业。”李雄回答说:“自古以来的圣贤君子,不具备文武全才而能建功立业的人很少。我虽然不聪敏,但也读了不少前代书籍,只是没有墨守章句训诂罢了。我要做到能文能武,兄长为什么要责备我呢?”及至李雄将要赴 并州上任,隋文帝对他说:“我的儿子杨广经历的事情不多,凭你的文才武略去辅佐他,我就没有北顾之忧了。”
二王欲为奢侈非法,韶、岩辄不奉教,或自锁,或排切谏。二王甚惮之,每事谘而后行,不敢违法度。帝闻而赏之。
晋王杨广、蜀王杨秀经常想违犯制度规定追求奢侈享受,王韶、元岩总是拒绝执行二王的指令,或者自锁请罪,或者闯进去切实劝谏。因此二王非常惧怕他们,凡事总是先与他们商议后再去实行,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隋文帝得知后,就下令奖赏王韶、元岩。
又以秦王俊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史,领关东兵。
隋朝又任命秦王杨俊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史,统领关东地区的军队。
[3]癸亥,以长沙王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封绥远公,始兴王家金帛累巨万,悉以赐之。以司马申为中书通事舍人。
[3]癸亥(十九日),陈朝任命长沙王陈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封爵绥远公,并把始兴王陈叔崐陵的万贯家产全都赏赐给他。又任命司马申为中书通事舍人。
乙丑,尊皇后为皇太后。时帝病创,卧承香殿,不能听政。太后居柏梁殿,百司众务,皆决于太后,帝创愈,乃归政焉。
乙丑(二十一日),陈后主诏令尊称柳皇后为皇太后。当时陈后主伤势很重,居住在承香殿休养,不能临朝听政。于是皇太后就住在柏梁殿,百官大臣禀奏的国事政务,都由皇太后裁决处理。直到陈后主伤势痊俞,皇太后才归政于他。
丁卯,封皇弟叔重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
丁卯(二十三日),陈后主封弟弟陈叔重为始兴王,作为昭烈王陈道谈的后嗣。
[4]隋元景山出汉口,遣上开府仪同三司邓孝儒将卒四千攻甑山。镇将军陆纶以舟师救之,为孝儒所败;口、甑山、沌阳守将皆弃城走。戊辰,遣使请和于隋,归其胡墅。
[4]隋朝行军元帅元景山率军出兵汉口,派遣上开府仪同三司邓孝儒率军四千人巩打甑山。陈朝镇将陆纶率领水军前往救援,被邓孝儒打败,于是口、甑山、沌阳南陈守将全都弃城逃走。戊辰(二十四日),陈朝派遣使者请求和隋朝修好,并把去年夺取的胡墅城归还隋朝。
[5]己巳,立妃沈氏为皇后。辛未,立皇弟叔俨为寻阳王,叔慎为岳阳王,叔达为义阳王,叔熊为巴山王,叔虞为武昌王。
[5]己巳(二十五日),陈后主册立妃子沈氏为皇后。辛未(二十七日),又册封皇弟陈叔俨为寻阳王,陈叔慎为岳阳王,陈叔达为义阳王,陈叔熊为巴山王,陈叔虞为武昌王。
[6]隋高奏,礼不伐丧;二月,己丑,隋主诏等班师。
[6]隋朝尚书左仆射高上疏说,根据礼节,不讨伐有丧事的敌国。二月,己丑(十五日),隋文帝诏令高等人班师回朝。
[7]三月,己巳,以尚书左仆射晋安王伯恭为湘州刺史,永阳王伯智为尚书仆射。
[7]三月,己巳(二十五日),陈朝任命尚书左仆射晋安王陈伯恭为湘州刺史,永阳王陈伯智为尚书仆射。
[8]夏,四月,庚寅,隋大将军韩僧寿破突厥于鸡头山,上柱国李充破突厥于河北山。
[8]夏季,四月,庚寅(十一日),隋朝大将军韩僧寿在鸡头山打败突厥军队,上柱国李充在河北山打败突厥军队。
[9]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为太子。胤,孙姬之子,沈后养以为子。
[9]丙申(十七日),陈后主册立皇子永康公陈胤为皇太子。陈胤是孙姬的儿子,沈皇后养为己子。
[10]五月,己未,高宝宁引突厥寇隋平州,突厥悉发五可汁控弦之士四十万入长城。
[10[五月,己未(十六日),原北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带领突厥军队进犯隋朝平州,突厥出动了五个可汗的全部军队共四十万人侵入长城以南。
[11]壬戌,隋任穆公于翼卒。
[11]壬戌(十九日),隋朝任穆公于翼去世。
[12]甲子,隋更命传国玺曰:“受命玺。”
[12]甲子(二十一日),隋朝改传国玺名为受命玺。
[13]六月,甲申,隋遣使来吊。
[13]六月,甲申(十二日),隋朝派遣使者到陈朝吊唁。
[14]乙酉,隋上柱国李光败突厥于马邑。突厥又寇兰州,凉州总管贺娄子干败之于洛可。
[14]乙酉(十三日),隋朝上柱国李光在马邑打败突厥军队。突厥军队又进犯兰州,被隋朝凉州总管贺娄子干在可洛打败。
[15]隋主嫌长安城制度狭小,又宫内多妖异。纳言苏威劝帝迁都,帝以初受命,难之;夜,与威及高共议。明旦,通直散骑庾秀才奏曰:“臣仰观乾象,俯察图记,必有迁都之事。且汉营此城,将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愿陛下协天人之心,为迁徙之计。”帝愕然,谓、威曰:“是何神也!”太师李穆亦上表请迁都。帝省表曰:“天道聪明,已有征应;太师人望,复抗此崐请;无不可矣。”丙申,诏高等创造新都于龙首山。以太子左庶子宇文恺有巧思,领营新都副监。恺,忻之弟也。
[15]隋文帝嫌长安宫城的规模狭小,而且宫中经常出现妖妄怪异现象。纳言苏威劝文帝迁都,文帝因为受命登基不久,不宜轻动,因此感到很为难,于是就在夜里与苏威、尚书左仆射高一起商议。第二天早朝,通直散骑常侍庾季才上奏说:“我在昨晚仰头观察天象,又俯身对照察看图记,发现一定要迁移都城。况且从汉朝初年营建此城,至今已八百多年,水质变咸,不再适合饮用。希望陛下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制定出迁都的计划。”隋文帝很吃惊,对高、苏威说:“这多么灵验啊!”太师李穆也上表请求迁都,文帝看了他的奏疏后说:“天道明察,已经出现了迁都的征兆;太师是人望所归,又上表请求。由此看来,没有什么不可以了。”丙申(二十四日),隋文帝下诏令高等人负责在龙首山一带建造新宫城。因为太子左庶子宇文恺在建筑方面有巧妙的构思,于是任命他担任营建新城的副监。宇文恺是宇文忻的弟弟。
[16]秋,七月,辛未,大赦。
[16]秋季,七月,辛未(二十九日),陈朝大赦天下。
[17]九月,丙午,设无大会于太极殿,舍身及乘舆御服。大赦。
[17]九月,丙午(初五),陈朝在太极殿举行佛教布施天下的无遮大法会,陈后主舍身寺庙并捐献了天子的舆车、衣服,又大赦天下。
[18]丙午,以长沙王叔坚为司空,将军、刺史如故。
[18]丙午(初五),陈朝任命长沙王陈叔坚为司空,他的骠骑将军、扬州刺史职务仍旧。
[19]冬,十月,癸酉,隋太子勇屯兵咸阳以备突厥。
[19]冬季,十月,癸酉(初三),隋朝皇太了杨勇率军驻扎咸阳以防备突厥。
[20]十二月,丙子,隋命新都曰大兴城。
[20]十二月,丙子(初七),隋朝命名新都为大兴城。
[21]乙酉,隋遣沁源公虞庆则屯弘化以备突厥。
[21]乙酉(十六日),隋朝派遣沁源公虞庆则率军驻扎弘化郡以防备突厥。
行军总管达奚长儒将兵二千,与突厥沙钵略可汗遇于周,沙钵略有众十余万,军中大惧。长儒神色慷慨,且战且行,为虏所冲,散而复聚,四面抗拒。转斗三日,昼夜凡十四战,五兵咸尽,士卒以拳殴之,手皆骨见,杀伤万计。虏气稍夺,于是解去。长儒身被五疮,通中者二;其战士死者什八九。诏以长儒为上柱国,余勋回授一子。
隋朝行军总管达奚长儒率军两千人,与突厥沙钵略可汗在周相遇,沙钵略的军队有十万多人,隋军官兵大为恐惧。达奚长儒神色慷慨激昂,率军边战边行,队伍虽多次被突厥军队冲散,但很快又重新聚合,摆开阵势,四面抗拒。隋军转战三日,昼夜与突厥交锋十四战,后来所有的兵器都已用尽,士卒只好用拳头殴打敌人,手都露出了骨头,总共杀伤敌人一万多人。突厥军队士气逐渐丧失,最后解围退走。达奚长儒身上五处受伤,其中重伤两处;部下士卒死伤十分之八九。隋文帝下诏授予达奚长儒为上柱国,并将剩余功勋授予他的一个儿子。
时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列长叉守临洮,上柱国李崇屯幽州,皆为突厥所败。于是突厥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入寇,武威、天水、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
当时隋朝柱国冯昱率军驻扎乙弗泊,兰州总管叱列长叉率军镇守临洮,上柱国李崇率军驻扎幽州,他们都被突厥打败。于是突厥纵兵从木硖、石门分两路入侵,武威、天水、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等郡的牲畜都被劫掠一空。
沙钵略更欲南入,达头不从,引兵而去。长孙晟又说沙钵略之子染干诈告沙钵略曰:“铁勒等反,欲袭其牙。”沙钵略惧,回兵出塞。
沙钵略可汗还想进一步南侵,达头可汗不从,率部退去。长孙晟又游说沙钵略可汗的儿子染干,染干谎报沙钵略说:“铁勒等部族起兵造反,打算袭击您的牙帐。”沙钵略害怕了,于是回兵出塞退去。
[22]隋主既立,待遇梁主,恩礼弥厚。是岁,纳梁主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其子尚兰陵公主。由是罢江陵总管,梁主始得专制其国家。[22]隋文帝即位后,对待后梁孝明帝萧岿恩礼更加深厚。这一年,礼聘萧岿的女儿为晋王杨广的妃子,还打算让皇子杨娶兰陵公主为妻。因此废掉监护后梁的江陵总管,萧岿才得以全权统治国家。
长城公上至德元年(癸卯、583)
陈长城公至德元年(癸卯,公元583年)
[1]春,正月,庚子,隋将入新都,大赦。
[1]春季,正月,庚子(初一),隋朝将要迁入新都大兴城,大赦天下。
[2]壬寅,大赦,改元。
[2]壬寅(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至德。
[3]初,上病创,不能视事,政无大小,皆决于长沙王叔坚,权倾朝廷。叔坚颇骄纵,上由是忌之。都官尚书山阴孔范,中书舍人施文庆,皆恶叔坚而有宠于上,日夕求其短,构之于上。上乃即叔坚骠骑将军本号,用三司之仪,出为江州刺史。以祠部尚书江总为吏部尚书。
[3]当初,陈后主由于受伤,不能处理政事,朝廷的大小政事都由长沙王陈叔坚裁决处理,陈叔坚因此权倾朝廷。陈叔坚十分骄横,因此受到陈后主的猜忌。都官尚书山阴人孔范与中书舍人施文庆都厌恶陈叔坚,并且受到陈后主的宠信,所以他们朝夕寻找陈叔坚的过失,然后向陈后主进谗陷害他。于是陈后主就让陈叔坚以骠骑将军的称号,保留尚书、中书、门下三省长官的待遇,出任江州刺史。又任命祠部尚书江总为吏部尚书。
[4]癸卯,立皇子深为始安王。
[4]癸卯(初四),陈后主封皇子陈深为始安王。
[5]二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5]二月,己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6]癸酉,遣兼散骑常侍贺彻等聘于隋。
[6]癸酉(初五),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贺彻等人到隋朝聘问。
[7]突厥寇隋北边。
[7]突厥兴兵侵犯隋朝北部边境。
[8]癸巳,葬孝宣皇帝于显宁陵,庙号高宗。
[8]癸巳(二十五日),陈朝葬孝宣皇帝于显宁陵,庙号为高宗。
[9]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既掌机密,颇作威福,多所谮毁。能候人主颜色,有忤己者,必以微言谮之;附己者,因机进之。是以朝廷内外,皆从风而靡。
[9]陈朝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掌管机密后,恣意作威作福,经常向陈后主诬谄诽谤别人。他善于观察陈后主的脸色行事,百官大臣如有不顺从自己的,必定进谗言加以诬陷;如有依附于自己的,就会相机加以荐用,因此,朝廷内外随风而倒,莫不奉承巴结司马申。
上欲用侍中、吏部尚书毛喜为仆射,申恶喜强直,言于上曰:“喜,臣之妻兄,高宗时称陛下有酒德,请逐去宫臣,陛下宁忘之邪?”上乃止。
陈后主打算任用侍中、吏部尚书毛喜为尚书仆射,司马申因为不喜欢毛喜的刚强正直,于是对陈后主说:“毛喜是我妻子的哥哥,他在先帝时曾说过陛下酗酒成性的坏话,并请求赶走东宫僚属,陛下难道忘了吗?”陈后主于是作罢。
上创愈,置酒于后殿以自庆,引吏部尚书江总以下展乐赋诗。既醉而命毛喜。于时山陵初毕,喜见之,不怿,欲谏,则上已醉。喜升阶,阳为心疾,仆于阶下,移出省中。上醒,谓江总曰:“我悔召毛喜,彼实无疾,但欲阻我欢宴,非我所为耳。”乃与司马申谋曰:“此人负气,吾欲乞鄱阳兄弟,听其报仇,可乎?”对曰:“彼终不为官用,愿如圣旨。”中书通事舍人北地傅争之曰:“不然。若许报仇,欲置先皇何地?”上曰:”当乞一小郡,勿令见人事耳。”乃以喜为永嘉。内史。
陈后主伤势痊愈,在后殿置办酒席以示庆贺,让吏部尚书江总以下的公卿大臣奏乐赋诗。陈后主酒醉以后,命令毛喜赋诗。当时陈宣帝刚安葬不久,毛喜见陈后主在服丧期间竟如此寻欢作乐,心中很不高兴;他想要起身劝谏,陈后主已醉得不省人事。于是毛喜就在台阶上假装心病发作,倒在阶下,然后被抬出宫中。陈后主酒醒后,对江总说:“我悔不该召毛喜赴宴,他其实并没有病,只是想阻止我设宴欢乐,反对我的作为罢了。”于是和司马申商议道:“崐毛喜负气使性,让我难堪,我想听任他的仇家鄱阳王兄弟为其兄长报仇,可以吗?”司马申回答说:“毛喜终究不会为陛下所用,愿按照陛下说的去做。”中书通事舍人北地人傅争辩说:“不能那样做。如果允许鄱阳王兄弟向毛喜报仇,那末把先皇宣帝置于何地?”陈后主说:“那就把毛喜安置在一个小郡中,不许他再在朝廷参预政事。”于是任命毛喜为永嘉内史。
[10]三月,丙辰,隋迁于新都。
[10]三月,丙奈(十八日),隋朝宫廷迁入新都。
初令民二十一成丁,减役者每岁十二番为二十日役,减调绢一匹为二丈。周末权酒坊、盐池、盐井,至是皆罢之。
隋朝颁布法令,规定平民百姓二十一岁为成年人,服徭役由每年三十天减为二十天,不服役的纳绢四丈减为二丈。北周末年官府专营酒坊、盐池、盐井的禁令,也全部予以废除。
秘书监牛弘上表,以“典籍屡经丧乱,率多散逸。周氏聚书,仅盈万卷。平齐所得,除其重杂,裁益五千。兴集之期,属膺圣世。为国之本,莫此为先。岂可使之流落私家,不归王府!必须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则异典必臻,观阁工斯积。”隋主从之。丁巳,诏购求遗书于天下,每献书一卷,赉缣一匹。
隋朝秘书监牛弘上表,认为“官府收藏的典籍屡经丧乱,大多散失民间。原北周朝廷收集的典籍,仅有一万多卷。平定北齐时所得到的典籍,除去重复的以外,只增加了五千卷。大规模汇集典籍,理当在圣明之世。治理国家,没有比此事更为重要的了。岂可使典籍长期流落私家,不归官府朝廷所有!因此,必须借助陛下的威令,迫令献书,并给予献书者一定的赏赐。这样,则各种典籍一定会汇集官府,国家书库就会收藏丰富。”隋文接受了他的建议。丁巳(十九日),下诏在全国各地购求散逸书籍,每献书一卷,赏缣一匹。
[11]夏,四月,庚午,吐谷浑寇隋临洮。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战,败死;汶州总管梁远击走之。又寇廓州,州兵击走之。
[11]夏季,四月,庚午(初三),吐谷浑兴兵侵犯隋朝临洮郡。洮州刺史皮子信率军出战,兵败身亡;汶州总管梁远率军击退了入侵敌军。吐谷浑又兴兵侵犯廓州,廓州兵击退了入侵敌军。
[12]壬申,隋以尚书左仆射赵兼内史令。
[12]壬申(初五),隋朝任命尚书右仆射赵兼任内史令。
[13]突厥数为隋寇。隋主下诏曰:“往者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谓虏意轻重,国遂安危,盖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边之防也。朕以为厚敛兆庶,多惠豺狼,未尝感恩,资而为贼。节之以礼,不为虚费,省徭薄赋,国用有余。因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道路之民,务为耕织;清边制胜,成策在心。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昔昌世之骄,结今时之恨。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诸将今行,义兼含育,有降者纳,有违者死,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何用侍子之朝,宁劳渭桥之拜!”
[13]突厥多次兴兵侵犯隋朝,隋文帝下诏书说:“以前周朝和齐朝对峙,分裂华夏,突厥与双方都通使往来,乘机渔利。周朝忧虑东面,害怕齐朝与突厥交好过深;齐朝忧虑西面,害怕周朝与突厥联合过紧;都认为突厥的轻重向背,关系着国家的安危。这是因为双方都把对方当成头号强敌,想减少北面的防御兵力。如今,朕以为重敛百姓,多聚财物以赂突厥,突厥也未曾感恩戴德,反而资助了突厥不断地前来侵犯。所以,朕对突厥按照礼制加以节制,从不虚费钱财;对黎民百姓轻徭薄赋,因此国用有余。又把原来应馈送给突厥的财物,用来加赐给将士,减省黎民百姓道路奔波之苦,使他们能够专心耕织。清除边患,克敌制胜,朕早已胸有成竹。突厥化外之人,凶恶愚昧,根本不能理解深刻的道理,将天下大定的今日,看作群雄逐鹿的战国之时,凭借前代养成的骄气,结下今日的怨恨。近来又倾巢出动,侵犯我北部边境,这是上天忿恨突厥残暴无道,驱赶他们前来送死。诸位将帅这次受命出征,不可一昧杀生,同时也要爱惜突厥百姓,如有投降的就予以接纳,对于反抗的就加以消灭,使突厥不敢再贪心南侵,永远遵从我大隋的威刑。哪里用得着像汉朝时匈奴那样派遣儿子入朝为质,也无须亲自来长安朝拜。”
于是命卫王爽等为行军元帅,分八道出塞击之。爽督总管李充等四将出朔崐州道,己卯,与沙钵略可汗遇于白道。李充言于爽曰:“突厥狃于骤胜,必轻我而无备,以精兵袭之,可破之。”诸将多以为疑,唯长史李彻赞成之,遂与充帅精骑五千掩击突厥,大破之。沙钵略弃所服金甲,潜草中而遁。其军中无食,粉骨为粮,加以疾疫,死者甚众。
隋文帝于是任命卫王杨爽等人为行军元帅,兵分八路出塞攻打突厥。杨爽指挥行军总管李充等四将由朔州道出塞,己卯(十二日),与突厥沙钵略可汗在白道相遇,李充对杨爽说:“突厥因为近来多次侵犯得胜,必定轻视我军而不加防备,如果我用精兵突然袭击,定能打败敌人。”但众将领多持怀疑态度,只有元帅府长史李彻赞成。于是他和李充带领精锐骑兵五千人掩袭突厥军队,大败敌人,沙钵略可汗丢弃所穿的金甲,潜伏于茂草之中才得以逃脱。又突厥军中因为缺粮,只好粉碎尸骨以为粮,加上军中疾病流行,因此死亡极多。
幽州总管阴寿帅步骑十万出卢龙塞,击高宝宁。宝宁求救于突厥,突厥方御隋师,不能救。庚辰,宝宁弃城奔碛北,和龙诸县悉平。寿设重赏以购宝宁,又遣人离其腹心;宝宁奔契丹,为其麾下所杀。
幽州总管阴寿统率步、骑兵十万人出卢龙塞,攻打高宝宁。高宝宁向突厥求救,因为突厥正在全力抵御隋军,不能派兵救援。庚辰(十三日),高宝宁放弃和龙城退往大漠以北,和龙所属各县全部平定。阴寿悬重赏购求高宝宁,又派人离间他的部下心腹,高宝宁众判亲离,只得逃奔契丹,后来被部下所杀。
[14]己丑,郢州城主张子讥遣使请降于隋,隋主以和好,不纳。
[14]己丑(二十二日),陈朝郢州守将张子讥派遣使节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因为两国和好,不予接纳。
[15]辛卯,隋主遣兼散骑常侍薛舒、兼散骑常侍王劭来聘。劭,松年之子也。
[15]辛卯(二十四日),隋文帝派遣兼散骑常侍薛舒、王劭到陈朝聘问。王劭是王松年的儿子。
[16]癸巳,隋主大雩。
[16]癸巳(二十六日),隋文帝举行祈雨祭祀。
[17]甲子,突厥遣使入见于隋。
[17]甲子(疑误),突厥派遣使节出使隋朝。
[18]隋改度支尚书为民部,都官尚书为刑部。命左仆射判吏、礼、兵三部事,右仆射判民、刑、工三部事。废光禄、卫尉、鸿胪寺及都水台。
[18]隋文帝改尚书省度支尚书为民部,都官尚书为刑部。又令尚书左仆射负责掌管吏、礼、兵三部政务,尚书右仆射负责掌管民、刑、工三部政务。废除光禄、卫尉、鸿胪三寺和都水台。
[19]五月,癸卯,隋行军总管李晃破突厥于摩那度口。
[19]五月,癸卯(初六),隋朝行军总管李晃在摩那度口打败突厥军队。
[20]乙巳,梁太子琮入朝于隋,贺迁都。
[20]乙巳(初八),后梁太子萧琮入隋朝见,祝贺隋朝迁都。
[21]辛酉,隋主祀方泽。
[21]辛酉(二十四日),隋文帝祭祀大泽。
[22]隋秦州总管窦荣定帅九总管步骑三万出凉州,与突厥阿波可汗相拒于高越原,阿波屡败。荣定,炽之兄子也。
[22]隋朝秦州总管窦荣定率领九总管步、骑兵三万人兵发凉州,与突厥阿波可汗在高越原相对峙,阿波可汗屡战屡败。窦荣定是太傅窦炽的侄子。
[23]前上大将军京兆史万岁,坐事配敦煌为戌卒,诣荣定军门,请自效,荣定素闻其名,见而大悦。壬戌,将战,荣定遣人谓突厥曰:“士卒何罪而杀之!但当各遣一壮士决胜负耳。”突厥许诺,因遣一骑挑战。荣定遣万岁出应之,万岁驰斩其首而还。突厥大惊,不敢复战,遂请盟,引军而去。
[23]前上大将军京兆人史万岁,因犯罪被发配到敦煌为戌卒,他来到窦荣定军营,请求效力以立功赎罪,窦荣定早就听说他骁勇善战,见到非常高兴。壬戌(二十五日),双方将要交战,窦荣定派人对突厥说:“两国交恶,士卒何罪而使其丧命沙场!今天双方可各遣一名壮士以决胜负。”突厥同意,于是派出一名骑将挑战,窦荣定派史万岁出马应战,史万岁驰马斩敌将首级而还。突厥大为吃惊,不敢再战,于是请求和隋军议和,引军退去。长孙晟时在荣定军中为偏将,使谓阿波曰:“摄图每来,战皆大胜。阿波才入,遽即奔败,此乃突厥之耻也。且摄图之与阿波,兵势本敌。今摄图日胜,为众所崇;阿波不利,为国生辱。摄图必当以罪归阿波,成其宿计,灭北牙矣。愿自量度,能御之乎?”阿波使至,晟又谓之曰:“今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计也,岂若丧兵负罪,归就摄图,受其戮辱邪!”阿波然之,遣使随晟入朝。
长孙晟当时在窦荣定军中担任偏将,他派人对阿波可汗说:“沙钵略可汗摄图每次率军侵犯,都能获胜,而你刚率军入侵,很快就失败而归,这是突厥的耻辱。再说摄图与你的兵力本来势均力敌,如今摄图经常获胜,为国人所崇敬;而你却一败再败,成为国家的耻辱。如此,摄图必然要把罪名加在你头上,实现他长期的宿愿,灭掉你阿波可汗所占有的北方管辖区。希望你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能抵御住摄图吗?”阿波可汗的使节来到隋军中,长孙晟又对他说:“现在达头可汗和隋朝联合,摄图无法控制。阿波可汗为何不依附于大隋天子,连结达头可汗,合兵壮大自己的势力,这实在是保全自己的万全之计。这难道不比丧兵负罪,屈就摄图,被他侮辱杀戮好吗?”阿波可汗认为长孙晟说得对,就派遣使节随长孙晟入朝请和。
沙钵略素忌阿波骁悍;自白道败归,又闻阿波贰于隋,因先归,袭击北牙,大破之,杀阿波之母。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达头大怒,遣阿波帅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屡破之,复得故地,兵势益强。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长安请和求援。隋主皆不许。
沙钵略可汗素来嫌忌阿波可汗骁勇骠悍,他自白道败归途中,听说阿波可汗与隋朝交往,于是先期回国,举兵掩袭北边阿波可汗的辖区,大获全胜,杀了他的母亲。阿波可汗还军后,没有地方可以安身,于是向西投奔达头可汗。达头可汗勃然大怒,就派阿波可汗率军东进攻打沙钵略可汗。阿波可汗的部落纷纷前来归附,将近十万骑兵。于是阿波可汗就与沙钵略可汗交战,多次将他打败,重新收复了失地,兵势更加强盛。突厥贪汗可汗一向与阿波可汗和睦,沙钵略可汗夺了他的部落后将他废黜,贪汗可汗也逃奔达头可汗。沙钵略可汗的堂弟地勤察另统有部落,因为和沙钵略可汗有矛盾,就率领部落叛归阿波可汗。于是双方互相攻打,用兵不断,各派使节到长安向隋朝请和求援,隋文帝都不答应。
[23]六月,庚辰,隋行军总管梁远破吐谷浑于尔汗山。
[23]六月,庚辰(十四日),隋朝行军总管梁远在尔汗山打败吐谷浑军队。
[24]突厥寇幽州,隋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帅步骑三干拒之。转战十余日,师人多死,遂保砂城。突厥围之,城荒颓,不可守御,晓夕力战,又无所食,每夜出掠虏营,得六畜以继军粮,突厥畏之,厚为其备,每夜中结陈以待之。崇军苦饥,出辄遇敌,死亡略尽,及明,奔还城者尚百许人,然多重伤,不堪更战。突厥意欲降之,遣使谓崇曰:“若来降者,封为特勒。”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崇丧师徒,罪当万死。今日效命,以谢国家。汝俟吾死,且可降贼,便散走,努力还乡。若见至尊,道崇此意。”乃挺刃突陈,复杀二人,突厥乱射,杀之。秋,七月,以豫州刺史代人周摇为幽州总管。命李崇子敏袭爵。
[24]突厥兴兵侵犯幽州,隋朝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率领步、骑兵三千人抗击敌军。隋军转战十多天,士卒死亡众多,于是退保砂城。突厥军队又围攻砂城,砂城荒凉,城墙颓坏,很难守御。隋军日夜血战,加上没有粮食,只得每天夜里前去劫掠敌军营寨,夺取牛羊等牲畜充作军粮。突厥军队害怕了,就加强戒备,每天夜里摆开阵势等待隋军。李崇军队被饥饿所困扰,出城就碰上敌人,以致死亡殆尽,到了天明,奔回城中的还有一百多人,但大多受了重伤,不能再战。突厥想使李崇投降,就派遣使节对他说:“你如果前来投降,就封你为特勒。”李崇料知难免一死,就对部下士卒说:“我失地丧师,罪该万死。今日只有效命战死,以谢国家。你们等我死后,可暂时投降敌军,然后再乘机逃走,争取还乡。如果有人见到皇上,可转告我的话。”于是拔剑冲阵,又杀敌军两人,突厥军队乱箭齐发,将他射死。秋季,七月,隋朝任命豫崐州刺史代郡人周摇为幽州总管。又命令李崇的儿子李敏承袭父爵。
敏娶乐平公主之女娥英,诏假一品羽仪,礼如尚帝女。既而将侍宴,公主谓敏曰:“我以四海与至尊,唯一婿,当为尔求柱国;若余官,汝慎勿谢。”及进见,帝授以仪同及开府,皆不谢。帝曰:“公主有大功于我,我何不得于其婿韦而惜官乎!今授汝柱国。”敏乃拜而蹈舞。
李敏娶乐平公主的女儿娥英为妻,隋文帝诏令赐予一品羽仪,礼仪和娶皇帝女儿相同。不久将侍宴,乐平公主对李敏说:“我把天下都让与了皇上,现在只有一个女婿,当为你谋求柱国;如果皇上授予你其他勋阶,你千万不要拜谢接受。”李敏进见后,隋文帝先授予他仪同三司和开府仪同三司,李敏都不拜谢。于是文帝说:“乐平公主对我有大功,我怎么能对她的女婿吝惜官爵呢?现在授予你柱国。”李敏这才跪拜谢恩。
[25]八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25]八月,丁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26]长沙王叔坚未之江州,复留为司空,实夺之权。
[26]陈朝长沙王陈叔坚还没有到江州赴任,陈后主又留他在京师担任司空,其实夺了他的实权。
[27]壬午,隋遣尚书左仆射高出宁州道,内史监虞庆则出原的州道,以击突厥。
[27]壬午(十六日),隋朝派遣尚书左仆射高出宁州道,内史监虞庆则出原州道,两路攻打突厥。
[28]九月,癸丑,隋大赦。
[28]九月,癸丑(十八日),隋朝大赦天下。
[29]冬,十月,甲戌,隋废河南道行台省,以秦王俊为秦州总管,陇右诸州尽隶焉。
[29]冬季,十月,甲戌(初九),隋朝为除河南行台省,任命秦王杨俊为秦州总管,陇右地区各州全部归他统辖。
[30]丁酉,立皇弟叔平为湘东王,叔敖为临贺王,叔宣为阳山王,步穆为西阳王。
[30]丁酉(疑误),陈后主封皇弟陈叔平为湘东王,陈叔敖为临贺王,陈叔宣为阳山王,陈叔穆为西阳王。
[31]戊戌,侍中建昌侯徐陵卒。
[31]戊戌(疑误),陈朝侍中建昌侯徐陵去世。
[32]癸丑,立皇弟叔俭为安南王,叔澄为南郡王,叔兴为沅陵王,叔韶为岳山王,叔纯为新兴王。
[32]癸丑(疑误),陈后主封皇弟陈叔俭为安南王,陈叔澄为南郡王,陈叔兴为沅陵王,陈叔韶为岳山王,陈叔纯为新兴王。
[33]十一月,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聘于隋。帝闻隋主状貌异人,使彦画像而归。帝见,大骇曰:“吾不欲见此人。”亟命屏之。
[33]十一月,陈朝派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到隋朝聘问。陈后主听说隋文帝相貌奇异,与常人不同,就让袁彦画下文帝的像带回。陈后主见像大吃一惊,说:“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急忙下令去掉画像。
[34]隋既班律令,苏威屡欲更易事条,内史令李德林曰:“修律令时,公何不言?今始颁行,且宜专守,自非大为民害,不可数更。”
[34]隋朝颁布新律令以后,纳言苏威曾多次想修改某些条款,内史令李德林说:“当初制定律令时,您为什么不说话?现在新律令既已颁行,就应该严格遵守,如果不是大害于民的条款,不能轻易更改。”
河南道行台兵部尚书杨尚希曰:“窃见当今郡县,倍多于古。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具僚已众,资费日多;吏卒增倍,租调岁减;民少官多,十羊九牧。今存要去闲,并小为大,国家则不亏粟帛,选举则易得贤良。”苏威亦请废郡。帝从之。甲午,悉罢诸郡为州。
隋朝河南道行台后部尚书杨尚希上奏:“我发现当今郡县多于古代成倍。 有的地方不到百里,却同时设置数县;有的户口不满一千,却分别属于两郡管辖。致使郡县属官僚佐冗员众多,国家开支逐年增多;差役事吏卒成倍增加,租调收入逐年减少;官吏几乎比黎民百姓还多,十只羊倒有九个牧人;目前应该保留重要的官职而废除闲散的官职,把小的郡县合并成为大的郡且。这样,不但崐国家不用多耗费粟帛俸禄,选拔官吏也容易得到贤才俊杰。”纳言苏威也请求废郡,隋文帝接受了他们的建议。甲午(疑误),隋朝把郡全都改为州。
[35十二月,乙卯,隋遣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澹来聘。澹,收之族也。
[35]十二月,乙卯(二十二日),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澹出使陈朝。魏澹是魏收的族人。
[36]丙辰,司空长沙王叔坚免。叔坚既失恩,心不自安,乃为厌媚,醮日月以求福。或上书告其事,帝召叔坚,囚于西省,将杀之,令近侍宣敕数之。叔坚对曰:臣之本心,非有他故,但欲求亲媚耳。臣既犯天宪,罪当万死。臣死之日,必见叔陵,愿宣明诏,责之于九泉之下。”帝乃赦之,免官而已。
[36]丙辰(二十三日),陈朝司空、长沙王陈叔坚被免官。陈叔坚自从失去了陈后主的恩宠,心中不安,于是用厌媚之术,祭祀日月以祈求福佑。有人上书将他告发,陈后主就传唤陈叔坚,把他困禁于中书省,准备杀掉他,派遣侍卫近臣宣读敕书,谴责陈叔坚的罪行。陈叔坚回答说:“我本来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亲近讨好陛下。如今我既然触犯了朝廷法令,罪该万死。我死的时候,必定会在阴间见到陈叔陵,我希望向他宣读陛下的诏令,在九泉之下谴责他的谋反行为。”陈后主于是赦免了他的死罪,只罢免了他的官职。
[37]隋以上柱国窦荣定为右武卫大将军。荣定妻,隋主姊安成公主也。隋主欲以荣定为三公,辞曰:“卫、霍、梁、邓,若少自贬损,不至覆宗。”帝乃止。
[37]隋朝任命上柱国窦荣定为右武卫大将军。窦荣定的妻子是隋文帝的姐姐安成公主。隋文帝本想任命窦荣定为三公,他推辞说:“两汉的卫氏、霍氏、梁氏、邓氏四家外戚,如果能稍微谦恭退让,就不致于覆宗灭族。”隋文帝只得作罢。
帝以李穆功大,诏曰:“法备小人,不防君子。太师申公,自今虽有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
隋文帝因为太师李穆有大功劳,下诏书说:“法律是为了防备小人犯罪,不是为了防备正人君子。太师申公从今以后如果有犯罪行为,只要不是谋逆造反,即使有百死之罪,终不追究。”
礼部尚书牛弘请立明堂,帝以时事草创,不许。
隋朝礼部尚书牛弘请求建立明堂,隋文帝因为政权初立,百废待兴,没有允许。
帝览刑部奏,断狱数犹至万,以为律尚严密,故人多陷罪。又敕苏威、牛弘等更定新律,除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杖等千余条,唯定留五百条,凡十二卷。自是刑网简要,疏而不失。仍置律博士弟子员。
隋文帝省阅刑部奏章,发现每年断狱结案仍有数万起,于是认为现行法令还是订得过于严密,所以人们多犯法获罪。因此,又敕令纳言苏威、礼部尚书牛弘等人重新修订新律令,删除了旧律令中的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杖等罪一千余条,只确定保留各种治罪条款五百条,总共十二卷。从此以后,隋朝法律简明切要,疏而不漏。同时,隋朝仍旧设置律学博士及其生徒弟子。
[38]隋主以长安仓廪尚虚,是岁,诏西自蒲、陕,东至卫、汴,水次十三州,募丁运米。又于卫州置黎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置广通仓,转相灌输。漕关东及汾、晋之粟以给长安。
[38]隋文帝因为长安仓库空虚,这一年,下诏令西起蒲州、陕州,东至卫州、济州,沿黄河十三州招募丁壮运米。又在卫州建造黎阳仓,陕州建造常平仓,华州建造广通仓,由水路依次转运。漕运潼关以东地区和晋州、汾州的粟米供给长安。
时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治书侍御史柳可上表曰:“昔汉光武与二十八将,披荆棘,定天下,及功成之后,无所任职。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千子为杞州刺史。干子前任赵州,百姓歌之曰:‘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千子,弓马武用,是其所长;治民莅众,非其所解。如谓优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帝善之。千子竟免。
当时隋朝的州刺史多任用武将,因此大都不称职。治书侍御史柳上表说:“从前汉光武帝与二十八位大将一起披荆斩棘,平定天下,及至功业成就以崐后,这些将军都没有担任职务。我拜读陛下诏书,任命上柱国和千子为杞州刺史。和千子以前任赵州刺史时,老百姓用歌谣嘲讽他道:‘枯老的稻禾不及早割去,稻种脱落就会使良田荒芜。’和千子是行伍出身,骑马射箭,功成略地,是他的特长;至于治理民众,听政断狱,则不是他所理解的。如果说朝廷要优礼老年,自可多赏赐金帛钱财;如果让他出任州牧刺史,则会误国害民,将会造成很大损失。”隋文帝很赞成他的意见。和千子终于被免官。
见上勤于听受,百僚奏请,多有烦碎,上疏谏曰:“臣闻上古圣帝,莫过唐、虞,不为丛脞,是谓钦明。舜任五臣,尧咨四岳,垂拱无为,天下以治。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比见陛下留心治道,无惮疲劳,亦由群官惧罪,不能自决,取判天旨,闻奏过多。乃至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内,酬答百司。至乃日旰忘食,夜分未寝,动以文簿忧劳圣躬。伏愿察臣至言,少减烦务,若经国大事,非臣下裁断者,伏愿详决,自余细务,责成所司;则圣体尽无疆之寿,臣下蒙覆育之赐。”上览而嘉之,因曰:“柳直士,国之宝也。”
柳见隋文帝勤于听政理事,百官大臣奏请过于烦碎,于是上疏谏道:“我听说古代的圣明帝王,没有比得上唐尧、虞舜的。唐尧、虞舜不过问细小的事务,所以被称作圣明君主。虞舜委任禹、稷、契、皋陶、伯益五位大臣处理政务,唐尧则经常向掌管四方的诸侯询问治国方针,都垂衣拱手,无为而天下大治。这就是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近来见陛下留心沼国安民之道,不惮辛苦疲劳,这也是由于百官大臣惧怕获罪,遇事不敢自己决定,只好禀承陛下裁决,因此奏请过多。以至于像营造等细小事情,支出少量财物等琐碎条务,也都禀奏陛下。陛下在一日之内,须回复众多大臣的奏请,以致常常天晚忘食,夜半未寝,整日为公文表章操心受累。请求陛下体察我的诚挚之言,稍微减少一些琐碎事务。如果是经国安邦的大事,不是百官大臣所能裁决的,自然要由陛下详察明断;其余细务碎事,则责成有关职掌部门长官裁决处理。如此,则陛下劳逸有节,安享无疆之寿;百官大臣亲职任事,蒙受陛下养护之恩。”隋文帝看了他的奏疏后非常称赞,说:“柳这样的正直士大夫,乃是国家的宝贵财富。”
以近世风俗,每正月十五夜,然灯游戏,奏请禁之,曰:“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竭赀破产,竞此一时。尽室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秽行因此而成,盗贼由斯而起,因循弊风,会无先觉。无益于化,实损于民,请颁天下,并即禁断。”诏从之。
柳因为近来民间风俗,在每年正月十五日夜里,人们都要点燃灯笼,游戏玩耍,于是上奏请求禁止,说:“我见京师以及外州城乡,每年在正月十五日夜里,人们都要聚集街巷,结朋招友,游戏无度,锣鼓喧天,火炬照地,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竞逐一时的快乐。人们扶老携幼,倾家而出,街上贵贱相聚,男女错杂,僧俗不分。秽行丑事由此而起,盗贼奸徒由此而起,而社会因循沿袭这一弊风陋习,从没有人觉察出它的危害。它不但无益于政教风化,实有害于黎民百姓。请求陛下颁示天下,立即禁止。”隋文帝下诏书采纳了他的建议。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六卷(回目录)
陈纪十 长城公下至德二年(甲辰、584)
陈纪十 陈长城公至德二年(甲辰,公元584年)
[1]春,正月,甲子,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甲子(初一),出现日食。
[2]己巳,隋主享太庙;辛未,祀南郊。
[2]己巳(初六),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辛未(初八),隋文帝在长安城南郊祭天。
[3]壬申,梁主入朝于隋,服通天冠、绛纱袍,北面受郊劳。及入见于大兴殿,隋主服通天冠、绛纱袍,梁主服远游冠、朝服,君臣并拜。赐缣万匹,珍玩称是。
[3]壬申(初九),后梁国主亲自到长安朝见隋天子,头戴通天冠,身穿深红色的纱袍,在郊外受到迎接时面北而立。等进入新都,在大兴殿朝见隋文帝时,隋文帝戴通天冠,穿绛红色纱袍;后梁国主改戴远游冠,穿朝服,君臣互拜。隋文帝又赏赐后梁国主缣万匹及相当于万匹缣价值的大量珍宝。
[4]隋前华州刺史张宾、仪同三司刘晖等造《甲子元历》成,奏之。壬辰,诏颁新历。
[4]隋朝前任华州刺史张宾、仪同三司刘晖等人修成《甲子元历》,进呈给隋文帝。壬辰(二十九日),文帝下诏令颁布新的历书。
[5]癸巳,大赦。
[5]癸巳(疑误),陈朝大赦天下。
[6]二月,乙巳,隋主饯梁主于灞上。
[6]二月,乙巳(十三日),隋文帝在灞上设宴为后梁国主饯行。
[7]突厥苏尼部男女万余口降隋。
[7]突厥苏尼部落男女一万多口归降隋朝。
[8]庚戌,隋主如陇州。
[8]庚戌(十八日),隋文帝驾幸陇州。
[9]突厥达头可汗请降于隋。
[9]突厥达头可汗请求降附隋朝。
[10]夏,四月,庚子,隋以吏部尚书虞庆则为右仆射。
[10]夏季,四月,庚子(初九),隋朝任命吏部尚书虞庆则为尚书右仆射。
[11]隋上大将军贺娄子干发五州兵击吐谷浑,杀男女万余口,二旬而还。
[11]隋朝上大将军贺娄子干调发河西凉、甘、瓜、鄯、廓五州的军队攻打吐谷浑,斩杀吐谷浑部落男女一万多口,历时二十天才班师还军。
帝以陇西频被寇掠,而俗不设村坞,命子干勒民为堡,仍营田积谷。子干上书曰:“陇右、河西,土旷民稀,边境未宁,不可广佃。比见屯田之所,获少费多,虚役人功,卒逢践暴;屯田疏远者请皆废省。但陇右之人以畜牧为事,若更屯聚,弥不自安。但使镇戍连接,烽堠相望,民虽散居,必谓无虑。”帝从之。
隋文帝由于陇西一带经常遭到外族侵犯虏掠,而民间从来不建立永久性居住、具有防御能力的村坞,于是命令贺娄子干强制百姓建造城堡,并屯田积粮。贺娄子干上书说:“陇右、河西地区地旷民稀,边疆不安定,不可到处耕作。我近来发现一些屯田地区,虽然收获不多,但费用开支却很大,白白浪费了许多人力,最终还会遭到入侵者的蹂躏毁坏。因此,凡是疏远的屯田之所,请求全部废掉。只是陇右地区的老百姓一向从事畜牧业,如果强迫他们屯聚而居崐,会更加惊恐不安。只要能多建立镇、戍等军事要塞和负责望、传达军情的烽火台、堠堡,使其络绎相望,虽然百姓分散居住,也一定能确保他们安居乐业。”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以子干晓习边事,丁巳,以为榆关总管。
隋文帝由于贺娄子干熟悉边疆事务,丁巳(二十六日),任命他为榆关总管。
[12]五月,以吏部尚书江总为仆射。
[12]五月,南陈朝廷任命吏部尚书江总为尚书仆射。
[13]隋主以渭水多沙,深浅不常,漕者苦之,六月,壬子,诏太子左庶子宇文恺帅水工凿渠,引渭水,自大兴城东至潼关三百余里,名曰广通渠,漕运通利,关内赖之。
[13]隋文帝因为渭河多沙,河水深浅不固定,漕运的丁役深以为苦,六月,壬子(二十二日),下诏令太子左庶子宇文恺率领民工开凿渠道,引渭水,自新都大兴城向东直到潼关,共三百余里,名叫“广通渠”。以利漕运和通商,关内都依赖它。
[14]秋,七月,丙寅,遣兼散骑常侍谢泉等聘于隋。
[14]秋季,七月,丙寅(初六),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谢泉等人出使隋朝。
[15]八月,壬寅,隋邓恭公窦炽卒。
[15]八月,壬寅(十三日),隋朝邓恭公窦炽去世。
[16]乙卯,将军夏侯苗请降于隋,隋主以通和,不纳。
[16]乙卯(二十六日),陈朝将军夏侯苗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因为与陈朝交好,不予接纳。
[17]九月,甲戌,隋主以关中饥,行如洛阳。
[17]九月,甲戍(十五日),隋文帝由于关内出现饥荒,驾幸洛阳。
[18]隋主不喜词华,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泗州刺史司马幼之文表华艳,付所司治罪。治书侍御史赵郡李谔亦以当时属文,体尚轻薄,上书曰:“魏之三祖,崇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下之从上,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于是闾里童昏,贵游总草,未窥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说,不复关心,何尝入耳。以傲诞为清虚,以缘情为勋绩,指儒素为古拙,用词赋为君子。故文笔日繁,其政日乱,良由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今朝廷虽有是诏,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躬仁孝之行者,摈落私门,不加收齿;工轻薄之艺者,选充吏职,举送天朝。盖由刺史、县令未遵风教。请普加采察,送台推劾。”又上言:“士大夫矜伐干进,无复廉耻,乞明加罪黜,以惩风轨。”诏以谔前后所奏颁示四方。
[18]隋文帝不喜好文章用词华丽,诏令天下公私文书都要写得符合实际情况。泗州刺史司马幼之的文章奏表浮华艳丽,隋文帝把他交付有关部门治罪。治书侍御史赵郡人李谔也因为当时人们撰写文章,文风崇尚轻薄浮华,而上书说:“以前曹魏的三位君主撰写文章崇尚文词优美华丽,忽略治理万民的大道,喜好雕琢词句的小技。下面纷纷起而仿效,遂成一种社会风尚。到了江东晋、齐、梁朝,这种文风的危害达到了极点。人们热衷于追求一的新奇,竞逐一字的巧妙。文章连篇累牍,不过是刻划了月升露落的景致;作品积案盈箱,也只是描写了风起云飘的情形。世俗以此而互相标榜,朝廷据此来选拔官吏。以擅长雕虫小技求取功名利禄的道路既然已经开通,人们偏爱华丽崇尚轻浮的文风越发厉害。因此,不论是乡闾孩童,还是王公子弟,不是首先学习实用知识而是首先学习如何做五言诗;对于羲皇、虞舜、夏禹的典籍,伊尹、傅说、周公、孔子的学说,不再关心,未曾入耳。把虚诞放纵当作洒脱高雅,把缘情体物当作功勋劳绩,把有德的硕儒看作古朴迂腐之人,把工于词赋之士当成君子大人。所以文笔日益繁盛,而政治日益动乱。这都是由于统治者抛弃了上古圣贤制定的法式、规则,造作无益于治道的文体来推广使用。如今朝廷虽然颁布了禁绝浮华艳丽文风的诏令,但是我听说一些外州远县,仍然踵袭前代的衰败风气。躬行仁义孝悌者被私门摈落,不加录用;擅长轻薄浮华之雕虫小技者,则被选拔充任官吏,保举荐送朝廷。这都是由于这些州、县的刺史、县令没有执行陛下的诏令。请求陛下普遍派人加以调查,送御史台推劾治罪。”后来又崐上书说:“有些士大夫炫耀功绩、出身以谋求进身做官,没有廉耻之心,请求明示其罪,加以黜退,以矫正社会风气。”隋文帝诏令将李谔前后奏章颁布天下。
[19]突厥沙钵略可汗数为隋所败,乃请和亲。千金公主自请改姓杨氏,为隋主女。隋主遣开府仪同三司徐平和使于沙钵略,更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晋王广请因衅乘之,隋主不许。
[19]突厥沙钵略可汗数次被隋朝打败,于是请求与隋朝和亲。千金公主宇文氏也请求改姓杨氏,作隋文帝的女儿。于是隋文帝派遣开府仪同三司徐平和出使突厥沙钵略可汗,改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晋王杨广请求乘突厥内外交困之机出兵讨伐,隋文帝不答应。
沙钵略遣使致书曰:“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居卢设莫何沙体略可汗致书大隋皇帝:皇帝,妇父,乃是翁比。此为女夫,乃是儿例。两境虽殊,情义如一。自今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亲好不绝。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羊马,皆皇帝之畜。彼之缯彩,皆此国之物。”
沙钵略可汗派遣使者致书隋文帝说:“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居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致书大隋天子:皇帝陛下,您是我夫人的父亲,也就等于是我的父亲。我是您的女婿,自然应该算是您的儿子。我们两国的礼俗虽然不同,但人们的情义却是一样的。自今以后,子子孙孙以至万世,亲好不绝。上天为证,永不违负!我国的牛羊驼马,都是皇帝陛下的牲畜;贵国的缯彩绢帛,也都是我国的财物。”
帝复书曰:“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善意。既为沙钵略妇翁,今日视沙钵略与儿子不异。时遣大臣往彼省女,复省沙钵略也。”于是遣尚书右仆射虞庆则使于沙钵略,车骑将军长孙晟副之。
隋文帝复书沙钵略可汗说:“大隋天子致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收到来信,知道你有和好的善意。朕既然是沙钵略可汗的岳父,现在就将沙钵略可汗当作儿子一样看待。朕即刻就派遣大臣到突厥去看望女儿,同时也看望沙钵略可汗。”于是派遣尚收右仆射虞庆则出使突厥沙钵略可汗,车骑将军长孙晟作为副使同行。
沙钵略陈兵列其珍宝,坐见庆则,称病不能起,且曰:“我诸父以来,不向人拜。”庆则责而谕之。千金公主私谓庆则曰:“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长孙晟谓沙钵略曰:“突厥与隋俱大国天子,可汗不起,安敢违意。但可贺敦为帝女,则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妇翁!”沙钵略笑谓其达官曰:“须拜妇翁!”乃起拜顿颡,跪受玺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与群下相聚恸哭。庆则又遣称臣,沙钵略谓左右曰:“何谓臣?”左右曰:“隋言臣,犹此云奴耳。”沙钵略曰:“得为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赠庆则马千匹,并以从妹妻之。
突厥沙钵略可汗陈列军队,摆放珍宝,坐在座位上接见虞庆则,称身体有病而不能起立,并且说:“从我父亲那辈以来,从不跪拜别人。”虞庆则对他加以责备并晓以大义。千金公主私下对虞庆则说:“沙钵略可汗豺狼本性,过分与他争执,激怒了他,就会咬人的。”长孙晟对沙钵略可汗说:“突厥可汗与隋朝皇帝都是大国天子,礼相匹敌,可汗不肯起身跪拜,我们做使节的怎敢违背您的意愿。但是可贺敦是隋文帝的女儿,那么可汗您就是大隋天子的女婿。女婿怎么能不尊敬岳父!”沙钵略可汗笑着对属下达官贵人说:“看来必须跪拜岳父。”于是起立跪拜,伏地叩头,然后跪着接受了隋文帝玺书,顶在头上。过一会儿,感到非常羞愧,于是与其部下相聚恸哭 。虞庆则又指使突厥对隋称臣,沙钵略可汗问左右侍从:“什么叫臣子?”左右侍从回答说:“隋朝所说的臣子,就是我们所说的奴仆。”沙钵略可汗说:“我能够成为大隋天子的奴仆,全仗虞仆射出力成全。”于是馈赠虞庆则马一千匹,并将堂妹嫁给他。
[20]冬,十一月,壬戌,隋主遣兼散骑常侍薛道衡等来聘,戒道衡“当识朕意,勾以言辞相折”。
[20]冬季,十一月,壬戌(初四),隋文帝派遣兼散常侍薛道衡等人出使陈朝,并在临行前告诫薛道衡说:“你应当明白朕的意思,不要在言辞上与对方争高低。”
[21]是岁,上于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崐十间,其窗、牖、壁带、县楣、栏、槛皆以沈、檀为之,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瑰丽,近古所未有。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杂植奇花异卉。
[21]这年,陈后主在皇宫光昭殿前修建临春、结绮、望仙三栋楼阁。楼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十间,窗户、壁带、悬楣、栏杆等都是用沉木和檀木制成,并用黄金、玉石或者珍珠、翡翠加以装饰,楼阁门窗均外挂珠帘,室内有宝床宝帐,穿戴玩赏的东西瑰奇精美,近古以来所未见。每当微风吹来,沉木、檀木香飘数里。阁下堆石成山,引水为池并杂种奇花异草。
上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并复道交相往来。又有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容,并有宠,迭游其上。以宫人有文学者袁大舍等为女学士。仆射江总虽为宰辅,不亲政务,日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等文士十余人,侍上游宴后庭,无复尊卑之序,谓之“狎客”。上每饮酒,使诸妃、嫔及学士与狎客共赋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被以新声,选宫女千余人习而歌之,分部迭进。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略皆美诸妃嫔之容色。君臣酣歌,自夕达旦,以此为常。
陈后主自己居住在临春阁,张贵妃居住在结绮阁,龚、孔两贵嫔居住在望仙阁,通过各楼阁之间的复道互相往来。另外,后宫里还有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薛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容,都受到了陈后主的宠爱,也都经常到三座楼阁上游玩宴乐。陈后主又任命宫女中有文才的袁大舍等人为女学士。尚书仆射江总虽然担任宰相,但并不亲自处理政务,每天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等文士十余人,侍奉后主在皇宫后庭游玩宴乐,不讲君臣尊卑次序,被称之为“狎客”。陈后主每举办酒宴,就使诸位妃、嫔和江总等狎客一起赋诗,互相赠答,然后挑选其中特别艳丽的诗作,谱上新曲,再挑选宫女千余人练习歌唱,分部演出。其歌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都是赞美诸位妃、嫔的美丽容貌。君臣饮酒酣歌,从夜晚到清晨,以为常事。
张贵妃名丽华,本兵家女,为龚贵嫔侍儿,上见而悦之,得幸,生太子深。贵妃发长七尺,其光可鉴,性敏慧,有神彩,进止详华,每瞻视眄睐,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善候人主颜色,引荐诸宫女;后宫咸德之,竞言其善。又有厌魅之术,常置淫祀于宫中,聚女巫鼓舞。上怠于政事,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脱儿、李善度进请;上倚隐囊,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李、蔡所不能记者,贵妃并为条疏,无所遗脱。因参访外事,人间有一言一事,贵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宠异,冠绝后庭。宦官近习,内外连结,援引宗戚,纵横不法,卖官鬻狱,货赂公行;赏罚之命,不出于外。大臣有不从者,因而谮之。于是孔、张之权熏灼四方,大臣执政皆从风谄附。
张贵妃名叫张丽华,家中世代为兵,是龚贵妃的侍女,陈后主一见钟情。她得到陈后主的宠幸后,生下了皇太子陈深。张贵妃的一头秀发约长七尺,油光发亮,又聪明颖慧,富有富采,举止优雅,每当她顾盼凝视时,更显得光彩照人,映动左右。张贵妃善于体察陈后主的心意,向后主引荐宫女;因此后宫妃、嫔、宫女都对她感恩戴德,竞相在陈后主面前赞美她。她又擅长祈祷鬼神的厌魅方术,经常在后宫中进行各种不合礼制规定的祭祀,聚集女巫伴着乐声跳舞,装神弄鬼。陈后主懒于处理政事,朝中百官大臣有所启奏,都由宦官蔡脱儿、李善度呈进请示;陈后主靠着松软的靠垫,让张贵妃坐在他的膝盖上,两人一起审批奏表,裁决政事。凡是蔡脱儿、李善度两人所没有记住的,张贵妃都逐条加以分析,没有遗漏。张贵妃经常参访了解皇宫外面发生的事情,外间的一言一事,张贵妃必定事先知道,然后告诉陈后主。因此更加受到陈后主的宠爱,远在后宫诸位妃、嫔之上。陈后主身旁的宦官与亲信内外勾结,朋比为奸,援引宗属亲戚,横行不法,卖官鬻狱,贿赂公行,就连朝廷赏罚之命,也出于宫掖。外朝大臣有不顺从旨意的,就寻找机会加以陷害。于是孔贵嫔、张贵妃的权势炙手可热,执掌朝政的公卿大臣都竞相奉承依附。
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兄妹;上恶闻过失,每有恶事,孔范必曲为文饰,称扬赞美,由是宠遇优渥,言听计从。群臣有谏者,辄以罪斥之。中书舍人施文庆,颇涉书史,尝事上于东宫,聪敏强记,明闲吏职,心算口占,应时条理,由是大被亲幸。又荐所善吴兴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云有吏能,上皆擢用之;以客卿为中书舍人。客卿有口辩,颇知朝廷典故,兼掌金帛局。旧制崐:军人、士人并无关市之税。上盛修宫室,穷极耳目,府库空虚,有所兴造,恒苦不给。客卿奏请不问士庶并责关市之征,而又增重其旧。于是以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慧景为尚书金、仓都令史,二人家本小吏,考校簿领,纤毫不差;然皆不达大体,督责苛碎,聚敛无厌,士民嗟怨。客卿总督之,每岁所入,过于常格数十倍。上大悦,益以施文庆为知人,尤见亲重,小大众事,无不委任;转相汲引,珥貂蝉者五十人。
都官尚书孔范与孔贵嫔结拜为兄妹;陈后主厌恶听到说自己犯有过失的话,所以每当他做错了事,孔范必然设法为他掩饰开脱,并称颂赞美他的圣明。因此陈后主对孔范的宠信礼遇有加,言听计从。百官大臣有敢于直言进谏者,孔范都要构之以罪,然后将他斥逐出朝。中书舍人施文庆读书颇多,陈后主为皇太子时曾在东宫供职,他聪明敏慧,记忆力强,通晓熟谙吏职政务,能心算口占,随时随地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深得陈后主的亲近和宠幸。施文庆又向陈后主推荐了与他交好的吴兴人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人,说他们有担任官吏的才干,陈后主都给予提拔重用,并任命沈客卿为中书舍人。沈客卿能言善辩,懂得乾廷典章常例,兼掌中书省金帛局。按照旧制,军人、官吏都不征收入市关税。陈后主由于大修宫室,极其豪华富丽,府库空虚,财用枯竭,再要有所兴造,就经常苦于没钱支付。沈客卿上奏请求不管官吏还是平民,都得交纳入市关税,而且还请求增加征收数额。陈后主于是任命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慧景为尚书金、仓都令史。阳、暨二人家中本是小吏,考校文簿,丝毫不差;但都不识为政大体,督责苛刻繁碎,聚敛从不满足,使得官吏百姓怨声载道。沈客卿总领负责,每年所得收入,超过正常数额几十倍。陈后主非常高兴,愈加感到施文庆有知人之明,特别对他亲信倚重,把朝廷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处理。施文庆一伙人转相荐引,成为达官显贵的多达五十人。
孔范自谓文武才能,举朝莫及,从容白上曰:“外间诸将,起自行伍,匹夫敌耳。深见远虑,岂其所知!”上以问施文庆,文庆畏范,亦以为然;司马申复赞之。自是将帅微有过失,即夺其兵,分配文吏;夺任忠部曲以配范及蔡徵。由是文武解体,以至覆灭。
孔范自以为有文武全才,朝中无人能比,于是神色自若地对陈后主说:“朝外那些带兵的将帅都是行伍出身,只有匹夫之勇。至于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是他们所能知晓的!”陈后主以此向施文庆征询意见,施文庆因为惧怕孔范的权势,就随声附和;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也表示赞成孔范的见解。自此以后,将帅如果稍有过失,就立刻削夺他们的军队,分配给文职官吏;曾经夺取领军将军任忠的部曲分配给孔范和蔡徵。因此文臣武将都离心离德,终至覆灭。
三年(乙巳、585)
三年(乙巳,公元585年)
[1]春,正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2]隋主命礼部尚书牛弘修五礼,勒成百卷;戊辰,诏行新礼。
[2]隋文帝命令礼部尚书牛弘撰修吉、凶、军、宾、嘉五礼,编为百卷;戊辰(十一日),诏令颁行新礼。
[3]三月,戊午,隋以尚书左仆射高为左领军大将军。
[3]三月,戊午(初二),隋朝任命尚书左仆射高为左领军大将军。
[4]丰州刺史章大宝,昭达之子也,在州贪纵,朝廷以太仆卿李晕代之。晕将至,辛酉,大宝袭杀晕,举兵反。
[4]陈朝丰州刺史章大宝是章昭达的儿子,他在丰州贪纵不法,朝廷派遣太仆卿李晕接替他的职务。在李晕快要到达的时候,辛酉(初五),章大宝率军袭杀李晕,起兵造反。
[5]隋大司徒郢公王谊与隋主有旧,其子尚帝女兰陵公主。帝待之恩礼稍薄,谊颇怨望。或告谊自言名应图谶,相表当王;公卿奏谊大逆不道。壬寅,赐谊死。
[5]隋朝大司徒郢公王谊与隋文帝有旧交,他的儿子娶文帝女兰陵公主为妻。后来隋文帝对他的恩宠礼遇淡薄,王谊因此非常怨恨。有人告发王谊说自己名应图谶,有帝王之相;公卿大臣上奏说王谊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壬寅(疑误),隋文帝将王谊赐死。
[6]戊申,隋主还长安。[6]戊申(疑误),隋文帝从洛阳回到长安。
[7]章大宝遣其将杨通攻建安,不克。台军将至,大宝众溃,逃入山,为追兵所擒,夷三族。
[7]陈朝章大宝派遣部将杨通率叛军攻打建安,没有攻克。这时朝廷的军队快要到达,章大宝部众溃散,自己逃入山中,被追兵擒获,灭了三族。
[8]隋度支尚书长孙平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为差,储之当社,委社司检校,以备凶年,名曰‘义仓’”,隋主从之。五月,甲申,初诏郡、县置义仓。时民间多妄称老、小以免赋役,山东承北齐之弊政,户口租调,奸伪尤多。隋主命州县大索貌阅,户口不实者,里正、党长远配;大功以下,皆令析籍,以防容隐。于是计帐得新附一百六十四万余口。高请为输籍法,遍下诸州,帝从之,自是奸无所容矣。
[8]隋朝度支尚书长孙平上奏说:“请下令民间每年秋天一家拿出粟麦一石以下,根据家庭贫富状况订出等级标准,每社民户所交纳的粮食就储存在当社,委派社中官吏负责查核,以防备荒年,名叫‘义仓’。”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五月,甲申(二十九日),隋文帝开始诏令各郡、县都设置义仓。当时百姓多向官府谎报年老或幼小,以逃避赋税徭役,山东地区承袭原北齐王朝的弊政,在户口登记和租调征收方面,犯奸作伪的极多。隋文帝下令在全国州县逐户逐人进行核时。如果户口不实,有称老诈小的,里正、党长远配边州。堂兄弟以下仍然同居的大家族,都命令他们分家居住,自立门户,以防止出现隐瞒户口人丁的情况。这次普查,户籍簿上新增加了一百六十四万余人口。左领军大将军高又请求实行按所造帐籍征收赋税的输籍法,颁布各州实行,隋文帝也听从了他的建议。自此以后,想犯奸作伪逃避赋税的人再也无法藏身了。
诸州调物,每岁河南自潼关,河北自蒲坂,输长安者相属于路,昼夜不绝者数月。
隋朝全国各地每年上调给中央的各种物资,黄河以南的经由潼关,黄河以北的经由蒲坂,向长安运输的车辆接连不断,昼夜不停,前后长达数月之久。
[9]梁主殂,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世宗孝慈俭约,境内安之。太子琮嗣位。
[9]后梁国主去世,谥号孝明皇帝,庙号世宗。世宗孝顺慈善,俭约爱民,境内因此安定太平。太子萧琮继位。
[10]初,突厥阿波可汗既与沙钵略有隙,阿波浸强,东距都斤,西越金山,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号西突厥。隋主亦遣上大将军元契使于阿波以抚之。
[10]起初,突厥阿波可汗与沙钵略可汗结下怨恨,后来阿波可汗势力逐渐强盛,东抵都斤山,西越金山,这一广大地区的龟兹、铁勒、伊吾各国以及居住在西域的胡人部落都归附了他,号称西突厥。隋文帝也派遣上大将军元契出使阿波可汗,以安抚西突厥。
[11]秋,七月,庚申,遗散骑常侍王话等聘于隋。
[11]秋季,七月,庚申(初六),陈朝派遣散骑常侍王话等人到隋朝聘问。
[12]突厥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畏契丹,遣使告急于隋,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州。隋主许之,命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之车服鼓吹。沙钵略因西击阿波,破之。而阿拔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沙钵略。
[12]突厥沙钵略可汗既为达头可汗困扰,又畏惧契丹逐渐强大,于是派遣使者到隋朝告急,请求允许他率所属部落迁徙到大漠南面,在白道川一带暂住。隋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命令晋王杨广发兵接应,并供给他衣服食品,赏赐他车驾服饰及乐器。沙钵略可汗借助隋兵到来的声势,率军向西攻打阿波可汗,打败了他。可是阿拔国乘沙钵略可汗后方兵力空虚之机发兵偷袭,虏走了他的妻儿家小;隋朝军队为沙钵略打败了阿拔军队,并把所缴获的人畜物品全部给予了沙钵略可汗。
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藩附。”遣其子库合真入朝。
沙钵略可汗十分高兴,于是与隋朝订立盟约,以砂碛作为两国的分界,因崐此上表说:“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大隋皇帝是真正的皇帝,我岂敢再凭恃险隘,阻兵抗命,窃取名号,妄称天子!今日因羡慕淳朴风俗,归心有道之君,情愿屈膝跪拜,永远做大隋的藩附属国。”于是派遣他的儿子库合真入朝。
八月,丙戌,库合真至长安。隋主下诏曰:“沙钵略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因命肃告郊庙,普颁远近;凡赐沙钵略诏,不称其名。宴库合真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沙钵略大悦,自是岁时贡献不绝。
八月,丙戌(初二),库合真来到长安。隋文帝下诏书说:“突厥沙钵略可汗以往虽然与隋朝和亲交好,仍是两个国家;现在君臣有序,便成了一国。”于是命令举行郊、庙大祀,告知天地、祖先,并命令把此事通告远近。凡是赐给沙钵略可汗的诏书,不直呼他的名字。隋文帝还在内殿宴请库合真,并把他引见给独孤皇后,赏赐丰厚。沙钵略可汗非常高兴,从此,每年都向隋朝进贡物品。
[13]九月,将军湛文彻侵隋和州,隋仪同三司费宝首击擒之。
[13]九月,陈朝将军湛文彻侵犯隋朝的和州,隋仪同三司费宝首率军打败陈朝军队,俘虏了湛文彻。
[14]丙子,隋使李若等来聘。
[14]丙子(二十三日),隋朝派遣李若等人到陈朝聘问。
[15]冬,十月,壬辰,隋以上柱国杨素为信州总管。
[15]冬季,十月,壬辰(初九),隋朝任命上柱国杨素为信州总管。
[16]初,北地傅以庶子事上于东宫,及即位,迁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负才使气,人多怨之。施文庆、沈客卿共谮受高丽使金,上收下狱。
[16]以前,北地人傅曾以太子庶子的身份侍奉陈后主于东宫,等后主即位,傅晋升为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由于他恃才傲物,因此百官群臣大都不喜欢他。施文庆与沈客卿一同诬陷说傅收受了高丽国使者贿赂,陈后主将傅收捕下狱。
于狱中上书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下民,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大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余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臣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
傅在狱中上书说:“做帝王的,应该恭奉上天,爱民如子,减省嗜欲侈糜,疏远谄媚奸佞,天未明就穿衣起床,天已晚还没吃饭。如此才能恩泽布施于天下海内,福庆流传于子孙后代。但是,陛下近来沉湎于酒色,挥霍无度;不虔诚地敬奉郊庙大神,专心媚事淫昏之鬼;听信小人宦官擅政,厌恶忠直之士如同仇敌,轻视生民之命如同草芥;后宫妃、嫔宫女服用绮锦缎,御用厩马喂食菽粟稻麦,而天下百姓却流离失所,僵尸遍野;朝野上下货贿公行,国家库藏日益耗费。天怒人怨,众叛亲离,我恐怕东南的王者之气从此而尽。”
书奏,上大怒。顷之,意稍解,遣使谓曰:“我欲赦卿,卿能改过不?”对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则臣心可改。”上益怒,令宦者李善庆穷治其事,遂赐死狱中。
傅上书呈奏,陈后主读后勃然大怒。过了一会,后主怒意稍有平息,就派遣使者对傅说:“我打算赦免你,你能改正以前的过错吗?”傅回答说:“我的心性就如同我的相貌,如果相貌能够改变,那么我的心性才能改变。”陈后主更加愤怒,命令宦官李善庆彻底追究傅的罪行,将他赐死在狱中。
上每当郊祀,常称疾不行,故言及之。
陈后主每当举行郊祀的时候,经常称病不亲临现场,所以傅在上书中提及这件事。
[17]是岁,梁大将军戚昕以舟师袭公安,不克而还。
[17]这一年,后梁大将军戚昕率水军攻打陈朝荆州治所公安城,没有攻克而退军。
隋主征梁主叔父太尉吴王岑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公,因留不遣;复置江陵总管以监之。
隋文帝诏令征召后梁国主的叔父太尉吴王萧岑入朝,任命他为大将军,封怀义公,趁机将他留在长安,不让回国;又重新设置江陵总管监视后梁国。梁大将军许世武密以城召荆州刺史宜黄侯慧纪;谋泄,梁主杀之。慧纪,高祖之从孙也。
后梁大将军许世武暗中以江陵城招引陈朝荆州刺史宜黄侯陈慧纪;密谋泄露,后梁国主杀了许世武。陈慧纪是陈武帝陈霸先兄弟的孙子。
[18]隋主使司农少卿崔仲方发丁三万,于朔方、灵武筑长城,东距河,西至绥州,绵历七百里,以遏胡寇。
[18]隋文帝又派遣司农少卿崔仲方征发壮丁三万人,在朔方、灵武一线修筑长城,东起黄河,西至绥州,绵延七百里,用来遏制北方胡人入侵。
四年(丙午、586)
四年(丙午,公元586年)
[1]梁改元广运。
[1]后梁改年号广运。
[2]甲子,党项羌请降于隋。
[2]甲子(十三日),党项羌人请求降附隋朝。
[3]庚午,隋颁历于突厥。
[3]庚午(十九日),隋朝向突厥颁行新历。
[4]二月,隋始令刺史上佐每岁暮更入朝,上考课。
[4]二月,隋朝下令每年岁末各州刺史以及高级僚属轮流入朝,呈奏本州官吏的当年政绩,由朝廷进行考核升降。
[5]丁亥,隋复令崔仲方发丁十五万,于朔方以东,缘边险要,筑数十城。
[5]丁亥(初六),隋文帝又命令崔仲方征发壮丁十五万人,在朔方以东,沿边境的险要地方修筑数十座城堡。
[6]丙申,立皇弟叔谟为巴东王,叔显为临江王,叔坦为新会王,叔隆为新宁王。
[6]丙申(十五日),陈朝立皇弟陈叔谟为巴东王,陈叔显为临江王,陈叔坦为新会王,陈叔隆为新宁王。
[7]庚子,隋大赦。
[7]庚子(十九日),隋朝大赦天下。
[8]三月,己未,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隋主为太上皇,传位皇太子。帝曰:“朕承天命,抚育苍生,日旰孜孜,犹恐不逮。岂效近代帝王,传位于子,自求逸乐者哉!”
[8]三月,己未(初八),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求隋文帝自己做太上皇,将皇位传给皇太子。隋文帝说:“朕承天受命,抚育百姓,早晚孜孜不倦,不敢稍有懈怠,还恐怕不能够尽职尽责。岂能效法近代那些帝王,传位于太子,自求安乐逍遥!”
[9]夏,四月,己亥,遣周等聘于隋。
[9]夏季,四月,己亥(十九日),陈朝派遣周等人到隋朝聘问。
[10]五月,丁巳,立皇子庄为会稽王。
[10]五月,丁巳(初七),陈朝立皇子陈庄为会稽王。
[11]秋,八月,隋遣散骑常侍裴豪等来聘。
[11]秋季,八月,隋朝派遣散骑常侍裴豪等人到陈朝聘问。
[12]戊申,隋申明公李穆卒,葬以殊礼。
[12]戊申(三十日),隋朝申明公太师李穆去世,用特别隆重的礼节安葬。
[13]闰月,丁卯,隋太子勇镇洛阳。
[13]闰月,丁卯(十九日),隋朝皇太子杨勇出镇洛阳。
[14]隋上柱国公梁士彦讨尉迟迥,所当必破,代迥为相州刺史;隋主忌之,召还长安。上柱国杞公宇文忻与隋主少相厚,善用兵,有威名;隋主亦忌之,以谴去官,以柱国舒公刘皆被疏远,闲居无事,颇怀怨望,数相往来,阴谋不轨。
[14]起初,隋朝上柱国公梁士彦讨伐尉迟迥,英勇善战,所战必胜,代尉迟迥为相州刺史。后来隋文帝猜忌他,将他召回长安。隋朝上柱国杞公宇文忻与隋文帝少年时交情深厚,他善于用兵,有威信声望。隋文帝也因此猜忌他,后来由于受到谴责而被免除右领军大将军职务。梁士彦、宇文忻与柱国舒公刘都被隋文帝疏远,闲居无事,心怀怨恨,多次相互往来串通,密谋起兵造反。忻欲使士彦于蒲州起兵,己为内应,士彦之甥裴通预其谋而告之。帝隐其事,以士彦为晋州刺史,欲观其意;士彦忻然,谓等曰:“天也!”又请仪同三司薛摩儿为长史,帝亦许之。后与公卿朝谒,帝令左右执士彦、忻、于行间,诘之,初犹不伏;捕薛摩儿适至,命之庭对,摩儿具论始末,士彦失色,顾谓摩儿曰:“汝杀我!”丙子,士彦、忻、皆伏诛,叔侄、兄弟免死除名。
宇文忻想使梁士彦于蒲州起兵,自己在长安作内应,梁士彦的外甥裴通参预了他们的密谋,又告发了他们。隋文帝把这件事先掩盖下来,任命梁士彦为晋州刺史,打算观察他的意向;梁士彦非常高兴,对刘等人说:“天意让我们成功!”他又奏请朝廷任命仪同三司薛摩儿为晋州长史,隋文帝也答应了他。后来梁士彦等人与公卿大臣一起朝谒,隋文帝命令左右侍卫人员在朝拜行列中拿下梁士彦、宇文忻、刘三人,审问他们,开始他们还不伏罪,这时薛摩儿被捕获带到,隋文帝命他与三人在殿堂上当面对质,薛摩儿全部招供了梁士彦等三人谋反始末,梁士彦大惊失色,对薛摩儿说:“是你杀死了我!”丙子(二十八日),梁士彦、宇文忻、刘三人都被处死,他们的叔侄、兄弟免死除名为民。
九月,辛巳,隋主素服临射殿,命百官射三家资物以为诫。
九月,辛巳(初四),隋文帝身穿白色服装亲临射殿,命令百官大臣用箭射梁士彦等三家的东西,以使他们从中吸取教训。
[15]冬,十月,己酉,隋以兵部尚书杨尚希为礼部尚书。隋主每旦临朝,日昃不倦,尚希谏曰:“周文王以忧勤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愿陛下举大纲,责成宰辅。繁碎之务,非人主所宜亲也。”帝善之而不能从。
[15]冬季,十月,己酉(初三),隋朝任命兵部尚书杨尚希为礼部尚书。隋文帝每天天一亮就临朝听政,直到天黑也不感到疲倦,杨尚希进谏说:“西周文王因为忧勤劳苦而折损寿命,武王则因为安乐颐养而延年益寿。请求陛下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责成宰相负责处理政务。至于繁碎事务,不是帝王应该亲自处理的。”隋文帝虽然赞成他的意见,但是并不能照着去做。
[16]癸丑,隋置山南道行台于襄州;以秦王俊为尚书令。俊妃崔氏生男,隋主喜,颁赐群官。
直秘书内省博陵李文博,家素贫,人往贺之,文博曰:“赏罚之设,功过所存。今王妃生男,于群官何事,乃妄受赏也!”闻者愧之。
[16]癸丑(初六),隋朝在襄州设立山南道行台,任命秦王杨俊为行台尚书令。杨俊妃子崔氏生了男孩,隋文帝很高兴,于是下令赏赐群臣百官。
隋朝直秘书内省博陵人李文博家中素来贫穷。有人去向他道贺受赏,他说:“朝廷设立赏罚,是为了赏功罚罪。现今王妃生了男孩,与群臣百官有什么关系,而妄求受赏!”听到的人都感到十分羞愧。
[17]癸亥,以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吏部尚书谢为仆射。
[17]癸亥(十六日),陈朝任命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吏部尚书谢为尚书仆射。
[18]十一月,己卯,大赦。
[18]十一月,己卯(初三),陈朝大赦天下。
[19]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百年,屡因喜怒废杀太子。后太子惧,谋执夸吕而降;请兵于隋边吏,秦州总管河间王弘请以兵应之,隋主不许。
[19]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长达百年,曾多次因为喜怒无常而废掉或诛杀太子。后来太子惧怕,密谋劫持夸吕可汗降附隋朝,于是派遣使者向隋朝边防官吏请求援兵,秦州总管河间王杨弘向朝廷请求派兵接应,隋文帝不答应。
太子谋泄,为夸吕所杀,复立其少子嵬王诃为太子。叠州刺史杜粲请因其衅而讨之,隋主又不许。
吐谷浑太子密谋泄露,被夸吕可汗杀掉,夸吕又立他的小儿子嵬王诃为太子。隋朝叠州刺史杜粲又向朝廷请求乘机出兵讨伐,隋文帝还是不许。
是岁,嵬王诃复惧诛,谋帅部落万五千户降隋,遣使诣阙,请兵迎之。隋主曰:“浑贼风俗,特异人伦,父既不慈,子复不孝。朕以德训人,何有成其恶逆乎!”乃谓使者曰:“父有过失,子当谏争,岂可潜谋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朕臣妾,各为善事,即称朕心。嵬王既欲归朕,唯教嵬王为臣子之法,不可远遣兵马,助为恶事!”嵬王诃乃止。这一年,吐谷浑太子嵬王诃又因为害怕获罪遭杀,密谋率领所属部落一万五千户降附隋朝,派遣使者来到长安,请求隋朝派军队接应。隋文帝说:“吐谷浑风俗败坏,背离人伦天常,做父亲的既然不以慈爱待子,做儿子的也不以孝顺事父。朕以仁德教化百姓,怎么能够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呢!”于是对嵬王诃的使者说:“为子之道,父亲有了过失,儿子应该以死谏诤,怎么能密谋采取违背礼法的行为,落下不孝的罪名!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妾子民,各自努力积善行德,就合于朕的心意。现今嵬王诃想归降朕,朕只能教导嵬王诃如何做忠臣孝子的道理,决不能远派军队接应,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嵬王诃只好作罢。
祯明元年(丁未、587)
陈长城公祯明元年(丁未,公元587年)
[1]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戊寅(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祯明。
[2]癸巳,隋主享太庙。
[2]癸巳(十八日),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3]乙未,隋制诸州岁贡士三人。
[3]乙未(二十日),隋朝规定各州每年向朝廷推荐三位士人。
[4]二月,丁巳,隋主朝日于东郊。
[4]二月丁巳(十二日),隋文帝在东郊举行祭祀太阳的仪式。
[5]遣兼散骑常侍王亨等聘于隋。
[5]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王亨等人到隋朝聘问。
[6]隋发丁男十万余人修长城,二旬而罢。夏,四月,于扬州开山阳渎以通运。
[6]隋朝征发壮丁十万余人修筑长城,二十天而止。夏季,四月,隋朝在扬州开凿山阳渎以通漕运。
[7]突厥沙钵略可汗遣其子入贡于隋,因请猎于恒、代之间,隋主许之,仍遣人赐以酒食。沙钵略帅部落再拜受赐。
[7]突厥沙钵略可汗派遣他的儿子向隋朝进贡,并请求朝廷允许突厥在恒州、代州之间打猎,隋文帝答应了突厥的请求,并派遣使者赐给沙钵略可汗酒食。沙钵略可汗率领突厥部落跪拜接受赏赐。
沙钵略寻卒,隋为之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
不久,沙钵略可汗去世,隋朝为他罢朝三天,以示哀悼,并派遣太常寺卿前去吊唁。
初,沙钵略以其子雍虞闾懦弱,遗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以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雍虞闾曰:“叔与我父,共根连体。我,枝叶也,岂可使根本反从枝叶,叔父屈于卑幼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废也!愿叔勿疑!”遣使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莫何可汗。以雍虞闾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
起初,沙钵略可汗因为儿子雍虞闾懦弱,留下遗言令立弟弟叶护处罗侯为可汗。这时,雍虞闾派遣使者前往迎接处罗侯,将拥立他为可汗。处罗侯说:“我突厥国自木杆可汗以来,可汗继承多是以弟代兄。以庶夺嫡,违背了祖宗之法,互相不加尊重。你是先可汗嫡子,理当继位,我不在乎跪拜你。”雍虞闾说:“叔父与我父亲是一母所生,共根连体。我是晚辈,好比枝叶。怎能使根本反而服从枝叶,叔父屈居于晚辈之下呢!况且这是先父的遗命,又怎么可以违背呢!希望叔父不要再有疑虑。”双方互相派遣使者,相互推让了有五六次之多,处罗侯终于即位,这就是莫何可汗。莫何可汗又任命雍虞闾为叶护。并派遣使者向隋朝上表,禀报即位始末。
隋使车骑将军长孙晟持节拜之,赐以鼓吹、幡旗。莫何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击阿波;阿波之众以为得隋兵助之,多望风降附。遂生擒阿波,上书请其死生之命。
隋朝派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为使者,持节册拜莫何可汗,并赏赐给他鼓吹、幡旗。莫何可汗智勇双全,他打着隋朝所赏赐的幡旗和鼓吹,向西攻打西突厥阿波可汗。阿波可汗的军队以为莫何可汗得到了隋军的助战,纷纷望风降附。莫何可汗于是生擒阿波可汗,又派遣使者向隋朝上书,请示如何处置他。隋主下其议,乐安公元谐请就彼枭首;武阳公李充请生取入朝,显戮以示百姓。隋主谓长孙晟:“于卿何如?”晟对曰:“若突厥背诞,须齐之以刑。今其昆弟自相夷灭,阿波之恶非负国家。因其困穷,取而为戮,恐非招远之道。不如两存之。”左仆射高曰:“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隋主从之。
隋文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此事,乐安公元谐建议将阿波可汗就地斩首示众,武阳公李充建议将阿波可汗押送长安,由朝廷明令处死,以示天下百姓。隋文帝问长孙晟:“你认为该怎么处置?”长孙晟回答说:“如果阿波可汗是违背朝命,与我大隋作对,理应处以极刑。现今是突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阿波可汗的罪恶并不是有负于我国。如果趁阿波可汗困穷危难之时,下令将他诛杀,恐怕不是招抚远方、绥靖边疆所应采取的办法。不如赦免阿波可汗,两存其国。”尚书左仆射高也说:“骨肉相残,违背伦理纲常,是推行教化的蠹害。应该赦免阿波可汗,留其性命,以示朝廷宽大为怀。”隋文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8]甲戌,隋遣兼散骑常侍杨同等来聘。
[8]甲戌(三十日),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杨同到陈朝聘问。
[9]五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9]五月,乙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10]秋,七月,己丑,隋卫昭王爽卒。
[10]秋季,七月,己丑(十六日),隋朝卫昭王杨爽去世。
[11]八月,隋主征梁主入朝。梁主帅其群臣二百余人发江陵;庚申,至长安。
[11]八月,隋文帝征召后梁国主萧琮入朝。萧琮率领群臣百官二百余人由江陵出发;庚申(十八日),到达长安。
隋主以梁主在外,遣武乡公崔弘度将兵戍江陵。军至都州,梁主叔父太傅安平王岩、弟荆州刺史义兴王等恐弘度袭之,乙丑,遣都官尚书沈君公诣荆州刺史宜黄侯慧纪请降。九月,庚寅,慧纪引兵至江陵城下。辛卯,岩等驱文、武、男、女十万口来奔。
隋文帝因为后梁国主离开了国家,就派遣武乡公崔弘度率军戍守江陵。崔弘度军至都州,后梁国主的叔父太傅安平王萧岩、弟弟荆州刺史义兴王萧等人害怕崔弘度趁机袭取江陵,乙丑(二十三日),萧岩、萧派遣都官尚书沈君公向陈朝荆州刺史宜黄侯陈慧纪请求降附。九月,庚寅(十八日),陈慧纪率军抵达江陵城下。辛卯(十九日),萧岩、萧等人带领后梁国文武官吏、平民百姓共十万人投奔陈朝。
隋主闻之,废梁国;遣尚书左仆射高安集遗民;梁中宗、世宗各给守冢十户;拜梁主琮上柱国,赐爵莒公。
隋文帝得知此事,下令废掉后梁;又派遣尚书左仆射高前去聚集安置没有降附陈朝的平民百姓;并下令给宣帝、孝明帝各十户人家守护陵墓;还任命后梁国主萧琮为上柱国,封爵莒公。
[12]甲午,大赦。
[12]甲午(二十二日),陈朝大赦天下。
[13]冬,十月,隋主如同州;癸亥,如蒲州。
[13]冬季,十月,隋文帝巡幸同州;癸亥(二十二日),又巡幸蒲州。
[14]十一月,丙子,以萧岩为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萧谳为吴州刺史。
[14]十一月,丙子(初五),陈朝任命萧岩为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 史,萧谳为吴州刺史。
[15]丁亥,以豫章王叔英兼司徒。
[15]丁亥(十六日),陈朝任命豫章王陈叔英兼任司徒。
[16]甲午,隋主如冯翊,亲祠故社;戊戌,还长安。
[16]甲午(二十三日),隋文帝巡幸冯翊,亲自祭祀他出生地的社神,戊戌(二十七日),返回长安。
是行也,内史令李德林以疾不从,隋主自同州敕书追之,与议伐陈之计。乃还,帝马上举鞭南指曰:“待平陈之日,以七宝装严公,使自山以东无及公者。”隋文帝这次出巡,内史令李德林由于生病没有随行,文帝从同州下敕书召他前去,与他商议讨伐南陈的计划。等回到长安,文帝骑马举鞭指向南方说:“待平定南陈时,用七宝来装饰您,使崤山以东的士大夫,没有人能像你那样显贵。
[17]初,隋主受禅以来,与陈邻好甚笃,每获陈谍,皆给衣马礼遣之,而高宗犹不禁侵掠。故太建之末,隋师入寇;会高宗殂,隋主即命班师,遣使赴吊,书称姓名顿首。帝答之益骄,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悦,以示朝臣,上柱国杨素以为主辱臣死,再拜请罪。
[17]起初,隋文帝受禅即位以来,与陈朝十分友好,每次抓获陈朝的间谍,都赠送衣服、马匹,客气地予以遣返。然而陈宣帝还是不断地让军队侵扰隋朝边境。所以在太建末年,隋朝军队对南陈发动了一次进攻,适逢陈宣帝去世,隋文帝即下令班师退军,又派遣使者前去吊唁,在给陈后主的信中有“杨坚顿首”之语。陈后主的回信却越发狂妄自大,信末说:“想你统治的区域内安好,这里是天下清平。”隋文帝看了回信很不高兴,并把它展示给朝臣,上柱国杨素认为君主受辱,臣下该死,再一次跪拜叩头请罪。
隋主问取陈之策于高,对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若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隋主用其策,陈人始困。
隋文帝向高询问平定陈朝的策略,高回答说:“长江以北地区天气寒冷,田里庄稼的收获要晚一些;而江南地区水田里庄稼要成熟得早一些。估计在对方的收获季节,我们征集少量军队,声言要袭击江南,他们必定屯兵守御。这样足以使他们耽误农时。等到对方聚集了军队,我们便可以解甲散兵。如此反复,他们就会习以为常;然后我们再调集大军准备进攻,他们必然不会相信。这样,在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我们的大军已经渡过了长江;我军渡江登岸与敌军作战,士气就会大增。再说江南水浅土薄,房舍多用茅竹搭成,所有的储积都不是藏在地窖里。如果我们暗中派人因风纵火,焚其储积,等他们重修后,再去焚烧。这样不出数年,对方必定力竭财尽。”隋文帝采纳了高的计谋,陈朝官府百姓开始感到疲惫不堪。
于是杨素、贺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争献平江南之策。仲方上书曰:“今唯须武昌以下,蕲、和、滁、方、吴、海等州,更帖精兵,密营度计;益、信、襄、荆、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张形势,为水战之具。蜀、汉二江是其上流,水路冲要,必争之所。贼虽流头、荆门、延洲、公安、巴陵、隐矶、夏首、蕲口、湓城置船,然终聚汉口、峡口,以水战大决。若贼必以上流有军,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诸将即须择便横渡;如拥众自卫,上江诸军鼓行以前。彼虽恃九江、五湖之险,非德无以为固;徒有三吴、百越之兵,非恩不能自立矣。”隋主以仲方为基州刺史。
于是上柱国杨素、吴州总管贺若弼以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人都争献平定陈朝的策略。崔仲方上书说:“如今必须自武昌以下,在蕲、和、滁、方、吴、海等州增加精兵,秘密进行部署、筹划;在益、信、襄、荆、基、郢等州立刻建造舟船,同时尽量壮大声势,作水战的准备。蜀、汉二江在长江的上流,是水陆要地,势所必争。陈朝虽然在流头、荆门、延州、公安、巴陵、隐矶、夏首、蕲口、湓城等地置备了船只,但最终还是要聚集大军于汉口、峡口,通过水战来与我们决战。如果陈朝断定我们只在上游部署有重兵,因而命令精锐部队赶赴上游增援,我们在下游的将帅即可率军乘机横渡长江;如果陈朝把精锐部队都部署在下游守卫,我们的上游诸军即可顺流而下,鼓行向前。陈朝虽然有九江、五湖之险可资凭恃,但失德则难以固守;徒有精锐骁勇的三吴、百越之兵,因无恩则不能自立。”于是隋文帝任命崔仲方为基州刺史。
及受萧岩等降,隋主益忿,谓高曰:“我为民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战船。人请密之,隋主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其柿于江,曰:“若彼惧而能改,吾复何求!”
等到陈朝接受后梁萧岩等人投降,隋文帝更加愤怒,对高说:“我作为崐天下百姓的父母,怎么能因为有长江一条衣带宽的水而不去拯救他们呢!”于是命令大造战船。有人建议应该秘密准备,隋文帝说:“我将要替天行道,进行讨伐,有什么可保密的呢!”并让造船者把砍削下的碎木片投进江里,使其顺流而下,说:“如果陈朝害怕,改过自新,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杨素在永安,造大舰,名曰“五牙”。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置六拍竿,并高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次曰“黄龙”,置兵百人。自余平乘、舴艋各有等差。
杨素率军在永安,建造大船,名叫“五牙”。在船上建五层楼,高一百余尺;又在船的左右前后设置了六根拍竿,都高五十尺,可乘载战士八百人。二号战船名叫“黄龙”,船上可乘载战士一百人。其余称作“平乘”、“舴艋”的舰船大小不等。
晋州刺史皇甫续将之官,稽首言陈有三可灭。帝问其状,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陛下若命将出师,臣愿展丝发之效!”隋主劳而遣之。
隋朝晋州刺史皇甫续将要赴任,在向隋文帝辞行时叩头行礼上言平定陈朝有三条理由。隋文帝问具体情况,皇甫续回答说:“第一是以大国吞并小国;第二是以有道讨伐无道;第三是陈朝接纳叛臣萧岩等人,我们师出有名。陛下如果命将出师,我愿意效微薄之力。”隋文帝对他加以慰劳,然后让他赴晋州上任。
时江南妖异特众,临平湖草久塞,忽然自开。帝恶之,乃自卖于佛寺为奴以厌之。又于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级浮图;未毕,火从中起而焚之。
当时江南妖异怪事极多,临平湖久被水草堵塞,此时突然散开。陈后主非常厌恶,于是自卖于佛寺为奴隶,想以此来镇住妖异。又下令在建康城中修建大皇寺,在寺中建造七层宝塔;还未完工,佛塔就从中起火被焚毁。
吴兴章华,好学,善属文,朝臣以华素无伐阅,竞排诋之,除太市令。华郁郁不得志,上书极谏,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诛逆虏,世祖东定吴会,西破王琳,高宗克复淮南,辟地千里,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三妃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矣!”帝大怒,即日斩之。
吴兴人章华,好学不倦,工于诗文,朝中群臣因为他没有功劳,又缺乏资历,竞相诋毁他,任命他为太市令。章华郁郁不得志,于是上书尽力谏诤,大略说:“以前,高祖武皇帝南面平定百城,北面诛灭了叛逆的侯景;世祖文皇帝东面平定了吴兴、会稽地区,西面打败了王琳;高宗宣皇帝收复了淮南,拓地千里。三位先主的功绩劳苦已到极点。可是自陛下即位以来,至今已有五年,不思先帝创业的艰难,不知天命震怒之可畏;溺爱后宫嫔妃,沉湎酒色宴乐;祭祀祖宗七庙时托辞不出,册封三位妃子时则亲临殿庭;把老臣旧将弃置不用,将谄佞谗邪小人提拔进朝廷。如今边界在日益缩小,隋朝军队大兵压境,陛下如果不能改革自新,我认为国家将会很快灭亡,都城建康不久将变成一片废墟。”陈后主大怒,当天杀掉了章华。
二年(戊申、588)
二年(戊申,公元588年)
[1]春,正月,辛巳,立皇子东阳王,恬为钱塘王。
[1]春季,正月,辛巳(十一日),陈朝立皇子陈为东阳王,陈恬为钱塘王。
[2]遣散骑常侍袁雅等聘于隋;又遣散骑常侍九江周罗将兵屯峡口,侵隋峡州。
[2]陈朝派遣散骑常侍袁雅等人到隋朝聘问;又派遣散骑常侍九江人周罗率军驻扎峡口,侵犯隋朝峡州。
三月,甲戌,隋遣兼散骑常侍程尚贤等来骋。
三月,甲戌(初五),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程尚贤等人到陈朝聘问。
戊寅,隋主下诏曰:“陈叔宝据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劫夺阎闾,资产俱竭,驱逼内外,劳役弗已;穷奢极侈,俾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欺天造恶,祭鬼求恩;盛粉黛而执干戈,曳罗绮而呼警跸;自古昏乱,罕或能比。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天灾地孽,物怪人妖。衣冠钳口,道路以目。重崐以背德违言,摇荡疆埸;昼伏夜游,鼠窃狗盗。天之所覆,无非朕臣,每关听览,有怀伤恻。可出师授律,应机诛殄;在斯一举,永清吴越。”又送玺书暴帝二十恶;仍散写诏书三十万纸,遍谕江外。
戊寅(初九),隋文帝下诏书说:“陈叔宝盘据着巴掌大的地方,却欲壑难填,劫夺乡民百姓,使他们倾家荡产,驱逼天下黎民,劳役不休;穷奢极侈,昼夜寻欢作乐;诛杀直言之士,族灭无罪之家;欺瞒上天,作恶多端,却去祭祀妖鬼,祈求福佑;与后宫宠爱的妃子出游,侍卫翼从,前呼后拥,清道戒严,自古以来,帝王昏庸腐败,难以为比。使正人君子潜逃归隐,小人奸臣得志弄权。因此天地为之震怒,人妖物怪出没。士大夫钳口结舌,平民百姓侧目而视。再加上违反德义,背弃誓言,犯我边疆,白天隐伏,夜间出游,象鼠窃狗盗那样。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每当听到或省览有关江南百姓受苦受难的奏疏,朕都感到痛苦悲伤。因此,要出师讨伐,以正国法,乘机诛灭暴君。此次一战将会永远扫平吴越地区。”又派遣使者把玺书送给陈朝,历数陈后主二十条罪状。并抄写了三十万份诏书,向江南地区广为传播散发。
[3]太子胤,性聪敏,好文学,然颇有过失;詹事袁宪切谏,不听。时沈后无宠,而近侍左右数于东宫往来,太子亦数使人至后所,帝疑其怨望,甚恶之。张、孔二贵妃日夜构成后及太子之短,孔范之徒又于外边助之。帝欲立张贵妃子始安王深为嗣,尝从容言之。吏部尚书蔡徵顺旨称赞,袁宪厉色折之曰:“皇太子国家储副,亿兆宅心,卿是何人,轻言废立!”帝卒从徵议。夏,五月,庚子,废太子胤为吴兴王,立扬州刺史始安王深为太子。徵,景历之子也。深亦聪惠,有志操,容止俨然,虽左右近侍未尝见其喜愠。帝闻袁宪尝谏胤,即用宪为尚书仆射。
[3]陈朝皇太子陈胤聪明敏慧,喜好文学,但是多有不良行为,太子詹事袁宪恳切进谏,陈胤不听。当时沈皇后失宠,而她身边的近侍随从多次往来东宫,皇太子也多次派人到皇后寝宫,因此陈后主怀疑他们心怀怨恨,所以十分厌恶他们。张、孔二贵妃又日夜在陈后主面前说皇后和太子的坏话,都官尚书孔范等人又在朝外推波助澜。于是陈后主打算废掉皇太子陈胤,另立张贵妃的儿子始安王陈深为太子,并非正式提出了这件事。吏部尚书蔡徵顺从陈后主的旨意,极力称赞,袁宪正颜厉色反驳他说:“皇太子是国家将来的皇上,万民敬仰,你算什么人,胆敢随便谈说废立大事!”陈后主最终还是听从了蔡徵的建议。夏季,五月,庚子(疑误),陈后主废掉皇太子陈胤,改封为吴兴王,册立扬州刺史始安王陈深为皇太子。蔡徵是蔡景历的儿子。陈深也很聪明敏慧,有志气,品行端正,仪容举止庄严肃穆,即便是他的近侍随从,也从未见过他高兴和恼怒。陈后主听说袁宪曾经规谏过陈胤,当即任命他为尚书右仆射。
帝遇沈后素薄,张贵妃专后宫之政,后澹然,未尝有所忌怨,身居俭约,衣服无锦绣之饰,唯寻阅经史及释典为事,数上书谏争。帝欲废之而立张贵妃,会国亡,不果。
陈后主对待沈皇后一向冷淡,张贵妃在后宫专权当政,沈皇后坦然处之,从没有表示过忌恨不满,躬行俭约,衣着朴素,每天只是阅读经史书籍和佛经,并且还多次上书向陈后主进谏。陈后主想要废掉沈皇后而立张贵妃,正赶上亡国,没有实现。
[4]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蕃为吴郡王。
[4]冬季,十月,己亥(初三),陈朝立皇子陈蕃为吴郡王。
[5]己未,隋置准南行省于寿春,以晋王广为尚书令。
[5]己未(二十三日),隋朝于寿春设立淮南行台,任命晋王杨广为行台尚书令。
帝遣兼散骑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骑常侍许善心聘于隋,隋人留于客馆。琬等屡请还,不听。
陈后主派遣散骑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骑常侍许善心出使隋朝,隋朝将他们二人扣留在客馆。王琬等人多次请求回国复命,隋文帝不答应。
甲子,隋以出师,有事于太庙,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皆为行军元帅。广出六合,俊出襄阳,素出永安,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蕲州刺史王世积出蕲春,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江,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青州总管弘农燕荣出东海,凡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以左仆射高为晋王元帅长史,右仆射王韶崐为司马,军中事皆取决焉;区处支度,无所凝滞。
甲子(二十八日),隋文帝要出师讨伐陈朝,在太庙祭告祖先,并任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三人都为行军元帅。命令杨广统率军队从六合出发,杨俊统率军队从襄阳出发,杨素统率军队从永安出发,荆州刺史刘仁恩统率军队从江陵出发,蕲州刺史王世积统率军队从蕲春出发,庐州总管韩擒虎统率军队从庐江出发,吴州总管贺若弼统率军队从广陵出发,青州总管弘农人燕荣统率军队从东海出发,共有行军总管九十位,兵力五十一万八千人,都受晋王杨广的节度指挥。东起海滨,西到巴、蜀,旌旗耀日,舟楫竞进,横亘连绵千里。朝廷又任命左仆射高为晋王元帅府长史,右仆射王韶为司马,前线军中一切事务全由他们裁决处理。他们安排各路军队进退攻守,料理调拨军需供应,十分称职,没有贻误。
十一月,丁卯,隋主亲饯将士;乙亥,至定城,陈师誓众。
十一月,丁卯(初二),隋文帝亲自为出征将士饯行;乙亥(初十),文帝又驾临定城,举行誓师大会。
[6]丙子,立皇弟叔荣为新昌王,叔匡为太原王。
[6]丙子(十一日),陈朝立皇弟陈叔荣为新昌王,陈叔匡为太原王。
[7]隋主如河东;十二月,庚子,还长安。
[7]隋文帝驾幸河东;十二月,庚子(初五),返回长安。
[8]突厥莫何可汗西击邻国,中流矢而卒。国人立雍虞闾,号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
[8]突厥莫何可汗向西攻打邻国,被流箭射中而死。突厥人拥立雍虞闾,号为颉伽施多那都兰可汗。
[9]隋军临江,高谓行台吏部郎中薛道衡曰:“今兹大举,江东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尝闻郭璞有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今此数将周,一也。主上恭俭勤劳,叔宝荒淫骄侈,二也。国之安危在所委任,彼以江总为相,唯事诗酒,拔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萧摩诃、任蛮奴为大将,皆一夫之用耳,三也。我有道而大,彼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势,事在不疑。”忻然曰:“得君言成败之理,令人豁然。本以才学相期,不意筹略乃尔。”
[9]隋朝军队进至长江北岸,晋王元帅府长史高问行台吏部郎中薛道衡:“此次大举出兵伐陈,江东地区必定能攻下吗?”薛道衡回答说:“一定能攻下。我听说晋朝著名术士郭璞曾经预言:‘江东地区分王立国三百年后,当复与中原统一。’现在三百年的时间已到,这是其一。皇上生活节俭,勤于政事,而陈叔宝却荒淫奢侈,昏庸无道,这是其二。国家的安危兴亡在于用人,陈朝任命江总为宰相,而江总只会赋诗饮酒,不理政事,又提拔刻薄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又任命萧摩诃、任蛮奴等人为大将,他们只有匹夫之勇而无智谋,这是其三。我们政治清明,地大物博,陈政治黑暗,地域狭小,估计他们的军队不过十万人,西起巫峡,东至大海。如果分兵则势力孤单弱小,集兵则会顾此而失彼。这是其四。所以,势在必胜,事不迟疑。”高听后高兴地说道:“听了你分析的成败之理,令人豁然开通。我原来只是钦佩你的才学,没料到还能如此运筹帷幄。”
秦王俊督诸军屯汉口,为上流节度。诏以散骑常侍周罗都督巴峡缘江诸军事以拒之。
隋朝秦王杨俊督率各部军队进驻汉口,节度指挥上游各军。南陈后主诏令散骑常侍周罗负责指挥监督巴峡一带沿江的军事防务,抵抗隋朝军队。
杨素引舟师下三峡,军至流头滩。将军戚昕以青龙百余艘守狼尾滩,地势险峭,隋人患之。素曰:“胜负大计,在此一举。若昼日下船,彼见我虚实,滩流迅激,制不由人,则吾失其便;不如以夜掩之。”素亲帅黄龙数千艘,衔枚而下,遣开府仪同三司王长袭引步卒自南岸击昕别栅,大将军刘仁恩帅甲骑自北岸趣白沙,迟明而至,击之;昕败走,悉俘其众,劳而遣之,秋毫不犯。
杨素率领水军顺流而下,越过三峡,进至流头滩。陈朝将军戚昕率领青龙战船一百余艘防守狼尾滩,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隋朝将士因而担忧。杨素说:“成败在此一举。我军如果白天下船进攻,敌军就会知道我军虚实,加上滩流迅急,船只难以掌握,我们就失去了居于上游的便利条件;不如在夜里崐突然袭击敌军。”于是杨素亲自率领黄龙舰船数千艘,将士衔枚,顺流而下,又派遣开府仪同三司王长袭率领步兵由长江南岸攻打戚昕别处营垒,大将军刘仁恩率领骑兵由北岸向白沙进发,黎明而各军皆至,于是一起发起进攻;戚昕战败逃走,隋军俘获了陈朝全部将士,慰劳后加以遣返,纪律严明,秋毫不犯。
素帅水军东下,舟舻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伟,陈人望之,皆惧,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于是杨素率领水军顺流东下,舟舻舰船布满江面,旌旗甲胄鲜明耀日。杨素坐在一只平板大船上,仪表堂堂,陈朝人看见后,都心中惧怕,说:“清河公真像是长江水神!”
江滨镇戍闻隋军将至,相继奏闻;施文庆、沈客卿并抑而不言。
陈朝沿江镇戍要塞听说隋军将到,相继飞书奏报朝廷;但是中书舍人施文庆、沈客卿把奏疏全部压下,没有呈奏天子。
初,上以萧岩、萧,梁之宗室,拥众来奔,心忌之,故远散其众,以岩为东扬州刺史,为吴州刺史;使领军任忠出守吴兴郡,以襟带二州。使南平王嶷镇江州,永嘉王彦镇南徐州。寻召二王赴明年元会,命缘江诸防船舰悉从二王还都,为威势以示梁人之来者。由是江中无一斗船,上流诸州兵皆阻杨素军,不得至。
以前,陈后主因为萧岩、萧是后梁宗室,在他们率领江陵军民降附南陈后,心中猜忌他们,于是把随他们而来的军民分散到边远地区,而任命萧岩为东扬州刺史,萧为吴州刺史,并派遣领军将军任忠镇守吴兴郡,以挟制二州,加以防范。又派遣南平王陈嶷镇守江州,永嘉王陈彦镇守南徐州。不久就征召陈嶷、陈彦二王回京师参加明年正月的元会,并命令沿江镇防戍守的船只全都跟从二王开返建康,想借机向后梁降附军民显示强大的声势,所以江面上没有一只战船,而上游各州的军队都受到杨素军队的阻拦,无法增援。
湘州刺史晋熙王叔文,在职既久,大得人和,上以其据有上流,阴忌之;自度素与群臣少恩,恐不为用,无可任者,乃擢施文庆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上;仍征叔文还朝。文庆深喜其事,然惧出外之后,执事者持己知长,因进其党沈客卿以自代。
陈朝湘州刺史晋熙王陈叔文,在职时间长,非常得民心,陈后主因为他据有长江上游,心中猜忌他。陈后主自觉平时对百官大臣很少恩惠,恐怕他们不肯为自己卖力,又没有可以放心任用的人,于是提拔中书舍人施文庆为都督、湘州刺史,调给他精兵两千人,打算命令他西上就职。并征召陈叔文回朝。施文庆非常高兴得到这一任命,但又害怕自己出朝之后,继任者掌握自己当权时的内幕,于是推荐他的党羽沈客卿代替自己执掌政务。
未发间,二人共掌机密。护军将军樊毅言于仆射袁宪曰:“京口、采石俱是要地,各须锐兵五千,并出金翅二百,缘江上下,以为防备。”宪及骠骑将军萧摩诃皆以为然,乃与文武群臣共议,请如毅策。施文庆恐无兵从己,废其述职,而客卿又利文庆之任,己得专权,俱言于朝:“必有论议,不假面陈;但作文启,即为通奏。”宪等以为然,二人赍启入。白帝曰:“此是常事,边城将帅足以当之。若出人船,必恐惊扰。”
在施文庆还没有赴任的一段时期内,他与沈客卿两人共同执掌朝政。护军将军樊毅对尚书仆射袁宪说:“京口,采石都是战略要地,各须精兵五千人,还要出动金翅舰船两百艘,沿江上下往来巡查,以为防备。”袁宪和骠骑将军萧摩诃都赞成樊毅的建议,于是与文武群臣共同商议,想奏请按照樊毅的计策部署。施文庆恐怕自己无兵可带,朝廷因而撤销自己出守任职,而沈客卿又认为施文庆出朝任职对自己有利,自己得以专擅朝政;因此,二人就在朝堂上说:“如果有什么议论请求,不一定要当面向皇上陈奏;只要写好书表文启,就立即代为转交呈奏。”袁宪等人表示同意,于是施文庆、沈客卿两人拿着奏疏入宫。二人对陈后主说:“隋朝侵扰,这是常事,边镇将帅足以抵挡。如果从京师调拨军队舰船,恐怕会引起惊扰。”
及隋军临江,间谍骤至,宪等殷勤奏请,至于再三。文庆曰:“元会将逼,南郊之日,太子多从;今若出兵,事便废阙。”帝曰:“今且出兵,若北边无事,因以水军从郊,何为不可!”又曰:“如此则声闻邻境,便谓国弱。”后又以货动江总,总内为之游说,帝重违其意,而迫群官之请,乃令付外详议。崐总又抑宪等,由是议久不决。
到了隋军进至长江北岸,江南地区也突然出现了大批间谍探子以后,袁宪等人又多次上奏请求。施文庆对陈后主说:“元旦的大朝会即将来临,南郊大祀那天,太子必须率领较多军队;现在如果向京口、采石以及江面派遣军队和舰船,南郊大祀之事就得废省。”陈后主说:“现在暂且派出军队,到时候如果北边战场无事,就顺便使用这支水军跟从到南郊,参加祭祀,又有什么不可以!”施文庆又回答说:“这样做会被邻国知道,隋朝便会认为我国弱小。”后来施文庆又用金银财物贿赂尚书令江总,于是江总又入宫为施文庆游说,陈后主不好违背江总的意见,但又迫于群臣百官再三奏请,于是就下令由朝廷百官大臣再仔细商议决定。而江总又利用职权多方压制袁宪等人,所以长时间商议却没有作出决定。
帝从容谓侍臣曰:“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不摧败。彼何为者邪!”都官尚书孔范曰:“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南北,今日虏军岂能飞渡邪!边将欲作功劳,妄言事急。臣每患官卑,虏若渡江,臣定作太尉公矣!”或妄言北军马死,范曰:“此是我马,何为而死!”帝笑以为然,故不为深备,奏伎、纵酒、赋诗不辍。
陈后主曾经若无其事地对侍卫近臣说:“帝王的气数在此地。自立国以来,齐军曾经三次大举进犯,周军也曾经两次大兵压境,但是无不遭到惨重失败。现在隋军来犯又能把我怎么样!”都官尚书孔范附和说:“长江是一道天堑,古人认为就是为了隔绝南方和北方。现在敌军难道能飞渡不成!这都是边镇将帅想建立功勋,所以谎报边事紧急。我常常觉得自己官职低下,如果敌军能越过长江,我一定会建功立业,荣升太尉了。”有人谎报说隋军马匹多死,孔范又口出大言说:“这些军马都是我国的马,怎么会死亡呢?”陈后主听后大笑,认为孔范说的很对,所以根本不加以防备,每天奏乐观舞,纵酒宴饮,赋诗取乐不止。
[10]是岁,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请以千余家降隋。隋主曰:“普天之下,皆是朕臣,朕之抚育,俱存仁孝。浑贼狂,妻子怀怖,并思归化,自救危亡。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纳。又其本意正自避死,今若违拒,又复不仁。若更有音信,但宜慰抚,任其自拔,不须出兵应接。其妹夫及甥欲来,亦任其意,不劳劝诱也。”
[10]这一年,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请求率领所属部落一千余家降附隋朝。隋文帝说:“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腾抚育苍生黎民,用的是仁孝之心。吐谷浑可汗夸吕昏愦狂暴,为政苛刻,以至连他的妻儿都心怀恐惧,都想归附中原,以拯求自己免遭屠戮。但背叛丈夫和父亲,有违忠孝,不能接纳。又因为他们的本意只是逃避死亡,如果加以拒绝,则又显得我大隋朝不仁不义。如果再有音信来,只应该加以慰勉安抚,听任他们自己率领所属部落前来归附,不要出兵接应。如果他的妹夫和外甥想来归附,也听任自然,不要进行劝诱。”
[11]河南王移兹裒卒,隋主令其弟树归袭统其众。
[11]归附隋朝的吐谷浑河南王移兹裒去世,隋文帝诏令他的弟弟树归承袭王位,统领归附的吐谷浑部落。隋帝王世系表帝王年号公元本书卷次文帝开皇(20)581──600(杨坚)仁寿(4)601──604卷177──180炀帝(杨广)大业(14)605──618卷181──183恭帝(杨侑)义宁(2)617──618卷183──184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七卷(回目录)
隋纪一 高祖文皇帝上之上开皇九年(己酉、589)
隋纪一 隋文帝开皇九年(己酉,公元589年)
[1]春,正月,乙丑朔,陈主朝会群臣,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陈主昏睡,至晡时乃寤。
[1]春季,正月,乙丑朔(初一),陈朝举行元旦朝会,陈后主朝会群臣百官时,大雾弥漫,吸入鼻孔,感到又辣又酸,陈后主昏睡过去,一直到下午申时左右才醒过来。
是日,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济江。先是弼以老马多买陈船而匿之,买弊船五六十艘,置于渎内。陈人觇之,以为内国无船。弼又请缘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广陵,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人以为隋兵大至,急发兵为备,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又使兵缘江时猎,人马喧噪。故弼之济江,陈人不觉。韩擒虎将五百人自横江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晋王广帅大军屯六合镇桃叶山。
这一天,隋吴州总管贺若弼从广陵统帅军队渡过长江。起先,贺若弼卖掉军中老马,大量购买陈朝的船只,并把这些船只藏匿起来,然后又购买了破旧船只五六十艘,停泊在小河内。陈朝派人暗中窥探,认为中原没有船只。贺若弼又请求让沿江防守的兵士每当轮换交接的时候,都一定要聚集广陵,于是隋军大举旗帜,营幕遍野,陈朝以为是隋朝大军来到,于是急忙调集军队加强戒备,随后知道是隋朝士卒换防交接,就将已聚集的军队解散;后来陈朝对此已习以为常,就不再加强戒备。贺若弼又时常派遣军队沿江打猎,人欢马叫。所以贺若弼渡江时,陈朝守军竟没有发觉。庐州总管韩擒虎也率领将士五百人从横江浦夜渡采石,陈朝守军全都喝醉了酒,隋军轻而易举就攻下了采石。晋王杨广统帅大军驻扎在六合镇桃叶山。
丙寅,采石戍主徐子建驰启告变;丁卯,召公卿入议军旅。戊辰,陈主下诏曰:“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以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帅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将兵镇南豫州。重立赏格,僧、尼、道士,尽令执役。
丙寅(初二),陈朝采石镇戍主将徐子建携带告急文书飞骑赶赴都城报告隋军已渡江的消息;丁卯(初三),陈后主召集公卿大臣进宫商议军务事宜。戊辰(初四),陈后主下诏书说:“隋军胆敢任意兴兵凌逼,侵犯占据我都城近郊,就好似蜂虿有毒,应该及时扫灭。朕当亲自统帅大军,消灭敌军,廓清天下,并在朝廷内外实施戒备。”于是任命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三人为都督,任命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两人为大监军,又派遣南豫州刺史樊猛统帅水军出守白下城,散骑常侍皋文奏统帅军队镇守南豫州。陈后主又下令设立重赏,征发僧、尼、道士等出家人服役。
庚午,贺若弼攻拔京口,执南徐州刺史黄恪。弼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民间酤酒者,弼立斩之。所俘获六千余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于是所至风靡。
庚午(初六),隋将贺若弼率军攻克京口,生俘陈朝南徐州刺史黄恪。贺若弼的军队纪律严明,秋毫不犯,有士卒在民间买酒的,贺若弼即令将他斩首。所俘获的陈朝军队六千余人,贺若弼全部予以释放,发给资粮,好言安慰,遣返回乡,并付给他们隋文帝敕书,让他们分道宣传散发。因此,隋军所到之处,陈朝军队望风溃败。
樊猛在建康,其子巡摄行南豫州事。辛未,韩擒虎进攻姑孰,半日,拔之,执巡及其家口。皋文奏败还。江南父老素闻擒虎威信,来谒军门者昼夜不绝。
陈朝南豫州刺史樊猛当时还在建康,由他的儿子樊巡代理南豫州事。辛未(初七),隋将韩擒虎率军进攻姑孰,只用了半天,就攻下了姑孰城,俘虏了樊巡及其全家。皋文奏军败,退还江南。江南地区的父老百姓早就听说过韩擒虎的威名,前来军营谒见拜访的人昼夜不绝。
鲁广达之子世真在新蔡,与其弟世雄及所部降于擒虎,遣使致书招广达。广达时屯建康,自劾,诣廷尉请罪;陈主慰劳之,加赐黄金,遣还营。樊猛与左卫将军蒋元逊将青龙八十艘于白下游弈,以御六合兵;陈主以猛妻子在隋军崐,惧有异志,欲使镇东大将军任忠代之,令萧摩诃徐谕猛,猛不悦,陈主重伤其意而止。
陈朝都督鲁广达的儿子鲁世真在新蔡,与他弟弟鲁世雄一起率部投降了韩擒虎,并派遣使节持书信招抚鲁广达。鲁广达当时率军驻扎在建康,接到鲁世真劝降信后自己上表弹劾自己,并亲自到廷尉请求治罪;陈后主对他好言慰劳,并额外赏赐他黄金,让他返回军营。樊猛和左卫将军蒋元逊率领青龙船八十艘在白下城附近的江面上游弋,以防御从六合方面发动进攻的隋军;陈后主由于樊猛的妻儿家人都被隋军俘获,恐怕他心怀异意,打算派遣镇东大将军任忠代替他,并让萧摩诃向樊猛慢慢讲明情况,樊猛听后很不高兴,陈后主感到很难违背樊猛的意愿,只好作罢。
于是贺若弼自北道,韩擒虎自南道并进,缘江诸戍,望风尽走;弼分兵断曲阿之冲而入。陈主命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萧摩诃屯乐游苑,樊毅屯耆暗寺,鲁广达屯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屯宝田寺,己卯,任忠自顺兴入赴,仍屯朱雀门。
此时,隋将贺若弼率军从北道,韩擒虎率军从南道,齐头并进,夹攻建康。陈朝沿江的镇戌要塞守军都望风尽逃;贺若弼分兵占领曲阿,隔断了陈朝援军的通道,自己率主力进逼建康。陈后主命令司徒、豫章王陈叔英率军守卫朝堂,萧摩诃率军驻守乐游苑,樊毅率军驻守耆寺,鲁广达率军驻守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率军驻守宝田寺。己卯(十五日),任忠率军自吴兴入援京师,驻守朱雀门。
辛未,贺若弼进据钟山,顿白土冈之东。晋王广遣总管杜彦与韩擒虎合军,步骑二万屯于新林。蕲州总管王世积以舟师出九江,破陈将纪于蕲口,陈人大骇,降者相继。晋王广上状,帝大悦,宴赐群臣。
辛未(疑误),隋将贺若弼率军进据钟山,驻扎在白土冈的东面。晋王杨广派遣总管杜彦和韩擒虎合军,共计步骑两万人驻扎在新林。隋蕲州总管王世积统帅水军出九江,在蕲口击败陈将纪,陈朝将士大为惊恐,向隋军投降的人接连不断,晋王杨广上表禀报军情,隋文帝非常高兴,于是宴请和赏赐百官群臣。
时建康甲士尚十余万人,陈主素怯懦,不达军士,唯日夜啼泣,台内处分,一以委施文庆。文庆既知诸将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辈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机,那可专信!”由是诸将凡有启请,率皆不行。
当时建康还有军队十余万人,但是陈后主生性怯懦软弱,又不懂军事,只是日夜哭泣,台城内的所有军情处置,全部委任给施文庆。施文庆知道将帅们都痛恨自己,唯恐他们建立功勋,于是向陈后主上奏说:“这些将帅们平时总是心中不满,一向不甘心情愿服事陛下,现在到了危机时刻,怎么可以完全信任他们呢?”因此这些将帅凡是有所启奏请求,绝大部分都未获批准。
贺若弼之攻京口也,萧摩诃请将兵逆战,陈主不许。及弼至钟山,摩诃又曰:“弼悬军深入,垒堑未坚,出兵掩袭,可以必克。”又不许。陈主召摩诃、任忠于内殿议军事,忠曰:“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国家足兵足食,宜固守台城,缘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给臣精兵一万,金翅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彼大军必谓其渡江将士已被俘获,自然挫气。淮南土人与臣旧相知悉,今闻臣往,必皆景从。臣复扬声欲往徐州,断彼归路,则诸军不击自去。待春水既涨,上江周罗等众军必沿流赴援。此良策也。”陈主不能从。明日,然曰:“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一出击之。”任忠叩头苦请勿战。孔范又奏:“请作一决,当为官勒石燕然。”陈主从之,谓摩诃曰:“公可为我一决!”摩诃曰:“从来行陈,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陈主多出金帛赋诸军以充赏。甲申,使鲁广达陈于白土冈,居诸军之南,任忠次之,樊毅、孔范又次之,萧摩诃军最在北。诸军南北亘二十里,首尾进退不相知。
在隋将贺若弼进攻京口时,陈朝都督萧摩诃曾经请求率军迎战,陈后主不许。等到贺若弼进至钟山,萧摩诃又上奏说:“贺若弼孤军深入,立足未稳,如果乘机出兵袭击,可保必胜。”陈后主还是不许。陈后主招集萧摩诃、任忠在宫中内殿商议军事,任忠说:“兵法上说:来犯之军利在速战,守军利在坚持。现在国家兵足粮丰,应该固守台城,沿秦淮河建立栅栏,隋军虽然来攻,不要轻易出战;分兵截断长江水路,不要让隋军音信相通。陛下可给我精兵一崐万人,金翅战船三百艘,顺江而下,径直突然袭击六合镇;这样,隋朝大军一定会认为他们渡过江的将士已经被我们俘获,锐气自然就会受挫。此外,淮南土著居民与我以前就互相熟悉,如今听说是我率军前往,必定会群起响应。我再扬言将要率军进攻徐州,断敌退路,这样,各路隋军就会不战自退。待到雨季春水既涨,上游周罗等军必定顺流而下赶来增援。这是一个很好的战略计策。”陈后主也不听从。到了第二天,陈后主忽然说:“与隋军长久相持不进行决战,令人心烦,可叫萧摩诃出兵攻打敌军。”任忠向陈后主跪地叩头,苦苦请求不要出战。忠武将军孔范又上奏说:“请求与隋军进行决战,我军必胜,我将为陛下在燕然山刻石立碑纪念战功。”陈后主听从了孔范的意见,对萧摩诃说:“你可为我率军与敌军一决胜负!”萧摩诃说:“从来作战都是为了国家与自己,今日与敌决战,兼为妻儿家人。”于是陈后主拿出很多金钱财物,分配给诸军用作奖赏。甲申(二十日),命令鲁广达率军在白土冈摆开阵势,在各军的最南边,由南往北,依次是任忠、樊毅、孔范,萧摩诃的军队在最北边。陈朝军队所摆开的阵势南北长达二十里,首尾进退互不知晓。
贺若弼将轻骑登山,望见众军,因驰下,与所部七总管杨牙、员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陈以待之。陈主通于萧摩诃之妻,故摩诃初无战意;唯鲁广达以其徒力战,与弼相当。隋师退走者数四,弼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纵烟以自隐,窘而复振。陈兵得人头,皆走献陈主求赏,弼知其骄惰,更引兵趣孔范;范兵暂交即走,陈诸军顾之,骑卒乱溃,不可复止,死者五千人。员明擒萧摩诃,送于弼,弼命牵斩之,摩诃颜色自若,弼乃释而礼之。
隋将贺若弼率领轻骑登上钟山,望见陈朝众军已摆开阵势,于是驰骑下山,与所部七位总管杨牙、员明等将领率兵士共八千人,也摆好阵势准备迎战。因为陈后主私通萧摩诃的妻子,所以萧摩诃一开始就不想为陈后主打仗;只有鲁广达率领部下拚死力战,与贺若弼的军队旗鼓相当。隋军曾经四次被迫后退,贺若弼部下战死二百七十三人,后来贺若弼部队纵放烟火用来掩护隐蔽,才摆脱困境重新振作起来。陈朝兵士获得隋军人头,纷纷跑去献给陈后主以求得奖赏,贺若弼看到陈朝军队骄傲轻敌,不愿再苦战,于是再一次率军冲击孔范的军阵;孔范的兵士与隋军刚一交战即败走,陈朝诸军望见,骑兵、步卒也一起纷纷溃逃,互相践踏不可阻止,死了五千人。总管员明擒获了萧摩诃,把他送交贺若弼,贺若弼命令推出去斩首,萧摩诃神色自若,贺若弼于是给他松绑并以礼相待。
任忠驰入台,见陈主言败状,曰:“官好住,臣无所用力矣!”陈主与之金两,使募人出战,忠曰:“陛下唯当具舟楫,就上流众军,臣以死奉卫。”陈主信之,敕忠出部分,令宫人装束以待之,怪其久不至。时韩擒虎自新林进军,忠已帅数骑迎降于石子冈。领军蔡徵守朱雀航,闻擒虎将至,众惧而溃。忠引擒虎直入朱雀门,陈人欲战,忠挥之曰:“老夫尚降,诸军何事!”众皆散走。于是城内文武百司皆遁,唯尚书仆射袁宪在殿中,尚书令江总等数人居省中。陈主谓袁宪曰:“我从来接遇卿不胜余人,今日但以追愧。非唯朕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
任忠驰马进入建康台城,谒见陈后主,叙说了失败经过,然后说:“陛下好自为之,我是无能为力了!”陈后主交给他两串金子,让他再募兵出战,任忠说:“陛下只有赶紧准备船只,前往上游会合周罗等人统领的大军,我当豁出性命护送陛下。”陈后主相信了任忠,敕令他出外布置安排,又下令后宫宫女收拾行装,等待任忠,久等不至,觉得奇怪。当时韩擒虎率军从新林向台城进发,任忠已经率领部下数骑到石子冈去投降。当时陈朝领军将军蔡徵率军守卫朱雀航,听说韩擒虎将到,部队惊惧,望风溃逃。任忠带领韩擒虎的军队径直进入朱雀门,还有一些陈军将士想进行抵抗,任忠对他们挥挥手说:“我都投降了隋军,你们还抵抗什么!”于是陈军全都逃散。此时,台城内文武大臣全都逃跑,只有尚书仆射袁宪在殿内,尚书令江总等数人在尚书省府中。陈后主对袁宪感叹说:“我从来对待你不比别人好,今日只有你还留在我的身边,对此我感到很惭愧。这不只是朕失德无道所致,也是由于江东士大夫的气节全都丧失净尽了。”
陈主遑遽,将避匿,宪正色曰:“北兵之入,必无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去欲安之!臣愿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陈主不从,下榻驰去,曰:“锋刃之下,未可交当,吾自有计!”从宫人十余出后堂景阳殿崐,将自投于井,宪苦谏不从;后舍人夏侯公韵以身蔽井,陈主与争,久之,乃得入。既而军人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沈后居处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闭而坐,舍人孔伯鱼侍侧,军士叩而入,深安坐,劳之曰:“戎旅在途,不至劳也!”军士咸致敬焉。时陈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余人,陈主恐其为变,皆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总督之,又阴为之备,及台城失守,相帅出降。
陈朝后主惊慌失措,想要躲藏,袁宪严肃地说道:“隋军进入皇宫后,必不会对陛下有所侵侮。事已至此,陛下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我请求陛下把衣服冠冕穿戴整齐,端坐正殿,依照当年梁武帝见侯景的作法。”陈后主没有听从,下了坐床飞奔而去,并说:“兵刃之下,不能拿性命去冒然抵挡,我自有办法!”于是跟着十余个宫人逃出后堂景阳殿,就要往井里跳,袁宪苦苦哀求,陈后主不听。后舍人夏侯公韵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住井口,陈后主极力相争,争了很长时间才得以跳进井里。不久,有隋军兵士向井里窥视,并大声喊叫,井下无人回答,士兵扬言要落井下石,方才听到井下有人呼唤,于是抛下绳索往上拉人,感到非常沉重,十分吃惊,直到把人拉了上来,看见是陈后主与张贵妃、孔贵嫔三人同绳而上。而沈皇后仍像平常一样,毫不惊慌。皇太子陈深当时年方十五岁,关上门,安然端坐,太子舍人孔伯鱼在一旁侍奉,隋军兵士推门而入,陈深端坐不动,好言慰劳说:“你们一路上鞍马劳顿,还不至于过于疲劳吧?”隋军兵士都纷纷向他致敬。当时陈朝宗室王侯在建康城中有一百余人,陈后主恐怕他们发动政变,就把他们全都召进宫里,命令他们都聚集在朝堂,派遣豫章王陈叔英监督他们,并暗中严加戒备。到台城失守以后,他们都相继出降。
贺若弼乘胜至乐游苑,鲁广达犹督余兵苦战不息,所杀获数百人,会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恸哭,谓众曰:“我身不能救国,负罪深矣!”士卒皆流涕欷,遂就擒。诸门卫皆走,弼夜烧北掖门入,闻韩擒虎已得陈叔宝,呼视之,叔宝惶惧,流汗股栗,向弼再拜。弼谓之曰:“小国之君当大国之卿,拜乃礼也。入朝不失作归命侯,无劳恐惧。”既而耻功在韩擒虎后,与擒虎相,挺刃而出;欲令蔡征为叔宝作降笺,命乘骡车归己,事不果。弼置叔宝于德教殿,以兵卫守。
隋将贺若弼率军乘胜进至乐游苑,陈朝都督鲁广达仍督率残兵败将苦战不止,共杀死俘虏隋军数百人,赶上天色近晚,鲁广达方才放下武器,面向台城拜了三拜,忍不住失声痛哭,对部下说:“我没有能够拯救国家,负罪深重!”部下兵士也都痛哭流涕,于是被隋军俘获。台城的宫门卫士都四散逃走,贺若弼率军在夜间焚烧北掖门而进入皇宫,得知韩擒虎已抓住了陈叔宝,就把他叫来亲自察看,陈叔宝非常害怕,汗流浃背,浑身战栗,向贺若弼跪拜叩头。贺若弼对他说:“小国的君主见了大国的公卿大臣,按照礼节应该跪拜。阁下到了隋朝仍不失封归命侯,所以不必恐惧。”过后,贺若弼因耻于功在韩擒虎之后,与韩擒虎发生争吵詈骂,随后怒气冲冲地拔刀而出,想令陈朝前吏部尚书蔡徵为陈叔宝起草降书,又下令陈后主乘坐骡车归附自己,但没有实现。于是贺若弼将陈后主置于德教殿内,派兵守卫。
高先入建康,子德弘为晋王广记室,广使德弘驰诣所,令留张丽华,曰:“昔太公蒙面以斩妲己,今岂可留丽华!”乃斩之于青溪。德弘还报,广变色曰:“昔人云,‘无德不报’,我必有以报高公矣!”由是恨。
隋高先进入建康,当时高的儿子高德弘是晋王府记室参军,杨广就派他驰马来见高,传令留下张丽华,高说:“古时候姜太公吕尚蒙面斩了殷纣王的宠姬妲己,今天岂能留下张丽华!”于是将张丽华斩于青溪。高德弘还报杨广,杨广脸色大变说:“古人云:‘无德不报。’我一定有办法回报高公!”因此杨广忌恨高。
丙戌,晋王广入建康,以施文庆受委不忠,曲为谄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赋厚敛以悦其上,与太市令阳慧朗、刑法监徐析、尚书都令史暨慧皆为民害,斩于石阙下,以谢三吴。使高与元帅府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资财一无所取,天下皆称广,以为贤。矩,让之之弟子也。
丙戌(二十二日),晋王杨广进入建康,认为陈朝中书舍人施文庆接受委命,却不忠心国事,反而谄媚为奸,以蒙蔽天子耳目;前中书舍人沈客卿重赋崐厚敛,盘剥百姓,以博取天子的欢心;与太市令阳慧朗、刑法监徐析、尚书都令史暨慧景等人都是祸国害民的奸臣,一并斩于石阙下,以谢三吴地区百姓。杨广又让高和元帅府记室参军裴矩一道收缴南陈地图和户籍,封存国家府库,金银财物一无所取,因此,天下都称颂杨广,认为他贤明。裴矩是裴让之弟弟的儿子。
广以贺若弼先期决战,违军令,收以属吏。上驿召之,诏广曰:“平定江表,弼与韩擒虎之力也。”赐物万段;又赐弼与擒虎诏,美其功。
晋王杨广因为贺若弼率军与陈朝军队先期决战,违犯了军令,下令将他收捕送交执法官吏。隋文帝派遣驿使传令召贺若弼入朝,并给杨广下诏书说:“这次平定江表地区,全仗贺若弼和韩擒虎二人之力。”还下令赏赐贺若弼布帛等物一万段。不久又赐给贺若弼和韩擒虎诏书,赞美他们二人的功绩。
开府仪同三司王颁,僧辩之子,夜,发陈高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饮之。既而自缚,归罪于晋王广;广以闻,上命赦之。诏陈高祖、世祖、高宗陵,总给五户分守之。
隋开府仪同三司王颁是王僧辩的儿子,在一天夜里,他挖了陈高祖的陵墓,焚毁了陈霸先的尸骨,并将骨灰投进水中然后喝下去,以报杀父之仇。随后把自己捆绑起来,向晋王杨广投案,请求治罪;杨广把此事报告了隋文帝,隋文帝下令赦免了他。隋文帝又下诏令给陈高祖、陈世祖、陈高宗安排五户守陵人,分别负责守护陵墓。
上遣使以陈亡告许善心,善心衰服号哭于西阶之下,藉草东向坐三日;敕书唁焉。明日,有诏就馆,拜通直散骑常侍,赐衣一袭。善心哭尽哀,入房改服,复出,北面立,垂泣,再拜受诏,明日乃朝,伏泣于殿下,悲不能兴。上顾左右曰:“我平陈国,唯获此人。既能怀其旧君,即我之诚臣也。”敕以本官直门下省。
隋文帝派遣使节将陈朝灭亡的消息告诉了许善心,许善心穿上丧服在客馆西边的台阶下面放声痛哭,并在干草上面朝东坐了三天;隋文帝下敕书向他表示慰问。次日,隋文帝又派人持诏书到客馆,拜许善心为通直散骑常侍,并赏赐他朝服一套。许善心又大哭了一场,然后进屋脱掉丧服,改穿隋文帝所赐朝服,再重新出来面北站立,流着眼泪跪拜受诏,第二天才入宫朝见隋文帝,伏在殿下哭泣,悲不能起。隋文帝看着左右的朝臣说:“我出兵平定陈国,只得到了此人。他既然不忘旧日的国君,也就是我的忠臣。”于是下敕令许善心以本官散骑常侍暂理门下省。
陈水军都督周罗与郢州刺史荀法尚守江夏,秦王俊督三十总管水陆十余万屯汉口,不得进,相持逾月。陈荆州刺史陈慧纪遣南康内史吕忠肃屯岐亭,据巫峡,于北岸凿岩,缀铁锁三条,横截上流以遏隋船,忠肃竭其私财以充军用。杨素、刘仁恩奋兵击之,四十余战,忠肃守险力争,隋兵死者五千余人,陈人尽取其鼻以求功赏。既而隋师屡捷,获陈之士卒,三纵之。忠肃弃栅而遁,素徐去其锁;忠肃复据荆门之延洲,素遣巴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余舰,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余人,忠肃仅以身免。陈信州刺史顾觉屯安蜀城,弃城走。陈慧纪屯公安,悉烧其储蓄,引兵东下,于是巴陵以东无复城守者。陈慧纪帅将士三万人,楼船千余艘,沿江而下,欲入援建康,为秦王俊所拒,不得前。是时,陈晋熙王叔文罢湘州,还,至巴州,慧纪推叔文为盟主。而叔文已帅巴州刺史毕宝等致书请降于俊,俊遣使迎劳之。会建康平,晋王广命陈叔宝手书招上江诸将,使樊毅诣周罗,陈慧纪子正业诣慧纪谕指。时诸城皆解甲,罗乃与诸将大临三日,放兵散,然后诣俊降,陈慧纪亦降,上江皆平。杨素下至汉口,与俊会。王世积在蕲口,闻陈已亡,告谕江南诸郡,于是江州司马黄弃城走,豫章诸郡太守皆诣世积降。
陈朝水军都督周罗和郢州刺史荀法尚率军驻守江夏,隋秦王杨俊督率三十位总管水陆十余万大军驻扎在汉口,不能向前推进,双方相持了一个多月。陈荆州刺史陈慧纪派遣南康内史吕忠肃率军驻扎在岐亭,据守巫峡,并在长江北岸岩石上凿孔,跨江系三条铁锁链,横截上流江面以遏制隋军船只。吕忠肃又拿出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军饷。隋元帅杨素、大将军刘仁恩指挥隋军猛攻陈军,前后四十余战,吕忠肃率军据险全力抗拒,隋军损失惨重,阵亡达五千余人,陈军将士将他们的鼻子全部割下拿去邀功求赏。随后隋军多次取胜,俘获了一些陈军士卒,分三次释放了他们;吕忠肃放弃营栅率军逃走,杨素得以从崐容毁掉跨江锁链。吕忠肃又退守荆门的延洲,杨素派遣居住在巴中一带的蛮族士卒一千人,乘坐五牙战舰四艘,用拍竿击碎陈军十余艘战船,于是大败陈军,俘获士卒两千余人,吕忠肃侥幸只身逃走。南陈信州刺史顾觉率军驻守安蜀城,闻讯弃城逃走。陈慧纪驻守公安,也全部烧掉物资储备。率领军队顺流东下,于是自巴陵以东,再没有守城抵抗的陈朝军队。陈慧纪统率将士三万人,楼船一千余艘,顺江而下,本来打算入援建康,因为受到隋元帅秦王杨俊的阻拦,无法前进。这时,陈朝晋熙王陈叔文卸任湘川刺史,返回建康,到了巴州,于是陈慧纪就推举陈叔文为上游各军盟主。而此时陈叔文已经率领陈巴州刺史毕宝等人给杨俊写信请求投降,杨俊派出使节迎接并慰劳他们。逢建康已被平定,于是晋王杨广命令陈叔宝亲自写信招抚陈军上江诸位将帅,派遣樊毅到周罗处,陈慧纪的儿子陈正业到陈慧纪处,传达陈后主的命令。当时各城陈军都放下武器,周罗和众将帅大哭三天,将部队解散,然后向杨俊投降,陈慧纪也向隋军投降,于是陈朝上江地区被全部平定。杨素率军顺流而下到达汉口,与杨俊大军会合。隋蕲州总管王世积率军驻扎蕲口,得知陈朝已经灭亡,就派人告谕陈朝江南各郡,于是陈朝江州司马黄弃城逃走,豫章诸郡太守都向王世积投降。
癸巳,诏遣使者巡抚陈州郡。二月,乙未,废淮南行台省。
癸巳(二十九日),隋文帝诏令派遣使节巡视安抚陈朝各州郡。二月乙未(初一),隋朝撤消淮南行台省。
[2]苏威奏请五百家置乡正,使治民,简辞讼。李德林以为:“本废乡官判事,为其里闾亲识,剖断不平,今令乡正专治五百家,恐为害更甚。且要荒小县,有不至五百家者,岂可使两县共管一乡!”帝不听。丙申,制:“五百家为乡,置乡正一人;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
[2]隋纳言苏威上奏请求在地方上每五百家设置乡正一人,管理本乡百姓,审理诉讼纠纷。内史令李德林认为:“本来已经废掉乡一级官吏审理案件的权力,是因为他们和案件当事人乡里乡亲,往往判案不公平,现在却令乡正专治一乡五百家,恐怕危害更大。况且有些边远荒僻小县,百姓不满五百家,难道能让两县共管一乡?”隋文帝不听。丙申(初二),下制书说:“民间五百家为乡,设置乡正一人;一百家为里,设置里长一人。”
[3]陈吴州刺史萧能得物情,陈亡,吴人推为主,右卫大将军武川宇文述帅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讨之,落丛公燕荣以舟师自东海至,陈永新侯陈君范自晋陵奔,并军拒述。述军且至,立栅于晋陵城东,留兵拒述,遣其将王褒守吴州,自义兴入太湖,欲掩述后。述进破其栅,回兵击,大破之;又遣兵别道袭吴州,王褒衣道士服弃城走。以余众保包山,燕荣击破之。将左右数人匿民家,为人所执。述进至奉公埭,陈东扬州刺史萧岩以会稽降,与皆送长安,斩之。
[3]陈朝吴州刺史萧甚得民心,陈朝灭亡后,吴地人民推举他为首领,割据自立,隋右卫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述统率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率军讨伐。隋落丛公燕荣率领水军从东海赶来参战,陈永新侯陈君范从晋陵投奔萧,合军抗拒宇文述的军队。宇文述的军队快到时,萧在晋陵城东面建立栅栏,留下军队抗拒宇文述,并派遣部将王褒守吴州,自己则率领大军从义兴进入太湖,打算从背后袭击宇文述的军队。宇文述进兵攻破晋陵城东营栅,然后回兵攻打萧,大败萧的军队;又派遣军队从别道攻打吴州,王褒换上道士衣服弃城逃走。萧率领残余部队退保包山,又被燕荣打败。萧带领左右数人藏匿百姓家中,被人抓获。宇文述率军进至奉公埭,陈朝东扬州刺史萧岩献上会稽城投降,后来与萧都被送往长安斩首。
杨素之下荆门也,遣别将庞晖将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将士,莫有固志。刺史岳阳王叔慎,年十八,置酒会文武僚吏。酒酣,叔慎叹曰:“君臣之义,尽于此乎!”长史谢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正理在坐,乃起曰:“主辱臣死。诸君独非陈国之臣乎!今天下有难,实致命之秋也;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机,不可犹豫,后应者斩!”众咸许诺。乃刑牲结盟,仍遣人诈奉降书于庞晖。晖信之,克期入城,叔慎伏甲待之,晖至,执之以徇,并其众皆斩之。叔慎坐于射堂,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得五千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皆请举兵助之。隋所除湘州刺史薛胄将兵适至,与行军总管刘仁恩共击之;叔慎遗其将陈正理与樊通拒战,兵败。胄乘崐胜入城,禽叔慎,仁恩破邬居业于横桥,亦擒之,俱送秦王俊,斩于汉口。
隋杨素在攻下荆门后,派遣部下别将庞晖率军略地,庞晖向南进至湘州,城中的陈朝将士都丧失了固守的斗志。陈朝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年仅十八岁,设置酒席宴请部下文武官吏。当酒喝到尽兴时,陈叔慎感叹说:“我们之间的君臣关系,到此就算结束了!”这时湘州长史谢基悲不自胜,伏地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陈正理也在坐,于是站起来说道:“君主受辱,臣子应该以死相报。在坐各位哪个不是陈国的臣子!如今天下有难,国家将亡,正是我们以死报国的时候,就是不能够成功,也可以显示出我们陈国臣子的气节,就这样束手就擒,沦为亡国之民,死不瞑目!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不可再犹豫了,敢有不响应的立即斩首!”酒宴上的众人全都响应。于是陈叔慎和文武官吏杀牲结盟,并派人奉诈降书送交庞晖。庞晖相信了,约定下日期入城受降,陈叔慎预先埋下伏兵,等宠晖率军来到,就把他抓起来斩首示众,并把他率领的将士也全部杀掉。陈叔慎坐在射堂之上,招集士众,扩大队伍,数天之内就得到了五千人。衡阳太守樊迪、武州刺史邬居业都请求率军协助陈叔慎抵抗隋军。这时,隋朝所任命的湘州刺史薛胄率军赶到,与隋行军总管刘仁恩合兵攻打湘州;陈叔慎派遣部将陈正理和樊通率军抵抗,陈军失败。薛胄率军乘胜攻进城中,俘获了陈叔慎,刘仁恩大败邬居业于横桥,也俘获了他,然后把他们押送到隋秦王杨俊那里,在汉口把他们斩首。
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主,号圣母,保境拒守。诏遣柱国韦等安抚岭外,陈豫章太守徐据南康拒之,等不得进。晋王广遣陈叔宝遗夫人书,谕以国亡,使之归隋。夫人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遣其孙冯魂帅众迎。击斩徐,入,至广州,说谕岭南诸州皆定;表冯魂为仪同三司,册洗氏为宋康郡夫人。,之子也。
陈朝灭亡后,岭南地区还没有归属,该地区的几个郡共同推举前陈朝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首领,号称“圣母”,保境自守。隋文帝派遣柱国韦等人前去安抚岭南,陈朝豫章太守徐据守南康郡抗拒,韦等人无法前进。晋王杨广派遣使节送去陈叔宝写给洗夫人的信,告诉他陈国已经灭亡,让她归附隋朝。于是洗夫人召集各部首领数千人,痛哭了一整天,然后派遣她的孙子冯魂率军前去迎接韦。韦率军打败陈军,并杀了徐,进入岭南地区,到达广州,告谕岭南地区各州,使全部得以平定,韦又上表朝廷授予冯魂仪同三司,册封洗夫人为宋康郡夫人。韦是韦的儿子。
衡州司马任劝都督王勇据岭南,求陈氏子孙,立以为帝;勇不能用,以所部来降,弃官去。,忠之弟子也。
陈朝衡州司马任劝说都督王勇出兵占领岭南,然后访求陈氏宗室子孙,立为皇帝;王勇没有听从任的劝告,率领所部归降隋朝,任弃官而去。任是任忠弟弟的儿子。
于是陈国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诏建康城邑宫室,并平荡耕垦,更于石头置蒋州。
于是陈国被全部平定,隋朝共得到三十个州,一百个郡,四百个县。隋文帝诏令将建康的城邑宫殿房屋,全部毁掉为耕田,又在石头城设置蒋州。
晋王广班师,留王韶镇石头城,委以后事。三月,己巳,陈叔宝与其王公百司发建康,诣长安,大小在路,五百里累累不绝。帝命权分长安士民宅以俟之,内外修整,遣使迎劳;陈人至者如归。夏,四月,辛亥,帝幸骊山,亲劳旋师。乙巳,诸军凯入,献俘于太庙,陈叔宝及诸王侯将相并乘舆服御、天文图籍等以次行列,仍以铁骑围之,从晋王广、秦王俊入,列于殿庭。拜广为太尉,赐辂车、乘马、衮冕之服、玄圭、白璧。丙辰,帝坐广阳门观,引陈叔宝于前,及太子、诸王二十八人,司空司马消难以下至尚书郎凡二百余人,帝使纳言宣诏劳之;次使内史令宣诏,责以君臣不能相辅,乃至灭亡。叔宝及其群臣并愧惧伏地,屏息不能对。既而宥之。
隋晋王杨广下令班师还朝,留下元帅府司马王韶镇守石头城,委托他处理后事。三月己巳(初六),陈叔宝和他的王公百官大臣从建康起程,去长安,大人小孩陆续上路,连绵不断达五百里。隋文帝下令暂时调拨长安士民房舍作为降人住处,将院舍内外都修整一新,并派人负责迎接慰问;陈朝降人来到后有宾至如归之感。夏季,四月,辛亥(十八日),隋文帝驾幸骊山,亲自慰劳凯旋的将士。乙巳(疑误),南征各军奏唱凯歌进入长安,先到太庙举行献俘崐仪式,将陈叔宝和陈朝王侯将相以及他们的车子、服装和陈朝的天文图籍等依次摆开行列,并由带铁甲的骑兵围住,跟着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入宫,排列在殿庭中。隋文帝任命杨广为太尉,赐给他辂车、乘马、皇帝穿的衮服和冠冕以及象征拥有特殊权力和地位的珍宝玄圭、白璧等。丙辰(二十三日),隋文帝坐在广阳门观阙上,传令带上陈叔宝和陈朝太子、宗室诸王共二十八人,以及陈朝百官大臣自司空司马消难以下至尚书郎共二百余人,文帝先让纳言宣读诏书对他们加以安抚慰问;接着又让内史令宣读诏书,责备他们君臣不能同心同德,以至于国家灭亡。陈叔宝与他的百官群臣都惶愧恐惧、伏在地上,屏息静听,无言以对。随后文帝赦免了他们。
初,武元帝迎司马消难,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帝每以叔父礼事之。及平陈、消难至,特免死,配为乐户,二旬而免,犹以旧恩引见;寻卒于家。
当初,司马消难自北齐叛降北周时,隋文帝的父亲武元帝杨忠曾率军接应,与司马消难结拜为兄弟,两人交情深厚,隋文帝也经常以事奉叔父的礼节对待他。隋朝平定陈后,司马消难也被押送到长安,隋文帝特下令免除一死,将他发配为身份低下的乐户,二十天后,又下令免除了他的乐户身份,并且还由于过去的交情接见过他,不久司马消难就在家中去世了。
庚戌,帝御广阳门宴将士,自门外夹道列布帛之积,达于南郭,班赐各有差,凡用三百余万段。故陈之境内,给复十年,余州免其年租赋。
庚戌(疑误),隋文帝驾到广阳门,宴请出征将士,从门外起夹道堆积布帛物资,一直摆到城南的城墙边,赏赐各有等级差别,一共用去布帛三百余万段。原来陈朝境内地区,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其余地区州郡,免除当年的租税。
乐安公元谐进曰:“陛下威德远被,臣前请以突厥可汗为候正,陈叔宝为令史,今可用臣言矣。”帝曰:“朕平陈国,本以除逆,非欲夸诞。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宝昏醉,宁堪驱使!”谐默然而退。
乐安公元谐上言说:“陛下威德流播远方,我以前曾请求过陛下可任用突厥可汗为候正,任用陈叔宝为令史,如今可以采用我的建议了。”隋文帝回答说:“朕平定陈国,本是为了除掉叛逆无道,而不是为了向世人夸诞炫耀。你所奏请的,根本不合我的心意。突厥可汗不知山川形势,怎么能够侦候报警;陈叔宝昏愦嗜酒,岂能经受驱使?”元谐无语而退。
辛酉,进杨素爵为越公,以其子玄感为仪同三司,玄奖为清河郡公;赐物万段,粟万石。命贺若弼登御坐,赐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国,进爵宋公。仍各加赐金宝及陈叔宝妹为妾。
辛酉(二十八日),隋文帝下令进封杨素为越公,授予杨素的儿子杨玄感为仪同三司,杨玄应为清河郡公;并赏赐给杨素布帛一万段,粟米一万石。文帝又令贺若弼登上皇帝的宝座同坐,赏赐给他布帛八千段,越级授予他上柱国,进封爵位为宋公。后来文帝对杨素、贺若弼每人又增加赏赐给许多金银财宝和陈叔宝的妹妹为妾。
贺若弼、韩擒虎争功于帝前。弼曰:“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擒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韩擒虎略不交陈,岂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旨,令臣与弼同时合势以取伪都,弼乃敢先期,逢贼遂战,致令将士伤死甚多。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执陈叔宝,据其府库,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纳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相比!”帝曰:“二将俱为上勋。”于是进擒虎位上柱国,赐物八千段。有司劾擒虎放纵士卒,淫污陈宫;坐此不加爵邑。
贺若弼和韩擒虎在文帝面前争论谁的功大,贺若弼说:“我在蒋山拚死鏖战,打垮了陈朝的精锐部队,俘虏了陈朝骁将萧摩诃、鲁宗达等人,打出了国威和军威,于是才平定了陈国。而韩擒虎和陈朝军队几乎没有交锋过,怎么能与我相比!”韩擒虎说:“本来接到明确指示,令我和贺若弼同时合兵攻打陈朝都城,可是贺若弼竟敢独自提前进军,遭逢敌军便投入决战,以致于所部将士伤亡很大。而我率领轻装骑兵五百人,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服了任忠,抓获了陈叔宝,占领了陈朝的府库,捣毁了陈后主盘据的老窝。贺若弼直到傍晚才进至北掖门,是我打开城门让他入的,贺若弼赎罪还来不及,怎么能与我相比!”文帝说:“两位将军都立了上等功勋。”于是进级授予韩擒虎上柱国,赏赐布帛八千段。有关官吏弹劾说韩擒虎放纵士卒,奸淫陈朝宫女,因此不崐加封爵邑。
加高上柱国,进爵齐公,赐物九千段。帝劳之曰:“公伐陈后,人言公反,朕已斩之。君臣道合,非青蝇所能间也。”帝从容命与贺若弼论平陈事,曰:“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臣文吏耳,焉敢与大将论功!”帝大笑,嘉其有让。
隋文帝授予尚书左仆射高上柱国,进封爵位为齐公,赏赐布帛九千段。文帝又慰劳他说:“你讨伐陈国出发后,有人上书说你将拥兵造反,朕已将此人处斩。你我君臣志同道合,不是谗言所能离间得了的。”后来文帝又平心静气地让高和贺若弼理论各自在平陈中的功绩,高说道:“贺若弼先提出过平陈十策,后又在蒋山拼死鏖战打败陈军。而我不过是一位文职官吏,怎么敢和他争论功劳大小!”文帝听后大笑,称赞高有谦让之风。
帝之伐陈也,使高问方略于上仪同三司李德林,以授晋王广;至是,帝赏其功,授柱国,封郡公,赏物三千段。已宣敕讫,或说高曰:“今归功于李德林,诸将必当愤惋,且后世观公有若虚行。”入言之,乃止。
隋文帝在下令伐陈时,曾经派遣高向上仪同三司李德林询问用兵方略,然后授给了晋王杨广;现在,文帝为了酬谢李德林运筹帷幄的功劳,授予他柱国,进封爵位为郡公,赏赐布帛等物三千段。宣读过敕令以后,有人对高说:“现在朝廷把胜利归功于李德林,在这次战役中出生入死的各位将帅必定会愤愤不平,况且在后世看来,你亲临前线不过是白跑了一趟而已。”高进宫向文帝上言,文帝只好作罢。
以秦王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晋王广还并州。
隋朝任命秦王杨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出镇广陵。晋王杨广回并州镇守。
晋王广之戮陈五佞也,未知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王仪、御史中丞沈之罪,故得免;及至长安,事并露,乙未,帝暴其过恶,投之边裔,以谢吴、越之人。刻薄贪鄙,忌害才能;仪倾巧侧媚,献二女以求亲昵;险惨苛酷,发言邪谄,故同罪焉。
晋王杨广在建康处决原陈朝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析、暨慧景五位佞臣的时候,还不知道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王仪、御史中丞沈等人的罪行,所以这四位奸臣得以免死;及至他们都被押送到长安,罪行才被揭露出来。乙未(疑误),隋文帝公布了他们的罪行,下令将他们四人流放到边疆地区,以谢罪吴越地区的百姓。王为人刻薄,贪得无厌,忌才害能;王仪狡诈阴险,阿谀奉承,向陈后主进献两位女儿以邀恩宠;沈心黑手辣,残酷苛暴,而嘴里却好话说尽,投人所好,所以文帝将他们一同治罪。
帝给赐陈叔宝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帝曰:“叔宝全无心肝!”监者又言:“叔宝常醉,罕有醒时。”帝问:“饮酒几何!”对曰:“与其子弟日饮一石。”帝大惊,使节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尔,何以过日!”帝以陈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为非,乃分置边州,给田业使为生,岁时赐衣服以安全之。
隋文帝赏赐给陈叔宝许多金银财物,又多次接见他,让他和三品以上公卿大臣同班站立;每当陈后主参加宴会时,隋文帝恐怕引起他的亡国之悲,就禁止在宴会上演奏吴地音乐。后来监护看守陈后主的官吏上奏说:“陈叔宝说:‘我没有官秩品位,却得经常参加朝会宴集,希望能得到一个官品。’”文帝不高兴地说:“陈叔宝真是没有一点心肝!”监护官吏又上奏说:“陈叔宝经常喝得大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文帝于是问道:“他每天喝多少酒?”监护官吏回答说:“每天和他的子弟家人能喝一石酒。”文帝大惊,下令对陈后主的狂饮滥喝加以限制,不一会又说:“随他去吧,不用管他。他不如此酗酒,又怎么能打发日子呢!”文帝因为陈氏宗室子弟很多,恐怕他们在京城长安惹事生非,于是下令把他们分散安置在边远州郡,分配给他们田地产业使他们得以为生,并且每年都派人去赏赐给他们一些衣服以使他们安然度日。
诏以陈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领军任忠皆为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吴兴姚察为秘书丞。上嘉袁宪雅操,下诏,以为江表称首,授昌州刺史。闻陈散骑常侍袁元友数直言于陈叔宝,擢拜主爵侍郎。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崐徇国,乃云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何其远也!”
隋文帝诏令授予原陈朝尚书令江总上开府仪同三司,授予尚书仆射袁宪、骠骑将军萧摩诃、领军将军任忠开府仪同三司,并任命吏部尚书吴兴人姚察为秘书丞。文帝称赞袁宪有高尚正直的品德操行,于是颁下诏书,认为袁是江表地区士大夫的表率,任命他为昌州刺史。文帝又听说原陈朝散骑常侍袁元友曾经多次直言规谏陈叔宝,于是提拔任命他为吏部主爵侍郎。文帝还对百官群臣说:“我很后悔在刚刚平定陈的时候,没有处死任忠。任忠在陈享受着荣华富贵,担任着高官显职,不能横尸疆场以报效国家,却在危急关头对陈叔宝说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这和春秋时期卫国大臣弘演为战死的卫懿公纳肝而以身殉国的所作所为相差多么遥远。”
帝见周罗,慰谕之,许以富贵。罗垂泣对曰:“臣荷陈氏厚遇,本朝沦亡,无节可纪。得免于死,陛下之赐也,何富贵之敢望!”贺若弼谓罗曰:“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王师利涉,果如所量。”罗曰:“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顷之,拜上仪同三司。先是,陈将羊翔来降,伐陈之役,使为向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在罗上。韩擒虎于朝堂戏之曰:“不知机变,乃立在羊翔之下,能无愧乎!”罗曰:“昔在江南,久承令问,谓公天下节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
隋文帝又召见原陈朝水军都督周罗,好言安慰他,并答应将会使他富贵荣华。周罗流着眼泪回答说:“我受过陈朝的大恩厚德,现在陈国已灭亡,我不能以死报国,实在是没有节操可言。现在得免于一死,是由于陛下的恩惠,还敢再奢望什么富贵荣华?”贺若弼对周罗说:“我听到您前往郢、汉地区指挥部队,即料到扬州地区唾手可得。结果隋朝军队很顺利就渡过长江,一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周罗回答说:“如果我能够率军和您对阵,那么双方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不久,隋朝即授予周罗上仪同三司。以前,陈将领羊翔归降隋朝,在伐陈的战役中,令他做隋军的向导,因此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百官大臣朝会排列时站在了周罗的前面。韩擒虎在朝堂上戏笑周罗说:“你不懂得随机应变,所以现在朝会时站在了羊翔的后面,难道不感到惭愧吗?”周罗回答说:“我过去在江南时,久闻您的好名声,认为您是一位有气节操守的天下名士;可是你今天所说的话,却令我大失所望。”说得韩擒虎面有愧色。
帝之责陈君臣也,陈叔文独欣然有得色。既而复上表自陈:“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异常例!”帝虽嫌其不忠,而欲怀柔江表,乃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当初隋文帝数落陈朝君臣的时候,唯独原晋熙王陈叔文面露喜色。不久陈叔文又上表陈述说:“以前我在巴州时,已率先向隋请求归降,请求陛下明察这一事实,希望能够给我和普通的陈降人不同的待遇。”文帝虽然厌恶他的为臣不忠,但考虑到需要怀柔江表地区以收揽民心,于是授予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他为宜州刺史。
初,陈散骑常侍韦鼎聘于周,遇帝而异之,谓帝曰:“公当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于公。”及至德之初,鼎为太府卿,尽卖田宅,大匠卿毛彪问其故,鼎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当葬长安。”及陈平,上召鼎为上仪同三司。鼎,睿之孙也。
以前,陈散骑常侍韦鼎作为使节出使北周时,见到隋文帝,对他的相貌气度大为惊奇,于是就对隋文帝说:“您以后定会大贵,到那时则会四海一统,天下一家,十二年后,老夫将委质称臣。”到了陈后主至德初年,韦鼎为陈太府卿时,把自己的田地和住宅全部卖掉,大匠卿毛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韦鼎回答说:“江南地区的王气已经完全丧失了,我和你都将会埋葬在长安。”及至陈被平定后,隋文帝召韦鼎并授予他上仪同三司。韦鼎是韦睿的孙子。
壬戌,诏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禁卫九重之余,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经;民间甲伏,悉皆除毁。颁告天下,咸悉此意。”
壬戌(二十九日),隋文帝下诏书说:“如今天下大同,四海一统,黎民百姓得以任情随意,安居乐业;太平盛世的法律制度,也能够得以传布天下。凡我大隋臣民百姓,都要洁身自爱,沐浴德化,家家努力,弘扬德教,人人自崐觉,克制私欲。军队可以树立国威,但也不能不加以节制;刑罚可以帮助推行教化,但也不能肆意专行。自今以后,除了禁卫京师皇宫和镇守四方重镇要塞的军队之外,其它的军队都要解散,军器物资也一概停止建造或者征用。如今抗拒王命的割据势力已被铲除,天下太平,各方无事,以军旅征伐为业的将帅军人家庭的子弟,都要开始学习经书儒学;民间拥有的兵器刀枪甲仗,要全部予以销毁。可将此诏书颁行天下,使黎民百姓都了解朕偃武修文的意愿。”
贺若弼撰其所画策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帝弗省,曰:“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弼位望隆重,兄弟并封郡公,为刺史、列将,家之珍玩,不可胜计,婢妾曳罗绮者数百,时人荣之。其后突厥来朝,上谓之曰:“汝闻江南有陈国天子乎?”对曰:“闻之。”上命左右引突厥诣韩擒虎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擒虎厉色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视。
贺若弼撰写了他在隋朝出兵伐陈前所提出的方略计策呈奏隋文帝,题名为《御授平陈七策》。隋文帝看也不看,说:“你想提高我的名望,可是我不想求名,你自己把它记载到家史中去吧。”贺若弼地位高,名望大,他的兄弟们都被封为郡公,担任刺史或者列将职务,家中的珠宝珍玩,多得不可胜计,婢妾使女也都穿戴绫罗绸缎,多达数百人,当时朝廷上下都很羡慕他。后来突厥的使节来长安朝见,隋文帝对他说:“你听说过江南的陈国天子吗?”对方回答说:“听说过。”文帝传令左右侍从带领突厥使节到韩擒虎跟前,对他说:“这位就是抓获陈国天子的将军。”韩擒虎威严地看着突厥使节,突厥使节十分惊恐,不敢抬头看他。
左卫将军庞晃等短高于上,上怒,皆黜之,亲礼逾密。因谓曰:“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初,父宾为独孤信僚佐,赐姓独孤氏,故上常呼为独孤而不名。
左卫将军庞晃等人在隋文帝面前诋毁高,隋文帝大怒,将庞晃等人免官,而对高愈加亲近。文帝对高说:“独孤公就象一面镜子,每经过一次打磨后,就会更加皎洁明亮。”以前,高的父亲高宾曾经担任过独孤信的僚佐,被赐姓独孤氏,所以隋文帝经常称呼高为独孤公而不直呼其名。
[4]乐安公元谐,性豪侠,有气调,少与上同学,甚相爱,及即位,累历显仕。谐好排诋,不能取媚左右。与上柱国王谊善,谊诛,上稍疏忌之。或告谐与从父弟上开府仪同三司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祈绪等谋反,下有司按验,奏“谐谋令祈绪勒党项兵断巴、蜀。又,谐尝与滂同谒上,谐私谓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贼也。’因令滂望气,滂曰:‘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上大怒,谐、滂、鸾、绪并伏诛。
[4]乐安公元谐性情豪爽,有气概风度,少年时和隋文帝曾同窗学习,非常友好,隋文帝即位后,元谐多次担任显要职位。元谐好诋毁排挤别人,不能讨好文帝左右近臣。又与上柱国王谊友善,王谊被诛后,文帝渐渐疏远猜忌他。后来有人上告元谐和堂弟上开府仪同三司元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祈绪等人谋反,文帝下令有关部门调查,他们上奏说:“元谐密谋使祈绪率领党项人的军队切断通向巴、蜀地区的道路。其次,元谐曾经和元滂一同谒见皇上,元谐私下对元滂说:‘我是主人,在殿上坐的不过是个窃国盗贼。’于是让元滂观望王气,元滂说:‘皇上上面的云气就好像是只蹲着的狗和跑动的鹿,而我们上面的是象征福德双全的云气。’”文帝听后大怒,于是元谐、元滂、祈绪都被处死。
[5]闰月,己卯,以吏部尚书苏威为右仆射。六月,乙丑,以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5]闰四月己卯(十七日),隋朝任命吏部尚书苏威为尚书右仆射。六月乙丑(初四),又任命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6]朝野皆称封禅,秋,七月,丙午,诏曰:“岂可命一将军除一小国,遐迩注意,便谓太平。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闻。而今而后,言及封禅,宜即禁绝!”
[6]朝野上下都请求隋文帝举行封禅大典,秋季,七月丙午(十五日),文帝下诏书说:“怎么能够因为我们派遣一位将军灭掉了一个小国,引起了内外远近的注意,便说现在已经天下太平。以朕的薄德去封禅泰山,拿虚言狂语去祭告上天,这不是朕所愿意听到的建议。从今以后,禁止任何人再提及封禅之事。”[7]左卫大将军广平王雄,贵宠特盛,与高、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雄宽容下士,朝野倾属,上恶其得众,阴忌之,不欲其典兵马;八月,壬戌,以雄为司空,实夺之权。雄既无职务,乃杜门不通宾客。
[7]左卫大将军广平王杨雄深得隋文帝的宠信,权势显赫,与高、虞庆则、苏威被称为当朝四贵。杨雄对待部下宽容,朝野内外都倾慕攀附,文帝嫌恶他深得人心,暗中猜忌他,不想让他继续再掌管兵马。八月壬戌(初二),文帝任命杨雄为司空,其实是剥夺了他的军权。杨雄既然没有实权,于是就闭门闲居,不见宾客。
[8]帝践阼之初,柱国沛公郑译请修正雅乐,诏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议之,积年不决。译言:“古乐十二律,旋相为宫,各用七声,世莫能通。”译因龟兹人苏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为十二均、八十四调,以校太乐所奏,例皆乖越。译又于七音之外更立一声,谓之应声,作书宣示朝廷。与邳公世子苏夔议累黍定律。
[8]在隋文帝即位初期,柱国沛公郑译请求修订用于郊庙朝会的传统音乐,于是文帝下诏令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人一起讨论研究,好多年没能作出决定。郑译上言说:“古乐有十二律,五行运转,更相为宫,每律用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级,后世没有能通晓的。”郑译因为龟兹人苏祗婆擅长弹奏瑟琶,就向他学习,于是才弄明白了古乐演奏的方法,推演出十二均、八十四调,用来校正太常寺太乐署乐师所演奏的音乐,发现全都乖异不符。于是郑译又在七个音级之外增加一个音级,称作应声,并把演奏的方法写成文章宣示朝廷。他又和邳公苏威的长子苏夔商议重新用排列黍粒的方法测量并确定律管的长度,以便重定律调。
时人以音律久无通者,非译、夔一朝可定。帝素不悦学,而牛弘不精音律,何妥自耻宿儒反不逮译等,常欲沮坏其事,乃立议,非十二律旋相为宫及七调,竞为异议,各立朋党;或欲令各造乐,待成,择其善者而从之。妥恐乐成善恶易见,乃请帝张乐试之,先白帝云:“黄钟象人君之德。”及奏黄钟之调,帝曰:“滔滔和雅,甚与我心会。”妥因奏止用黄钟一宫,不假余律。帝悦,从之。
当时的人都认为古乐音律长期以来就无人通晓,不是郑译、苏夔一下子就能够确定的。隋文帝不喜欢读书学习,而牛弘不大精通音乐律调,何妥因为自愧身为饱学宿儒而在古乐方面的造诣反不如郑译等人,所以时常想阻挠修正古乐之事,于是他也提出了一种意见,反对郑译等人古乐十二律更相为宫和七个音级的主张,因此双方互相异议非难,各树朋党;有人提出可让他们各制造出一种乐调,等待完成后,选择其中好的作为标准。何妥深怕乐调制成后好坏就会显而易见,于是奏请文帝立即举行演奏会比试各种演奏方法,并且预先对隋文帝说:“各律调中的黄钟调演奏出来的音乐象征君主的德行。”及至用黄钟调演奏之后,文帝说:“黄钟调演奏的音乐似滔滔洪流,声音宏大响亮,浑厚典雅,非常合我的心意。”何妥于是奏请只用黄钟一种律调演奏音乐,不得再使用别的律调。文帝非常高兴,就听从了他的建议。
时又有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译等为黄钟调成,奏之,帝召问宝常,宝常曰:“此亡国之音也。”帝不悦。宝常请以水尺为律,以调乐器,上从之。宝常造诸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损益乐器,不可胜纪。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善声者多排毁之。苏夔尤忌宝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皆附之而短宝常,宝常乐竟为威所抑,寝不行。
当时又有一位乐师名叫万宝常,非常通晓黄钟律调。郑译等人确定了演奏黄钟的律调,呈奏给隋文帝,文帝召见万宝常询问效果如何,万宝常回答说:“这是亡国之音。”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于是万宝常请求使用水尺作为仪器来调理乐器,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万宝常制造出了各种乐器,用这些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大抵比郑译等人确定的律调低两个律调。经他增加或者淘汰的各种乐器,多得不可胜计。用这些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雅淡柔和,不为当时人所喜爱,太常寺中擅长音乐的人大都排斥诋毁这种音乐。苏夔尤其忌恨万宝常,当时苏夔的父亲苏威正执政用事,凡是谈论音乐的人都附合苏夔而攻击万宝常,万宝常制造出的乐调竟被苏威所压制,弃置而未行于世。
及平陈,获宋、齐旧乐器,并江左乐工,帝令廷奏之,叹曰:“此华夏正声也。”乃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十四调,宾祭用之。仍诏太常置崐清商署以掌之。
及至平定陈后,得到了南朝宋、齐的旧乐器和江南地区的乐师,隋文帝让他们在宫廷上演奏,听后感叹说:“这才真正是华夏正音!”于是下令调理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十四种律调,在接待宾客和举行祭祀时使用。文帝又诏令在太常寺设置清商署负责掌管乐师和乐器。
时天下既壹,异代器物,皆集乐府,牛弘奏:“中国旧音多在江左,前克荆州得梁乐,今平蒋州又得陈乐,史传相承以为合古,请加修缉以备雅乐。其后魏之乐及后周所用,杂有边裔之声,皆不可用,请悉停之。”冬,十二月,诏弘与许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参定雅乐。世基,荔之子也。
当时天下已经统一,不同时代的器物都全部积聚在乐府。于是牛弘上奏说:“中国的传统音乐多保存在江南地区,以前攻占荆州时得到了梁朝音乐,如今平定蒋州又得到了陈的音乐,这些音乐是历代相传下来的,被认为是符合古乐的,请令人加以修订以作为郊庙朝会演奏的正乐。而北魏和北周所使用的音乐,都杂有边疆夷族的声调,不能再继续使用,请明令全部停止使用。”冬季,十二月,文帝下诏令牛弘和许善心、姚察以及通直郎虞世基参预修定雅乐。虞世基是虞荔的儿子。
[9]己巳,以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安集岭南,给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为帐内,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皆诣法尚降。定州刺史吕子廓,据山洞,不受命,法尚击斩之。
[9]己巳(十一日),隋朝任命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前去安抚岭南地区,调拨给他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作为亲兵,原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人都归降了周法尚。原陈定州刺史吕子廓占据山洞,不接受隋军要他投降的命令,于是周法尚率军打败了吕子廓并杀了他。
[10]以驾部侍郎狄道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州俗畏疫,一人病疫,阖家避之,病者多死。公义命皆舆置己之厅事,暑月,病人或至数百,厅廊皆满,公义设榻,昼夜处其间,以秩禄具医药,身自省问。病者既愈,乃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相染者,吾死久矣。”皆惭谢而去。其后人有病者,争就使君,其家亲戚固留养之,始相慈爱,风俗遂变。后迁牟州刺史,下车,先至狱中露坐,亲自验问。十余日间,决遣咸尽,方还厅事受领新讼。事皆立决;若有未尽,必须禁者,公义即宿厅事,终不还。或谏曰:“公事有程,使君何自苦!”公义曰:“刺史无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罪人闻之,咸自款服。后有讼者,乡闾父老遽晓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劳使君!”讼者多两让而止。
[10]隋朝任命尚书省驾部侍郎狄道人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州地区的社会风俗,人们特别害怕疾疫,如果一人有病,全家都避免与他接触,因此病人大多死亡。辛公义下令将病人都抬到自己的厅事大堂内,当时正是炎热季节,病人被送来数百人,厅堂内和外面走廊里都挤满了病人,辛公义就在厅堂内铺设榻床,昼夜守候在病人中间,用自己的俸禄请医买药,亲身一个个省视慰问。每当病人痊愈后,就召见他的亲戚家属告诉说:“死生有命,疾病怎么会互相传染呢?如果会互相传染,我早就死了。”病人的亲属都深感惭愧,拜谢而去。其后岷州人得病,都争着要住到辛公义身边去,他们的亲属都一定要留下并看护他们,于是人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和睦慈爱,这一坏风俗也被改变了过来。辛公义后来调任并州刺史,他到并州刚一下车,先到监狱中露天坐下,亲自一个个审问囚犯,在十多天的时间里,就把监狱里的囚犯判决并遣送完毕,然后才回到州衙厅事堂受理新的案件。辛公义审理案件都当天立即判决,如果有的案件白天处理不完,案件的当事人必须暂时拘禁的,他就住在厅事堂里,始终不回后室歇息。有人劝他说:“处理公事都有一定的程序,使君您何必如此劳苦!”辛公义说:“我作为刺史没有德行,不能使老百姓都和睦相处,不打官司,又怎么能把人拘禁在狱中而自己在家安然大睡?”犯罪的人听到了辛公义的话后,都深受感动,痛快地认罪服法。后来再有要上官府诉讼的人,他们的乡里父老赶紧解劝他们说:“这是小事一桩,你们怎么能忍心再去烦劳刺史大人呢?”于是要去诉讼的人多双方互相谦让而作罢。
十年(庚戌、590)
十年(庚戌,公元590年)
[1]春,正月,乙未,以皇孙昭为河南王,楷为华阳王。昭,广之子也。
[1]春季,正月乙未(初七),隋朝册封皇孙杨昭为河南王,杨楷为华阳崐王。杨昭是晋王杨广的儿子。
[2]二月,上幸晋阳,命高居守。夏,四月,辛酉,至自晋阳。
[2]二月,隋文帝巡幸晋阳,下令高留守长安。夏季,四月辛酉(初四),文帝从晋阳回到长安。
[3]成安文子李德林,恃其才望;论议好胜,同列多疾之;由是以佐命无功,十年不徙级。德林数与苏威异议,高常助威,奏德林狠戾,上多从威议。上赐德林庄店,使自择之,德林请逆人高阿那肱卫国县市店,上许之。及幸晋阳,店人诉称高氏强夺民田,于内造店赁之。苏威因奏德林诬罔,妄奏自入,司农卿李圆通等复助之曰:“此店收利如食千户,请计日追赃。”上自是益恶之。虞庆则等奉使关东巡省,还,皆奏称“乡正专理辞讼,党与爱憎,公行货贿,不便于民。”上令废之。德林曰:“兹事臣本以为不可,然置来始尔,复即停废,政令不一,朝成暮毁,深非帝王设法之义。臣望陛下自今群臣于律令辄欲改张,即以军法从事;不然者,纷纭未已。”上遂发怒,大诟云:“尔欲以我为王莽邪!”先是,德林称父为太尉谘议以取赠官,给事黄门侍郎猗氏陈茂等密奏:“德林父终于校书,妄称谘议。”上甚衔之。至是,上因数之曰:“公为内史,典朕机密,比不可豫计议者,以公不弘耳,宁自知乎!又罔冒取店,妄加父官,朕实忿之,而未能发,今当一州相遣耳。”因出为湖州刺史。德林拜谢曰:“臣不敢复望内史令,请但预散参。”上不许,迁怀州刺史而卒。
[3]成安文子李德林,倚仗自己有才智和名望,喜好议论争辩,争强好胜,因此同事们大多痛恨他。由于这个原因,他虽然是佐命元勋,却有十年没有晋级升迁。李德林多次和尚书右仆射苏威意见不合,而高又常常帮助苏威,并上奏称李德林秉性凶狠暴戾,因此隋文帝多听从苏威的建议。文帝要赏赐李德林一座庄店,让他自己挑选,于是李德林请求北周末年跟随王谦起兵反对隋文帝的逆臣高阿那肱在卫国县的市店,文帝答应了他。及至文帝到晋阳巡幸,店人上诉说该店是高阿那肱当年强夺民田,在县城内修建的,然后出租出去,收取租金。于是苏威上奏说李德林犯了欺君之罪,因为他妄奏说自己将住进这个市店。司农卿李圆通也帮助苏威说:“该店每年收取的租金,跟食邑一千户差不多,请求陛下计算时间追回赃款。”自此以后文帝更加厌恶李德林。虞庆则等人奉命出使潼关以东地区巡视检查,回到长安后,都上奏说:“乡正全权处理民间诉讼纠纷,往往按照自己的爱憎,袒护同党,徇私枉法,贿赂公行,对黎民百姓有害无益。”于是文帝下令废除乡正。李德林说:“这事我本来就认为不可行,只是刚设置不久,复又废除,如此政令不一,朝成暮毁,完全违背了帝王制定法律制度的根本意义。因此,我请求陛下明令宣布,自今以后,百官群臣对于已确定的律令制度胆敢动辄随意更改的,即以军法从事。不这样做,以后还会出现朝令夕改之事,纷纷扰扰,没有完结。”文帝听后勃然大怒,大声骂道:“你这是想把我当成王莽吗?”以前,李德林向朝廷报称他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太尉府咨议参军,以此取得了赠官,给事黄门侍郎猗氏人陈茂等人密奏说:“李德林的父亲是死在校书郎任上的,李德林却妄称他父亲做过咨议参军。”于是文帝痛恨李德林。这次事情发生后,文帝一一具数李德林的罪行说:“你担任着内史职务,掌管朕的机密政事,近来不让你参预朝政商议决策的原因,是由于你的所作所为不光明正大,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又编造谎言骗取市店,还荒谬地提高父亲的官职,朕其实早已对你愤恨在心,只是还没有发作出来罢了,现在应当把你派遣到一个州去。”于是文帝下令出李德林为湖州刺史。李德林拜谢说:“我不敢再奢望担任内史令,但请允许我以散职参预朝会。”文帝不答应,又调任他为怀州刺史,不久就去世了。
李圆通,本上微时家奴,有器干;及为隋公,以圆通及陈茂为参佐,由是信任之。梁国之废也,上以梁太府卿柳庄为给事黄门侍郎。庄有识度,博学,善辞令,明习典故,雅达政事,上及高皆重之。与陈茂同僚,不能降意,茂谮之于上,上稍疏之,出为饶州刺史。
司农卿李圆通本是隋文帝过去地位还比较低微时的家奴,很有器度和才干。及至隋文帝承袭了父亲杨忠的隋公爵位后,就提拔李圆通和陈茂作他的僚佐,很信任他。在后梁国萧氏被废除以后,文帝任命原后梁太府卿柳庄为给事黄门侍郎。柳庄很有识见和风度,又博学多才,善于辞令,晓习历史典故,通达朝廷政事,文帝和尚书左仆射高都非常器重他。柳庄和陈茂是同僚,不能曲意奉承陈茂,因此陈茂向文帝诬陷中伤他,于是文帝逐渐疏远柳庄,后出他为崐饶州刺史。
上性猜忌,不悦学,既任智以获大位,因以文法自矜,明察临下,恒令左右觇视内外,有过失则加以重罪。又患令史赃污,私使人以钱帛遗之,得犯立斩。每于殿庭棰人,一日之中,或至数四;尝怒问事挥楚不甚,即命斩之。尚书左仆射高、治书侍御史柳等谏,以为“朝堂非杀人之所,殿廷非决罚之地。”上不纳。等乃尽诣朝堂请罪,上顾谓领左右都督田元曰:“吾杖重乎?”元曰:“重。”帝问其状,元举手曰:“陛下杖大如指,捶人三十者,比常杖数百,故多死。”上不怿,乃令殿内去杖,欲有决罚,各付所由。后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上言:“上宠高过甚。”上大怒,命杖之,而殿内无杖,遂以马鞭捶杀之,自是殿内复置杖。未几,怒甚,又于殿廷杀人;兵部侍郎冯基固谏,上不从,竟于殿廷杀之。上亦寻悔,宣慰冯基,而怒群臣之不谏者。
隋文帝秉性猜忌多疑,又不喜欢读书学习,由于他是完全凭借智谋而获得了君主之位,因此他就以熟悉法律制度而自负,以明察秋毫而驾驭朝臣,经常派遣左右近臣窥视刺探朝廷内外百官大臣,发现某人犯有过失就治以重罪,他又担心负责掌管各种具体事务的令史贪污腐败,于是暗地里派人拿着钱财布帛去贿赂试探,发现某人收受财物则立即处死。经常在朝堂殿庭中杖打官吏,有时一天之内,多达三四人。有一次他恼怒行刑之人杖打时下手不重,就立即下令将行刑之人斩首。尚书左仆射高、治书侍御史柳等人上言规谏,认为“朝堂不是杀人的处所,殿廷也不是行刑的地方。”文帝不听。于是高等百官大臣都来到朝堂请罪,文帝问领左右都督田元说:“我的杖刑重吗?”田元回答说:“重。”文帝又问其中情由,田元举起手来回答说:“陛下的杖和指头一样粗,捶打人三十下,就等于普通杖具捶打数百下,所以受刑人多被打死。”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还是下令撤掉殿庭内的杖具,以后要是有所处罚,分送给有关主管部门执行。后来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上言说:“皇上过于宠信高了。”文帝大怒,命令用杖打他,而殿庭内已经没有杖具,于是就用马鞭将李君才打死。从此又在殿庭内放置了杖具。不几天,文帝由于怒不可遏,又在殿廷中杀人。兵部侍郎冯基苦苦劝谏,文帝根本不听,最后竟又在殿廷内将人活活打死。事后不久,文帝也有些后悔,于是好言安慰冯基,而恼恨没有进谏的百官群臣。
[4]五月,乙未,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家无完堵,地罕包桑,朕甚愍之。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罢山东、河南及北方缘边之地新置军府。”
[4]五月乙未(初九),隋文帝下诏书说:“自北魏末年丧乱以来,在军队建制上设立坊、府,南征北伐,居住没有固定的地方,庭院没有完整的围墙,地里很少多根的桑树,朕对此非常怜悯。自今以后,凡是军人,都隶属各州县,垦田种地,户籍及赋税管理与普通百姓完全相同。军府统领,还沿用原来的编制开式。废掉崤山以东、黄河以南地区和北方边疆地区新建立的军府。”
[5]六月,辛酉,制民年五十免役收庸。
[5]六月辛酉(初五),隋朝规定百姓年满五十岁免除徭役,改为收庸代役。
[6]秋,七月,癸卯,以纳言杨素为内史令。
[6]秋季,七月癸卯(十八日),隋朝任命纳言杨素为内史令。
[7]冬,十一月,辛丑,上祀南郊。
[7]冬季,十一月,隋文帝举行南郊大祀。
[8]江表自东晋已来,刑法疏缓,世族陵驾寒门;平陈之后,牧民者尽更变之。苏威复作《五教》,使民无长幼悉诵之,士民嗟怨。民间复讹言隋欲徙之入关,远近惊骇。于是婺州汪文进、越州高智慧、苏州沈玄皆举兵反,自称天子,署置百官。乐安蔡道人、蒋山李、饶州吴世华、温州沈孝彻、泉州王国庆、杭州杨宝英、交州李春等皆自称大都督,攻陷州县。陈之故境,大抵皆反,大者有众数万,小者数千,共相影响,执县令,或抽其肠,或脔其肉食之,曰:“更能使侬诵《五教》邪!”诏以杨素为行军总管以讨之。
[8]江南地区自从东晋以来,刑法宽大,执行不严,世家大族凌驾于寒门庶族之上。平定陈以后,隋朝地方官吏完全改变了这种情况。尚书右仆射苏威又撰写了《五教》,令江南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都得熟读,因此士民抱怨。当时江南民间又传言隋朝将要把百姓都迁徙到关内去,于是远近惊骇。婺州人汪文崐进、越州人高智慧、苏州人沈玄都起兵造反,各自称天子,设置百官。又有乐安人蔡道人、蒋山人李、饶州人吴世华、温州人沈孝彻、泉州人王国庆、杭州人杨宝英、交州人李春等都自称大都督,起兵攻陷隋朝州县。在陈原来管辖的境内,几乎都发生了反叛,势力大的有数万人,小的有几千人,他们互相声援,抓获隋朝县令后,或者抽出他的肠子,或者割下他的肌肉作为食物,气愤地发泄道:“看你还能让我们诵读《五教》不能!”隋文帝下诏任命杨素为行军总管,率军前去讨伐。
素将济江,使始兴麦铁杖戴束藁,夜,浮渡江觇贼,还而复往,为贼所擒,遣兵仗三十人防之。铁杖取贼刀,乱斩防者,杀之皆尽,割其鼻,怀之以归;素大奇之,奏授仪同三司。
杨素将要渡过长江,先派遣始兴人麦铁杖头戴蒿草,在夜里游过长江去刺探敌情,返回后又去,被反叛的军队抓获,派遣兵士三十人看守他。麦铁杖伺机夺取了一个兵士的大刀,一鼓作气把看守他的兵士全部杀死,然后割下他们的鼻子,渡江返回。杨素非常惊奇,于是上书奏请朝廷授予他仪同三司。
素帅舟师自杨子津入,击贼帅朱莫问于京口,破之。进击晋陵贼帅顾世兴、无锡贼帅叶略,皆平之。沈玄败走,素追擒之。高智慧据浙江东岸为营,周亘百余里,船舰被江;素击之。子总管南阳来护儿言于素曰:“吴人轻锐,利在舟楫,必死之贼,难与争锋,公宜严陈以待之,勿与接刃。请假奇兵数千潜渡江,掩破其壁,使退无所归,进不得战,此韩信破赵之策也。”素从之。护儿以轻舸数百直登江岸,袭破其营。因纵火,烟焰涨天。贼顾火而惧,素因纵兵奋击,大破之,贼遂溃。智慧逃入海,素蹑之至海曲,召行军记室封德彝计事,德彝坠水,人救,获免,易衣见素,竟不自言。素后知之,问其故,曰:“私事也,所以不白。”素嗟异之。德彝名伦,以字行,隆之之孙也。汪文进以蔡道人为司空,守乐安,素进讨,悉平之。
杨素率领水军从杨子津进入江南,攻打叛军首领朱莫问于京口,并打败了他。随后又进军攻打晋陵叛军首领顾世兴、无锡叛军首领叶略,都被平定。叛军首领沈玄兵败逃走,被杨素率军追上抓获。叛军首领高智慧据守浙江东岸以为营垒,连绵达一百余里,战船布满江面。杨素进军攻打,部将南阳人来护儿对杨素说:“吴地人悍勇敏捷,善于使用战船作战,而且都怀着必死的决心,因此难以与他们争锋。您应该率军严阵以待,不要和他们交锋,请给我奇兵数千人,偷偷渡过浙江,袭击敌军的后方营垒,使他们退没有路,进不得战,这就是秦朝末年汉将韩信击破赵军所采取的战术。”杨素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来护儿率领轻型战船数百艘,径直登上浙江东岸,攻破了高智慧的大本营,纵火焚烧敌军营垒,烟焰冲天。叛军回望后方营垒起火,十分恐惧,杨素乘机率军奋勇进攻,大败敌军,叛军溃败。高智慧逃入海中,杨素也率军跟踪追击直达海边。杨素召见行军总管府记室参军封德彝商议军事,封德彝失足落水,被人救起得免一死,他换过衣服后就去见杨素,没有说自己落水的事。杨素后来知道了此事,就问他为什么不说,封德彝回答说:“那是私事,所以没有告诉您。”杨素不由得叹奇。封德彝名叫封伦,人们一般都称他的字,他是封隆之的孙子。叛军首领汪文进任命蔡道人为司空,守卫乐安,杨素又率军进讨,全都被平定。
素遣总管史万岁帅众二千,自婺州别道逾岭越海,攻破溪洞,不可胜数。前后七百余战,转斗千余里,寂无声问者十旬,远近皆以万岁为没。万岁置书竹筒中,浮之于水,汲者得之,言于素。素上其事,上嗟叹,赐万岁家钱十万。
杨素派遣行军总管史万岁率领军队两千人,从婺州经小道翻岭渡海,攻下了无数叛军盘据的溪洞。前后共经过七百多次战斗,转战一千多里,一百多天毫无消息,人们都认为史万岁已全军覆没。史万岁把书信封进竹筒里,然后放在水中,被挑水的人得到,转告了杨素。于是杨素向朝廷上书报告了史万岁的事迹,隋文帝看后连声称奇,赏赐给史万岁家人十万钱。
素又破沈孝彻于温州,步道向天台,指临海,逐捕遗逸,前后百余战,高智慧走保闽、越。上以素久劳于外,令驰传入朝。素以余贼未殄,恐为后患,复请行,遂乘传至会稽。王国庆自以海路艰阻,非北人所习,不设备;素泛海奄至,国庆惶遽弃州走。余党散入海岛,或守溪洞,素分遣诸将,水陆追捕。密令人说国庆,使斩送智慧以自赎;国庆乃执送智慧,斩于泉州,余党悉降。江南大定。杨素又率军在温州打败了叛军首领沈孝彻,随后由陆路向天台山,直指临海县,一路上追捕漏网溃逃的叛军,前后战斗一百多次,高智慧退保闽、越地区。隋文帝因为杨素长期在前线勤苦奔波,传令征召他乘坐驿站传车回朝休养。杨素认为叛军的残余还没有肃清,恐怕留下后患,又请求出征,于是又乘坐传车来到会稽。叛军首领王国庆自以为海路艰难险阻,北方人又不习惯驾船航行,于是根本不加防备。不料杨素率军突然渡海来到,王国庆惊慌失措弃城而逃。王国庆余党四散逃入海岛,有的则据守溪洞,杨素又分派部将,从水中陆上两路追捕。杨素又秘密派人劝说王国庆,让他除掉高智慧以赎罪。于是王国庆抓获高智慧送交隋军,杨素在泉州将高智慧斩首,高智慧的余党也全部投降。江南大部分被平定。
素班师,上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至浚仪迎劳;比到京师,问者日至。拜素子玄奖为仪同三司,赏赐甚厚。陀,信之子也。
杨素班师回朝,隋文帝派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到浚仪迎接慰劳。杨素回到京师后,文帝每天都要派人到他府上问候。隋文帝又拜授杨素的儿子杨玄奖为仪同三司,并且赏赐给他许多财物。独孤陀是独孤皇后父亲独孤信的儿子。
杨素用兵多权略,驭众严整,每将临敌,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不下十数,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对陈,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陈则已,如不能陷而还者,无问多少,悉斩之;又令二三百人复进,还如向法。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素时贵幸,言无不从,其从素行者,微功必录,至他将虽有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故素虽残忍,士亦以此愿从焉。
杨素用兵很有权略计谋,治军严整,军令如山,每当要临敌打仗的时候,就寻找一些士兵的过失而将他们处斩,多的时候达一百多人,少的时候也不下十多人,跟前血流满地,而杨素谈笑自若,毫不在意。及至双方摆开阵势后,杨素就先派一二百人前去冲击敌阵,能攻破敌阵则罢,如不能攻破敌阵而退回的人,不论多少全部处斩。然后又派二三百人再次冲击敌阵,还像前面那样处置。因此,将士们莫不战栗惊恐,都怀有必死之心,奋勇向前,从不后退,因此杨素战无不胜,称为名将。杨素深得隋文帝的宠信,对他言听计从,跟随杨素征战的将士,有功必赏,至于别的将士,虽然有大功,却经常受到朝中文官的压制,所以杨素虽然残忍,将士们也愿意跟随他。
[9]以并州总管晋王广为扬州总管,镇江都,复以秦王俊为并州总管。
[9]隋朝任命并州总管晋王杨广为扬州总管,镇守江都,重又任命秦王杨俊为并州总管。
[10]番禺夷王仲宣反,岭南首领多应之,引兵围广州。韦中流矢卒,诏以其副慕容三藏检校广州道行军事。又诏给事郎裴矩巡抚岭南,矩至南康,得兵数千人。仲宣遣别将周师举围东衡州,矩与大将军鹿愿击斩之,进至南海。
[10]番禺夷族人王仲宣起兵造反,岭南地区各族首领多起兵响应他,于是王仲宣率军包围了广州。总管韦中流矢而死,隋文帝下诏令他的副手慕容三藏检校广州道行军事。文帝又下诏令给事郎裴矩前去巡抚岭南地区,裴矩进至南康,得到军队数千人。王仲宣派遣部下别将周师举率军围攻东衡州,裴矩和大将军鹿愿率军打败了周师举并杀死了他,随后率军进至南海。
高凉洗夫人遣其孙冯暄将兵救广州,暄与贼将陈佛智素善,逗留不进;夫人知之,大怒,遣使执暄,系州狱,更遣孙盎出讨佛智,斩之。进会鹿愿于南海,与慕容三藏合击仲宣,仲宣众溃,广州获全。洗氏亲被甲,乘介马,张锦伞,引彀骑卫,从裴矩巡抚二十余州。苍梧首领陈坦等皆来谒见,矩承制署为刺史、县令,使还统其部落,岭表遂定。
岭南蛮族首领高凉洗夫人派她的孙子冯暄率军救援广州,冯暄一向与叛军将领陈佛智友善,于是故意逗留不进。洗夫人得知后十分愤怒,就派人到军中逮捕了冯暄,关押在州城监狱;又派遣孙子冯盎率军讨伐陈佛智,将他斩首。冯盎率军进至南海,与大将军鹿愿的部队会合,然后与广州守将慕容三藏合兵攻打王仲宣,王仲宣的部队溃败,因此广州得以保全。洗夫人亲自披戴甲胄,乘坐披甲的马,张开用锦缎做的伞盖,率领军队张弓搭箭,禁卫保护,陪同裴矩巡抚岭南地区二十余州。苍梧首领陈坦等都来拜见裴矩。裴矩根据朝廷的旨意任命他们为刺史、县令,让他们回去统率各自的部落,于是岭南地区被平定。矩复命,上谓高、杨素曰:“韦将二万兵不能早度岭,朕每患其兵少。裴矩以三千弊卒径至南海,有臣若此,朕亦何忧!”以矩为民部侍郎。拜冯盎高州刺史,追赠冯宝广州总管、谯国公。册洗氏为谯国夫人,开谯国夫人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官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仍敕以夫人诚效之故,特赦暄逗留之罪,拜罗州刺史。皇后赐夫人首饰及宴服一袭,夫人并盛于金箧,并梁、陈赐物,各藏一库,每岁时大会,陈之于庭,以示子孙,曰:“我事三代主,惟用一忠顺之心,今赐物具存,此其报也;汝曹皆念之,尽赤心于天子!”
裴矩回朝复命,隋文帝对尚书左仆射高与内史令杨素说:“当年韦率军两万人不能尽早到达岭南,朕总是担心他带兵太少。如今裴矩率领三千弱兵却能径至南海,有了这样的臣子,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于是任命裴矩为民部侍郎。又任命冯盎为高州刺史,追赠洗夫人的丈夫冯宝为广州总管、谯国公。册封洗夫人为谯国夫人,设立谯国夫人幕府,配备长史以下的官吏,朝廷授给洗夫人印章,允许她调发本部落所属六州兵马,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可相机行事。还下敕令由于洗夫人忠心朝廷,立功边陲,特赦免冯暄逗留不进之罪,任命他为罗州刺史。独孤皇后也赏赐给洗夫人一些金银首饰和宴会礼服一套。洗夫人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个黄金小箱子里,分别和梁、陈朝廷赏赐的物品各藏在一个库中,每年举行部落大朝会时,拿出来陈列在大厅里,让子孙们看,并对他们说:“我历事梁、陈、隋三代君主,用的只是一颗忠诚的心,现在朝廷赏赐的物品俱在,这就是我得到的酬报,你们应该牢记我的话,对朝廷天子赤胆忠心。”
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獠多亡叛。夫人遣长史张融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不可以招怀远人。上遣推讷,得其赃贿,竟致于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宣述上意,谕诸俚、獠,所至皆降。上嘉之,赐夫人临振县为汤沐邑,赠冯仆崖州总管、平原公。
后来,番州总管赵讷贪虐残暴,岭南各地的俚族、獠族多逃亡反叛。洗夫人派遣幕府长史张融呈上密封的奏疏,论叙了应该怎样安抚百姓,并揭发了赵讷的罪行,认为赵讷的所作所为不能招抚和怀柔边远地区的各族人民。于是隋文帝派遣使者到番州审查赵讷,取得了他贪赃受贿的证据,将他依法治罪;又委命洗夫人招抚慰问逃亡反叛的百姓。洗夫人亲自带着隋文帝的诏书,自称为朝廷的使节,经过十多个州,宣布文帝的旨意,晓谕各州的俚族、獠族百姓,所到之处都纷纷归降。因此,隋文帝下令嘉奖洗夫人,赏赐给洗夫人临振县作为私用封地,又追赠冯仆为崖州总管、平原公。
十一年(辛亥、591)
十一年(辛亥,公元591年)
[1]春,正月,皇太子妃元氏薨。
[1]春季,正月,皇太子杨勇的妃子元氏去世。
[2]二月,戊午,吐谷浑遣使入贡。吐谷浑可汗夸吕闻陈亡,大惧,遁逃保险,不敢为寇。夸吕卒,子世伏立,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藩,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上谓无素曰:“若依来请,他国闻之,必当相效,何以拒之!朕情存安养,各令遂性,岂可聚敛子女以实后宫乎!”竟不许。
[2]二月戊午(初六),吐谷浑派遣使者到隋朝纳贡。吐谷浑可汗夸吕得悉陈亡国,非常害怕,于是逃往远方,依险自保,不敢再来侵犯虏掠。后来夸吕去世,他的儿子世伏继承汗位。世伏派遣他哥哥的儿子无素向隋朝奉表称藩,献上很多地方物产,并请求将女儿送进隋文帝的后宫。隋文帝对无素说:“如果依从了世伏的请求,那末别的国家听说了,也必定会竞相仿效,到时候用什么理由拒绝他们呢?朕想的是如何爱护天下百姓,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怎么能征取天下美女以充实后宫呢?”终究没有答应吐谷浑的请求。
[3]平乡令刘旷有异致,以义理晓谕,讼者皆引咎而去,狱中草满,庭可张罗;迁临颍令。高荐旷清名善政为天下第一,上召见,劳勉之,谓侍臣曰:“若不殊奖,何以为劝!”丙子,优诏擢为莒州刺史。
[3]平乡县令刘旷有突出的政绩,他对前来告状的人晓之以理,使他们都自责而去,以致于监狱中都因为没有犯人而长满了草,判案大厅里也因为没有人来打官司而可以张网捕鸟。刘旷后来调任临颍县令。尚书左仆射高荐举刘旷,说他的清名善政是天下第一,于是隋文帝召见了刘旷,对他加以慰问鼓励崐,又对侍卫近臣说:“如果不破格奖赏刘旷,怎么能够勉励天下官吏都勤政爱民呢?”丙子(二十四日),隋文帝下诏提升刘旷为莒州刺史。
[4]辛巳晦,日有食之。
[4]辛巳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5]初,帝微时,与滕穆王瓒不协。帝为周相,以瓒为大宗伯,瓒恐为家祸,阴欲图帝,帝隐之。瓒妃,周高祖妹顺阳公主也,与独孤后素不平,阴为咒诅;帝命出之,瓒不可。秋,八月,瓒从帝幸栗园,暴薨,时人疑其遇鸩。乙亥,帝至自栗园。
[5]当初,隋文帝地位低微时,和滕穆王杨瓒不和睦。后来隋文帝担任北周丞相时,任命杨瓒为大宗伯,杨瓒恐怕招致灭族之祸,曾经暗中谋划除掉隋文帝,隋文帝发现后隐瞒了此事。杨瓒的妃子是北周高祖宇文邕的妹妹顺阳公主,她与独孤皇后一向不和,于是就暗中诅咒独孤皇后;隋文帝命令杨瓒休掉顺阳公主,杨瓒不同意。秋季,八月,杨瓒跟随文帝前往长安城南栗园,得病突然死亡,当时人们怀疑他是被毒死的。乙亥(二十六日),隋文帝自栗园还宫。
[6]沛达公郑译卒。
[6]沛达公郑译去世。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八卷(回目录)
隋纪二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二年(壬子、592)
隋纪二 隋文帝开皇十二年(壬子,公元592年)
[1]春,二月,己巳,以蜀王秀为内史令兼右领军大将军。
[1]春季,二月己巳(疑误),隋朝任命蜀王杨秀为内史令兼右领军大将军。
[2]国子博士何妥与尚书右仆射邳公苏威争议事,积不相能。威子夔为太子通事舍人,少敏辩,有盛名,士大夫多附之。及议乐,夔与妥各有所持;诏百僚署其所同,百僚以威故,同夔者什八九。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余年,反为昨暮儿之所屈邪!”遂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共为朋党。省中呼弘为世子,同和为叔,言二人如威之子弟也。”复言威以曲道任其从父弟彻、肃罔冒为官等数事。上命蜀王秀、上柱国虞庆则等杂按之,事颇有状。上大怒。秋,七月,乙巳,威坐免官爵,以开府仪同三司就第;卢恺除名,知名之士坐威得罪者百余人。
[2]国子博士何妥与尚书右仆射邳公苏威议论政事时,素来意见不同,各不相让。苏威的儿子苏夔担任太子通事舍人,他从小就机敏善辩,享有盛名,士大夫都樊附巴结他。及至讨论修订音乐时,苏夔和何妥各有自己的主张。于是隋文帝下诏令百官群臣各自发表意见,百官大臣由于苏威的缘故,十分之八九都表示赞成苏夔的主张。何妥愤愤不平地说:“我当国子博士都四十多年了,现在反倒屈居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之下!”于是向文帝上奏说:“苏威和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朗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吏部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人结党营私,尚书省中称呼王弘为世子,称呼李同和为叔,这是说他们两人就如同苏威的儿子和兄弟。”又告发苏威以不正当手段为堂弟苏彻、苏肃谋求官职等几项罪行。于是文帝命令蜀王杨秀、上柱国虞庆则等人负责调查此事,基本属实。隋文帝非常愤怒,秋季,七月乙巳(初一),苏威因此被免除官职爵位,只保留开府仪同三司,回家闲居;卢恺被免官除名,受牵连而获罪的知名人士多达一百余人。
初,周室以来,选无清浊,及恺摄吏部,与薛道衡甄别士流,故涉朋党之谤,以至得罪。未几,上曰:“苏威德行者,但为人所误耳!”命之通籍。威好立条章,每岁责民间五品不逊,或答云,“管内无五品之家。”其不相应领,类多如此。又为余粮簿,欲使有无相赡;民部侍郎郎茂以为烦迂不急,皆奏罢之。茂,基之子也,尝为卫国令,有民张元预兄弟不睦,丞、尉请加严刑,茂曰:“元预兄弟本相憎疾,又坐得罪,弥益其仇,非化民之意也。”乃徐谕之以义。元预等各感悔,顿首请罪,遂相亲睦,称为友悌。
自从北周建立以来,选拔官吏不管品德好坏,及至卢恺代理吏部尚书,与薛道衡一起对官吏的品德加以分别,所以遭到结交朋党的诽谤,以至于获罪。不久,隋文帝又说:“苏威是个有德行的人,只是被别人所误罢了。”于是下令苏威可以参预朝会宴请。苏威热衷于订立各种规章制度,每年都责备民间各地不重视推行儒家仁、义、礼、智、信五常的教化,有的地方官回答道:“在我管辖的地区内没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其不相领会,多数类此。苏威又编制出余粮帐簿,打算令民间有无互相调节,民部侍郎郎茂认为这种作法烦琐迂阔,难以推行,于是向文帝上奏,予以废除。郎茂是郎基的儿子,他曾经担任卫国县令,有平民百姓张元预兄弟不相和睦,县丞、县尉请求对张元预兄弟严刑治罪,郎茂说:“张元预兄弟之间本来就互相憎恶,如果因此将他们治罪,他们就会更加仇恨,达不到教化百姓的目的。”于是郎茂就用仁义慢慢开导他们。张元预兄弟都深受感动而后悔不已,向郎茂叩头请罪,于是兄弟之间互相亲爱和睦,民间乡里都称赞他们的友爱孝悌。
[3]己巳,上享太庙。
[3]己巳(二十五日),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4]壬申晦,日有食之。
[4]壬申晦(二十八日),出现日食。
[5]帝以天下用律者多驳,罪同论异,八月,甲戌,制:“诸州死罪,不得辄决,悉移大理按覆,事尽,然后上省奏裁。”[5]隋文帝因为天下的执法官吏对法律的理解多有错误,往往发生罪行相同而判决不同的现象,八月甲戌(初一),下制书说:“各州犯有死罪的案件,州府不得随意判决定案,要全部移送大理寺审理复查,复查完毕后,再呈奏尚书省裁决。”
[6]冬,十月,壬午,上享太庙。十一月,辛亥,祀南郊。
[6]冬季,十月壬午(初十),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十一月辛亥(初九),文帝在南郊举行祭天大祀。
[7]己未,新义公韩擒虎卒。
[7]己未(十七日),新义公韩擒虎去世。
[8]十二月,乙酉,以内史令杨素为尚书右仆射,与高专掌朝政。素性疏辩,高下在心,朝臣之内,颇推高,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蔑如也,自余朝贵,多被陵轹。其才艺风调优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不如远矣。
[8]十二月乙酉(二十四日),隋朝任命内史令杨素为尚书右仆射,与尚书左仆射高一起掌管朝政。杨素秉性粗疏而有辩才,对侍他人随意褒贬,在朝臣之中,他很推崇高,尊敬太常卿牛弘,倾心结交薛道衡,而根本瞧不起苏威,其余的当朝权贵大都受到他的欺凌侮辱。杨素的才艺风度优于高,至于以诚侍人,体谅国家,处事公平,具备宰相的见识和器度,他远不如高。
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自谓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许。既而杨素为仆射,弼仍为将军,甚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坐免官,怨望愈甚。久之,上下弼狱,谓之曰:“我以高、杨素为宰相,汝每昌言曰:‘此二人惟堪啖饭耳。’是何意也?”弼曰:“,臣之故人;素,臣舅子:臣并知其为人,诚有此语。”公卿奏弼怨望,罪当死。上曰:“臣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恃至尊威灵,将八千兵渡江,擒陈叔宝,窃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重赏,何用追论!”弼曰:“臣已蒙格外重赏,今还格外望活。”既而上低回数日,惜其功,特令除名。岁余,复其爵位,上亦忌之,不复任使,然每宴赐,遇之甚厚。
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自认为他的功勋名望在其他的群臣之上,因此经常以宰相自任。不久,杨素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自己还是将军,所以非常愤恨不平,并在言谈脸色上表现出来,于是他被朝廷罢免职务,因而愈加怨恨。过了一段时间后,隋文帝将贺若弼逮捕下狱,问他说:“我任命高、杨素为宰相,而你经常扬言说:‘这两个人只会吃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若弼回答说:“高是我的老朋友,杨素是我舅舅的儿子,我深知他们的为人,所以敢说那样的话。”公卿大臣上奏说贺若弼怨恨朝廷,犯了死罪。文帝又对贺若弼说:“百官大臣严格执法,判定你犯有死罪,你得自己寻找活命的理由。”贺若弼说:“我仰仗着陛下威灵,率领八千名兵士渡过长江,俘获了陈后主陈叔宝,我想以此功劳请求活命。”文帝说:“朝廷对此已格外重赏,现在怎么还能再提此事?”贺若弼说:“我是已经得到过格外重赏,只是今天还想请求陛下格外开恩,保全性命。”在这以后的几天里,文帝稍微回心转意,顾念他战功卓著,特令免除一切官爵职务,除名为民。一年以后,文帝虽然又恢复了贺若弼的爵位,但也对他产生猜忌,不再任命他担任具体职务,但是朝会宴请赏赐群臣时,给他的侍遇仍很优厚。
[9]有司上言:“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帝曰:“朕既薄赋于民,又大经赐用,何得尔也?”对曰:“入者常多于出,略计每年赐用,至数百万段,曾无减损。”于是更辟左藏院以受之。诏曰:“宁积于人,无藏府库。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兵减半功,调全免。”时天下户口岁增,京辅及三河地少而人众,衣食不给,帝乃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其狭乡每丁才至二十亩,老少又少焉。
[9]有关官吏上奏说:“国家的府库已经全堆满了,以至于财物没有地方存放,只好暂时堆放在府库外的厢房里。”隋文帝问:“朕不但对天下百姓征收很轻的赋税,而且又曾经用来大量地赏赐平陈的有功将士,为什么府库还会全满呢?”回答说:“由于每年收入经常多于支出,估计每年用于赏赐和日常支用达到数百万段,所以府库所藏根本不会减少。”于是文帝下令另外开辟左藏院以存放新征收的财帛。文帝又下诏书说:“粮食布帛宁愿积蓄在民间百姓家里,也不要储藏于国家府库,今年河北、河东地区的田租可减征三分之一,军人应缴纳的份额可减征一半,全国各地成丁应缴纳的调全部免征。”当时隋朝全国的户口每年都在增加,京畿地区和河北、河南、河东三河地区地少人多,许多平民衣食不足,于是文帝就向全国各地派出使节,重新调整分配天下的田地,地少人多的狭乡每个成年丁口只能分到二十亩地,老人和孩童能分到的土地更少。
十三年(癸丑、593)
十三年(癸丑,公元593年)
[1]春,正月,壬子,上祀感生帝。
[1]春季,正月壬子(十一日),隋文帝祭祀感生帝。
[2]壬戌,行幸岐州。
[2]壬戌(二十一日),隋文帝巡幸岐州。
[3]二月,丙午,诏营仁寿宫于岐州之北,使杨素监之。素奏前莱州刺史宇文恺检校将作大匠,记室封德彝为土木监。于是夷山堙谷以立宫殿,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役使严急,丁夫多死,疲屯颠仆,推填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筑为平地。死者以万数。
[3]二月丙午(疑误),隋文帝下诏令在岐州北面营建仁寿宫,派遣杨素监督施工。杨素上奏请求朝廷委派前莱州刺史宇文恺临时代理将作大匠,记室参军封德彝为土木监。于是平山填谷构筑宫殿,高台累榭,宛转相连。在营建过程中督使严急,服役丁夫死亡众多。很多人疲备不堪,倒地而死,尸体被填入坑中,上面用土石覆盖,因而筑成平地。死的人数以万计。
[4]丁亥,上至自岐州。
[4]丁亥(十七日),隋文帝自岐州返回长安。
[5]己卯,立皇孙为豫章王。,广之子也。
[5]己卯(疑误),隋朝册封皇孙杨为豫章王。杨是晋王杨广的儿子。
[6]丁酉,制:“私家不得藏纬候、图谶。”
[6]丁酉(二十七日),隋文帝下制书说:“民间私家不得收藏预卜吉凶的纬候、图谶之类的书籍。”
[7]秋,七月,戊辰晦,日有食之。
[7]秋季,七月戊辰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8]是岁,上命礼部尚书牛弘等议明堂制度。宇文恺献明堂木样,上命有司规度安业里地,将立之;而诸儒异议,久之不决,乃罢之。
[8]这一年,隋文帝下令礼部尚书牛弘等人讨论研究古代明堂的建筑结构。宇文恺向文帝呈献了明堂的木制模型,于是文帝下令有关官吏在长安安业里规划出地皮,准备建立明堂。可是由于朝中的儒生意见不同,很长时间不能形成一致意见,只好作罢。
[9]上之灭陈也,以陈叔宝屏风赐突厥大义公主。公主以其宗国之覆,心常不平 ,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上闻而恶之,礼赐渐薄。彭公刘昶先尚周公主,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昶欲与其妻作乱攻隋,遣钦密告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可汗信之,乃不修职贡,颇为边患。上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使于突厥,微观察之。公主见晟,言辞不逊,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与杨钦计议,扇惑都蓝。晟至京师,具以状闻。上遣晟往索钦;都蓝不与,曰:“检校客内无此色人。”晟乃赂其达官,知钦所在,夜,掩获之,以示都蓝,因发公主私事,国人大以为耻。都蓝执安遂迦等,并以付晟。上大喜,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仍遣入突厥废公主。内史侍郎裴矩请说都蓝使杀公主。时处罗侯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使裴矩谓之曰:“当杀大义公主,乃许婚。”突利复谮之于都蓝,都蓝因发怒,杀公主,更表请婚,朝议将许之。长孙晟曰:“臣观雍虞闾反覆无信,直以与玷厥有隙,所以欲依倚国家,虽与为婚,终当叛去。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灵,玷厥、染干必受其征发。强而更反,后恐难图。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素有诚款,于今两代,前乞通婚,不如许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抚驯,使敌雍虞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复遣晟慰谕染干,许尚公主。
[9]隋文帝灭掉陈后,将陈叔宝的屏风赏赐给突厥可贺敦大义公主。大义公主因为她的宗国北周宇文氏灭亡,心里一直愤愤不平,于是就在屏风上作诗,叙述陈亡国的事,借以寄托自己对故国的哀思。隋文帝知道此事后就忌恨大崐义公主,对她逐渐冷淡,赏赐也日益减少。彭公刘昶以前也娶了北周帝室公主为妻,隋朝流民杨钦逃入突厥,谎称刘昶打算和妻子一起兴兵作乱,攻打隋朝,因此派遣杨钦来密告大义公主,请求突厥发兵侵扰隋朝边境。突厥都蓝可汗相信了杨钦的话,于是就不再谨守藩国的职责,按时朝贡,时常发兵侵犯隋境。隋文帝派遣车骑将军长孙晟出使突厥,暗中观察了解情况。大义公主见了长孙晟后,出言不恭,又派和她私通的胡人安遂迦去与杨钦计议谋划,煽动鼓惑都蓝可汗。长孙晟回到京师后,将所见所闻向隋文帝作了报告。于是文帝又派遣长孙晟到突厥索要杨钦,都蓝可汗不给,回答说:“检查过我们的宾客,其中没有这个人。”于是长孙晟就贿赂突厥的达官贵人,知道了杨钦躲藏的地方,在夜里突然将他抓获,然后给都蓝可汗看,并趁机揭发了大义公主和胡人安遂迦的私情,突厥国人得知后认为是极大的耻辱。于是都蓝可汗拿获了安遂加等人,一并交付长孙晟带回隋朝。隋文帝十分高兴,加授长孙晟开府仪同三司,并派他出使突厥劝说废除大义公主。内史侍郎斐矩请求出使突厥劝说都蓝可汗,使他杀掉大义公主。当时前突厥莫何可汗处罗侯的儿子染干号称为突利可汗,居住在突厥国的北方,他派遣使者向隋朝求婚,隋文帝就派遣裴矩对他说:“只有杀掉大义公主,隋朝才能答应婚事。”于是突利可汗也向都蓝可汗说大义公主的坏话,都蓝可汗因此大怒,杀了大义公主,重新向隋朝上表求婚,朝廷准备答应都蓝可汗。长孙晟说:“我看都蓝反复无常,不讲信用,只因为和西方达头可汗玷厥结下怨恨,所以才依倚我朝。即使是我们双方建立了婚烟关系,他终久也会叛变而去。现在都蓝可汗如果能娶到大隋公主为妻,那末他就可以凭籍我们大隋的威灵而发号施令,达头可汗玷厥与染干必然会听从他的指挥调度。这样都蓝可汗的势力将会更加强大,强大后再起来反叛,以后恐怕就很难制服了。况且染干是处罗侯的儿子,素来诚心归服,至今已有两代,以前他曾派遣使节来求婚,不如答应他,然后招抚劝诱他率领部落向南迁移,染干兵少力弱,容易驯服,我们可以利用他抵御都蓝可汗以保卫北方边疆。”文帝听了称赞道:“这个主意好!”于是再次派遣长孙晟前去安慰晓谕染干,答应他可以娶公主为妻。
[10]牛弘使协律郎范阳祖孝孙等参定雅乐,从陈阳山太守毛爽受京房律法,布管飞灰,顺月皆验。又每律生五音,十二律为六十音,因而六之,为三百六十音,分直一岁之日以配七音,而旋相为宫之法,由是著名。弘等乃奏请复用旅宫法,上犹记何妥之言,注弘奏下,不听作旋宫,但用黄钟一宫。于是弘等复为奏,附顺上意,其前代金石并销毁之,以息异议。弘等又作武舞,以象隋之功德;郊庙飨用一调,迎气用五调。旧工稍尽,其余声律,皆不复通。
[10]礼部尚书牛弘请协律郎范阳人祖孝孙等人参与修订雅乐,祖孝孙曾从师陈阳山太守毛爽学习京房的律吕之法,律管中葭灰飞动,顺序和十二个月份全部符合。又每种律调有五个音级,十二种律调共有六十个音级,把这六十个音级重复六次,就构成三百六十个音级,分别和一年的三百六十天对应起来,然后再和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级配合起来而形成各种律调节奏。于是,古代旋相为宫之法,才重新大白于天下,被人们所认识。因此,牛弘等人上奏请求重新使用旋宫法演奏音乐,可是文帝还记着以前何妥所说的话,于是就在牛弘等人的奏书上面批示,不许采用旋宫法,仍旧只使用黄钟一宫。于是,牛弘等人重新上奏,附和文帝的旨意,请求把前代的金石乐器之类全部予以销毁,以平息人们在音乐方面的不同意见。牛弘等人又创作了武舞,用来表现隋朝的功德;规定在举行郊、庙祭祀时只使用黄钟一宫,在祈求丰年的迎气祭祀时,可分别使用黄钟的角、徵、宫、商、羽五调。从此以后,老乐师逐渐死去,新乐师对黄钟律调以外的其它声律,都不再通晓。
十四年(甲寅、594)
十四年(甲寅,公元594年)
[1]春,三月,乐成。夏,四月,乙丑,诏行新乐,且曰:“民间音乐,流僻日久,弃其旧体,竞造繁声,宜加禁约,务存其本。”万宝常听太常所奏乐,泫然泣曰:“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时四海全盛,闻者皆谓不然;大业之末,其言卒验。宝常贫而无子,久之,竟饿死。且死,悉取其书烧之,曰:“用此何为!”
[1]春季,三月,隋朝新乐修订完成。夏季,四月乙丑(初一),隋文帝下诏令颂行新乐,并且说:“民间音乐流入邪僻不正已经很久,丢弃了音乐原崐来的主体风格,竞相造作繁杂的声律,应该加以禁止,务必保存音乐本来意义。”著名乐师万宝常听了太常寺乐师所演的音乐后,伤心落泪地说:“乐声淫厉而又哀惋,天下不久将会灭亡!”当时隋朝正处在全盛时期,听到的人都认为他的预言不会兑现;到了大业末年,万宝常的预言终于得到证实。万宝常生活贫穷又没有儿子,很久以后,竟饥饿而死。临死的时候,他把自己的书籍全部烧掉,悲愤地说:“读这些书能有什么用处!”
[2]先是,台、省、府、寺及诸州皆置公廨钱,收息取给。工部尚书苏孝慈以为“官司出举兴生,烦扰百姓,败损风俗,请皆禁止,给地以营农。”上从之。六月,丁卯,始诏“公卿以下皆给职田,毋得治生,与民争利。”
[2]以前,隋朝在中央台、省、府、寺各机构和地方各州县都设立了公廨钱,每年放贷出去,收取利息以供需用。工部尚书苏孝慈认为:“官府放贷,收息盈利,烦扰百姓,败坏风俗,请求陛下明令禁止,而由国家拨给他们田地以经营农业。”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六月丁卯(初四),下诏书说:“公卿大臣以下各级官吏都分配给职分田,不得再经商放贷,与民争利。”
[3]秋,七月,乙未,以邳公苏威为纳言。
[3]秋季,七月乙未(初三),隋朝任命邳公苏威为纳言。
[4]初,张宾历既行,广平刘孝孙、冀州秀才刘焯并言其失。宾方有宠于上,刘晖附会之,共短孝孙,斥罢之。后宾卒,孝孙为掖县丞,委官入京,上其事,诏留直太史,累年不调,乃抱其书,使弟子舆榇来诣阙下,伏而恸哭;执法拘而奏之。帝异焉,以问国子祭酒何妥,妥言其善。乃遣与宾历比校短长。直太史勃海张胄玄与孝孙共短宾历,异论锋起,久之不定。上令参问日食事,杨素等奏:“太史凡奏日食二十有五,率皆无验,胄玄所刻,前后妙中,孝孙所刻,验亦过半。”于是上引孝孙、胄玄等亲自劳徕。孝孙请先斩刘晖,乃可定历,帝不怿,又罢之。孝孙寻卒。
[4]当初,隋朝颁行了张宾修撰的《甲子元历》以后,广平人刘孝孙与冀州秀才刘焯都上书指出了新历的失误。当时因为张宾正受到隋文帝的宠信,仪同三司刘晖又附会张宾,两人一起向隋文帝诋毁刘孝孙,于是文帝就驳回了刘孝孙的建议。后来张宾去世,刘孝孙担任了掖县县丞,他弃官入京,再一次上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文帝下诏令他留在太史曹担任直太史,但多年没有调动他的职务,于是他自己抱着书,让弟子门生们抬着棺材来到宫阙前,伏地痛哭;执法官吏拘捕了他,然后奏报隋文帝。文帝感到惊异,就询问国子祭酒何妥,何妥回答说刘孝孙的建议很对。于是文帝就让他将自己的历法和张宾的历法比较高下优劣。直太史勃海人张胄玄和刘孝孙共同指责张宾的历法,于是异议蜂起,长期争论不休。文帝派人询问验证双方历法所定日食的情况,尚书右仆射杨素等人上奏说:“太史们根据张宾的历法所奏报的日食总共有二十五次,基本上都与事实不符;而张胄玄所推定的日食日期,前后全都得到验证,准确无误;刘孝孙所推定的日食日期,符合的也超过一半。”于是文帝就召见刘孝孙和张胄玄两人,亲自加以慰问勉励。刘孝孙请求先处斩刘晖,然后他才能制定新历,文帝很不高兴,就又下令终止了制定新历的工作。刘孝孙不久就去世了。
[5]关中大旱,民饥,上遣左右视民食,得豆屑杂糠以献。上流涕以示群臣,深自咎责,为之不御酒肉,殆将一期。八月,辛未,上帅民就食于洛阳,敕斥候不得辄有驱逼。男女参厕于仗卫之间,遇扶老携幼者,辄引马避之,慰勉而去;至限险之处,见负担者,令左右扶助之。
[5]隋朝关中地区大旱,百姓饥荒,隋文帝派遣左右侍臣察看老百姓的食物,左右侍臣拿回了百姓所吃的豆屑杂糠呈献给文帝。文帝流着眼泪将这些东西展示给百官大臣们看,并深深地自责,从此不再饮酒吃肉,坚持了将近一年。八月辛未(初九),隋文帝率领关中百姓前往洛阳地区度荒,并下敕令警卫的士兵不得驱赶百姓。百姓们男男女女参杂行进在禁卫和仪仗队伍中 间,文帝如果遇到扶老携幼的逃难者,总是牵马让路,好言慰勉而去;到了艰险难行的地方,遇到挑担负重的逃难者,就命令左右随从上前扶助。
[6]冬,闰十月,甲寅,诏以齐、梁、陈宗祀废绝,命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以时修祭,所须器物,有司给之。陈叔宝从帝登邙山,侍饮,赋诗曰:“日崐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并表请封禅。帝优诏答之。他日,复侍宴,及出,帝目之曰:“此败岂不由酒!以作诗之功,何如思安时事!当贺若弼渡京口,彼人密启告急,叔宝饮酒,遂不之省。高至日,犹见启在床下,未开封。此诚可笑,盖天亡之也。昔苻氏征伐所得国,皆荣贵其主,苟欲求名,不知违天命;与之官,乃违天也。”
[6]冬季,闰十月甲寅(二十三日),隋文帝下诏,由于北齐、梁、陈三国帝室的宗庙祭祀废绝,命令原北齐高平王高仁英、原后梁国君萧琮、原陈后主陈叔宝三人分别按时负责祭祀,祭祀时所需要的器物,由朝廷有关部门主管官吏供给。陈叔宝随从文帝登上洛阳城北邙山,在陪侍文帝饮酒时赋诗说:“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并上表请求文帝上泰山祭祀天地,文帝用亲切客气的诏令答复了他。在另一天,陈叔宝又在文帝举行的宴会上作陪,等他离开时,文帝目送他说:“他的败亡难道不是正由于酒吗!与其在作诗上下功夫,不如用来考虑安定时事政局!当初在贺若弼率军渡过长江拿下京口时,就有人向陈朝廷密信告急,可是陈叔宝正在饮酒,根本不看。一直到高到达建康的那天,还发现告急密信犹扔在床下,根本就没有开封。这件事真是可笑,实在是上天要让陈灭亡。以前前秦苻坚南征北伐所吞并的国家,都荣耀尊贵原来的国君,苻坚只是想博取好名声,不知道这样做是违背天命的。给上天已经抛弃的君主官做,就是违背了上天的旨意。”
[7]齐州刺史卢贲坐民饥闭民粜,除名。帝后复欲授以一州,贲对诏失旨,又有怨言,帝大怒,遂不用。皇太子为言:“此辈并有佐命功,虽性行轻险,诚不可弃。”帝曰:“我抑屈之,全其命也。微刘、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然此等皆反覆子也,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及帝大渐,颜之仪等请以赵王辅政,此辈行诈,顾命于我。我将为政,又欲乱之,故谋大逆,译为巫蛊。如贲之例,皆不满志,任之则不逊,置之则怨望,自为难信,非我弃之。众人见此,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贲遂废,卒于家。
[7]齐州刺史卢贲因饥荒时关闭义仓不让粜粮给老百姓,被朝廷除名为民。隋文帝后来想再授予他一州刺史,而卢贲在回复文帝诏书时不合文帝的意,再加上又有怨言,文帝十分愤怒,就不再起用他。皇太子杨勇为他上奏说:“象卢贲这些人都有佐命大功,他虽然秉性轻薄,行为险诈,但是也不能弃之不用。”文帝回答说:“我压制他,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如果不是刘、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人的辅助,我也不会成为大隋天子。但他们都是些反复无常的小人,在北周宣帝时,他们都是以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了宣帝宠幸。及至宣帝病重,颜之仪等人请求让赵王宇文招辅政,而他们这些人公然作假,伪造遗诏,让我辅政。及至我将要当政,他们又想作乱,所以刘谋反,郑译用巫术诅咒。象卢贲这类人,永远不会有满足欲望的时候,任用他们则骄横不法,弃置他们则怨天尤人,这要怪他们自己不能取信于人,并不是我要抛弃他们。众人见我这样对侍他们,都认为我对待功臣太刻薄,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卢贲遂被废黜,后来在家中去世。
[8]晋王广帅百官抗表,固请封禅。帝令牛弘创定仪注,既成,帝视之,曰:“兹事体大,朕何德以堪之!但当东巡,因致祭泰山耳。”十二月,乙未,车驾东巡。
[8]晋王杨广率领百官大臣上表,极力坚持请求文帝上泰山祭祀天地。于是隋文帝命令牛弘制定祭祀天地的礼节仪式,牛弘制定完成,文帝看后说:“这件事非同小可,朕有什么德行能承受呢?只到东方巡视,顺便祭祀一下泰山。”十二月乙未(初五),文帝巡幸东方。
[9]上好祥小数,上仪同三司萧吉上书曰:“甲寅、乙卯,天地之合也。今兹甲寅之年,以辛酉朔旦冬至,来年乙卯,以甲子夏至。冬至阳始,郊天之日,即至尊本命;夏至阴始,祀地之辰,即皇后本命。至尊德并乾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载养,所以二仪元气并会本辰。”上大悦,赐物五百段。吉,懿之孙也。员外散骑侍郎王劭言上有龙颜戴干之表,指示群臣。上悦,拜著作郎。劭前后上表,言上受命符瑞甚众,又采民间歌谣,引图书谶纬,捃摭佛经,回易文字,曲加诬饰,撰《皇隋灵感志》三十卷奏之,上令宣示天下。劭集诸州朝集,使盥手焚香而读之,曲折其声,有如歌咏,经涉旬朔,遍而后罢。上益喜,前后赏赐优洽。
[9]隋文帝喜爱预卜吉凶灾祥的雕虫小技,上仪同三司萧吉上书说:“甲崐寅、乙卯之年,是天地阴阳之气相互交合的时候。今年是甲寅年,辛酉朔那天冬至,来年是乙卯年,甲子那天夏至。冬至过后阳气开始上升,是祭天的日子,那天正是陛下的本命日;夏至过后阴气开始上升,是祭地的时刻,那天正是皇后的本命日。陛下的恩德如同天之覆育众生,皇后的仁爱如同地之载养万物,所以天地两仪的元气一起聚合在陛下和皇后的生辰日期上。”文帝听后大喜,于是赏赐萧吉布帛等物五百段。萧吉是萧懿的孙子。员外散骑常侍王劭说文帝有龙颜和头部有肉突起如角的奇异相貌,并指示给百官大臣们看。文帝听了也大为高兴,于是就任命王劭为著作郎。王劭前后多次上表书,陈述文帝受命即位所出现的种种吉祥的征兆,又采集民间歌谣,征引预卜吉凶的谶纬图书,摘录佛经中的记载,采取改换文字、歪曲附会等手法,撰成《皇隋灵感志》三十卷上奏文帝,文帝下令将此书宣示天下。于是王劭召集全国各州的朝集使,让他们洗手焚香而诵读此书,并且故意读得抑扬顿挫,好象歌咏一般,读了十多天,直到把全书读完才罢。文帝更加高兴,先后赏赐给王劭大量钱财。
十五年(乙卯、595)
十五年(乙卯,公元595年)
[1]春,正月,壬戌,车驾顿齐州。庚午,为坛于泰山,柴燎祀天,以岁旱谢愆咎,礼如南郊;又亲祀青帝坛。赦天下。
[1]春季,正月壬戌(初三),隋文帝车驾停在齐州。庚午(十一日),在泰山上修起祭坛,焚烧柴火祭祀上天,由于去年出现了旱情,文帝就自陈过失,以向上天请罪,祭祀仪式和南郊大祀相同。随后文帝又亲自登坛祭祀青帝。又下令大赦天下。
[2]二月,丙辰,收天下兵器,敢私造者坐之;关中、缘边不在其例。
[2]二月丙辰(二十七日),隋文帝下令收缴天下兵器,民间敢有私自制造者问罪;关中和沿边地区不在此例。
[3]三月,己未,至自东巡。
[3]三月己未(初一),隋文帝结束东巡回到长安。
[4]仁寿宫成。丁亥,上幸仁寿宫。时天暑,役夫死者相次于道,杨素悉焚除之,上闻之,不悦。及至,见制度壮丽,大怒曰:“杨素殚民力为离宫,为吾结怨天下。”素闻之,惶恐,虑获谴,以告封德彝,曰:“公勿忧,俟皇后至,必有恩诏。”明日,上果召素入对,独孤后劳之曰:“公知吾夫妇老,无以自娱,盛饰此宫,岂非忠孝!”赐钱百万,锦绢三千段。素负贵恃才,多所陵侮;唯赏重德彝,每引之与论宰相职务,终日忘倦,因抚其床曰:“封郎必须据吾此坐。”屡荐于帝,帝擢为内史舍人。
[4]隋岐州仁寿宫修建完工。丁亥(二十九日),隋文帝驾幸仁寿宫。当时天气暑热,服役丁夫死者相连于道,杨素把死尸全部都焚烧清除,文帝听说后,心中不高兴。及至文帝来到仁寿宫,见宫殿结构雄伟壮丽,就怒冲冲地说:“杨素殚竭民力修建这座离宫,是为我结怨于天下百姓。”杨素听说后,惶恐不安,预料将会受到谴责,就将文帝发怒之事告诉了土木监封德彝,封德彝说:“您不必担忧,等皇后来到以后,陛下必定会有诏书赞扬您。”第二天,隋文帝果然召见杨素入宫谈话,独孤皇后慰劳杨素说:“你知道我们夫妇已老,没有娱乐的地方,所以将这座宫殿装修得如此华丽,这岂不正是你忠孝的表现!”于是赏赐给他钱一百万,锦帛三千段。杨素仗着自己地位高贵,富有才气,对公卿大臣常有凌侮,唯独赏识器重封德彝,常邀他一起议论宰相的职务,畅谈终日,不知疲倦,并手抚自己的坐床说:“封郎一定能坐上我的宰相座位。”杨素因此屡次向文帝推荐封德彝,文帝提拔封德彝为内史舍人。
[5]夏,四月,己丑朔,赦天下。
[5]夏季,四月己丑朔(初一),隋朝大赦天下。
[6]六月,戊子,诏凿底柱。
[6]六月戊子(初一),隋文帝下诏令凿开黄河中的底柱山。
[7]庚寅,相州刺史豆卢通贡绫文布,命焚之于朝堂。
[7]庚寅(初三),相州刺史豆卢通向朝廷进贡绫纹布,隋文帝下令在朝堂上予以焚毁。
[8]秋,七月,纳言苏威坐从祠泰山不敬,免,俄而复位。上谓群臣曰:“世人言苏威诈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8]秋季,七月,纳言苏威由于在随从隋文帝祭祀泰山时犯了大不敬之罪,被免官,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职务。文帝对百官群臣说:“世人都说苏威假装清廉,实际上家中堆满了金玉珍宝,这完全是一派胡言。但是苏威秉性残暴,为人处事不合适宜,求名的欲望太强,别人顺从自己则皆大欢喜,不顺从自己则恼羞成怒,这是他最大的缺点。”
[9]戊寅,上至自仁寿官。
[9]戊寅(二十二日),隋文帝从仁寿宫回到长安。
[10]冬,十月,戊子,以吏部尚书韦世康为荆州总管。世康,之弟也,和静谦恕,在吏部十余年,时称廉平。常有止足之志,谓子弟曰:“禄岂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辞。”因恳乞骸骨。帝不许,使镇荆州。时天下惟有四总管,并、扬、益、荆,以晋、秦、蜀三王及世康为之,当时以为荣。
[10]冬季,十月戊子(初三),隋朝任命吏部尚书韦世康为荆州总管。韦世康是韦的弟弟。他秉性温和谦虚,前后主管吏部十余年,当时人都称赞他清廉公正。他常怀有知足之乐,对子弟家人告诫说:“俸禄岂能越多越好,为防止多而招祸,应该抽身早退;年龄也不必等到衰老以后,有病便可以辞官归养。”因此上表恳求告老退休。文帝不答应,派遣他出镇荆州。当时全国只有四位总管,设在并、扬、益、荆四州,分别由晋王扬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和韦世康担任,当时都认为这是很荣耀的事。
[11]十一月,辛酉,上幸温汤。
[11]十一月辛酉(初七),隋文帝驾幸骊山温泉。
[12]十二月,戊子,敕:“盗边粮一升已上,皆斩,仍藉没其家。”
[12]十二月戊子(初四),隋文帝下敕书说:“凡是盗取边疆军粮一升以上,都要斩首,并且没收全部家产。”
[13]己丑,诏文武官以四考受代。
[13]己丑(初五),隋文帝下诏令天下文武官吏要连考四年,决定升降。
[14]汴州刺史令孤熙来朝,考绩为天下之最,赐帛三百匹,颁告天下。熙,整之子也。
[14]汴州刺史令孤熙考满入朝,由于他的政绩为天下第一,所以隋文帝赐给他绢帛三百匹,并且将他的事迹布告天下。令孤熙是令孤整的儿子。
十六年(丙辰、596)
十六年(丙辰,公元596年)
[1]春,正月,丁亥,以皇孙裕为平原王,筠为安成王,嶷为安平王,恪为襄城王,该为高阳王,韶为建安王,为颍川王,皆勇之子也。
[1]春季,正月丁亥(疑误),隋朝册封皇孙杨裕为平原王,杨筠为安城王,杨嶷为安平王,杨恪为襄城王,杨该为高阳王,杨韶为建安王,杨为颍川王,他们都是皇太子杨勇的儿子。
[2]夏,六月,甲午,初制工商不得仕进。
[2]夏季,六月甲午(十三日),隋朝首次下制令工商业者不得做官。
[3]秋,八月,丙戌,诏:“决死罪者,三奏然后行刑。”
[3]秋季,八月丙戌(初六),隋文帝下诏书说:“判决死刑的罪犯,必须呈奏三次,然后才能行刑。”
[4]冬,十月,己丑,上幸长春宫;十一月,壬子,还长安。
[4]冬季,十月己丑(初十),隋文帝驾幸同州长春宫;十一月壬子(初三),文帝回到长安。
[5]党项寇会州,诏发陇西兵讨降之。
[5]党项人侵犯会州,文帝下诏令调发陇西的军队讨伐并降附了党项族。
[6]党以光化公主妻吐谷浑可汗世伏;世伏上表请称公主为天后,上不许。
[6]隋文帝将光化公主嫁给吐谷浑可汗世伏,世伏上表请求称呼公主为天后,文帝不答应。
十七年(丁巳、597)
十七年(丁巳,公元597年)
[1]春,二月,癸未,太平公史万岁击南宁羌,平之。初,梁睿之克王谦也,西南夷、獠莫不归附,唯南宁州酋帅震恃远不服。睿上疏,以为:“南宁州,汉世柯之地,户口殷众,金宝富饶。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为湘东王征赴荆州,属东夏尚阻,未遑远略,土民瓒遂窃据一方,国家遥授刺史,其子震崐相承至今。而震臣礼多亏,贡赋不入,乞因平蜀之众,略定南宁。”其后南宁夷玩来降,拜昆州刺史,既而复叛。乃以左领军将军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帅众击之,入自蜻蛉川,至于南中。夷人前后屯据要害,万岁皆击破之;过诸葛亮纪功碑,渡西洱河,入渠滥川,行千余里,破其三十余部,虏获男女二万余口。诸夷大惧,遣使请降,献明珠径寸,于是勒石颂美隋德。万岁请将玩入朝,诏许之。玩阴有贰心,不欲诣阙,赂万岁以金宝,万岁于是舍玩而还。
[1]春季,二月癸未(初六),太平公史万岁率军攻打居住在南宁地区的羌族人,平定了他们。当初,北周行军元帅梁睿平定王谦的时候,西南夷、獠等族莫不归顺朝廷,唯有南宁州的酋帅震依恃路途遥远,不肯臣服。于是梁睿上疏,认为:“南宁州本是汉代的柯,人口众多,财宝丰富。在侯景之乱时,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被湘东王萧绎召赴荆州,由于当时华夏战乱,无暇顾及经略边远地区,当地土著瓒遂得以窃据一方,国家只好远远地授予他刺史职务,由他的儿子震承袭至今。而震作为臣子,礼节多缺,又不向朝廷缴纳贡赋,所以我请求率领平定巴、蜀地区的军队,前去平定南宁。”后来南宁夷族首领玩归降隋朝,被任命为昆州刺史,可是他不久就又反叛。于是隋朝任命左领军将军史万岁为行军总管,率军攻打玩,从蜻蛉川进入,到达南中地区。夷族人前后屯据着战略要地,依险固守,都被史万岁率军攻破。越过诸葛亮的纪功碑,渡过西洱河,进入渠滥川,转战千余里,攻破夷族三十多个部落,俘获男女两万余口。因此夷人害怕,纷纷派遣使节向史万岁请求归降,献出直径约长一寸的大明珠,于是刻碑歌颂隋朝的功德。史万岁又向朝廷上书请求带玩入朝,文帝下诏同意,可是玩暗中怀有二心,不想入朝,因此用金银珠宝贿赂史万岁,史万岁就放了玩而班师还朝。
[2]庚寅,上幸仁寿宫。
[2]庚寅(十三日),隋文帝驾幸仁寿宫。
[3]桂州俚帅李光仕作乱,帝遣上柱国王世积与前桂州总管周法尚讨之,法尚发岭南兵,世积发岭北兵,俱会尹州。世积所部遇瘴,不能进,顿于衡州,法尚独讨之。光仕战败,帅劲兵走保白石洞。法尚大获家口,其党有来降者,辄以妻子还之,居旬日,降者数千人;光仕众溃而走,追斩之。
[3]居住在桂州的俚族首领李光仕反叛作乱,隋文帝派遣上柱国王世积和前桂州总管周法尚率军前去讨伐。周法尚调发驻扎在岭南地区的军队,王世积调发驻扎在岭北地区的军队,都在伊州会师。王世积率领的军队因为遇到瘴疫,无法前进,只得停在衡州。于是周法尚独自率军攻打李光仕。李光仕战败,率领精锐部队退保白石洞,周法尚俘获了大批李光仕部队的亲属家人,李光仕的部下有来向官军投降的,就归还他的妻子家人,十多天内,投降的俚人有数千人。最后,李光仕部众溃散,他本人狼狈逃跑,被隋军追上斩首。
帝又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募兵讨光仕,稠谕降其党莫崇等,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稠,妥之兄子也。
隋文帝又派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召募军队讨伐李光仕,何稠劝降了李光仕的党羽莫崇等人,又以朝廷之命署置俚族首领担任州县官。何稠是何妥哥哥的儿子。
上以岭南夷、越数反,以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许以便宜从事,刺史以下官得承制补授。熙至部,大弘恩信,其溪洞渠帅更相谓曰:“前时总管皆以兵威相协,今者乃以手教相谕,我辈其可违乎!”于是相帅归附。先是州县生梗,长吏多不得之官,寄政于总管府,熙悉遣之,为建城邑,开设学校,华、夷感化焉。俚帅宁猛力,在陈世已据南海,隋因而抚之,拜安州刺史。猛力恃险骄倨,未尝参谒,熙谕以恩信,猛力感之,诣府请谒,不敢为非。熙奏改安州为钦州。
隋文帝由于居住在岭南地区的夷族、越族多次起兵反叛,于是任命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允许他相机行事,授权他可以朝廷之命任免州刺史以下各级官吏。令狐熙上任后,大力推行恩德信义,于是岭南溪洞中的夷、越族酋帅互相说道:“以前各任总管都是以军队相威胁,今天的总管却是以亲笔教令来开导,我们怎么能再违抗呢?”于是相继率领部落归降。先前,岭南各地州县往往违抗命令,朝廷委派的官吏无法到位任职,只好寄居在总管府。现在令狐熙把他们全都派遣到职,并为各州县营建城邑,开设学校,因此汉、夷各族人民都感化宾服。俚族首领宁猛力在陈统治时期已据有南海,隋崐朝因此对他采取安抚政策,任命他为安州刺史。宁猛力依仗着地形险要,桀骜不驯,从来不曾参拜谒见总管。令狐熙对他施以恩德信义,宁猛力大受感动,于是来到总管府拜见,从此不敢再胡作非为。令狐熙又奏报朝廷,把安州改称钦州。
[4]帝以所在属官不敬惮其上,事难克举,三月,丙辰,诏“诸司论属官罪,有律轻情重者,听于律外斟酌决杖。”于是上下相驱,迭行捶楚,以残暴为干能,以守法为懦弱。
[4]隋文帝因为政府各部门的属官往往不尊敬惧怕上司长官,难以提高办事效率,三月丙辰(初九),下诏书说:“各主管部门给属官定罪,如果按律应该从轻发落,但犯罪情节又比较严重的,允许在法律规定之外斟酌处以杖刑。”于是各级部门上下互相强迫,乱行捶打,把残暴酷虐当作有办事能力,把遵纪守法当作懦弱无能。
帝以盗贼繁多,命盗一钱以上皆弃市,或三人共盗一瓜,事发即死。于是行旅皆晏起早宿,天下懔懔。有数人劫执事谓之曰:“吾岂求财者邪!但为枉人来耳。而为我奏至尊:自古以来,体国立法,未有盗一钱而死者也。而不为我以闻,吾更来,而属无类矣!”帝闻之,为停此法。
隋文帝由于天下盗贼繁多,下令凡是偷窃一文钱以上的人都要在闹市中被处死,暴尸街头,曾有三人一起偷了一个瓜,事情败露后三人都被立即处死。于是行旅之人都早睡晚起,天下百姓人心惶惶。有几个人劫持了执法官吏,对他们说:“我们不是盗财之人!只为被冤死的众人而来。现在要求你们替我们上奏皇上,自古以来制定的法律,都没有偷窃一文钱就判处死刑的条款。你们如果不将我们的话转奏朝廷,等我们再来抓住你们,你们就不能活命了!”文帝听说后,就废除了这项法令。
帝尝乘怒,欲以六月杖杀人,大理少卿河东赵绰固争曰:“季夏之月,天地成长庶类,不可以此时诛杀。”帝报曰:“六月虽曰生长,此时必有雷霆;我则天而行,有何不可!”遂杀之。
隋文帝曾经在盛怒之时,想在六月份杖刑杀人,大理寺少卿河东人赵绰苦苦争谏说:“盛夏季节,正是天地间万物旺盛生长的月份,不可在此时杀人。”文帝回答说:“六月份虽然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但上天也会有雷霆震怒发生;我效法上天行事,有什么不可以呢?”于是就下令将人杖杀了。
大理掌固来旷上言大理官司太宽,帝以旷为忠直,遣每旦于五品行中参见。旷又告少卿赵绰滥免徒囚,帝使信臣推验,初无阿曲,帝怒,命斩之。绰固争,以为旷不合死,帝拂衣入。绰矫言,“臣更不理旷,自有他事,未及奏闻。”帝命引入,绰再拜请曰:“臣有死罪三,臣为大理少卿,不能制御掌固,使旷触挂天刑,一也。囚不合死,而臣不能死争,二也。臣本无他事,而妄言求入,三也。”帝解颜。会独孤后在坐,命赐绰二金杯酒,并杯赐之。旷因免死,徙广州。
大理寺掌固来旷上言说大理寺执法官吏对囚犯量刑定罪太宽,隋文帝因此认为来旷忠诚正直,让他每天早晨站在五品官员的行列中参见。来旷又上告说大理少卿赵绰违法释放囚徒,文帝派遣使臣前去调查,发现赵绰根本没有枉法偏袒之事,文帝非常愤怒,下令将来旷斩首。赵绰苦苦谏诤,认为来旷按照法律构不成死罪,文帝不听,拂衣进入中。赵绰又假称:“我不再申理来旷的事情,我还有别的事没有来得及奏闻。”文帝让人引赵绰来到后,赵绰再拜奏请说:“我犯了三项死罪:身为大理寺少卿,没有能管制约束住掌固来旷,使他触犯了朝廷刑律,这是第一;囚犯罪不当死,而我不能以死相争,这是第二;我本来没有别的事,而以妄言,求见陛下,这是第三。”文帝听了他的话,脸色才缓和下来。当时正碰上独孤皇后在坐,就下令赏赐赵绰两金杯酒,并且连金杯也赏赐给他。因此,来旷得以免除一死,被流放到广州。
萧摩诃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所逼耳。”因赦摩诃。绰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绰去而赦之,因命绰退食。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上曰:“大理其为朕特赦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
原陈骠骑将军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在江南地区举兵作乱,萧摩诃应当连坐治罪,隋文帝说:“萧世略年纪还未满二十岁,能有什么作为,只因为他是名将的儿子,所以被别人所胁迫罢了。”于是下令赦免萧摩诃。赵绰苦苦谏诤不崐能这样做,文帝也不能使他屈服。文帝又想等赵绰离去后再下令赦免萧摩诃,于是让赵绰退下去吃饭。但是赵绰回答说:“我呈奏的案件还没有叛决,因此我不敢退下。”文帝只好宣布:“请大理寺法官为朕特赦萧摩诃。”于是命令左右近臣释放了萧摩诃。
刑部侍郎辛尝不绯,俗云利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绰曰:“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曰:“卿惜辛而不自惜也!”命引绰斩之。绰曰:“陛下宁杀臣,不可杀辛。”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何如?”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而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刑部侍郎辛曾经穿过红色的裤子,民间风俗说穿红色裤子可以官运亨通;隋文帝认为这是妖术,将要把他斩首。赵绰说:“根据法律不应当处死,我不敢接受诏命。”文帝震怒,对赵绰说:“你可惜辛的性命,难道不可惜自己的性命吗?”于是下令将赵绰推出斩首。赵绰回答说:“陛下可以处死我,但不能处死辛。”赵绰被押到朝堂,解去衣服,正准备处斩时,文帝又派人对他说:“你抗命不尊的下场如何?”赵绰回答说:“我一心一意公正执法,因此不敢爱惜自己的性命。”文帝拂衣进入后宫,过了很长时间,才传令释放赵绰。第二天,文帝又向赵绰道歉,好言慰问勉励他,赏赐他布帛等物三百段。
时上禁行恶钱,有二人在市,以恶钱易好者,武候执以闻,上令悉斩之,绰进谏曰:“此人所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上复曰:“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威,欲相挫邪!”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治书侍御史柳复上奏切谏,上乃止。
当时隋文帝严禁民间使用假钱,有两人在集市上用假钱兑换由官府铸造的好钱,巡查社会治安的武候抓获了他们,并报告了朝廷,文帝下令将他们斩首,赵绰进谏说:“他们所犯的罪应该判处杖刑,处死他们不符合法律。”文帝回答说:“这不关你的事。”赵绰说:“陛下不因为愚昧无知,把我放置在执法部门,现在陛下想胡乱杀非罪之人,怎么能不关我执法大臣的事!”文帝又说:“摇动高大树木的时候,如果树木不动就该知难而退。”赵绰也回答说:“我希望自己的一片忠心能感动苍天,何况是摇动树木。”文帝又说:“喝汤的时候,如果汤热就放在一边,天子的权威,你也想挫折它吗?”赵绰再次跪拜后又向前靠近,文帝厉声呵斥他,越绰还是不肯退避,于是文帝就起身回后宫。治书侍御史柳又上奏恳切劝谏,文帝才不再坚持将那两人处死。
上以绰有诚直之心,每引入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前后赏赐万计。与大理卿薛胄同时,俱名平恕;然胄断狱以情而绰守法,俱为称职。胄,端之子也。
隋文帝因为赵绰忠诚正直,常常把他带进中谈话,有时遇到文帝正和皇后同床而坐,即令赵绰也就坐,和他评论朝政得失,前后赏赐的布帛财物多达上万。赵绰和大理寺卿薛胄同时,都享有公正宽恕的好名声;只是薛胄审理和判决案件多根据情理定罪,而赵绰只根据法律条文办案,两人都很称职。薛胄是薛端的儿子。
帝晚节用法益峻,御史于元日不劾武官衣剑之不齐者,帝曰:“尔为御史,纵舍自由。”命杀之;谏议大夫毛思祖谏,又杀之。将作寺丞以课麦迟晚,武库令以署庭荒芜,左右出使,或授牧宰马鞭、鹦鹉,帝察知,并亲临斩之。
隋文帝晚年用法愈加严厉苛刻,曾有当值的御史在正月初一的大朝会时没有对衣冠佩剑不整齐的武官提出弹劾,文帝就说:“你作为御史,却不履行职责,放任自流。”于是下令将当值御史处死;谏议大夫毛思祖进谏,文帝又下令将他处死。将作寺丞由于征收麦秆迟晚,卫尉寺武库令由于署庭荒芜,左右近臣出使,有的收受地方官吏赠送的马鞭、鹦鹉,文帝访察知道后,都亲临刑场将他们斩首。
帝既喜怒不恒,不复依准科律。信任杨素,素复任情不平,与鸿胪少卿陈延有隙,尝经蕃客馆,庭中有马屎,又众仆于毡上樗蒲,以白帝。帝大怒,主客令及樗蒲者皆杖杀之,棰陈延几死。
隋文帝变得喜怒无常,不再依据法律条款量刑定罪。文帝信任尚书右仆射杨素,而杨素又感情用事,不能公平地处事待人。他因和鸿胪寺少卿陈延之间崐有隔阂,有一次经过接待蕃邦客人的客馆,发现庭院中有马屎,又有一些仆人在毡毯上赌博,就告诉了文帝。文帝听后大怒,下令把鸿胪寺主客令和参加赌博的仆人全部杖杀,陈延也被捶打得奄奄一息。
帝遣亲卫大都督长安屈突通往陇西检覆群牧,得隐匿马二万余匹,帝大怒,将斩太仆卿慕容悉达及诸监官千五百人。通谏曰:“人命至重,陛下奈何以畜产之故杀千有余人!臣敢以死请!”帝目叱之,通又顿首曰:“臣一身分死,就陛下丐千余人命。”帝感寤,曰:“朕之不明,以至于此!赖有卿忠言耳。”于是悉达等皆减死论,擢通为左武候将军。
隋文帝派遣亲卫大都督长安人屈突通到陇西去检查由太仆寺掌管的牧场,得到各牧场隐匿下来没有登记在册的马共两万余匹,于是文帝怒不可遏,将要把太仆寺卿慕容悉达和各牧场监牧官吏一千五百人一齐斩首。屈突通进谏说:“人命关天,最为珍贵,陛下怎么能因为畜牲的缘故而一下子杀害一千多人!我将以死相争。”文帝瞪眼怒骂他,屈突通又叩头说:“我拿分内该死的这条命向陛下换取一千余条性命。”文帝这才醒悟过来,对屈突通说:“这都是由于朕不明事理,以致于荒唐到这个地步!幸亏有了你的忠言,才没有铸成大错。”于是慕容悉达等人都被免死定罪,文帝又提拔屈突通为左武候将军。
[5]上柱国刘昶与帝有旧,帝甚亲之;其子居士,任侠不遵法度,数有罪,上以昶故,每原之。居士转骄恣,取公卿子弟雄健者,辄将至家,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殆死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交。党与三百人,殴击路人,多所侵夺,至于公卿妃主,莫敢与校。或告居士谋为不轨,帝怒,斩之,公卿子弟坐居士除名者甚众。
[5]上柱国彭公刘昶和隋文帝有旧交,隋文帝非常亲信他;刘昶的儿子刘居士负气仗义,不遵守朝廷法度,曾数次犯罪,文帝由于刘昶的缘故,每次都宽宥了他。于是刘居士有恃无恐,越加骄横放纵,猎取公卿大臣子弟中高大健壮者,到自己家里,把车轮套到他脖子上,然后用棍棒一通乱打,差不多快被打死还能不屈服求饶的人,就称为壮士,与他相交为友。刘居士的党羽有三百人,他们无故殴打路人,侵夺财物,为非作歹,甚至于连公卿大臣、后妃公主也都不敢和他们计较。后来有人上告说刘居士图谋不轨,文帝很愤怒,下令将刘居士斩首,公卿大臣的子弟受到牵连而被除名为民的非常多。
[6]杨素、牛弘等复荐张胄玄历术。上令杨素与术数人立议六十一事,皆旧法久难通者,令刘晖等与胄玄等辩析。晖杜口一无所答,胄玄通者五十四,上乃拜胄玄员外散骑侍郎兼太史令,赐物千段,令参定新术。至是,胄玄历成。夏,四月,戊寅,诏颁新历;前造历者刘晖四人并除名。
[6]尚书右仆射杨素、大常卿寺牛弘等人再次向隋文帝推荐张胄玄的历法,于是文帝令杨素和掌管律历的官吏讨论提出了六十一个问题,都是旧历法长期以来很难解释清楚的,让拥护旧历法的刘晖等人和张胄玄等人互相辩难解释。结果刘晖闭口无言,而张胄玄解释通了五十四个问题,于是文帝就任命张胄玄为员外散骑常侍兼太史令,赏赐给他布帛财物一千余段,并令他参酌修定新的历法。此时,张胄玄历法修订完成。夏季,四月戊寅(初二),文帝下诏令颁行新历。先前参加修订张宾历法的刘晖等四人都被除名为民。
[7]秋七月,桂州人李世贤反,上议讨之。诸将数人请行,上不许,顾右武候大将军虞庆则曰:“位居宰相,爵乃上公,国家有贼,遂无行意,何也?”庆则拜谢,恐惧,乃以庆则为桂州道行军总管,讨平之。
[7]秋季,七月,桂州人李世贤举兵造反,隋文帝和百官大臣商议发兵征讨,有好几位将帅请命出征,文帝都没答应,而对右武候大将军虞庆则说:“你位居宰相,受封上柱国、鲁国公,现在国家出现了叛贼,你却根本没有领兵出征的意思,这是为什么?”虞庆则叩头请罪,惶恐不安,于是文帝就任命虞庆则为桂州道行军总管,率军前去平定叛乱。
[8]秦王俊,幼仁恕,喜佛教,尝请为沙门,不许。及为并州总管,渐好奢侈,违越制度,盛治宫室。俊好内,其妃崔氏,弘度之妹也,性妒,于瓜中进毒,由是得疾,征还京师。上以其奢纵,丁亥,免俊官,以王就第。崔妃以毒王,废绝,赐死于家。左武卫将军刘升谏曰:“秦王非有他过,但费官物,营廨舍而已,臣谓可容。”上曰:“法不可违。”杨素谏曰:“秦王之过,不应至此,愿陛下详之!”上曰:“我是五儿之父,非兆民之父?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儿律!以周公之为人,尚诛管、蔡,我诚不及周公远矣,安能亏法乎崐!”卒不许。
[8]秦王杨俊从小就仁爱宽恕,爱好佛教,曾经请求出家当和尚,隋文帝没有答应。等到他担任了并州总管以后,生活逐渐奢侈,违越制度规定,大规模修建和装饰宫殿府第。杨俊好近女色,他的妃子崔氏是崔弘度的妹妹,生性妒忌,就在瓜中置毒,杨俊因此中毒得病,被文帝召回京师。文帝因为杨俊骄奢纵欲,丁亥(十三日),下令罢免了他的官职,以王爵回家闲居。崔妃因为向秦王下毒,被废除了妃子名位,赐死在家中。左武卫将军刘升上言谏道:“秦王并没有别的罪过,只不过是耗费国家钱财营造宫舍府第而已,我认为可以宽容他。”文帝回答说:“国家的法律不可违背。”尚书右仆射杨素又进谏说:“秦王的过错,不应如此惩处,请陛下再慎重考虑!”文帝又回答说:“我难道只是太子杨勇、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五个儿子的父亲,而不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为何不专门制定用于天子儿子的法令?以周公姬旦的为人施政,尚且诛杀举兵造反的管叔、蔡叔,我确实比周公差得很远,又怎么能枉法徇私呢?”始终没有答应。
[9]戊戌,突厥突利可汗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都蓝,故特厚其礼,遣太常卿牛弘、纳言苏威、民部尚书斛律孝卿相继为使。
[9]戊戌(二十四日),突厥突利可汗来长安迎娶隋室公主,隋文帝招待他住在太常寺,并派人教他学习中国传统婚制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礼,将宗女安义公主嫁给他为妻。文帝因为想离间突利可汗和都蓝可汗之间的关系,所以故意将这次婚礼操办得特别隆重,相继派遣太常卿牛弘、纳言苏威、民部尚书斛律孝光作为使节出使突厥。
突利本居北方,既尚主,长孙晟说其帅众南徙,居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都蓝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亟来抄掠边鄙。突利伺知动静,辄遣奏闻,由是边鄙每先有备。
突利可汗本来居住在突厥的北方,在娶了安义公主以后,长孙晟劝说他率领部落南迁,居住在都斤山旧镇,隋朝对他赏赐优厚。于是都蓝可汗恼羞成怒,说:“我是突厥国的大可汗,现在反不如小可汗染干!”于是就断绝了向隋朝的朝贡,屡次出兵侵扰抄掠隋朝边境。但是突利可汗每当观察了解到都蓝可汗的动静,就很快派遣使节奏报朝廷,因此隋朝边境每次都先作好了准备。
[10]九月,甲申,上至自仁寿宫。
[10]九月甲申(十一日),隋文帝从仁寿宫回到长安。
[11]何稠之自岭南还也,宁猛力请随稠入朝,稠见其疾笃,遣还钦州,与之约曰:“八九月间,可诣京师相见。”使还,奏状,上意不怿。冬,十月,猛力病卒。上谓稠曰:“汝前不将猛力来,今竟死矣!”稠曰:“猛力与臣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越人性直,其子必来。”猛力临终,果戒其子长真曰:“我与大使约,不可失信。汝葬我毕,宜即登路。”长真嗣为刺史,如言入朝。上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
[11]员外散骑侍郎何稠从岭南起程返回京师时,钦州刺史宁猛力请求随何稠入朝,何稠见他病得厉害,就让他返回钦州,与他相约说:“八九月间,可到京师相会。”何稠回朝后,奏明了情况,文帝有些不高兴。冬季,十月,宁猛力病逝。文帝对何稠说:“你以前没有带宁猛力来长安,现在他竟然去世了!”何稠说:“宁猛力与我约定,如果他去世,就派遣他的儿子入朝侍奉。越人性格直爽,他的儿子必定会来朝。”宁猛力临终的时候,果然告诫儿子宁长真说:“我和朝廷大使何稠有约,不能失信,你把我安葬完毕,就应当立即上路。”宁长真继任钦州刺史,遵照父亲的遗言入朝长安。隋文帝十分高兴,说:“何稠在蛮、夷族心中拥有的信誉,竟达到了这种地步!”
[12]鲁公虞庆则之讨李世贤也,以妇弟赵什住为随府长史。什住通于庆则爱妾,恐事泄,乃宣言庆则不欲此行,上闻之,礼赐甚薄。庆则还,至潭州临桂岭,观眺山川形势,曰:“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使什住驰诣京师奏事,观上颜色,什住因告庆则谋反,下有司按验。十二月,壬子,庆则坐死,拜什住为柱国。
[12]鲁公虞庆则率军讨伐李世贤时,任命妻弟赵什住为总管府长史。赵什住和虞庆则的爱妾私通,恐怕事情泄露,于是对外宣扬说虞庆则不乐意出征,隋文帝听到后,对虞庆则的礼遇赏赐很微薄。虞庆则班师途中,走到潭州临桂崐岭,观察眺望山川形势,说道:“此地确实地形险要,如果有充足的粮草,再委派得力干将据险防守,攻不可破。”虞庆则派遣赵什住驰骑赶往京师向朝廷呈奏公事,顺便观察文帝对他的态度,什住乘机向朝廷告发说虞庆则谋反,文帝下令有关部门调查。十二月壬子(初十),虞庆则因此事被处死,又授予赵什住柱国。
[13]高丽王汤闻陈亡,大惧,治兵积谷,为拒守之策。是岁,上赐汤玺书责以“虽称藩附,诚节未尽”。且曰:“彼之一方,虽地狭人少,今若黜王,不可虚置,终须更选官属,就彼安抚。王若洒心易行,率由宪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劳别遣才彦!王谓辽水之广,何如长江?高丽之人,多少陈国?朕若不存含育,责王前愆,命一将军,何待多力!殷勤晓示,许王自新耳。”汤得书。惶恐,将奉表陈谢。会病卒,子元嗣立,上使使拜元为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公。元奉表谢恩,因请封王,上许之。
[13]高丽王高汤得悉陈灭亡后,非常害怕,于是大力训练军队,聚积粮草,筹划一旦遭到隋军侵犯时所应采取的抵抗策略。这一年,隋文帝赐给高汤玺书,责备他“虽然做了隋朝的藩附属国,却没有尽到臣子应有的忠诚。”并且说:“你所统辖的地区,虽然地狭民少,但如果现在废黜了你的王位,也不能没有人负责治理,终究需要朝廷重新选派官属,前去安抚黎民百姓。你如果能洗心革面,完全遵照朝廷的法令制度,就是朕的良臣,朕又何必再派遣贤才呢?你认为辽河的宽广比长江如何?高丽的兵民比陈多少?如果朕不是存有包容、养育天下黎民百姓之心,责问你以往的过失,派遣一位将帅率军前去问罪,根本用不着跟你多费气力!之所以对你殷勤劝导,是允许你改过自新。”高汤得到文帝玺书后,惶恐不安,准备向朝廷奉表谢罪。恰巧得病去世,他的儿子高元继位,文帝派遣使节授予高元上开府仪同三司,承袭辽东公爵位。高元向朝廷奉表谢恩,并请求授予王爵,文帝同意。
[14]吐谷浑大乱,国人杀世伏,立其弟伏允为主,遣使陈废立之事,并谢专命之罪,且请依俗尚主;上从之。自是朝贡岁至。
[14]吐谷浑大乱,国中人杀死可汗世伏,拥立他的弟弟伏允为君主,派遣使臣向隋朝陈述废立可汗的理由和经过,并且请求朝廷宽恕国人的擅命专行之罪,还请求依照吐谷浑的习俗,允许伏允娶嫂子光化公主为妻;隋文帝允从。从此以后,吐谷浑每年都遣使朝贡。
十八年(戊午、598)
十八年(戊午,公元598年)
[1]春,二月,甲辰,上幸仁寿宫。
[1]春季,二月甲辰(初三),隋文帝驾幸仁寿宫。
[2]高丽王元帅之众万余寇辽西,营州总管韦冲击走之。上闻而大怒,乙巳,以汉王谅、王世积并为行军元帅,将水陆三十万伐高丽,以尚书左仆射高为汉王长史,周罗为水军总管。
[2]高丽王高元率领族部众一万余人侵犯隋朝辽西地区,营州总管韦冲率军打退了高元。隋文帝得知后非常愤怒,乙巳(初四),任命汉王杨谅、上柱国王世积同为行军元帅,统率水陆三十万大军征伐高丽;又任命尚书左仆射高为汉王元帅府长史,周罗为水军总管。
[3]延州刺史独孤陀有婢曰徐阿尼,事猫鬼,能使之杀人,云每杀人,则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会独孤后及杨素妻郑氏俱有疾,医皆曰:“猫鬼疾也。”上以陀,后之异母弟,陀妻,杨素异母妹,由是意陀所为,令高等杂治之,具得其实。上怒,令以犊车载陀夫妻,将赐死,独孤后三日不食,为之请命曰:“陀若蠹政害民者,妾不敢言;今坐为妾身,敢请其命。”陀弟司勋侍郎整诣阙求哀,于是免陀死,除名为民,以其妻杨氏为尼。先是,有人讼其母为猫鬼所杀者,上以为妖妄,怒而遣之。至是,诏诛被讼行猫鬼家。夏,四月,辛亥,诏:“畜猫鬼、蛊毒、厌媚野道之家,并投于四裔。”
[3]延州刺史独孤陀有个婢女名叫徐阿尼,她供奉猫的鬼魂,能让猫鬼杀人,还说每当猫鬼杀人以后,死者家中的财物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供奉猫鬼的家庭。正好独孤皇后和杨素的夫人郑氏都生病,医生都说:“这是由于猫鬼作祟而引发的疾病。”隋文帝因为独孤陀是皇后的同父异母弟,独孤陀的妻子是杨素的同父异母妹,因此怀疑是独孤陀所为,下令高等人一起审理验证,全部弄清了事实真相。于是文帝怒从心起,下令用牛车押解独孤陀夫妻,崐要把他们赐死,独孤皇后三天没有吃饭,为独孤陀请求保全性命说:“如果独孤陀由于蠹政害民而获罪,我不敢为他说话;现在独孤陀是由于我而获罪,所以斗胆请求陛下保全他的性命。”独孤陀的弟弟司勋侍郎独孤整也来到宫中求情,因此文帝赦免了独孤陀的死罪,将他革职为民,令他的妻子杨氏出家为尼姑。以前,曾有人上告说他的母亲是被人供奉的猫鬼所杀,文帝认为是妖言妄语,愤怒地将他斥退遣返。至此,文帝就下诏令诛杀被告发供奉猫鬼的人家。夏季,四月辛亥(十一日),隋文帝又下诏书说:“凡是供奉猫鬼、畜养毒虫、从事妖术的家庭,都流放到边陲地区。”
[4]六月,丙寅,下诏黜高丽王元官爵。汉王谅军出临渝关,值水潦,馈运不继,军中乏食,复遇疾疫。周罗自东莱泛海趣平壤城,亦遭风,船多飘没。秋,九月,己丑,师还,死者什八九。高丽王元亦惶惧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上于是罢兵,待之如初。
[4]六月丙寅(二十七日),隋文帝下诏废黜高丽王高元的官爵。汉王杨谅率军从临渝关出塞,正碰上连日大雨,后方粮草运不到,军中缺乏食粮,又 遇到了疾疫流行。周罗率水军从东莱渡海向平壤城前进,途中也碰上了大风,船只多被吹散沉没。秋季,九月己丑(二十一日),隋朝大军被迫还师,兵士死了十分之八九。高丽王高元也很害怕,派遣使节向朝廷谢罪认错,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子高元”,文帝于是下令罢兵,像以前一样对待他。
百济王昌遣使奉表,请为军导,帝下诏谕以“高丽服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厚其使而遣之。高丽颇知其事,以兵侵掠其境。
百济国王余昌派遣使节向隋朝上表,请求在讨伐高丽时担任军队的向导,隋文帝下诏书,告诉说:“高丽已经服罪归附,朕已经下令加以赦免,不可再进行讨伐。”隆重地接待百济的使节后遣送回国。后来高丽知道了此事,就出动军队侵犯劫掠百济国的边境地区。
[5]辛卯,上至自仁寿宫。
[5]辛卯(二十三日),隋文帝从仁寿宫回到长安。
[6]冬,十一月,癸未,上祀南郊。
[6]冬季,十一月癸未(十六日),隋文帝在南郊举行祭天大典。
[7]十二月,自京师至仁寿宫,置行宫十有二所。
[7]十二月,隋朝在从京师长安到岐州仁寿宫之间,建立了十二所行宫。
[8]南宁夷玩复反。蜀王秀奏“史万岁受赂纵贼,致生边患。”上责万岁,万岁诋谰;上怒,命斩之。高及左卫大将军元等固请曰:“万岁雄略过人,将士乐为致力,虽古名将,未能过也。”上意少解,于是除名为民。
[8]南宁夷族首领玩再次起兵反叛。蜀王杨秀上奏说:“去年史万岁率军平定南宁地区时收受玩的贿赂而释放了他,致使现在又生祸患。”于是隋文帝就责问史万岁,而史万岁则矢口否认,文帝大怒,下令将史万岁斩首。尚书左仆射高和左卫大将军元等向文帝一再求情说:“吏万岁勇气智谋过人,将士都乐意为他效力,即使是古代的名将,也没有超过他的。”文帝稍微有些回心转意,于是将史万岁革职为民。
十九年(己未、599)
十九年(己未,公元599年)
[1]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1]春季,正月癸酉(初七),隋朝大赦天下罪人。
[2]二月,甲寅,上幸仁寿宫。
[2]二月甲寅(十九日),隋文帝驾幸仁寿宫。
[3]突厥突利可汗因长孙晟奏言都蓝可汗作攻具,欲攻大同城。诏以汉王谅为元帅,尚书左仆射高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出灵州道,上柱国燕荣出幽州道以击都蓝,皆取汉王节度;然汉王竟不临戎。
[3]突厥突利可汗通过长孙晟上奏说都蓝可汗制造攻城器械,打算进攻大同城。于是隋文帝下诏任命汉王杨谅为元帅,命令尚书左仆射高率军从朔方道出塞,尚书右仆射杨素率军从灵州道出塞,上柱国燕荣率军从幽州道出塞,攻打突厥都蓝可汗,各军都受汉王杨谅指挥调度;然而汉王并没有亲临前线,指挥战事。
都蓝闻之,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掩袭突利,大战长城下,突利大败。都蓝尽杀其兄弟子侄,遂渡河入蔚州。突利部落散亡,夜,与长孙晟以五骑南走崐,比旦,行百余里,收得数百骑。突利与其下谋曰:“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晟知之,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速举烽。突利见四烽俱发,以问晟,晟绐之曰:“城高地迥,必遥见贼来。我国家法,若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彼见贼多而又近耳。”突利大惧,谓其众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镇,晟留其达官执室领其众,自将突利驰驿入朝。夏,四月,丁酉,突利至长安。帝大喜。以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
都蓝可汗得知后,就与达头可汗结成同盟,合兵袭击突利可汗,双方在长城附近展开激战,结果突利可汗大败。都蓝可汗将突利可汗的兄弟子侄全部杀害,然后率军渡河进入蔚州。突利可汗的部落败散,夜里和长孙晟带着五名骑兵向南奔逃,到天亮时,逃出一百余里,又收罗了数百名骑兵。突利可汗与他的部下商议道:“如今我兵败投奔隋朝,不过是一个降人罢了,大隋天子又怎么会再对我以礼相待!达头可汗玷厥虽然和都蓝可汗连兵而来,但他和我本无冤仇,我如果去投奔他,他必然会收留帮助。”长孙晟得悉了突利可汗的打算,悄悄派人进入附近的伏远镇,下令火速燃起烽火。突利可汗望见四处烽火同时燃起,向长孙晟询问情况,长孙晟欺骗他说:“烽火台都是建在高处,所以能看得很远,必定是发现有敌军入侵。我国的制度是如果敌军来得少,就举起两处烽火;来得多,就举起三处烽火;只有敌军大兵压境,才举起四处烽火。现在四处烽火惧起,显然是守护的将士发现敌军既来得多又离得近。”突利可汗非常害怕,就对他的部众说:“后面追兵已经逼近,只好暂且进城避难。”进入伏远镇以后,长孙晟留下突厥达官贵族执室率领他的部众,自己带领突利可汗乘驿马入朝。夏季,四月丁酉(初二),突利可汗来到长安。隋文帝十分高兴,任命长孙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监护突厥。
上令突利与都蓝使者因头特勒相辩诘,突利辞直,上乃厚待之。都蓝弟郁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使突利多遗之珍宝以慰其心。
隋文帝令突利可汗和都蓝可汗的使节因头特勒进行辩论,突利可汗理直气壮,文帝于是厚待他。都蓝可汗的弟弟郁速六抛弃了妻子家人,和突利可汗一起投奔隋朝,文帝称赞了他,让突利可汗多送给他财宝珍玩加以慰劳。
高使上柱国赵仲卿将兵三千为前锋,至族蠡山,与突厥遇,交战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复破之,虏千余口,杂畜万计。突厥复大举而至,仲卿为方陈,四面拒战,凡五日。会高大兵至,合击之,突厥败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余里而还。杨素军与达头遇。先是诸将与突厥战,虑其骑兵奔突,皆以戎车步骑相参,设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未足以取胜也。”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陈。达头闻之,大喜曰:“天赐我也!”下马仰天而拜,帅骑兵十余万直前。上仪同三司周罗曰:“贼陈未整,请击之。”帅精骑逆战,素以大兵继之,突厥大败,达头被重创而遁,杀伤不可胜计,其众号哭而去。
高派遣上柱国赵仲卿率军三千人为前锋,进至族蠡山,与突厥军队遭遇,连续交战了七天,大败突厥军队;又追击来到乞伏泊,又一次打败突厥军队,俘获一千余人,牛羊杂畜达万头之多。这时突厥的大军来到,赵仲卿将军队布成方阵,四面抗击,前后又激战了五天。正巧高率大军赶到,和赵仲卿合击突厥,突厥军队战败退走,高率军继续追击,经过白道。越秦山七百多里,然后还师。杨素的军队和达头可汗遭遇。在此之前,隋军将领率军和突厥打仗,因为担心突厥的骑兵往来冲突,都采用战车、骑兵和步兵相互交叉配合的阵法,摆下方阵,营外普遍埋设带尖的木桩,骑兵在最里边。杨素说:“这种阵法是自我保守的办法,难以克敌取胜。”于是全部废除以前的阵法,下令各军都摆开骑兵阵势。达头可汗听说后,欣喜若狂地说:“这真是上天赐予我的大好时机!”于是下马对天而拜,率领骑兵十余万直扑隋军。上仪同三司周罗说:“敌军阵形不整,请求发起攻击。”于是率领精锐骑兵迎战,杨素指挥大军随后继进,突厥军队大败,达头可汗带着重伤逃跑,隋军杀伤敌军不可胜计,突厥残军号啕痛哭而去。
[4]六月,丁酉,以豫章王为内史令。
[4]六月,丁酉,任命豫章王杨为内史令。
[5]宜阳公王世积为凉州总管,其亲信安定皇甫孝谐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积,世积不纳。孝谐配防桂州,因上变,称“世积尝令道人相其贵不,道人答崐曰:‘公当为国主,又将之凉州。’其所亲谓世积曰:‘河西天下精兵处,可图大事。’世积曰:‘凉州土旷人希,非用武之国。’”世积坐诛,拜孝谐上大将军。
[5]宜阳公王世积任凉州总管,他的亲信安定人皇甫孝谐犯罪,执法官吏搜捕他,他逃亡来到王世积府第,王世积不收留庇护他。皇甫孝谐被抓获后,被配隶军伍,防守桂州,因此他上书告发王世积,说:“王世积曾经让道士为他看相,问自己能否富贵,道士回答说:‘你会当上国君,又将往凉州任职。’王世积的亲信对他说:‘河西是全国出精兵强将的地区,可以图谋大事。’王世积回答说:‘凉州地旷人稀,不是用武的地方。’”王世积因此被处死,任命皇甫孝谐为上大将军。
[6]独孤后性妒忌,后宫莫敢进御。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先没宫中,上于仁寿宫见而悦之,因得幸。后伺上听朝,阴杀之,上由是大怒,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余里。高、杨素等追及上,扣马苦谏。上太息曰:“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高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上意少解,驻马良久,中夜方还宫。后俟上于内,及至,后流涕拜谢,、素等和解之,因置酒极欢。先是后以高父之家客,甚见亲礼,至是,闻谓己为一妇人,遂衔之。
[6]独孤皇后生性妒忌,后宫的妃嫔宫女都不敢进御侍夜。原北周尉迟迥的孙女非常漂亮,过去被籍没入宫,隋文帝在仁寿宫见到她后非常喜欢,因此得到文帝的宠幸。独孤皇后趁隋文帝坐朝听政的时候,暗中派人杀害了她,文帝大为愤怒,单骑从皇宫后苑出门,也不走正路,进入山谷中二十余里。高、杨素等人驰骑追上,拦住马苦苦劝谏。隋文帝叹息道:“我贵为天子,竟如此不得自由!”高说:“陛下怎么能由于一个妇人而看轻天下?”于是文帝心中的怒气稍有缓和,立马长久,一直到半夜才回到宫中。独孤皇后也一直坐在寝宫内等候文帝,文帝回来后,皇后涕泪交流,拜谢请罪,高、杨素等人又好言劝解,于是隋文帝才高兴起来,置酒设宴欢乐。以前,独孤皇后由于高是父亲独孤信的家客,对他很客气礼敬,这件事发生后,得悉高称自己为一妇人,因此怨恨他。
时太子勇失爱于上,潜有废立之志,从容谓曰:“有神告晋王妃,言王必有天下,若之何?”长跪曰:“长幼有序,其可废乎!”独孤后知不可夺,阴欲去之。
当时皇太子杨勇失去了隋文帝的宠爱,文帝暗地里起了废立的念头,曾经从容地对高说:“有神告诉晋王杨广的妃子,说晋王必定享有天下,你说该怎么办?”高长跪不起,回答说:“长幼有序,怎么可以废黜太了?”独孤皇后知道高在废立问题上肯定不会曲意赞成,于是暗中打算把他赶出朝廷。
会上令选东宫卫士以入上台,奏称:“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太劣。”上作色曰:“我有时出入,宿卫须得勇毅。太子毓德春宫,左右何须壮士!此极弊法。如我意者,恒于交番之日,分向东宫,上下团伍不别,岂非佳事!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子表仁,娶太子女,故上以此言防之。
恰好隋文帝下令挑选东宫卫士到皇宫上台值班宿卫,高上奏说:“如果陛下把强壮的卫士都选走,恐怕东宫的宿卫力量太弱。”文帝脸色大变说:“我时常出外巡幸,所以宿卫之士必须要壮勇强健。而太子只需要安坐东宫培养仁德,左右那里用得着壮士缩卫!所以在东宫保持强大的警卫力量是极大的弊政。卫士中合我意的,经常在轮换当值交接的那天,分配前去宿卫东宫,如此则两宫宿卫合为一体,难道不是件好事情?我十分熟悉前代各种制度的得失,你不必请求仍然沿袭传统的作法。”因为高的儿子高表仁娶了太子杨勇的女儿,所以文帝用这些话提醒他。
夫人卒,独孤后言于上曰:“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能不为之娶!”上以后言告。流涕谢曰:“臣今已老,退朝,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上乃止。既而爱妾生男,上闻之,极喜,后甚不悦。上问其故,后曰:“陛下尚复信高邪?始,陛下欲为娶,心存爱妾,面欺陛下。今其诈已见,安得信之!”上由是疏。
高夫人去世,独孤皇后对隋文帝说:“高仆射已经老了,又丧夫人,陛下怎能不为他再娶一房继室?”文帝把皇后的话转告了高。高凄然泪下,感谢说:“我已经年迈,退朝以后,只是斋居诵读佛经而已,虽然陛下如此深崐深地哀怜我,但是说到再娶,实非我所愿。”于是文帝只好作罢。随后不久高的爱妾生下一个儿子,文帝听说后非常高兴,而皇后却很不愉快。文帝问她其中缘故,皇后说:“陛下还能再相信高吗?开始时,陛下打算为高迎娶继室,而由于心里装着爱妾,于是当面欺哄陛下,说他不愿再娶。如今他的欺诈已经暴露,陛下怎么能再信任他?”文帝因此开始疏远高。
伐辽之役,固谏,不从,及师无功,后言于上曰:“初不欲行,陛 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又,上以汉王年少,专委军事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之意,谅所言多不用。谅甚衔之,及还,泣言于后曰:“儿幸免高所杀。”上闻之,弥不平。
隋文帝决定讨伐高丽时,高曾一再进谏,文帝没有听从。及至出师无功,独孤皇后又对文帝说:“高一开始就不愿意出征,陛下强派他前往,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成功。”另外,文帝由于元帅汉王杨谅年少,把所有军务都委任高,而高也因为文帝对他寄以厚望,所以常怀有至公守正之心,没有产生过自避嫌疑的念头,对杨谅的话多不听从。于是杨谅十分痛恨高,及至回到长安,痛哭流涕对皇后说:“我幸亏没有被高杀掉。”文帝知道后,心中愈发愤愤不平。
及击突厥,出白道,进图入碛,遣使请兵,近臣缘此言欲反。上未有所答,已破突厥而还。及王世积诛,推核之际,有宫禁中事,云于处得之,上大惊。有司又奏“及左右卫大将军元、元胄,并与世积交通,受其名马之赠。”、胄坐免官。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明无罪,上愈怒,皆以属吏,自是朝臣无敢言者。秋,八月,癸卯,坐免上柱国、左仆射,以齐公就第。
及至高领军攻打突厥,大军追击越过了白道,谋划进一步深入大漠之中,于是派人向朝廷请求增兵,隋文帝左右近臣据此说高图谋造反。文帝还没答复,而高已打败突厥而班师还朝。及至前凉州总管王世积被朝廷处死,在审问的时候,有一些宫禁中的事情,王世积说是从高那里得知的,文帝大吃一惊。有关职掌官吏又上奏说:“高和左右卫大将军元、元胄,都与王世积交结往来,并接受了王世积赠送的名马。”于是元、元胄都被朝廷罢免了官职。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人都上奏申明高无罪,可是文帝更加发怒,下令将他们都交付执法官吏问罪,因此百官群臣没有人再敢为高说情。秋季,八月癸卯(初十),高被罢免上柱国、尚书左仆射官职,以齐公归家闲居。
未几,上幸秦王俊第,召侍宴。欷悲不自胜,独孤后亦对之泣。上谓曰:“朕不负公,公自负也。”因谓侍臣曰:“我于高,胜于儿子,虽或不见,常似目前;自其解落,瞑然忘之,如本无高。人臣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
不久,隋文帝驾幸秦王杨俊的府第,召高在宴会上作陪。高见到文帝后欷不已,悲不自胜,独孤皇后也当着高的面泫然落泪。文帝对高说:“朕不负你,这是你自作自受。”文帝因此对左右侍臣们说:“我对待高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不见他的面,他也好象常在我的眼前。自从他解官离职以后,我就把他完全遗忘了,好像从来也没有过高这个人。所以,做人臣的不能要挟君主,自认为是天下第一。”
顷之,国令上阴事,称其子表仁谓曰:“司马仲达初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焉知非福!”于是上大怒,囚于内史省而鞫之。宪司复奏沙门真觉尝谓云:“明年国有大丧。”尼令晖复云: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厄,十九年不可过。”上闻而益怒,顾谓群臣曰:“帝王岂可力求!孔子以大圣之才,犹不得天下。与子言,自比晋帝,此何心乎!”有司请斩之。上曰:“去年杀虞庆则,今兹斩王世积,如更诛,天下其谓我何!”于是除名为民。
没多久,齐公高的国令上言告发高秘事,称高的儿子高表仁对高说“曹魏时太傅司马仲达起初借口有病不入宫朝见,后来遂夺取了天下。您如今也有此遭遇,又怎知道这不是将来洪福齐天的征兆?”隋文帝异常愤怒,下令把高囚禁在内史省,进行审问。执法部门又上奏说佛门真觉禅师曾经对高说:“明年国家有大丧。”尼姑令晖也对高说:“开皇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难,十九年则过不去。”文帝知道后愈加怒不可遏,对百官群臣说:“崐帝王难道是可力求而得的吗?孔子以大圣之才,还不能得天下。高和他儿子的谈话,自比西晋宣帝司马懿,这是居心何在?”有关职掌官吏请求将高斩首,文帝说:“我去年杀了虞庆则,今年又斩了王世积,如果再诛戮高,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呢?”于是下令将高除名为民。
初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耳,尔其慎之!”由是常恐祸变。至是,欢然无恨色。先是国子祭酒元善言于上曰:“杨素粗疏,苏威怯懦,元胄、元正似鸭耳。可以付社稷者,唯独高。”上初然之。及得罪,上深责之,善忧惧而卒。
高刚担任尚书左仆射时,他的母亲告诫他说:“你现在富贵已极,但不要忘了还有掉脑袋的危险,你可要处处小心谨慎!”因此高时常担心发生灾祸。现在得以保全性命,高很高兴而没有怨恨。以前,国子祭酒元善曾对文帝说:“杨素粗疏,苏威懦弱,元胄、元之流就好象鸭子,随波逐流。可以托付国事的只有高一人。”文帝起初也认为他说得很对。及至高获罪,文帝狠狠地责备元善,元善忧惧而死。
[7]九月,以太常卿牛弘为吏部尚书。弘选举先德行而后文才,务在审慎,虽致停缓,其所进用,并多称职。吏部侍郎高孝基鉴赏机晤,清慎绝伦,然爽俊有余,迹似轻薄,时宰多以此疑之;唯弘深识其真,推心任委。隋文选举得人,于斯为最,时论弥服弘识度之远。
[7]九月,隋朝任命太常寺卿牛弘为吏部尚书。牛弘主持选拔官吏时先德行而后文才,十分谨慎,虽然导致对官吏的除授缓慢,但是所进用的官吏大都能称职。吏部侍郎高孝基有鉴赏之才,机敏明察,清廉谨慎无人可比,可惜太过于豪爽俊逸,反使人觉得他有些轻薄不端,当时的大臣多因此对他有些疑虑;唯有牛弘最了解他,对他诚心任用。整个隋朝的选举,此时做得最好,最能获得人才,当时舆论更加佩服牛弘有远见卓识和涵养度量。
[8]冬,十月,甲午,以突厥突利可汗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华言“意智健”也。突厥归启民者男女万余口,上命长孙晟将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之。时安义公主已卒,复使晟持节送宗女义成公主以妻之。
[8]冬季,十月甲午(初二),隋朝册封突厥突利可汗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汉语的意思是“意志智慧强健”。突厥部落归附启民可汗的男女百姓达一万多人,文帝命令长孙晟率军五万人,在朔州修建大利城,以安置突厥降人。当时隋安义公主已经去世,文帝又派遣长孙晟持节护送宗女义成公主嫁给启民可汗。
晟奏:“染干部落,归者益众,虽在长城之内,犹被雍虞闾抄掠,不得宁居。请徙五原,以河为固,于夏、胜两州之间,东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为横堑,令处其内,使得任情畜牧。”上从之。
长孙晟上奏说:“突利可汗染干部落,百姓归附的越来越多,虽然让他们居住在长城以内,但还是遭到都蓝可汗雍虞闾的侵扰抄掠,没法安定地生活。请求将他们迁徙到五原地区,以黄河作为天然屏障,在夏、胜两州之间,东西都到黄河,南北相隔四百里,挖掘横向壕沟,让突厥人居住在里面,使他们任意畜牧。”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又令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二万为启民防达头,代州总管韩洪等将步骑一万镇恒安。达头骑十万来寇,韩洪军大败,仲卿自乐宁镇邀击,斩首千余级。
隋文帝又命令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两万为启民可汗防御突厥达头可汗,代州总管韩洪等人率步骑一万人镇守恒安。达头可汗率领骑兵十万来入侵,韩洪军队大败,赵仲卿从乐宁镇率军截击达头军队,斩首一千余级。
[9]帝遣越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大将军武威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师未出塞,十二月,乙未,都蓝为部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其国大乱。长孙晟言于上曰:“今官军临境,战数有功,虏内自携离,其主被杀,乘此招抚,可以尽降。请遣染干部下分道招慰。”上从之。降者甚众。
[9]隋文帝派遣越公杨素率军从灵州出塞,行军总管韩率僧寿率军从庆州出塞,大平公史万岁率军从燕州出塞,大将军武威人姚辩率军从河州出塞,攻打突厥都蓝可汗。隋军还没有出塞,十二月乙未(初四),都蓝可汗被部下杀死,达头可汗自立为步迦大可汗,突厥国内大乱。长孙晟对文帝说:“如今官军已逼近突厥边境,并且取得数次胜利。敌国内部分崩离析,可汗被杀,如果崐乘机前去招抚,突厥部落会全部降附。请求派遣启民可汗染干的部下分道去招抚慰问。”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突厥部落很多归附隋朝。
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九卷(回目录)
隋纪三 高祖文皇帝中开皇二十年(庚申、600)
隋纪三 隋文帝开皇二十年(庚申,公元600年)
[1]春,二月,熙州人李英林反。三月,辛卯,以扬州总管司马河内张衡为行军总管,帅步骑五万讨平之。
[1]春季,二月,熙州人李英林率众造反。三月,辛卯(初二),隋文帝任命扬州总管司马河内人张衡为行军总管,统帅步兵、骑兵共计五万人讨伐李英林,予以平定。
[2]贺若弼复坐事下狱,上数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既而释之。他日,上谓侍臣曰:“弼将伐陈,谓高曰:‘陈叔宝可平也。不作高鸟尽、良弓藏邪?’云:‘必不然。’及平陈,遽索内史,又索仆射。我语曰:‘功臣正宜授勋官,不可预朝政。’弼后语:‘皇太子于己,出口入耳,无所不尽。公终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脉脉邪!’意图广陵,又图荆州,皆作乱之地,意终不改也。”
[2]贺若弼又获罪而被捕入狱。隋文帝列举他的罪状说:“你有三个太过份:嫉妒心太过份;自以为是、贬抑别人太过份;目无尊上太过份。”但不久文帝就释放了他。一天,文帝对侍臣说:“贺若弼在即将讨伐陈国的时候,对高说:‘陈叔宝一定要被平灭了,皇帝不就会做飞鸟灭绝、良弓收藏起来的事吗?’高说:‘绝不会这样的。’在平定陈国之后,贺若弼就急忙索要内史令,又索要仆射等官职。我对高说:‘功臣是应当授以勋官的,但是不能干预朝政。’贺若弼后来对高说:‘皇太子和我之间,无论什么机密,都无所不言,言无不尽。您为什么不来依靠我的势力,何必不吐实呢?’贺若弼早就想谋取广陵,还想谋取荆州,这两地都是适于作乱的地方。这个意图他一直没有改变。”
[3]夏,四月,壬戌,突厥达头可汗犯塞,诏命晋王广、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史万岁出马邑道以击之。
[3]夏季,四月,壬戌(初四),突厥达头可汗率军侵犯隋帝国的边境。隋文帝颁下诏书,命令晋王杨广、大将杨素率兵出灵武道,汉王杨谅、大将史万岁率兵出马邑道,阻击突厥军队的入侵。
长孙晟帅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节度。晟以突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饮之多死,于是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斩首千余级。
长孙晟统帅着归降的军队,被任命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杨广节制。长孙晟认为突厥人饮用泉水,可以在水中投毒,于是就在泉水上游投毒。突厥人与牲畜饮水后很多被毒死,他们大惊失措地说:“天降恶水,天要亡我们了!”于是连夜逃走。长孙晟率军追杀,斩敌首级一千余。
史万岁出塞,至大斤山,与虏相遇。达头遣使问:“隋将为谁?”候骑报:“史万岁也。”突厥复问:“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骑曰:“是也。”达头惧而引去。万岁驰追百余里,纵击,大破之,斩数千级;逐北,入碛数百里,虏远遁而还。诏遣长孙晟复还大利城,安抚新附。
史万岁率军出边塞,行至大斤山,与突厥军相遇。达头可汗派遣使者询问:“隋朝大将是哪位?”隋军候骑报道:“史万岁!”使者又问:“莫不是当年威震敦煌的那个配军?”候骑回答:“是的。”达头可汗惧怕史万岁的威名引军退去。史万岁率军纵马飞驰追杀了一百多里,大破突厥军,斩敌首级几千余,并追击败兵,进入沙漠几百里,直到突厥军逃远了才还师。文帝下诏书派遣长孙晟再返回大利城任职,安抚新归附的百姓。
达头复遣其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碛。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染干如枯木更叶,枯骨更肉,千世万世,常为隋典羊马也。”帝又遣赵仲卿为启民筑金河、定襄二城。
不久,达头可汗又派他的侄子俟利伐从沙漠东面攻打启民可汗。隋文帝再次发兵协助启民可汗防守军事要道。俟利伐只得退入沙漠。启民可汗向隋文帝上表陈谢说:“大隋圣人可汗怜惜百姓,您的恩德犹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一样。染干得到您的恩惠,如枯树长出新叶,枯骨长出新肉一样,愿意千世万代崐,永远为大隋牧养牛马。”文帝又派遣赵仲卿为启民可汗修筑金河、定襄两座城池。
[4]秦孝王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奉表陈谢。上谓其使者曰:“我戮力创兹大业,作训垂范,庶臣下守之;汝为吾子而欲败之,不知何以责汝!”俊惭怖,疾遂笃,乃复拜俊上柱国;六月丁丑,俊薨。上哭之,数声而止;俊所为侈丽之物,悉命焚之。王府僚佐请立碑,上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也;庶子曰湛。群臣希旨,奏:“汉之栗姬子荣、郭后子强皆随母废,今秦王二子,母皆有罪,不合承嗣。”上从之,以秦国官为丧主。
[4]秦孝王杨俊久病而不能起,他派遣使者向隋文帝上表陈谢。文帝对他派来的使者说:“我竭尽全力创下此大业,制定了典章制度颁布下来作为人们遵守的准则,期望臣下都要遵守。你作为我的儿子反而要败坏它,我不知如何责罚你!”杨俊既羞愧又恐惧,病势愈加沉重。于是文帝再次授杨俊为上柱国。六月,丁丑(二十日),秦孝王杨俊去世。文帝得讯哭了几声也就罢了。杨俊生前所制做的奢侈华丽的物品,文帝命令全部烧毁。王府内的官吏们请求为杨俊立碑,文帝说:“要是追求名节,一卷史书就足够了,何必用碑呢?若子孙们不能保持家业,碑岂不白白地给人家作镇石了吗!”杨俊的儿子杨浩是崔王妃所生,另一个儿子杨湛是妾所生。群臣为了迎合文帝的旨意,便奏请说:“汉代栗姬的儿子刘荣,郭皇后的儿子刘疆都因其母获罪而被废黜。如今杨俊两个儿子的母亲也都犯了罪,所以他们也不应该作为继承人。”文帝听从了他们的意见,以秦孝王封国内的官员为丧主主持祭祀。
[5]初,上使太子勇参决军国政事,时有损益;上皆纳之。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上性节俭,勇尝文饰蜀铠,上见而不悦,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之事,故赐汝以我旧所带刀一枚,并菹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常所食也。若存记前事,应知我心。”
[5]当初,隋文帝让太子杨勇参与决策军国政事,他经常提出批评建议,文帝都采纳了。杨勇性情宽厚,直率热情,平易近人,无弄虚作假的品行。文帝本性崇尚节俭,杨勇曾经在已经很精美华丽的蜀地出的铠甲上再加装饰,文帝看到后很不高兴,他告诫杨勇说:“自古以来帝王无一喜好奢侈而能长久的,你作为皇位继承人,应当以节俭为先,这样才能承继宗庙。我过去的衣服,都各留一件,时常取出它们观看以告诫自己。恐怕你已经以当今皇太子自居而忘却了过去的事情,因此我赐给你一把我旧时所佩带的刀,一盒你旧日为上士时常常吃的腌菜。要是你还能记得以前的事,你就应该懂得我的良苦用心。”
后遇冬至,百官皆诣勇,勇张乐受贺。上知之,问朝臣曰:“近闻至日内外百官相帅朝东官,此何礼也?”太常少卿辛对曰:“于东宫,乃贺也,不得言朝。”上曰:“贺者正可三数十人,随情各去,何乃有司征召,一时普集!太子法服设乐以待之,可乎?”因下诏曰:“礼有等差,君臣不杂。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自是恩宠始衰,渐生猜阻。
后来到了冬至,百官都去见杨勇,杨勇排列乐队接受百官的祝贺。文帝知道了这件事,就问朝臣:“最近听说冬至那天朝廷内外百官都去朝见太子,这是什么礼法?”太常少卿辛回答:“百官到东宫,是祝贺,不能说是朝见。”文帝说:“祝贺的人应该三五十人,随意各自去,为什么由有关部门召集,一时间百官都集中起来同去?太子身穿礼服奏乐来接待百官,能这样吗?”于是文帝下诏说:“礼法有等级差别,君臣之间不能混杂。皇太子虽然是皇帝的继承人,但从礼义上讲也是臣子,各地方长官在冬至节来朝贺,进献自己辖地的特产,但另外给皇太子上贡,这就不符合典章制度了,应该全部停止。”从此,文帝对杨勇的恩宠开始衰落,渐渐有了猜疑和戒心。
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幸。其妃元氏无宠,遇心疾,二日而薨,独孤后意有他故,甚责望勇。自是云昭训专内政,生长宁王俨,平原王裕,安成王筠;高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高阳王该,建安王韶;成姬生颍川王;后宫生孝实,孝范。后弥不平,颇遣人伺察,求勇过恶。
杨勇有很多姬妾,他对昭训云氏尤其宠爱。杨勇的妃子元氏不得宠,突然崐得了心疾,两天就死了。独孤皇后认为这里还有别的缘故,对杨勇很是责备。此后,云昭训总揽东宫内的事务,她生了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筠;高良娣生了安平王杨嶷、襄城王杨恪;王良媛生了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成姬生了颍川王杨;其他的宫人生了杨孝实、杨孝范。独孤皇后更加不高兴,经常派人来窥伺探查,找杨勇的过失和罪过。
晋王广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与交。上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唯留老丑者,衣以缦彩,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还宫,以语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称庆,由是爱之特异诸子。
晋王杨广了解这件事后就更加伪装自己,他只和萧妃住在一起,对后宫所生子女都不去抚育,独孤皇后因此多次称赞杨广有德行。朝廷中执掌朝政的重臣,杨广都尽心竭力地与他们结交。文帝和独孤皇后每次派身边的人到杨广的住处,无论来人的地位高低,杨广必定和萧妃一起在门口迎接,为来人摆设盛宴,并厚赠礼品。于是来往的奴婢仆人没有不称颂杨广为人仁爱贤孝的。文帝与独孤皇后曾经驾临杨广的府第,杨广将他的美姬都藏到别的房间里,只留下年老貌丑之人身着没有文饰的衣服来服侍伺侯。房间里的屏帐都改用朴素的幔帐,断绝琴瑟丝弦,不让拂去上面的灰尘。文帝看到这种情况,以为杨广不爱好声色,返回皇宫后,告诉侍臣这一情况。他感到非常高兴,侍臣们也都向文帝祝贺。从此,文帝喜爱杨广超出别的儿子。
上密令善相者来和遍视诸子,对曰:“晋王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上又问上仪同三司韦鼎:“我诸儿谁得嗣位?”对曰:“至尊、皇后所最爱者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上笑曰:“卿不肯显言邪!”
文帝命令善于看相的来和暗中把他的儿子们都看了一遍,来和回答:“晋王杨广眉上有双骨隆起,贵不可言。”文帝又问上仪同三司韦鼎:“我这些儿子,哪个可以继承皇位?”韦鼎回答:“陛下和皇后最喜爱的儿子应当继承皇位,这不是我敢预知的。”文帝笑道:“你不肯明说呀!”
晋王广美姿仪,性敏慧,沈深严重;好学,善属文;敬接朝士,礼极卑屈;由是声名籍甚,冠于诸王。
晋王杨广容貌俊美,举止优雅,性情聪颖机敏,性格深沉持重,喜好学习,擅长作文章,对朝中之士恭敬结交,待人非常礼貌谦卑,因此他的声誉很盛,高于文帝其他的儿子。
广为扬州总管,入朝,将还镇,入宫辞后,伏地流涕,后亦泫然泣下。广曰:“臣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恒蓄盛怒,欲加屠陷。每恐谗谮生于投杼,鸩毒遇于杯勺,是以勤忧积念,惧履危亡。”后忿然曰:“地伐渐不可耐,我为之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妇礼待之,专宠阿云,使有如许豚犬。前新妇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穷治,何故复于汝发如此意!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乎!每思东宫竟无正嫡,至尊千秋万岁之后,遣汝等兄弟向阿云儿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苦痛邪!”广又拜,呜咽不能止,后亦悲不自胜。自是后决意欲废勇立广矣。
杨广被任命为扬州总管,去朝见文帝,将要返回扬州,他进皇宫向独孤皇后辞行,跪在地上流泪,独孤皇后也潸然泪下。杨广说:“我性情见识愚笨低下,常常顾念平时兄弟之间的感情,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太子,他常常满怀怒气,想对我诬陷杀害。我常常恐惧谗言出于亲人之口、酒具食器中被投入毒药的事情发生,因此我非常忧虑,念念在心,忧惧遭到危亡的命运。”独孤皇后气忿地说:“地伐越发让人无法忍受了。我给他娶了元氏的女儿,他竟然不以夫妇之礼对待元氏,却特别宠爱阿云,使元氏生下了这么多猪狗一般的儿子。先前,儿媳妇元氏被毒害而死,我也不能特别地追究此事。为什么他对你又生出如此念头!我还活着,他就如此!我死后,他就该残害你们了!我每每想到东宫皇太子竟然没有正室,在你们皇父百年之后,让你们兄弟几个跪拜问候阿云儿,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杨广又跪在地上,呜咽不止,独孤皇后也悲伤得不能自抑。从此独孤皇后下决心要废掉杨勇而立杨广为太子。
广与安州总管宇文述素善,欲述近已,奏为寿州刺史。广尤亲任总管司马张衡,衡为广画夺宗之策。广问计于述,述曰:“皇太子失爱已久,令德不闻崐于天下。大王仁孝著称,才能盖世,数经将领,频有大功;主上之与内宫,咸所钟爱,四海之望,实归大王。然废立者国家大事,处人父子骨肉之间,诚未易谋也。然能移主上意者,唯杨素耳,素所与谋者唯其弟约。述雅知约,请朝京师,与约相见,共图之。”广大悦,多赍金宝,资述入关。
杨广与安州总管宇文述素来要好,他想拉拢宇文述,于是奏请任命宇文述为寿州刺史。杨广尤其亲近信任总管司马张衡,张衡为杨广筹划谋取皇太子地位。杨广向宇文述请教计策,宇文述说:“皇太子失去皇帝的喜爱已经很久了,杨勇的德行不为天下人所了解。大王以仁孝著称,才能盖世,您几次被任命为统帅军队的将领,屡建大功;皇帝与皇后都对您非常钟爱,四海之内的声望,实际上已为大王所有。但是太子的废立是国家大事,而我处在你们父子骨肉之间,实在不好谋划。然而能使皇帝改变主意的人只有杨素,能与杨素商量筹划的人只有他弟弟杨约。我很了解杨约,请您派我去京师,与杨约相见,一起筹划这件事。”杨广非常高兴,送给宇文述许多金宝,资助他入关进京。
约时为大理少卿,素凡有所为,皆先筹于约而后行之。述请约,盛陈器玩,与之酣畅,因而共博,每阳不胜,所赍金宝尽输之约。约所得既多,稍以谢述,述因曰:“此晋王之赐,令述与公为欢乐耳。”约大惊曰:“何为尔?”述因通广意,说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合义,亦达者之令图。自古贤人君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公之兄弟,功名盖世,当途用事有年矣,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后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公虽自结于人主,而欲危公者固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诚能因此时建大功,王必永铭骨髓,斯则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约然之,因以白素。素闻之,大喜,抚掌曰:“吾之智思殊不及此,赖汝启予。”约知其计行,复谓素曰:“今皇后之言,上无不用,宜因机会早自结托,则长保荣禄,传祚子孙。兄若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恐祸至无日矣!”素从之。
杨约当时是大理少卿,杨素凡是要做什么事,都先和杨约商量后再做。宇文述邀请杨约,陈设了许多玩物器皿,和他一起畅饮,一起赌博。每次宇文述都装作下输了,把杨广所送的金宝都输给了杨约。杨约得到很多金宝,就向宇文述略表谢意。宇文述就说:“这些金宝是晋王杨广的赏赐,让我与你一起玩乐的。”杨约大吃一惊,说:“为什么?”宇文述就转达了杨广的意思,劝说杨约:“恪守常规固然是人臣的本份,但是违反常规以符合道义,也是明智之人的期望。自古的贤人君子,没有不关注世情以避免祸患的。你们兄弟功名盖世,执掌大权有多年了,朝臣中被您家侮辱的人数得清吗?还有,皇太子往往想做的事而不能做到,常常切齿痛恨当政的大臣;您虽然主动地结好于皇上,但是要危害您的人本来就很多啊!皇上一旦弃群臣而去,您又靠谁来庇护呢?现在皇太子不为皇后所喜爱,皇上平素就有废黜皇太子的意思,这您是知道的。现在要是请皇上立晋王杨广为太子,那就全凭您哥哥的嘴了。要是真能在这时建立大功,晋王必定永远将这事铭记心中,这样您就可以去掉累卵之危,而地位象泰山一样的安全稳固了。”杨约深以为然,就将此话告诉了杨素。杨素听了,非常高兴,拍着手说:“我的智慧思虑远远达不到这儿,全仗你启发了我。”杨约知道他的计策成功了,又对杨素说:“现在皇后的建议,皇帝无不采纳。应当趁机会早早自动结交依靠皇后,就会长久地保住荣华富贵,并传给子孙后代。兄长若是迟疑,一旦情况发生变化,太子执掌朝政,恐怕灾祸很快就要临头了!”杨素听从了杨约的话。
后数日,素入侍宴,微称“晋王孝悌恭俭,有类至尊。”用此揣后意。后泣曰:“公言是也!吾儿大孝爱,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必迎于境首;言及违离,未尝不泣。又其新妇亦大可怜,我使婢去,常与之同寝共食。岂若地伐与阿云对坐,终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怜阿者,常恐其潜杀之。”素既知后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后遂遗素金,使赞上废立。
过了几天,杨素进入皇宫侍奉宴会,他婉转地说:“晋王杨广孝悌恭俭,象他父亲一样。”用此话来揣摩独孤皇后的意思。独孤皇后流着泪说:“您的话说得对!我儿子阿非常孝敬友爱,每次听到皇上和我派宫内的使者去,必定亲自远迎;说到远离双亲,没有一次不落泪的。还有他的妻子也很令人怜爱,我派婢女去她那里,她常与婢女同寝共食,哪象地伐和阿云面对面地对坐崐,整天沉溺于酒宴,亲近小人,猜疑防备骨肉至亲!所以我愈加爱怜阿,常常怕地伐将他暗害。”杨素已经了解了皇后的意思,因此就竭力地说太子杨勇不成器,于是皇后就给杨素财物,让他辅佐文帝进行废立太子之事。
勇颇知其谋,忧惧,计无所出,使新丰人王辅贤造诸厌胜;又于后园作庶人村,室屋卑陋,勇时于中寝息,布衣草褥,冀以当之。上知勇不自安,在仁寿宫,使杨素观勇所为。素至东宫,偃息未入,勇束带待之,素故久不进以激怒勇;勇街之,形于言色。素还言:“勇怨望,恐有他变,愿深防察!”上闻素谮毁,甚疑之。后又遣人伺觇东宫,纤介事皆闻奏,因加诬饰以成其罪。
杨勇非常清楚这个阴谋,感到忧虑恐惧,但是想不出办法来。他让新丰人王辅贤制做了巫术诅咒之物,又在其府邸后园建造了一个平民村,村里的房屋低矮简陋,杨勇时常在其中睡觉休息,他身穿布衣,铺着草褥子,希望以此来避灾。文帝知道杨勇为此不安,在仁寿宫派杨素去观察杨勇的行为。杨素到了东宫,停住不进,杨勇换好衣服等待杨素进来,杨素故意很久不进门,以此激怒杨勇;杨勇怀恨杨素,并在言行上表现出来。杨素回去报告:“杨勇怨恨,恐怕会发生变故。希望陛下多多防备观察。”文帝听了杨素的谗言和诋毁之词,对杨勇更加猜疑了。独孤皇后又派人暗中探察东宫,细碎琐事都上报给文帝,依据诬陷之词而构成杨勇的罪状。
上遂疏忌勇,乃于玄武门达至德门量置候人,以伺动静,皆随事奏闻。又,东宫宿卫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属诸卫府,有勇健者咸屏去之。出左卫率苏孝慈为淅州刺史,勇愈不悦。太史令袁充言于上曰:“臣观天文,皇太子当废。”上曰:“玄象久见,群臣不敢言耳。”充,君正之子也。
于是文帝就对杨勇疏远、猜忌,竟然在玄武门到至德门之间的路上,派人观察杨勇的动静,事无巨细都要随时上报。另外,东宫值宿警卫侍官以上的,名册都令归属各个卫府管辖,勇猛矫健的人都要调走。左卫率苏孝慈被调出任命为淅州刺史,杨勇愈加不高兴。太史令袁充对文帝说:“我观察天象,皇太子应当废黜。”文帝说:“玄象出现很久了,群臣不敢说啊。”袁充是袁君正的儿子。
晋王广又令督王府军事姑臧段达私赂东宫幸臣姬威,令伺太子动静,密告杨素;于是内外喧谤,过失日闻。段达因胁姬威曰:“东宫过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密诏,定当废立;君能告之,则大富贵!”威许诺,即上书告之。
晋王杨广又命令姑臧人督王府军事段达私下贿赂东宫受宠信的官吏姬威,让他暗中观察太子的动静,密报给杨素。于是朝廷内外到处是对杨勇的议论诽谤,天天可以听到杨勇的罪过。段达趁机威胁姬威说:“东宫的过失,皇上都知道了。我已得到密诏,一定要废黜太子。你要是能告发杨勇的过失,就会大富大贵!”姬威答应了,随即就上书告发杨勇。
秋,九月,壬子,上至自仁寿官。翌日,御大兴殿,谓侍臣曰:“我新还京师,应开怀欢乐;不知何意翻邑然愁苦!”吏部尚书牛弘对曰:“臣等不称职,故至尊忧劳。”上既数闻谮毁,疑朝臣悉知之,故于众中发问,冀闻太子之过。弘对既失旨,上因作色,谓东宫官属曰:“仁寿宫此去不远,而令我每还京师,严备仗卫,如入敌国。我为下利,不解衣卧。昨夜欲近厕,故在后房恐有警急,还移就前殿,岂非尔辈欲坏我家国邪!”于是执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数人付所司讯鞠;命杨素陈东宫事状以告近臣。
秋季,九月,壬子(二十六日),文帝从仁寿宫归来,第二天到大兴殿,他对侍臣说:“我刚返回京师,应该是开怀畅饮寻求欢乐,不知为什么变得抑郁愁闷?”吏部尚书牛弘回答:“是臣等不称职,使陛下忧愁劳累。”文帝已经多次听到对杨勇的诬陷诋毁,怀疑朝臣们都知道了,因此向朝臣们发问,希望听到太子的过失。牛弘的回答不合文帝的意思,于是文帝脸色一变,对东宫的官吏僚属说:“仁寿宫离这里不远,但是我每次返回京师都得严格准备仪仗保卫,就象进入敌国一样。我因为拉肚子,不敢脱衣服睡觉,昨天夜里要上厕所,因为在后边的房间恐怕有紧急之事,就返回前殿居住。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要危害我的家国吗!”于是把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几个人抓起来交付有关部门进行审讯,命令杨素把东宫的情况告诉近臣。
素乃显言之曰:“臣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检校刘居士余党尽。太子奉诏,作色奋厉,骨肉飞腾,语臣云:‘居士党尽伏法,遣我何处穷讨!尔作右仆射,委寄不轻,自检校之,何关我事!’又云:‘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诛,今崐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诸弟,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长叹回视云:‘我大觉身妨。’”上曰:“此儿不堪承嗣久矣,皇后恒劝我废之。我以布衣时所生,地复居长,望其渐改,隐忍至今。勇尝指皇后侍儿谓人曰:‘是皆我物。’此言几许异事!其妇初亡,我深疑其遇毒,尝责之,勇即怼曰:‘会杀元孝矩。’此欲害我而迁怒耳。长宁初生,朕与皇后共抱养之,自怀彼此,连遣来索。且云定兴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来,何必是其体胤!昔晋太子取屠家女,其儿即好屠割。今傥非类,便乱宗。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我恒畏其加害,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
于是杨素就公开地说:“我奉旨到京师,命令皇太子查核刘居士的余党。太子接到诏书,脸色大变,表情非常愤怒,他对我说:‘刘居士的余党都已伏法,让我到哪里去追究呢?你作为右仆射,责任不轻,你自己去查核此事吧,关我什么事!’又说:‘过去的禅让大事要是不顺利,我先得被杀,如今父亲作了天子,居然让我还不如几个弟弟,凡事都不能自作主张!’他就长叹说:`我觉得太不自由了。’”文帝说:“这个儿子我很早就觉得不能够继承皇位了,皇后老劝我废黜他,我认为他是我作平民时生的,又是长子,希望他能够逐渐改正错误,我已克制忍耐到现在了。杨勇曾经指着皇后的侍女对人说:‘都是我的’。这话说的是多么地奇怪。他的妻子元妃刚死时,我很怀疑她是被毒死的,曾经责问过杨勇,他就怨恨地说:‘应当杀掉元孝矩。’这是想要害我而迁怒他人。长宁王刚出生时,我和皇后一起抱来抚养他,杨勇却心中另有想法,连连派人索要。况且云定兴的女儿,是云定兴在外面私合而生,想到她的出身来历,由何能说必定是他的子女呢?以前晋太子娶了屠户的女儿,他的儿子就喜欢屠宰之事。如今他们不是咱们这一类人,会乱了宗祠。我虽然德行不及尧舜,但终归不能把天下百姓交付给品行不端的儿子!我总担忧他会谋害我,对他就象防备大敌一样,现在我打算废掉他以安定天下。”
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谏曰:“废立大事,诏旨若行,后悔无及。谗言罔极,惟陛下察之。”
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劝说文帝:“废立太子是大事,诏书若颁布实行了,后悔就来不及了。谗言说起来是无定准的,希望陛下再仔细调查这些事。”
上不应,命姬威悉陈太子罪恶。威对曰:“太子由来与臣语,唯意在骄奢,且云:‘若有谏者,正当斩之,不杀百许人,自然永息。’营起台殿,四时不辍。前苏孝慈解左卫率,太子奋髯扬肘曰:‘大太夫会当有一日,终不忘之,决当快意。’又宫内所须,尚书多执法不与,辄怒曰:‘仆射以下,吾会戮一二人,使知慢我之祸。’每云:‘至尊恶我多侧庶,高纬、陈叔宝岂孽子乎!’尝令师姥卜吉凶,语臣云:‘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上泫然曰:“谁非父母生,乃至于此!朕近览《齐书》,见高欢纵其儿子,不胜忿愤,安可效尤邪!”于是禁勇及诸子,部分收其党与。杨素舞文巧诋,锻炼以成其狱。
文帝不听元的话,他命令姬威把太子的罪恶都讲出来。姬威回答:“太子向来对我讲话,意气极为骄横,还说:‘要是有劝我的人,就该杀掉他。杀百把人,自然就永远清静了。’太子又营建楼台宫殿,一年四季都不停止。先前苏孝慈被解除左卫率官职的时候,太子愤怒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挥着胳膊说:‘大丈夫终会有一天,不会忘记此事,一定要杀伐决断以求痛快!’另外,东宫内所索取的东西,尚书经常恪守制度不给,太子往往立即发怒,说:‘仆射以下的人,我可以杀一、两个,让你们知道怠慢我的灾祸。’太子常说:‘皇父厌恶我有许多姬妾,北齐后主高纬、陈后主陈叔宝是庶子吗?’太子曾令女巫占卜吉凶,他对我说:‘皇帝的忌期在开皇十八年,这个期限快到了。’”文帝流着泪说:“谁不是父母所生,他竟然这样!我近来翻阅《齐书》,看到高欢纵容他的儿子,就非常气忿。怎么能仿效这种人呢?”于是把杨勇和他的几个儿子都拘禁起来,并逮捕了他的部分党羽。杨素舞文弄墨,巧言诋毁,罗织罪名以构成下狱之罪。
居数日,有司承素意,奏元常曲事于勇,情存附托,在仁寿宫,勇使所亲裴弘以书与,题云“勿令人见”。上曰:“朕在仁寿宫,有纤介事,东宫必知,疾于驿马,怪之甚久,岂非此徒邪!”遣武士执于仗。右卫大将军元胃时当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为防元耳。”上以及裴弘付狱。过了几天,有关部门的官员秉承杨素的意思,奏报文帝说元常常曲意迎逢杨勇,有阿谀结交之事。在仁寿宫,杨勇派他的亲信裴弘给元送信,信上写着“勿令人见”。文帝说:“朕在仁寿宫,无论什么细微之事东宫必定知道,比驿马传信还快,我对此事感到奇怪已经很久了,难道不是这恶徒的缘故吗!”于是派武士从左卫仗将元抓了起来。右卫大将军元胃当时不应该值班了,但他没有离开,对文帝说:“我先前不下班的原因是为了防备元。”文帝把元和裴弘都投入监狱。
先是,勇见老枯槐,问:“此堪何用?”或对曰:“古槐尤宜取火。”时卫士皆佩火燧,勇命工造数千枚,欲以分赐左右;至是,获于库。又药藏局贮艾数斛,索得之,大以为怪,以问姬威,威曰:“太子此意别有所在,至尊在仁寿宫,太子常饲马千匹,云:‘径往守城门,自然饿死。’”素以威言诘勇,勇不服,曰:“窃闻公家马数万匹,勇忝备太子,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发东宫服玩,似加饰者,悉陈之于庭,以示文武群臣,为太子之罪。上及皇后迭遣使责问勇,勇不服。
当初,杨勇看见枯老的槐树,问道:“这树能做什么用?”有人回答:“古槐尤其适于作柴来取火。”当时杨勇的卫士都带着火燧,杨勇命令工匠制做了几千枚火燧,打算分赐给身边的人;现在,库中的火燧都被收缴。另外,药藏局贮存着好几斛的艾绒,杨素收缴上来,感到很奇怪,就问姬威,姬威说:“太子此意另有用处。皇帝在仁寿宫,太子经常饲养着一千匹马,说:‘要是直接守住城门,自然就会饿死。’”杨素以姬威的话来盘问杨勇,杨勇不服气,说:“我听说公家饲养的马有好几万匹,我作为太子,养一千匹马就是造反吗?”杨素又找出东宫的服饰玩器,凡是有雕刻缕画装饰的器物都陈列在宫庭里,展示给文武群臣,作为太子的罪证。文帝和独孤皇后屡次派人去责问杨勇,杨勇都不服气。
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上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于东面,诸亲立于西面,引勇及诸子列于殿庭,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勇再拜言曰:“臣当伏尸都市,为将来鉴戒;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文闵默。长宁王俨上表乞宿卫,辞情哀切;上览之闵然。杨素进曰:“伏望圣心同于螫手,不宜复留意。”
冬季,十月,乙丑(初九),文帝派人召来杨勇。杨勇见到使者,吃惊地说:“不是要杀我吧?”文帝身着戎装,陈列军队,来到武德殿。召集来的百官立在殿东面,皇室宗亲立在殿西面,引着杨勇和他的几个儿子排列在武德殿的庭院里,文帝命令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读诏书,将杨勇和他封王封公主的子女都废为庶人。杨勇再三跪伏在地,说:“我应该被斩首于闹市以为后人的借鉴,幸而得到陛下的哀怜,我才得以保全性命!”说完,眼泪流满了衣襟,随即跪拜行礼后离去。文帝身边的人没有不怜悯沉默的。长宁王杨俨给文帝上表乞求允许他担当文帝的宿卫。奏表中的文辞非常哀婉凄切,文帝看后感到很难过。杨素向文帝进言:“希望圣上对这件事应象蝮蛇螫手一样,不应再留此意。”
己巳,诏:“元、唐令则及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典膳监元淹、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竦并处斩,妻妾子孙皆没官。车骑将军榆林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特免死,各杖一百,身及妻子、资财、田宅皆没官。副将作大匠高龙叉、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皆处尽。”于是集群官于广阳门外,宣诏戮之。乃移勇于内史省,给五品料食。赐杨素物三千段,元胃、杨约并千段,上赏鞫勇之功也。
己巳(十三日),文帝下诏书说:“元、唐令则和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典膳监元淹、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竦一并斩首处死,他们的妻妾子孙都没入官府。车骑将军榆林人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特赦免死,各受杖刑一百,本人及其妻子儿女,家产田宅都没入官府。副将作大匠高龙叉、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都被判罪令其自尽。”于是在广阳门外召集百官宣读诏书,将上述判死刑的人处死。把杨勇迁到内史省,给他五品官员的俸禄。赐给杨素财物三千段,赐给元胃、杨约财物共一千段,作为审讯杨勇的功劳的奖赏。
文林郎杨孝政上书谏曰:“皇太子为小人所误,宜加训诲,不宜废黜。”崐上怒,挞其胸。
文林郎杨孝政上书给文帝进谏:“皇太子是被小人教坏了,应该加强训诫教诲,不宜废黜。”文帝发怒,用鞭子抽打杨孝政的胸部。
初,云昭训父定兴,出入东宫无节,数进奇服异器以求悦媚;左庶子裴政屡谏,勇不听。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法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公宜自引退,不然,将及祸。”定兴以告勇,勇益疏政,由是出为襄州总管。唐令则为勇所昵狎,每令以弦歌教内人,右庶子刘行本责之曰:“庶子当辅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于房帷之间哉!”令则甚惭而不能改。时沛国刘臻、平原明克让、魏郡陆爽,并以文学为勇所亲;行本怒其不能调护,每谓三人曰:“卿等正解读书耳!”夏侯福尝于内与勇戏,福大笑,声闻于外。行本闻之,待其出,数之曰:“殿下宽容,赐汝颜色。汝何物小人,敢为亵慢!”因付执法者治之。数日,勇为福致请,乃释之。勇尝得良马,欲令行本乘而观之,行本正色曰:“至尊置臣于庶子,欲令辅导殿下,非为殿下作弄臣也。”勇惭而止。及勇败,二人已卒,上叹曰:“向使裴政、刘行本在,勇不至此。”当初云昭训的父亲云定兴出入东宫没有节制,他多次给杨勇进献奇异的服饰器物以求得杨勇的高兴和青眯;左庶子裴政屡次劝说,杨勇不听。裴政对云定兴说:“您的行为不符合法度。还有,元妃突然暴死,外面议论纷纷,这对于太子,不是好名声。您最好自行引退,否则将会遭到灾祸。”云定兴将此话告诉了杨勇,杨勇越发疏远裴政,并因此把裴政调任为襄州总管。唐令则被杨勇所亲近,杨勇常常命令唐令则教东宫的宫人丝弦歌舞,右庶子刘行本责备唐令则说:“庶子应当辅佐太子走正路。为什么要用声色歌舞来取媚于太子呢?”唐令则感到很惭愧却改不了。当时沛国人刘臻、平原人明克让、魏郡人陆爽都因为辞章修养而被杨勇所亲近。刘行本对这三个人对太子不能加以调教保护非常愤怒,他常对这三人讲:“你们只会读书!”夏侯福曾在房间里与杨勇开玩笑,夏侯福哈哈大笑,声音传到门外。刘行本听见,等夏侯福出来,责备他说:“太子殿下性情宽容,给你面子。你是什么小人物,敢做这样轻慢之事!”于是把夏侯福交执法人员治罪。过了几天,杨勇替夏侯福讲情,才将他释放。杨勇曾得到良马,他想命令刘行本骑上马让他观看,刘行本正色道:“皇上任命我为右庶子,是要我辅佐教导殿下,而不是作殿下的戏弄之臣。”杨勇听后感到惭愧,才作罢。到杨勇被废黜时,裴政、刘行本二人均已去世。文帝叹息道:“要是裴政、刘行本二人还在,杨勇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勇尝宴宫臣,唐令则自弹琵琶,歌《媚娘》。洗马李纲起白勇曰:“令则身为宫卿,职当调护;乃于广坐自比倡优,进淫声,秽视听。事若上闻,令则罪在不测,岂不为殿下之累邪!臣请速治其罪!”勇曰:“我欲为乐耳,君勿多事。”纲遂趋出。及勇废,上召东宫官属切责之,皆惶惧无敢对者。纲独曰:“废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而莫肯发言,臣何敢畏死,不一为陛下别白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与为善,可与为恶。向使陛下择正人辅之,足以嗣守鸿基。今乃以唐令则为左庶子,邹文腾为家令,二人唯知以弦歌鹰犬娱悦太子,安得不至于是邪!此乃陛下之过,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涕呜咽。上惨然良久曰:“李纲责我,非为无理,然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我择汝为宫臣,而勇不亲任,虽更得正人,何益哉!”对曰:“臣所以不被亲任者,良由奸人在侧故也。陛下但斩令则、文腾,更选贤才以辅太子,安知臣之终见疏弃也。自古废立冢嫡,鲜不倾危,愿陛下深留圣思,无贻后悔。”上不悦,罢朝,左右皆为之股栗。会尚书右丞缺,有司请人,上指纲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
杨勇曾宴请东宫的臣僚,唐令则亲自弹奏琵琶,唱《媚娘》。洗马李纲起身对杨勇说:“唐令则身为宫卿,职责应是调教保护太子,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比娼妓优伶,进献靡靡之音,污浊视听。这种事要是皇上知道了,唐令则的罪责就大了。这岂不是要连累殿下吗?我请您赶快将他治罪!”杨勇说:“我想要快乐快乐,你不要多管闲事。”于是李纲就赶快退出。等到杨勇被废黜,文帝召集东宫的臣僚严厉责备他们,大家都惶恐而无人敢于答话,只有李纲说:“太子的废立大事,如今文武大臣都知道这事不可更改了而不肯说话。我怎能因为怕死就不对陛下把对此事的不同看法讲清楚呢?太子的性格本来就是个常人的性格,可以使之变好,也可以使之变坏。从前要是陛下挑选正直的人辅佐太子,他足以继承皇统鸿业。如今却用唐令则为左庶子,邹文腾为家崐令,这两个人只知道用声色犬马娱悦太子,哪能不到这个地步啊!这是陛下的过失,并不是太子的罪过。”于是跪在地上呜咽流泪。文帝神色惨然,过了半天才说:“李纲责备我,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挑选你为东宫臣僚,但杨勇不亲近信任你,就是换上正直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呢?”李纲回答:“我所以不为杨勇亲近信任,确实是有佞人在太子身边的缘故,陛下只要将唐令则、邹文腾斩首,更换贤能才学之士辅佐太子,怎么会知道我最后会被疏远抛弃呢?自古废立嫡长子,国家很少有不发生倾覆危险的。希望陛下好好考虑,不要后悔啊。”文帝不高兴。退朝后,文帝身边的人都替李纲心惊胆战。正好尚书右丞空缺,有关部门请求派人,文帝指着李纲说:“此人是很好的尚书右丞。”李纲马上就被任命。
太平公史万岁还自大斤山,杨素害其功,言于上曰:“突厥本降,初不为寇,来塞上畜牧耳。”遂寝之。万岁数抗表陈状,上未之悟。上废太子,方穷东宫党与。上问万岁所在,万岁实在朝堂,杨素曰:“万岁谒东宫矣!”以激怒上。上谓为信然,令召万岁。时所将将士在朝堂称冤者数百人,万岁谓之曰:“吾今日为汝极言于上,事当决矣。”既见上,言“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愤厉。上大怒,令左右杀之。既而追之,不及,因下诏陈其罪状,天下共冤惜之。
太平公史万岁从大斤山回来。杨素嫉妒史万岁的功劳,对文帝说:“突厥人本来已经投降了,开始并不是来侵犯,只是来塞上放牧牲畜。”这件事就放下了。史万岁几次上表陈述自己的功劳,文帝还是不醒悟。文帝废黜太子杨勇,正追究太子的党羽。文帝问史万岁在哪里,当时史万岁实际就在朝堂之上,杨素却说:“史万岁拜谒东宫去了!”以此来激怒文帝。文帝听信了这话,命令将史万岁召来,当时史万岁部下的将士在朝堂声称冤屈的有好几百人,史万岁对他们说:“我今天为你们对皇帝把事情完全讲清楚,问题就会解决的。”他见到文帝说:“将士有功却被朝廷压抑!”词措严厉,语气愤怒,文帝勃然大怒,命令身边的人把史万岁打死,随即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文帝颁诏陈述史万岁的罪状,天下的人都为史万岁感到冤枉可惜。
十一月,戊子,立晋王广为皇太子。天下地震,太子请降章服,宫官不称臣。十二月,戊午,诏从之。以宇文述为左卫率。始,太子之谋夺宗也,洪州总管郭衍预焉,由是征衍为左监门率。
十一月,戊子(初三),文帝立晋王杨广为皇太子。国内地震,太子杨广请求免穿礼服,东宫的臣僚对太子不自称臣。十二月,戊午(初三),文帝下诏采纳杨广的建议。杨广任命宇文述为左卫率。当初杨广策划夺取继承权时,洪州总管郭衍参与了这个阴谋,因此就把郭衍召来任命他为左监门率。
帝囚故太子勇于东宫,付太子广掌之。勇自以废非其罪,频请见上申冤,而广遏之不得闻。勇于是升树大叫,声闻帝所,冀得引见。杨素因言勇情志昏乱,为癫鬼所著,不可复收。帝以为然,卒不得见。
文帝把前太子杨勇囚禁在东宫,交给太子杨广管束。杨勇认为自己没有犯下该被废黜的罪过,多次请求见文帝申明冤情,但杨广阻拦他,不让文帝知道。于是杨勇就爬到树上大声喊叫,声音传到文帝的住所,他希望能得到文帝的接见。杨素就说杨勇情志昏乱,有疯鬼附身,无法复原。文帝听了很相信,杨勇最终还是没有见到文帝。
初,帝之克陈也,天下皆以为将太平,监察御史房彦谦私谓所亲曰:“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诸王擅权,天下虽按,方忧危乱。”其子玄龄亦密言于彦谦曰:“主上本无功德,以诈取天下,诸子皆骄奢不仁,必自相诛夷,今虽承平,其亡可翘足待。”彦谦,法寿之玄孙也。
当初文帝平灭陈国时,天下人都以为将要太平了。监察御史房彦谦私下对他亲近的人说:“皇帝性情猜忌严厉而又苛刻残忍,太子性情谦恭软弱,几个王据有大权,天下虽然安定了,又要忧虑危亡动乱之事。”他的儿子房玄龄也暗地对房彦谦说:“皇帝本来没什么功劳德行,以奸诈计谋取得天下,他的几个儿子都骄横奢侈不行仁义,必定会自相残杀。现在虽然太平了,但杨家天下的覆亡很快就会到来。”房彦谦是房法寿的玄孙。
玄龄与杜杲之兄孙如晦皆预选,吏部侍郎高孝基名知人,见玄龄,叹曰:“仆阅人多矣,未见如此郎者,异日必为伟器,恨不见其大成耳。”见如晦,谓曰:“君有应变之才,必任栋梁之重。”俱以子孙托之。房玄龄和杜杲哥哥的孙子杜如晦都被吏部预选为候补官员。吏部侍郎高孝基有知人的名声。他见到房玄龄,叹息道:“我见的人也很多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必成大器,只可惜我不能见到他成大材了。”他见到杜如晦说:“您有随机应变的才能,一定会被委以栋梁重任的。”高孝基把子孙都托付给了他们。
[6]帝晚年深信佛道鬼神,辛巳,始诏“有毁佛及天尊、岳、镇、海、渎神像者,以不道论;沙门毁佛像,道士毁天尊像者,以恶逆论。”
[6]文帝晚年笃信佛、道、鬼神。辛巳(二十六日),开始颁诏“有毁坏佛以及天尊、山岳、镇、海,渎神像的人,以不道罪惩处;僧尼毁坏佛像,道士毁坏天尊像的,以恶逆罪论处。”
[7]是岁,征同州刺史蔡王智积入朝。智积,帝之弟子也,性修谨,门无私 谒,自奉简素,帝甚怜之。智积有五男,止教读《论语》,不令交通宾客。或问其故,智积曰:“卿非知我者!”其意盖恐诸子有才能以致祸也。
[7]这一年,文帝征召同州刺史蔡王杨智积入朝。杨智积是文帝的侄子,他性情和善谨慎,门下没有私自进见的人;他自奉俭朴,文帝很怜爱他。杨智积有五个儿子,只教他们读《论语》。他不让儿子们与宾客结交往来。有人问其原因,杨智积说:“你不理解我!”杨智积的用意是怕他的儿子有才能而招来灾祸。
[8]齐州行参军章武王伽送流囚李参等七十余人诣京师,行至荥阳,哀其辛苦,悉呼谓曰:“卿辈自犯国刑,身婴缧绁,固其职也;重劳援卒,岂不愧心哉!”参等辞谢。伽乃悉脱其枷锁,停援卒,与约曰:“某日当至京师,如致前却,吾当为汝受死。”遂舍之而去。流人感悦,如期而至,一无离叛。上闻而惊异,召见与语,称善久之。于是悉召流人,令携负妻子俱入,赐宴于殿庭而赦之。因下诏曰:“凡在有生,含灵禀性,咸知善恶,并识是非。若临以至诚,明加劝导,则俗必从化,人皆迁善。往以海内乱离,德教废绝,吏无慈爱之心,民怀奸诈之意。朕思遵圣法,以德化民,而伽深识朕意,诚心宣导,参等感寤,自赴宪司:明是率土之人,非为难教。若使官尽王伽之俦,民皆李参之辈,刑厝不用,其何远哉!”乃擢伽为雍令。
齐州行参军章武人王伽,押送判流刑的犯人李参等七十余人到京师,走到荥阳,王伽可怜犯人们辛苦,把他们都叫来说:“你们这些人犯了国法,身受枷锁之苦,固然是你们应得的惩处,但是使押送你们的人辛苦,你们心里不惭愧吗?”李参等人都谢罪。于是王伽把他们身上的枷锁都解下,遣散押送犯人的兵卒,与李参等人约好:“某日应当到达京师,如果不能如期到达,我只好代你们受死。”说完就离开犯人们走了。犯人们感动欣悦,如期到达京师,没有一个人背约逃走。文帝听到此事感到惊奇,就召见王伽谈话,不断地称赞他。于是犯人们都被召见,并命令他们带着妻子儿女一起进宫,在殿堂赐宴并赦免了他们。文帝因此下诏说:“凡世上之人,都有灵悟 的禀性,都懂得善恶,明晓是非。如果以至诚之心关怀他们,明加劝导,那么恶俗必定改变,人都会变得善良。以前因为海内动乱流离,德教废驰湮没,官吏没有慈爱之心,百姓存有奸诈之意。朕想遵循先圣的办法,用德来感化子民。王伽非常理解朕的用意,诚心诚意地加以宣传教化;李参等人感化醒悟,自己赴往司法机关。这说明四海之内的百姓并不难以教化。要是让官吏都成为王伽一类的人物。庶民都向李参等人学习,不用刑律的日子就不会远了!”于是提拔王伽为雍县令。
[9]太史令袁充表称:“隋兴已后,昼日渐长,开皇元年,冬至之景长一丈二尺七寸二分;自尔渐短,至十七年,短于旧三寸七分。日去极近则景短而日长,去极远则景长而日短;行内道则去极近,行外道则去极远。谨按《元命包》曰:‘日月出内道,璇玑得其常。’《京房别》对曰:‘太平,日行上道;升平,行次道;霸代,行下道。’伏惟大隋启运,上感乾元,景短日长,振古希有。”上临朝,谓百官曰:“景长之庆,天之也。今太子新立,当须改元,宜取日长之意以为年号。”是后百工作役,并加程课,以日长故也。丁匠苦之。
[9]太史令袁充上表称:“隋朝兴起之后,白昼渐渐变长,开皇元年冬至那天的影长是一丈二尺七寸二分。从那以后渐渐缩短。到开皇十七年,比过去短了三寸七分。太阳离北极近则日影就短,白昼就长;离北极远则日影就长,白昼就短。太阳在黄道之北运行时就离北极星近,在黄道之南运行时就离北极崐星远。据纬书《春秋元命包》记载:‘明在黄道之北运行,季节则正常。’《京房别对》记载:‘太平之时,太阳在黄道之北运行;盛世之时,在黄道运行;乱世之时,在黄道之南运行。’因为大隋启动了天运,感应了上天,所以日影缩短,白昼变长,这是自古少有的。”文帝上朝对百官说:“影短日长的福庆是上天的护。现在刚立太子,应当改年号,最好取日长之意作为年号。”此后工匠们服役,都增加了工作量,是因为白昼延长的缘故。壮丁工匠们都苦于白昼延长。
仁寿元年(辛酉、601)
仁寿元年(辛酉,公元601年)
[1]春,正月,乙酉朔,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2]以尚书右仆射杨素为左仆射,纳言苏威为右仆射。
[2]任命尚书右仆射杨素为左仆射,纳言苏威为右仆射。
[3]丁酉,徙河南王昭为晋王。
[3]丁酉(十三日),改封河南王杨昭为晋王。
[4]突厥步迦可汗犯塞,败代州总管韩弘于恒安。
[4]突厥的步迦可汗率兵侵犯边塞,在恒安击败代州总管韩弘。
[5]以晋王昭为内史令。
[5]任命晋王杨昭为内史令。
[6]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6]二月,乙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7]夏,五月,己丑,突厥男女九万口来降。
[7]夏季,五月,己丑(初七),有突厥男女九万人来归附。
[8]六月,乙卯,遣十六使巡省风俗。
[8]六月,乙卯(初三),文帝派遣十六名使者到各地巡视风俗。
[9]乙丑,诏以天下学校生徒多而不精,唯简留国子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及州县学并废。殿内将军河间刘炫上表切谏;不听。秋,七月,改国子学为太学。
[9]乙丑(十三日),文帝颁诏,认为天下学校的学生多而不精,经过选拔,只留国子监的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及各州、县的学校一并停办。殿内将军河间人刘炫呈上奏表恳切劝说,文帝不听。秋季,七月,改国子学为太学。
[10]初,帝受周禅,恐民心未服,故多称符瑞以耀之,其伪造而献者,不可胜计。冬,十一月,己丑,有事于南郊。如封禅礼,版文备述前后符瑞以报谢云。
[10]当初,文帝受北周的禅让,他怕民心不服,因此就用很多符瑞现象来表明自己受禅是符合天意的。伪造符瑞进献的人多得数不过来。冬季,十一月,己丑(初九),到京师南郊举行祭天典礼,所上版文详细叙述符瑞现象出现的前后情况以报谢上天。
[11]山獠作乱,以卫尉少卿洛阳卫文为资州刺史镇抚之。文名玄,以字行。初到官,獠方攻大牢镇,文单骑造其营,谓曰:“我是刺史,衔天子诏,安养汝等,勿惊惧也!”群獠莫敢动。于是说以利害,渠帅感悦,解兵而去,前后归附者十余万口。帝大悦,赐缣二千匹。壬辰,以文为遂州总管。
[11]山中的獠人造反,任命卫尉少卿洛阳人卫文为资州刺史,去镇压剿抚獠人。卫文名玄,通常以字来称呼他。卫文刚到任,獠人正在进攻大牢镇,卫文一个人骑马来到獠人的营帐,说“我是刺史,奉天子诏命,安抚保护你们,不要惊慌恐惧。”獠人们都不敢动了。于是卫文向獠人陈说利害,獠人的首领被感化,撤兵离去。前后归附朝廷的獠人有十余万人。文帝非常高兴,赏赐卫文细绢两千匹。壬辰(十二日),任命卫文为遂州总管。
[12]潮、成等五州獠反,高州酋长冯盎驰诣京师,请讨之。帝敕杨素与盎论贼形势,素叹曰:“不意蛮夷中有如是人!”即遣盎发江、岭兵击之。事平,除盎汉阳太守。
[12]潮州、成州等五个州的獠人造反,高州的酋长冯盎驰马到京师,请出兵去讨伐獠人。文帝命令杨素和冯盎讨论獠人的情况。杨素感叹道:“没想到蛮夷中意有这样的人!”随即派冯盎率领江南、岭南等地的官军去进攻獠人。崐叛乱平息后,任命冯盎为汉阳太守。
[13]诏以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挟启民可汗北击步迦。
[13]文帝下诏任命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带领启民可汗向北进攻步迦可汗。
二年(壬戌、602)
二年(壬戌,公元602年)
[1]春,三月,己亥,上幸仁寿宫。
[1]春季,三月,己亥(二十一日),文帝驾临仁寿宫。
[2]突厥思力俟斤等南渡河,掠启民男女六千口、杂畜二十余万而去。杨素帅诸军追击,转战六十余里,大破之,突厥北走。素复进追,夜,及之,恐其越逸,令其骑稍后,亲引两骑并降突厥二人与虏并行,虏不之觉;候其顿舍未定,趣后骑掩击,大破之,悉得人畜以归启民。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寇抄。素以功进子玄感爵柱国,赐玄纵爵淮南公。
[2]突厥思力俟斤可汗等率众向南渡河掠走启民可汗部落的男女六千人,各种牲畜二十余万头。杨素统帅各路军队追击思力俟斤,转战六十余里,大破思力俟斤。突厥人向北逃走,杨素又继续追击,在夜里追上了突厥人。杨素恐怕突厥人逃跑,命令骑兵稍稍后退,亲自带领两名骑兵和两名投降的突厥人与突厥军队一起行进,突厥军没有察觉。杨素趁突厥人没有安置停当的时候,催促后面的隋军骑兵追击掩杀,大破突厥军队,将俘获的人、畜都给了启民可汗。自此,突厥人远远地逃走,沙漠以南的地方不再有侵犯掠夺之事。杨素因为有功,文帝封他儿子杨玄感为柱国,赐给杨素另一个儿子杨玄纵淮南公的爵位。
[3]兵部尚书柳述,庆之孙也,尚兰陵公主,怙宠使气,自杨素之属皆下之。帝问符玺直长万年韦云起:“外间有不便事,可言之。”述时侍侧,云起奏曰:“柳述骄豪,未尝经事,兵机要重,非其所堪,徒以主婿,遂居要职。臣恐物议以为陛下‘官不择贤,专私所爱,’斯亦不便之大者。”帝甚然其言,顾谓述曰:“云起之言,汝药石也,可师友之。”秋,七月,丙戌,诏内外官各举所知。柳述举云起,除通事舍人。
[3]兵部尚书柳述是柳庆的孙子。他娶了兰陵公主。柳述依仗着文帝的宠信,飞扬跋扈,连杨素之辈都趋附他。文帝对符玺直长万年人韦云起说:“在外面有不便直说的事,在这里可以说。”柳述当时正侍立在文帝身旁。韦云起奏文帝:“柳述为人骄傲强横,他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兵权机要的重任不是他所能担当得起来的。只是因为他是主上的女婿,才身居要职。我恐怕有人议论陛下‘官不选择贤能之人,专选自己所宠信的人’,这也是不利朝政的事。”文帝认为韦云起的话很对,回头对柳述说:“云起的话是你的治病良药。你可以把他看作老师和朋友。”秋季,七月,丙戌(初十),文帝下诏让朝廷内外的官员各自举荐自己了解的人。柳述就举荐韦云起,文帝任命他为通事舍人。
[4]益州总管蜀王秀,容貌伟,有胆气,好武艺。帝每谓独孤后曰:“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矣。”大将军刘哙之讨西也,帝令上开府仪同三司杨武通将兵继进。秀以嬖人万智光为武通行军司马。帝以秀任非其人,谴责之,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譬如猛虎,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遂分秀所统。
[4]益州总管蜀王杨秀,容貌奇特雄伟,有胆量气魄,喜好武艺。文帝常对独孤皇后说:“杨秀肯定会不得好死,我活着他还不会出什么问题,要是他兄弟当政,他一定会造反。”大将军刘哙去讨伐西的时候,文帝命令上开府仪同三司杨武通率兵随后出发。杨秀任命一个受他宠信的叫万智光的人作杨武通的行军司马。文帝认为杨秀任命的人不称职,就责备他,并对群臣说:“破坏我的法度的是我的子孙。就好比猛虎,别的动物不能伤害它,它反而被毛间虫损害、蚕食一样。”于是削减了杨秀统领的辖区。
自长史元岩卒后,秀渐奢僭,造浑天仪,多捕山獠充宦者,车马被服,拟于乘舆。
自从长史元岩死后,杨秀渐渐变得奢侈僭越,他制做浑天仪,又多抓山中的獠人充作宦官,他的车马被服都以皇帝的标准制做。
及太子勇以谗废,晋王广为太子,秀意甚不平。太子恐秀终为后患,阴崐令杨素求其罪而谮之。上遂征秀,秀犹豫,欲谢病不行。总管司马源师谏,秀作色曰:“此自我家事,何预卿也!”师垂涕对曰:“师忝参府幕,敢不尽忠!圣上有敕追王,以淹时月,今乃迁延未去。百姓不识王心,傥生异议,内外疑骇,发雷霆之诏,降一介之使,王何以自明?愿王熟计之!”朝廷恐秀生变,戊子,以原州总管独孤楷为益州总管,驰传代之。楷至,秀犹未肯行;楷讽谕久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为备;秀行四十余里,将还袭楷,觇知有备,乃止。
太子杨勇因谗言被废黜后,晋王杨广被立为太子,杨秀为此忿忿不平。太子杨广怕杨秀终归是个祸患,就暗地命令杨素搜罗杨秀的罪状以诬陷诋毁他。于是文帝就征召杨秀进京,杨秀犹豫,想以病为由推辞不动身。总管司马源师劝他,杨秀变了脸色说:“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源师流着泪说:“我被任命为大王府中的幕僚,怎敢不尽心竭力?皇上有敕命追究您,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如今您仍然拖延不去,庶民百姓不了解大王的心意,如果产生了非议,朝廷内外猜疑骇惧,圣上颁下震怒的诏书,派来一名使者,大王又怎么自我申辩呢?希望大王仔细考虑这件事!”朝廷怕杨秀生变,戊子(十二日),任命原州总管独孤楷为益州总管,驿马驰至益州来替代杨秀。独孤楷到了益州,杨秀还是不肯动身。独孤楷劝说开导他许久,杨秀才上路。独孤楷觉察到杨秀有反悔之意,就率领军队作了准备。杨秀上路才四十余里,打算返回袭击独孤楷,他派人探知独孤楷已有准备才作罢。
[5]八月,甲子,皇后独孤氏崩。太子对上及宫人哀恸绝气,若不胜丧者;其处私室,饮食言笑如平常。又,每朝令进二溢米,而私令取肥肉脯,置竹桶中,以蜡闭口,衣袱裹而纳之。
[5]八月,甲子(十九日),皇后独孤氏去世。太子杨广当着文帝和宫人的面悲痛欲绝,好象是不胜哀痛,而在自己府内饮食谈笑如同平常。另外,杨广每天早上命令进米二溢,私下却命令取来肥肉、干肉、酿鱼肉,装在竹筒里以蜡封口,用衣帕包起来偷偷运入府内。
著作郎王劭上言:“佛说:‘人应生天上及生无量寿国之时,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妓乐来迎。’伏惟大行皇后福善祯符,备诸秘记,皆云是妙善菩萨。臣谨按八月二十二日,仁寿宫内再雨金银花;二十三日,大宝殿后夜有神光;二十四日卯时,永安宫北有自然种种音乐,震满虚空;至夜五更,奄然如寐,遂即升遐,与经文所说,事皆符验。”上览之悲喜。
著作郎王劭上书文帝说:“佛祖说:“‘人应运生在天上和生在无量寿国的时候,天佛会大放光明,以香花妓乐来迎接。’大行皇后的福善征兆,在诸秘记中都有记载,都说皇后是妙善菩萨。我考察到八月二十二日,仁寿宫内再降下金银花;二十三日,大宝殿后夜里出现神光;二十四日卯时,永安宫北面出现自然种种音乐,声振虚空,到夜里五更时,皇后沉寂得如睡着一样,随即死去,这些与经文上所讲的,事事都应验了。”文帝看后又悲又喜。
[6]九月,丙戌,上至自仁寿宫。
[6]九月,丙戌(十一日),文帝从仁寿宫回来。
[7]冬,十月,癸丑,以工部尚书杨达为纳言。达,雄之弟也。
[7]冬季,十月,癸丑(初九),任命工部尚书杨达为纳言。杨达是杨雄的弟弟。
[8]闰月,甲申,诏杨素、苏威与吏部尚书牛弘等修定五礼。
[8]闰月,甲申(初十),文帝下诏命杨素、苏威和吏部尚书牛弘等人修定五礼。
[9]上令上仪同三司萧吉为皇后择葬地,得吉处,云:“卜年二千,卜世二百。”上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高纬葬父,岂不卜乎!俄而国亡。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竟从吉言。吉退,告族人萧平仲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谢余云:‘公前称我当为太子,竟有其验,终不忘也。今卜山陵,务令我早立。我立之后,当以富贵相报。’吾语之云:‘后四载,太子御天下。’若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吾前绐云‘卜年二千’者,三十字也;‘卜世二百’者,取世二传也。汝其识之!”
[9]文帝命令上仪同三司萧吉为独孤皇后选择葬地。萧吉选到一块吉地,说:“占卜年可以延续杨家基业二千年,占卜世可以延续皇统二百世。”文帝说:“吉凶之事在于人不在于地。北齐后主高纬埋葬他的父亲难道就没有占卜崐吗?但是北齐很快就亡国了。正如我家的墓地,如果说不吉,我就不应作天子,如果说不凶,我弟弟就不应战死。”但最后文帝还是听从了萧吉的建议。萧吉退朝后告诉族人萧平仲说:“皇太子杨广派宇文左率向我深表谢意说:‘您从前说我会当太子,竟然得到了验证。我终归是不能忘记您的。现在您占卜陵地,务必让我早些继承皇位,我作了皇帝后,一定以富贵来报答你。’我对他说:‘四年之后,太子应会君临天下。’其实要是太子得掌朝政,隋朝就要灭亡了!我先前哄骗人说:‘占卜可以延续二千年’,是三十年的意思;‘占卜可以延续二百世’是只传二世的意思。你记住这事。”
壬寅,葬文献皇后于太陵。诏以“杨素经营葬事,勤求吉地,论素此心,事极诚孝,岂与夫平戎定寇比其功业!可别封一子义康公,邑万户。”并赐田三十顷,绢万段,米万石,金珠绫锦称是。
壬寅(二十八日),将独孤皇后埋葬在太陵。文帝下诏说:“杨素经手办理葬事,不辞劳苦地寻找吉地,就杨素的心意而言,对君父之事极为虔诚至孝,怎么能与平灭夷狄寇贼相提并论呢?应该另封他的一个儿子为义康公,食邑一万户。”并赐给杨素田地三十顷,绢一万段,米一万石,相应的金珠绫绵等等。
[10]蜀王秀至长安,上见之,不与语;明日,使使切让之。秀谢罪,太子诸王流涕庭谢。上曰:“顷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于是付执法者。开府仪同三司庆整谏曰:“庶人勇既废,秦王已薨,陛下见子无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被重责,恐不自全。”上大怒,欲断其舌,因谓群臣曰:“当斩秀于市以谢百姓。”乃令杨素等推治之。
[10]蜀王杨秀到了长安,文帝见到他,不和他说话。第二天,派一个使者严厉责备他。杨秀谢罪,太子杨广和其他的几个王都流泪谢罪,文帝说:“原先秦王杨俊浪费财物,我曾用父道来训斥他;现在杨秀残害百姓,我应该用为君之道来制裁他。”于是就把杨秀交付执法官员。开府仪同三司庆整劝文帝说:“庶人杨勇已被废黜,秦王已经死了,陛下的儿子现在不多了,何必这样?蜀王杨秀性格耿直独特,如今被重责,恐怕他难以保全。”文帝勃然大怒,要割掉庆整的舌头。接着他对群臣说:“应该把杨秀在闹市斩首向百姓谢罪。”于是就命令杨素等人对杨秀追究治罪。
太子阴作偶人,缚手钉心,枷锁械,书上及汉王姓名,仍云:“请西岳慈父圣母收杨坚、杨谅神魂,如此形状,勿令散荡。”密埋之华山下,杨素发之;又云秀妄述图谶,称京师妖异,造蜀地征祥;并作檄文,云“指期问罪”,置秀集中,惧以闻奏。上曰:“天下宁有是邪!”十二月,癸巳,废秀为庶人,幽之内侍省,不听与妻子相见,唯獠婢二人驱使,连坐者百余人。秀上表摧谢曰:“伏愿慈恩,赐垂矜愍,残息未尽之间,希与瓜子相见;请赐一穴,令骸骨有所。”瓜子,其爱子也。上因下诏数其十罪,且曰:“我不知杨坚、杨谅是汝何亲?”后乃听与其子同处。
太子杨广暗中制做了偶人,捆住偶人的手脚,用针钉住偶人的心,将偶人上了枷锁,并写上文帝及汉王杨谅的姓名,还写上“请西岳慈父圣母收去杨坚、杨谅的神魂,就保持这样的形状,不要使它散开流失。”秘密将偶人埋在华山下,杨素发掘出偶人,又控告杨秀说他胆大妄为记述图谶,称京师有妖异现象,制造蜀地的祥瑞现象;并做好了檄文,说“指日就可以问罪”。将这些材料都收到杨秀的文集里,这些情况都奏报了文帝。文帝说:“天下哪有这样的人!”十二月,癸巳(二十日),将杨秀废为庶人,幽禁在内侍省,不许他与妻子儿女见面,只派两名獠人奴仆供他使用。牵连获罪的人有百余名。杨秀上表文帝悲伤地谢罪:“希望圣上慈爱恩准,能够对我同情怜悯,在我残息未尽之时,希望能和我儿子杨瓜子相见。请赐给我一墓穴,让我的骸骨有个归所。”杨瓜子是杨秀的爱子。文帝就下诏列举杨秀的十条罪状,并说:“我不知道杨坚、杨谅是你的什么亲人。”但后来仍允许杨秀和他儿子在一起。
初,杨素尝以少谴敕送南台,命治书侍御史柳治之。素恃贵,坐床。 从外来,于阶下端笏整容谓素曰:“奉敕治公之罪!”素遽下。据案而坐,立素于庭,辨诘事状。素由是衔之。蜀王秀尝从求李文博所撰《治道集》,与之;秀遗奴婢十口。及秀得罪,素奏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为民,配戍怀远镇。当初,杨素曾经因犯小过被敕命送到御史台,文帝命令治书侍御史柳将杨素治罪。杨素依恃地位显贵,坐在柳的坐榻上。柳从外面进来,在台阶下端举笏板,神色庄重地对杨素说:“我奉皇帝命令要治您的罪!”杨素急忙退下来。柳手扶桌案而坐,让杨素站在庭堂上,辨别查问杨素的过失。杨素因此对柳怀恨在心。蜀王杨秀曾经向柳要李文博撰写的《治道集》,柳给了杨秀;杨秀送给柳十名奴婢。到杨秀获罪,杨素便奏报文帝说柳作为内臣与诸侯结交往来,因此将柳除名为民,发配到怀远镇去戍边。
帝使司农卿赵仲卿往益州穷按秀事,秀之宾客经过之处,仲卿必深文致法,州县长吏坐者太半。上以为能,赏赐甚厚。
文帝派司农卿赵仲卿到益州彻底追查杨秀的事情,杨秀宾客曾经到过的地方,赵仲卿必定苛刻地以法律条文追究并严厉治罪,那些州县长吏大半都受牵连而被定罪。文帝认为赵仲卿能干,赏赐他很丰厚的财物。
久之,贝州长史裴肃遣使上书,称:“高以天挺良才,元勋佐命,为众所疾,以至废弃;愿陛下录其大功,忘其小过。又二庶人得罪已久,宁无革心!愿陛下弘君父之慈,顾天性之义,各封小国,观其所为:若能迁善,渐更增益;如或不悛,贬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绝,愧悔之心莫见,岂不哀哉!”书奏,上谓杨素曰:“裴肃忧我家事,此亦至诚也。”于是征肃入朝。太子闻之,谓左庶子张衡曰:“使勇自新,欲何为也?”衡曰:“观肃之意,欲令如吴太伯、汉东海王耳。”肃至,上面谕以勇不可复收之意而罢遣之。肃,侠之子也。
很久以后,贝州刺史裴肃派使者给文帝上书说:“高因有也天生的突出才能,又是开国元勋,佐命为大臣,受到人们的妒忌以至于被废黜不用。希望陛下记着高的大功,忘掉他的小过。再有,杨勇、杨秀两个庶人获罪已经很久了,难道他们没有洗心革面的心意吗?希望陛下弘杨君父的慈爱,顾念父子天性之道,每人封个小国,观察其所做所为:如果能变好,就逐渐地改变其地位;如果仍然不悔改,贬位削爵也不晚。现在他们改过自新的路永远断绝,惭愧悔恨的心思不为人们所了解。这不是很悲哀吗?”奏表呈上去后,文帝对杨素说:“裴肃忧虑我的家事,这也是诚心诚意啊。”于是召裴肃来京师。太子杨广听说此事,对左庶子张衡说:“让杨勇悔过自新,这要干什么?”张衡说:“我看裴肃的意思,是要让他象周代吴国的太伯、汉代的东海王一样。”裴肃到了京师,文帝当面告诉他杨勇有疯鬼附身无法复原的情况,自新之事只能作罢,让裴肃走了。裴肃是裴侠的儿子。
杨素弟约及从父文思、文纪、族父忌并为尚书、列卿,诸子无汗马之劳,位至柱国、刺史;广营资产,自京师及诸方都会处,邸店、碾、便利田宅,不可胜数;家僮千数,后庭妓妾曳绮罗者以千数;第宅华侈,制拟宫禁;亲故吏布列清显。既废一太子及一王,威权愈盛。朝臣有违忤者,或至诛夷;有附会及亲戚,虽无才用,必加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敢与素抗而不桡者,独柳及尚书右丞李纲、大理卿梁毗而已。
杨素的弟弟杨约和叔父杨文思、杨文纪、同族的叔父杨忌都官居尚书、列卿,他们的儿子没有什么汗马功劳,却位居柱国、刺史;杨家广营资产,从京师到各地的都会,客店、磨坊、丰腴的田产和房宅不计其数,家中的奴仆有几千人,府内穿着华丽罗绮的歌妓姬妾有千人;宅第豪华奢侈,规制模仿皇宫禁城,亲戚朋友旧部下都官列显要之职。杨素已经废黜了一个太子和一个王,权势更加显赫。朝臣忤逆他们的,有人就被处死甚至夷灭全家;附会他们的人和他们的亲朋故旧,即使没有才能,也必定加官进爵。朝廷内外的人都屈服于杨家的势力,无人不畏附杨素。敢于与杨素对抗而不屈从的人,只有柳和尚书右丞李纲、大理卿梁毗而已。
始,毗为西宁州刺史,凡十一年,蛮夷酋长皆以金多者为豪隽,递相攻夺,略无宁岁,毗患之。后因诸酋长相帅以金遗毗,毗置金坐侧,对之恸哭,而谓之曰:“此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灭,不可胜数,今将此来,欲杀我邪!”一无所纳。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击。上闻而善之,征为大理卿,处法平允。
当初,梁毗被任命为西宁州刺史,共十一年。西宁州的蛮夷酋长都以金子多的人为豪强,他们互相攻击掠夺,简直没有宁静的年月。梁毗对此感到忧虑。后来因为各酋长竞相送梁毗金子,梁毗把金子放在坐椅旁,对着金子痛哭道崐:“金子这东西饥不能食,寒不能衣,你们为了它相互残害,争战之事多得数不过来。现在你们送金子来,是要杀我啊!”他一点都没有接受。于是那些蛮夷人都受感动而醒悟,不再互相攻掠了。文帝听到后很高兴,任命梁毗为大理卿。梁毗执掌司法公平允正。
毗见杨素专权,恐为国患,乃上封事曰:“臣闻臣无有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窃见左仆射越国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绅之徒,属其视听。忤旨者严霜夏零,阿旨者甘雨冬澍;荣枯由其唇吻,废兴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有虞,必为祸始。夫奸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桓玄基之于易世,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愿揆鉴古今,量为处置,俾洪基永固,率土幸甚!”书奏,上大怒,收毗系狱,亲诘之。毗极言“素擅宠弄权,将领之处,杀戮无道。又太子、蜀王罪废之日,百僚无不震竦,唯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上无以屈,乃释之。
梁毗看到杨素专擅权柄,恐怕他成为国家的祸患,就给文帝上了一封密表说:“我听说臣子没有一个不是因为作威作福而危害其家并祸患于国的,我看到左仆射越国公杨素越来越得到主上的宠信,他权势日见显赫,朝中官宦都是他的耳目。忤逆他的人便遭到似严冬的霜冻在酷夏降下似的打击,阿谀奉承他的人受到的照顾有如冬天降适时的雨露,每个人的荣辱都在于杨素的口唇,升迁贬谪都得听从他的指派;他所偏爱的人都不是忠心为国的人,他所推荐提拔的人都是他的亲戚;他的子弟势力遍布各州县。天下没有什么事,还可以容忍他有私图,要是国家有什么忧患,杨素一定是祸端。奸臣专擅权力这是由来已久的。王莽经营积累了多年,桓玄在皇位变动时打下了基础;终于王莽灭掉了西汉王朝,桓玄倾覆了东晋皇位。陛下要是任命杨素为执掌朝政的大臣,我恐怕他的心未必能象殷商的伊尹一样。希望陛下能考察借鉴古今之事,酌情处置。如果大隋的基业能够永远巩固,天下百姓就很幸运了!”奏表送上去,文帝看后勃然大怒,把梁毗投入监狱,亲自审问他。梁毗恳切地说:“杨素依恃陛下的信任,任意使用权力,率领群下时,对人无缘无故地杀害。还有,太子杨勇、蜀王杨秀获罪被废黜的时候,朝中的文武百官无不震惊惶竦,只有杨素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他视国家有难而以为自己的幸事。”文帝无法使梁毗屈服,就释放了他。
其后上亦疏忌素,乃下敕曰:“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向省,评论大事。”外示优崇,实夺之权也。素由是终仁寿之末,不复通判省事。出杨约为伊州刺史。
此后,文帝也暗中疏远防忌杨素,他颁诏说:“仆射是国家的宰辅,不可事必躬亲,只要三、五天到省里去一次,评论审视一下大事即可。”表面上表示优待推崇杨素,实际上是夺下杨素的权力。自此直到仁寿末年,杨素不再完全经办省里的事务。文帝把杨约调任为伊州刺史。
素既被疏,吏部尚书柳述益用事,摄兵部尚书,参掌机密;素由是恶之。
杨素既然被疏远,吏部尚书柳述的权力越来越大,并兼理兵部尚书,参预掌握军国机密。杨素因此就憎恶柳述。
太子问于贺若弼曰:“杨素、韩擒虎、史万岁皆称良将,其优劣何如?”弼曰:“杨素猛将,非谋将;韩擒虎斗将,非领将;史万岁骑将,非大将。”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择!”弼意自许也。
太子杨广问贺若弼:“杨素、韩擒虎、史万岁都称得上是良将,他们各自的优缺点如何?”贺若弼说:“杨素是猛将,不是善谋略的将领;韩擒虎是斗将,不是统帅全军的将领;史万岁是骑将,不是大将。”太子杨广问:“那么谁是大将呢?”贺若弼跪拜道:“只有殿下挑选的才是大将。”他的意思是说自己是大将。
[11]交州俚帅李佛子作乱,据越王故城,遣其兄子大权据龙编城,其别帅李普鼎据乌延城。杨素荐瓜州刺史长安刘方有将帅之略,诏以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统二十七营而进。方军令严肃,有犯必斩;然仁爱士卒,有疾病者亲临抚养,士卒亦以此怀之。至都隆岭,遇贼,击破之。进军临佛子营,先谕以祸福。佛子惧,请降,送之长安。
[11]交州的俚人首领李佛子率众造反,占据了骆越王的故城,他派侄子李崐大权占据龙编城,他下属的另一个首领李普鼎占据乌延城。杨素推荐瓜州刺史长安人刘方,认为他有将帅的谋略,文帝下诏任命刘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率领二十七营军队进发。刘方军令严明整肃,有违犯军令的人必被斩首;但是他对士兵仁慈爱护,士兵患病他亲自抚慰调养,士兵们也因此心里感念刘方。刘方军队到达都隆岭,遇到反叛的俚人,刘方率军将俚人击败。进军到李佛子的营地时,刘方先向李佛子陈述利害。李佛子恐惧,请求投降。刘方将李佛子送到长安。
三年(癸亥、603)
三年(癸亥,公元603年)
[1]秋,八月,壬申,赐幽州总管燕荣死。荣性严酷,鞭挞左右,动至千数。尝见道次丛荆,以为堪作杖,命取之,辄以试人。人或自陈无罪,荣曰:“后有罪,当免汝。”既而有犯,将杖之,人曰:“前日被杖,使君许以有罪宥之。”荣曰:“无罪尚尔,况有罪邪!”杖之自若。
[1]秋季,八月,壬申(初三),文帝将幽州总管燕荣赐死。燕荣性情严酷,鞭笞身边的人往往到上千下。他曾经看到路旁长的一丛丛荆条,认为可以作杖,命人取来,立即就以人来试。有人说自己无罪,燕荣就说:“以后你有罪再免掉你受杖刑。”不久这人有了过失,燕荣又要鞭打他,被打的人说:“上次被打,您答应以后有罪就宽恕我。”燕荣说:“无罪尚且要打,何况有罪呢!”燕荣鞭打人却神情自若。
观州长史元弘嗣迁幽州长史,惧为荣所辱,固辞。上敕荣曰:“弘嗣杖十已上罪,皆须奏闻。”荣忿曰:“竖子何敢玩我!”于是遣弘嗣监纳仓粟,扬得一糠一秕,皆罚之。每笞虽不满十,然一日之中,或至三数。如是历年,怨隙日构。荣遂收弘嗣付狱,禁绝其粮,弘嗣抽絮杂水咽之。其妻诣阙称冤,上遣使按验,奏荣暴虐,赃秽狼藉。征还,赐死。元弘嗣代荣为政,酷又甚之。
观州长史元弘嗣调为幽州长史,他怕受到燕荣的侮辱,坚决推辞。文帝就命令燕荣说:“元弘嗣凡犯打十杖以上的罪过,都必须上报给我。”燕荣气忿地说:“这小子怎敢耍弄我!”于是他派元弘嗣监管收储粮食,风吹走一糠一秕,都要责罚元弘嗣。每次鞭打数虽不满十,但一天有时要打好几次。这样过了几年,燕荣与元弘嗣的矛盾日益加深,燕荣就把元弘嗣投入监狱,断绝元弘嗣的食粮,元弘嗣抽棉絮加上水咽下去。元弘嗣的妻子到皇宫门口喊冤,文帝派人调查,使者回报燕荣为政暴虐,贪赃枉法,声名狼藉。文帝将燕荣召回,命他自尽。元弘嗣代替燕荣执政,他比燕荣还要酷虐。
[2]九月,壬戍,置常平官。
[2]九月,壬戍(二十四日),设置常平官。
[3]是岁,龙门王通诣阙献《太平十二策》,上不能用,罢归。通遂教授于河、汾之间,弟子自远至者甚众,累征不起。杨素甚重之,劝之仕,通曰:“通有先人之弊庐足以蔽风雨,薄田足以具粥,读书谈道足以自乐。愿明公正身以治天下,时和岁丰,通也受赐多矣,不愿仕也。”或谮通于素曰:“彼实慢公,公何敬焉?”素以问通,通曰:“使公可慢,则仆得矣;不可慢,则仆失矣:得失在仆,公何预焉!”素待之如初。
[3]这年,龙门人王通到皇宫门前献上《太平十二策》,文帝未予采用,王通作罢返回。他就在河、汾一带教书,他的学生从远方来的人很多。朝廷多次征召他都不出来。杨素很器重王通,劝他作官,王通说:“我有祖先留下的破草房足以遮挡风雨,薄田足以使我喝上粥,读书论道足以自娱。希望明公端正自己的言行来治理天下,四时和谐,年年丰收,我也就受到许多恩赐了。我不愿意作官。”有人对杨素说王通的坏话:“他实在太怠慢您了,您为什么要尊敬他呢?”杨素以此来问王通,王通说:“如果您可以被怠慢,那我就做对了;如果您不可以被怠慢,那我就做错了。得失都在我自己,您何必参与进来呢?”杨素对待他还象当初一样地尊重。
弟子贾琼问息谤,通曰:“无辩。”问止怨,曰:“不争。”通尝称:“无赦之国,其刑必平;重敛之国,其财必削。”又曰:“闻谤而怒者,谗之也;见誉而喜者,佞之媒也:绝去媒,谗佞远矣。”大业末,卒于家,门人谥曰文中子。
王通的弟子贾琼问王通如何平息诽谤,王通说:“不去争辩。”贾琼问如何制止往怨恨,王通说:“不去争论。”王通曾声称:“没有罪过可赦免的国崐家,其刑法必定公允;横征暴敛的国家,其财力必定削弱。”又说:“听到诽谤就发怒的人容易中了进谗言者的圈套,听到称赞就高兴的人容易为阿谀奉承的人所利用。如果去掉这些毛病,谗言奸佞就会远离而去。”大业末年,王通在家去世,他的弟子追赠他为“文中子。”
[4]突厥步迦可汗所部大乱,铁勒仆骨等十余部,皆叛步迦降于启民。步迦众溃,西奔吐谷浑;长孙晟送启民置碛口,启民于是尽有步迦之众。
[4]突厥步迦可汗的部下大乱。铁勒、仆骨等十余个部族都背叛了步迦,归降了启民可汗。步迦可汗的部众溃散,向西逃到吐谷浑,长孙晟将启民可汗安置在碛口,于是启民可汗统辖了步迦可汗的所有部众。
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卷(回目录)
隋纪四 高祖文皇帝下仁寿四年(甲子、604)
隋纪四 隋文帝仁寿四年(甲子,公元604年)
[1]春,正月,丙午,赦天下。
[1]春季,正月,丙午(初九),大赦天下。
[2]帝将避暑于仁寿宫,术士章仇太翼固谏;不听。太翼曰:“是行恐銮舆不返!”帝大怒,系之长安狱,期还而斩之。甲子,幸仁寿宫。乙丑,诏赏赐支度,事无巨细,并付皇太子。夏,四月,乙卯,帝不豫。六月庚申,赦天下。秋,七月,甲辰,上疾甚,卧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欷,命太子赦章仇太翼。丁未,崩于大宝殿。
[2]文帝要去仁寿宫避暑,术士章仇太翼竭力劝说,文帝不听。章仇太翼说:“这次出行恐怕主上回不来了!”文帝勃然大怒,将章仇太翼投入长安的监狱,准备回来杀掉他。甲子(二十七日),文帝驾临仁寿宫。乙丑(二十八日),文帝下诏凡赏赐、财政支出,事无巨细一并交付皇太子杨广处理。夏季,四月,乙卯(疑误),文帝感到身体不适。六月庚申(疑误),大赦天下。秋季,七月,甲辰(初十),文帝病重,他躺在床上和文武百官诀别,并握住大臣们的手欷不止。文帝命太子杨广赦免章仇太翼。丁未(十三日),文帝在大宝殿驾崩。
高祖性严重,令行禁止。每旦听朝,日昃忘倦。虽啬于财,至于赏赐有功,即无所爱;将士战没,必加优赏,仍遣使者劳问其家。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其自奉养,务为俭素,乘舆御物,故弊者随宜补用;自非享宴,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浣濯之衣。天下化之,开皇、仁寿之间,大夫率衣绢布,不服绫绮,装带不过铜铁骨角,无金玉之饰。故衣食滋殖,仓库盈溢。受禅之初,民户不满四百万,末年,逾八百九十万,独冀州已一百万户。然猜忌苛察,信受谗言,功臣故旧,无始终保全者;乃至子弟,皆如仇敌,此其所短也。
隋文帝性格谨严持重,办事令行禁止,每日清晨听理朝政,到日偏西时还不知疲倦。虽然吝啬钱财,但赏赐有功之臣则不吝惜;将士战死,文帝必定从优抚恤,并派使者慰问死者家属。他爱护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自己生活务求节俭朴素,所乘车驾及所用之物,旧了坏了都随时修理使用;如果不是享宴,吃饭不过一个肉菜;后宫都身着洗旧了的衣服。天下人都为文帝的行为所感化。开皇、仁寿年间,男子都身穿绢布衣服,不穿绫绮;衣带饰品用的不过是铜铁骨角所制,没有金玉的装饰。因此国家的财富日益增长,仓库丰盈。文帝受禅之初,隋朝的民户不满四百万户;到了隋文帝仁寿末年,超过了八百九十万户,仅冀州就已有一百万户。但是文帝好猜忌苛察,容易听信谗言,他的功臣故旧,没有能始终保全的;至于他的子弟辈,都象仇敌一样,这是他的短处。
初,文献皇后既崩,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皆有宠。陈氏,陈高宗之女;蔡氏,丹杨人也。上寝疾于仁寿宫,尚书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皆入侍疾,召皇太子入居大宝殿。太子虑上有不讳,须预防拟,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宫人误送上所,上览而大恚。陈夫人平旦出更衣,为太子所逼,拒之,得免,归于上所;上怪其神色有异,问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上恚,抵床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乃呼柳述、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岩出为敕书。杨素闻之,以白太子,矫诏执述、岩系大理狱;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令右庶子张衡入寝殿侍疾,尽遣后宫出就别室;俄而上崩。故中外颇有异论。陈夫人与后宫闻变,相顾战栗失色。晡后,太子遣使者赍小金合,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之,惶惧,以为鸩毒,不敢发。使者促之,乃发,合中有同心结数枚,宫人咸悦,相谓曰:“得免死矣!”陈氏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
当初,独孤皇后去世,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都受到文帝的宠爱。陈氏是陈宣帝的女儿,蔡氏是丹杨人。文帝患病住在仁寿宫,尚书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都进入仁寿宫侍病。文帝召皇太子杨广入内居崐住在大宝殿。杨广考虑到如果文帝去世,必须预先作好防备措施,他亲手写了一封信封好,派人送出来询问杨素。杨素把情况一条条写下来回复太子。宫人误把回信送到了文帝的寝宫,文帝看后极为愤怒。天刚亮,陈夫人出去更衣,被太子杨广所逼迫。陈夫人拒绝了他才得以脱身。她回到文帝的寝宫,文帝奇怪她神色不对,问什么原因,陈夫人流着泪说:“太子无礼!”文帝愤怒,捶着床说:“这个畜生!怎么可以将国家大事交付给他!独孤误了我!”于是他叫来柳述、元岩说:“召见我的儿子!”柳述等人要叫杨广来。文帝说:“是杨勇。”柳述、元岩出了文帝的寝宫,起草敕书。杨素闻知此事,告诉了太子杨广。杨广假传文帝的旨意将柳述、元岩逮捕,关进大理狱。他们迅速调来东宫的裨将兵士来宿卫仁寿宫,宫门禁止出入,并派宇文述、郭衍进入调度指挥;命令右庶子张衡进入文帝的寝宫侍侯文帝。后宫的人员全被赶到别的房间去。一会儿,文帝死了。因此朝廷内外有很多不同的说法。陈夫人与后宫们闻知发生变故,面面相觑,战栗失色。黄昏时,太子杨广派使者送来小金盒,盒边上贴封纸,杨广亲笔写上封字,赐给陈夫人。陈夫人看见小金盒,惊惶恐惧,以为是鸩毒,不敢打开。使者催促陈夫人,于是她打开小金盒,盒内有几枚同心结。宫人们都高兴了,互相说:“可以免死了!”陈夫人愤怒得想坐下,不肯致谢。宫人们一起逼迫陈夫人,她才拜谢使者接受了小金盒。当天夜里,太子杨广将陈夫人奸淫。
乙卯,发丧,太子即皇帝位。会伊州刺史杨约来朝,太子遣约入长安,易留守者,矫称高祖之诏,赐故太子勇死,缢杀之,然后陈兵集众,发高祖凶问。炀帝闻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追封勇为房陵王,不为置嗣。八月,丁卯,梓宫至自仁寿宫;丙子,殡于大兴前殿。柳述、元岩并除名,述徙龙川,岩徙南海。帝令兰陵公主与述离绝,欲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不复朝谒,上表请与述同徙,帝大怒。公主忧愤而卒,临终,上表请葬于柳氏,帝愈怒,竟不哭,葬送甚薄。
乙卯(二十一日),为文帝发丧。太子杨广即皇帝位。正好伊州刺史杨约来朝见,杨广派杨约进入长安,调换了留守者。诈称文帝的诏命,将前太子杨勇赐死,杨勇被勒死。然后陈兵集众,发布文帝去世的凶信。炀帝听到杨约的行动后对杨素说:“您的弟弟果然能够担当重任。”他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不给杨勇立继承人。八月,丁卯(初三),文帝的灵柩从仁寿宫至京师;丙子(十二日),在大兴前殿为文帝出殡。柳述、元岩被一起除名。柳述被流放到龙川,元岩被流放到南海。炀帝命令兰陵公主和柳述断绝关系,打算把她改嫁别人。兰陵公主以死来发誓,不再朝见炀帝。她上表炀帝要求和柳述一起流放,炀帝大怒,兰陵公主忧愤而死。她临终时上表给炀帝请求归葬柳氏墓地。炀帝更加发怒,竟然没哭。兰陵公主的葬礼葬物极为简单菲薄。
[3]太史令袁充奏言:“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讽百官表贺。礼部侍郎许善心议,以为“国哀甫尔,不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素恶善心,讽御史劾之;左迁给事郎,降品二等。
[3]太史令袁充奏道:“皇帝即位,与尧受天命的时间吻合。”他示意百官上表庆贺。礼部侍郎许善心提出,由于“国丧刚完,不适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向来讨厌许善心,他示意御史弹劾许善心,许善心被降职为给事郎,降了两级。
[4]汉王谅有宠于高祖,为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于沧海,南距黄河,五十二州皆隶焉;特许以便宜从事,不拘律令。谅自以所居天下精兵处,见太子勇以谗废,居常怏怏;及蜀王秀得罪,尤不自安,阴蓄异图。言于高祖,以“突厥方强,宜修武备。”于是大发工役,缮治器械,招集亡命,左右私人殆将数万。突厥尝寇边,高祖使谅御之,为突厥所败;其所领将帅坐除解者八十余人,皆配防岭表。谅以其宿旧,奏请留之,高祖怒曰:“尔为藩王,惟当敬依朝命,何得私论宿旧,废国家宪法邪!嗟乎小子,尔一旦无我,或欲妄动,彼取尔如笼内鸡雏耳,何用腹心为!”
[4]汉王杨谅受到文帝的宠爱,他是并州总管,崤山以东到沧海,南至黄河,五十二州都隶属于并州。杨谅得到特许可以便宜行事,可以不拘泥于法律条文。杨谅自认为他所在的地方是天下精兵的聚集地,他看到太子杨勇因谗言被废黜,常常怏怏不乐;到蜀王杨秀获罪,杨谅极为不安,暗中怀有异图。他对文帝说,由于“突厥正处于强盛时期,应该修整军备。”于是他大规模地征崐发工匠夫役,修造武器,招集亡命之徒,身边的私人门客将近数万。突厥人曾进犯边塞,文帝派杨谅抵御突厥人,他被突厥人打败,他属下的将帅因罪被解职除名的有八十余人,都被发配流放到岭表。杨谅因为这些人是他过去的老部下,奏请文帝留下这些人。文帝发怒说:“你作为藩王,只应恭敬地遵从朝廷的命令,怎么可以因私而谈论宿旧,废弃国家的法令呢!你这小子,一旦没了我,要想轻举妄动,人家抓你就象抓笼子里的鸡雏一样,心腹又有什么用呢?”
王者,僧辩之子,倜傥好奇略,为谅谘议参军,萧摩诃,陈氏旧将,二人俱不得志,每郁郁思乱,皆为谅所亲善,赞成其阴谋。
王是王僧辩的儿子,为人洒脱,善于谋略,他是杨谅的谘议参军。萧摩诃是陈国的旧将。两个人都不得志,常常郁闷,胡思乱想,他们都得到杨谅的信任优待,都赞同杨谅谋反的阴谋。
会荧惑守东井,仪曹邺人傅奕晓星历,谅问之曰:“是何祥也?”对曰:“天上东井,黄道所经,荧惑过之,乃其常理,若入地上井,则可怪耳。”谅不悦。
当时正好火星处在井宿的位置,仪曹邺人傅奕通晓天文星历,杨谅问他:“这是什么征兆?”傅奕回答:“天上的井宿,在黄道带上,是火星必经之路,这是正常的规律,倘若进入地上井的位置,那就怪异了。”杨谅听了很不高兴。
及高祖崩,炀帝遣车骑将军屈突通以高祖玺书征之。先是,高祖与谅密约:“若玺书召汝,敕字傍别加一点,又与玉麟符合者,当就征。”及发书无验,谅知有变。诘通,通占对不屈,乃遣归长安。谅遂发兵反。
到文帝去世时,炀帝派车骑将军屈突通持印有文帝玉玺的诏书召杨谅进京。原来,文帝与杨谅秘密约定:“要是玺书召你,敕字旁另加一点,还要与玉麟符相契合,才可以应召。”杨谅看到发来的玺书与原约不能验证,就知道出了事,他盘问屈突通,屈突通闪烁其词而不回答,于是,屈突通被打发回长安,杨谅起兵造反。
总管司马安定皇甫诞切谏,谅不纳。诞流涕曰:“窃料大王兵资非京师之敌;加以君臣位定,逆顺势殊,士马虽精,难以取胜。一旦陷身叛逆,于刑书,虽欲为布衣,不可得也。”谅怒,囚之。
总管司马安定人皇甫诞恳切规劝杨谅,杨谅不听。皇甫诞流着泪说:“我预料大王的兵力不是京师军队的对手;加上君臣的地位已经确定,双方势力悬殊,军队虽然精锐但难以取胜。一旦身处叛逆的地位,被追究刑法,就是想作一个平民也不可能了。”杨谅听了发怒,把皇甫诞关进监狱。
岚州刺史乔钟葵将赴谅,其司马京兆陶模拒之曰:“汉王所图不轨,公荷国厚恩,当竭诚效命,岂得身为厉阶乎!”钟葵失色曰:“司马反邪!”临之以兵,辞气不挠,钟葵义而释之。军吏曰:“若不斩模,无以压众心。”乃囚之。于是从谅反者凡十九州。
岚州刺史乔钟葵要去投奔杨谅,岚州司马京兆人陶模反对,说:“汉王杨谅图谋不轨,您身受国家的厚恩,应当竭诚为国效命,怎么能身陷祸端呢?”乔钟葵变了脸色,说:“司马造反吗?”用兵器对着他,但陶模言辞气度都不屈服,乔钟葵感于陶模的义气就放了他。军吏说:“要是不杀陶模,无法让大家心服。”乔钟葵就把陶模关起来。此时跟从杨谅造反的共有十九个州。
王说谅曰:“王所部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则宜长驱深入,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据旧齐之地,宜任东人。”谅不能决,乃兼用二策,唱言杨素反,将诛之。
王劝说杨谅:“大王属下的将领官吏,家属都在关西,要是用这些人,就应该长驱直入,直捣京都,也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要是只打算割据过去北齐的地盘,就应该任用关东人。”杨谅不能决断,就两条计策并用。他声称杨素谋反,要诛杀杨素。
总管府兵曹闻喜裴文安说谅曰:“井陉以西,在王掌握之内,山东士马,亦为我有,宜悉发之;分遣羸兵屯守要害,仍命随方略地,帅其精锐,直入蒲津。文安请为前锋,王以大军继后,风行雷击,顿于霸上。咸阳以东,可指麾而定。京师震扰,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我陈兵号令,谁敢不从!崐旬日之间,事可定矣。”谅大悦,于是遣所署大将军余公理出太谷,趣河阳,大将军綦良出滏口,趣黎阳,大将军刘建出井陉,略燕、赵,柱国乔钟葵出雁门,署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直指京师。
总管府兵曹闻喜人裴文安劝说杨谅:“井陉以西的地方在大王手中,崤山以东的军队也是我们的,应该全部征发。分派弱兵屯守要害,仍命令将领随时攻城略地;率领精锐部队直入蒲津关。我请求担任前锋,大王率领大军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屯兵霸上,咸阳以东的地方便可以挥手而定。这样京师被震动惊扰,没有时间调集军队,上下相互猜疑,大家离心惊骇,我们陈兵以待,发号施令,谁敢不服从!十天之内,大事可定。”杨谅听了大为高兴,就派遣他任命的大将军余公理率兵出太谷,奔河阳;大将军綦良率兵出滏口,奔黎阳;大将军刘建率兵出井陉,攻取燕、赵之地;柱国乔钟葵率军出雁门;任命裴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率军直指京师。
帝以右武卫将军洛阳丘和为蒲州刺史,镇蒲津。谅选精锐数百骑戴,诈称谅宫人还长安,门司弗觉,径入蒲州,城中豪杰亦有应之者;丘和觉其变,逾城,逃归长安。蒲州长史勃海高义明、司马北平荣毗皆为反者所执。裴文安等未至蒲津百余里,谅忽改图,令纥单贵断河桥,守蒲州,而召文安还。文安至,谓谅曰:“兵机诡速,本欲出其不意。王既不行,文安又返,使彼计成,大事去矣。”谅不对。以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绛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代州总管天水李景发兵拒谅,谅遣其将刘袭景;景击斩之。谅复遣乔钟葵帅劲勇三万攻之,景战士不过数千,加以城池不固,为钟葵所攻,崩毁相继,景且战且筑,士卒皆殊死斗;钟葵屡败。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并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多谋画,工拒守之术,景知三人可用,推诚任之,己无所关预,唯在持重,时抚循而已。
炀帝任命右武卫将军洛阳人丘和为蒲州刺史,镇守蒲津关。杨谅挑选精锐骑兵几百名,戴妇人蔽身用的面罩,诈称是杨谅的宫人返回长安,守城的门卫没有觉察出来,杨谅军队直入蒲州,城中也有豪杰响应,丘和发觉出事,越过城墙逃回长安。蒲州长史勃海人高义明、司马北平人荣毗都被叛军抓住。裴文安等人距百余里到蒲津关时,杨谅忽然改变计划,他命令纥单贵拆断河桥,据守蒲州,将裴文安召回。裴文安对杨谅说:“兵机在于神速诡秘,本来打算出其不意,大王却不这样做,又把我召回,使对方计谋成功,现在大势已去。”杨谅无言以对。他任命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绛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代州总管天水人李景发兵抵抗杨谅的军队。杨谅派将领刘袭击李景,被李景击杀。杨谅又派乔钟葵率领三万精兵进攻代州,李景手下士兵只有几千人,加上城墙不很牢固,受到乔钟葵的进攻,城墙相继崩塌毁坏,李景一边打仗一边筑城,士卒们都殊死战斗,乔钟葵多次被击败。代州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都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富于谋略策划,擅长防御坚守的战斗。李景知道这三人可以任用,对他们充分信任,自己不干预具体事务,只是在衙署内坐镇,不时地抚慰巡视而已。
杨素将轻骑五千袭王聃、纥单贵于蒲州,夜,至河际,收商贾船,得数百艘,船内多置草,践之无声,遂衔枚而济;迟明,击之;纥单贵败走,聃惧,以城降。有诏征素还。初,素将行,计日破贼,皆如所量,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帅众数万以讨谅。
杨素率领轻骑五千在蒲州袭击王聃、纥单贵。夜里,杨素率军到了河边,收集了几百只商船,船内铺上许多草,踩上去没有声音。为防止喧哗,杨素让士兵口中衔枚渡过河,天快亮时,进攻杨谅的军队。纥单贵战败逃走,王聃恐惧,献城投降。炀帝下诏征召杨素返回。当初,杨素要动身时,计算好打败叛军的日期,结果如杨素估计的一样。于是炀帝任命杨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率领几万军队讨伐杨谅。
谅之初起兵也,妃兄豆卢毓为府主簿,苦谏,不从,私谓其弟懿曰:“吾匹马归朝,自得免祸,此乃身计,非为国也,不若且伪从之,徐伺其便。”毓,之子也。毓兄显州刺史贤言于帝曰:“臣弟毓素怀志节,必不从乱,但逼凶威,不能自遂,臣请从军,与毓为表里,谅不足图也。”帝许之。贤密遣家人赍敕书至毓所,与之计议。杨谅当初起兵时,他妃子的哥哥豆卢毓是汉王府主簿。豆卢毓苦苦劝谏杨谅不要造反,杨谅不听。豆卢毓私下对他弟弟豆卢懿说:“我一个人回归朝廷,自然可以免祸,这是为我自身考虑,不是为国家。不如暂且装作跟从杨谅,慢慢地再见机行事。”豆卢毓是豆卢的儿子。豆卢毓的哥哥是显州刺史豆卢贤,他对炀帝说:“我弟弟豆卢毓平素就有抱负有气节,一定不会跟着造反,但是迫于叛逆的凶威,不能自主。我请求从军,和豆卢毓一里一外,杨谅就无法图谋作乱了。”炀帝答应了,豆卢贤秘密派家人把皇帝的诏书送到豆卢毓的住处,和他商议大事。
谅出城,将往介州,令敏与总管属朱涛留守。毓谓涛曰:“汉王构逆,败不旋踵,吾属岂可坐受夷灭,孤负国家邪!当与卿出兵拒之。”涛惊曰:“王以大事相付,何得有是语!”因拂衣而去,毓追斩之。出皇甫诞于狱,与之协计,及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闭城拒谅。部分未定,有人告谅,谅袭击之。毓见谅至,绐其众曰:“此贼军也!”谅攻城南门,稽胡守南城,不识谅,射之;矢下如雨;谅移攻西门,守兵识谅,即开门纳之,毓、诞皆死。
杨谅出了城要去介州,他命令豆卢毓和总管属朱涛留守。豆卢毓对朱涛说:“汉王杨谅已构成了叛逆罪,很快就会失败。我们怎么可以受牵连获灭族之罪,同时又辜负国家呢?我应当和您出兵抗拒杨谅。”朱涛吃惊地说:“汉王把大事托付给我们,怎么说这样的话?”于是就拂袖而去,豆卢毓追上去杀死朱涛,把皇甫诞从监狱里放出来,与他协商,并和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人关闭城门以抗拒杨谅。豆卢毓尚未完全部置好,有人把这事报告了杨谅,他就率军袭击豆卢毓。豆卢毓见杨谅率军来到,便哄骗大家说:“这是贼军!”杨谅进攻南城门,稽胡人守卫南城门,他们不认识杨谅,用弓箭射击,箭如雨下。杨谅就转攻西城门,守兵认识杨谅,就开城门让杨谅进城,豆卢毓、皇甫诞都被杀死。
綦良攻慈州刺史上官政,不克,引兵攻行相州事薛胄,又不克,遂自滏口攻黎州,塞白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内,帝以右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军于河阴。详谓军吏曰:“余公理轻而无谋,恃众而骄,不足破也。”公理屯河阳,祥具舟南岸,公理聚兵当之。祥简精锐于下流潜济,公理闻之,引兵拒之,战于须水。公理未成列,祥击之,公理大败。祥东趣黎阳,綦良军不战而溃。祥,宁之子也。
綦良率军进攻慈州刺史上官政,未能攻克,就率兵进攻兼任相州的行政长官薛胄,又未攻克,于是就从滏口进攻黎州,堵塞白马津。余公理从太行山到河内。炀帝任命右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在河阴驻军。史祥对军吏说:“余公理轻率无计谋,依恃人多而骄横,很容易打败。”余公理驻扎在河阳。史祥在河的南岸准备好船只,余公理集中兵力以抵挡史祥的进攻。史祥挑选精兵从河下游暗地渡河,余公理听到这个消息就率兵抵抗,两军在须水交战。余公理的军队尚未布置好阵容,史祥已率军进攻,大败余公理。史祥率军向东进逼黎阳,綦良的军队不战而溃。史祥是史宁的儿子。
帝将发幽州兵,疑幽州总管窦抗有贰心,问可使取抗者于杨素,素荐前江州刺史勃海李子雄,授上大将军,拜广州刺史。又以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与李子雄共经略之。晟辞以男行布在谅所部,帝曰:“公体国之深,终不以儿害义,朕今相委,公其勿辞。”李子雄驰至幽州,止传舍,召募得千余人。抗来诣子雄,子雄伏甲擒之。抗,荣定之子也。
炀帝要征发幽州的军队。他怀疑幽州总管窦抗有二心,就问杨素谁能把窦抗抓来。杨素推荐了前江州刺史勃海人李子雄。炀帝任命李子雄为上大将军、广州刺史;又任命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征发崤山以东的军队,和李子雄一起筹划处理此事。长孙晟因为他儿子长孙行布在杨谅的军队里,就推辞任命。炀帝说:“您能够体谅国家的困难,终归不会因为儿子而损害国家大义,我委您以重任,您不要推辞。”李子雄驰马到达幽州,就在驿站停住。他招募到一千人。窦抗来见李子雄,李子雄埋伏好甲士将窦抗逮捕。窦抗是窦荣定的儿子。
子雄遂发幽州兵步骑三万,自井陉西击谅。时刘建围戍将京兆张祥于井陉,子雄破建于抱犊山下,建遁去。李景被围月余,诏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之。义臣帅马步二万,夜出西陉,乔钟葵悉众拒之。义臣自以兵少,悉取军中牛驴,得数千头,复令兵数百人,人持一鼓潜驱之,匿于涧谷间。晡后,义臣复崐与钟葵战,兵初合,命驱牛驴者疾进,一时鸣鼓,尘埃涨天,钟葵军不知,以为伏兵发,因而奔溃;义臣纵击,大破之。晋、绛、吕三州皆为谅城守,杨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谅遣其将赵子开拥众十余万,棚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陈五十里。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引奇兵潜入霍山,缘崖谷而进。素营于谷口,自坐营外,使军司入营简留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兵之强,不欲出战,多愿守营,因尔致迟。素责所由,军司具对,素即召所留三百人出营,悉斩之;更令简留,人皆无愿留者。素乃引军驰进,出北军之北,直指其营,鸣鼓纵火;北军不知所为,自相蹂践,杀伤数万。谅所署介州刺史梁罗屯介休,闻素至,弃城走。
李子雄征发幽州的军队,步、骑兵共三万人,从井陉向西进攻杨谅。当时刘建将守将京兆人张祥包围在井陉,李子雄在抱犊山下击败刘建,刘建逃走。李景被杨谅的军队包围了一个来月,炀帝下诏命令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援李景。杨义臣率领骑、步兵共两万人,夜间出了西陉关。乔钟葵集中全部兵力抵抗杨义臣。杨义臣知道自己兵少,就集中军中所有的牛、驴,共有几千头,又命令几百名士兵,每人持鼓一面,暗地驱赶牛驴隐蔽在山谷间。黄昏后,杨义臣又与乔钟葵交战。刚一交兵,杨义臣就命令驱赶牛、驴的士兵迅速前进,一时间战鼓敲响,尘埃满天,乔钟葵的军队不知怎么回事,以为对方的伏兵出击了,因而奔逃溃散。杨义臣纵兵进攻,大败乔钟葵。晋、绛、吕三州城池都是杨谅军防守,杨素向每座城池各派两千人去牵制,杨谅派遣将领赵子开率领十余万人,用栅栏堵塞山径小路,在高壁岭上屯兵据守,军队摆开的阵势达五十里。杨素命令手下的将领们率兵对阵,自己率领奇兵潜入霍山,沿着悬崖山谷前进。杨素在山谷口扎营,自己坐在营帐外,派军司进军营挑选三百人守营,军士们恐惧杨谅军队的强盛,不想出战,多数人愿意守营,因此行动迟缓。杨素责问迟缓的原因,军司以实回答了,杨素马上把留下守营的三百人召出军营,全部斩首。他再次命令挑选留守人员,人们都不愿意留下。于是杨素率军驰马行进,出现在杨谅军队的北面,直接对方的营地,呜鼓纵火;杨谅的军队不知所措,自相践踏,死伤了几万人。杨谅所任命的介州刺史梁罗屯兵在介休,听到杨素将至就弃城逃跑。
谅闻赵子开败,大惧,自将众且十万,拒素于蒿泽。会大雨,谅欲引军还,王谏曰:“杨素悬军深入,士马疲弊,王以锐卒自将击之,其势必克。今望敌而退,示人以怯,沮战士之心,益西军之气,愿王勿还。”谅不从,退守清源。
杨谅知道赵子开被打败,大为恐惧,亲自率领近十万人在蒿泽抵抗杨素。正逢天降大雨,杨谅打算率军退回,王劝道:“杨素孤军深入,人马疲惫,大王亲自率领精兵进攻杨素,必能将他打败。现在望敌而退,让人以为我们怯懦,败坏我军将士的士气,长敌军之气势。希望大王不要撤退。”杨谅不听,率军退守清源。
王谓其子曰:“气候殊不佳,兵必败,汝可随我。”杨素进击谅,大破之,擒萧摩诃。谅退保晋阳,素进兵围之,谅穷蹙,请降,余党悉平。帝遣杨约赍手诏劳素。王将奔突厥,至山中,径路断绝,知必不免,谓其子曰:“吾之计数不减杨素,但坐言不见从,遂至于此,不能坐受擒获,以成竖子名,吾死之后,汝慎勿过亲故。”于是自杀,瘗之石窟中。其子数日不得食,遂过其故人,竟为所擒;并获尸,枭于晋阳。
王对他儿子说:“情况很不妙,我军必败,你可要跟着我。”杨素率军进攻,大败杨谅,捉住了萧摩诃。杨谅退守晋阳。杨素进军包围晋阳,杨谅束手无策,只得乞降,其余党都被平灭。炀帝派杨约送他的手诏慰劳杨素。王要投奔突厥,走到山中,道路断绝,他知道自己无法幸免,对他儿子说:“我的计谋韬略不亚于杨素,但是因为我的建议不被采纳,以至到了这步田地。我不能坐受擒获,以成全那小子的名声。我死后,你千万不要去亲朋故友家。”他说完自杀,尸体被埋葬在石洞里。他儿子几天没有吃的,就到王熟人家,最后被人抓住。王的尸体也被找到,在晋阳受枭首之刑。
群臣奏汉王谅当死,帝不许,除名为民,绝其属籍,竟以幽死。谅所部吏民坐谅死徙者二十余万家。初,高祖与独孤后甚相爱重,誓无异生之子,尝谓群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崐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及其晚节,父子兄弟迭相猜忌,王子皆不以寿终。
群臣奏议汉王杨谅应被处死,炀帝不许,将杨谅除名为民,将他从宗室中除名,杨谅最后被幽禁而死。他部下的官吏臣民受牵连而获罪,被处死和流放的有二十余万家。当初,文帝和独孤皇后相互之间非常敬爱尊重,他发誓不要有别的姬妾生的儿子,曾对群臣说:“前代的皇帝对所宠幸的姬妾极为溺爱,出现了嫡子、庶子之争,也就有了废立之举,有的因此而亡国。我没有别的姬妾,五个儿子是同一个母亲,可以说是真正的兄弟,难道会有这种忧虑吗?”文帝又鉴于北周皇室诸王势力微弱,就让几个儿子分别据守重镇,专门独挡一面,诸王的权力与皇帝相等。到了文帝晚年,父子兄弟纷纷互相猜疑防备,五个儿子都未能寿终正寝。
臣光曰:昔辛伯念周恒公曰:“内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乱何自生哉!隋高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逼,虽同产至亲,不能无相倾夺。考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臣司马光曰:从前辛伯劝告周桓公说:“内宠姬妾地位与皇后相等;外宠重臣与皇帝一样也可发号施令;庶子与嫡子相匹敌;大的都城与国家的势力相匹敌。这都是动乱的根本原因。”作为人主如果真能在这四方面慎重从事,动乱怎么能自动发生呢?隋文帝只知嫡、庶之分容易出现纷争,皇室的地位孤立微弱容易动摇,却不懂得诸王的势力与皇帝势均力敌就会危逼皇位。虽然一母至亲骨肉,也不能免于相互倾轧夺权。考察辛伯的这些话,文帝只吸取了一点而丢掉了另外三点啊!
[5]冬,十月,己卯,葬文皇帝于太陵,庙号高祖,与文献皇后同坟异穴。
[5]冬季,十月,己卯(十六日),文帝葬于太陵,庙号高祖,与独孤皇后同坟异穴。
[6]诏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男子二十二成丁。
[6]炀帝下诏免除妇女及奴婢、部曲的赋税,规定男子二十二岁成丁。
[7]章仇太翼言于帝曰:“陛下木命,雍州为破木之冲,不可久居。又谶云:‘修治洛阳还晋家。’”帝深以为然。十一月,乙未,幸洛阳,留晋王昭守长安。杨素以功拜其子万石、仁行、侄玄挺为仪同三司,赉物五万段,绮罗千匹,谅妓妾二十人。
[7]章仇太翼对炀帝说:“陛下属木命,雍州是克木之冲,不可长久居住,谶语也说:‘修治洛阳还晋家。’”炀帝听后深以为然。十一月,乙未(初三),驾临洛阳,留下晋王杨昭守卫长安。杨素因功授其子杨万石、杨仁行、侄子杨玄挺为仪同三司,赏赐财物五万段,绮罗一千匹,杨谅的歌妓侍妾二十人。
[8]丙申,发丁男数十万掘堑,自龙门东接长平、汲郡,抵临清关,渡河至浚仪、襄城,达于上洛,以置关防。
[8]丙申(初四),炀帝征发男丁几十万人挖掘沟,从龙门东接长平、汲郡,到临清关,越过黄河至浚仪、襄城,到达上洛,用来布置关防。
[9]壬子,陈叔宝卒;赠大将军、长城县公,谥曰炀。
[9]壬子(二十日),南陈国后主陈叔宝去世,被追赠为大将军、长城县公,谥号为炀。
[10]癸丑,下诏于伊洛建东京,仍曰:“宫室之制,本以便生,今所营构,务从俭约。”
[10]癸丑(二十一日),炀帝下诏在伊、洛营建东京,诏书说:“宫室的规制,本应从方便使用出发,现在营建的宫室,务必要节俭。”
[11]蜀王秀之得罪也,右卫大将军元胄坐与交通除名,久不得调。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以蒲州失守除名,胄与和有旧,酒酣,谓和曰:“上官政,壮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奏之,胄竟坐死。于是征政为骁卫将军,以和为代州刺史。
[11]蜀王杨秀获罪的时候,右卫大将军元胄因犯有与杨秀结交往来的罪而被除名,长期不得起用。当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因犯罪被流放到岭南,将军丘和因为蒲州失守被除名,元胄与丘和有旧谊,两人饮酒酣,元胄对丘和说:“上官政是壮士,现在被流放到岭表,不会出大事吧?”他抚摩着肚子说:“像此崐公这样的人,就不会不出事了。”丘和将此话报告炀帝,元胄竟然因此获罪而死。于是炀帝召回上官政任命为骁骑将军,任命丘和为代州刺史。
炀皇帝上之上大业元年(乙丑、605)
隋炀帝大业元年(乙丑,公元605年)
[1]春,正月,壬辰朔,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2]立妃萧氏为皇后。
[2]炀帝册立王妃萧氏为皇后。
[3]废诸州总管府。
[3]炀帝下诏撤销各州的总管府。
[4]丙辰,立晋王昭为皇太子。
[4]丙辰(二十五日),炀帝立晋王杨昭为皇太子。
[5]高祖之末,群臣有言林邑多奇宝者。时天下无事,刘方新平交州,乃授方欢州道行军总管,经略林邑。方遣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以步骑万余出越裳,方亲帅大将军张等以舟师出比景,是月,军至海口。
[5]文帝末年,群臣中有人说林邑有许多奇珍异宝,当时天下无事,刘方刚刚平息了交州的叛乱,文帝就任命刘方为州道行军总管,筹划处理林邑方向的事务。刘方派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人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出越裳;刘方亲自率领大将军张等人统帅水师出比景,当月,刘方军队到达林邑出海口。
[6]二月,戊辰,敕有司大陈金宝、器物、锦彩、车马,引杨素及诸将讨汉王琼有功者立于前,使奇章公牛弘宣诏,称扬功伐,赐赉各有差。素等再拜舞蹈而出。己卯,以素为尚书令。
[6]二月,戊辰(初七),炀帝命令有关部门官员大规模地陈列金宝、器物、锦彩、车马,让人领着杨素和各位讨伐汉王杨谅有功的将领站在前面,命令奇章公牛弘宣读诏书,称赞讨伐杨谅的功劳,炀帝对他们分别进行赏赐。杨素等人再三拜谢舞蹈而去。乙卯(十八日),任命杨素为尚书令。
[7]诏天下公除,惟帝服浅色黄衫、铁装带。
[7]炀帝颁诏于天下,除去丧服,只有炀帝身穿浅色黄衫,束着铁饰的衣带。
[8]三月,丁未,诏杨素与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月役丁二百万人,徙洛州郭内居民及诸州富商大贾数万户以实之。废二崤道,开册道。
[8]三月,丁未(十七日),炀帝下诏派杨素和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个月役使壮丁二百万人,迁徙洛州城内的居民和各州的富商大贾几万户充实东京。废弃二崤道,开辟册道。
[9]戊申,诏曰:“听采舆颂,谋及庶民,故能审刑政之得失;今将巡历淮、海,观省风俗。”
[9]戊申(十八日),炀帝下诏说:“听取采集百姓的意见,向百姓咨询治国的建议,这样才能够考查到治理国家的得失。我将要巡视淮海一带,考察民情风俗。”
[10]敕宇文恺与内史舍人封德彝等营显仁宫,南接皂涧,北跨洛滨。发大江之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辛亥,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前后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复自板渚引河历荥泽入汴;又自大梁之东引汴水入泗,达于淮;又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至杨子入江。渠广四十步,渠旁皆筑御道,树以柳;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余所。庚申,遣黄门侍郎王弘等往江南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东京官吏督役严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阳,相望于道。又作天经宫于东京,四时祭高祖。
[10]炀帝命令宇文恺和内史舍人封德彝等人营建显仁宫,显仁宫南边连接阜涧,北边跨越洛水,征调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输送到洛阳;又搜求海内的嘉木异草,珍禽奇兽,用以充实皇家园苑。辛亥(二十一日),命令尚书右丞皇甫议征发河南、淮北各郡的百姓前后一百余万人,开辟通济渠。从西苑引谷水、洛水到黄河,又从板渚引黄河水经过荥泽进入汴水,从大梁以东引汴水进入泗水到淮河。又征发淮南的百姓十余万人开凿邗沟从山阳到杨子进崐入长江。通济渠宽四十步,渠两旁都筑有御道,栽种柳树。从长安到江都设置离宫四十余所。庚申(三十日),派遣黄门侍郎王弘等人到江南建造龙舟和各种船只几万艘。东京的官吏监督工程严酷急迫,服役的壮丁死去十之四、五。有关部门用车装着死去的役丁,东到城皋,北至河阳,载尸之车连绵不断。炀帝又在东京建造天经宫,每年四季祭祀文帝。
[11]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险,刘方击走之。师渡黎江,林邑兵乘巨象,四面而至。方战不利,乃多掘小坑,草覆其上,以兵挑之,既战,伪北;林邑逐之,象多陷地颠踬,转相惊骇,军遂乱。方以弩射象,象却走,蹂其陈,因以锐师继之,林邑大败,俘馘万计。方引兵追之,屡战皆捷,过马援铜柱南,八日至其国都。夏,四月,梵志弃城走入海。方入城,获其庙主十八,皆铸金为之;刻石纪功而还。士卒肿足,死者什四五,方亦得疾,卒于道。
[11]林邑国王梵志,派兵把守险要之地,刘方率军进攻并赶走了他们。隋军渡过黎江,林邑的士兵乘坐巨象,从四面八方攻来。隋军与林邑军交战不利,就挖了许多小坑,用草盖上,刘方让士兵向林邑军队挑战,两军交战,隋军佯作战败;林邑士兵追击隋军,他们乘坐的大象很多陷入小坑被绊倒,于是林邑士兵非常惊恐,军队大乱,刘方命士兵用弩射击大象,大象即逃跑,将林邑军的阵势践踏扰乱。刘方趁机用精兵继续进攻,林邑军大败,被俘杀者万余人。刘方率军追击,屡战屡胜,追过了马援铜柱以南,用了八天就打到林邑的国都。夏季,四月,梵志放弃城池逃到海上。刘方率军入城,缴获庙主牌位十八枚,都是用金子铸成的。刘方刻石立碑记录了这次征伐的功绩,尔后返回。隋军士卒患脚肿病,死去十之四、五。刘方也患病,死于途中。
初,尚书右丞李纲数以异议忤杨素及苏威,素荐纲于高祖,以为方行军司马。方承素意,屈辱之,几死。军还,久不得调,威复遣纲诣南海应接林邑,久而不召。纲自归奏事,威劾奏纲擅离所职,下吏按问;会赦,免官,屏居于。
当初,尚书右丞李纲因为几次有不同意见违逆了杨素和苏威,杨素就向文帝推荐李纲,让他作刘方的行军司马。刘方懂得杨素的用意,他侮辱兔屈李纲几乎致死。刘方军队返回,李纲很久得不到调动。苏威又派李纲到南海应酬处理林邑方面的事务,很久不召回他。李纲自己返回汇报情况,苏威就弹劾李纲擅离职守,将他交给司法官员审问治罪。正逢大赦天下,李纲被免去官职,隐居在县。
[12]五月,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余里;为蓬莱、方丈、瀛洲诸山,高出水百余尺,台观殿阁,罗络山上,向背如神。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凋落,则翦彩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翦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十六院竟以羞精丽相高,求市恩宠。上好以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
[12]五月,营建西苑,方圆二百里,苑内有海,周长十余里。海内建造蓬莱、方丈、瀛洲诸座神山,山高出水面百余尺,台观殿阁,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山上,无论从那方面看都如若仙境。苑北面有龙鳞渠,曲折蜿蜒地流入海内。沿着龙鳞渠建造了十六院,院门临渠,每院以一名四品夫人主持,院内的堂殿楼观,极端华丽。宫内树木秋冬季枝叶凋落后,就剪彩绸为花和叶缀在枝条上,颜色旧了就换上新的,使景色常如阳春。池内也剪彩绸做成荷、芰、菱、芡。炀帝来游玩,就去掉池冰布置上彩绸做成阳春美景。十六院竞相用珍羞百精美食品一比高低,以求得到炀帝的恩宠。炀帝喜欢在月夜带领几千名宫女骑马在西苑游玩,他作《清夜游曲》,在马上演奏。
[13]帝待诸王恩薄,多所猜忌;滕王纶、卫王集内自忧惧,呼术者问吉凶及章醮求福。或告其怨望咒诅,有司奏请诛之;秋,七月,丙午,诏除名为民,徙边郡。纶,瓒之子;集,爽之子也。
[13]炀帝对待诸王的恩宠很薄,却多有猜疑防范。滕王杨纶、卫王杨集心中感到忧虑恐惧,就叫术士卜问吉凶并打醮求福。有人告发他们怨恨诅咒皇帝,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杀掉他们。秋季,七月,丙午(十八日),炀帝下诏将杨纶、杨集除名为民,流放边郡。杨纶是杨瓒的儿子;杨集是杨爽的儿子。
[14]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发显仁宫,王弘遣龙舟奉迎。乙巳,上御小朱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龙舟。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上重有崐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玉,下重内侍处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装饰无异。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又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篾等数千艘,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载内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艚、八棹、艇舸等数千艘,并十二卫兵乘之,并载兵器帐幕,兵士自引,不给夫。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极水陆珍奇;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14]八月,壬寅(十五日),炀帝到江都游玩。他从显仁宫出发,王弘派龙舟来迎接。乙巳(十八日),炀帝乘坐小朱航,从漕渠出洛口,乘坐龙舟。龙舟上有四重建筑,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龙舟最上层是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玉装饰;下层是宫内侍臣住的地方。皇后萧氏乘坐的翔螭舟规制比炀帝乘坐的龙舟要小一些,但装饰没什么不同。另有浮景船九艘,船上建筑有三重,都是水上宫殿。还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蔑等几千艘船,供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并装载朝廷内外各机构部门进献的物品。这些船共用挽船的民夫八万余人,其中挽漾彩级以上的有九千余人,称为殿脚,都身穿锦彩制作的袍服。又有平乘、青龙、艨艟、艚、八棹、艇舸等几千艘船供十二卫士兵乘坐,并装载兵器帐幕,由士兵自挽,不给民夫。舟船首尾相接二百余里,灯火照耀江河陆地,骑兵在两岸护卫行进,旌旗蔽野。队伍所经过的州县,五百里内都命令进献食物。多的一州要献食百车,极尽水陆珍奇;后宫都吃腻了,将出发时,就把食物扔掉埋起来。
[15]契丹寇营州,诏通事谒者韦云起护突厥兵讨之,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一里,不得交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马,三令五申,击鼓而发。有纥干犯约,斩之,持首以徇。于是突厥将帅入谒,皆膝行股栗,莫敢仰视。契丹本事突厥,情无猜忌。云起既入其境,使突厥诈云向柳城与高丽交易,敢漏泄事实者斩。契丹不为备,去其营五十里,驰进袭之,尽获其男女四万口,杀其男子,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余皆收之以归。帝大喜,集百官曰:“云起用突厥平契丹,才兼文武,朕今自举之。”擢为治书侍御史。
[15]契丹人侵犯营州。炀帝下诏命令通事谒者韦云起监领突厥军队去讨伐契丹人。启民可汗发骑兵两万人,受韦云起指挥。韦云起将士兵分为二十营,分四路出发,每营相隔一里,不得混杂,听到鼓声行动,听到号角声就停止。无公事派遣不得驰马,三令五申之后,军队擂鼓进发。突厥军的一个纥干违犯了军令,被斩首示众。于是突厥军的将帅进见韦云起,都跪着行走,战栗不己,不敢仰视。契丹本来是依附突厥的,所以对突厥人并无猜忌防范之心。韦云起率军进入契丹境内,他让突厥人诈称到柳城与高丽人做买卖,并严令有敢泄露实情的人就杀。契丹人不加防备,韦云起率领突厥军队前进到距契丹人营地五十里的地方,突然驰进营帐袭击契丹人。契丹男女四万人全被俘获,杀掉男子,把俘获的契丹女人和畜产的一半赏赐给突厥人,其余的都收起来带回去。炀帝非常高兴,集合百官说:“韦云起用突厥人平定契丹,文武双全,我今天要亲自举荐他。”提升韦云起为治书侍御史。
[16]初,西突厥阿波可汗为叶护可汗所虏,国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为泥利可汗。泥利卒,子达漫立,号处罗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国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婆实与向氏入朝,遇达头之乱,遂留长安,舍于鸿胪寺。处罗多居乌孙故地,抚御失道,国人多叛,复为铁勒所困。铁勒者,匈奴之遗种,族类最多,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其酋长皆号俟斤。族姓虽殊,通谓之铁勒,大抵与突厥同俗,以寇抄为生,无大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是岁,处罗引兵击铁勒诸部,厚税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其为变,集其酋长数百人,尽杀之。于是铁勒皆叛,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为小可汗,与处罗战,屡破之。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皆附之。
[16]当初,西突厥阿波可汗被叶护可汗俘获,突厥人立鞅素特勒的儿子为可汗即泥利可汗。泥利去世,他儿子达漫继位,号称处罗可汗。达漫的母亲向氏本是中国人,改嫁泥利的弟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年,婆实和向氏入朝,正逢崐达头可汗叛乱,就留在长安,住在鸿胪寺。处罗所部大多居住在乌孙国的旧地,处罗统治失当,很多部众都背叛了他,后来又被铁勒人困扰。铁勒人是匈奴人的后裔,分为许多部族,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这些部族的酋长都号称俟斤。各部族的姓氏虽然不同,但都通称为铁勒,与突厥人的习俗大致相同,以侵略掠夺为生,没有大的君长,分属东、西突厥。这一年,处罗可汗率兵攻击铁勒各部,对铁勒人的财物征以重税,又猜忌薛延陀部,怕它生变,将其部族酋长几百人集中到一起全部杀死。于是,铁勒各部族都造反了,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部俟斤字也为小可汗。与处罗部交战,屡次击败处罗。莫何可汗为人勇毅绝伦,很得铁勒部众的民心,邻国都怕他,伊吾、高昌、焉耆等国都依附莫何可汗。
二年(丙寅、606)
二年(丙寅,公元606年)
[1]春,正月,辛酉,东京成,进将作大匠宇文恺位开府仪同三司。
[1]春季,正月,辛酉(初六),东京建成,炀帝提升将作大匠宇文恺为开府仪同三司。
[2]丁卯,遣十使并省州县。
[2]丁卯(十二日),炀帝派十名使者合并简省州县。
[3]二月,丙戌,诏吏部尚书牛弘等议定舆服、仪卫制度。以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使之营造,送江都。稠智思精巧,博览图籍,参会古今,多所损益;衮冕画日、月、星辰,皮弁用漆纱为之。又作黄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辂辇车舆,皇后卤簿,百官仪服,务为华盛,以称上意。课州县送羽毛,民求捕之,网罗被水陆,禽兽有堪氅之用者,殆无遗类。乌程有高树,逾百尺,旁无附枝,上有鹤巢,民欲取之,不可上,乃伐其根;鹤恐杀其子,自拔氅毛投于地,时人或称以为瑞,曰:“天子造羽仪,鸟兽自献羽毛。”所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帛钜亿计。帝每出游幸,羽仪填街溢路,亘二十余里。三月,庚午,上发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入东京。辛亥,御端门,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赋。制五品已上文官乘车,在朝弁服,佩玉;武官马加珂,戴帻,服裤褶。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3]二月,丙戌(初一),炀帝下诏命吏部尚书牛弘等人议定皇帝的车驾服饰、仪仗制度。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让他负责督办,送往江都。何稠聪慧精巧,博览群书,参酌古今制度,作了不少增减。他在天子礼服上画日、月、星、辰,用漆纱制成皮帽。何稠又制做三万六千人的黄麾仪仗,以及辂辇、车舆和皇后的仪仗,文武百官的礼服,都务求华丽壮观以使炀帝满意。又向各州县征收羽毛,百姓为了搜捕鸟兽,水上陆地都置满了捕鸟兽的罗网,可用作羽毛装饰的鸟兽几乎被捕尽杀绝。乌程有棵很高的树超过百尺,树周没有可以攀附的枝条,树上有鹤巢,有人要捉鹤,但爬不上树,就砍伐树根。鹤怕它的后代被杀,就自己把羽毛拔下来扔在地上。当时有人称之为吉祥的征兆,说:“天子制羽仪,鸟兽自动献羽毛。”服役的工匠有十万余人,用的金银钱帛不计其数。炀帝每次出行,羽仪仪仗队伍把街巷都填满了,连绵二十余里。三月,庚午(疑误),炀帝从江都出发。夏季,四月,庚戌(二十六日),从伊阙排列千乘万骑的车驾仪仗进入东京。辛亥(二十七日),炀帝驾临端门,下诏大赦天下,免除今年的租赋。制定五品以上文官的车、上朝时的礼服、佩玉等品级规制;武官的马要用珍贵的贝类来装饰,人须戴头巾,穿骑服。礼乐典章的盛况,近世无法相比。
[4]六月,壬子,以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为齐王。
[4]六月,壬子(二十九日),炀帝任命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杨为齐王。
[5]秋,七月,庚申,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必有德行、功能灼然显著者进擢之。帝颇惜名位,群臣当进职者,多令兼假而已;虽有阙员,留而不补。时牛弘为吏部尚书,不得专行其职,别敕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黄门侍郎裴矩参掌选事,时人谓之“选曹七贵”。虽七人同在坐,然与夺之笔,虞世基独专之,受纳贿赂,多者超越等伦,无者注色而已。蕴,邃之从曾孙也。
[5]秋季,七月,庚申(初八),规定百官不能按正常的考核制度升级,必须有德行,并有显著功劳、能力的人才得以提升。炀帝很吝惜名位,群臣中崐有应当升官进爵的,多让其兼职暂代而已。虽然有的职务有空缺,却空着不补上。当时牛弘任吏部尚书,都不能专行其职,炀帝另外又命令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黄门侍郎裴矩参予掌握选择官吏之事,当时人们称之为“选曹七贵”。虽然这七个人同时在坐,但是官吏升迁任免的实权,由虞世基独霸,他收受贿赂,行贿多的人就超越等级和不按一般常理去提拔,不行贿的人就仅只登记而已。裴蕴是裴邃的堂房曾孙。
[6]元德太子昭自长安来朝,数月,将还,欲乞少留;帝不许。拜请无数,体素肥,因致劳疾,甲戌,薨。帝哭之,数声而止,寻奏声伎,无异平日。
[6]元德太子杨昭从长安来朝见炀帝,几个月后要返回长安。他想乞求允许再留住一些时候,炀帝不许,杨昭跪拜请求了无数次,他身体本来就很胖,因此得病,甲戌(二十二日),太子杨昭去世。炀帝哭了几声就罢了,寻欢作乐,声色歌妓,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7]楚景武公杨素,虽有大功,特为帝所猜忌,外示殊礼,内情甚薄。太史言隋分野有大丧,乃徙素为楚公,意言楚与隋同分,欲以厌之。素寝疾,帝每令名医诊候,赐以上药,然密问医者,恒恐不死。素亦自知名位已极,不肯铒药,亦不将慎,谓其弟约曰:“我岂须更活邪!”乙亥,素薨,赠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葬送甚盛。
[7]楚景武公杨素,虽然有大功,却特别被炀帝所猜忌,表面上对杨素以特殊的礼遇,实际上对待杨素很苛薄。太史说隋的分野应有大丧,于是炀帝改封杨素为楚公,意思是说楚与隋同在一分野内,想以此来镇压妖邪。杨素卧病,炀帝常常命名医给杨素治病,赐给杨素上好的药,但暗地里问医生,总怕杨素不死。杨素也知道自己的名分和地位已经达到了顶点,不肯吃药,也不再仔细调养,杨素对他弟弟杨约说:“我还再活着干吗?”乙亥(二十三日),杨素去世。炀帝赠杨素为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的官衔,对他的葬礼葬送极为隆重丰厚。
[8]八月,辛卯,封皇孙为燕王,侗为越王,侑为代王,皆昭之子也。
[8]八月,辛卯(初九),炀帝封皇孙杨为燕王,杨侗为越王,杨侑为代王,他们都是杨昭的儿子。
[9]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为秦王。
[9]九月,乙丑(十四日),炀帝立秦孝王的儿子杨浩为秦王。
[10]帝以高祖末年,法令峻刻,冬,十月,诏改修律令。
[10]炀帝认为文帝晚年法令严峻苛细,冬季,十月,下诏修改法律条文。
[11]置洛口仓于巩东南原上,筑仓城,周回二十余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还,置监官并镇兵千人。十二月,置回洛仓于洛阳北七里,仓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11]在巩县东南原上设置洛口仓,修筑仓城,周围二十余里,开凿三千个粮窖,每个窖可装粮食八千多石。洛口仓设置监官和镇守的士兵一千人。十二月,在洛阳北七里处设置回洛仓,仓城周围十里,开凿了三百个粮窖。
[12]初,齐温公之世,有鱼龙、山车等戏,谓之散乐,周宣帝时,郑译奏征之。高祖受禅,命牛弘定乐,非正声清商及九部四舞之色,悉放遣之。帝以启民可汗将入朝,欲以富乐夸之。太常少卿裴蕴希旨,奏括天下周、齐、梁、陈乐家子弟皆为乐户;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乐者,皆直太常。帝从之。于是四方散乐,大集东京,阅之于芳华苑积翠池侧。有舍利兽先来跳跃,激水满衢,鼋鼍、龟鳖、水人、虫鱼,遍覆于地。又有鲸鱼喷雾翳日,倏忽化成黄龙,长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然腾过,左右易处。又有神鳌负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伎人皆衣锦绣缯彩,舞者鸣环佩,缀花;课京兆、河南制其衣,两京锦采为之空竭。帝多制艳篇,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播之,音极哀怨。帝甚悦,谓明达曰:“齐氏偏隅,乐工曹妙达犹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贵汝,宜自修谨!”
[12]当初,在北齐后主高纬的时候,有鱼龙、山车等杂戏,称之为散乐。北周宣帝时,郑译奏请征召这些杂戏乐人。文帝受周禅让后,命令牛弘制定礼乐,凡不是正声清商和九部四舞的乐曲舞蹈,全部摒弃不用。炀帝因为启民可汗将要入朝,想以隋朝富丽的声乐向启民可汗炫耀,太常少卿裴蕴迎合炀帝的旨意,奏请将天下原来的周、齐、梁、陈等国的乐家子弟都编为乐户;六品以崐下官员至庶民百姓,有擅长音乐的,都到太常寺当差。炀帝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散在各地的乐人都集中到东京,炀帝在芳华苑积翠池旁检阅散乐。有舍利兽先来跳跃,忽然激水注满街道,遍地都是鼋鼍、龟鳖、水人、虫鱼;又有鲸鱼喷雾掩蔽日光,转眼间化作黄龙,长七八丈。又有二人头顶条长竿,竿上有人舞蹈,忽然两竿上的人飞腾而过,跳到对方的竿上。还有神鳌背负大山,魔术艺人吐火等技艺,千变万化。艺人们都穿着锦绣缯彩的衣服,舞蹈者身上环佩叮,还点缀着花色的羽毛。炀帝命令京兆、河南两地制做艺人所穿的彩服,以至于两京的锦缎彩绸为此空竭。炀帝自制艳诗多篇,命令乐正白明达谱新曲教人演奏,乐曲极为哀婉愁怨。炀帝非常高兴,对白明达说:“齐朝偏在一隅,乐工曹妙达还被齐后主封为王,如今我使天下大同,正要让你显贵,你要好好干呀!”
三年(丁卯、607)
三年(丁卯,公元607年)
[1]春,正月,朔旦,大陈文物。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不许。明日,又率其属上表固请,帝大悦,谓牛弘等曰:“今衣冠大备,至单于解辫,卿等功也!”各赐帛甚厚。
[1]春季,正月,朔旦(初一),大规模地陈列、表演礼仪和技艺。当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看到这一场面非常倾慕,请求袭用隋朝服饰,炀帝没有允许。第二天,启民可汗又率领他的部属向炀帝上表恳切请求,炀帝非常高兴,对牛弘等人说:“如今公卿服饰制度完备,致使单于改易朝服,这是你们的功劳!”各自赏赐他们很丰厚的财物。
[2]三月,辛亥,帝还长安。
[2]三月,辛亥(初二),炀帝返回长安。
[3]癸丑,帝使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至流求国而还。
[3]癸丑(初四),炀帝派遣羽骑尉朱宽出海求访异国风俗,朱宽到达流求国后返回。
[4]初,云定兴、阎毗坐媚事太子勇,与妻子皆没官为奴婢。上即位,多所营造,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其事,以毗为朝请郎。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并以奇服新声求媚于述;述大喜,兄事之。上将有事四夷,大作兵器,述荐定兴可使监造,上从之。述谓定兴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房陵诸子年并成立,今欲兴兵诛讨,若使之从驾,则守掌为难;若留于一处,又恐不可。进退无用,请早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分徙其七弟于岭表,仍遣间使于路尽杀之。襄城王恪之妃柳氏自杀以从恪。
[4]当初,云定兴、阎毗因为取媚太子杨勇而获罪,他们及其妻子儿女都被官府没收为官奴婢。炀帝即位,进行许多营建工作,听说他们构思奇巧,就召来让他们掌管营建之事,任命阎毗为朝请郎。当时宇文述当权,云定兴用缀有明珠的帐幕贿赂宇文述,并用奇装异服和新颖别致的音乐向宇文述献媚。宇文述非常高兴,对云定兴象兄长一样看待。炀帝将要征讨四夷,大造兵器,宇文述推荐云定兴来监造,炀帝同意了。宇文述对云定兴说:“你所造的器仗都合乎皇帝的心意,但得不到官做的原因是因为长宁王兄弟都还没有死啊!”云定兴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劝皇帝杀掉他们?”宇文述就奏报炀帝:“房陵王杨勇的几个儿子都已成年了,现在您正要出兵征讨四夷,倘若让他们跟着您出征,就很难掌管,倘若把他们留在一个地方,又恐怕不妥。进、退都不好办,请您早些处理。”炀帝认为宇文述的话很对,就毒死了长宁王杨俨,将杨俨的七个弟弟分别流放到岭表,派人在路上把他们全部杀死。襄城王杨恪的妃子柳氏自杀以殉杨恪。
[5]夏,四月,庚辰,下诏欲安辑河北,巡省赵、魏。
[5]夏季,四月,庚辰(初二),炀帝下诏要安抚管理河北,巡视检查赵、魏之地。
[6]牛弘等造新律成,凡十八篇,谓之《大业律》;甲申,始颁行之。民久厌严刻,喜于宽政。其后征役繁兴,民不堪命,有司临时迫胁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旅骑尉刘炫预修律令,弘尝从容问炫曰:“《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减则不济,其故何也?”炫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恒虑覆治崐,若锻炼不密,则万里追证百年旧案。故谚云:‘老吏抱案死。’事繁政弊,职此之由也。”弘曰:“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处,何故?”炫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其余具僚则长官自辟,受诏赴任,每州不过数十。今则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弘善其言而不能用。
[6]牛弘等人制定新法律,共十八篇,称之为《大业律》;甲申(初六),开始颁布施行。百姓久已厌恶法律严酷苛繁,对宽政十分高兴。但后来频繁的劳役征发,使百姓无法忍受,官吏们常常临时胁迫百姓服役以应付差使,也就不再按律令执行了。旅骑尉刘炫参与修订律令,牛弘曾从容地问刘炫:“《周礼》记载是士多而吏员少,现在吏员比从前多出百倍,减少则无法应付事务,这是什么原因呢?”刘炫说:“古人委任吏员须要有责任有成绩,年终考核成绩,案卷不用重新审理,文牍不求繁多琐碎,吏员的责任,只是掌握工作的要点而已。现在的吏员总是担心文簿要重新审理考核,假若文辞考虑不周密,就会不远万里去追查印证百年的旧案。所以有谚语说:“老吏伏抱文案而死。”事物繁杂这是为政的弊端,这就是吏员多而效率低的原因。牛弘说:“北魏、北齐之时,吏员们办事很从容,现在则忽忽忙忙不得安宁,这是什么缘故?”刘炫说:“过去州只设置长吏、司马,郡只设置郡守、郡丞,县仅设县令而已。其余应配备的僚属,则由长官自己挑选任命,得到诏命后就赴任,每州吏员不过几十人。如今则不然,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部由吏部掌管,零零碎碎的事务都属于考绩范围。减少官吏不如减少事务,官员们的事务不减,却希望他们办事从容,那可能吗?”牛弘很同意刘炫的话,但却不能采纳。
[7]壬辰,改州为郡;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为五省;增谒者、司隶台,与御史为三台;分大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唯留王、公、侯三等。
[7]壬辰(十四日),炀帝改州为郡;改度、量、衡,全部依照古式。改上柱国以下的官为大夫;设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省共为五省;增设谒者台、司隶台与御史台并为三台;分太府寺设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除伯、子、男的爵位,只留王、公、侯三等爵位。
[8]丙寅,车驾北巡;己亥,顿赤岸泽。五月,丁巳,突厥启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来朝。戊午,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丙寅,启民遣其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辛未,启民遣使请自入塞奉迎舆驾,上不许。
[8]丙寅(疑误),炀帝到北方巡视。己亥(二十一日),在赤岸泽停留。五月,丁巳(初九),突厥启民可汗派他的儿子拓特勒来朝见炀帝。戊午(初十),征发河北十几郡的男丁开凿太行山,到达并州,以开通驰道。丙寅(十八日),启民可汁派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见。辛未(二十三日),启民可汗派使者请求亲自入塞迎接炀帝,炀帝没有应允。
[9]初,高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礼部侍郎摄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高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余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至是,有司请如前议,于东京建宗庙。帝谓秘书监柳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六月,丁亥,诏为高祖建别庙,仍修月祭礼。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9]当初,文帝受周禅,只立了四亲庙,而且是同殿异室而已。炀帝即位,命令有关部门讨论建七庙的定制,礼部侍郎代行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高祖各建一座殿,依据周文王、周武王宗庙的标准,与始祖共建立三座殿,其余的人都分室祭祀,按照亲尽庙毁之法祭祀。于是,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按上述议定的那样,在东京建立宗庙。炀帝对秘书监柳说:“如今始祖与文、武王的宗庙都已具备,后世子孙把我又放到什么位置上呢?”六月,丁亥(初十),炀帝下诏为文帝另建宗庙,太阴在丙之月祭祀。不久之后炀帝就忙于巡游之事,竟终于没有建立。
[10]帝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献食甚精;至马邑,马邑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以和为博陵太守,仍使廓至博陵观和为式。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
[10]炀帝巡游经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进献的食物非常精美;他到了马邑崐,唯独马邑太守杨廓无所献,炀帝很不高兴。他任命丘和为博陵太守,让杨廓到博陵去向丘和学习。由此炀帝所到之处所进献的食物,竞相丰富奢侈。
戊子,车驾顿榆林郡。帝欲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指于涿郡,恐启民惊惧,先遣武卫将军长孙晟谕旨。启民奉诏,因召所部诸国奚、室韦等酋长数十人咸集。晟见牙帐中草秽,欲令启民亲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芜秽,谓是留香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有辞。特以边人不知法耳,赖将军教之;将军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于是发榆林北境,至其牙,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步,举国就役,开为御道。帝闻晟策,益嘉之。
戊子(十一日),炀帝的车驾停留在榆林郡。炀帝想要出塞去炫耀兵力,径直进入突厥境内,想去涿郡。他怕启民可汗惊恐,先派遣武卫将军长孙晟传达他的旨意。启民可汗接到炀帝的诏书,就把他所属的奚、、室韦等国的酋长几十人都召集起来。长孙晟看见启民可汗牙帐中杂草肮脏,打算让启民可汗亲自除掉,示范给各部落,以表示对朝廷的敬重。就指着帐前的草说:“这根草很香。”启民可汗就急忙闻道,说:“一点也不香。”长孙晟说:“天子巡幸所到之地,诸侯都要亲自洒扫,修整御道,以表示对天子的至诚崇敬之心。现在牙帐内杂草丛生,我只说是留着香草罢了!”启民可汗才醒悟过来,说:“我的罪过!我的骨肉都是天子赐给的,得到为天子效力的机会,怎么敢推辞呢?只是因为边远地区的人不知道法度,全靠将军教诲我们了,将军的恩惠,是我的幸运。”于是拔出佩刀,亲自删除牙帐中的草。启民部族的显贵和其他部族的人都争相仿效启民可汗。于是从榆林北境,到启民可汗的牙帐,向东到蓟,全体突厥人出动,开辟了一条长三千里、宽一百步的御道。炀帝知道了长孙晟的策略,更加赞许他。
丁酉,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己亥,吐谷浑、高昌并遣使入贡。
丁酉(二十日),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到炀帝的行宫来朝见。己亥(二十二日),吐谷浑、高昌都派遣使者朝见、进贡。
甲辰,上御北楼观渔于河,以宴百僚。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宫,太府卿元寿言于帝曰:“汉武出关,旌旗千里。今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日别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阻长,难以相救,虽有故事,乃取败之道也。”帝不怿,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结为方陈,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内;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陈,此与据城,理亦何异!若战而捷,抽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臣谓此万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卫将军。
甲辰(二十七日),炀帝上北楼观看渔人在黄河中捕鱼,宴请百官。定襄太守周法尚到行宫觐见炀帝。太府卿元寿对炀帝说:“汉武帝出关,旌旗连绵千里,现在在御营外面,请把军队分为二十四军,每天派遣一军出发,相距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连,千里不绝。这也是出师的盛况。”周法尚说:“这样不行。军队连绵千里,常有山川的隔阻,突然遇到不测,队伍就会四分五裂。若中央有事,则首尾不知道,况且道路险阻漫长,难以相救。虽然有汉武帝出关兵连千里的故事,但这是招致失败的办法。”炀帝听了不高兴,说:“你的意思如何?”周法尚说:“将军队列成方阵,四面向外防御,六宫及百官家属都在方阵内,倘若发生变故,就命令受敌的方面抵抗,并从阵内派奇兵,仲出阵外奋力攻击,以车子作壁垒,再设曲形钩阵,这与据守城池的战术原理没有什么不同。假若交战得胜,就调派骑兵追击,万一不胜,可以屯营自守,我认为这是万全之策。”炀帝说:“好!”于是就任命周法尚为左武卫将军。
启民可汗复上表,以为“先帝可汗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乏。臣兄弟嫉妒,共欲杀臣。臣当是时,走无所适,仰视唯天,俯视唯地,奉身委命,依归先帝。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还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率部落变改衣服,一如华夏。”帝以为崐不可。秋,七月,辛亥,赐启民玺书,谕以“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存心恭顺,何必变服?”
启民可汗又上表,以为“先帝可汗可怜我,将安义公主嫁给我,所应用的东西都不匮乏。我的兄弟们嫉妒,都要杀我。我当时是走投无路,抬头只有天,低头只有地,将身家性命都托附给先帝。先帝怜惜我将死,养护我使我又活下来,让我作了大可汗,还安抚了突厥的百姓。如今陛下治理天下,仍和先帝一样养护我和突厥的百姓,使我们什么也不缺乏。我身受圣恩,感恩的话说不尽。我现在已不是过去的突厥可汗,而是陛下的臣民,我愿意率领部落百姓改装易服,同华夏一样。”炀帝认为不可以。秋季,七月,辛亥(初四),炀帝赐给启民可汗玺书,说由于“漠北并未平静,还须要征战,只要你们存心恭顺朝廷,何必变易服装呢?”
帝欲夸示突厥,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甲寅,帝于城东御大帐,备仪卫,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争献牛羊驼马数千万头。帝赐启民帛二千万段,其下各有差。又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炀帝想要向突厥人炫耀,他命令宇文恺制作大帐,帐内可坐几千人。甲寅(初七),炀帝来到设于城东的大帐,备好仪仗侍卫,宴请启民可汗及其部属,宴间演出散乐。各方部落的胡人都惊异欢悦,争着进献牛羊驼马几千万头。炀帝赐给启民可汗帛二千万段,启民的部属按等级都有不同的赏赐。炀帝又赐给启民可汗辂车与坐骑,鼓乐幡旗等仪仗,特许他朝拜时不必唱名,其地位在诸侯王以上。
又诏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拒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射苏威谏,上不听,筑之二旬而毕。帝之征散乐也,太常卿高谏,不听。退,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远,安可复尔!”又以帝遇启民过厚,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又谓观王雄曰:“近来朝廷殊无纲纪。”礼部尚书宇文私谓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长城之役,幸非急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并为人所奏。帝以为诽谤朝政,丙子,高、宇文、贺若弼皆坐诛,诸子徙边,弼妻子没官为奴婢。事连苏威,亦坐免官。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自蒙寄任,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驾若弼、韩擒虎皆所推荐,自余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海内富庶,之力也。及死,天下莫不伤之。先是,萧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为内史令,改封梁公,宗族缌麻以上,皆随才擢用,诸萧昆弟,布列朝廷。琮性澹雅,不以职务为意,身虽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
炀帝又下诏征发男丁一百余万人修筑长城,西起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射苏威劝阻,炀帝不听,修筑了二十天完工。炀帝征召全国的散乐艺人,太常卿高劝阻,炀帝不听。高退下来对太常丞李懿说:“北周天元帝因为好乐而亡国,殷鉴并不远,怎么可以再重复呢?”高又认为炀帝对启民可汗的待遇过厚,对太府卿何稠说:“这个胡虏很清楚中国的虚实,山川的险易,恐怕会成为后患。”他又对观王杨雄说:“近来朝廷太无纲纪了。”礼部尚书宇文私下对高说:“周天元的奢侈,以今天的情况与之比较,也不算太过分吧?”又说:“修长城的工程,幸而不是急迫的任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也私下议论宴请启民可汗的规模太奢侈。这些话都被人报告了炀帝。炀帝认为他们诽谤朝政。丙子(二十九日),高、宇文、贺若弼都获罪被杀。高的几个儿子流放到边地;贺若弼的妻子儿女被没收为官奴婢。事情还牵连到苏威,也获罪而被免官。高有文韬武略,对世务贤明,通达事理,自从蒙受重任以来,竭诚尽力,推荐引进忠诚贤良之士,以天下为已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都是高推荐的,其他建有功劳做成大事的人更不可胜数。他当朝执政将近二十年,朝野上下都非常敬重他,对他无异议。国家富庶,是高的努力。他被杀,天下人没有不伤感的。原先,萧琮因为皇后萧氏的缘故,很为炀帝亲近推重,任命为内史令,后改封为梁公。萧琮宗族中的涉及服丧缌麻三月的人,都按才能提拔任用了,萧琮的几个兄弟,都在朝廷作官。萧琮性情恬淡儒雅,不把职务放在心上,虽然客居他乡,但对北方的豪强贵族,都没有看得崐上的。他与贺若弼有交情,贺若弼被杀,又有童谣说:“萧萧亦复起。”炀帝因此对他猜忌,就将他罢官回家,不久他就去世了。
[11]八月,壬午,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余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为干,衣之以布,饰以丹青,楼橹悉备。胡人惊以为神,每望御营,十里之外,屈膝稽颡,无敢乘马。启民奉庐帐以俟车驾;乙酉,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跪伏恭甚,王侯以下袒割于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帝赐启民及公主金瓮各一,并衣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受赐各有差。帝还,启民从入塞,己丑,遣归国。
[11]八月,壬午(初六),炀帝的车驾从榆林出发,经过云中,溯金河而上。当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随驾的士兵有五十余万,马匹十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炀帝命令宇文恺等人制造观风行殿,殿上可容纳侍卫几百人,行殿可以离合,下设轮轴,可以很快地推移。又命宇文恺制作行城,行城周长二千步,以木板为主体,用布蒙上,再画上彩画,行城上观台、望敌楼全都齐备。胡人惊叹,以为神功,每望见御营,十里之外就跪伏叩头,没人敢骑马。启民可汗奉献庐帐以等待炀帝的到来。乙酉(初九),炀帝驾临启民可汗的营帐,启民捧着酒杯为炀帝祝寿,跪伏在地上极为恭顺。突厥王侯以下的人都袒衣割肉立于帐前,不敢仰视。炀帝非常高兴,赋诗道:“呼韩叩头至,屠耆接踵来,怎比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萧氏也临幸义成公主的牙帐。炀帝赐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金瓮各一只,以及衣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的人也受到不同等级的赏赐。炀帝回返,启民可汗随从炀帝入塞。乙丑(十三日),炀帝让启民可汗回国。
癸巳,入楼烦关;壬寅,至太原,诏营晋阳宫。帝谓御史大夫张衡曰:“朕欲过公宅,可为朕作主人。”衡乃先驰至河内,具牛酒。帝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九月,己未,至济源,幸衡宅。帝悦其山泉,留宴三日,赐赉甚厚。衡复献食,帝令颁赐公卿,下至卫士,无不沾洽。己巳,至东都。
癸巳(十七日),炀帝进入楼烦关;壬寅(二十六日),到达太原,下诏营建晋阳宫。炀帝对御史大夫张衡说:“我打算经过你的家,你可以为我作主人。”张衡就先驰马到河内,准备牛和酒等物品。炀帝上太行山,命开辟直达张衡家的道路九十里。九月,己未(十三日),炀帝到达济源,驾临张衡宅邸。炀帝喜欢这里的山泉,留下来欢宴三天,赏赐的财物非常丰厚。张衡又进献食物,炀帝让赏赐给公卿大臣以至于卫士,人人都得到了赏赐。己巳(二十三日),炀帝到达东都。
[12]壬申,以齐王为河南尹;癸酉,以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12]壬申(二十六日),炀帝任命齐王杨为河南尹;癸酉(二十七日),任命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13]冬,十月,敕河南诸郡送一艺户陪东都三千余家,置十二坊于洛水南以处之。
[13]冬季,十月,敕命河南各郡送一艺户到东京来辅助原有的三千余家艺户,在洛水以南设置十二坊来安置他们。
[14]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远略,商胡至者,矩诱访诸国山川风俗,王及庶人仪形服饰,撰《西域图记》三卷,合四十四国,入朝奏之。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二万里,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北道从伊吾,中道从高昌,南道从鄯善,总凑敦煌。且云:“以国家威德,将士骁雄,泛汜而越昆仑,易如反掌。但突厥、吐浑分领羌、胡之国,为其壅遏,故朝贡不通。今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若服而抚之,务存安辑,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壹戎、夏,其在兹乎!”帝大悦,赐帛五百段,日引矩于御坐,亲问西域事。矩盛言“胡中多诸珍宝,吐谷浑易可并吞。”帝于是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心将通西域;四夷经略,咸以委之。以矩为黄门侍郎,复使至张掖,引致诸胡,啖之以利,劝令入朝。自是西域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卒令中国疲弊以至于亡,皆矩之唱导也。
[14]西域诸多胡人都到张掖做买卖。炀帝派吏部侍郎裴矩掌管这件事。裴崐矩知道炀帝喜好远征,做买卖的胡人来了,裴矩就探询各国的山川地理和风俗,国王以及百姓的风土人情,服饰仪表,撰写了《西域图记》三卷,共四十四国,入朝奏报给炀帝。另外还制作了西域地图,上面包括了西域所有重要的地点,从西倾山开始,纵横连亘将近二万里。从敦煌出发,到达西海,共分为三条路:北路从伊吾起,中路从高昌起,南路从鄯善起,总汇到敦煌。裴矩还说:“凭借着国家的威德,将士的骁勇,渡过汜水,翻越昆仑山,易如反掌。但是突厥、吐谷浑分别统辖着羌人、胡人的国家,因为他们的阻挡和抑制,所以西域之国不能来朝贡。如今由商人秘密送来很多诚恳的书信,翘道盼望,愿成为大隋的臣属。倘若降服并占有他们,务必要认真安抚管理。只须由朝廷派出使者,不必动用干戈,诸蕃国从属于我们以后,吐谷浑、突厥就可以灭掉了。使戎狄、华夏融合为一体,就在此一举了!”炀帝大为高兴,赐帛五百段,每日让裴矩到御坐旁,亲自询问西域的情况。裴矩夸张地说:“西域有很多珍宝,吐谷浑容易被吞并。”炀帝于是感慨地仰慕秦皇、汉武的功绩,诚心要开通西域。将筹划处理四夷的事务都委托给了裴矩。任命裴矩为黄门侍郎,又派裴矩到张掖,招引西域各国的胡人,给他们利益,劝告他们入朝。从此西域的胡人往来不断,他们所经过的郡县,疲于招待迎送,耗费以万万计,终于使隋王朝疲乏凋敝至于灭亡,这都是裴矩所倡导的。
[15]铁勒寇边,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击之,不利。铁勒寻遣使谢罪,请降;帝使裴矩慰抚之。
[15]铁勒入侵边界,炀帝派将军冯孝慈率军出敦煌阻击铁勒,出师不利。不久铁勒人派遣使者来谢罪,请求归降,炀帝派裴矩安抚慰籍他们。
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一卷(回目录)
隋纪五 炀皇帝上之下大业四年(戊辰、608)
隋纪五 隋炀帝大业四年(戊辰,公元608年)
[1] 春,正月,乙巳,诏发河北诸军五百余万穿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丁男不供,始役妇人。
[1] 春季,正月,乙巳(初一),炀帝下诏征发黄河以北各军一百多万人开凿永济渠,引沁水向南到黄河,向北通涿郡。男丁不足,开始役使妇女。
[2] 壬申,以太府卿元寿为内史令。
[2] 壬申(二十八日),任命太府卿元寿为内史令。
[3] 裴矩闻西突厥处罗可汗思其母,请遣使招怀之。二月,己卯,帝遣司朝谒者崔君肃赍诏书慰谕之。处罗见君肃甚倨,受诏不肯起,君肃谓之曰:“突厥本一国,中分为二,每岁交兵,积数十岁而莫能相灭者,明知其势敌耳。然启民举其部落百万之众,卑躬折节,入臣天子者,其故何也?正以切恨可汗,不能独制,欲借兵于大国,共灭可汗耳。群臣咸欲从启民之请,天子既许之,师出有日矣。顾可汗母向夫人惧西国之灭,旦夕守阙,哭泣哀祈,匍匐 谢罪,请发使召可汗,令入内属。天子怜之,故复遣使至此。今可汗乃倨慢如此,则向夫人为诳天子,必伏尸都市,传首虏庭。发大隋之兵,资东国之众,左提右挈以击可汗,亡无日矣!奈何爱两拜之礼,绝慈母之命,惜一语称臣,使社稷为墟乎!”处罗矍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因遣使者随君肃贡汗血马。
[3]裴矩听说西突厥的处罗可汗思念他的母亲,请求炀帝派遣使者去招抚处罗可汗。二月,己卯(初六),炀帝派遣司朝谒者崔君肃携带着诏书慰问并谕示他。处罗可汗见到崔君肃时态度很是傲慢,接受诏书时不肯起立。崔君肃对他说:“突厥本来是一个国家,中间一分为二,每年双方交兵打仗,打了几十年的仗而不能互相消灭,其原因是明显的,双方势均力敌。但是启民可汗率领其部落的百万之众,卑躬屈膝,对大隋天子称臣的原因是什么呢?正是因为对可汗您的切齿之恨,不能独自制服您,而想要凭借大国的兵力,共同灭掉可汗您呵。朝中群臣都想接受启民可汗的请求,天子要是允许了,出兵就有日可待了。只是可汗的母亲向夫人,惧怕西突厥国被灭亡,每日早晚守在宫门,哭泣着哀求着,匍匐在地谢罪,请求皇帝派使者召见可汗,让可汗入朝归附。天子怜悯向夫人,因此派使者到这里来。现在可汗既如此傲慢,那么向夫人就成了诓骗天子,一定会被在闹市杀掉,并将首级传示西域各国。天子发动大隋的兵马,借助东突厥的人力,左提右挈以夹击可汗,您的国家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为什么要爱惜行两拜之礼,而丢掉慈母的性命呢?吝惜说一句称臣的话,而使国家社稷成为废墟呢?”处罗可汗听了此话,惊惶四顾,一跃而起,流泪再三拜谢,跪在地上接受诏书。因此派遣使者随崔君肃朝贡上等好马。
[4]三月,壬戌,倭王多利思比孤贡,遗帝书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帝览之,不悦,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无礼者,勿复以闻。”
[4]三月,壬戌(十九日),倭王多利思比孤派人来朝贡,给炀帝的书信上说:“日出处的天子致书信给日没处的天子,您可好吗?”炀帝看后很不高兴,对鸿胪卿说:“蛮夷人的书信凡无礼的,就不要再给我看了。”
[5]乙丑,车驾幸五原,因出塞巡长城。行宫设六合板城,载以枪车。每顿舍,则外其辕以为外围,内布铁菱;次施弩床,皆插钢锥,外向;上施旋机弩,以绳连机,人来触绳,则弩机旋转,向所触而发。其外又以周围,施铃柱、槌磐以知所警。
[5]乙丑(二十二日),炀帝到达五原,就此出塞巡视长城。炀帝的行宫设置木制的六合城,城上载有枪车。每次停下驻宿,则把车辕朝外作为外围,内布铁蒺藜;再安设弩床,都插上钢锥,锥向外;上面装置旋机弩,用绳子系在弩的板机上,只要有人触动绳子,弩机就旋转,向触动的方向发射。在弩外周围又布置能弋射的短箭,并装设铃柱、木槌、石磐用来报警。
[6]帝募能通绝域者,屯田主事常骏等请使赤土,帝大悦,丙寅,命骏赍物五千段,以赐其王。赤土者,南海中远国也。
[6]炀帝招募能够沟通极远地方关系的人,屯田主事常骏等人请求出使赤土,炀帝非常高兴。丙寅(二十三日),命令常骏携带着财物五千段,用来赏赐赤土国王。赤土国,是南海中一个很遥远的国家。[7]帝无日不治宫室,两京及江都,苑囿亭殿虽多,久而益厌,每游幸,左右顾瞩,无可意者,不知所适。乃备责天下山川之图,躬自历览,以求胜地可置宫苑者。夏,四月,诏于汾州之北汾水之源,营汾阳宫。
[7]炀帝没有一天不在营建宫室,两京以及江都,苑囿亭殿虽然很多,时间久了炀帝仍非常感到厌倦,每次游玩,左顾右盼,觉得这些宫殿苑林都没有 中意的,不知道什么是好。于是遍求天下山川图册,亲自察看,以寻求名胜之地营造宫苑。夏季,四月,炀帝下诏在汾州之北,汾水的源头营建汾阳宫。
[8]初,元德太子薨,河南柳尹齐王次当为嗣,元德吏兵二万余人,悉隶于,帝为之妙选僚属,以光禄少卿柳謇之为齐王长史。且戒之曰:“齐王德业修备,富贵自钟卿门;若有不善,罪亦相及。”謇之,庆之从子也。宠遇日隆,百官趋谒,阗咽道路。以是骄恣,昵近小人,所为多不法。遣左右乔令则、库狄仲、陈智伟求声色。令则等因此放纵,访人家有美女,辄矫命呼之,载入第,淫而遣之。仲、智伟诣陇西,挝炙诸胡,责其名马,得数匹以进;令还主,仲等诈言王赐,取归其家,不知也。乐平公主尝奏帝,言柳氏女美,帝未有所答。久之,主复以柳氏进,纳之。其后,帝问主:“柳氏女安在?”主曰:“在齐王所。”帝不悦。从帝幸汾阳宫,大猎,诏以千骑入围,大获麋鹿以献;而帝未有得也,乃怒从官,皆言为左右所遏,兽不得前。帝于是发怒,求罪失。时制:县令无故不得出境 ;有伊阙令皇甫诩,得幸于,违禁,携之至汾阳宫。御史韦德裕希旨劾奏,帝令甲士千余人大索第,因穷治其事。妃韦氏早卒,与妃姊元氏妇通,产一女。召相工令遍视后庭,相工指妃姊曰:“此产子者当为皇后。”以元德太子有三子,恐不得立,阴挟左道为厌胜,至是皆发。帝大怒,斩令则等数人,赐妃姊死,府僚皆斥之边远。柳謇之坐不能匡正,除名。时赵王杲尚幼,帝谓侍臣曰:“朕唯有一子,不然者,当肆诸市朝以明国宪。”自是恩宠日衰,虽为京尹,不复关预时政。帝恒令虎贲郎将一人监其府事,有微失,虎贲辄奏之。帝亦常虑生变,所给左右,皆以老弱,备员而已。太史令庾质,季才之子也,其子为齐王属,帝谓质曰:“汝不能一心事我,乃使儿事齐王,何向背如此!”对曰:“臣事陛下,子事齐王,实是一心,不敢有二。”帝犹怒,出为合水令。
[8]当初,元德太子杨昭去世,河南尹齐王杨按次序应当立为嗣子,元 德太子属下的两万余官吏兵卒,全都隶属于杨。炀帝为他精心地挑选僚属,任命光禄少卿柳謇之为齐王的长吏,并且告诫柳謇之说:“齐王德行、业绩修习完美,那么富贵自然就会来到你身边,齐王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罪过也会相及于你。”柳謇之是柳庆的侄子。杨得到炀帝的宠信日益隆重,文武百官都赶着去拜谒他,以至于人都挤满道路。杨因此而骄傲放纵,亲近小人,所做所为多是不法之事。他派身边的乔令则、库狄仲、陈智伟去寻找歌舞女色。乔令则等人因此就更加放纵,打听到人家有美女,立即就假借杨的命令招来,装上车子送入杨府第,奸淫后再放走。库狄仲、陈智伟到陇西去,对各部落胡人进行拷打烧烙,责令他们交出各马,得到几匹好马便进献给杨,杨命令把马还给主人,库狄仲等人诈称是齐王所赐,将马牵回家里,杨不知道这些事。乐平公主曾经奏报炀帝说柳家的女儿很美,炀帝没有答复。后来,公主又把柳氏女给了杨,杨收纳了。之后,炀帝问乐平公主:“柳氏女在哪里呢?”公主说:“在齐王杨府里。”炀帝不高兴。杨跟随炀帝到汾阳宫,参加大规模的狩猎活动。炀帝命令杨率领一千骑兵进入围猎圈,杨猎获了很多麋鹿进献给炀帝,而炀帝什么也没有猎到,就向跟从的官员发怒。官员们都说因为杨身边人的阻挡,野兽不能到跟前来。于是炀帝发怒,搜罗杨的罪过。当时的制度:县令无故不得出县境,伊阙县令皇甫诩,受到杨的宠信,他违反了禁令,被杨带到了汾阳宫。御史韦德裕秉承炀帝的旨意向炀帝奏报弹劾杨。炀帝命令甲士一千余人大肆搜查杨的府第,彻底追查惩治此事。杨的妃子韦氏早死,杨与妃姐元氏妇私通,生了一个女儿。杨召来一个看相的人,让 他看遍府内的姬妾,看相者指着妃姐说:“这个生孩子的应当成为皇后。”杨认为元德太子有三个儿子,恐怕自已不能被立为太子,暗中倚靠左道妖术作咒诅以求胜,到后来这些都被揭发。炀帝勃然大怒,将乔令则等几人斩首,妃姐被赐死,杨府中的僚属都被流放到边远地区。柳謇之犯了崐不能纠正齐王错误的罪,而被除名。当时赵王杨杲还年幼,炀帝对侍臣说:“我只有杨这一个儿子,不然的话,应当处死并陈尸于闹市以昭明国家的法度。”对杨的恩宠自此日渐衰落,虽然身为京尹,但不再参与时政。炀帝始终令虎贲郎派一人监视齐王府的情况,杨稍微有点过失,虎贲郎便立即上报。炀帝也常常担忧杨会发生变故,派到杨身边的人,都是老弱者,仅补齐人员而已。太史令庾质,是庾季才的儿子,他的儿子是齐王府的属官。炀帝对庾质说:“你不能一心一意地侍奉我,竟让你儿子侍奉齐王,为什么你的心意正反不一呢?”庾质回答说:“我侍奉陛下,儿子侍奉齐王,实在是一心一意,不敢有二心。”炀帝仍然发怒,把庾质调为合水县令。
[9]乙卯,诏以突厥启民可汗遵奉朝化,思改戎俗,宜于万寿戍置城造屋,其帷帐床褥以上,务从优厚。
[9]乙卯(十三日),炀帝下诏说,突厥启民可汗遵奉朝廷的感化,想改变戎狄的习俗,可以在万寿戌建立城池修造房屋,他们所用的帷帐、床褥等等物品,务必从优供应。
[10]秋,七月,辛巳,发丁男二十余万筑长城,自榆谷而东。
[10]秋季,七月,辛巳(初十),炀帝征发壮丁二十余万人修筑长城,从榆谷向东。
[11]裴矩说铁勒,使击吐谷浑,大破之。吐谷浑可汗伏允东走,入西平境内,遣使请降求救;帝遣安德王雄出浇河,许公宇文述出西平迎之。述至临羌城,吐谷浑畏述兵盛,不敢降,帅众西遁;述引兵追之,拔曼头、赤水二城,斩三千余级,获其王公以下二百人,虏男女四千口而还。伏允南奔雪山,其故地皆空,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置州、县、镇、戍,天下轻罪徙居之。
[11]裴矩游说铁勒,让铁勒攻击吐谷浑,大败吐谷浑。吐谷浑可汗伏允向东逃跑 ,进入西平境内,派遣使臣向隋朝请求投降要求救援。炀帝派安德王杨雄率兵出浇河郡,许公宇文述出西平迎接伏允可汗。宇文述到达临羌城,吐谷浑人畏惧宇文述兵势强盛,不敢投降,伏允可汗就率众向西逃跑。宇文述引兵追杀,攻下曼头、赤水二城,斩获首级三千余,俘获吐谷浑王公以下贵族二百人,俘虏男女百姓四千人返回。伏允可汗向南逃到雪山,他原来统辖的地域都丧失了,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都为隋朝所有。隋朝在此设置州、县、镇、戍,将所有犯轻罪的人迁到此居住。
[12]八月,辛酉,上亲祠恒岳,赦天下。河北道郡守毕集,裴矩所致西域十余国皆来助祭。
[12]八月,辛酉(二十日),炀帝亲自到恒山去祭祀,下诏大赦天下。河北道的郡守都集中到恒山,裴矩所罗致的西域十几个国家的使者都前来助祭。
[13]九月,辛未,征天下鹰师悉集东京。至者万余人。
[13]九月,辛未(初一),炀帝征召天下训鹰师集中到东京,应征而至的有一万余人。
[14]冬,十月,乙卯,颁新式。
[14]冬季,十月,乙卯(十六日),颁布新的度、量、衡制度。
[15]常骏等至赤土境,赤土王利富多塞遣使以三十舶迎之,进金以缆骏船,凡泛海百余日,入境月余,乃至其都。其王居处器用,穷极珍丽,待使者礼亦厚,遣其子那邪迦随骏入贡。
[15]常骏等人到达赤土国的国境,赤土国王利富多塞派遣使者乘三十只大船来迎接他们。进献金锁以缆常骏的船。常骏等人在海上渡了一百余天,入赤土境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才到达赤土国的国都。赤土国王居住的宫殿 、器物用品,都极其珍贵华丽,接待使者的礼节也十分隆重。国王还派儿子那邪迦跟随常骏入朝进贡。
[16]帝以右翊卫将军河东薛世雄为玉门道行军大将,与突厥启民可汗连兵击伊吾,师出玉门,启民不至。世雄孤军度碛,伊吾初谓隋军不能至,皆不设备;闻世雄军已度碛,大惧,请降。世雄乃于汉故伊吾城东筑城,留银青光禄大夫王威以甲卒千余人戍之而还。
[16]炀帝任命右翊卫将军河东人薛世雄为王门道行军大将,与突厥的启民可汗联合进攻伊吾国。薛世雄率军出玉门,启民可汗没有到。薛世雄孤军越过沙漠,伊吾人开始以为隋军不可能来,所以都没有做防备,当听说薛世雄军已崐越过沙漠,大为恐惧,于是请求投降。薛世雄就在汉代旧伊吾城东筑新城,留下银青光禄大夫王威率领一千余名士兵戍守伊吾城,薛世雄率军返回。
五年(己巳、609)
五年(己巳,公元609年)
[1]春,正月,丙子,改东京为东都。
[1]春季,正月,丙子(初八),炀帝改东京为东都。
[2]突厥启民可汗来朝,礼赐益厚。
[2]突厥启民可汗来 朝见,接待之礼和赏赐更加丰厚。
[3]癸未,诏天下均田。
[3]癸未(十五日),炀帝下诏,天下实行均田制。
[4]戊子,上自东都西还。
[4]戊子(二十日),炀帝从东都回西京。
[5]己丑,制民间铁叉、搭钩、刃之类皆禁之。
[5]己丑(二十一日),规定民间铁叉、搭钩、刀之类都属于违禁之物。
[6]二月,戊申,车驾至西京。
[6]二月,戊申(十一日),炀帝的车驾到达西京。
[7]三月,己巳,西巡河右;乙亥,幸扶风旧宅。夏,四月,癸亥,出临津关,渡黄河,至西平,陈兵讲武,将击吐谷浑。五月,乙亥,上大猎于拔延山,长围亘二十里。庚辰,入长宁谷,度星岭;丙戌,至浩川。以桥未成,斩都水使者黄亘及督役者九人,数日,桥成,乃行。
[7]三月,己巳(初二),炀帝向西巡视河右;乙亥(初八),到达扶风郡杨家旧宅。夏季,四月,癸亥(二十七日),炀帝出临津关,渡过黄河,到达西平郡。布置军队,讲习武事,准备进攻吐谷浑。五月,乙亥(初九),炀帝在拔延山举行大规模的围猎,长围竟达二十里(疑有误)。庚辰(十四日),炀帝进入长宁谷,越过星岭;丙戌(二十日),到达浩川,因为桥未建成,炀帝斩都水使者黄亘以及监工九人,几天后 ,桥建成,才继续前进。
吐谷浑可汗伏允帅众保覆袁川,帝分命内史元寿南屯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北屯雪山,太仆卿杨义臣东屯琵琶峡,将军张寿西屯泥岭,四面围之。伏允以数十骑遁出,遣其名王诈称伏允,保车我真山。壬辰,诏右屯卫大将军张定和往捕之。定和轻其众少,不被甲,挺身登山,吐谷浑伏兵射杀之;其亚将柳武建击吐谷浑,破之。甲午,吐谷浑仙头王穷蹙,帅男女十余万口来降。六月,丁酉,遣左光禄大夫梁默等追讨伏允,兵败,为伏允所杀。卫尉卿刘权出伊吾道,击吐谷浑,至青海,虏获千余口,乘胜追奔,至伏俟城。
吐谷浑可汗伏允率领部众据守覆袁川,炀帝分别命令内史元寿向南面金山驻军;兵部尚书段文振在北面雪山驻军;太仆卿杨义臣在东面琵琶峡驻军;将军张寿在西面泥岭驻军,四面包围吐谷浑人。伏允率几十骑兵逃出,派他的一个王诈称是伏允,据守车我真山。壬辰(二十六日),炀帝命令右 屯卫大将军张定和去抓捕他。张定和轻视吐谷浑人少,不穿铠甲,挺身登山,吐谷浑的伏兵将张定和射死。张定和的副将柳武建率兵进击吐谷浑,攻破他们。甲午(二十八日),吐谷浑仙头王走投无路,率领部众男女十余万来投降。六月,丁酉(初二),炀帝派左光禄大夫梁默等率兵追击讨伐伏允,结果大败,梁默为伏允杀死。卫尉卿刘权率兵出伊吾道进攻吐谷浑,一直追到青海,俘获一千余人,乘胜追击,直到伏俟城。
辛丑,帝谓给事郎蔡徵曰:“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礼;而江东诸帝多傅脂粉,坐深宫,不与百姓相见,此何理也?”对曰:“此其所以不能长世。”丙午,至张掖。帝之将西巡也,命裴矩说高昌王伯雅及伊吾吐屯设等,啖以厚利,召使入朝。壬子,帝至燕支山,伯雅、吐屯设等及西域二十七国谒于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锦,焚香奏乐,歌舞喧噪。帝复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衣服车马不鲜者,郡县督课之。骑乘嗔咽,周亘数十里,以示中国之盛。吐屯设献西域数千里之地,上大悦。癸丑,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谪天下罪人为戍卒以守之。命刘权镇河源郡积石镇,大开屯田 ,捍御吐谷浑,以通西域之路。
辛丑(初六),炀帝对给事郎蔡徵说:“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礼;而江东南朝的各位皇帝多爱敷脂粉,坐于深宫,不同百姓相见,这是什么道理呢?”蔡崐徵回答:“这就是他们王朝不能长久的原因。”丙午(十一日),炀帝到达张掖。在炀帝将要西巡的时候,命裴矩去游说高昌王曲伯雅以及伊吾的吐屯设等,以厚利引诱他们,召他们派遣使者入朝。壬子(十七日),炀帝到达燕支山,曲伯雅、吐屯设以及西域二十七国的国王、使者都在道路东侧拜见炀帝。他们均受命佩戴金玉,身着锦衣,焚香奏乐,歌舞欢腾。炀帝又命令武威、张掖的士女盛装修饰纵情观看。衣服、车马不新鲜整齐的,由郡县负责征收更换。车驾马匹充塞道路,周围绵延几十里,以显示中国的强盛。吐屯设进献西域几千里的土地,炀帝非常高兴。癸丑(十八日),设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将天下的罪人流放这里,作为戍卒守卫这些地方。炀帝命刘权镇守河源郡积石镇,大规模开发屯田,以抵御吐谷浑,保持西域道路的畅通。
是时天下凡有郡一百九十,县一千二百五十五,户八百九十万有奇。东西九千三百里,南北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隋氏之盛,极于此矣。
这时,全国共置郡一百九十个,县一千二百五十五个;有户八百九十多万;国土东西长九千三百里,南北宽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隋朝的强盛,这时已达到了顶点 。
帝谓裴矩有绥怀之略,进位银青光禄大夫。自西京诸县及西北诸郡,皆转输塞外,每岁钜亿万计;经途险远及遇寇钞,人畜死亡不达者,郡县皆征破其家。由是百姓失业,西方先困矣。
炀帝说裴矩有安抚、怀柔的韬略,提升他为银青光禄大夫。从西京各县 以及西北各郡,都辗转输送财物到塞外,每年耗费以钜万亿计,路途遥远险阻,或遇上强盗抢劫,凡人畜因死亡不能到达目的地的,郡县都要再行征调,以至使他们家业破产。因此百姓失去生计,西部地区先贫困起来。
初,吐谷浑伏允使其子顺来朝,帝留顺不遣。伏允败走,无以自资,帅数千骑客于党项。帝立顺为可汗,送至玉门,令统其余众;以其大宝王尼洛周为 辅。至西平,其部下杀洛周 ,顺不果入而还。
当初,吐谷浑可汗伏允派他的儿子顺来朝见炀帝,炀帝将顺留下不放他回去。伏允败走后,无法解决生计,就率领几千骑兵客居在党项境内。炀帝立顺为可汗,送他到玉门,让他统领吐谷浑剩下的部众,并任命吐谷浑的大宝王尼洛周为辅臣。顺到西平时,他的部下杀死了尼洛周,顺没能到达目的地就又返回了。
丙辰,上御观风殿,大备文物,引高昌王伯雅及伊吾吐屯设升殿宴饮,其余蛮夷使者陪阶庭者二十余国,奏九部乐及鱼龙戏以娱之,赐赉有差。戊午赦天下。
丙辰(二十一日),炀帝到观风行殿,大规模地陈列仪仗、礼仪,带着高昌王伯雅和伊吾的吐屯设上殿宴饮,其余的蛮夷使臣在殿下陪宴的共有二十多个国家。炀帝命人奏九部乐,以及鱼龙戏来娱乐,对各国来使赏赐不等。戊午(二十三日),下诏大赦天下。
吐谷浑有青海,俗传置牝马于其上,得龙种。秋,七月,置马牧于青海,纵牝马二千匹于川谷以求龙种,无效而止。
吐谷浑有青海,民间传说把牝马放到青海内,可以得到龙种。秋季,七月,将马在青海放牧,山谷间纵养牝马两千匹,以求得龙种,但没有效果,只 好停止了。
车驾东还,经大斗拔谷,山路隘险,鱼贯而出,风雪晦冥,文武饥馁沾湿,夜久不逮前营,士卒冻死者太半,马驴什八九,后宫妃、主或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九月,乙未,车驾入西京。冬,十一月,丙子,复幸东都。
炀帝的车驾向东返回,路经大斗拔谷,山路狭窄险要,队伍只能鱼贯通行。风雪使天色昏暗,文武百官饥饿难忍,衣服又全为风雪所打湿。都深夜了还未到达宿营地,士卒冻死大半,马驴冻死十之八九;后宫的妃嫔、公主有的都走散了,和军士们混杂在一起宿于山间。九月,乙未(疑误),炀帝车驾进入西京。冬季,十一月,丙子(十三日),炀帝又到东都。
[8]民部侍郎裴蕴以民间版籍,脱漏户口及诈注老小尚多,奏令貌阅,若一人不实,则官司解职。又许民纠得一丁者,令被纠之家代输赋役。是岁,诸郡计帐进丁二十万三千,新附口六十四万一千五百。帝 临朝览状,谓百官曰:“前代无贤才,致此罔冒;今户口皆实,全由裴蕴。”由是渐见亲委,未几,擢授御史大夫,与裴矩、虞世基参掌机密。蕴善候伺人主微意,所欲罪者,则曲崐法锻成其罪;所欲宥者,则附从轻典,因而释之。是后大小之狱,皆以付蕴,刑部、大理莫敢与争,必禀承进止,然后决断。蕴有机辩,言若悬河,或重或轻,皆由其口,剖析明敏,时人不能致诘。
[8]民部侍郎裴蕴认为民间的名册、户籍,有很多脱漏户口以及诈骗注册为老少的情况。就奏请炀帝进行查阅面貌以验老小。如果一个人的情况不属实,那么有关的官员就被解职。又许诺如果百姓检举出一个壮丁,就命令被检举的人家替检举者缴纳赋役。这一年,各郡总计增加了男丁二十万三千人,新归附的人口六十四万一 千五百人。炀帝上朝览阅报告,对百官说:“前代没有贤才,以致户口罔骗冒充,现在户口都确实了,全是由于有了裴蕴。”因此逐渐对裴蕴亲近信任,不久,就提升裴蕴为御史大夫,让他和裴矩、虞世基参与掌管机密。裴蕴善于观察以迎合皇帝细微的心思和意图。炀帝要加罪的人,裴蕴就曲解法律以编造成罪状;炀帝想要赦免的人,裴蕴就附和炀帝意思,从轻解释典章法律,因此就将人释放了。此后大大小小的刑狱之案,都交给裴蕴办理。刑部、大理寺都不敢与裴蕴争论,必定要秉承裴蕴的意图来衡量法律,然后才决断案件。裴蕴机智、善辩,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犯人的罪过或轻或重,都凭裴蕴的一张嘴。他剖析、解释问题明达敏捷,当时的人都不能把他问住。
[9]突厥启民可汗卒,上为之废朝三日,立其子咄吉,是为始毕可汗;表请尚公主,诏从其俗。
[9]突厥的启民可汗去世,炀帝为启民可汗之死,停止上朝三天。立启民的儿子咄吉为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上表请求娶义成公主,炀帝下诏,命遵从突 厥的习俗。
[10]初,内史侍郎薛道衡以才学有盛名,久当枢要,高祖末,出为襄州总管;帝即位,自番州刺史召之,欲用为秘书监。道衡既至,上《高祖文皇帝颂》,帝览之,不悦,顾谓苏威曰:“道衡致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拜司隶大夫,将置之罪。司隶刺史房彦谦劝道衡杜绝宾客,卑辞下气,道衡不能用。会议新令,久不决,道衡谓朝士曰:“向使高不死,令决当久行。”有人奏之,帝怒曰:“汝忆高邪!”付执法者推之。裴蕴奏:“道衡负才恃旧,有无君之心,推恶于国,妄造祸端。论其罪名,似如隐昧;原其情意,深为悖逆。”帝曰:“然。我少时与之行役,轻我童稚,与高、贺若弼等外擅威权;及我即位,怀不自安,赖天下无事,未得反耳。公论其逆,妙体本心。”道衡自以所坐非大过,促宪司早断,冀奏日帝必赦之,敕家人具馔,以备宾客来候者。及奏,帝令自尽,道衡殊不意,未能引决。宪司重奏,缢而杀之,妻子徙且末。天下冤之。
[10]当初,内史侍郎薛道衡因其才学而有盛名,他在枢要部门任职很久了,文帝末年出任襄州总管。炀帝即位后,将他从番州刺史的任上召回,打 算让他作秘书监。薛道衡回来后,向炀帝奉上《高祖文皇帝颂》,炀帝看了,不高兴,看着苏威说:“薛道衡极力赞美前朝,这里有点《鱼藻》讽刺的意味。”炀帝任命薛道衡为司隶大夫,将要安置罪名。司隶刺史房彦谦劝薛道衡杜绝宾客,卑辞下气,薛道衡没能听从房彦谦的劝告。恰好正议定新的律令,议论很久仍不能决定下来,薛道衡对朝臣们说:“假使当初高颍不死,新律令早就会决定下来,而且颁布实行了。”有人报告了炀帝,炀帝发怒说:“你还想着高啊!”将薛道衡交付司法部门推究治罪。裴蕴奏报说:“薛道衡自负自己的才能,靠着过去文帝对他的信任,有目无君上之心,将坏事加于国家,妄造祸端。论他的罪名好象是比较隐晦暧昧,但追究他的真情实意,确实是重大的悖逆之罪。”炀帝说:“是这样的。我年轻的时候和他一起伐陈,他轻视我年纪轻,与高、贺若弼等人在外专擅权威,到我即位,他心中不安分,亏了天下无事,他没来得及谋反。你认为他悖逆,恰好体会了朕的意图。”薛道衡自以为犯的不是大错,就催促司法部门早些判决,他希望判决结果上奏时,炀帝一定会赦免他。还让家里人备好饭菜,准备招待来问候的宾客。待到上奏,炀帝命令薛道衡自尽。薛道衡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未能自尽。司法部门又奏报给炀帝,炀帝命人将薛道衡勒死,他的妻子儿女被流放到且末。天下人都为薛道衡感到冤枉。
[11]帝大阅军实,称器甲之美,宇文述因进言:“此皆云定兴之功。”帝即擢定兴为太府丞。
[11]炀帝大规模地检查了军用器械,他称赞器械、铠甲的精美,宇文述趁崐机说:“这都是云定兴的功劳。”炀帝就提升云定兴为太府丞。
六年(庚午、610)
六年(庚午,公元610年)
[1]春,正月,癸亥朔,未明三刻,有盗数十人,素冠练衣,焚香持华,自称弥勒佛,入自建国门,监门者皆稽首。既而夺卫士仗,将为乱;齐王遇而斩之。于是都下大索,连坐者千余家。
[1]春季,正月,癸亥朔(初一),早晨,差三刻天亮时,有盗贼几十名,头戴白帽,衣穿白衣,焚着香,手持花,自称是弥勒佛,从建国门进入,看门的人都跪下叩头,接着这些人就夺取卫士的兵器,即将作乱。齐王杨遇见,率兵将这些人杀死。于是京师大肆搜捕,受牵连而获罪的有一千余家。
[2]帝以诸蕃酋长毕集洛阳,丁丑,于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至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自是岁以为常。
[2]炀帝因为各蕃部落的酋长都汇集在洛阳,丁丑(十五日),在端门街举行盛大的百戏表演。戏场周围长五千步,演奏乐器的人有一万八千人,乐声几十里以外都能听到,从黄昏至清晨,灯火照亮了天地,至月未才结束。耗费巨万,从此每年都是这样。
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帝许之。先命整饰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帐,珍货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亦藉以龙须席。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其黠者颇觉之,见以缯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市人惭不能答。
各蕃部落酋长请求到丰都市场进行交易,炀帝允许了。他先下令整修装饰店铺,屋檐式样要划一,店内挂设帷帐,珍稀货物摆满店堂,商人们服饰华丽,连卖菜人也要用龙须席铺地。胡客凡有经过酒食店的,命令店主都要邀请入座,酒足饭饱之后,不取酬偿,并诓骗他们说:“中国富饶,酒食照例不要钱。”胡人都惊叹。他们中聪明的人有些发觉,看到用丝绸缠树,就问:“中国也有穷人,衣不蔽体,为什么不把这些丝绸给他们做衣服,却用来缠树呢?”市上的人惭愧得无言以对。
帝称裴矩之能,谓群臣曰:“裴矩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未发之顷,矩辄以闻;自非奉国尽心,孰能若是!”是时矩与右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光禄大夫郭衍皆以谄谀有宠。述善于供奉,容止便辟,侍卫者咸取则焉。郭衍尝劝帝五日一视朝,曰:“无效高祖,空自勤苦。”帝益以为忠,曰:“唯有郭衍心与朕同。”
炀帝称赞裴矩能干,对群臣说:“裴矩非常能体会朕的意图,凡是他陈述奏报的,都是朕已经想好而还未说出来的说,裴矩就已经说给朕听了,要不是为国尽心,哪里能够这样!”这时裴矩与右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光禄大夫郭衍都因为会阿谀逢承而得到炀帝宠信。宇文述善于侍奉炀帝,一举一动都逢迎谄媚,侍卫炀帝的人都以他为榜样。郭衍曾经劝炀帝五天上一次朝,说:“不要效仿文帝。白白地让自己劳累、辛苦。”炀帝越发认为郭衍忠心,说:“只有郭衍和朕同心。”
帝临朝凝重,发言降诏,辞义可观;而内存声色,其在两都及巡游,常以僧、尼、道士、女官自随,谓之四道场。梁公萧钜,琮之弟子;千牛左右宇文,庆之孙也;皆有宠于帝。帝每日于苑中林亭间盛陈酒馔,敕燕王与钜、及高祖嫔御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为一席,帝与诸宠姬为一席,略相连接,罢朝即从之宴饮,更相劝侑,酒酣淆乱,靡所不至,以是为常。杨氏妇女之美者,往往进御。出入宫掖,不限门禁,至于妃嫔、公主皆有丑声,帝亦不之罪也。
炀帝上朝时神态庄重,说话、颁旨,言辞堂皇;但是他内心却喜欢声色,他在东、西两京和巡游各地时,常常让僧、尼、道士、女道士跟随,称之为四道场。梁公萧矩是萧琮的侄子;千牛左右宇文是宇文庆的孙子,都被炀帝宠信。炀帝每日在苑中林亭间大摆酒筵,命令燕王杨与萧矩、宇文以及文帝的妃嫔坐一席;僧、尼 、道士、女道士坐一席;炀帝和自己宠爱的姬妃为一席,各席相连。炀帝退朝后即入席宴饮,互相劝酒,酒酣之际就混乱了,无所不干,这是常有的事。杨氏妇女有漂亮的,往往被进献给炀帝。宇文出入皇宫不限娒沤劣阱伞⒐鞫加胁缓玫拿镜垡膊还肿锼恰*
[3]帝复遣朱宽招抚流求,流求不从,帝遣虎贲郎将庐江陈棱、朝请大夫 同安张镇周发东阳兵万余人,自义安泛海击之。行月余,至其国,以镇周为先锋。流求王渴剌兜遣兵逆战;屡破之,遂至其都。渴剌兜自将出战,又败,退入栅;棱等乘胜攻拔之,斩渴剌兜,虏其民万余口而还。二月,乙巳,棱等献流求俘,颁赐百官,进棱位右光禄大夫,镇周金紫光禄大夫。
[3]炀帝又派朱宽去招抚流求国。流求不顺从,炀帝派虎贲郎将庐江人陈棱、朝请大夫同安人张镇周征发东阳兵一万余人,从义安渡海去进攻流求。他们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才到达流求,以张镇周为先锋。流求国王渴刺兜派兵迎战,隋军屡次击败流求军,于是就攻到流求国都。渴刺兜亲自率军出战,又被打败,退入营栅内,陈棱等人乘胜攻克了流求国都,杀死渴刺兜,俘莸流求人一万余名返回。二月,乙巳(十三日),陈棱等人向炀帝献流求俘,炀帝赏赐百官,提升陈棱为右光禄大夫,张镇周为金紫光禄大夫。
[4]乙卯,诏以“近世茅土妄假,名实相乖,自今唯有功勋乃得赐封,仍令子孙承袭。”于是旧赐五等爵,非有功者皆除之。
[4]乙卯(二十三日),炀帝下诏,“近年来封侯进爵,名不符实,从今以后,只有建有功勋的人才能得到赐土封爵,仍让子孙承袭爵位。”于是过去赐的五等爵,没有功勋的都被削去爵位。
[5]庚申,以所征周、齐、梁、陈散乐悉配太常,皆置博士弟子以相传授,乐工至三万余人。
[5]庚申(二十八日),把所征召来的周、齐、梁、陈四朝的散乐艺人,都安排在太常,都设置博士弟子以便相互传授技艺,乐工达到三万余人。
[6]三月,癸亥,帝幸江都宫。
[6]三月,癸亥(初二),炀帝驾游江都营。
[7]初,帝欲大营汾阳宫,令御史大夫张衡具图奏之。衡乘间进谏曰:“比年劳役繁多,百姓疲弊,伏愿留神,稍加抑损。”帝意甚不平,后目衡谓侍臣曰:“张衡自谓由其计画,令我有天下也。”乃录齐王携皇甫诩从驾及前幸涿郡祠恒岳时父老谒见者衣冠多不整,谴衡以宪司不能举正,出为榆林太守。久之,衡督役筑楼烦城,因帝巡幸,得谒帝。帝恶衡不损瘦,以为不念咎,谓衡曰:“公甚肥泽,宜且还郡。”复遣之榆林。未几,敕衡督役江都宫。礼部尚书杨玄感使至江都,衡谓玄感曰:“薛道衡真为枉死。”玄感奏之;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衡频减顿具。帝于是发怒,锁诣江都市,将斩之,久乃得释,除名为民,放还田里。以王世充领江都宫监。
[7]当初,炀帝打算大规模地营建汾阳宫,他命令御史大夫张衡准备好图册奏报。张衡乘机劝说:“连年劳役繁多,百姓疲惫,希望您注意,稍微地减少一点劳役。”炀帝心里很不高兴,听后眼睛看着张衡对侍臣说:“张衡自认为是由他策划,让我得到天下的。”于是举出了过去齐王杨带着皇甫诩跟随炀帝车驾之事和前次到涿郡祭祀恒岳时父老等拜见者的衣冠很多都不整齐的事,谴责张衡作为掌管司法的官员而不能举发纠正,因此调张衡出任为榆林太守。后来,张衡监督营建楼烦城,因炀帝巡游楼烦城,张衡才得以谒见炀帝。炀帝厌恶张衡没有疲乏变瘦,认为他对自己错误不能时时自咎,对张衡说:“你太肥胖光润了,还是回榆林郡合适。”于是又派他回榆林。不久,炀帝命令张衡监督营建江都宫。礼部尚书杨玄感出使到江都,张衡对他说:“薛道衡真是冤枉死的。”杨玄感报告了炀帝。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报说张衡频频减少宫中的设备物品。于是炀帝发怒,命令把张衡用枷锁锁往江都闹市,准备杀掉他,很久后才释放了张衡,除名为民,放回家乡。让王世充统领江都宫监。
世充本西域胡人,姓支氏,父收,幼从其母嫁王氏,因冒其姓。世充性谲诈,有口辩,颇涉书传,好兵法,习律令。帝数幸江都,世充能伺候颜色为阿谀,雕饰池台,奏献珍物,由是有宠。
王世充原本是西域的胡人,姓支氏,父亲叫支收。他很小就跟随母亲嫁给了王氏,因此就冒用了王姓。王世充性情狡诈,有口才,涉猎过不少书籍经传,喜好兵法,熟习律令。炀帝几次到江都,王世充都能察颜观色阿谀谄媚,他雕缕装饰池台,进献珍奇物品,因此得到炀帝的宠信。
[8]夏,六月,甲寅,制江都太守秩同京尹。
[8]夏季,六月,甲寅(二十四日),规定江都太守的品级与京尹相同。[9]冬,十二月,己未,文安宪侯牛弘卒。弘宽厚恭俭,学术精博,隋室旧臣,始终信任,悔吝不及者,唯弘一人而已。弟弼,好酒而,尝因醉射杀弘驾车牛。弘来还宅,其妻迎谓之曰:“叔射杀牛。”弘无所怪问,直答云:“作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忽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已知之矣。”颜色自若,读书不辍。
[9]冬季,十二月,己未(初三),文安宪侯牛弘去世。牛弘为人宽厚 谦恭,学术精博,隋王室的旧臣始终受到信任而没有受到耻辱和灾祸的,只有牛弘一人而已。牛弘的弟弟牛弼嗜好饮酒,酒醉后易发怒,曾经因醉酒而射死了牛弘驾车的牛。牛弘回家,他妻子迎上来告诉他:“叔叔射死了牛。”牛弘没有感到奇怪,只回答说:“做成肉脯。”他坐下后,妻子又说:“叔叔忽然射死牛,这是非常奇怪的事。”牛弘说:“我已经知道了。”神色自然若无其事,继续看书没有中断。
[10]敕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馀杭,八百余里,广十余丈,使可通龙舟,并置驿宫、草顿,欲东巡会稽。
[10]炀帝命令开凿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长八百余里,宽十余丈,使之可以通行龙舟,并在沿岸设置驿宫、临时停顿处,打算向东巡游会稽。
[11]上以百官从驾皆服裤褶,于军旅间不便,是岁,始诏“从驾涉远者 ,文武官皆戎衣,五品以上,通著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绯绿,胥史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黄。”
[11]炀帝认为跟随车驾的百官都穿帛做的夹下衣在军旅中行动不方便,这一年第一次颁诏:“跟从车驾长途跋涉的人,文武官员都穿戎服,五品以上的官员,一律穿紫袍,六品以下的官员穿绯绿色的袍子,胥吏穿青衣,庶民百姓穿白衣,屠户商人穿黑衣,士卒穿黄衣。
[12]帝之幸启民帐也,高丽使者在启民所,启民不敢隐,与之见帝。黄门侍郎裴矩说帝曰:“高丽本箕子所封之地,汉、晋皆为郡县;今乃不臣,别为异域。先帝欲征之久矣,但杨谅不肖,师出无功。当陛下之时,安可不取,使冠带之境,遂为蛮貊之乡乎!今其使者亲见启民举国从化,可因其恐惧,胁使入朝。”帝从之。敕牛弘宣旨曰:“朕以启民诚心奉国,故亲至其帐。明年当往涿郡,尔还日语高丽王:勿自疑惧,存育之礼,当如启民。苟或不朝,将帅启民往巡彼土。”高丽王元惧,藩礼颇阙,帝将讨之;课天下富人买武马,匹至十万钱;简阅器仗,务令精新,或有滥恶,则使者立斩。
[12]炀帝到启民可汗营帐的时候,恰好高丽使者也在启民的帐里,启民不敢隐瞒,就让他觐见炀帝。黄门侍郎裴矩劝炀帝说:“高丽本是西周时箕子的封地,汉、晋时代都是中国的郡县,如今却不称臣,成了一个国家。先帝很长时间就想征伐高丽,但是由于杨谅不成器,以致师出无功。陛下您君临天下之时,怎能不征伐它,而使文明礼仪之境,成为荒凉野蛮的地方呢?今天高丽的使者亲眼看到启民举国归化中国,可以趁他恐惧时,胁迫高丽派遣使者入朝。”炀帝采纳了这个意见。让牛弘宣读诏旨说:“朕因为启民诚心地尊奉中国,所以亲自来到他的营帐。明年朕将要去涿郡,你回去时告诉高丽王:不要心怀疑虑,只要报答朕养育之恩的礼仪,朕会象对待启民一样对待你们。但是,假如不来朝见,朕将率领启民去巡视你的国土。”高丽王高元很害怕,但蕃国进觐的礼却很少,炀帝要讨伐高丽;命令天下的富人买军马,每匹价至十万钱;命人挑选、查验兵器和仪仗,要求务必精、新,若发现有粗制滥造的,检查官立即斩首。
七年(辛未、611)
七年(辛未,公元611年)
[1]春,正月,壬寅,真定襄侯郭 衍卒。
[1]春季,正月,壬寅(十六日),真定襄侯郭衍去世。
[2]二月,己未,上升钓台,临杨子津,大宴百僚。乙亥,帝自江都行幸涿郡,御龙舟,渡河入永济渠,仍敕选部、门下、内史、御史四司之官于船前选补,其受选者三千余人,或徒步随船三千余里,不得处分,冻馁疲顿,因而致死者什一二。
[2]二月,己未(初三),炀帝登上钓台,在杨子津边,大宴百官。乙亥(十九日),炀帝从江都巡游到涿郡,乘坐龙舟,渡过黄河进入永济渠。仍下敕命,令选部、门下、内史、御史四个部门的官员在船前接受挑选,被挑选的崐有三千余人,有的人徒步随船行走了三千余里,没有得到安置,这些人冻饿疲顿,因而致死的有十之一二。
[3]壬午,下诏讨高丽。敕幽州总管元弘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略不敢息,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什三四。夏,四月,庚 午,车驾至涿郡之临朔宫,文武从官九品以上,并令给宅安置。先是,诏总征天下兵,无问远近,俱会于涿。又发江淮以南水手一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于是四远奔赴如流。五月,敕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车五万乘送高 阳,供载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之,发河南、北民夫以供军须。秋,七月,发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及洛口诸仓米至涿郡,舳舻相次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在道常数十万人,填咽于道,昼夜不绝,死者相枕,臭秽盈路,天下骚动。
[3]壬午(二十六日),炀帝下诏征讨高丽。命令幽州总管元弘嗣到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们督促工程,工匠、役丁们昼夜站立在水中,不敢停下稍微休息一下,他们自腰以下都生了蛆,病累而死去的人有十之三、四。夏季,四月,庚午(十五日),炀帝车驾到涿郡的临朔宫,随从车驾的文武官员九品以上的,都命令给宅邸安置。原先,炀帝下诏征发天 下兵卒,无论远近,都在涿郡集中。又征发江淮以南的水手一万人,弩 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于是从全国各地奔赴涿郡的兵卒川流不息。五月,命令河南、淮南、江南等地制造兵车五万辆送往高阳,以供装载衣甲幔幕,命令士兵们自己拉车;征发河南、河北民夫以供应军需。秋季,七月,征发江、淮以南民夫以及船只运输黎阳和洛口各粮仓的米到涿郡,船只首尾相连绵延千余里。运载兵器铠甲以及攻城器械的人来往于道路上的常达几十万人,拥挤于道,昼夜不停。病累而死的人互相枕着,路上到处散发臭气,天下都为攻打高丽的事闹得骚扰不安。
[4]山东、河南大水,漂没三十余郡。冬,十月,乙卯,底柱崩,偃河逆流数十里。
[4]山东、河南发大水,淹没三十余郡。冬季,十月,乙卯(初三),黄河的砥柱崩塌,堵塞河道,使河水逆流几十里。
[5]初,帝西巡,遣侍御史韦节召西突厥处罗可汗,令与车驾会 大斗拔谷,国人不从,处罗谢使者,辞以他故。帝大怒,无如之何。会 其酋长 射匮使来求婚,裴矩因奏曰:“处罗不朝,恃强大耳。臣请以计弱之,分裂其国,即易制也。射匮者,都六之子,达 头之孙,世为可汗,君临西面,今闻其失职,附属处罗,故遣使来以结援耳,愿厚礼其使,拜为大可汗,则突厥势分,两从我矣。”帝曰:“公言是也。”因遣矩朝夕于馆,微讽谕之。帝于仁风殿召 其使者,言处罗不顺之状,称射匮向善,吾将立为大可汁,令发兵诛处罗,然后为婚。帝取桃竹白羽箭一 枚以赐射匮,因谓之曰:“此事宜速,使疾 如箭也。”使者返,路径处罗,处罗爱箭,将留之,使者谲而得免。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处罗;处罗大败,弃妻子,将数千骑东走,缘道被劫,寓于高昌,东保时罗漫山。高昌王伯雅上状。帝遣裴矩与向氏亲要左右驰至玉门关晋昌城,晓谕处罗使入朝。十二月,己未 ,处罗来朝于临朔宫,帝大悦,接以殊礼。帝与处罗宴,处罗稽首,谢入见之晚。帝以温言慰劳之,备设天下珍膳,盛陈女乐,罗绮丝竹,眩曜耳目,然处罗终有怏怏之色。
[5]当初,炀帝西巡,派遣侍御史韦节召见西突厥处罗可汗,命令他与炀帝的车驾在大斗拔谷相会,西突厥人不愿意,处罗可汗以其他的原因为借口婉言谢绝了使者。炀帝勃然大怒,但也无可奈何。正逢西突厥酋长射匮派使者来求婚,裴矩因而奏道:“处罗可汗不来朝见,是依恃他势力强大。我请求用计谋削弱他,使西突厥分裂,就容易制服他们了。射匮是都六可汗的儿子,达头可汗的孙子。他家世代都是可汗,统治着突厥西部,现在闻知射匮失去官职,已附于处罗可汗了。因此他派遣使者来结交求援,愿陛下对他的使者厚 礼相待,任命射匮为大可汗,那么突厥就会分裂,他们两部分都会服从于我们了。”炀帝说:“你说的对。”于是就派裴矩朝夕都到 馆驿,委婉 地暗示劝告使者。炀帝在仁风殿召见射匮的使者,述说处罗不顺从的情况,称赞射匮一向亲善,并说将要立他为大可汗,命令他发兵诛灭处罗,然后再办婚事。炀帝取桃竹白羽箭一支,赐给射匮,并告诉他:“这件事应该快办,快得就如箭一 样。”使者返回,路经处罗驻地,处罗很喜欢这支箭,想把它留下,射匮的 使者崐施以诡计才得免。射匮听使者汇报此事后,大为高兴,发兵袭击处罗,处罗大败,抛弃妻子,仅率几千骑兵向东逃走,在路上又被动持,只好寄居在高昌境内,向东据守时罗漫山。高昌王曲伯雅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朝廷。炀帝派遣裴矩和向氏的亲近左右驰马到达 玉门关晋昌城,明白地告诉处罗让他入朝。十二月,已未(初八),处罗可汗来到临朔宫朝见炀帝,炀帝大为高兴,以特殊的礼仪接待了处罗可汗。炀帝和处罗可汗一起宴饮,处罗向炀帝跪拜稽首,为这么晚才觐见皇帝而谢罪。炀帝以好言 安尉他,准备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安 排了盛大的女子乐队,绚丽的罗绮,美妙的音乐,使人耳目一新,然而处罗可汗始终怏怏不乐。
[6]帝自去岁谋讨高丽,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又发民夫运米,积于泸河、怀远二镇,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耕稼失时,田畴多荒。加之饥馑,谷价踊贵,东北边尤甚,斗米直数百钱。所运米或粗恶,令民籴 而偿之。又发鹿车夫六十余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 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重以官吏贪残,因缘侵渔,百姓困穷,财力俱竭,安居则不胜冻馁,死期交急,剽掠则犹得延生,于是始相聚为群盗。
[6]炀帝自从去年就计划征伐高丽,下诏在山东置府,命令养马以供军队役使。又征发民夫运米,储存在泸河、怀远二镇。运粮车的牛都没有返回的,士卒死亡过半。耕种失时,田地荒芜,再加上饥荒,谷价腾贵,东北边境地区尤其突出,一斗米要值几百钱。运来的米有的很粗恶,却命令百姓买进这些米而用钱来补偿损失。炀帝又征发小车夫六十余万,两个人推三石米,运粮的道路艰难险阻且又遥远,这三石米还不够车夫路上吃的,到达泸河、怀远二镇时,车夫们已没有可以缴纳的粮食,只好畏罪而逃亡了。再加上官吏贪狠暴虐,借机渔肉百姓,百姓穷困,财力都枯竭了。安分守己则无法忍受饥寒,死期也将迫近;抢劫掠夺则还可能活命,于是百姓开始聚众闹事作盗贼。
邹平民王薄拥众据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劝,避征役者多往归之。
邹平的百姓王薄,拥有部众占据长白山,在齐郡、济北郡附近抢劫掠夺,王薄自称知世郎,宣扬事势已可知。王薄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来劝说百姓,逃避征役的人很多都投奔了王薄。
平原东有豆子负海带河,地形深阻,自高齐以来,群盗多匿其中,有刘霸道者,家于其旁,累世仕宦,赀产富厚。霸道喜游侠,食客常数百人,及群盗起,远近多往依之,有众十余万,号“阿舅贼”。
平原郡东有豆子,背靠海且环绕着河,地形深远险阻,自从北齐的高氏王朝以来,成群的盗贼多隐匿在其中。有一个叫刘霸道的人,家住在豆子旁边,他家世代为官作宦,资产丰厚。刘霸道喜好仗义助人,打抱不平,他家的食客常达几百人,待到群盗兴起,远近的盗贼很多都依附于刘霸道,他拥有部众十几万人,号称“阿舅贼”。
漳南人窦建德,少尚气侠,胆力过人,为乡党所归附。会募人征高丽,建德以勇敢选为二百人长。同县孙安祖亦以骁勇选为征士,安祖辞以家为水所漂,妻子馁死,县令怒笞之。安祖刺杀令,亡抵建德,建德匿之。官司逐捕,踪迹至建德家,建德谓安祖曰:“文皇帝时,天下殷盛,发百万之众以伐高丽,尚为所败。今水潦为灾,百姓困穷,加之往岁西征,行者不归,疮痍未复;主上不恤,及更发兵亲击高丽,天下必大乱。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岂可但为亡虏邪!”乃集无赖少年,得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高鸡泊中为群盗,安祖自号将军。时人张金称聚众河曲,人高士达聚众于清河境内为盗。郡县疑建德与贼通,悉收其家属,杀之。建德帅麾下二百人亡归士达,士达自称东海公,以建德为司兵。顷之,孙安祖为张金称所杀,其众尽归建德,兵至万余人。建 德能倾身接物,与士卒均劳逸,由是人争附之,为之致死。
漳南人窦建德,年轻时就崇尚豪侠义气之举,他胆识力气超过常人,乡里人都爱归附于他。正逢朝廷招募人去征伐高丽,窦建德因勇敢而被挑选为二百人长。同县的孙安祖也因骁勇而被挑选为征士,孙安祖以家被水淹没,妻子饿死为由来推辞,县令发怒,鞭打孙安祖。孙安祖刺杀了县令,逃到窦建德家,窦建德把他藏起来。官军追捕孙安祖,循踪觅迹追到窦建德家。窦建德对孙安祖说:“文帝时,国家富庶强盛,他征发百万之众去讨伐高丽,尚且被打败,如今水涝成灾,百姓穷困,加上过去西征吐谷浑,去的人没能回来,国家的疮痍未崐平复,皇上不知体恤百姓饥苦,仍然要发兵亲自征讨高丽,天下必定大乱。大丈夫不死,应当建立大功,怎么能只作逃奴呢!”于是就招集了无依靠的少年几百人,让孙安祖率领进入高鸡泊中作盗贼,孙安祖自称将军。当时县人张金称在河曲聚众;郡人高士达在清河境内聚众为盗。郡县官吏怀疑窦建德与盗贼来往,把他的家属都 抓起来杀掉了。窦建德率领部下二百人逃奔高士达,高士达自称东海公,任命窦建德为司兵。不久,孙安祖被张金称杀死,孙安祖的部众都归附了窦建德,他的兵力达一万余人。窦建德能够尽心竭力地待人接物,与士卒同甘共苦,因此人们都争相归附他,愿意为他效命。
自是所在群盗蜂起,不可胜数,徒众多者至万余人,攻陷城邑。甲子,敕都尉、鹰扬与郡县相知追捕,随获斩决;然莫能禁止。
从此,群盗蜂拥而起,不可胜数,徒众多的可达万余人,攻陷城邑。甲子(十三日),炀帝命令都尉、鹰扬郎将与郡县要互相配合追捕盗贼,随捕随杀,但是仍然无法制止百姓造反。
八年(壬申、612)
八年(壬申,公元612年)
[1]春,正月,帝分西突厥处罗可汗之众为三,使其弟阙度设将赢弱万余 口,居于会宁,又使特勒大奈别将余众居于楼烦,命处罗将五百骑常从车驾巡幸,赐号曷婆那可汗,赏赐甚厚。
[1]春季,正月,炀帝将西突厥处罗可汗的部众分为三部分,让处罗的弟弟阙度设率领羸弱的部众一万余人,居住在会宁;又派特勒大奈率领其余的部众居住在楼烦;命令处罗可汗率领五百名骑兵经常跟随炀帝的车驾巡游。赐处罗可汗曷婆那可汗的称号,对处罗的赏赐极为丰厚。
[2]初,嵩高道士潘诞自言三百岁,为帝合炼金丹。帝为之作嵩阳观,华屋数百间,以童男童女各一百二十人充给使,位视三品;常役数千人,所费巨万。云金丹应用石胆、石髓,发石工凿嵩高大石深百尺者数十处。凡六年,丹不成。帝诘之,诞对以“无石胆、石髓,若得童男女胆髓各三斛六斗,可以代之。”帝怒,锁诣涿郡,斩之。且死,语人曰:“此乃天子无福,值我兵解时至,我应生梵摩天”云。
[2]当初,嵩高山的道士潘诞,自称有三百岁,他为炀帝合炼金丹。炀帝为他建造嵩阳观,观内有华丽的房屋几百间,配给童男童女各一百二十人供潘诞使用,潘诞的地位相当于三品官员。他经常役使几千人,花费的钱财巨万。潘诞说炼金丹得用石胆、石髓,于是就征发石工开凿嵩高山的大石头,凿石深达百尺,共开凿了几十处,前后用了六年时间,金丹没有炼成。炀帝责问他,潘诞回答说:“没有石胆、石髓,要是得到童男童女的胆、髓各三斛六斗,也可以代替石胆、石髓。”炀帝大怒,将潘诞枷锁押往涿郡斩首。潘诞临死时还对人说:“这是天子没有福气,待我为兵器所杀蜕骨登仙之时,我就升于梵摩天了”等等。
[3]四方兵皆集涿郡,帝征合水令庾质,问曰:“高丽之众不能当我一郡,今朕以此众伐之,卿以为克不?”对曰:“伐之可克。然臣窃有愚见,不愿陛下亲行。”帝作色曰:“朕今总兵至此,岂可未见贼而先自退邪?”对曰:“战而未克,惧损威灵。若车驾留此,命猛将劲卒,指授方略,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克之必矣。事机在速,缓则无功。”帝不悦,曰:“汝既惮行,自可留此。”右尚方署监事耿询上书切谏,帝大怒,命左右斩之,何稠苦救,得免。
[3]全国各地的军队都汇集在涿郡,炀帝召来合水令庾质,问道:“高丽的人数还不到我国的一个郡,今天我率领这么多的军队征讨高丽,你认为能打败高丽吗?”庾质回答:“征伐可以取胜,但依我的愚见,不愿意陛下亲自去征讨。”炀帝脸色一变,说:“今天我集结军队至此,怎么能还未看见敌军我就先退却呢?“庾质回答:“攻战而不能取胜,恐怕有损陛下的威名。要是陛下留在此地,指导传授谋略,命令指挥猛将劲卒,火速进击,出其不意,必定可以攻克。军机在于神速,迟缓就会无功。”炀帝不高兴地说:“你既然害怕,自可以留在此地。”右尚方署监事耿询上书炀帝恳切地劝说,炀帝勃然大怒,命令左右将耿询斩首,何稠竭力相救,耿询才得以免死。
壬午,诏左十二军出镂方、长岑、溟海、盖马、建安、南苏、辽东、玄菟、扶余、朝鲜、沃沮、乐浪等道,右十二军出黏蝉、含资、浑弥、临屯、候城、提奚、蹋顿、肃慎、碣石、东、带方、襄平等道,骆驿引途,总集平壤,崐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二百万,其馈运者倍之。宜社于南桑乾水上,类上帝于临朔宫南,祭马祖于蓟城北。帝亲授节度:每军大将、亚将各一人;骑兵四十胄队,队百人,十队为团,步卒八十队,分为四团,团各有偏将一人;其铠胄、缨拂、旗幡,每团异色;受降使者一人,承诏慰抚,不受大将节制;其辎重散兵等亦为四团,使步卒挟之而行;进止立营,皆有次叙仪法。癸未,第一军发;日遣一军,相去四十里,连营渐进;终四十日,发乃尽,首尾相继,鼓角相闻,旌旗亘九百六十里。御营内合十二卫、三台、五省、九寺,分隶内、外、前、后、左、右六军,次后发,又亘八十里。近古出师之,未之有也。
壬午(初二),炀帝下诏命令左十二军出镂方、长岑、溟海、盖马、建安、南苏、辽东、玄菟、扶余、朝鲜、沃沮、乐浪等道;右十二军出粘蝉、含资、浑弥、临屯、候城、提奚、蹋顿、肃慎、碣石、东、带方、襄平等道。人马相继不绝于道,在平壤城总汇集,总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称二百万,运送军需的人加倍。炀帝在桑干水的南面祭祀土地,在临朔宫南祭祀上天,在蓟城北祭祀马祖。炀帝亲自指挥:每军设大将、亚将各一人;骑兵四十队,每队一百人,十队为一团;步兵八十队,分为四团,每团各有偏将一名;每团的铠甲、缨拂、旗幡颜色各异;设受降使者一名,负责奉授诏书,慰劳巡抚之职,不受大将节制;其它的辎重、散兵等也分为四团,由步兵挟路护送;军队的前进、停止或设营,都有一定的次序礼法。癸未(初三),第一军出发,以后每日发一军,前后相距四十里,一营接一营前进,经过四十天才出发完毕。各军首尾相接,鼓角相闻,旌旗相连九百六十里。炀帝的御营共有十二卫、三台、九省、九寺,分别隶属内、外、前、后、左、右六军,依次最后出发,又连绵八十里。这样的出师盛况,近古未有。
[4]甲辰,内史令元寿薨。
[4]甲辰(二十五日),内史令元寿去世。
[5]二月,壬戌,观德王雄薨。
[5]二月,壬戌(十二日),观德王杨雄去世。
[6]北平襄侯段文振为兵部尚书,上表,以为帝“宠待突厥太厚,处之塞内,资 以兵食,戎狄之性,无亲而贪,异日必为国患,宜以时谕遣,令出塞外,然后明设烽候,缘边镇防,务令严重,此万岁之长策也。”兵曹郎斛斯政,椿之孙也,以器干明悟,为帝所宠任,使专掌兵事。文振知政险薄,不可委以机要,屡言于帝,帝不从。及征高丽,以文振为左候卫大将军,出南苏道。文振于道中疾笃,上表曰:“窃见辽东小丑,未服严刑,远降六师,亲劳万乘。但夷狄多诈,深须防拟,口陈降款,毋宜遽受。水潦方降,不可淹迟。唯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前,出其不意,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若倾其本根,余城自克;如不时定,脱遇秋霖,深为艰阻,兵粮既竭,强敌在前,出后,迟疑不决,非上策也。”三月,辛卯,文振卒,帝甚惜之。
[6]北平襄侯段文振是兵部尚书,他上表给炀帝,认为炀帝“对突厥的恩宠过于丰厚,将他们安置在塞内,供给他们武器、粮食。然而戎狄的性格无亲情却贪婪,以后必定是国家的祸患。应该适时发布谕旨,命令他们迁居塞外,然后公开设置烽火侦望台,沿边境设置镇防,务必命令边防谨严持重。这是国家长治久安之策略。”兵曹郎斛斯政是斛斯椿的孙子,他以精明强干而为炀帝所宠信,让他专掌军事。段文振知道斛斯政险诈薄情,不可委托以军国的机密 大事,他屡次向炀 帝进言,炀帝都没有听从。到征伐高丽时,炀帝任命段文振为左侯卫大将军,率军出南苏道。段文振在途中病得很重,向炀帝上表说:“我认为辽东这个小丑,不服从朝廷的严格法令,致使我们从远处调来军队,劳陛下亲率大军。但夷狄性多狡诈,必须严加防备,他们口说投降的条件,不宜仓促接受。积水刚刚降下,不可耽误迟缓。只愿陛下严厉约束各军,星驰速发,水陆并进,出其不意,那么平壤这座孤城,势必被攻克。假若倾覆了高丽国的根本,其余的城池自然就会不攻自破。如果不能立即抓住时机,倘若遇到秋雨连绵,便会深陷艰难险阻的境地,兵粮枯竭,强敌在前,人在后,若是还迟疑不决,就决非上策了。”三月,辛卯(十二日),段文振去世,炀帝很是惋惜。
[7]癸已,上始御师,进至辽水。众军总会,临水为大陈,高丽兵阻水拒守,隋兵不得济。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谓人曰:“丈夫性命自有所在,岂能然艾灸,瓜蒂鼻,治黄不差,而卧死儿女手中乎!”乃自请为前锋,谓其三子崐曰:“吾荷国恩,今为死日!我得良杀,汝当富贵。”帝命工部尚书宇文恺造浮桥三道于辽水西岸,既成,引桥趣东岸,桥短不及岸丈余。高丽兵大至,隋兵骁勇者争赴水接战,高丽兵乘高击之,隋兵不得登岸,死者甚众。麦铁杖跃登岸,与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等皆战死。乃敛兵,引桥复就西岸。诏赠铁杖宿公,使其子孟才袭爵,次子仲才、季才并拜正议大夫。更命少府监何稠接桥,二日而成,诸军相次继进,大战于东岸,高丽兵大败,死者万计。诸军乘胜进围辽东城,即汉峙、季才并拜正议大夫。更命少府监何稠接桥,二日而成,诸军相次继进,大战于东岸,高丽兵大败,死者万计。诸军乘胜进围辽东城,即汉之襄平城也。车驾渡辽,引曷萨那可汗及高昌王伯雅观战处以慑惮之,因下诏赦天下。命刑部尚书卫文升、尚书右丞刘士龙抚辽左之民,给复十年,建置郡县,以相统摄。
[7]癸已(十四日),炀帝开始指挥军队,隋军进至辽水。各路军队集结汇总,临辽水排列阵势,高丽兵依仗辽水据守,隋兵无法渡过辽水。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对人说:“大丈夫的性命自有归宿,怎么能燃艾灸鼻梁,用瓜蒂喷鼻,治热病不愈,躺着死在儿女怀里呢?”于是自请担任前锋,对他的三个儿子说:“我身受国恩,今天是为国赴死的日子了,我死得其所,你们就会富贵了。”炀帝命令工部尚书宇文恺在辽水西岸建造三座浮桥,浮桥建成后,引着浮桥向东岸靠近,浮桥短,距东岸还有一丈多长的距离。高丽兵大批赶到,隋军中骁勇的士兵争相跳入水中与高丽兵交战,高丽兵凭借地势高,回击隋军,隋军无法登岸,战死的人很多。麦铁杖跳上岸,与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等都战死了。于是隋军收兵,将桥又带回西岸。炀帝下诏追赠麦铁杖为宿公,让他的儿子麦孟才承袭了爵位,铁杖的次子仲才、季才都授以正义大夫的官职。炀帝又命令少府监何稠接长浮桥,两天接成,各军依次相继进发,与高丽军大战于东岸,高丽军大败,战死者以万计。各军乘胜进击包围辽东城,即汉化的襄平城。炀帝车驾渡过了辽水,他带着曷萨那可汗和高昌王曲伯雅参观战场以慑服他们。炀帝下诏大赦天下。命令刑部尚书卫文升、尚书右丞刘士龙安抚辽东百姓,免去辽东百姓徭役十年。在这里设置郡县以进行统治。
[8]夏,五月,壬午,纳言杨达薨。
[8]夏季,五月,壬午(初四),纳言杨达去世。
[9]诸将之东下也,帝亲戒之曰:“今者吊民伐罪,非为功名。诸将或不识朕意,欲轻兵掩袭,孤军独斗,立一身之名以邀勋赏,非大军行法。公等进军,当分为三道,有所攻击,必三道相知,毋得轻军独进,以致失亡。又,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毋得专擅。”辽东数出战不利,乃婴城固守,帝命诸军攻之。又敕诸将,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辽东城将陷,城中人辄言请降;诸将奉旨不敢赴机,先令驰奏,比报至,城中守御亦备,随出拒战。如此再三,帝终不寤。既而城久不下,六月,己未,帝幸辽东城南,观其城池形势,因召诸将诘责之曰:“公等自以官高,又恃家世,欲以暗懦待我邪!在都之日,公等皆不愿我来,恐见病败耳。我今来此,正欲观公等所为,斩公辈耳!公今畏死,莫肯尽力,谓我不能杀公邪!”诸将咸战惧失色。帝因留城西数里,御六合城。高丽诸城各坚守不下。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帅江、淮水军,舢舻数百里,浮海先进,入自水,去平壤六十里,与高丽相遇,进击,大破之。护儿欲乘胜趣其城,副总管周法尚止之,请俟诸军至俱进。护儿不听,简精甲四万,直造城下。高丽伏兵于罗郭内空寺中,出兵与护儿战而伪败,护儿逐之入城,纵兵俘掠,无复部伍。伏兵发,护儿大败,仅而护免,士卒还者不过数千人。高丽追至船所,周法尚整阵待之,高丽乃退。护儿引兵还屯海浦,不敢复留应接诸军。
[9]诸位将领将向东进军时,炀帝亲自告诫说:“今天我们吊民伐罪,不是为了功名。诸将若是有人不理解朕的意图,想以轻兵掩袭,孤军独斗,建立自身的功名以邀赏请封,这不符合大军征行之法。你们进军应当分为三路,有攻战之事,一定要三路人马互相配合,不许轻军独进,以致失利败亡。还有,凡是军事上的进止,都须奏报,等待命令,不许擅自行事。”辽东高丽军几次出战不利,于是就闭城固守。炀帝命令各军攻城,同时又命令诸将,高丽人若请求投降,立即就宣布安抚接纳,不得纵兵进攻。辽东城将要攻陷时,城中高丽人就声称要投降,将领们奉炀帝旨意,不敢抓住这一时机,先命人飞马奏报炀帝,等到答复回来,城中的防守已调整巩固好了,随即高丽军又坚守城池。崐如此再三,炀帝仍是不醒悟。因而城池久攻不下。六月,己未(十一日),炀帝来到辽东城南,观看辽东城的形势,他把将领们召集起来斥责说:“你们自以为官居高位,又依恃着家世显赫,想要暗中怠慢欺骗朕吗?在京师的时候,你们都不愿意让我来,恐怕我看见你们的私弊和腐败。今天我到这里来,正是要观察你们的所作所为,要杀你们这些人!今天你们怕死,不肯尽力,以为我不能杀你们吗?”诸将都惊惧、战栗而变了脸色。炀帝因此就留在辽东城西几里外的地方,住在六合城。高丽的城池都各自坚守,未能攻下。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江、淮水军,船只连绵几百里,渡海先行,从水进入高丽。距平壤六十里时,与高丽军相遇,隋水军进攻,大破高丽军。来护儿想乘胜进取平壤,副总管周法尚阻止他,请他等待各路军队到达后,一同进攻。来护儿不听,他挑选精锐甲士四万人,直趋城下。高丽人在罗郭内空寺中设下伏兵,先出兵与来护儿交战,然后佯装战败,来护儿率兵追入城内,他纵兵俘获抢掠,队伍乱不成伍,这时高丽的伏兵出击,来护儿大败,仅只身逃出,士卒生还的不过几千人。高丽军追杀到隋军的船只停泊处,周法尚严阵以待,高丽军才退。来护儿率军返回,屯兵于海边,不敢再留下接应各路军队。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出扶余道,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出乐浪道,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出辽东道,右翊卫将军薛世雄出沃沮道,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出襄平道,右武候将军赵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出遂城道,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升出增地道,皆会于鸭绿水西。述等兵自泸河、怀远二镇,人马皆给百日粮,又给排甲、枪并衣资、戎具、火幕,人别三石已上,重莫能胜致。下令军中:“士卒有遗弃米粟者斩!”军士皆于幕下掘坑埋之,才行及中路,粮已将尽。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率军出扶余道,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率军出乐浪道,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率军出辽东道,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率军出沃沮道,左屯卫将军辛世雄率军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率军出襄平道,右武候将军赵孝才率军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率军出遂城道 ,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升率军出增地道,各路大军全部到鸭绿水西岸汇集。宇文述等率军从泸河、怀远二镇出发,人马供给一百天的粮,秣又装配排甲、枪以及衣资,戎具、火幕,每人负担三石以上重量,使人无法承受。宇文述还下令:“士卒有丢弃粮食的斩首!”于是军士们都在幕帐内挖坑把粮草等物埋起来,队伍才走到半路,粮食已将吃尽了。
高丽遣大臣乙支文德诣其营诈降,实欲观虚实。于仲文先奉密旨:“若遇高元及文德来者,必擒之。”仲文将执之,尚书右丞刘士龙为慰抚使,固止之。仲文遂听文德还,既而悔之,遣人绐文德曰:“更欲有言,可复来。”文德不顾,济鸭绿水而去。仲文与述等既失文德,内不自安,述以粮尽,欲还。仲文议以精锐追文德,可以有功,述固止,仲文怒曰:“将军仗十万之众,不能破小贼,何颜以见帝!且仲文此行,固知无功,何则?古之良将能成功者,军中之事,决在一人,今人各有心,何以胜敌!”时帝以仲文有计划,令诸军谘禀节度,故有此言。由是述等不得已而从之,与诸将渡水追文德。文德见述军士饥色,故欲疲之,每战辄走。述一日之中,七战皆捷,既恃骤胜,又逼群议,于是遂进,东济萨水,去平壤城三十里,因山为营。文德复遣使诈降,请于述曰:“若旋师者,当奉高元朝行在所。”述见士卒疲弊,不可复战,又平壤城险固,度难猝拔,遂因其诈而还。述等为方陈而行,高丽四面钞击,述等且战且行。秋,七月,壬寅,至萨水,军半济,高丽自后击其后军,右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于是诸军俱溃,不可禁止,将士奔还,一日一夜至鸭绿水,行四百五十里。将军天水王仁恭为殿,击高丽,却之。来护儿闻述等败,亦引还。唯卫文升一军独全。
高丽派遣大臣乙支文德到隋军军营诈降,其实是要观察隋军的虚实。于仲文事先奉炀帝密旨:“要是遇到高元和乙支文德来,一定要抓住他们。”于仲文就要把乙支文德抓起来,尚书右丞刘士龙作为慰抚使,他坚决反对抓乙支文德,于仲文只好放乙支文德返回了。但很快他就后悔了,派人哄骗乙支文德说:“再要说什么话,可以再来。”乙支文德头也不回,渡过鸭绿水而去。于仲文与宇文述等人因为让乙支文德跑掉了,内心不安。宇文述因为粮食已尽,想要返回。于仲文建议派精兵追 捕乙支文德,可以立功,宇文述坚决反对。于仲文发怒说道 :“将军依仗着十万之众,却不能打败小贼,有什么脸面去见崐圣上呢?况且,我这次出行,本来就知道不会有功,为什么呢?古时的良将能够成功的人,凡军中的事都由一人作主,现在各有各的心思,怎么能战胜敌人呢?”当时,炀帝认为于仲文有计谋,命令各军要向他咨询、汇报并听从他的调动指挥,因此才有他这一番话。由于这一原因,宇文述等人不得已而听从了于仲文的话,与诸将渡鸭绿水追乙支文德。乙支文德见宇文述的士卒面有饥色,因此故意让隋军疲乏。每次与隋军交战立即就退走,宇文述在一天之中,七战七捷。宇文述既依仗着突然而来的胜利,又迫于各种议论的压力,于是率军进攻,东渡萨水,在距平壤城三十里处,凭借山势扎营。乙支文德又派使者来诈降,向宇文述请求说:“假若隋军能退兵,就一定让高元去朝见皇帝所在之地。”宇文述见士卒疲惫,不能再战 ,而且平壤城险峻坚固,估计很难一下子攻破城池。于是因高丽人狡诈而还师。宇文述将队伍列成方阵行进,高丽军队从四面八方包抄攻击,宇文述率军且战且走。秋季,七月,壬寅(二十四日),隋军到达萨水,隋军刚渡过一半,高丽军从后面袭击隋军的后部,右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于是各军都溃乱,无法制止。将士们奔逃,一日一夜就跑到鸭绿水边,行程四百五十里。将军天水人王仁恭为后卫,截击高丽军,将他们挡住。来护儿闻知宇文述等人大败,也率军退回,只有卫文升军独以保全。
初,九军度辽,凡三十万五千,及还至辽东城,唯二千七百人,资储器械巨万计,失亡荡尽。帝大怒,锁系述等。癸卯,引还。
当初,九路军渡辽河,共三十万五千人,待回到辽东城时,只有二千七百人了。数以巨万的军资储备器械丧失殆尽。炀帝大怒,将宇文述等人枷锁拘押。癸卯(二十五日),炀帝率军返回。
初,百济王璋遣使请讨高丽,帝使之觇高丽动静,璋内与高丽潜通。隋军将出,璋使其臣国智牟来请师期,帝大悦,厚加赏赐,遣尚书起部郎席律诣百济,告以期会。及隋军渡辽,百济亦严兵境上,声言助隋,实持两端。
当初,百济国王璋派遣使者请隋朝廷出师讨伐高丽,炀帝让他们窥视高丽的动静,璋暗中又与高丽往来。隋军将要出动时,璋派遣他的大臣国智牟来请求了解出师的日期,炀帝大为高兴,厚加赏赐,派遣尚书起部郎席律前往百济,告之隋军出师以及各路军会师的日期。待到隋军渡过辽水,百济也在边境上严阵以待,声称是帮助隋军,实际上持两可的态度。
是行也,唯于辽水西拔高丽武厉逻,置辽东郡及通定镇而已。八月,敕运黎阳、洛阳、洛口、太原等仓谷向望海顿,使民部尚书樊子盖留守涿郡。九月,庚寅,车驾至东都。
这次征讨高丽的行动,隋军仅在辽水西攻克了高丽的武厉逻,在此设置辽东郡以及通定镇而已。八月,炀帝敕命运黎阳、洛阳、洛口、太原等仓的谷子到望海顿,派民部尚书樊子盖留守涿郡。九月,庚寅(十三日),炀帝车驾到达东都。
[10]冬,十月,甲寅,工部尚书宇文恺卒。
[10]冬季,十月,甲寅(初八),工部尚书宇文恺去世。
[11]十一月,己卯,以宗女为华容公主,嫁高昌。
[11]十一月,己卯(初三),炀帝以宗室女为华容公主,嫁给高昌。
[12]宇文述素有宠于帝,且其子士及尚帝女南阳公主,故帝不忍诛。甲申,与于仲文等皆除名为民,斩刘士龙以谢天下。萨水之败,高丽追围薛世雄于白石山,世雄奋击,破之,由是独得免官。以卫文为金紫光禄大夫。诸将皆委罪于于仲文,帝既释诸将,独系仲文。仲文忧恚,发病困笃,乃出之,卒于家。
[12]宇文述向来就受到炀帝的宠信,而且他的儿子宇文士及娶了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因此炀帝不忍处死宇文述。甲申(初八),宇文述与于仲文等都被除名为民,刘士龙被斩首以谢罪天下。萨水之败,高丽军在白石山追击围困薛世雄军,薛世雄奋勇攻击,将高丽军打败,因此薛世雄单独受到免官的处分。任命卫文为金紫光禄大夫。诸将都把罪过推到于仲文身上,炀帝也就释放了诸将,只把于仲文关押起来。于仲文忧愤成病,发病急重,于是放他出狱,在家中去世。
[13]是岁,大旱,疫,山东尤甚。
[13]这一年,国内大旱,疫病流行,崤山以东尤其严重。
[14]张衡既放废,帝每令亲人觇衡所为。帝还自辽东,衡妾告衡怨望,谤崐讪朝政,诏赐尽于家。衡临死大言:“我为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
[14]张衡已经被除名为民放还乡里,炀帝经常让张衡的亲属窥视张衡的行动。炀帝从辽东回来,张衡的妾告发张衡对炀帝的怨恨,诽谤讥讽朝政,炀 帝下诏命张衡在家自尽。张衡临死前大喊:“我为人做了什么样的事,却指望活得长久?”监刑的人堵住耳朵,催促将张衡杀死。
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二卷(回目录)
隋纪六 炀皇帝中大业九年(癸酉、613)
隋纪六 隋炀帝大业九年(癸酉,公元613年)
[1]春,正月,丁丑,诏征天下兵集涿郡。始募民为骁果,修辽东古城以贮军粮。
[1]春季,正月,丁丑(初二),炀帝下诏征召天下之兵在涿郡集结,开始招募平民为骁果。修辽东古城以贮备军粮。
[2]灵武贼帅白瑜娑劫掠牧马,北连突厥,陇右多被其患,谓之“奴贼”。
[2]灵武的贼帅白瑜娑劫掠牧马,北联突厥,陇右地区多受到白瑜娑的侵扰,人们称之为“奴贼”。
[3]戊戌,赦天下。
[3]戊戌(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4]己亥,命刑部尚书卫文升等辅代王侑留守西京。
[4]己亥(二十四日),炀帝命令刑部尚书卫文升等人辅佐代王杨侑留守西京。
[5]二月,壬午,诏:“宇文述以兵粮不继,遂陷王师;乃军吏失于支料,非述之罪,宜复其官爵。”寻又加开府仪同三司。
[5]二月,壬午(疑误),炀帝下诏说:“宇文述因为兵粮没有接济上,因此我军被打败,这是军吏犯了军资供应不足的过失,不是宇文述的罪过。应该恢复他的官职爵位。”不久,炀帝又加升他为开府仪同三司。
[6]帝谓侍臣曰:“高丽小虏,侮慢上国;今拔海移山,犹望克果,况此虏乎!”乃复议伐高丽。左光禄大夫郭荣谏曰:“戎狄失礼,臣下之事;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奈何亲辱万乘以敌小寇乎!”帝不听。
[6]炀帝对侍臣说:“高丽这个小虏,竟敢侮慢我隋朝上国,如今就是拔海移山,也是可以办到的,何况这个小虏呢!”于是又商议出兵征伐高丽。左光禄大夫郭荣劝道:“戎狄之国无礼,是臣子应该处理的事情,千钧之弩,不会为小老鼠而发射,陛下何必亲自征讨这样的小小敌寇呢?”炀帝不听。
[7]三月,丙子,济阴孟海公起为盗,保据周桥,众至数万,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
[7]三月,丙子(初二),济阴人孟海公起事为盗,据守周桥,孟海公拥有部众几万人,他见到有引用书、史的人就杀掉。
[8]丁丑,发丁男十万城大兴。
[8]丁丑(初三),炀帝下诏征发男丁十万人筑大兴城。
[9]戊寅,帝幸辽东,命民部尚书樊子盖等辅越王侗留守东都。
[9]戊寅(初四),炀帝驾临辽东,他命令民部尚书樊子盖等人辅佐越王杨侗留守东都。
[10]时所在盗起:齐郡王薄、孟让、北海郭方预、清河张金称、平原郝孝德、河间格谦、勃海孙宣雅各聚众攻剽,多者十余万,少者数万人,山东苦之。天下承平日久,人不习战,郡县吏每与贼战,望风沮败。唯齐郡丞乡张须陀得士众心,勇决善战。将郡兵击王薄于泰山下,薄恃其骤胜,不设备;须陀掩击,大破之。薄收余兵北渡河,须陀追击于临邑,又破之。薄北连孙宣雅、郝孝德等十余万攻章丘,须陀帅步骑二万击之,贼众大败。贼帅裴长才等众二万掩至城下,大掠,须陀未暇集兵,帅五骑与战,贼竞赴之,围百余重,身中数创,勇气弥厉。会城中兵至,贼稍退却,须陀督众击之,长才等败走。庚子,郭方预等合军攻陷北海,大掠而去。须陀谓官属曰:“贼恃其强,谓我不能救,吾今速行,破之必矣。”乃简精兵倍道进击,大破之,斩数万级,前后获贼辎重不可胜计。
[10]当时盗贼到处蜂起:齐郡人王薄、孟让,北海人郭方预,清河人张金称,平原人郝孝德,河间人格谦,勃海人孙宣雅分别聚众攻城抢劫,他们多的达十余万人,少的有几万人。崤山以东的地方深受其害。天下太平的时间一长,人们都不习惯打仗了,郡县的官吏每次与盗贼交战,都望风溃败。只有齐郡郡丞乡人张须陀很得士众之心,他为人勇敢果断善战,率领郡兵在泰山下进攻王薄。王薄依仗自己突然取得的胜利,就不作防备。张须陀率兵掩杀攻击,大破王薄之众。王薄收集残部向北渡河,张须陀在临邑追击王薄,又击败了崐他。王薄联合北边的孙宣雅、郝孝德等部十余万人进攻章丘,张须陀率领步、骑兵两万人进击,王薄等部被打得大败。贼帅裴长才等人率众二万人掩杀到城下,大肆掠夺。张须陀来不及集结军队,只带领五名骑兵与贼众交战。贼人竞相前来交战。张须陀被包围百余重,受伤几处,但他仍勇气百倍迎战,正好城里官军赶到,贼人才稍稍退却,张须陀督促士卒攻击,裴长才等人败走。庚子(二十五日),郭方预等各部联合攻陷北海,大肆掠夺后离去。张须陀对官吏僚属们说:“贼人依仗势力强盛,以为我不能救援北海,我现在迅速进兵,一定会击败贼军。”于是他挑选精兵兼程进击,大破贼军,斩获首级数万,前后缴获贼人的辎重不可胜数。
历城罗士信,年十四,从须陀击贼于潍水上。贼始布阵,士信驰至阵前,刺杀数人,斩一人首,掷空中,以盛之,揭以略阵;贼徒愕眙,莫敢近。须陀因引兵奋击,贼众大溃。士信逐北,每杀一人,劓其鼻怀之,还,以验杀贼之数;须陀叹赏,引置左右。每战,须陀先登,士信为副。帝遣使慰谕,并画须陀、士信战阵之状而观之。
历城人罗士信,十四岁,他跟随张须陀在潍水进攻贼人。贼人刚开始布阵,罗士信驰马到阵前,刺杀数人 ,斩下一人的首级抛到空中,用长矛接住,他挑着首级在阵前巡走,贼众惊得目瞪口呆,不敢靠近罗士信。张须陀趁机率兵奋力进攻,贼众大败溃逃,罗士信追击败军,他每杀一人,就割下鼻子揣在怀里,返回后,来检验杀贼的数目。张须陀感叹赞赏,他让罗士信随侍身旁。每次打仗,张须陀身先士卒,罗士信紧随其后。炀帝派遣使者来慰问,并画下张须陀、罗士信战斗的场面来观看。
[11]夏,四月,庚午,车驾渡辽。壬申,遣宇文述与上大将军杨义臣趣平壤。
[11]夏季,四月,庚午(二十七日),炀帝的车驾渡过辽水。壬申(二十九日),炀帝派遣宇文述和上大将军杨义臣率军进军平壤。
[12]左光禄大夫王仁恭出扶余道。仁恭进军至新城,高丽兵数万拒战,仁恭帅劲骑一千击破之,高丽婴城固守。帝命诸将攻辽东,听以便宜从事。飞楼、、云梯、地道四面俱进,昼夜不息,而高丽应变拒之,二十余日不拔,主客死者甚众。冲梯竿长十五丈,骁果吴兴沈光升其端,临城与高丽战,短兵接,杀十数人,高丽竞击之而坠;未及地,适遇竿有垂,光接而复上。帝望见,壮之,即拜朝散大夫,恒置左右。
[12]左光禄大夫王仁恭率军出扶余道,王仁恭进军到达新城,高丽军队几万人阻击隋军,王仁恭率领劲骑一千名击败高丽军,高丽军队闭城固守。炀帝命令诸将进攻辽东,允许诸将可相机从事。隋军用飞楼、、云梯、地道,从城池四面昼夜不停地进攻,但高丽守军随机应变抗击隋军,隋军攻城二十余天还未攻克,双方都有大批人员阵亡。隋军所用的冲梯竿长十五丈,骁果吴兴人沈光爬到冲梯顶端,面对城墙与高丽士兵交战。双方短兵相接,,沈光杀死高丽士兵十余人,高丽士兵竞相攻击沈光,沈光从冲梯上掉下来,还没掉到地上,正好冲梯的竿上有垂下的绳索,沈光抓住绳子又向上爬,炀帝望见这种场面,感到沈光的行为极为英勇,就任命他为朝散大夫,常让他随侍左右。
[13]礼部尚书杨玄感,骁勇,便骑射,好读书,喜宾客,海内知名之士多与之游。与蒲山公李密善,密,弼之曾孙也,少有才略,志气雄远,轻财好士为左亲侍。帝见之,谓宇文述曰:“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儿,瞻视异常,勿令宿卫!”述乃讽密使称病自免,密遂屏人事,专务读书。尝乘黄牛读《汉书》,杨素遇而异之,因召至家,与语,大悦,谓其子玄感等曰:“李密识度如此,汝等不及也!”由是玄感与为深交。时或侮之,密曰:“人言当指实,宁可面谀!若决机两阵之间,喑呜咄嗟,使敌人震慑;密不如公;驱策天下贤俊,各申其用,公不如密:岂可以阶级稍崇而轻天下士大夫邪!”玄感笑而服之。
[13]礼部尚书杨玄感,骁勇善战,骑射娴熟,爱读书,喜欢结交宾客,海内很多知名之士都与他来往。他与蒲山公李密交情很好,李密是李弼的曾孙。他年轻时就胸有才略,志气抱负远大,轻财好结交名士,官职为左亲侍。炀帝见到李密,对宇文述说:“过去在左翊卫的那个黑皮肤的小孩,相貌非常,不要让他宿卫!”宇文述就暗示李密称病自请免除宿卫。于是李密就屏绝了应酬来往,专心读书。他曾在乘坐牛车时读《汉书》,恰好杨素遇到,认为他非同崐一般,就把李密召到自己家中和他交谈,杨素非常高兴,对他儿子杨玄感说:“李密有如此的见识气度,你们都不如他!”因此,杨玄感和李密结为深交。有时杨玄感侮弄李密,李密对杨玄感说:“人应该说实话,怎么能当面阿庾奉承?要是在两军阵前交战,大怒喝喊,使敌人震惊慑服,我不如您;要是指挥天下贤士俊杰各自施展才能,您不如我。怎么可以因为您地位较高就轻慢天下的士大夫呢!”杨玄感笑了,很是佩服李密。
素恃功骄倨,朝宴之际,或失臣礼,帝心衔而不言,素亦觉之。及素薨,帝谓近臣曰:“使素不死,终当夷族。”玄感颇知之,且自以累世贵显,在朝文武多父之故吏,见朝政日紊,而帝多猜忌,内不自安,乃与诸弟潜谋作乱。帝方事征伐,玄感自言:“世荷国恩,愿为将领。”帝喜曰:“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固不虚也。”由是宠遇日隆,颇预朝政。
杨素依恃自己有功,骄横倨傲,在朝宴上有时就有失作臣子的礼节,炀帝心中怀恨但不说。杨素也觉察出来了。等杨素去世,炀帝对身旁的侍臣说:“假使杨素不死,最终也得被诛灭九族。”杨玄感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是累世显贵,朝廷中的文武大臣很多人都是他父亲过去的部下,他看到朝政日益混乱,炀帝对他又很猜忌,心里感到非常不安,就和他的几个弟弟暗地策划谋反。炀帝正在准备征伐高丽,杨玄感请求说:“我家世世代代蒙受国恩,愿作征伐高丽的将领。”炀帝高兴地说:“将门必出将,相门必出相,果然不假。”因此对杨玄感的宠信日重。他越来越多地参预朝政。
帝伐高丽,命玄感于黎阳督运,遂与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故逗遛漕运,不时进发,欲令渡辽诸军乏食;帝遣使者促之,玄感扬言水路多盗,不可前后而发。玄感弟虎贲郎将玄纵,鹰扬郎将万石,并从幸辽东,玄感潜遣人召之,二人皆亡还。万石至高阳,为监事许华所执,斩于涿郡。
炀帝征伐高丽,他命令杨玄感在黎阳督运军资。杨玄感就和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人策划商议,故意迟滞漕运,不按时发运军资,想让渡过辽河的各路隋军缺乏军粮,炀帝派遣使者催促杨玄感,杨玄感声称水路有很多盗贼,不能先后按时发运。杨玄感的弟弟虎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石,都跟随炀帝到了辽东,杨玄感暗地派人召他们回来。二人都暗地逃回。杨万石跑到高阳,被监事许华抓住在涿郡处死。
时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以舟师自东莱将入海趣平壤,玄感遣家奴伪为使者从东方来,诈称护儿反。六月,乙巳,玄感入黎阳,闭城,大索男夫,取帆布为牟、甲,署官属,皆准开皇之旧。移书傍郡,以讨护儿为名,各令发兵会于仓所。郡县官有干用者,玄感皆以运粮追集之,以赵怀义为卫州刺史,东光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为怀州刺史。
当时,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水军从东莱将要入海进兵平壤,杨玄感派家奴伪装成东方来的使者,诈称来护儿谋反,六月,乙巳(初三),杨玄感进入黎阳,关闭城门,大肆索要男夫,用帆布制成头盔铠甲,任命官员僚佐,都按隋文帝开皇年间的旧制,他向附近各郡发送文书,以讨伐来护儿为名,命令各郡发兵在黎阳仓集结。杨玄感以运粮的名义将郡县官吏中有才干的人召集在一起。他任命赵怀义为卫州刺史,东光县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为怀州刺史。
治书待御史游元,督运在黎阳,玄感谓曰:“独夫肆虐,陷身绝域,此天亡之时也。我今亲帅义兵以诛无道,卿意如何?”无正色曰:“尊公荷国宠灵,近古无比,公之弟兄,青紫交映,当谓竭诚尽节,上答鸿恩。岂意坟土未乾,亲图反噬!仆有死而已,不敢闻命!”玄感怒而囚之,屡胁以兵,不能屈,乃杀之。元,明根之孙也。
治书侍御史游元在黎阳督运军粮,杨玄感对他说:“独夫逞肆暴虐,使自己陷于绝远之地,这是上天要灭亡他的时候呵。如今我亲率义兵诛来无道之君,您意下如何?”游元正色道:“您父亲受国家的宠信恩遇 ,近世无比,您弟兄几个都位居高官显爵,正应该对国家竭诚尽节,上报鸿恩,怎想到您父亲坟土未干,您就亲自策划谋反!我只有一死而已,不能从命!”杨玄感发怒将游元关押起来,屡次以兵器威胁他,但不能使游元屈服,就将他杀害。游元是游明根的孙子。
玄感选运夫少壮者得五千余人,丹阳、宣城篙梢三千余人,刑三牲誓众,且谕之曰:“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天下骚扰,死辽东者以万计。今与崐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何如?”众皆踊跃称万岁。乃勒兵部分。唐自玄感所逃归河内。
杨玄感挑选输送军粮的民夫中身强力壮者五千余人,丹阳、宣城的船夫三千余人,杀三牲誓师。他还对这些人说:“皇帝无道,不体恤百姓,使天下受到骚扰,死在辽东的人数以万计,现在我与你们起兵以拯救百姓于水火,怎么样?”大家都踊跃高呼万岁。于是杨玄感统率部署军队。唐从杨玄感的军中逃回河内。
先是玄感阴遣家僮至长安,召李密及弟玄挺赴黎阳。及举兵,密适至,玄感大喜,以为谋主,谓密曰:“子常以济物为己任,今其时矣!计将安出?”密曰:“天子出征,远在辽外,去幽州犹隔千里。南有巨海,北有强胡,中间一道,理极艰危。公拥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据临渝之险,扼其咽喉。归路既绝,高丽闻之,必蹑其后,不过旬月,资粮皆尽,其众不降则溃,可不战而擒,此上计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关中四塞,天府之国,虽有卫文升,不足为意。今帅众鼓行而西,经城勿攻,直取长安,收其豪杰,抚其士民,据险而守之。天子虽还,失其根本,可徐图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简精锐,昼夜倍道,袭取东都,以号令四方。但恐唐告之,先已固守。若引兵攻之,百日不克,天下之兵四面而至,非仆所知也。”玄感曰:“不然,今百官家口并在东都,若先取之,足以动其心。且经城不拔,何以示威!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引兵向洛阳,遣杨玄挺将骁勇千人为前锋,先取河内。唐据城拒守,玄挺无所获。
当初,杨玄感暗地派家奴到长安,召李密和他弟弟杨玄挺到黎阳来。及杨玄感起兵时李密正好赶到,杨玄感大为高兴。他让李密作自己的谋主,对李密讲:“你常常以拯救百姓为己任,现在是时候了!我们的策略将如何呢?”李密说:“天子出征,远在辽外,就是距幽州也还有千里之遥,南面有大海,北面有强大的胡人,中间夹着一条道,按理来说是极其险恶的。您率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据守临渝关的险要,扼住这条路的咽喉,征伐高丽的隋军归路便被切断,高丽人知道了,必然追踪于隋军之后。不出一个月,隋军的军资粮秣都消耗殆尽,隋军不是投降就是溃散,皇帝就可以不战而擒了。这是上计。”杨玄感说:“再说说其次的策略。”李密说:“关中之地四面都有要塞屏障,是天府之国,虽然有卫文升,但他不足为虑,如今您统帅部众向西击鼓进军,经过城池不要攻取,直取长安,招收长安的豪杰之士,抚慰长安的士民,凭借险要据守长安,天子虽然从高丽返回,但失掉了根本之地,我们就可以慢慢进取了。杨玄感说:”再说说再次的策略。”李密说:“挑选精锐士卒,昼夜兼程,袭取东都,借以号令四方。但恐怕唐告诉了东都守备,东都事先进行了固守的准备,要是率兵进攻东都,百日内攻城不下,全国各地的军队四面八方地到来,其结果就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杨玄感说:“不对。如今文武百官的家属都在东都,要是先攻取东都,就足以扰乱百官们的心。而且,如果经过城池却不攻取,怎能显示我军的威风?你的下策,正是我的上策。”于是杨玄感率兵向洛阳进发,他派杨玄挺率领骁勇之士一千人为前锋,先攻取河内。唐凭借城池拒守,杨玄挺攻城不克。
又使人告东都越王侗与樊子盖等勒兵为备,修武民相帅守临清关。玄感不得度,乃于涿郡南渡河,从之者如市。使弟积善将兵三千自偃师南缘洛水西入,玄挺自白司马坂逾邙山南入,玄感将三千余人随其后,相去十里许,自称大军。其兵皆执单刀柳,无弓矢甲胄。东都遣河南令达奚善意将精兵五千人拒积善,将作监、河南赞治裴弘策将八千人拒玄挺。善意渡洛南,营于汉王寺;明日,积善兵至,不战自溃,铠仗皆为积善所取。弘策出至白司马坂,一战,败走,弃铠仗者太半,玄挺亦不追。弘策退三四里,收散兵,复结陈以待之;玄挺徐至,坐息良久,忽起击之,弘策又败,如是五战。丙辰,玄挺直抵太阳门,弘策将十余骑驰入宫城,自余无一人返者,皆归于玄感。
唐又派人通知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和樊子盖率军防备。修武县的百姓纷纷据守临请关。杨玄感无法过关,就从汲郡向南渡河,投奔杨玄感的人多得就象市场上一样。杨玄感派他弟弟杨积善率兵三千从偃师以南沿着洛水从西面进军;杨玄挺从白司马坂越过邙山从南面进军;杨玄感率领三千余人跟随其后,相隔约十余里,自称大军。杨玄感的士兵都手执单刀柳,没有弓箭甲胄。东都方面派遣河南令达奚善意率领精兵五千人抵抗杨积善崐。将作临及河南赞治裴弘策率领八千人抵抗杨玄挺。达奚善意渡地洛水,在洛水南汉王寺扎营。第二天,杨积善兵到,达奚善意的军队不战自溃,铠甲武器都被杨积善的军队缴获。裴弘策率军到达白司马坂,与杨玄挺的军队一交战就败走,抛弃了大部分铠甲武器。杨玄挺也不追击,裴弘策退兵三四里,收集散兵,重新列阵等待杨军。杨玄挺率军慢慢到来,士兵们坐下来休息了很久,突然起来进攻隋军,裴弘策又败退,就这样双方交战五次。丙辰(十四日),杨玄挺直抵太阳门,裴弘策只带着十余名骑兵驰马逃入宫城,此外再没有一人返回,全部归降了杨玄感。
玄感屯上春门,每誓众曰:“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钜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今不顾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众皆悦。父老争献牛酒,子弟诣军门请自效者,日以千数。
杨玄感在上春门屯兵,他每次誓师时都说:“我身为上柱国,累积的家资巨万,我对于富贵无所求,现在冒着来族的风险,只是要拯救天下的百姓于水火之中啊!”大家都高兴。父老们争相献上牛、酒,子弟们到杨玄感军营门口请求效力的每天有上千人。
内史舍人韦福嗣,之兄子也,从军出拒玄感,为玄感所获;玄感厚礼之,使与其当胡师耽共掌文翰。玄感令福嗣为书遗樊子盖,数帝罪恶,云:“今欲废昏立明,愿勿拘小礼,自贻伊戚。”樊子盖新自外藩入为京官,东都旧官多慢之,至于部分军事,未甚承禀。裴弘策与子盖同班,前出讨贼失利,子盖更使出战,不肯行,子盖命引出斩之以徇。国子祭酒河东杨汪,小有不恭,子盖又将斩之;汪顿首流血,乃得免。于是将吏震肃,无敢仰视,令行禁止。玄感尽锐攻城,子盖随方拒守,玄感不能克。然达官子弟应募从军者,闻弘策死,皆不敢入城。韩擒虎子世、观王雄子恭道、虞世基子柔、来护儿子渊、裴蕴子爽、大理卿郑善果子俨、周罗子仲等四十余人皆降于玄感,玄感悉以亲重要任委之。善果,译之兄子也。
内史舍人韦福嗣是韦的侄子。他从军抵抗杨玄感,被杨玄感俘获。杨玄感对他优礼相待,让他和自己的亲信胡师耽共同掌管公文信札。杨玄感让韦福嗣给樊子盖写信,历数炀帝的罪恶。信中说:“如今我打算废黜昏君拥立明君,希望您不要拘泥于小的礼法,自找烦恼。”樊子盖是刚从外地调入东都作京官的。东都旧有的很多官吏对他都很轻慢,在军事部署方面,也很少向樊子盖汇报请示。裴弘策和樊子盖是同一班次的官员,前番出战讨伐杨玄感失利,樊子盖又派裴弘策出战,裴弘策不肯出行,樊子盖就命令将裴弘策押出去斩首示众。国子监祭酒河东人杨汪,对樊子盖稍有不恭敬,樊子盖又要杀掉杨汪,杨汪叩头流血,才得以免死。于是东都的将领官吏都震惊肃敬,不敢仰视樊子盖,樊子盖在东都是令行禁止。杨玄感使用全部精兵攻城,樊子盖根据军情率兵坚守杨玄感无法攻克城池。但是达官子弟应募从军的人,听到裴弘策被处死,都不敢进城。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观王杨雄的儿子杨恭道、虞世基的儿子虞柔、来护儿的儿子来渊、裴蕴的儿子裴爽、大理卿郑善果的儿子郑俨、周罗的儿子周仲等四十余人都归降了杨玄感,杨玄感将亲信要任的职位都授予了他们。郑善果是郑译的侄子。
玄感收兵得五万余人,发五千守慈道,发五千守慈道,五千守伊阙道,遣韩世将三千人围荥阳,顾觉将五千人取虎牢。虎牢降,以觉为郑州刺史,镇虎牢。
杨玄感招集得到五万余名士兵。他分兵五千把守慈道,五千人把守伊阙道,派韩世率三千人包围荥阳。派顾觉率五千人攻取虎牢,虎牢隋军投降,杨玄感任命顾觉为郑州刺史,镇守虎牢。
代王侑使刑部尚书卫文升帅兵四万救东都,文升至华阴,掘杨素冢,焚其骸骨,示士卒以必死,遂鼓行出崤、渑,直趋东都城北。玄感逆拒之;文升且战且行,屯于金谷。
代王杨侑派刑部尚书卫文升统兵四万救援东都。卫文升到了华阴,挖掘杨素的坟墓,焚烧了杨素的骸骨,向士卒们表明自己必死的决心。于是卫文升率军击鼓进军,出崤谷、渑池,直奔东都城北。杨玄感迎击卫文升,卫文升率军且战且走,在金谷驻扎军队。
辽东城久不拔,帝遣造布囊百余万口,满贮土,欲积为鱼梁大道,阔三十步,高与城齐,使战士登而攻之,又作八轮楼车,高出于城,夹鱼梁道,欲俯崐射城内,指期将攻,城内危蹙。会杨玄感反书至,帝大惧,引纳言苏威入帐中,谓曰:“此儿聪明,得无为患?”威曰:“夫识是非,审成败,乃谓之聪明,玄感粗疏,必无所虑。但恐因此成乱阶耳。”帝又闻达官子弟皆在玄感所,益忧之。兵部侍郎斛斯政素与玄感善,玄感之反,政与之通谋,玄纵兄弟亡归,政潜遣之。帝将穷治玄纵等党与,政内不自安,戊辰,亡奔高丽。庚午,夜二更,帝密召诸将,使引军还,军资、器械、攻具,积如丘山,营垒、帐幕,按堵不动,皆弃之而去。众心惧,无复部分,诸道分散。高丽即时觉之,然不敢出,但于城内鼓噪。至来日午时,方渐出外,四远觇侦,犹疑隋军诈之。经二日,乃出数千兵追蹑,畏隋兵之众,不敢逼,常相去八九十里;将至辽水,知御营毕渡,乃敢逼后军。时后军犹数万人,高丽随而抄击,最后赢弱数千人为所杀略。
辽东城许久攻取不下,炀帝派人制做一百余万个布袋,每个布袋装满土,打算用布袋堆积成一条宽三十步、与城墙同样高的象鱼脊梁一样的坡道,让士兵们登道攻城。他又命人制做八轮楼车,楼车高于城墙,设置在鱼梁道两旁,打算向下射杀城内的人。隋军很快就要攻城了,城内已危在旦夕,恰好报告杨玄感谋反的公文到了,炀帝大为惊恐,他让纳言苏威进入帐中,说:“这个孩子很聪明,恐怕要成为祸患了。”苏威说:“能辨别是非、判断成败的人才可以说是聪明。杨玄感为人粗疏,不必为他谋反而忧患,但是,只怕因此而逐渐成为动乱的来由。”炀帝又听说达官的子弟都在杨玄感那里,越加忧虑。兵部侍郎斛斯政平时就和杨玄感交情很好,杨玄感谋反,斛斯政曾与他一起谋划,杨玄纵兄弟逃回内地是斛斯政暗地送他们回去的。炀帝要追究查办杨玄纵等党羽,斛斯政内心极为恐惧不安,戊辰(二十六日),他逃跑投奔了高丽。庚午(二十八日),夜里二更时分,炀帝秘密召集诸将,让他们率军撤退。所有的军资器械、攻城之具堆积如山,营垒、帐幕,都原地不动,遗弃而去。隋军人人惊惶恐惧,军队部署已乱,各路兵马分离涣散。高丽方面对这种情况很快就觉察到了,但是不敢出去,只是在城内击鼓呐喊。到第二天中午时高丽方面才渐渐地派兵出城,四处远近地侦察,仍然怀疑隋军撤退是假的。过了两天,才出动几千名士兵在隋军后面追踪,但仍然畏惧隋军人多,不敢逼近,两军常常相隔八、九十里。快到辽水时,高丽人得知炀帝车驾已经渡过了辽水,才敢逼近隋军后部,当时隋军后部还有几万人,高丽军队就包抄袭击隋军,最后有几千名隋军老弱士兵被杀死。
初,帝再征高丽,复问太史令庾质曰:“今段何如?”对曰:“臣实愚迷,犹执前见,陛下若亲动万乘,劳费实多。”帝怒曰:“我自行犹不克,直遣人去,安得有功!”及还,谓质曰:“卿前不欲我行,当为此耳。玄感其有成乎?”质曰:“玄感地势虽隆,素非人望,因百姓之劳,冀幸成功。今天下一家,未易可动。”
当初,炀帝准备再次征伐高丽时,曾再次问太史令庾质:“这次情况会怎样?”庾质回答:“我实在是愚钝迷惘,但还是坚持以前的看法,陛下要是亲自率军征伐,劳费实在太多。”炀帝发怒道:“我亲自征伐尚且没能取胜,只派别人去,难道会成功?”等炀帝从高丽回来,他对庾质说 :“你以前不想让我去,就是为了动乱的缘故吧。杨玄感能够成功吗?”庾质回答:“杨玄感的地位势力虽然很高很强大,但他平时没有声望,他想凭借百姓的劳苦,希望侥幸成功,如今天下一统,不是容易动摇的。”
帝遣虎贲郎将陈棱攻元务本于黎阳,又遣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乘传发兵以讨玄感。来护儿至东菜,闻玄感围东都,召诸将议旋军救之。诸将咸以无敕,不宜擅还,固执不从,护儿厉声曰:“洛阳被围,心腹之疾;高丽逆命,犹疥癣耳。公家之事,知无不为,专擅在吾,不关诸人,有沮议者,军法从事!”即日回军。令子弘、整驰驿奏闻。帝时还至涿郡,已敕护儿救东都,见弘、整,甚悦,赐护儿玺书曰:“公旋师之时,是朕敕公之日,君臣意合,远同符契。”
炀帝派遣虎贲郎将陈棱去黎阳进攻元务本,又派遣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乘驿站的传车发兵讨伐杨玄感。来护儿率军到达东莱,闻知杨玄感围困东都,他召集诸将商议回师救援东都。诸将都认为没有皇帝的敕命,不宜擅自回师,都固执地不服从来护儿的命令。来护儿厉声说道:“洛阳被包围,是心腹之患,高丽抗拒王命不过是疥癣之疾。国家的事知道了就不能不崐去做。我来承担专擅权力的罪名,不关别人的事。有阻拦商议回师之事的人要军法从事!”来护儿即日回师。他命令儿子来弘、来整驰马传报上奏炀帝,炀帝当时回到涿郡,已经下令让来护儿救援东都。他见到来弘、来整,非常高兴,赏赐给来护儿的玺书中说:“您回师之时,就是我下令让您回师之日,君臣意见相吻合,非常默契。”
先是,右武候大将军李子雄坐事除名,令从军自效,从来护儿在东莱,帝疑之,诏锁子雄送行在所。子雄杀使者,逃奔玄感。卫文升以步骑二万渡水,与玄感战,玄感屡破之。玄感每战,身先士卒,所向摧陷,又善抚悦其下,皆乐为致死,由是每战多捷,众益盛,至十万人。文升众寡不敌,死伤太半且尽,乃更进屯邙山之阳,与玄感决战,一日十余合。会杨玄挺中流矢死,玄感军乃稍却。
先前,右武候大将军李子雄因获罪被除名,现受命在军队中效力,他跟随来护儿在东莱,炀帝怀疑他,下诏命令将他上枷锁送到皇帝行营,李子雄杀死使者,逃走,去投奔杨玄感。卫文升率领步、骑兵两万人渡过水,与杨玄感军交战。杨玄感屡次击败卫文升,每次作战杨玄感都身先士卒,所向披靡。他还善于安抚部下,因此大家都愿意为他效命,所以每次作战大都能取胜。杨玄感部众愈来愈多,达十万人。卫文升寡不敌众,部下死伤大半,军力将近耗竭,于是他率军进驻邙山的南面,与杨玄感决战。一天之内双方交锋十余次,恰巧杨玄挺被流箭射死,杨玄感的军队才稍稍退却。
秋,七月,癸未,余杭民刘元进起兵以应玄感。元进手长尺余,臂垂过膝,自以相表非常,阴有异志。会帝再发三吴兵征高丽,三吴兵皆相谓曰:“往岁天下全盛,吾辈父兄征高丽者犹太半不返;今已罢弊,复为此行,吾属无遗类矣!”由是多亡命。郡县捕之急,闻元进举兵,亡命者云集,旬月间,众至数万。
秋季,十月,癸未(十一日),余杭人刘元进起兵响应杨玄感。刘元进手长一尺有余,手臂垂下来超过膝盖,他自认为自己相貌非同寻常,暗中另有图谋。正逢炀帝再次征发三吴之兵去征伐高丽,三吴之兵都互相说:“往年国家处于全盛时期,我们父兄中出征高丽的人还大半没有回来,如今国家已经疲惫,又要被征召去打仗,我们的这辈人就要灭绝了!”因此很多人都逃亡。郡县官吏捕捉逃亡的人非常急迫,逃亡的人闻知刘元进起兵,都聚集到他的麾下,一个月内,刘元进部众达几万人。
始,杨玄感至东都,自谓天下响应。得韦福嗣,委以心膂,不复专任李密。福嗣每画策,皆持两端;密揣知其意,谓玄感曰:“福嗣元非同盟,实怀观望;明公初起大事而奸人在侧,听其是非,必为所误,请斩之!”玄感曰:“何至于此!”密退,谓所亲曰:“楚公好反而不欲胜,吾属今为虏矣!”
当初,杨玄感到达东都,自以为天下会响应,他得到韦福嗣后,就视之为心腹,不再完全信任李密了。韦福嗣每次筹划计谋,都模棱两可,李密揣测到韦福嗣的心意,就对杨玄感说:“韦福嗣原本不是我们的同盟,实际上他还心存观望,您刚开始做大事就有奸人在身旁,听从他的是非评断,必然被他耽误,请将韦福嗣杀掉!”杨玄感说:“哪至于如此!”李密退下来,对他的亲信说:“楚公为人喜欢谋反却不打算取胜,我们如今都将是人家的俘虏了!”
李子雄劝玄感速称尊号,玄感以问密,密曰:“昔陈胜自欲称王,张耳谏而被外;魏武将求九锡,荀止而见诛。今者密欲正言,还恐追踪二子;阿谀顺意,又非密之本图。何者?兵起以来,虽复频捷,至于郡县,未有从者;东都守御尚强,天下救兵益至,公当挺身力战,早定关中,乃亟欲自尊,何示人不广也!”玄感笑而止。
李子雄劝杨玄感赶快称帝,杨玄感征求李密的意见,李密说:“从前陈胜打算自己称王,张耳规劝却被排斥在外,魏武帝曹操打算谋求加赐九锡,荀劝他却被诛杀。如今我打算直言规劝,却恐怕落得张耳、荀二人的下场。但是阿谀奉承迎逢上意,又不是我的本意。为什么呢?自从我们起兵以来,虽然屡次取胜,但郡县一级的官员却无人响应。东都的防卫力量还很强大,全国各地的援军到的越来越多,您应当挺身奋力作战,早早平定关中,可您却急于称帝,为什么让人看到您那么狭隘呢?”杨玄感听后笑了,称帝之事就作罢。
屈突通引兵屯河阳,宇文述继之,玄感问计于李子雄,子雄曰:“通晓习兵事,若一得渡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通不能济,则樊、卫失援。”崐玄感然之,将拒通;樊子盖知其谋,数击其营,玄感不得往。通济河,军于破陵。玄感分为两军,西抗文升,东拒通。子盖复出兵大战,玄感军屡败,与其党谋之,李子雄曰:“东都援军益至,我军数败,不可久留,不如直入关中,开永丰仓以振贫乏,三辅可指麾而定,据有府库,东面而争天下,亦霸王之业也。”李密曰:“弘化留守元弘嗣握强兵在陇右,可声言其反,遣使迎公,因此入关,可以绐众。”
屈突通率军驻扎在河阳,宇文述率军跟随其后。杨玄感向李子雄问计,李子雄说:“屈突通精通军事,一旦他们渡过河来,那就胜负难分了,我们不如分兵抗击。屈突通不能渡河,那么樊子盖、卫文升就会失去援助。”杨玄感认为这个意见很对,就准备抗击屈突通。樊子盖知道了杨玄感的意图,几次进攻杨玄感的营垒使杨玄感无法去阻击屈突通,屈突通率军渡河,在破陵驻军。杨玄感把军队分为两部分,西面抵抗卫文升,东面阻击屈突通。樊子盖又出兵大战,杨玄感军队屡次被击败。杨玄感与党羽们谋划此事,李子雄说:“救援东都的军队到的越来越多,我军几次被打败,不可久留此地,不如直入关中,打开永丰仓赈济贫苦百姓,三辅之地就可以挥手而定了,我们据有府库,向东争夺天下,这也可以成就霸王之业。”李密说:“弘化留守元弘嗣在陇右掌握着强兵,我们可以扬言他谋反,派遣使者迎接您,咱们借此机会入关,就可以欺骗众人了。”
会华阴诸杨请为向导,壬辰,玄感解东都围,引兵西趣潼关,宣言:“我已破东都、取关西矣!”宇文述等诸军蹑之。至弘农宫,父老遮说玄感曰:“宫城空虚,又多积粟,攻之易下。”玄感以为然。弘农太守蔡王智积谓官属曰:“玄感大军将至,欲西图关中,若成其计,则难克也;当以计縻之,使不得进,不出一旬,可以成擒。”及玄感军至城下,智积登陴詈之;玄感怒,留攻之。李密谏曰:“公今诈众西入,军事贵速,况乃追兵将至,安可稽留!若前不得据关,退无 所守,大众一散,何以自全!”玄感不从,遂攻之,烧其城门,智积于内益火,玄感兵不得入。三日不拔,乃引而西。至乡,宇文述、卫文升、来护儿、屈突通等军追及于皇天原。玄感上豆,布陈亘五十里,且战且行,玄感一日三败。八月,壬寅,玄感陈于董杜原,诸军击之,玄感大败,独与十余骑奔上洛。追骑至,玄感叱之,皆反走,至葭芦戍。独与弟积善徒步走,自度不免,谓积善曰:“我不能受人戮辱,汝可杀我!”积善抽刀斫杀之,因自刺,不死,为追兵所执,与玄感首俱送行在所。磔玄感尸于东都市,三日,复脔而焚之。玄感弟玄奖为义阳太守,将赴玄感,为郡丞周旋玉所杀;仁行为朝请大夫,伏诛于长安。
正巧华阴杨家的族人请求作向导,壬辰(二十日),杨玄感解除了对东都的包围,率军向西逼进潼关,他声称:“我已经攻破了东都,现在去攻取关西了!”宇文述等各路军队跟随其后。杨玄感到达弘农宫,父老们挡住道路劝杨玄感说:“弘农宫城空虚,又有很多积存的粮食,很容易攻下。”杨玄感认 为这话很对。弘农太守蔡王杨智积对官员僚属们说:“杨玄感听说朝廷大军将到,他打算向西谋取关中,要是他这个计划成功了,就很难把他打败了,我们应当用计牵制住他,让他无法进军,不出十天,就可以将他抓住。”当杨玄感兵临城下,杨智积便登上城上的女垣大骂杨玄感。杨玄感勃然大怒,就停止前进,率军攻城。李密劝说:“您如今蒙骗众人向西进军,兵贵神速,何况追兵将到,怎能在此地停留耽误。要是向前不能占据潼关,退后无地可守,大众一散,凭什么保全自己?”杨玄感不听李密的劝告,就率军攻城,他放火烧弘农城的城门,杨智积从城内向外放更大的火,杨玄感的士兵无法进城,三天仍未攻下城池,杨玄感就率军向西而去。当他到达乡,宇文述、卫文升、来护儿、屈突通等各路军队在皇天原追上了他。杨玄感率军登上豆,摆开战阵,连绵五十里,且战且走,杨玄感一天之内三次被击败。八月,壬寅(初一),杨玄感在董杜原列阵,各路官军一起进攻杨玄感,杨玄感大败,仅率十余骑逃往上洛。追击的骑兵追上了杨玄感,杨玄感喝斥追兵,这些人都转身退去。杨玄感到了葭芦戍,仅和他弟弟杨积善徙步行走,他自知不能幸免,就对杨积善说:“我不能忍受别人的侮辱,你杀了我吧!”杨积善抽刀将杨玄感杀死,又用刀自杀,但未死,被追兵抓住,将他和杨玄感的首级一并送炀帝的行营。炀帝将杨玄感的尸首处以车裂之刑,在东都闹市陈尸三天,又将尸首剁碎焚烧。杨玄感的弟弟杨玄奖是义阳太守,他要去投奔杨玄感,被郡丞周旋玉杀死;杨仁行崐是朝请大夫,在长安被处死。
玄感之围东都也,梁郡民韩相国举兵应之,玄感以为河南道元帅,旬月间众十余万,攻剽郡县;至襄城,闻玄感败,众稍散,为吏所获,传首东都。
杨玄感围困东都时,梁郡人韩相国举兵响应。杨玄感任命他为河南道元帅,一月之内韩相国就招集部众十余万人,他率兵攻掠郡县,兵到襄城时,闻知杨玄感兵败,部众开始涣散,韩相国被官府抓获处死,首级被送到东都。
帝以元弘嗣,斛斯政之亲也,留守弘化郡,遣卫尉少卿李渊驰往执之,因代为留守,关右十三郡兵皆受征发。渊御众宽简,人多附之。帝以渊相表奇异,又名应图谶,忌之。未几,征诣行在所,渊遇疾未谒,其甥王氏在后宫,帝问曰:“汝舅来何迟?”王氏以疾对,帝曰:“可得死否?”渊闻之,惧,因纵酒纳赂以自晦。
炀帝因为元弘嗣是斛斯政的亲戚,留守在弘化郡,他就派卫尉少卿李渊驰马到弘化将元弘嗣关押起来,李渊因此代替元弘嗣为留守,关西十三郡的军队都受李渊的调遣。李渊对待部下宽厚容忍,大家多去归附他。炀帝认为李渊相貌奇异,名字又与图谶相映合,就对他很猜忌。不久,炀帝征召李渊到他的行在,李渊患病未去应召谒见,李渊的外甥女王氏是炀帝的妃嫔,炀帝问王氏 :“你舅舅为什么迟到?”王氏回答说李渊病了,炀帝问:“能死吗?”李渊知道了这件事很害怕,于是就酗酒受贿来伪装自己。
[14]癸卯,吴郡朱燮、晋陵管崇聚众寇掠江左。燮本还俗道人,涉猎经史,颇知兵法,形容眇小,为昆山县博士,与数十学生起兵,民苦役者赴之如归。崇长大,美姿容,志气倜傥,隐居常熟,自言有王者相,故群盗相与奉之。,时帝在涿郡,命虎牙郎将赵六儿将兵万人屯扬子,分为五营以备南贼。崇遣其将陆渡江,夜,袭六儿,破其两营,收其器械军资而去,众益盛,至十万。
[14]癸卯(初二),吴郡人朱燮、晋陵人管崇聚众在江左一带抢掠。朱燮本来是还俗的和尚,他涉猎经史,很懂得兵法。他个子很小,是昆山县的博士。他和几十名学生起兵后,那些苦于官府赋役的百姓都去投奔他。管崇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抱负不凡,他在常熟隐居,自称有王者之相,因此群盗都尊奉他。当时炀帝在涿郡,他命令虎牙郎将赵六儿率兵一万人在扬子驻军,分为五营以防备南面的刘元进和管崇、朱燮等人。管崇派遣部将陆渡江,袭击赵六儿,攻破他的两个营垒,缴获官军的军资器械而去。管崇的势力越发强盛,部众达十万人。
[15]辛酉,司农卿云阳赵元淑坐杨玄感党伏诛。帝使大理卿郑善果、御史大夫裴蕴、刑部侍郎骨仪、与留守樊子盖推玄感党与。仪,本天竺胡人也。帝谓蕴曰:“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不尽加诛,无以惩后。”子盖性既残酷,蕴复受此旨,由是峻法治之,所杀三万余人,皆籍没其家,枉死者太半,流徙者六千余人。玄感之围东都也,开仓赈给百姓。凡受米者,皆坑之于都城之南。玄感所善文士会稽虞绰、琅邪王胄俱坐徙边,绰、胄亡命,捕得,诛之。
[15]辛酉(二十日),司农卿云阳人赵元淑因是杨玄感的党羽而获罪被杀。炀帝派大理卿郑善果、御史大夫裴蕴、刑部侍郎骨仪与东都留守樊子盖追究杨玄感的党羽。骨仪本是天竺地区的胡人。炀帝对裴蕴说:“杨玄感振臂一呼就有十万人响应,我越发知道天下的人不必多,人一多就相聚为盗。若不把这些人完全杀干净,就不能惩戒后人。”樊子盖性情本来就残忍,裴蕴又秉承了炀帝的这个旨意,因此,用严刑惩治杨玄感的党羽,处死了三万余人,他们的家产全部被官府没收。其中冤死的人占大半,流放发配边地的有六千余人。杨玄感围困东都时曾开仓赈济百姓,凡是接受过赈济粮米的百姓都被坑杀在东都城南。与杨玄感有交情的文士会稽人虞绰、琅邪人王胄都获罪发配边地。虞绰、王胄逃亡,后被官府抓住处死。
帝善属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帝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诵其佳句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邪!”帝自负才学,每骄天下之士,尝谓侍臣曰:“天下皆谓朕承藉绪余而有四海,设令朕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矣。”
炀帝擅长于文辞,不喜欢别人超过他。薛道衡被赐死,炀帝说:“还能写‘空梁落燕泥’吗?”王胄被处死,炀帝吟诵王胄的佳句:“‘庭草无人随意绿’,还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吗?”炀帝对自己的才学非常自负,他往往看不起天崐下的文士,他曾对侍臣说:“天下人都认为我继承先帝的遗业才君临天下,其实就是让我和士大夫比才学,我也该作天子。”
帝从容谓秘书郎虞世南曰:“我性不喜人谏,若位望通显而谏以求名,弥所不耐。至于卑贱之士,虽少宽假,然卒不置之地上。汝其知之!”世南,世基之弟也。
炀帝曾从容地对秘书郎虞世南说:“我生性不喜欢别人进谏,如果是达官显贵想进谏以求名,我更不能容忍他。如果是卑贱士人,我还可以宽容些,但决不让他有出头之日,你记住吧!”虞世南是虞世基的弟弟。
[16]帝使裴矩安集陇右,因之会宁,存问曷萨那可汗部落,遣阙度设寇掠吐谷浑以自富,还而奏状,帝大赏之。
[16]炀帝派裴矩安抚陇右一带。裴矩到了会宁,慰问曷萨那可汗部落,派遣阙度设劫掠吐谷浑而使自己富有,裴矩回来向炀帝奏报情况,炀帝重重赏赐了裴矩。
[17]九月,己卯,东海民彭孝才起为盗,有众数万。
[17]九月,己卯(初八),东海人彭孝才聚众为盗,拥有部众数万人。
[18]甲午,车驾至上谷,以供费不给,免太守虞荷等官。闰月,己巳,幸博陵。
[18]甲午(二十三日),炀帝车驾到达上谷,因为供给接济不上,炀帝就免去了太守虞荷等人的官职。闰月,己己(二十八日),炀帝到达博陵。
[19]冬,十月,丁丑,贼帅吕明星围东郡,虎贲郎将费青奴击破之。
[19]冬季,十月,丁丑(初七),贼帅吕明星包围了东郡,虎贲郎将费青奴将吕明星击败。
[20]刘元进帅其众将渡江,会杨玄感败,朱燮、管崇共迎元进,推以为主,据吴郡,称天子,燮、崇俱为尚书仆射,署置百官,毗陵、东阳、会稽、建安豪杰多执长吏以应之。帝遣左屯卫大将军代人吐万绪、光禄大夫下鱼俱罗将兵讨之。
[20]刘元进率部众正准备渡江时,恰逢杨玄感兵败,朱燮、管崇共同迎接刘元进,推举他为盟主。刘元进占据吴郡,自称天子,朱燮、管崇都被任命为尚书仆射。刘元进并任命百官,毗陵、东阳、会稽、建安的很多豪杰之士都把地方官吏抓起来响应刘元进。炀帝派遣左屯卫大将军代郡人吐万绪、光禄大夫下人鱼俱罗率兵前往讨伐刘元进。
[21]十一月,己酉,右候卫将军冯孝慈讨张金称于清河,孝慈败死。
[21]十一月,己酉(初九),右候卫将军冯孝慈在清河讨伐张金称,冯孝慈兵败身亡。
[22]杨玄感之西也,韦福嗣亡诣东都归首,是时如其比者皆不问。樊子盖收玄感文簿,得其书草,封以呈帝;帝命执送行在。李密亡命,为人所获,亦送东都。樊子盖锁送福嗣、密及杨积善、王仲伯等十余人诣高阳,密与王仲伯等窃谋亡去,悉使出其所赍金以示使者曰:“吾等死日,此金并留付公,幸用相瘗,其余即皆报德。”使者利其金,许诺,防禁渐弛。密请通市酒食,每宴饮,喧哗竟夕,使者不以为意,行至魏郡石梁驿,饮防守者皆醉,穿墙而逸。密呼韦福嗣同去,福嗣曰:“我无罪,天子不过一面责我耳。”至高阳,帝以书草示福嗣,收付大理。宇文述奏:“凶逆之徒,臣下所当同疾,若不为重法,无以肃将来。”帝曰:“听公所为。”十二月甲申,述就野外,缚诸应刑者于格上,以车轮括其颈,使文武九品以上皆持兵斫射,乱发矢如猬毛,支体糜碎,犹在车轮中。积善、福嗣仍加车裂,皆焚而扬之。积善自言手杀玄感,冀得免死。帝曰:“然则枭类耳!”因更其姓曰枭氏。
[22]杨玄感向西进军时,韦福嗣就逃到东都投案自首,当时自首的人都不追究。樊子盖收缴了杨玄感的文件档案,得到韦福嗣起草的给樊子盖的信件,就封好呈送给炀帝。炀帝命令将韦福嗣押起来送到自己的行宫。李密逃亡,被人抓住,也送到东都。樊子盖将韦福嗣、李密及杨积善、王仲伯等十余人上了枷锁,押送到高阳。李密与王仲伯等人暗中策划逃跑,他们拿出所有的金子给使者看,说:“我们死的时候,这些金子都留给您,请您用来埋葬我们,其余的都给您以报答恩德。”使者贪图金子,就答应了。对李密等人的看守渐渐松懈,李密请人买来洒食,每次宴饮,都要喧哗吵闹一夜,使者不以为意。走到魏郡石梁驿,李密等人把看守的人都灌醉,凿穿墙壁逃跑,李密叫韦福嗣一同逃走崐,韦福嗣说:“我没罪,天子不过是当面责骂我罢了。”到了高阳,炀帝将韦福嗣起草的杨玄感致樊子盖的信给韦福嗣看,并将他交付大理寺。宇文述奏道:“凶恶叛逆之徒,作臣子的都应该痛恨,若不将这种人处以重刑,就不能警戒后人。”炀帝说:“任你处置。”十二月,甲申(十五日),在野外,宇文述把那些受刑的人绑在木格上,用车轮括住受刑者的脖子,让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手持兵器砍杀射击。射在受刑者身上的乱箭如同刺猬毛一样,受刑者肢体破碎,仍然括在车轮里。杨积善和韦福嗣仍要处以车裂之刑,处死后将尸体焚化扬灰。杨积善说亲手杀死了杨玄感,期望自己能免死。炀帝说:“他不过是枭一类的动物罢了!”就将杨积善的姓改为枭氏。
[23]唐县人宋子贤,善幻术,能变佛形,自称弥勒出世,远近信惑,遂谋因无遮大会举兵袭乘舆;事泄,伏诛,并诛党与千余家。
[23]唐县人宋子贤,擅长幻术,他能变幻出佛形,自称是弥勒出世。远近的人都相信他并为之迷惑。于是宋子贤就策划趁着举行无遮大会时举兵袭击炀帝的车驾,事情泄露了,宋子贤被处死。他的党羽一千余家一并被处死。
扶风桑门向海明亦自称弥勒出世,人有归心者,辄获吉梦,由是三辅人翕然奉之,因举兵反,众至数万。丁亥,海明自称皇帝,改元白乌。诏太仆卿杨义臣击破之。
扶风的僧人向海明也自称是弥勒出世,凡是有归附之心的人就可做吉梦。因此三辅一带的人都一致信奉他。于是,向海明举兵造反,部众达数万人。丁亥(十八日),向海明自称皇帝,改年号为白乌。炀帝下诏命太仆卿杨义臣讨伐并将向海明平灭。
[24]帝召卫文升、樊子盖诣行在;慰劳之,赏赐极厚,遣还所任。
[24]炀帝召卫文升、樊子盖到他的行在,对他们加以慰劳,赏赐极为丰厚,然后让他们返回自己的任所。
[25]刘元进攻丹阳,吐万绪济江击破之,元进解围去,绪进屯曲阿。元进结栅拒绪,相持百余日;绪击之,贼众大溃,死者以万数。元进挺身夜遁,保其垒。朱燮、管崇等屯毗陵,连营百余里,绪乘胜进击,复破之。贼退保黄山,绪围之,元进、燮仅以身免,于陈斩崇及其将卒五千余人,收其子女三万余口,进解会稽围。鱼俱罗与绪偕行,战无不捷,然百姓从乱者如归市,贼败而复聚,其势益盛。
[25]刘元进率兵进攻丹阳,吐万绪率兵渡江将刘元进击败,于是刘元进解围而去,吐万绪进军驻在曲阿。刘元进把木栅栏连接在一起来抗拒吐万绪,双方相持百余日;吐万绪发起进攻,刘元进的部众大乱溃散,死者数以万计。刘元进奋勇突围,在夜间逃走,据守在营垒中。朱燮、管崇等人率部众驻在毗陵,军营连接起来有百余里。吐万绪乘胜进击,又将朱燮、刘元进等人击败。朱、刘等人率部众退保黄山,吐万绪将黄山包围,刘元进、朱燮只身逃脱,官军在阵前杀死管崇及其将卒五千余人 ,俘获其子女三万余人,进而解除了对会稽的围困。鱼俱罗与吐万绪一起行动,战无不胜,但是百姓响应造反的人越来越多,多得就象散了市一样。贼人溃散后又聚集在一起,声势越发浩大。
元进退据建安,帝令绪进讨,绪以士卒疲弊,请息甲待来春;帝不悦。俱罗亦以贼非岁月可平,诸子在洛京,潜遣家仆迎之;帝怒。有司希旨,奏绪怯懦,俱罗败衄,俱罗坐斩,征绪诣行在,绪忧愤,道卒。
刘元进退守建安,炀帝命令吐万绪进军讨伐,吐万绪认为士卒已经疲惫不堪,请求停止用兵,到来年春天再战,炀帝不高兴,鱼俱罗也认为盗贼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平定的,他的儿子都在东都洛阳,他们暗地派家奴来接鱼俱罗,炀帝知道了发怒。有关部门的官员迎逢炀帝的旨意,上奏说吐万绪怯懦,鱼俱罗吃了败仗。鱼俱罗因此获罪被杀,炀帝征召吐万绪到他的行在来,吐万绪忧惧郁愤,在路上就去世了。
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发淮南兵数万人讨元进。世充渡江,频战皆捷,元进、燮败死于吴,其余众或降或散。世充召先降者于通玄寺瑞像前焚香为誓,约降者不杀。散者始欲入海为盗,闻之,旬月之间,归首略尽,世充悉坑之于黄亭涧,死者三万余人。由是余党复相聚为盗,官军不能讨,以至隋亡。帝以世充有将帅才,益加宠任。
炀帝改派江都郡丞王世充征发淮南兵几万人讨伐刘元进。王世充率军渡江,多次与刘元进交战都取得了胜利。刘元进、朱燮在吴县兵败身亡,其余的部崐众或是投降或是溃散。王世充召来先投降的人在通玄寺的佛象前焚香为誓,约定降者不杀。刘元进溃散部众开始想入海为盗,听到这个消息,一个月内,基本都投降了王世充。王世充把这些人全都坑杀在黄亭涧,死者达三万余人。因此,其余的人又相聚为盗,官军无法讨伐,直至隋帝国灭亡。炀帝认为王世充有将帅之才,对他越发宠信。
[26]是岁,诏为盗者籍没其家。时群盗所在皆满,郡县官因之各专威福,生杀任情矣。
[26]这一年炀帝下诏凡作盗贼的人其家属财产都要被官府没收。当时到处都是盗贼,郡县官吏因此各自作威作福,任意地对百姓生杀予夺。
[27]章丘杜伏威与临济辅公为刎颈交,俱亡命为群盗。伏威年十六,每出则居前,入则殿后,由是其徒推以为帅。下邳苗海潮亦聚众为盗,伏威使公谓之曰:“今我与君同苦隋政,各举大义,力分势弱,常恐被擒,若合为一,则足以敌隋矣。君能为主,吾当敬从,自揆不堪,宜来听命;不则一战以决雌雄。”海潮惧,即帅其众降之。伏威转掠淮南,自称将军,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颢讨之,伏威与战,阳为不胜,引颢众入葭苇中,因从上风纵火,颢众皆烧死。海陵贼帅赵破陈以伏威兵少,轻之,召与并力;伏威使公严兵居外,自与左右十人赍牛酒入谒,于座杀破陈,并其众。
[27]章兵人杜伏威与临济人辅公是生死之交,他们都亡命为盗。杜伏威十六岁,每次行动都走在前面,撤退则走在最后,因此被徒众推举为统帅。下邳人苗海潮也聚众为盗,杜伏威派辅公对苗海潮说:“如今我和您都是不堪忍受隋朝的苛政,各举义旗,但力量分散,势单刀薄,常常恐惧被擒获,若是我们合二为一,那么就足以与隋朝为敌了。要是您能作主帅,我理当恭敬从命,要是您估计自己不能作主帅,最好前来听命,否则我们就打一仗以决雌雄。”苗海潮恐惧,就率领部众归降了杜伏威。杜威率众在淮南一带转战掠夺,自称将军。江都留守派校尉宋颢率兵讨伐杜伏威。杜伏威与宋颢交战,佯装战败,将宋颢率领的官军引入芦苇丛中,于是顺风势放火,官军都被烧死。海陵贼帅赵破陈认为杜伏威兵少而看不起他。赵破陈召杜伏威来,想兼并他。杜伏威让辅公率兵在外严阵以待,自己和亲信十余人带着牛、酒进入营帐谒见赵破陈,在座位上将赵破陈杀死,兼并了他的部众。
十年(甲戌、614)
十年(甲戌,公元614年)
[1]春,二月,辛未,诏百僚议伐高丽,数日,无敢言者。戊子,诏复征天下兵,百道俱进。
[1]春季,二月,辛未(初三),炀帝下诏命文武百官商议出兵征伐高丽之事。一连几天,没有敢说话的人。戊子(二十日),炀帝下诏再次征发全国军队,分百路并进。
[2]丁酉,扶风贼帅唐弼立李弘芝为天子,有众十万,自称唐王。
[2]丁酉(二十九日),扶风的贼帅唐弼拥立李弘芝为天子,拥有部众十万人,他自称唐王。
[3]三月,壬子,帝行幸涿郡,士卒在道,亡者相继。癸亥,至临渝宫,祭黄帝,斩叛军者以衅鼓,亡者亦不止。
[3]三月,壬子(十四日),炀帝出行到涿郡,路途中士兵不断逃亡。癸亥(二十五日),炀帝到达临渝宫,在野外祭祀黄帝,斩杀叛逃的士兵并将死者的血涂在鼓上,但逃亡仍然不止。
[4]夏,四月,榆林太守成纪董纯与彭城贼帅张大虎战于昌虑,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4]夏季,四月,榆林太守成纪人董纯与彭城贼帅张大虎在昌虑交战,董纯大败张大虎,斩首万余级。
[5]甲午,车驾至北平。
[5]甲午(二十七日),炀帝车驾到达北平。
[6]五月,庚申,延安贼帅刘迦论自称皇王,建元大世,有众十万,与稽胡相表里为寇。诏以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发兵击之,战于上郡,斩迦论并将卒万余级,虏男女数万口而还。
[6]五月,庚申(二十六日),延安贼帅刘迦论自称皇王,建年号为大世,拥有部众十万人。他与稽胡部落里应外合侵掠地方。炀帝下诏任命左骁卫大崐将军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发兵进击刘迦论。两军在上群交战,屈突通斩获刘迦论及其部众的首级万余,俘获男女几万人返回。
[7]秋,七月,癸丑,车驾次怀远镇。时天下已乱,所征兵多失期不至,高丽亦困弊。来护儿至毕奢城,高丽举兵逆战,护儿击破之,将趣平壤,高丽王元惧,甲子,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帝大悦,遣使持节召护儿还。护儿集众曰:“大军三出,未能平贼,此还不可复来,劳而无功,吾窃耻之。今高丽实困,以此众击之,不日可克,吾欲进兵径围平壤,取高元,献捷而归,不亦善乎!”答表请行,不肯奉诏。长史崔君肃固争,护儿不可,曰:“贼势破矣,独以相任,自足办之。吾在阃外,事当专决,宁得高元还而获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肃告众曰:“若从元帅违拒诏书,必当闻奏,皆应获罪。”诸将惧,俱请还,乃始奉诏。
[7]秋季,七月,癸丑(十七日),炀帝车驾临时停留于怀远镇。当时天下已乱,所征发的士兵很多过了期限还未来,高丽国也困顿疲惫,来护儿率军到达毕奢城,高丽发兵迎战。来护儿将高丽军队打败,将要逼近平壤。高丽王高元恐惧,甲子(二十八日),派遣使者来乞求投降,并把斛斯政关在囚车里押送而来。炀帝大为高兴,他派遣使者持节召来护儿返回。来护儿召集部下说:“大军三次出征,未能平定高丽,这次回去就再也不能来了,劳而无功,我感到耻辱。如今高丽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以我们这么多的军队去讨伐高丽,不日可胜。我打算进兵直接包围平壤,俘获高元,凯旋而归不是很好吗?”于是来护儿上表炀帝请求出征,不肯奉诏返回。长史崔君肃力争奉旨班师,来护儿不答应,说:“高丽已经支持不住了,皇帝完全相信任用我,我完全可以自行决定此事。我在朝廷之外,有事应该自己决断,我宁可俘获高元返回而受到责罚,但放弃这次成功的机会,我办不到!”崔君肃告诉大家:“要是跟从元帅违抗皇帝的诏命,必定被人上奏皇帝,我们都得获罪。”诸将恐惧,都要求返回。来护儿才接受诏命班师。
八月,己巳,帝自怀远镇班师。邯郸贼帅杨公卿帅其党八千人抄驾后第八队,得飞黄上厩马四十二匹而去。冬,十月,丁卯,上至东都;己丑,还西京。以高丽使者及斛斯政告太庙;仍征高丽王元入朝,元竟不至。敕将帅严装,更图后举,竟不果行。
八月,己巳(初四),炀帝从怀远镇班师回朝。邯郸贼帅杨公卿率领部众八千人抢劫车驾后面的第八队,抢走飞黄上厩的马四十二匹而去。冬季,十月,丁卯(初三),炀帝到达东都;己丑(二十五日),炀帝返回西京。他以高丽的使者及斛斯政祭告太庙,仍然征召高丽王高元入朝觐见,高元意然不来。于是炀帝下令将帅们准备行装,打算再次大举进攻,但最后未能成行。
初,开皇之末,国家殷盛,朝野皆以高丽为意,刘炫独以为不可,作《抚夷论》以刺之,至是,其言始验。
当初,开皇末年,国家殷实强盛,朝野上下都认为可以征伐高丽,唯独刘炫认为不可。他写了《抚夷论》来批评征高丽的论调,到这时,他的话应验了。
十一月,丙申,杀斛斯政于金光门外,如杨积善之法,仍烹其肉,使百官啖之,佞者或啖之至饱,收其余骨,焚而扬之。
十一月,丙申(初二),炀帝将斛斯政在金光门外处死,按照处死杨积善的办法来处死斛斯政,并且把他的肉煮了,让百官们吃,有的奸佞之人还吃了个饱。之后,将斛斯政的骨骸收在一起,焚化后扬掉。
[8]乙巳,有事于南郊,上不斋于次。诘朝,备法驾,至即行礼。是日,大风。上独献上帝,三公分献五帝。礼毕,御马疾驱而归。
[8]乙巳(十一日),在西京南郊举行祭祀活动。炀帝没在斋宫斋戒。早晨,炀帝摆设法驾,到南郊行祭礼。这一天刮起大风,炀帝单独向上帝献祭,三公分别向五帝献祭。祭礼完毕,炀帝车驾迅速驰返皇宫。
[9]乙卯,离石胡刘苗王反,自称天子,众至数万;将军潘长文讨之,不克。
[9]乙卯(二十一日),离石郡的胡人刘苗王率众造反,他自称天子,拥有部众几万人,将军潘长文率兵讨伐刘苗王,但未能获胜。
[10]汲郡贼帅王德仁拥众数万,保林虑山为盗。
[10]汲郡贼帅王德仁拥有部众几万人,在林虑山据守为盗。
[11]帝将如东都,太史令庾质谏曰:“比岁伐辽,民实劳弊,陛下宜镇抚关内,使百姓尽力农桑,三五年间,四海稍丰实,然后巡省,于事为宜。”帝崐不悦。质辞疾不从,帝怒,下质狱,竟死狱中。十二月,壬申,帝如东都,赦天下;戊子,入东都。
[11]炀帝要去东都,太史令庾质劝道:“连年征伐辽东,百姓实在是困苦疲惫之极。陛下应该安定安抚关内,让百姓尽力于农桑,三、五年内,国家逐渐充实富裕了,然后再到各地巡视,这样做才合适。”炀帝听后不高兴,于是庾质托病不跟随炀帝出行。炀帝发怒,将庾质关进监狱,庾质竟死在监狱里。十二月,壬申(初九),炀帝到达东都,大赦天下;戊子(二十五日),他进入东都。
[12]东海贼帅彭孝才转掠沂水,彭城留守董纯讨擒之。纯战虽屡捷,而盗贼日滋,或谮纯怯懦;帝怒,锁纯诣东都,诛之。
[12]东海的贼帅彭孝才辗转抢掠沂水。彭城留守董纯率兵讨伐并抓住了彭孝才。董纯虽然屡战屡胜,但是盗贼却日益增多。有人诬陷董纯怯懦,炀帝发怒,命人将董纯上了枷锁押到东都处死。
[13]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至盱眙,众十余万,据都梁宫,阻淮为固。江都丞王世充将兵拒之,为五栅以塞险要,启羸形示弱。让笑曰:“世充文法小吏,安能将兵!吾今生缚取,鼓行入江都耳!”时民皆结堡自固,野无所掠,贼众渐馁,乃少留兵,围五栅,分人于南方抄掠;世充伺其懈,纵兵出击,大破之,让以数十骑遁去,斩首万余级。
[13]孟让从长白山抢掠各郡,他到了盱眙,拥有部众十余万人,占据了都梁宫,以淮水为坚固的屏障。江都郡丞王世充率兵抗击孟让,他用五道栅栏阻塞险要之处,装出羸弱的样子。孟让笑道:“王世充是个文法小吏,怎么能带兵呢?今天我要生擒王世充,大张旗鼓地进入江都城!”当时百姓都筑堡垒以自卫,野外没有什么可供抢掠的东西了,孟让的部众渐渐挨饿,于是孟让就留下少量兵力,围住五道栅栏,分兵到南面进行抢掠。王世充趁对方松懈,挥军出击,大破孟让,孟让仅带着几个骑逃走,王世充斩获首级一万余。
[14]齐郡贼帅左孝友众十万屯蹲狗山,郡丞张须陀列营逼之,孝友窘迫出降。须陀威振东夏,以功迁齐郡通守,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涿郡贼帅卢明月众十余万军祝阿,须陀将万人邀之。相持十余日,粮尽,将退,谓将士曰:“贼见吾退,必悉众来追,若以千人袭据其营,可有大利。此诚危事,谁能往者?”众莫对,唯罗士信及历城秦叔宝请行。于是须陀委栅而遁,使二人分将千兵伏葭苇中,明月悉众追之。士信、叔宝驰至其栅,栅门闭,二人超升其楼,各杀数人,营中大乱;二人斩关以纳外兵,因纵火焚其三十余栅,烟焰涨天。明月奔还,须陀回军奋击,大破之,明月以数百骑遁去,所俘斩无算。叔宝名琼,以字行。
[14]齐郡贼帅左孝友率部众十万人屯守在蹲狗山。齐郡郡丞张须陀扎下军营进逼蹲狗山,左孝友走投无路,只得投降。张须陀威振东夏,因为有功升迁为齐郡通守,兼任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涿郡贼帅卢明月率部众十余万人在祝阿县驻军,张须陀率领一万名士兵截击卢明月,双方相持十余日,官军粮食要吃完了,将要撤退时张须陀对将士们说:“贼人看见我们后退,一定率全部人马来追击,要是以一千人袭击并占据贼人的营地,就可以取得大胜,这确实是危险的事,谁能前往?”众人不敢答话。只有罗士信和历城人秦叔宝请求前往。于是张须陀遗弃营栅退走,派罗士信和秦叔宝每人率兵一千人埋伏在芦苇丛中。卢明月集中全部人马追击张须陀,罗士信、秦叔宝率兵驰马到卢明月的营寨外,营门紧闭,二人爬过栅栏上到寨楼,各自杀死了几个人,卢明月营中大乱。二人斩杀把守营门的士兵让外面的官军士兵进来,并趁势纵火烧毁了卢明月的三十多个营栅,火焰冲天。卢明月迅速驰返营地,张须陀回军奋力进攻,大破卢明月。卢明月率领几百名骑兵逃走,卢明月的部众被军俘获杀死无数。秦叔宝名琼,一般都称呼他的字。
十一年(乙亥、615)
十一年(乙亥、公元615年)
[1]春,正月,增秘书省官百二十员,并以学士补之。帝好读书著述,自为扬州总管,置王府学士至百人,常令修撰,以至为帝,前后近二十载,修撰未尝暂停;自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医、卜、释、道乃至博、鹰狗,皆为新书,无不精洽,共成三十一部,万七千余卷。初,西京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帝命秘书监柳顾言等诠次,除其复重猥杂,得正御本三万七千余卷,纳于崐东都修文殿。又写五十副本,简为三品,分置西京、东都宫·省·官府,其正书皆装翦华净,宝轴锦。于观文殿前为书室十四间,窗户床褥厨幔,咸极珍丽,每三间开方户,垂锦幔,上有二飞仙,户外地中施机发。帝幸书室,有宫人执香炉,前行践机,则飞仙下,收幔而上,户扉及厨扉皆自启,帝出,则垂闭复故。
[1]春季,正月,炀帝增加秘书省的官员一百二十名,并以学士补充秘书省的官员。炀帝喜好读书写作,他任扬州总管时设置的王府学士达百人。他经常命令这些人进行修撰工作,直到他登上帝位,前后近二十年,修撰工作从未停止过。从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医、卜、释、道以至赌博、鹰狗等都编撰有新书,无不精深广博,共编成书三十一部,一万七千余卷。当初,西京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炀帝命令秘书监柳顾言等人对这些书进行选择和编次,剔除其中重复和猥杂的书籍,整理出正御本三万七千余卷,收藏在东都的修文殿。又抄写了五十部副本,选为三等,分别存放在西京、东都的宫内,省署、和官府中。正本书都装帧精美豪华,玉石为轴,锦缎为端。炀帝在观文殿前设十四间书室,书室的窗户、床褥、厨幔,都极为珍贵华丽。每三间书室开一个双扇门,垂下锦质的幔帐,上面有两个飞翔的仙人,户外的地面上设置机关。炀帝驾临书室时,有宫人手捧香炉,走在前面踏踩机关,飞仙就会下来将幔帐卷上去,窗扉和厨扉都自动打开;炀帝离开书室,则窗扉厨扉及幔帐又垂下关闭如故。
[2]帝以户口逃亡,盗贼繁多,二月,庚午,诏民悉城居,田随近给。郡县驿亭村坞皆筑城。
[2]炀帝因为户口逃亡,盗贼繁多,二月,庚午(初七),下诏命令百姓都迁入城内居住,田地就近分给。郡县、驿亭、村坞都修筑城堡。
[3]上谷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国号燕;贼帅魏刀儿自称历山飞:众各十余万,北连突厥,南寇燕、赵。
[3]上谷的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定国号为燕。贼帅魏刀儿自称历山飞,他们各自拥有部众十余万人,在北方勾结突阙,在南方抢掠侵犯燕赵之地。
[4]初,高祖梦洪水没都城,意恶之,故迁都大兴。申明公李穆薨,孙筠袭爵。叔父浑忿其吝啬,使兄子善衡贼杀之,而证其从父弟瞿昙,使之偿死 。浑谓其妻兄左率卫宇文述曰:“若得绍封,当岁奉国贼之半。”述为之言于太子,奏高祖,以浑为穆嗣。二岁之后,不复以国赋与述,述大恨之。帝即位,浑累官至右骁卫大将军,改封公,帝以其门族强盛,忌之。会有方士安伽言“李氏当为天子”,劝帝尽诛海内凡李姓者。浑从子将作监敏,小名洪儿,帝疑其名应谶,常面告之,冀其引决。敏大惧,数与浑及善衡屏人私语;述谮之于帝,仍遣虎贲郎将河东裴仁基表告浑反。帝收浑等家,遣尚书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蕴杂治之,按问数日,不得反状,以实奏闻。帝更遣述穷治之,述诱教敏妻宇文氏为表,诬告浑谋因度辽,与其家子弟为将领者共袭取御营,立敏为天子。述持入,奏之,帝泣曰:“吾宗社几倾,赖公获全耳。”三月,丁酉,杀浑、敏 、善衡及宗族三十二人,自三从以上皆徙边徼。后数月,敏妻亦鸩死。
[4]当初,文帝梦见洪水湮没了都城,心里厌恶旧都城,所以迁都大兴。申明公李穆去世,他的孙子李筠承袭了申明公的爵位。他的叔父李浑对李筠的吝啬很是气忿,就派其兄子李善衡杀害了李筠,却说他的堂侄李瞿昙干的,让他抵命。李浑对他的妻兄左卫率宇文述说:“如果我能承袭申明公的爵位,我就每年奉送您一半的国赋。”宇文述就替李浑在太子面前说情,并上奏文帝,文帝就让李浑继承了李穆的爵位。两年以后,李浑就不再给宇文述国赋了。宇文述非常恨李浑。炀帝即位,李浑屡次升迁作到右骁卫大将军,改封为公。炀帝因为李浑家族门第强盛,对他很猜忌。正好有方士安伽说:“李氏当为天子”,他劝说炀帝杀尽天下姓李的人。李浑的侄子将作监李敏,小名洪儿。炀帝怀疑这个名字正好应验了谶语,曾当面告诉李敏这件事,希望李敏能自杀。李敏大为恐惧,他几次与李浑及李善衡避开他人私下交谈。宇文述在炀帝面前说李浑的坏话,还让虎贲郎将河东人裴仁基上表告发李浑要谋反。炀帝将李浑等各家关进监狱,派尚书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蕴一起治李浑的罪。他们审问了几天,搞不出李浑要谋反的罪状,就据实上报炀帝。炀帝改派宇文述尽力追究李浑的罪状,宇文述诱教李敏的妻子宇文氏上表诬告李浑策划趁着隋军渡辽河时崐,与家里子弟中作将领的一起袭取御营,然后拥立李敏为天子。宇文述拿着这个诬告状入见并奏报给炀帝,炀帝流泪说:“我的宗庙社稷几乎被倾覆,全靠您才得以保全呵。”三月,丁酉(初五),炀帝把李浑、李敏、李善衡及其宗族三十二人处死,三族之内的亲属,都流放到边远地区。几个月后,李敏的妻子也被毒死。
[5]有二孔雀自西苑飞集宝城朝堂前,亲卫校尉高德儒等十余人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飞去,无可得验,于是百僚称贺。诏以德儒诚心冥会,肇见嘉祥,擢拜朝散大夫,赐物百段,余人皆赐束帛;仍于其地造仪鸾殿。
[5]有两只孔雀从西苑一起飞到宝城朝堂前面,亲卫校尉高德儒等十余人看见了孔雀,就奏报炀帝说看见了鸾鸟,这时孔雀已经飞走了,无法验证,于是百官们都向炀帝祝贺。炀帝下诏说,因为高德儒心地虔诚与祥瑞自然吻合,所以才能看见祥瑞征兆,因此,提升他为朝散大夫,赏赐他物品百段,其余的人都赐帛一束,还在孔雀停留的地方营建仪鸾殿。
[6]己酉,帝行幸太原;夏,四月,幸汾阳宫避暑。宫城迫隘,百官士卒布散山谷间,结草为营而居之。
[6]己酉(十七日),炀帝巡幸太原;夏季,四月,炀帝到汾阳宫避暑,由于宫城地方窄小,百官、士卒们都分散在山谷间用草搭成营帐居住。
[7]以卫尉少卿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承制黜陟选补郡县文武官,仍发河东兵讨捕群盗。渊行至龙门,击贼帅毋端儿,破之。
[7]炀帝任命卫尉少卿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奉命承担郡县选补的文武官员的升迁贬退的职责,还负责征发河东之兵讨伐群盗。李渊率军行进到龙门,进攻贼帅毋端儿并将他打败。
[8]秋,八月,乙丑,帝巡北塞。
[8]秋季,八月,乙丑(初五),炀帝巡游北塞。
初,裴矩以突厥始毕可汗部众渐盛,献策分其势,欲以宗女嫁其弟叱吉设,拜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受,始毕闻而渐怨。突厥之臣史蜀胡悉多谋略,为始毕所宠任,矩诈与为互市,诱至马邑下,杀之。遣使诏始毕曰:“史蜀胡悉叛可汗来降,我已相为斩之。”始毕知其状,由是不朝。
当初,裴矩认为突厥始毕可汗部众逐渐强盛,就向炀帝献策分散突厥始毕可汗的势力。炀帝打算以宗室女嫁给始毕的弟弟叱吉设,并封他为南面可汗,叱吉设不敢接受册封。始毕知道了此事就对隋朝逐渐产生了怨恨。突厥的大臣史蜀胡悉善于谋略,受到始毕可汗的宠信。裴矩诈称与史蜀胡悉做买卖,将史蜀胡悉诱骗到马邑,将他杀害。然后派使者向始毕宣布诏命说:“史蜀胡悉背叛可汗来投降,我已经帮您将他处死。”始毕知道了这个情况,从此就不再入朝。
戊辰,始毕帅骑数十万谋袭乘舆,义成公主先遣使者告变。壬申,车驾驰入雁门,齐王以后军保崞县。癸酉,突厥围雁门,上下惶怖,撤民屋为守御之具,城中兵民十五万口,食仅可支二旬,雁门四十一城,突厥克其三十九,唯雁门、崞不下。突厥急攻雁门,矢及御前;上大惧,抱赵王杲而泣,目尽肿。
戊辰(初八),始毕可汗率领几十万名骑兵策划袭击炀帝的车驾。义成公主先派遣使者向炀帝报告发生了变故。壬申(十二日),炀帝的车驾迅速驰入雁门城,齐王杨率领后军进驻了崞县。癸酉(十三日),突厥军队包围了雁门郡,隋军上下惊惧恐怖,拆毁民房用作守卫城池的材料,城中有军、民十五万人,粮食仅够供应二十天。雁门郡的四十一座城池,突厥军队已经攻破了其中的三十九座,只有雁门、崞县没被攻下,突厥军队急攻雁门,箭都射到了炀帝面前,炀帝大为恐惧,抱着赵王杨杲哭泣,眼睛都哭肿了。
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劝帝简精锐数千骑溃围而出,纳言苏威曰:“城守则我有余力,轻骑乃彼之所长,陛下万乘之主,岂宜轻动!”民部尚书樊子盖曰:“陛下乘危徼幸,一朝狼狈,悔之何及!不若据坚城以挫其锐,坐征四方兵使入援。陛下亲抚循士卒,谕以不复征辽,厚为勋格,必人人自奋,何忧不济!”内史侍郎萧以为:“突厥之俗,可贺敦预知军谋;且义成公主以帝女嫁外夷,必恃大国之援。若使一介告之,借使无益,庸有何损。又将士之意,恐陛下既免突厥之患,还事高丽,若发明诏,谕以赦高丽、专讨突厥,则众心皆安,人自为战矣。”,皇后之弟也。虞世基亦劝帝重民赏格,下诏停辽东之役。帝从之。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劝说炀帝选挑选几千名精锐骑兵突围出去,纳言苏威说:“据守城池我方还有余力,而轻骑则是对方的长处,陛下是万乘之主,怎么可以轻易行动?”民部尚书樊了盖说:“陛下在危境中侥幸保全,一旦处于狼狈的境地,则追悔莫及!不如坚守城池挫败敌军的锐气,据守在城中,征召全国各地兵马前来救援。陛下亲自抚慰士卒,宣布不再征伐辽东,重赏爵位,必定会人人奋勇争先,何愁不能成功!”内史侍郎萧认为“按突厥的习俗,可汗的妻子可以参与军机,况且义成公主是以皇帝女儿的身份嫁给处夷的,她肯定要依恃大国为后援。如果派一个使者通知公主,即便没有什么效果,又有什么损害呢?另外,将士们的心里,是怕陛下在免除了突厥的祸患后又去征伐高丽,陛下如果明确下诏,宣布赦免高丽的罪过,专事征伐突厥,那么大家心中安定,就会人自为战了。”萧是萧皇后的弟弟。虞世基也劝炀帝重重悬赏,下诏停止征伐辽东的兵役,炀帝只好采纳了这些意见。
帝亲巡将士,谓之曰:“努力击贼,苟能保全,凡在行陈,勿忧富贵,必不使有司弄刀笔破汝勋劳。”乃下令:“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品,赐物百段;有官以次增益。”使者慰劳,相望于道,于是众皆踊跃,昼夜拒战,死伤其众。
炀帝亲自巡视军队,他对将士们说:“你们要努力打击敌军,如果这次能够保全的话,凡是参加战斗的人都不愁没有富贵,一定不允许有关部门的官吏耍弄刀笔吞没你们的功劳。”于是他下令:“守城有功的人,没有官职的直接授予六品官职,赏赐物品百段;已有官职的人级别和赏赐依次增长。”他派出慰问将士的使者络绎不绝。于是大家都踊跃杀敌,昼夜抗击突厥人,伤亡很重。
甲申,诏天下募兵。守令竞来赴难,李渊之子世民,年十六,应募隶屯卫将军云定兴,说定兴多赍旗鼓为疑兵,曰:“始毕敢举兵围天子,必谓我仓猝不能赴援故也。宜昼则引旌旗数十里不绝,夜则钲鼓相应,虏必谓救兵大至,望风遁去。不然,彼众我寡,若悉军来战,必不能支。”定兴从之。
甲申(二十四日),炀帝下诏招募天下之士,郡守县令都竞相应召赴难。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十六岁应募从军,隶属于屯卫将军云定兴的部下。他劝云定兴多携带旗帜军鼓作为疑兵,说:“始毕可汗敢于举兵围困天子,必定以为我方仓促无法救援,我们最好在白天展开旌旗几十里连绵不断,夜里则金鼓相闻。敌人一定以为我方大批援军到来,就会望风而逃。否则,敌众我寡,如果对方全军来战,我军必定无法支持。”云定兴采纳了李世民的建议。
帝遣间使求救于义成公主,公主遣使告始毕云:“北边有急。”东都及诸郡援兵亦至忻口;九月,甲辰,始毕解围去。帝使人出侦,山谷皆空,无胡马,乃遣二千骑追蹑,至马邑,得突厥老弱二千余人而还。
炀帝暗中派使者向义成公主求救,公主派人告诉始毕说:“北部边境告急。”这时东都和各郡的援兵也都到达忻口。九月,甲辰(十五日),始毕可汗解围退走,炀帝派人出去侦察,山谷空无一人,没有空厥军队,才派出两千名 骑兵在后面追踪突厥军队,隋兵追到马邑,俘获突厥老弱两千人返回。
丁未,车驾还至太原。苏威言于帝曰:“今盗贼不息,士马疲弊,愿陛下亟还西京,深根固本,为社稷计。”帝初然之。宇文述曰:“从官妻子多在东都,宜便道向洛阳,自潼关而入。”帝从之。
丁未,(十八日),炀帝返回太原,苏威对炀帝说:“如今盗贼不息,士卒疲惫,希望陛下速返西京,巩固根本是国家的长久之计。”炀帝开始认为这个意见很好,宇文述说:“跟从车驾的官员家属大都在东都,最好就便道到洛阳去,从潼关进入。”炀帝采纳了这个建议。
冬,十月,壬戌,帝至东都,顾眄街衢,谓侍臣曰:“犹大有人在。”意谓向日平杨玄感,杀人尚少故也。苏威追论勋格太重,宜加斟酌,樊子盖固请,以为不宜失信,帝曰:“公欲收物情邪!”子盖惧,不敢对。帝性吝官赏。初平杨玄感,应授勋者多,乃更置戎秩:建节尉为正六品,次奋武、宣惠、绥德、怀仁、秉义、奉诚、立信等尉,递降一阶。将士守雁门者万七千人,得勋者才千五百人,皆准平玄感勋,一战得第一勋者进一阶,其先无戎秩者止得立信尉,三战得第一勋者至秉义尉,其在行陈而无勋者四战进一阶,亦无赐。会仍议伐高丽,由是将士无不愤怨。
冬季,十月,壬戍(初三),炀帝到达东都。他斜着眼看看街道上的人,崐对侍臣说:“还是大有人在。”他的意思是说过去平定杨玄感的叛乱时杀人还少。苏威提到悬赏规格太重,应该再斟酌考虑。樊子盖恳切请求遵守先前的许诺,认为不应失信于将士。炀帝说:“你打算收买人心吗?”樊了盖害怕了,不敢再答话。炀帝生性吝惜官爵赏赐,当初平定杨玄感时,应该论功授勋的人很多,他就改变军队的职位级别:规定建节尉为正六品,以下依次是奋武、宣惠、绥德、怀仁、秉义、奉诚、立信等尉,依次降低一级。参加保卫雁门的将士有一万七千人,可是得到勋位的才有一千五百人,都是比照平定杨玄感时行赏的标准,打一仗得第一功的人晋升一级,此前没有军职的人仅授予立信尉的职位;打三次仗得第一功的人只作到秉义尉;那些虽在战场但未立功的人打四次仗晋升一级,也不赏赐物品。正好炀帝又商议攻伐高丽,因此将士们无不愤怒怨恨。
初,萧以外戚有才行,尝事帝于东宫,累迁至内史侍郎,委以机务。性刚鲠,数言事忤旨,帝渐疏之。及雁门围解,帝谓群臣曰:“突厥狂悖,势何能为!少时未散,萧遽相恐动,情不可恕!”出为河池郡守,即日遣之。候卫将军杨子崇从帝在汾阳宫,知突厥必为寇,屡请早还京师,帝怒曰:“子崇怯懦,惊动众心,不可居爪牙之官。”出为离石郡守。子崇,高祖之族弟也。
当初,萧因为是外戚,又有才干德行,曾经在炀帝为太子时作他的僚臣,他屡次升迁作到内史侍郎,被委以机要重任。萧性格刚强耿直,几次谈论事情违背了炀帝的旨意,炀帝就逐渐疏远了他。雁门之围已解,炀帝对群臣说:“突厥狂妄逆悖,他们能怎么样!突厥人一会儿不散,萧就恐慌动摇,实不能宽恕!”于是调萧出京,任为河池郡守,当天出发。候卫将军杨子崇跟随炀帝在汾阳宫,他知道突厥人必定要来侵犯,几次请求炀帝早日返回京师,炀帝发怒说:“杨子崇怯懦,惊扰动摇众心,不能让他身为武臣。”于是炀帝将杨子崇调出任命为离石郡守。杨子崇是文帝的族弟。
[9]杨玄感之乱,龙舟水殿皆为所焚,诏江都更造,凡数千艘,制度仍大于旧者。
[9]杨玄感叛乱时,龙舟水殿都被他烧毁,于是炀帝下诏江都再造龙舟水殿,共几千艘,规制比原来的还大。
[10]壬申,卢明月帅众十万寇陈、汝。
[10]壬申(十三日),卢明月率部众十万人进犯陈州、汝州。
[11]东海李子通,有勇力,先依长白山贼帅左才相,群盗皆残忍,而子通独宽仁,由是人多归之,未半岁,有众万人。才相忌之,子通引去,渡淮,与杜伏威合。伏威选军中壮士养为假子,凡三十余人,济阴王雄诞、临济阚棱为之冠。既而李子通谋杀伏威,遣兵袭之。伏威被重创坠马,雄诞负之逃葭苇中,收散兵复振。将军来整击伏威,破之;其将西门君仪之妻王氏,勇而多力,负伏威以逃,雄诞帅壮士十余人卫之,与隋兵力战,由是得免。来整又击李子通,破之,子通帅其余众奔海陵,复收兵得二万人,自称将军。
[11]东海人李子通,有勇有力,他先依附长白山贼帅左才相,群盗都很残忍,只有李子通宽厚仁慈,于是很多人都去归附他。不到半年,李子通就拥有部众一万人。左才相猜忌李子通,李子通就离开他,率众渡过淮河,与杜伏威汇合。杜伏威挑选军中的壮士收为养子,共有三十余人,济阴人王雄诞、临济人阚棱是养子中最突出的。不久李子通策划刺杀杜伏威,他派兵袭击杜伏威,杜伏威受重伤落马,王雄诞背着杜伏威逃到芦苇丛中,收集溃散的部众重振军威。将军来整率官军袭击杜伏威,将杜伏威击败,杜伏威的部将西门君仪的妻子王氏勇敢有力,她背着杜伏威逃走,王雄诞率领壮士十余人保护着杜伏威,与隋军奋力作战,因此才得以逃脱。来整又进攻李子通并将他击败。李子通率领剩余的部众奔往海陵,又招得士卒二万人,自称将军。
[12]城父朱粲始为县佐史,从军,遂亡命聚众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众至十余万,引兵转掠荆、沔及山南郡县,所过噍类无遗。
[12]城父人朱粲,开始是个县佐史,后来他参加了军队,就逃亡聚众为盗,人们称之为“可达寒贼”,朱粲自称迦楼罗王,拥有部众达十万人。他率兵在荆州、沔阳转战抢掠,一直到终南山南一带的郡县。朱粲所部经过之处即无人烟。
[13]十二月,庚寅,诏民部尚书樊子盖发关中兵数万击绛贼敬盘陀等。子盖不分臧否,自汾水之北,村坞尽焚之,贼有降者皆坑之;百姓怨愤,益相聚为盗崐。诏以李渊代之。有降者,渊引置左右,由是贼众多降,前后数万人,余党散入他郡。
[13]十二月,庚寅(疑误),炀帝下诏命令民部尚书樊子盖征发关中士兵几万名进击绛郡贼人敬盘陀等人。樊子盖不问清红皂白,自汾水以北,村坞都被烧毁,前来投降的贼人全被坑杀。百姓怨恨愤怒,越来越多的人相聚为盗。炀帝下诏用李渊替换樊了盖,再有投降的贼人,李渊就将投降者安置在自己身旁,因此有很多贼人投降,投降的人前后共有几万,其余的贼盗流散到别的郡去了。
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三卷(回目录)
隋纪七 炀皇帝下大业十二年(丙子、616)
隋纪七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丙子,公元616年)
[1]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余郡,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1]春季,正月,元旦大朝会,各地朝集使未到的有二十余郡。朝廷中开始商议分别派遣使者到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2]诏毗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数万人,于郡东南起营苑,周围十二里,内为十六离宫,大抵仿东都西苑之制,而奇丽过之。又欲筑营于会稽,会乱,不果成。
[2]炀帝下诏命毗陵通守路道德汇集十郡之兵几万人,在毗陵郡城东南营建宫苑,方圆十二里;苑内有十六所离宫,大都模仿东都西苑的规制,但在新颖华丽方面还要超过西苑。炀帝还打算在会稽建造宫苑,正逢各地造反,未能建成。
[3]三月,上巳,帝与群臣饮于西苑水上,命学士杜宝撰《水饰图经》,采古水事二,使朝散大夫黄衮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动如生,钟磬筝瑟,能成音曲。
[3]三月,上巳节,炀帝与群臣在西苑水上宴饮。他命令学士杜宝撰写《水饰图经》,收集古代七十二个关于水的故事;让朝散大夫黄衮依故事用木头制成,间杂着乐妓的船只、酒船, 木制的人物能动,栩栩如生,钟磬筝瑟,都能发出音乐曲调。
[4]己丑,张金称陷平恩,一朝杀男女万余口;又陷武安、钜鹿、清河诸县。金称比诸贼尤残暴,所过民无孑遗。
[4]己丑(初三),张金称攻陷平恩县,一个早晨就杀死男女万余人。他又攻陷武安、钜鹿、清河各县。张金称比其他的盗贼更为残暴,他率部所过之处,人迹全无。
[5]夏,四月,丁巳,大业殿西院火,帝以为盗起,惊走,入西苑,匿草间,火定乃还。帝自八年以后,每夜眠恒惊悸,云有贼,令数妇人摇抚,乃得眠。
[5]夏季,四月,丁巳(初一),大业殿西院起火,炀帝以为盗贼来了,逃入西苑,藏在草丛里,火熄灭后才出来。炀帝从大业八年以来每天夜里都睡不安稳,常常惊悸而醒,说有贼,必得命几个妇人摇抚才能入睡。
[6]癸亥,历山飞别将甄翟儿众十万寇太原,将军潘长文败死。
[6] 癸亥(初七),历山飞的部将甄翟儿率众十万人攻打太原,将军潘长文兵败身亡。
[7]五月,丙戌朔,日有食之,既。
[7]五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是日全食。
[8]壬午,帝于景华宫征求萤火,得数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
[8]壬午(疑误),炀帝在景华宫征求萤火虫,征得了几斛萤火虫,在夜里游山,把萤火虫放出来,其光亮遍及山谷。
[9]帝问侍臣盗贼,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曰:“渐少。”帝曰:“比从来少几何?”对曰:“不能什一。”纳言苏威引身隐柱,帝呼前问之,对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长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贼丁役,今皆何在!岂非其人皆化为盗乎!比见奏贼皆不以实,遂使失于支计,不时翦除。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征发,贼何由息!”帝不悦而罢。寻属五月五日,百僚多馈珍玩,威独献尚书。或谮之曰:“《尚书》有《五子之歌》,威意甚不逊。”帝益怒。顷之,帝问威以伐高丽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盗,对曰:“今兹之役,愿不发兵,但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遣之东征。彼喜于免罪,争务立功,高丽可灭。”帝不怿。威出,御史大夫裴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帝曰:“老革多奸,以贼胁我!欲批其口,且复隐忍。”蕴知帝意,遣河南白衣张行本奏:“威昔在高阳典选,滥授人官;畏怯突厥,请还京师。”帝令按验,狱成,下诏数威罪状,除名为民。后月余,复有奏威与突厥阴图不轨者,事下裴蕴推之,蕴处威死。威无以自明,但摧谢而已。帝悯而释之,曰:“未忍即杀。”并其子孙三世皆除名。
[9]炀帝向侍臣询问盗贼的情况,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说:“逐渐减少。崐”炀帝说:“比过去少多少?”宇文述回答:“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纳言苏威躲在柱子后面,炀帝把苏威叫到座前问他,苏威回答:“我不是管这方面的官员,不清楚有多少盗贼,但贼患距京越来越近。”炀帝问:“为什么这么说呢?”苏威说:“过去盗贼只占据长白山,如今已近在汜水。况且往日的租贼丁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这难道不是人们都变成盗贼了吗?近来看到上奏的贼情都不是实情,于是措施失当,对盗贼不能及时地加以剿灭。还有,以前在雁门时,已经许诺停止征伐辽东,现在又征发士兵,盗贼怎么能够平息?”炀帝听了不高兴,就作罢了。不久到了五月五日,百官中很多人都上贡珍玩之物,唯独苏威献上《尚书》,有人诋毁苏威说:“《尚书》中有《五子之歌》,苏威的含意很不恭敬。”炀帝更加生气。过不久,炀帝向苏威询问征伐高丽的事情,苏威想让炀帝了解天下有很多盗贼的情况,就回答说:“现在征辽之事,但愿不要发兵,只要赦免群盗,自然可以得到几十万人,派他们去东征,这些人对被赦免罪过感到高兴,会竞相立功,高丽就可以被平灭。”炀帝不高兴,苏威就退了出来。御史大夫裴蕴奏道:“这太不恭敬了!天下哪里有许多盗贼?”炀帝说:“这老家伙极为奸佞,拿盗贼来吓唬我,我想打他嘴巴,暂且再忍耐一下。”裴蕴知道炀帝的心意,就让河南平民张行本上奏说:“苏威从前在高阳掌管挑选官员之事时,他滥授官职,畏惧突厥,要求返回京师。”炀帝命人进行审查验证,构成罪状,于是炀帝下诏历数苏威的罪状,将他除名为民。一个多月后,又有人奏报苏威与突厥暗中勾结图谋不轨,此事交由裴蕴追究法办,裴蕴判苏威死刑。苏威无法为自己申辩,只是非常伤感地谢罪而已。炀帝怜悯苏威就将他释放,说:“不忍心就杀他。”把苏威的子孙三代都除名为民。
[10]秋,七月,壬戌,济景公樊子盖卒。
[10]秋季,七月,壬戌(初八),济景公樊子盖去世。
[11]江都新作龙舟成,送东都;宇文述劝幸江都,右候卫大将军酒泉赵才谏曰:“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还京师,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属吏,旬日,意解,乃出之。朝臣皆不欲行,帝意甚坚。无敢谏者。建节尉任宗上书极谏,即日于朝堂杖杀之。甲子,帝幸江都,命越王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总留后事。津,孝宽之子也。帝以诗留别宫人曰:“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于建国门上表谏;帝大怒,先解其颐,然后斩之。
[11]江都新制造的龙舟完工,送到东都。宇文述劝炀帝巡游江都,右候卫大将军酒泉人赵才劝阻说:“如今百姓疲惫劳苦,国库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希望陛下返回京师,安抚天下百姓。”炀帝勃然大怒,把赵才交司吏处治,过了十天,炀帝才平息了怒气,将赵才放出。朝中的大臣都不想让炀帝出行,但炀帝去江都之意非常坚决,没有敢于进谏的人。建节尉任宗上书极力劝谏,当天就在朝堂上被用杖打死。甲子(初十),炀帝驾临江都,他命令越王杨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人共同负责留守东都之事。韦津是韦孝宽的儿子。炀帝以诗向宫人留别:“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全国为由,在建国门上表劝阻江都之行,炀帝勃然大怒,先摘掉崔民象的下巴,然后将他处死。
[12]戊辰,冯翊孙华举兵为盗。虞世基以盗贼充斥,请发兵屯洛口仓,帝曰:“卿是书生,定犹怯。”戊辰,车驾至巩。敕有司移箕山、公路二府于仓内,仍令筑城以备不虞。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复上表请还西京,帝斩之而行。至梁郡,郡人邀车驾上书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斩之。是时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众各数万;帝遣光禄大夫陈棱将宿卫精兵八千讨之,往往克捷。
[12]戊辰(十四日),冯翊郡人孙华举兵为盗。虞世基以盗贼充斥请求炀帝派兵屯驻在洛口仓,炀帝说:“你是书生,必定还是恐惧畏缩。”戊辰(十四日),炀帝到达巩县,命令有关部门将箕山、公路二府移到洛口仓内,并命令修筑城池以备不测。炀帝到达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后又上表请求炀帝反回西京,炀帝杀死王爱仁又继续南行。他到达梁郡,梁郡有人半路拦阻车驾上书说:“陛下若是一定要巡游江都,天下就将不是陛下的了!”炀帝又将上书人杀崐死。这时,李子通占据海陵,左才相劫掠淮北,杜伏威屯兵于六合,他们各自拥有部众几万人。炀帝派光禄大夫陈棱率领宿卫精兵八千人去讨伐各路盗贼,连连取胜。
[13]八月,乙巳,贼帅赵万海众数十万,自恒山寇高阳。
[13]八月,乙巳(二十一日),贼帅赵万海率领部众几十万人,从恒山进犯高阳。
[14]冬,十月,己丑,许恭公宇文述卒。初,述子化及、智及皆无赖。化及事帝于东宫,帝宠昵之,及即位,以为太仆少卿。帝幸榆林,化及、智及冒禁与突厥交市,帝怒,将斩之,已解衣辨发,既而释之,赐述为奴。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常轻智及,惟化及与之亲昵。述卒,帝复以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
[14]冬季,十月,己丑(初六),许恭公宇文述去世。当初,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都是无赖之徒,宇文化及曾在东宫侍奉炀帝,炀帝对他宠信亲昵。炀帝即位,任命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炀帝巡视榆林时,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违犯禁令与突厥人做买卖,炀帝发怒,要杀掉他们,已经把他们的衣服剥下来头发披散开,随即,炀帝又释放了他们,将他们赐给宇文述为奴仆。宇文智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因为娶了公主的缘故,常常看不起宇文智及,只有宇文化及和他亲近。宇文述去世,炀帝又任命宇文化及为右屯卫将军,宇文智及为将作少监。
[15]李密之亡也,往依郝孝德,孝德不礼之;又入王薄,薄亦不之奇也。密困乏,至削树皮而食之,匿于淮阳村舍,变姓名,聚徒教授。郡县疑而捕之,密亡去,抵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君明不敢舍,转寄密于游侠王秀才家,秀才以女妻之。君明从侄怀义告其事,帝令怀义自赍敕书与梁郡通守杨汪相知收捕。汪遣兵围秀才宅,适值密出外,由是获免,君明、秀才皆死。
[15]李密逃亡,去投奔郝孝德。郝孝德对李密不以礼相待,李密又去投奔王薄,王薄也不把他作为特殊人物看待。李密困顿匮乏,到了剥树皮吃的地步。他隐藏在淮阳郡的村舍里,改换姓名,聚徒教书。郡县的官员怀疑他并去抓捕他,李密逃走,到他妹夫雍丘县令丘君明家。丘君明不敢留李密住下,就把李密转送到游侠王秀才家藏匿。王秀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密。丘君明的堂侄丘怀义向官府告发了这件事,炀帝命令丘怀义亲自把敕书送交梁郡通守杨汪,让他去收捕李密等人。杨汪派兵包围了王秀才家,正好李密外出,因而幸免,丘君明、王秀才都被官府处死。
韦城翟让为东都法曹,坐事当斩。狱吏黄君汉奇其骁勇,夜中潜谓让曰:“翟法司,天时人事,抑亦可知,岂能守死狱中乎!”让惊喜曰:“让,圈牢之豕,死生唯黄曹主所命。”君汉即破械出之。让再拜曰:“让蒙再生之恩则幸矣,奈黄曹主何!”因泣下。君汉怒曰:“本以公为大丈夫,可救生民之命,故不顾其死以奉脱,奈何反效儿女子涕泣相谢乎!君但努力自免,勿忧吾也!”让遂亡命于瓦岗为群盗,同郡单雄信,骁健,善用马槊,聚少年往从之。离狐徐世家于卫南,年十七,有勇略,说让曰:“东郡于公与皆为乡里,人多相识,不宜侵掠。荥阳、梁郡,汴水所经,剽行舟,掠商旅,足以自资。”让然之,引众入二郡界,掠公私船,资用丰给,附者益众,聚徒至万余人。
韦城人翟让是东都的法曹,因为犯罪该当被处死。狱吏黄君汉认为翟让骁勇不寻常,于是在夜里悄悄对翟让说:“翟法司,天时人事,也许是可以预料的,哪能在监狱里等死呢?”翟让又惊又喜,说:“我翟让,是关在圈里的猪,生死只能听从黄曹主的吩咐了。”黄君汉当即给翟让打开枷锁,翟让再三拜谢说:“我蒙受您的再生之恩得以幸免,但黄曹主您怎么办呢?”于是流下泪来。黄君汉发怒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大丈夫,可以拯救黎民百姓,所以才冒死来解救你,你怎么却象儿女子弟一样以涕泪来表示感谢呢?你就努力设法逃脱吧,不要管我了!”于是翟让逃亡到瓦岗为盗。与他同郡的单雄信,骁勇矫健,擅长骑马使矛,他招集年轻人去投奔翟让。离狐人徐世家在卫南,十七岁,有勇有谋,他劝说翟让:“东郡对于您和我都是乡里,那里的人大都认识,不宜去侵犯抢掠他们。荥阳、梁郡,是汴水流经的地方,我们抢劫行船,掠夺商人旅客,就足以自给。”翟让同意他的建议,于是就率众进入荥阳、梁郡的境界,抢掠公私船只,因此供给充裕,来归附的人越来越多,徒众达一万余人。时又有外黄王当仁、济阳王伯当、韦城周文举、雍丘李公逸等皆拥众为盗。李密自雍州亡命,往来诸帅间,说以取天下之策,始皆不信。久之,稍以为然,相谓曰:“斯人公卿子弟,志气若是。今人人皆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吾闻王者不死,斯人再三获济,岂非其人乎!”由是渐敬密。
当时还有外黄人王当仁,济阳人王伯当,韦城人周文举,雍丘人李公逸等都聚众为盗。李密从雍州逃亡后,就往来于各部首领之间,向他们游说夺取天下的谋略。开始大家都不信,时间长了,他们渐渐相信了,五相说道:“此人是公卿子弟,有这样的志气、抱负,现在人们都说杨氏将灭,李氏将兴,我听说能成王业的人不会死,此人多次能渡过难关,难道他就是将成帝业的李姓人吗?”于是他们渐渐敬重李密。
密察诸帅唯翟让最强,乃因王伯当以见让,为让画策,往说诸小盗,皆下之。让悦,稍亲近密,与之计事,密因说让曰:“刘、项皆起布衣为帝王。今主昏于上,民怨于下,锐兵尽于辽东,和亲绝于突厥,方乃巡游扬、越,委弃东都,此亦刘、项奋起之会也。以足下雄才大略,士马精锐,席卷二京,诛灭暴虐,隋氏不足亡也!”让谢曰:“吾侪群盗,旦夕偷生草间,君之言者,非吾所及也。”
李密观察各部统帅,只有翟让势力最强,于是由王伯当引见见到了翟让,他为翟让出谋划策,去游说劝导诸小股盗贼,他们都归附了翟让。翟让很高兴,渐渐信任李密,与他商议事情。李密趁机劝翟让说:“刘邦、项羽都出身平民而作了帝王,如今上面是皇帝昏庸,下面是百姓怨愤,精锐兵力都在辽东丧失了,突厥也断绝了和亲的关系,炀帝还在巡游扬、越一带,丢弃了东都,现在也是刘邦、项羽之辈奋起的机会。以您的雄才大略,兵马的精良,可以席卷东西二京,诛灭暴君,隋氏完全可以灭掉!”翟让向李密推辞说:“我辈身为群盗,旦夕都在草丛之间偷生,你所说的,不是我辈所能想到的。”
会有李玄英者,自东都逃来,经历诸贼,求访李密,云“斯人当代隋家。”人问其故,玄英言:“比来民间谣歌有《桃李章》曰:‘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准道许!’‘桃李子’,谓逃亡者李氏之子也;皇与后,皆君也;‘宛转花园里’,谓天子在扬州无还日,将转于沟壑也;‘莫浪语,谁道许’者,密也。”既与密遇,遂委身事之。前宋城尉齐郡房玄藻,自负其才,恨不为时用,预于杨玄感之谋,变姓名亡命,遇密于梁、宋之间,遂与之俱游汉、沔,遍入诸贼,说其豪杰;还日,从者数百人,仍为游客,处于让营。让见密为豪杰所归,欲从其计,犹豫未决。
正好有个叫李玄英的人从东都逃来,经过了各部盗贼,以求访李密,并说:“此人当替代隋家坐天下。”别人问他缘故,李玄英说:“近来民间有一叫《桃李章》的歌谣,歌谣唱道:‘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桃李子’,是说逃亡的人是李氏之子;皇与后都是君主;‘宛转花园里’指的是天子在扬州不会有回来的日子了,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莫浪语,谁道许’是密的意思。”不久他遇到李密,于是就投靠李密。原宋城县尉齐郡人房玄藻,自恃自己的才学,恨自己不能为当政的人所赏识任用,他曾参与过杨玄感的谋乱,后来改名换姓逃亡,在梁郡、宋城之间遇见了李密,于是就和李密遍游汉、沔之地,遍访各部贼帅,游说其中的豪杰之士。从汉、沔之地返回来的时候,跟从他们的有几百人,他们仍作为游客,留在翟让的营寨内。翟让看见豪杰们都归附李密,想采纳李密的建议,但仍犹豫不决。
有贾雄者,晓阴阳占候,为让军师,言无不用。密深结于雄,使之托术数以说让;雄许诺,怀之未发。会让召雄,告以密所言,问其可否,对曰:“吉不可言。”又曰:“公自立恐未必成,若立斯人,事无不济。”让曰:“如卿言,蒲山公当自立,何来从我?”对曰:“事有相因。所以来者,将军姓翟,翟者,泽也,蒲非泽不生,故须将军也。”让然之,与密情好日笃。
有个叫贾雄的人,通晓阴阳占卜,他是翟让的军师,翟让对他是言听计从。李密与贾雄结为深交。他让贾雄假借占卜之术去劝说翟让,贾雄答应了,想好了主意但还没说出来,正好翟让召见贾雄,把李密的建议告诉贾雄,问他是否可以采纳,贾雄回答:“吉不可言。”又说:“您自立为王恐怕未必能成功,要是拥立此人,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翟让说:“象你说的那样,蒲山公应当自立,为什么他又来投奔我呢?”贾雄回答:“有些事是有相互联系的,李密所以来投奔你,是因为将军您姓翟,翟是泽的意思。蒲草非泽则不生,所以崐他需要将军您。”翟让认为贾雄的话很对,他与李密的交情日益密切。
密因说让曰:“今四海糜沸,不得耕耘,公士众虽多,食无仓廪,唯资野掠,常苦不给。若旷日持久,加以大敌临之,必涣然离散。未若先取荥阳,伏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与人争利。”让从之,于是破金堤关,攻荥阳诸县,多下之。
李密就劝翟让说:“如今国内沸腾,百姓不得耕耘,您兵马虽多,但吃粮没有仓储,只靠外出抢掠,常常苦于供给不足,若是旷日持久,加之大敌临头,部众必然会离散,不如先攻取荥阳,休兵取食仓储之粮,待兵强马壮,然后再与他人争夺利益。”翟让听从了他的意见,率军攻破了金堤关,进而攻打荥阳郡各县,大多数县城都被攻破。
荥阳太守郇王庆,弘之子也,不能讨,帝徙张须为荥阳通守以讨之。庚戌,须引兵击让,让向数为须所败,闻其来,大惧,将避之。密曰:“须勇而无谋,兵又骤胜,既骄且狠,可一战擒也。公但列陈以待,密保为公破之。”让不得已,勒兵将战,密分兵千余人伏于大海寺北林间。须素轻让,方陈而前,让与战,不利,须乘之,逐北十余里;密发伏掩之,须兵败。密与让及徐世、王伯当合军围之,须溃围出;左右不能尽出,须跃马复入救之,来往数四,遂战死。所部兵昼夜号哭,数日不止,河南郡县为之丧气。鹰扬郎将河东贾务本为须之副,亦被伤,帅余众五千余人奔梁郡,务本寻卒。诏以光禄大夫裴仁基为河南讨捕大使,代领其众,徙镇虎牢。
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是杨弘的儿子,不能率军讨伐翟让,炀帝调张须陀为荥阳通守去讨伐翟让。庚戌(二十七日),张须陀率兵进击翟让,翟让从前几次都被张须陀所击败,他听到张须陀来,大为恐惧,打算避开张须陀。李密说:“张须陀有勇无谋,他的军队又屡次取胜,既骄傲又凶狠,可以一仗就把张须陀擒住。您只要摆好阵势等待官军,我保证为您打败官军。”翟让不得已,率兵准备交战,李密分出一千余士兵埋伏在大海寺北面的树林里。张须陀素来轻视翟让,他将军队列成方阵前进。翟让与张须陀交战,战败,张须陀追击败兵十余里,李密发动伏兵掩杀官军,张须陀兵败。李密与翟让以及徐世、王伯当等合兵一处将张须陀包围。张须陀突破重围,但他的部将没能全冲出包围,张须陀又跃马冲入包围圈去救援,这样来回几次,张须陀战死。他所部士兵昼夜号哭,几天不止,黄河以南的郡县都为之沮丧。鹰扬郎将河东人贾务本是张须陀的副将,也受了伤,他率领剩下的五千多人逃到梁郡,贾务本不久也去世了。炀帝诏命光禄大夫裴仁基为河南讨捕大使,替代张须陀统领他的部下,迁到虎牢镇守。
让乃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密部分严整,凡号令士卒,虽盛夏,皆如背负霜雪。躬服俭素,所得金宝,悉颁赐麾下,由是人为之用。麾下士卒多为让士卒所陵辱,以威约有素,不敢报也。让谓密曰:“今资粮粗足,意欲还向瓦岗,公若不往,唯公所适,让从此别矣。”让帅辎重东引,密亦西行至康城,说下数城,大获资储。让寻悔,复引兵从密。
翟让于是命李密建立自己的营署,单独统帅自己的部众,号称蒲山公营。李密管理部众纪律严明,凡是号令士卒,虽然是在盛夏,士卒们似背上负有霜雪般的寒意。李密衣着节俭朴素,获得的金宝,全都颁赐给了部下,因此人们都愿为他效力。他部下的士卒很多人被翟让的部众欺辱,但因为李密管束严格,无人敢进行报复。翟让对李密说:“如今军资粮食大致够用,我打算返回瓦岗,您若是不去,那就随你所便了,我从此就与你分手了。”翟让带着辎重向东而去,李密也向西来到康城,劝降了几座城池,获得了大量的军资粮食。不久,翟让就后悔了,他又率兵来跟随李密。
[16]鄱阳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建元始兴,攻陷豫章郡,以其乡人林士弘为大将军。诏治书侍御史刘子翊将兵讨之。师乞中流矢死,士弘代统其众,与子翊战于彭蠡湖,子翊败死。士弘兵大振,至十余万人。十二月,壬辰,士弘自称皇帝,国号楚,建元太平;遂取九江、临川、南康、宜春等郡,豪杰争杀隋守令,以郡县应之。其地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为所有。
[16]鄱阳的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建年号始兴。他率兵攻陷了豫章郡,任命同乡林士弘为大将军。炀帝下诏命治书侍御史刘子翊率兵前去讨伐操师乞。操师乞中流矢而死,林士弘替代他统帅部众。林士弘与刘子翊在彭蠡湖交战,刘子翊战败身亡。林士弘军威大振,兵力达到十余万人。十二月,壬辰(初崐十),林士弘自称皇帝,国号楚,建年号太平。于是林士弘又攻取九江、临川、南康、宜春等郡,各地豪杰竞相杀死隋朝的郡守县令,以整个郡县来响应林士弘。北自九江、南到番禺的广大地域都为林士弘所据有。
[17]诏以右骁卫将军唐公李渊为太原留守,以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为之副,将兵讨甄翟儿,与翟儿遇于雀鼠谷。渊众才数千,贼围渊数匝;李世民将精兵救之,拔渊于万众之中,会步兵至,合击,大破之。
[17]炀帝下诏任命右骁卫将军唐公李渊为太原留守,任命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为李渊的副将,率兵讨伐甄翟儿。在雀鼠谷与甄翟儿遭遇,李渊才有几千人,而贼军包围李渊有好几重。李世民率领精兵救援李渊,将李渊从万众之中救出来,正好李渊步兵赶到,两军合击,大破甄翟儿。
[18]帝疏薄骨肉,蔡王智积每不自安,及病,不呼医,临终,谓所亲曰:“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领没于地矣!”
[18]炀帝对骨肉亲人都疏远、刻薄,蔡王杨智积常常感到不安,他患了病,不请医生治病,临终时对他的亲人说:“我今天才知道能够保全脑袋而死于地下!”
[19]张金称、郝孝德、孙宣雅、高士达、杨公卿等寇掠河北,屠陷郡县;隋将帅败亡者相继,唯虎贲中郎将蒲城王辩、清河郡丞华阴杨善会数有功,善会前后与贼七百余战,未尝负败。帝遣太仆卿杨义臣讨张金称。金称营于平恩东北,义臣引兵直抵临清之西,据永济渠为营,去金称营四十里,深沟高垒,不与战。金称日引兵至义臣营西,义臣勒兵擐甲,约与之战,既而不出。日暮,金称还营,明旦,复来;如是月余,义臣竟不出。金称以为怯,屡逼其营詈辱之。义臣乃谓金称曰:“汝明旦来,我当必战。”金称易之,不复设备。义臣简精骑二千,夜自馆陶济河,伺金称离营,即入击其累重。金称闻之,引兵还,义臣从后击之,金称大败,与左右逃于清河之东。月余,杨善会讨擒之。吏立木于市,悬其头,张其手足,令仇家割食之;未死间,歌讴不辍。诏以善会为清河通守。
[19]张金称、郝孝德、孙宣雅、高士达、杨公卿等抢掠河北,攻陷郡县,隋朝的将帅相继败亡,只有虎贲中郎将蒲城人王辩、清河郡丞华阴人杨善会几次立功。杨善会前后与贼人交战七百余次,没有战败过。炀帝派遣太仆卿杨义臣讨伐张金称,张金称在平恩县东北方向扎营,杨义臣率兵直抵临清县的西面,依据永济渠扎营,距张金称的营地有四十里,深沟高垒,不与张金称交战。张金称每天率兵到杨义臣营地的西面讨战,杨义臣穿戴铠甲率领着士兵,与张金称约定交战,但又不出战。直至天色将晚,张金称只好率军返回营地,第二天一早再来,这样过了一个来月,杨义臣竟然没有出战。张金称以为杨义臣怯战,几次逼近他的营地辱骂他,杨义臣对张金称说:“你明天早晨来,我一定与你交战。”张金称因此轻敌,不再提防。杨义臣挑选精锐骑兵两千人,乘夜从馆陶渡河,趁张金称率兵离开营地,即进入张的营地袭击他的家属和辎重。张金称听到这个消息,率兵返回,杨义臣从后面袭击,张金称大败,仅与身边的人逃到清河郡东。一个多月后,杨善会讨伐并抓住了张金称,官吏在闹市中立一根木柱,将张金称的头悬吊起来,展开他的手足,让与他有仇的人割食其肉。张金称没死时,还不停地唱。炀帝下诏任命杨善会为清河通守。
[20]涿郡通守郭绚将兵万余人讨高士达。士达自以才略不及窦建德,乃进建德为军司马,悉以兵授之。建德请士达守辎重,自简精兵七千人拒绚,诈为与士达有隙而叛,遣人请降于绚,愿为前驱,击士达以自效。绚信之,引兵随建德至长河,不复设备。建德袭之,杀虏数千人,斩绚首,献士达,张金称余众皆归建德。杨义臣乘胜至平原,欲入高鸡泊讨之。建德谓士达曰:“历观隋将,善用兵者无如义臣,今灭张金称而来,其锋不可当。请引兵避之,使其欲战不得,坐费岁月,将士疲倦,然后乘间击之,乃可破也。不然,恐非公之敌。”士达不从,留建德守营,自帅精兵逆击义臣,战小胜,因纵酒高宴。建德闻之曰:“东海公未能破敌,遽自矜大,祸至不久矣。”后五日,义臣大破士达,于陈斩之,乘胜逐北,趣其营,营中守兵皆溃。建德与百余骑亡去,至饶阳,乘其无备,攻陷之,收兵,得三千余人。义臣既杀士达,以为建德不足忧,引去。建德还平原,收士达散兵,收葬死者,为士达发丧,军复大振,自称将军。先是,群盗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杀之,独建德善遇之;由是隋官稍以城降之,声势日盛,胜兵至十余万人。[20]涿郡通守郭绚率领一万余人讨伐高士达。高士达自认为才能谋略不如窦建德,于是就提拔窦建德为军司马,并把兵权交给了他。窦建德请高士达看守辎重,自己挑选精兵七千人抗击郭绚。他假称与高士达有矛盾而背叛了他,派人向郭绚请求投降,表示愿作郭绚的前锋,进攻高士达来立功赎罪。郭绚相信了窦建德,率兵跟随窦建德到长河县,也不再防备他。窦建德突然袭击郭绚,杀获几千人,斩郭绚的首级献给高士达。张金称的余部也都归附了窦建德。杨义臣乘胜进军到平原,打算进入高鸡泊讨伐窦建德。窦建德对高士达说:“我观察了不少隋将,善于用兵的莫过于杨义臣了,如今他灭掉了张金称乘胜而来,锐不可挡,请您率兵避开他,让他欲战不得,耗费时间,将士疲劳厌倦,然后我们再乘机袭击他,杨义臣才能被攻破,否则,恐怕您不是他的对手。”高士达不听,他留下窦建德守营,自己率领精兵迎击杨义臣,取得小胜后,就纵酒畅饮。窦建德听到后说:“东海公未能将敌打败就骄傲自大,灾祸不久就要到了。”五天后,杨义臣大破高士达,在阵前将高士达杀死,乘胜追击,直逼他的营地。营中的守军都溃散奔逃,窦建德仅和百余骑兵逃走,到了饶阳县,乘饶阳县没有防备,攻陷饶阳,收集兵卒三千人。杨义臣杀死了高士达,认为窦建德已不足为患,就率兵离去。窦建德返回平原,收集高士达所部的散兵,收集安葬死者,为高士达发丧,军威又重新大振。窦建德自称将军。原先,群盗抓住隋官及士族子弟都杀掉,唯独窦建德很好地对待他们,因此隋官中有些人就举城投降他,窦建德声势日渐浩大,拥有精兵十余万。
[21]内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恶闻贼盗,诸将及郡县有告败求救者,世基皆抑损表状,不以实闻,但云:“鼠窃狗盗,郡县捕逐,行当殄尽,愿陛下勿以介怀!”帝良以为然;或杖其使者,以为妄言,由是盗贼遍海内,陷没郡县,帝皆弗之知也。杨义臣破降河北贼数十万,列状上闻,帝叹曰:“我初不闻,贼顿如此,义臣降贼何多也!”世基对曰:“小窃虽多,未足为虑,义臣克之,拥兵不少,久在阃外,此最非宜。”帝曰:“卿言是也。”遽追义臣,放散其兵,贼由是复盛。
[21]内史侍郎虞世基因为炀帝厌恶听到贼盗的情况,所以诸将及各地郡县告败求救的表奏,虞世基都把它们加以删改处理,不据实上报,只说:“鼠窃狗盗之徒,郡县官吏搜捕追逐,快要被彻底消灭了。希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炀帝很以为然,有时还用杖责打据实报告的使者,以为说的都是谎话。因此盗贼遍布海内,攻陷郡县,炀帝都不知道。杨义臣击败并收降河北的贼人几十万,他把情况写表上奏炀帝,炀帝看后感叹道:“我原来没听说盗贼到如此地步,杨义臣降服的贼怎么这样多?”虞世基回答:“小贼虽然多,但不足为虑,杨义臣击败小贼,却拥兵不少,将帅久在朝廷之外,这样是最不适宜的。”炀帝说:“你说的是。”于是派人追回杨义臣,遣散他的士兵,盗贼因此又重新强盛起来。
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劾奏:“世甚及御史大夫裴蕴职典枢要,维持内外,四方告变,不为奏闻。贼数实多,裁减言少,陛下既闻贼少,发兵不多,众寡悬殊,往皆不克,故使官军失利,贼党日滋。请付有司结正其罪。”大理卿郑善果奏:“云起诋訾名臣,所言不实,非毁朝政,妄作威权。”由是左迁云起为大理司直。
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参劾道:“虞世基和御史大夫裴蕴职掌机密枢要,掌管国家内外大事,现在四方告急,却不上报,盗贼的数量实际上已经很多了,他们将奏表修改删减报说贼少,陛下既然听说贼少,发兵也就不多,因此双方力量众寡悬殊,去征讨往往不能取胜,因此使官军失利,而贼党却日益增多。请将他们二人交付有关部门追究处理他们的罪过。”大理卿郑善果奏道:“韦云起诋毁诬蔑国家重臣,他所说的都不是实话,他诽谤诋毁朝政,妄自作威专权。”因此炀帝将韦云起降为大理司直。
[22]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谒见者,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丞、守,薄则率从停解。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贡献。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贼,生计无遗;加之饥馑无食,民始采树皮叶,或捣藁为末,或煮土而食之,诸物皆尽,乃自相食;而官食犹充,吏皆畏法,莫敢振救。王世充密为帝简阅江淮民间美女献之,由是益有宠。
[22]炀帝到了江都,凡江、淮各郡官员谒见的,炀帝专问进献礼品的多少崐。礼多则越级升迁郡丞、县守,礼少的则恣肆地黜免官职。江都郡丞王世充进献铜镜屏风,升为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进献珍奇美味,升为江都郡丞。因此郡县官吏竞相对百姓肆意盘剥,以充实进献之物。百姓外受盗贼的抢掠,内受郡县官吏课贼的逼迫,生计无着,加上饥馑无食,百姓开始采剥树皮、树叶充饥,有的人将稻草杆捣成碎末为食,有的煮土吃,各种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就互相吃人。而官府仓库中的粮食还是充裕如初,官吏们畏惧刑法,不敢取粮救济饥民。王世充还秘密为炀帝挑选江淮民间的美女来进献,因此更加得到炀帝的宠信。
[23]河间贼帅格谦拥众十余万,据豆子,自称燕王,帝命王世充将兵讨斩之。谦将勃海高开道收其余众,寇掠燕地,军势复振。
[23]河间郡贼帅格谦拥有部众十余万人,占据豆子殷,自称燕王。炀帝命王世充率兵讨伐格谦并将他杀死。格谦的部将勃海人高开道收集余部,侵掠燕地,军势又振兴起来。
[24]初,帝谋伐高丽,器械资储,皆积于涿郡;涿郡人物阜,屯兵数万。又,临朔宫多珍宝,诸贼竟来侵掠;留守官虎贲郎将赵什住等不能拒,唯虎贲郎将云阳罗艺独出战,前后破贼甚众,威名日重,什住等阴忌之。艺将作乱,先宣言以激其众曰:“吾辈讨贼数有功,城中仓库山积,制在留守之官,而莫肯散施以济贫乏,将何以劝将士!”众皆愤怨。军还,郡丞出城候艺,艺因执之,陈兵而入。什住等惧,皆来听命,乃发库物以赐战士,开仓廪以赈贫乏,境内咸服;杀不同己者勃海太守唐等数人,威振燕地,柳城、怀远并归之。艺黜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营州,以襄平太守邓为总管,艺自称幽州总管。
[24]当初,炀帝策划征伐高丽,隋军的器械和军资贮备都积存在涿郡。涿郡人口、物产殷实丰富,屯驻有几万隋军。另外,临朔宫里有很多珍宝,各地的贼寇竟相来侵掠。留守官虎贲郎将赵什住等人无法抵御,只有虎贲郎将云阳人罗艺独自出战,前后击败的贼人很多,罗艺的威望日重,赵什住等人暗中嫉妒罗艺。罗艺将要造反,他先广泛宣传以激怒他的部众,他说:“我们讨贼几次立功,城中的仓库里粮食堆积如山,都掌握在留守官员手中,但是不肯散施一点以救济贫苦困乏的百姓,将来靠什么勉励将士!”大家都极为愤怒怨恨。罗艺率军回城,郡丞出城迎侯罗艺,罗艺将郡丞抓起来,排着队列入城。赵什住等人恐惧了,都前来听命。于是罗艺分发仓库里的物资以赏赐战士,打开粮仓以赈济贫苦困顿的百姓。涿郡境内都服从罗艺,罗艺杀掉不同自己一起造反的勃海太守唐等数人,威振燕地,柳城、怀远都归附了罗艺。罗艺废黜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营州,任命襄平太守邓为总管,罗艺自称幽州总管。
[25]突厥数寇北边。诏晋阳留守李渊帅太原道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击之。时突厥方强,两军众不满五千,仁恭患之。渊选善射者二千人,使之饮食舍止一如突厥,或与突厥遇,则伺便击之,前后屡捷,突厥颇惮之。
[25]突厥人几次侵犯隋帝国的北部边境。炀帝下诏命晋阳留守李渊率领太原道军队与马邑太守王仁恭抗击突厥。这时突厥正处于强盛时期,太原道及马邑 郡两处隋军不满五千人,王仁恭忧虑兵少。李渊挑选善于骑射的士卒二千人,让这些隋军士兵饮食起居完全同突厥人一样,隋军骑兵与突厥人相遇时,就伺机袭击突厥人,这样前后屡次获胜,突厥人颇怕李渊。
恭皇帝上义宁元年(丁丑、617)
隋恭帝义宁元年(丁丑,公元617年)
[1]春,正月,右御卫将军陈棱讨杜伏威,伏威帅众拒之。棱闭壁不战,伏威遗以妇人之服,谓之“陈姥”。棱怒,出战,伏威奋击,大破之,棱仅以身免。伏威乘胜破高邮,引兵据历阳,自称总管,以辅公为长史,公遣诸将徇属县,所至辄下,江淮间小盗争附之。伏威常选敢死之士五千人,谓之“上募”,宠遇甚厚,有攻战,辄令上募先击之,战罢阅视,有伤在背者即杀之,以其退而被击故也。所获资财,皆以赏军。士有战死者,以妻、妾徇葬。故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1]春季,正月,右御卫将军陈棱讨伐杜伏威,杜伏威率部众抗击官军。陈棱紧壁营垒,不出来交战,杜伏威送给他妇人的衣服,称他为“陈姥”。陈棱发怒,率军出战,杜伏威率军奋力攻击,大破官军,陈棱仅只身逃脱。杜伏威乘胜攻破了高邮,率兵占据了历阳,自称总管,任命辅公为长史,分派各崐位将领攻取江都郡所属各县,大军所到之处,城池都被攻破,江淮地区的小盗争相归附杜伏威。杜伏威常常挑选敢死之士五千人,称之为“上募”,对这支队伍极为宠信,待遇优厚。凡有战斗,就命令“上募 ”先进行攻击,战罢审查将士,凡背上有伤的就处死,认为他背部被击伤是后退的缘故。凡所缴获的军资财物,都用来赏赐军队,将士有战死的,杜伏威就用死者的妾殉葬。因此杜伏威的军队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2]丙辰,窦建德为坛于乐寿,自称长乐王,置百官,改元丁丑。
[2]丙辰(初五),窦建德在乐寿县设坛,自称长乐王,设置百官,改年号丁丑。
[3]辛巳,鲁郡贼徐圆朗攻陷东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东平,尽有之,胜兵二万余人。
[3]辛巳(三十日),鲁郡贼人徐圆朗攻陷东平,他分兵攻占土地,从琅邪以西,北到东平的地域都为徐圆朗所有,拥有精兵两万余人。
[4]卢明月转掠河南,至于淮北,众号四十万,自称无上王;帝命江都通守王世充讨之。世充与战于南阳,大破之,斩明月,余众皆散。
[4]卢明月转掠河南,到达淮北,拥有的部众号称四十万,自称无上王。炀帝命令江都通守王世充率兵讨伐卢明月,王世充在南阳与卢明月交战,大破卢明月,斩了卢明月,其余的部众都溃散了。
[5]二月,壬午,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杀郡丞唐世宗,据郡,自称大丞相,北连突厥。
[5]二月,壬午(初一),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杀死郡丞唐世宗,占据朔方郡,自称大丞相,向北勾结突厥。
[6]马邑太守王仁恭,多受货赂,不能振施。郡人刘武周,骁勇喜任侠,为鹰扬府校尉,仁恭以其土豪,甚亲厚之,令帅亲兵屯下。武周与仁恭侍儿私通,恐事泄,谋作乱,先宣言曰:“今百姓饥馑,僵尸满道,王府君闭仓不赈恤,岂为民父母之意乎!”众皆愤怒。武周称疾卧家,豪杰来候问,武周椎牛纵酒,因大言曰:“壮士岂能坐待沟壑!今仓粟烂积,谁能与我共取之?”豪杰皆许诺。己丑,仁恭坐听事,武周上谒,其党张万岁等随入,升阶,斩仁恭,持其首出徇,郡中无敢动者。于是开仓以赈饥民,驰檄境内属城,皆下之,收兵得万余人。武周自称太守,遣使附于突厥。
[6]马邑太守王仁恭,收受了许多财物贿赂,但他却不对百姓赈济施舍。马邑郡人刘武周骁勇,喜好侠义之举,他是鹰扬府校尉。王仁恭因为刘武周是当地的土豪,对他非常亲近信任,令他率领亲兵驻防在太守官署。刘武周与王仁恭的侍女私通,他恐怕事情泄露,就图谋作乱,先扬言说:“如今百姓饥馑,僵尸满道,而王府君关闭粮仓不肯赈济抚恤百姓,这难道是为民父母应作的吗?”大家都极为愤怒。刘武周称病躺在家里,当地豪杰都来问候,刘武周杀牛置酒大摆宴席,并夸口说:“壮士怎么能坐以待毙,如今仓里的粮食腐烂堆积,谁能和我一起去取粮?”在场的豪杰都许诺共往。己丑(初八),王仁恭正坐在厅堂处理政事,刘武周上堂谒见,刘的党羽张万岁等人随刘武周入厅堂,登上台阶杀死王仁恭,持王仁恭的首级出来示众。郡内无人敢动。于是刘武周开粮仓赈济饥民,在马邑郡所属各城驰马发布檄文,各城都降附了刘武周,共收得兵马一万余人。刘武周自称太守,派遣使者向突厥表示归附。
[7]李密说翟让曰:“今东都空虚,兵不素练;越王冲幼,留守诸官政令不壹,士民离心。段达、元文都,暗而无谋,以仆料之,彼非将军之敌。若将军能用仆计,天下可指麾而定。”乃遣其党裴叔方觇东都虚实,留守官司觉之,始为守御之备,且驰表告江都。密谓让曰:“事势如此,不可不发。兵法曰:‘先则制于己,后则制于人。’今百姓饥馑,洛口仓多积粟,去都百里有余,将军若亲帅大众,轻行掩袭,彼远未能救,又先无豫备,取之如拾遗耳。比其闻知,吾己获之,发粟以赈穷乏,远近孰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枕威养锐,以逸待劳,纵彼能来,召有备矣。然后檄召四方,引贤豪而资计策,选骁悍而授兵柄,除亡隋之社稷,布将军之政令,岂不盛哉!”让曰:“此英雄之略,非仆所堪;惟君之命,尽力从事,请君先发,仆为后殿。”庚寅,密、让将精兵七千人出阳城北,逾方山,自罗口袭兴洛仓,破之;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襁负,道路相属。
[7]李密劝说翟让:“现在东都空虚,军队平时又都没有训练,越王杨侗崐年幼,留守的诸位官员政令不一,士民离心。段达、元文都愚昧而无谋略,以我来看,他们不是将军的对手。要是将军能用我的计策,天下可以挥手而定。”于是派遣他的党羽裴叔方去侦探东都的虚实,留守东都的官员觉察到了这一情况,开始作防卫的准备,并且驰马送奏表去江都报告炀帝。李密对翟让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军不能不行动了。兵法云:‘先动手则争取主动,后动手则受人挟制。’如今百姓饥馑,洛口仓有很多积存的粮食,离东都有百余里,将军要是亲率大军,轻装前进,掩杀袭击,他们因路远无法救援,事先又无防备,取洛口仓就象拾丢在地上的一件东西一样容易,等对方知道消息,我们已经得手了。发放粮食以赈济贫苦的百姓,远近之人谁不归附我们呢?百万之众,一个早晨就可以召集到。我们依恃所得的威风,养精畜锐,以逸待劳,纵然东都派军队来,我们也有防备了。然后我们就传布檄文号召四方响应,引用豪杰贤士,听取他们的谋略,挑选骁勇强悍之将才,授以兵权,推翻隋朝,颁布将军的政令,难道这不是一件盛举吗?”翟让说:“这是英雄的韬略,不是我所能承担的,我只是听命于您,尽力办事,请您先行进发,我作殿后。”庚寅(初九),李密、翟让率领精兵七千人出阳城北,越过方山,从罗口袭击并攻破了兴洛仓,打开粮仓听任百姓取粮,取粮的老弱妇孺,在路上接连不断。
朝散大夫时德睿以尉氏应密,前宿城令祖君彦自昌平往归之。君彦,之子也,博学强记,文辞赡敏,著名海内,吏部侍郎薛道衡尝荐之于高祖,高祖曰:“是歌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不须此辈!”炀帝即位,尤疾其名,依常调选东平书佐,检校宿城令。君彦自负其才,常郁郁思乱,密素闻其名,得之大喜,引为上客,军中书檄,一以委之。
朝散大夫时德睿以尉氏县响应李密,前宿城令祖君彦从昌平去归附李密。祖君彦是祖的儿子,他学问渊博记忆力强,文辞丰富,且思路敏捷,在国内很有名气。吏部侍郎薛道衡曾经把他推荐给文帝,文帝说:“是用歌谣杀了斛律明月那个人的儿子吗?我不要这样的人!”炀帝即位,尤为厌恶祖君彦的名声,按常规将祖君彦调选为东平郡的书佐,检校宿城令。祖君彦很自负能才,常常郁闷不快想着作乱。李密很早就知道他的名声,得到后大喜,将他视为上宾,军中的案卷文书、檄文等,全都委托他办理。
越王侗遣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帅步骑二万五千讨密。时东都人皆以密为饥贼盗米,乌合易破,争来应募,国子三馆学士及贵胜亲戚皆来从军,器械修整,衣服鲜华,旌旗钲鼓甚盛。长恭等当其前,使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等将所部兵自汜水而入以掩其后,约十一日会于仓城南,密、让具知其计。东都兵先至,士卒未朝食,长恭等驱之渡洛水,陈于石子河西,南北十余里。密、让选骁雄,分为十队,令四队伏横岭下以待仁基,以六队陈于石子河东。长恭等见密兵少,轻之。让先接战,不利,密帅麾下横冲之。隋兵饥疲,遂大败,长恭等解衣潜窜得免,奔还东都,士卒死者什五六。越王侗释长恭等罪,慰抚之。密、让尽收其辎重器甲,威声大振。
越王杨侗派遣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率领步兵骑兵两万五千人去讨伐李密。当时东都人都以为李密是饥饿的抢米盗贼,只是一伙乌合之众,容易击破,都争相来应募,国子、太学、四门三馆的学士以及贵胄勋戚都来从军。官军器械完备整齐,衣服鲜明华美,旌旗钲鼓极为壮观。刘长恭等人率兵在前,让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军率所部自汜水进入兴洛仑以掩杀李密军后部,约好十一日在兴洛仓城南面会合。李密、翟让完全了解他们的意图。东都的官军先到,士兵们还没吃早饭,刘长恭等人就驱赶他们渡过洛水,在石子河西列阵,阵南北长十余里。李密、翟让挑选骁勇强壮之士分作十队,令其中的四队埋伏在横岭下等待裴仁基,其余的六队在石子河以东列阵。刘长恭等人见李密的军队人少,就很轻视他们。翟让先率兵与隋军交战,交战不利,李密即率所部横冲隋军,隋兵饥饿疲惫,于是被打得大败。刘长恭等人脱掉衣服潜逃才得以幸免逃回东都,隋军士卒死伤十之五六。越王杨侗赦免了刘长恭等人的罪过,慰问安抚了他们。李密、翟让将隋军的辎重、器械、铠甲全部缴获,因而威名大振。
让于是推密为主,上密号为魏公;庚子,设坛场,即位,称元年,大赦。其文书行下,称行军元帅府;其魏公府置三司、六卫,无帅府置长史以下官属。拜翟让为上柱国、司徒、东郡公,亦置长史以下官,减元帅府之半;以单雄崐信为左武候大将军,徐世为右武候大将军,各领所部;房彦藻为元帅左长史,东郡邴元真为右长史,杨德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祖君彦为记室,其余封拜各有差。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群盗莫不响应,孟让、郝孝德、王德仁及济阴房献伯、上谷王君廓、长平李士才、淮阳魏六儿、李德谦、谯郡张迁、魏郡李文相、谯郡黑社、白社、济北张青特、上洛周比洮、胡驴贼等皆归密。密悉拜官爵,使各领其众,置百营簿以领之。道路降者不绝如流,众至数十万。乃命其护军田茂广筑洛口城,方四十里而居之,密遣房彦藻将兵东略地,取安陆、汝南、淮安、济阳、河南郡县多陷于密。
于是翟让推举李密为主,给李密上尊号为魏公。庚子(十九日),设坛场,李密即位,称元年,大赦天下。李密向下颁发的公文书信等,署名为行军元帅府。魏公府设置三司、六卫,元帅府设置长史以下的官属。李密授翟让为上柱国、司徒、东郡公,东郡公府也设置长史以下的官属,数目比元帅府减少一半。任命单雄信为左武候大将军,徐世为右武候大将军,各自统领自己的部队。房彦藻被任命为元帅左长史,东郡人邴元真为右长史,杨德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祖君彦为记室,其余的人封爵拜官各有等次。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地区的群盗莫不响应。孟让、郝孝德、王德仁以及济阴人房献伯,上谷人王君廓,长平人李士才,淮阳人魏六儿、李德谦,谯郡人张迁,魏郡人李文相,谯郡的黑社、白社,济北人张青特,上洛人周比洮、胡驴贼等都归附李密。李密对他们全部封官授爵,让他们各自统领本部人马,设置百营簿来总管他们。前来归降的人络绎不绝如流水一般,李密的部众达几十万人。于是李密命令护军田茂广修筑洛口城,方圆四十里,李密住在城内。他派房彦藻率兵向东攻占城池,取下安陆、汝南、淮安、济阳,河南的郡县大多为李密所攻取。
[8]雁门郡丞河东陈孝意与虎贲郎将王智辩共讨刘武周,围其桑乾镇。壬寅,武周与突厥合兵击智辩,杀之;孝意奔还雁门。三月,丁卯,武周袭破楼烦郡,进取汾阳宫,获隋宫人,以赂突厥始毕可汗;始毕以马报之,兵势益振,又攻陷定襄。突厥立武周为定杨可汗,遗以狠头纛。武周即皇帝位,立妻沮氏为皇后,改元天兴。以卫士杨伏念为尚书左仆射,妹婿同县苑君璋为内史令。武周引兵围雁门,陈孝意悉力拒守,乘间出击武周,屡破之;既而外无救援,遣间使诣江都,皆不报。孝意誓以必死,旦夕向诏敕库俯伏流涕,悲动左右。围城百余日,食尽,校尉张伦杀孝意以降。
[8]雁门郡丞河东人陈孝意与虎贲郎将王智辩共同讨伐刘武周,包围他的桑干镇。壬寅(二十一日),刘武周与突厥人合兵攻击并杀死了王智辩,陈孝意逃回雁门。三月,丁卯(十七日),刘武周袭击攻取了楼烦郡,并夺取了汾阳宫,俘获宫中的宫人,用她们去贿赂突厥的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以马回报刘武周,刘武周兵势越发强盛,又攻陷定襄,突厥封刘武周为定杨可汗,赠给他狼头旗。刘武周即皇帝位,立妻子沮氏为皇后,改年号为天兴。任命卫士杨伏念为尚书左仆射,妹婿与武周同县的苑君璋为内史令。刘武周率兵包围雁门,陈孝意全力拒守,同时还乘机出击刘武周,几次击败刘军。不久因为外无救援之兵,陈孝意派密使去江都告急,但都没有回音。陈孝意誓以必死的决心守卫雁门,每日早晚向存放皇帝诏敕的府库跪拜流泪,他的悲痛感动了身边的人。刘武周围城百余日,城中粮尽,校尉张伦杀陈孝意向刘武周投降。
[9]梁师都略定雕阴、弘化、延安等郡,遂即皇帝位,国号梁,改元永隆。始毕遗以狼头纛,号为大度毗伽可汁。师都乃引突厥居河南之地,攻破盐川郡。
[9]梁师都攻占了雕阴、弘化、延安等郡,就即皇帝位,国号梁,改年号为永隆。始毕可汗赠以狼头大旗,并赠以大度毗伽可汗的称号。梁师都勾结突厥人占据河南之地,攻破盐川郡。
[10]左翊卫蒲城郭子和坐事徙榆林。会郡中大饥,子和潜结敢死士十八人攻郡门,执郡丞王才,数以不恤百姓,斩之,开仓赈施。自称永乐王,改元丑平。尊其父为太公,以其弟子政为尚书令,子端、子升为左右仆射。有二千余骑,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各遣子为质以自固。始毕以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子和为平杨天子;子和固辞不敢当,乃更以为屋利设。
[10]左翊卫蒲城人郭子和,犯罪被流放到榆林。正逢榆林郡遇大饥荒,郭子和暗地结交了敢死之士十八人进攻郡门,抓住郡丞王才,历数他不体恤百姓疾苦的罪状,将王才处死,开仓赈济百姓。郭子和自称永乐王,改年号丑平。崐尊他父亲为太公,任命他弟弟郭子政为尚书令,郭子端、郭子升为左右仆射。他拥有两千余名骑兵,南面勾结梁师都,北面依附突厥,两边各送一个儿子作为人质以巩固自己的势力。始毕可汗封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郭子和为平杨天子,郭子和再三辞谢,不敢接受,于是始毕改封他为屋利设。
[11]汾阴薛举,侨居金城,骁勇绝伦,家赀钜万,交结豪杰,雄于西边,为金城府校尉。时陇右盗起,金城令郝瑗募兵得数千人,使举将而讨之。夏,四月,癸未,方授甲,置酒飨士,举与其子仁果及同党十三人,于座劫瑗发兵,囚郡县官,开仓赈施。自称西秦霸王,改元秦兴。以仁果为齐公,少子仁越为晋公,招集群盗,掠官牧马。贼帅宗罗帅众归之,以为义兴公。将军皇甫绾将兵一万屯罕,举选精锐二千人袭之。岷山羌酋利俗拥众二万归之,举兵大振。更以仁果为齐王,领东道行军元帅,仁越为晋王,兼河州刺史,罗为兴王,以副仁果;分兵略地,取西平、浇河二郡。未几,尽有陇西之地,众至十三万。
[11]汾阴人薛举,侨居于金城,他骁勇无比,有万贯家财,好交结豪杰之士,称雄于西部边地,是金城府校尉。当时陇右盗贼风起,金城令郝瑗招募兵丁约有几千人,派薛举率领去讨伐盗贼。夏季,四月,癸未(初三),募兵刚授以兵器,金城府摆设酒宴犒劳将士,薛举和他的儿子薜仁果及同党十三人,在座位上胁迫郝瑗发兵,把郡县官员监禁起来,并开仓赈济百姓。薜举自称西秦霸王,改年号秦兴。他封薛仁果为齐公,封恭仁果为齐公,幼子薛仁越为晋公,招集群盗,抢掠官府的牧马。贼帅宗罗率部众归附了他,被封为义兴公。将军皇甫绾率兵一万人驻扎在罕,薛举挑选精兵二千人袭击皇甫绾。岷山羌人酋长钟利俗率领部众二万人归附薛举,薛举兵势大振。他改封薛仁果为齐王,领东道行军元帅之衔;薛仁越为晋王,兼任河州刺史;宗罗为兴王,作薛仁果的副将。薛举分兵攻掠土地,攻取了西平、浇河二郡。不久,陇西都为薛举占有,他拥有部众达十三万。
[12]李密以孟让为总管、齐郡公,己丑夜,让帅步骑二千入东都外郭,烧掠丰都市,比晓而去。于是东京居民悉迁入宫城,台省府寺皆满。巩县长柴孝和、监察御史郑以城降密,密以孝和为护军,为右长史。
[12]李密任命孟让为总管,封他为齐郡公。己丑(初九),夜里,孟让率领步骑兵二千人进入东都外城,焚烧抢掠丰都市,到拂晓时才离去。于是东京居民都迁入宫城,台、省、府各衙署都住满了人。巩县长柴孝和、监察御史郑举城投降李密,李密任命柴孝和为护军,郑为右长史。
裴仁基每破贼得军资,悉以赏士卒,监军御史萧怀静不许,士卒怨之;怀静又屡求仁基长短劾奏之。仓城之战,仁基失期不至,闻刘长恭等败,惧不敢进,屯百花谷,固垒自守,又恐获罪于朝。李密知其狼狈使人说之,啖以厚利。贾务本之子闰甫在军中,劝仁基降密,仁基曰:“如萧御史何?”闰甫曰:“萧君如栖上鸡,若不知机变,在明公一刀耳。”仁基从之,遗闰甫诣密请降。密大喜,以闰甫为元帅府司兵参军,兼直记室事,使之复命,遣仁基书,慰纳之,仁基还屯虎牢。萧怀静密表 其事,仁基知之,遂杀怀静,帅其众以虎牢降密。密以仁基为上柱国、河东公;仁基子行俨,骁勇善战,密亦以为上柱国、绛郡公。
裴仁基每次击败贼军所缴获的军资全部赏赐给士卒。监军御史萧怀静反对这样做,士卒们都怨恨萧怀静。萧怀静又屡次搜罗裴仁基的过失上奏弹劾他。洛口仓城之战,裴仁基误期未到,他听说刘长恭等人被打败,惧怕李密而不敢前进,就屯兵于百花谷,加固营垒自守,但又害怕被朝廷治罪。李密知道裴仁基进退两难的狼狈处境,就派人劝说他投降,并以厚利来诱惑他。贾务本的儿子贾闰甫在裴军中,他劝裴仁基投降李密,裴仁基说:“萧御史怎么办?”贾闰甫说:“萧君就象栖身在树枝上的鸡,如果他不知道随机应变,就在于您的一刀了。”裴仁基采纳了贾闰甫的建议,派他去向李密请降。李密大喜,任命贾闰甫为元帅府司兵参军,兼直记室事,派他回去向裴仁基复命,并带给裴仁基书信,对他表示抚慰,接受他的归附。裴仁基退回仍驻军虎牢。萧怀静秘密上表奏报此事,裴仁基知道了,就杀死萧怀静,率领他的部众以虎牢城向李密投降。李密封裴仁基为上柱国、河东公;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俨骁勇善战,李密也封他为上柱国、绛郡公。密得秦叔宝及东阿程咬金,皆用为骠骑。选军中尤骁勇者八千人,分隶四骠骑以自卫,号曰内军,常曰:“此八千人足当百万。”咬金后更名知节。罗士信、赵仁基皆帅众归密,密署为总管,使各统所部。
李密得到了秦叔宝和东阿人程咬金,都任命为骠骑。李密挑选军中特别骁勇的士兵八千人,分别隶属于四骠骑作为自已的侍卫队,号称“内军”。他常说:“这八千人足以抵挡百万人。”程咬金后来改名为程知节。罗士信、赵仁基都率领各自的部众来归附李密,李密任命他们为总管,让他们各自统帅本部人马。
癸巳,密遣裴仁基、孟让帅二万余人袭回洛东仓,破之;遂烧天津桥,纵兵大掠。在都出兵击之,仁基等败走,密自帅众屯回洛仓。东都兵尚二十余万人,乘城击柝,昼夜不解甲。密攻偃师、金墉,皆不克;乙未,还洛口。
癸巳(十三日),李密派遣裴仁基、孟让率领二万余人袭击并攻取了回洛的东仓,烧毁了天津桥,纵兵大肆抢劫。东都派兵出击,裴仁基等人被击败逃走 ,李密亲自率领部众屯驻于回洛仓。当时东都还有兵力二十余万,士兵们昼夜不解铠甲,在城上敲击梆子巡逻。李密进攻偃师、金墉都未能攻克。乙未(十五日),李密返回洛口。
东都城内乏粮,而布帛山积,至以绢为汲绠,然布以。越王侗使人运回洛仓米入城,遣兵五千屯丰都市,五千屯上春门,五千屯北邙山,为九营,首尾相应,以备密。
东都城内缺粮,但是布帛堆积如山,以至于用绢作汲水的绳子,用布烧火煮饭。越王杨侗派人把回洛仓的粮米运入城内,派五千士兵驻扎在丰都市,五千兵驻扎在上春门,五千兵驻扎在北邙山,分为九营,首尾相应,以防备李密的袭击。
丁酉,房献伯陷汝阴,淮阳太守赵举郡降密。
丁酉(十七日),房献伯攻陷汝阴,淮阳太守赵举郡向李密投降。
己亥,密帅众三万复据回洛仓,大修营堑以逼东都;段达等出兵七万拒之。辛丑,战于仓北,隋兵败走。丁未,密使其幕府移檄郡县,数炀帝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祖君彦之辞也。
己亥(十九日),李密率领部众三万人又占据回洛仓,大规模修筑营壕以逼近东都。段达等率七万隋军抗击李密。辛丑(二十一日),两军在回洛仓的北面交战,隋军大败退走。丁未(二十七日),李密让他的幕府向各郡县发布檄 文,历数炀帝的十大罪状,并说:“即使把南山的竹子都做成竹简,也写不完他的罪恶;放开东海的波涛,也洗刷不尽他的罪恶。”这是祖君彦的手笔。
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达间行贼中,诣江都奏称:“李密有众百万,围逼东都,据洛口仓,城内无食。若陛下速还,乌合必散;不然者,东都决没。”因欷呜咽,帝为之改容。虞世基进曰:“越王年少,此辈诳之。若如所言,善达何缘来至!”帝乃勃然怒曰:“善达小人,敢廷辱我!”因使经贼中向东阳催运,善达遂为群盗所杀。是后人人杜口,莫敢以贼闻。
越王杨侗派太常丞元善达穿越贼军辖地到江都向炀帝奏报:“李密拥众百万,包围进逼东都,占据了洛口仓,东都城内已经没有粮食了,要是陛下迅速返回东都,李密的乌合之众必然会溃散,否则东都一定会陷落。”说着就欷呜咽哭泣起来。炀帝也为之改容。虞世基进言道:“越王年轻,这些人诳骗他,要是象他所说的那样,元善达怎么能来到这里呢?”于是炀帝勃然大怒,骂道:“元善达这个小人敢在朝廷上侮辱我!”于是派元善达经过贼人境地到东阳去催运粮食,元善达就被群盗杀死。此后人人都不再开口,不敢向炀帝报告贼情。
世基容貌沈审,言多合意,特为帝所亲爱,朝臣无与为比;亲党凭之,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其门如市。由是朝野共疾怨之。内史舍人封德彝托附世基,以世基不闲吏务,密为指画,宣行诏命,谄顺帝意,群臣表疏忤旨者,皆屏而不奏。鞫狱用法,多峻文深诋,论功行赏,则抑削就薄。故世基之宠日隆而隋政益坏,皆德彝所为也。
虞世基长得相貌深沉稳重,说话大都迎合炀帝的心意,特别受到炀帝的亲近喜爱,朝中大臣无人能与他相比。他的亲朋党羽凭借他的势力,卖官买狱,贿赂公行,其家门庭若市,因此朝野上下对虞世基都极为痛恨怨愤。内史舍崐人封德彝阿附虞世基,因为虞世基不熟悉为官的要务,就秘密地替他筹划,如何传布实施皇帝的诏命,如何迎逢顺从炀帝的心意,群臣的表奏有偏离违背皇帝旨意的,都屏弃不上报;审理案件、实施刑法,大多引用严峻苛细的条文,刻意诋毁;凡是论功行赏,则极力抑制贬低。因此虞世基日益得到炀帝的宠信,而隋帝国的政治日益弛废腐败,这都是由于封德彝所做所为。
[13]初,唐公李渊娶于神武肃公窦毅,生四男,建成、世民、玄霸、元吉;一女,适太子千牛备身临汾柴绍。
[13]当初,唐公李渊娶了神武肃公窦毅的女儿为妻,窦氏生了四个儿子: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一个女儿,嫁给太子千牛备身临汾人柴绍。
世民聪明勇决,识量过人,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倾身下士,散财结客,咸得其欢心。世民娶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右勋卫长孙顺德,晟之族弟也,与右勋侍池阳刘弘基皆避辽东之役,亡命在晋阳依渊,与世民善。左亲卫窦琮,炽之孙也,亦亡命在太原,素与世民有隙,每以自疑;世民加意待之,出入卧内,琮意乃安。
李世民为人聪明、勇猛、果断、有见识,胆量过人。他看到隋王室正处于混乱之中,就暗中怀有要安定天下的抱负。他礼贤下士,散发资财以结交宾客,赢得了大家的爱戴拥护。李世民娶了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女儿为妻。右勋卫长孙顺德是长孙晟的族弟,他和右勋侍池阳人刘弘基都逃避辽东的征役,逃亡在晋阳投靠了李渊,他们二人与世民要好。左亲卫窦琮是窦炽的孙子,他也逃亡在太原,因平时与李世民不和,常常自己生疑。李世民特别加意对待他,他可以随意在府上出入走动,窦琮的疑心才消除。
晋阳宫监猗氏裴寂,晋阳令武功刘文静,相与同宿,见城上烽火,寂叹曰:“贫贱如此,复逢乱离,将何以自存!”文静笑曰:“时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忧贫贱!”文静见李世民而异之,深自结纳,谓寂曰:“此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年虽少,命世才也。”寂初未然之。
晋阳宫监猗氏县人裴寂,晋阳令武功人刘文静,二人住在一起,看着城上的烽火,裴寂叹息道:“贫贱到如此地步,又赶上世事离乱,靠什么得以保全呢?”刘文静笑道:“形势是可以预知的,我们二人很投合,何必忧虑贫贼?”刘文静看到李世民,很惊异他的才能,就和李世民结为深交。他对裴寂说:“李世民不是一般人,性格豁达如汉高祖刘邦一类,神态威武魏武帝曹操,年纪虽轻,将是通世之大才。”裴寂开始并未对刘文静的话在意。
文静坐与李密连昏,系太原狱,世民就省之。文静曰:“天下大乱,非高、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曰:“安知其无,但人不识耳。我来相省,非儿女子之情,欲与君议大事也。计将安出?”文静曰:“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殆以万数。当此之际,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旦收拾,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吾意。”乃阴部署宾客,渊不之知也。世民恐渊不从,犹豫久之,不敢言。
刘文静因犯有与李密通婚的罪,被关在太原的监狱里。李世民去探望他,刘文静说:“天下大乱,没有汉高祖、汉光武帝那样的才能是不能安定天下的。”李世民说:“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人?只是人们看不出来罢了。我来探望您,不是出于儿女情长,而是打算和您商议大事。您有什么谋划吗?”刘文静说:“如今皇帝上南方巡游江、淮,李密包围逼近东都,群盗大概得以万来计算。在这个时候,若有真天子驱使驾御这些人,夺取下天易如反掌。太原百姓为躲避盗贼都搬入城内,我作了几年县令,了解其中的豪杰之士,一旦把他们收拢来,可得到十万人。您父亲所率领的军队又有几万人,一言出口,谁敢不服从!以此兵力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王之业就可以成功。”李世民笑道:“的话正合我的心意。”于是他就暗中布署宾客,李渊不知道这些事。李世民怕李渊不答应,犹豫了很久,不敢向李渊说。
渊与裴寂有旧,每相与宴语,或连日夜。文静欲因寂关说,乃引寂与世民交。世民出私钱数百万,使龙山令高斌廉与寂博,稍以输之,寂大喜,由是日从世民游,情款益押。世民乃以其谋告之,寂许诺。
李渊和裴寂有旧谊,二人常常在一起宴饮交谈,有时昼夜相连。刘文静想崐让裴寂为他们向李渊说通关节,于是就引见裴寂和李世民结交。李世民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几百万,让龙山令高斌廉与裴寂玩赌,渐渐输给裴寂,裴寂非常高兴,由此每天与世民在一起交游往来,情谊日深。李世民把自己的意图告诉裴寂,裴寂许诺劝说李渊。
会突厥寇马邑,渊遣高君雅将兵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并力拒之。仁恭、君雅战不利,渊恐并获罪,甚忧之。世民乘间屏人说渊曰:“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皆为战场;大人苦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吾今执汝以告县官!”因取纸笔,欲为表。世民徐曰:“世民观天时人事如此,故敢发言;必欲执告,不敢辞死!”渊曰:“吾岂忍告汝,汝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复说渊曰:“今盗贼日繁,遍于天下,大人受诏讨贼,贼可尽呼!要之,终不免罪。且世人皆佳李氏当应图谶,故李金才无罪,一朝族灭。大人设能尽贼,则功高不赏,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以救祸,此万全之策也,愿大人勿疑。”渊乃叹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
正逢突厥人侵犯马邑,李渊派高君雅率兵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同力抗击突厥人。王仁恭、高君雅与突厥交战不利,李渊怕一起被治罪,非常忧虑。李世民乘机屏去左右的人劝说李渊:“如今主上昏庸无道,百姓困顿贫穷,晋阳城外都成了战场,大人要是恪守小节,但下有流寇盗贼,上有严刑峻法,您的危亡就要来到了,不如顺应民心,兴起义兵,转祸为福,这是上天授予的时机。”李渊大吃一惊说:“你怎么说这种话,我现在就将你抓起来向国家告发!”说着就取来纸笔,要写状表。世民慢慢地说:“我观察天时人事到了如此地步,才敢说这样的话如果一定要告发我,我不敢辞死!”李渊说:“我哪里忍心告发你,你要谨慎,不要随便说!”第二天,李世民又劝李渊:“如今盗贼日益增多,遍布天下,大人受诏讨贼,可贼讨得尽吗?总而言之,最后还是不免获罪。而且世人都传说李氏当应验图谶,所以李金才无罪却在一个早晨被灭族了。大人要是能将贼剿灭尽,那么功高也不会受奖,而您自己会更危险了啊!只有昨天的话可以使您避祸,这是万全之策,希望大人不要疑虑。”李渊叹息说:“我一夜都在考虑你的话,你说的很是有理,今天就是家破人亡也由你,变家为国也由你啦!”
先是,裴寂私以晋阳宫人侍渊,渊从寂饮,酒酣,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正为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为此急计耳。众情已协,公意如何?”渊曰:“吾儿诚有此谋,事已如此,当复柰何,正须从之耳。”
原先,裴寂私下用晋阳的宫人侍奉李渊,李渊和裴寂一起饮酒,饮至酒意正浓,裴寂从容地说:“二郎暗地招兵买马,发举义旗办大事。正是因为这样我私自让宫女侍奉您,恐怕事情败露出来,一起获罪被诛杀,为此才定下这应急之计。大家的意向已以经协同,现在您意下如何?”李渊说:“我儿子确有这个图谋,事情已经如此,又能怎样呢?正是应当听从他的意见。”
帝以渊与王仁恭不能御寇,遣使者执诣江都。渊大惧,世民与寂等复说渊曰:“今主昏国乱,尽忠无益。偏裨失律,而罪及明公。事已迫矣,宜早定计。且晋阳士马精强,宫监蓄积巨万,以兹举事,何患无成!代王幼冲,关中豪杰并起,未知所附,公若鼓行而西,抚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柰何受单使之囚,坐取夷灭乎!”渊然之,密部勒,将发;会帝继遣使者驰驿赦渊及仁恭,使复旧任,渊谋亦缓。
炀帝认为李渊与王仁恭不能抵御突厥的进犯,派使者来要将他们押往江都。李渊大为恐惧,李世民与裴寂等又劝说李渊:“如今主上昏聩,国家动乱,为隋朝尽忠没有好处,本来是将佐们出战失利,却牵连到您,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应该早些定大计。况且晋阳军队兵强马壮,宫监积蓄的军资财物巨万,以此起兵,还怕不成功吗?代王年幼,关中豪杰风起造反,但不知归附于谁,您要是大张旗鼓地向西进军,招抚他们并且使他们归附,这就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为什么要受一个使者的监禁,坐等被杀戮呢?”李渊认为这话很对,就秘密布署准备。将举事时,恰好炀帝又派来使者驰马驿站传命赦免李渊和王仁恭,让他们官复原职。李渊他们起兵的计划也就缓行。
渊之为河东讨捕使也,请大理司直夏候端为副。端,详之孙也,善占候及相人,谓渊曰:“今玉床摇动,帝座不安,参墟得岁,必有真人起于其分,非公崐而谁乎!主上猜忍,尤忌诸李,金才既死,公不思变通,必为之次矣。”渊心然之。及留守晋阳,鹰扬府司马太原许世绪说渊曰:“公姓在图,名应歌谣;握五郡之兵,当四战之地,举事则帝业可成,端居则亡不旋踵;唯公图之。”行军司铠文水武士、前太子左勋卫唐宪、宪弟俭皆劝渊举兵。俭说渊曰:“明公北招戎狄,南收豪杰,以取天下,此汤、武之举也。”渊曰:“汤、武非所敢拟,在私则图存,在公则拯乱,卿姑自重,吾将思之。”宪,邕之孙也。时建成、元吉尚在河东,故渊迁延未发。
李渊任河东讨捕使时,他请求大理司直夏候端作他的副手。夏候端是夏候详的孙子,他善于占卜天象以及给人相面。他对李渊说:“如今玉床星座摇动,帝座星不安定,岁星居参宿的位置,必有真人起于晋地。不是您还能是谁呢?主上猜忌残忍,尤其猜忌诸李姓,李金才已经死了,您不想着变通,必然是李金才第二呵。”李渊心里很同意这一说法。到他留守晋阳时,鹰扬府司马太原人许世绪劝说李渊:“您的姓氏应在图谶上,名字应验歌谣,您手握五郡之兵,身处四面应战之地,起兵举事则可成帝业,端坐不动则指日可亡,您好好想一想吧!”行军司铠文水人武士,前太子左勋卫唐宪,唐宪的弟弟唐俭都劝说李渊起兵。唐俭说:“您北面招抚戎狄,南面收招豪杰,以此来取天下,这是商汤和周武王的壮举。”李渊说:“商汤、周武不是我敢比的,我从私处讲是要图存,从公处讲是要拯救动乱之世,你暂且先注意一下言行,我要考虑考虑。”唐宪是唐邕的孙子。当时李建成、李元吉还在河东,所以李渊延迟而不能决定。
刘文静谓裴寂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何不早劝唐公举兵,而推迁不已!且公为宫监,而以宫人侍客,公死可尔,何误唐公也!”寂甚惧,屡趣渊起兵。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民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为兵,期岁暮集涿郡,击主丽,由是人情汹汹,思乱者益众。
刘文静对裴寂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您为何不早劝唐公起兵,却推迟拖延不已?况且您身为宫监,却用宫人侍奉宾客,您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误了唐公呢?”裴寂极为恐惧,屡次催促李渊起兵。李渊就让刘文静诈作敕书,征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等地年在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全部当兵,规定年底在涿郡集结,去攻打高丽。因此人心慌慌,策划造反的人越来越多。
及刘武周据汾阳宫,世民言于渊曰:“大人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不早建大计,祸今至矣!”渊乃集将佐谓之曰:“武周据汾阳宫,吾辈不能制,罪当族灭,若之何?”王威等皆惧,再拜请计。渊曰:“朝廷用兵,动止皆禀节度。今贼在数百里内,江都在三千里外,加以道路险要,复有他贼据之;以婴城胶柱之兵,当巨猾豕突之势,必不全矣。进退维谷,何为而可?” 威等皆曰:“公地兼亲贤,同国休戚,若俟奏报,岂及事机;要在平贼,专之可也”渊阳若不得已而从之者,曰:“然则先当集兵。”乃命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各募兵,远近赴集,旬日间近万人,仍密遣使召建成、元吉于河东,柴绍于长安。
到刘武周占据了汾阳宫,李世民对李渊说:“大人身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如果不早定大计,灾祸今天就要到来了。”于是李渊召集将领僚佐,对他们说:“刘武周占据汾阳宫,我们却不能制止,论罪该当灭族,怎么办?”王威 等人都很害怕,再三拜谢请求定计。李渊说:“朝廷用兵,行止进退都要向上级禀报,受上级控制。如今贼人在数百里之内,江都在三千里之外,加以道路险要,还有别的盗贼盘踞,靠着据城以守和拘泥不知变通之兵,以抵抗狡诈与狂奔乱窜之盗贼,必然无法保全。我们现在是进退维谷,怎么办才好?”王威等人都说:“您的地位又是宗亲又是贤士,同国家命运休戚相关,要是等着奏报,哪里赶得上时机;要是平灭盗贼,专权也是可以的。”李渊佯装不得已而听从的样子,说:“既然这样就应当先征集军队。”于是他命令李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人各自募兵。远远的百姓投奔汇集,十天之内有近万人应募。李渊秘密派人去河东召李建成、李元吉,去长安召柴绍。
王威、高君雅见兵大集,凝渊有异志,谓武士曰:“顺德、弘基皆背征三侍,所犯当死,安得将兵!”欲收按之。士曰:“二人皆唐公客,若尔,必大致纷纭。”威等乃止。留守司兵田德平欲劝威等按募人之状,士曰:“讨捕之兵,悉隶唐公,威、君雅但寄坐耳,彼何能为!”德平亦止。
王威、高君雅看到李渊大肆招兵,怀疑李渊有不轨之图,就对武士说:崐“长孙顺德、刘弘基二人都是逃避征役亡命的三侍之官,罪该处死,怎么能统兵?”他们打算把长孙顺德、刘弘基收审。武士说:“这两个人都是唐公的宾客,若是那样做,必然会引起大的纠纷。”王威等人于是就作罢。留守司兵田德平想劝王威等人调查招募兵丁的情况,武士说:“讨捕之兵,全都隶属于唐公,王威、高君雅只是寄身在唐公这里罢了,他们能管什么呢?”田德平也作罢。
晋阳乡长刘世龙密告渊云:“威、君雅欲因晋祠祈雨,为不利。”五月,癸亥夜,渊使世民伏兵于晋阳宫城之外。甲子旦,渊与威、君雅共坐视事,使刘文静引开阳府司马胙城刘政会入立庭中,称有密状。渊目威等取状视之,政会不与,曰:“所告乃副留守事,唯唐公得视之。”渊阳惊曰:“岂有是邪!”视其状,乃云:“威、君雅潜引突厥入寇。”君雅攘袂大诟曰:“此乃反者欲杀我耳。”时世民已布兵塞衢路,文静因与刘弘基、长孙顺德等共执威、君雅系狱。丙寅,突厥数万众寇晋阳,轻骑入外郭北门,出其东门。渊命裴寂等勒兵为备,而悉开诸城门,突厥不能测,莫敢进。众以为威、君雅实召之也,渊于是斩威、君雅以徇。渊部将王康达将千余人出战,皆死,留城中惧。渊夜遣军潜出城,旦则张旗鸣鼓自他道来,如援军者;突厥终疑之,城外二日,大掠而去。
晋阳乡长刘世龙密告李渊说:“王威、高君雅想去晋祠祈雨,这样做是不利的。”五月,癸亥(十四日)夜里,李渊派李世民率兵埋伏在晋阳宫城的外面。甲子(十五日)早晨,李渊与王威、高君雅坐在一起处理政务,刘文静引着开阳府司马胙城人刘政会进来立在厅堂上,声称有密事报告。李渊用眼睛示意王威等人取状纸看,刘政会不给,说:“告发的是副留守的事,只有唐公才能看。”李渊佯作吃惊地说:“难道有这样的事?”他看了状子才说:“王威、高君雅暗中勾引突厥人入侵。”高君雅捋起衣袖大骂道:“这是造反的人要杀我。”这时李世民已经在大路上布满了军队,刘文静就和刘弘基、长孙顺德等人一起将王威、高君雅抓起来投进监狱。丙寅(十七日),突厥几万兵马侵犯晋阳,其轻骑从外城北门进入,从东门出去。李渊命令裴寂等人率兵防备,而把各城门都打开,突厥人不知虚实,不敢进入。大家都以为确实是王威、高君雅把突厥人招来的,于是李渊将二人处死,悬首示众。李渊的部将王康达率领一千余人出战,全部战死,城中人心惊惶。李渊在夜里派军队悄悄出城,早晨则张旗呜鼓从别的道路上开来,好象是援军来到了一样。突厥人始终疑惑,在城外逗留了两天,大肆抢掠而去。
[14]炀帝命监门将军泾阳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将关内兵援东都。柴孝和说李密曰:“秦地山川之固,秦、汉所凭以成王业者也。今不若使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国守回洛,明公自简精锐西袭长安。既克京邑,业固兵强,然后东向以平河、洛,传檄而天下定矣!”密曰:“此诚上策吾亦思之以矣。方今隋失其鹿,豪杰竞逐,不早为之,必有先我者,悔无及矣。但昏主尚存,从兵犹众,我所部皆山东人,见洛阳未下,谁肯从我西入!诸将出于群盗,留之各竞雌雄,如此,则大业隳矣。”孝和曰:“然则大军既未可西上,仆请间行观衅。”密许之。孝和与数十骑至陕县,山贼归之者万余人。时密兵锋甚锐,每入苑,与隋兵连战。会密为流矢所中,尚卧营中,丁丑,越王侗使段达与庞玉等夜出兵,陈于回洛仓西北。密与裴仁基出战,达等人破之,杀伤太半,密乃弃回洛,奔洛口。庞玉、霍世举军于偃师,柴 孝和之众闻密退,各散去。孝和轻骑归密,杨德方、郑德韬皆死。密以郑为左司马,荥阳郑乾象为右司马。
[14]炀帝命令监门将军泾阳人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率领关内兵救援东都。柴孝和劝说李密:“秦地山川险固,秦、汉正是凭借着它建立帝王之业的。现在不如派翟司徒守卫洛口,裴柱国守卫回洛,您亲自挑选精锐向西袭击长安,京师既攻下,基业则巩固,兵势则更强盛。然后再挥师向东平定河、洛地区,传布檄文,天下就平定了。如今隋王室已失去了它的基业,天下豪杰竞相逐鹿,您不早些举事,必定有先于我们动手的人,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李密说:“这的确是上策,我也考虑好久了。但是隋朝的昏君还在,追随他的兵马还很多,我的部下都是潼关以东人士,看到洛阳没有攻下,谁肯跟我向西进军?各位将领都出身草莽盗贼,留在这里就会互相争一雌雄。这样,大业就会失败。”柴孝和说:“既然大军不能西进,我请求潜行去窥伺官军的间隙,以便乘机进攻。”李密应允了。柴孝和与几十名骑兵到了陕县,山中的盗贼归附的有一万余人。当时李密军队的兵势甚猛,常常攻入东都西苑与隋兵交战。恰好这时崐李密被流箭射中,躺在营中养伤。丁丑(二十八日),越王杨侗派段达和庞玉等人乘夜出兵,在回洛仓西北列阵,李密与裴仁基率兵出战,段达等人大破李密军,杀伤大半人马。李密只好放弃回洛,奔往洛口。庞玉、霍世举在偃师驻兵,柴孝和的部众听到李密败退,就各自溃散。柴孝和轻骑回到李密军中,杨德方、郑德韬都死了。李密任命郑为左司马,荥阳人郑乾象为右司马。
[15]李建成、李元吉弃其弟智云于河东而去,吏执智云送长安,杀之。建成、元吉遇柴绍于道,与之偕行。
[15]李建成、李元吉将他们的弟弟李智云丢弃在河东而离去,当地的官吏抓住李智云送到长安处死。李建成、李元吉在路上遇到柴绍,与他同行。
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四卷(回目录)
隋纪八 恭皇帝下义宁元年(丁丑、617)
隋纪八 隋恭帝义宁元年(丁丑,公元617年)
[1]六月,己卯,李建成等至晋阳。
[1]六月,己卯(疑误),李建成等人到达晋阳。
[2]刘文静劝李渊与突厥相结,资其士马以益兵势。渊从之,自为手启,卑辞厚礼,遗始毕可汗云:“欲大举义兵,远迎主上,复与突厥和亲,如开皇之时。若能与我俱南,愿勿侵暴百姓;若但和亲,坐受宝货,亦唯可汗所择。”始毕得启,谓其大臣曰:“隋主为人,我所知也,若迎以来,必害唐公而击我无疑矣。苟唐公自为天子,我当不避盛署,以兵马助之。”即命此次意为复书。使者七日而返,将佐皆喜,请从突厥之言,渊不可。裴寂、刘文静皆曰:“今义兵虽集戎马殊乏,胡兵非所须,而马不可失;若复稽回,恐其有悔。”渊曰:“诸君宜更思其次。”寂等乃请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以安隋室;移檄郡县;改易旗帜,杂用绛白,以示突厥。渊曰:“此可谓‘掩耳盗钟,’然逼于时事,不得不尔。”乃许之,遣使以此议告突厥。
[2]刘文静劝李渊与突厥人相结交,请突厥人资助兵马以壮大兵势,李渊听从了这个意见。他亲笔写信,言辞卑屈,送给始毕可汗的礼物十分丰厚,信中说:“我想大举义兵,远迎隋主,重新与突厥和亲,就象开皇年间那样。您要是能和我一起南下,希望不要侵扰强暴百姓。假若您只想和亲,您就坐受财物吧。这些方案请您自己选择。”始毕可汗得到李渊的信,对他的大臣说:“隋朝皇帝的为人我是了解的,若是把他迎接回来,必定会加害唐公而且向我进攻,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唐公自称天子,我应当不避盛署,以兵马去帮助他。”始毕立即命令将这个意思写成回信。使者七天后返回,见信,李渊的将领僚佐们都很高兴,请李渊听从突厥人的话,李渊认为不可。裴寂、刘文静都说:“如今义兵虽然召集来了,但是军马还极为缺乏,胡兵并不是所需的,但胡人的马匹不可失去,如果再拖延而不回信,恐怕对方反悔。”李渊说:“大家最好再想想别的办法。”裴寂等人就请李渊尊炀帝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皇帝,以安定隋王室;传布檄文到各郡县;改换旗帜,用红、白掺杂的颜色,以此向突厥示意不完全与隋室相同。李渊说:“这可以说是‘掩耳盗钟’,但这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啊。”于是就同意这样做,派使者将这个决定通知突厥。
西河郡不从渊命,甲申,渊使建成、世民将兵击西河;命大原令太原温大有与之偕行,曰:“吾儿年少,以卿参谋军事;事之成败,当以此行卜之。”时军士新集,咸未阅习,建成、世民与之同甘苦,遇敌则以身先之。近道菜果,非买不食,军士有窃之者,辄求其主偿之,亦不诘窃者,军士及民皆感悦。至西河城下,民有欲入城者,皆听其入。郡丞高德儒闭城拒守,己丑,攻拔之。执德儒至军门,世民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遂斩之。自余不戮一人,秋毫无犯,各尉抚使复业,远近闻之大悦。建成等引兵还晋阳,往返凡九日。渊喜曰:“以此行兵,虽横行天下可也。”遂定入关之计。
西河郡不服从李渊的命令,甲申(初五),李渊派李建成、李世民率兵进攻西河郡。命太原令太原人温大有与李建成等人同行。李渊对温大有说:“我儿子年轻,请您参与谋划军事,事情的成败,在此行就可预测出来了。”当时军队的士兵都是新近招募的,没有经过训练检阅。李建成、李世民与士卒同甘苦,遇到敌人身先士卒,附近道旁的蔬菜瓜果,不是买的不准吃,兵士有偷吃的,立刻找物主进行赔偿,也不责备偷窃者,士兵及百姓们都心悦诚服。李建成等率军到达西河城下,百姓有想进城的人,都听任其进入。西河郡丞高德儒闭城拒守,己丑(初十),李建成攻克西河城,将高德儒押到军营门口,李世民历数他的罪过说:“你指野鸟为鸾鸟来欺骗君主,骗取高官,我们兴义兵,正是要诛灭奸佞之人!”于是将高德儒处死。其余官员一个不杀,秋毫无犯,分别抚慰吏民百姓,让他们各复其业,远近的百姓听到后非常高兴。李建成等人率兵返回晋阳,往返共九日。李渊高兴地说:“象这样用兵,就是横行天下也可以了!”于是就定下了入关计划。渊开仓以赈贫民,应募者日益多。渊命为三军,分左右,通谓之义士。裴寂等上渊号为大将军,癸巳,建大将军府;以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及前长安尉温大雅为记室,大雅仍与弟大有共掌机密,武士为铠曹,刘政会及武城崔善为、太原张道源为户曹,晋阳长上姜为司功参军,太谷长殷开山为府掾,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及鹰扬郎将高平王长谐、天水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自余文武,随才授任。又以世子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隶焉;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隶焉;各置官属。以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谘议谯人刘赡领西河通守。道源名河,开山名峤,皆以字行。开山,不害之孙也。
李渊开仓赈济贫民,应募当兵的人日益增多。李渊命令将招募来的人分为三军,分左、右军,通称为义士。裴寂等人给李渊上尊号为大将军。癸巳(十四日),设置大将军府,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和前长安尉温大雅为记室,温大雅仍和他弟弟温大有共同掌管机密,任命武士为铠曹,刘政会和武城人崔善为、太原人张道源为户曹,晋阳长上人姜为司功参军,太谷长殷开山为府掾,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和鹰扬郎将高平人王长谐、天水人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其余的文武僚佐都按照才能授予官职。李渊又封世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由他统辖;封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归他统辖,二人各设置官府僚属。任命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谘议谯县人刘赡任西河通守。张道源名河,殷开山名峤,都是用字来称呼他们。殷开山是殷不害的孙子。
[3]李密复帅众向东都,丙申,大战于平乐园。密左骑、右步,中列强弩,鸣千鼓以冲之,东都兵大败,密复取回洛仓。
[3]李密又统帅部众向东都进军,丙申(十七日),与隋军在平乐园大战。李密左边部署骑兵,右边部署步兵,中间摆列强弩,敲响千面战鼓壮大声势以冲击隋军,东都兵大败,李密再次夺取了回洛仓。
[4]突厥遣其柱国康鞘利等送马千匹诣李渊为互市,许发兵送渊入关,多少随所欲。丁酉,渊引见康鞘利等,受可汗书,礼容尽恭,赠遣康鞘利等甚厚。择其马之善者,止市其半;义士请以私钱市其余,渊曰:“虏饶马而食利,其来将不已,恐汝不能市也。吾所以少取者,示贫,且不以为急故也,当为汝贳之,不足为汝费。”
[4]突厥派他们的柱国康鞘利等人押送一千匹马到李渊处进行交易,并答应发兵送李渊入关,人数的多少随李渊定。丁酉(十八日),李渊会见了康鞘利等人,接受了可汗的书信,礼仪容止都极为恭敬,赠送给康鞘利等人的礼物也很丰厚。李渊挑选马匹中的良马,只买了其中的一半。义士们请求用自己的私钱买下其余的马匹。李渊说:“胡人马匹多,但是贪利,他们会不断地来,恐怕你们就买不起了。我所以少买的原因就是向他们表示贫穷,而且也不是那么急用。我应当替你们付钱,不至于让你们破费。”
乙巳,灵寿贼帅郗士陵帅众数千降于渊,渊以为镇东将军、燕郡公,仍置镇东府,补僚属,以招抚山东郡县。
乙巳(二十六日),灵寿县的贼帅郗士陵统帅部众几千人归降李渊。李渊封郗士陵为镇东将军、燕郡公,仍设置镇东府,补充镇东府的僚属,以此招抚潼关以东各郡县。
己巳,康鞘利北还。渊命刘文静使于突厥以请兵,私谓文静曰:“胡骑入中国,生民之大蠹也。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刘武周引之共为边患;又,胡马行牧,不费刍粟,聊欲藉之以为声势耳。数百人之外,无所用之。”
己巳(疑误),康鞘利返回北方。李渊命令刘文静出使突厥请求发兵,他私下对刘文静说:“胡骑进入中国,是黎民百姓的大害。我所以要突厥人发兵,是怕刘武周勾结突厥一起成为边境上的祸患。另外,胡马是放牧饲养的,不用耗费草料,我只是要借突厥人的兵马以壮声势,几百人也就够了,没有别的用途。”
[5]秋,七月,炀帝遣江都通守王世充将江、淮劲卒,将军王隆帅邛黄蛮,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河南大使虎牙郎将王辩等各帅所领同赴东都,相知讨李密。霁,世康之子也。
[5]秋季,七月,炀帝派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江、淮的精兵,将军王隆率领邛都夷部的黄蛮,河北讨捕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河南讨捕大使虎牙郎将王辩等崐人各自率领辖下的军队一同赶赴东都,协同讨伐李密。韦霁是韦世康的儿子。
[6]壬子,李渊以子元吉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宫,后事悉以委之。癸丑,渊帅甲士三万发晋阳,立军门誓众,并移檄郡县,谕以尊立代王之意;西突厥阿史那大柰亦帅其众以从。甲寅,遣通议大夫张纶将兵徇稽胡。丙辰,渊至西河,慰劳吏民,赈赡穷乏;民年七十以上,皆除散官,其余豪俊,随才授任,口询功能,手注官秩,一日除千余人;受官皆不取告身,各分渊所书官名而去。渊入雀鼠谷;壬戍,军贾胡堡,去霍邑五十余里。代王侑遣虎牙郎将宋老生帅精兵二万屯霍邑,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屯河东以拒渊。会积雨,渊不得进,遣府佐沈叔安等将羸兵还太原,更运一月粮。乙丑,张纶克离石,杀太守杨子崇。
[6]壬子(初四),李渊任命儿子李元吉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宫,一切后方事务都委托他处理。癸丑(初五),李渊统帅甲士三万人从晋阳出发,在军营门前誓师,并向各郡县发布檄文,宣布尊立代王为帝的意义。西突厥的阿史那大柰也率其部众跟随李渊出征。甲寅(初六),李渊派通议大夫张纶率兵攻略稽胡部落。丙辰(初八),李渊到达西河,慰劳西河的官吏百姓,赈济贫民。凡年纪在七十岁以上的人,都授予散官的职务,其余的豪强俊杰,都根据才能授予职务。李渊一边询问来人的功劳、才能,一边注册授予的官职等级。一天就任命官员一千余人。接受官职的人都不拿任命状,他们各自拿着李渊所写的官名状离去。李渊率军进入雀鼠谷。壬戍(十四日),在贾胡堡驻军,贾胡堡距霍邑五十余里。代王杨侑派遣虎牙郎将宋老生率领精兵两万人在霍邑驻防。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驻军河东以抵御李渊。正逢连续大雨,李渊无法进军,他派遣府佐沈叔安等人率领老弱病兵返回太原,每运一个月的粮食来。乙丑(十七日),张纶攻克了离石郡,杀太守杨子崇。
刘文静至突厥,见始毕可汗,请兵,且与之约曰:“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玉缯帛归突厥。”始毕大喜,丙寅,遣其大臣级失特勒先至渊军,告以兵已上道。
刘文静到突厥,拜见了始毕可汗,请求派兵,并且与始毕约定,“要是进入长安,百姓、土地归唐公,金玉绫罗归突厥。”始毕可汗大喜。丙寅(十八日),始毕派大臣级失特勒先往李渊的军营,通知他突厥军已经上路。
渊以书招李密。密自恃兵强,欲为盟主,使祖君彦复书曰:“与兄派流虽异,根系本同。自唯虚薄,为四海英雄共推盟主。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执子婴咸阳,殪商辛于牧野,岂不盛哉!”且欲使渊以步骑数千自至河内,面结盟约。渊得书,笑曰:“密妄自矜大,非折筒可致。吾方有事关中,若遽绝之,乃是更生一敌;不如卑辞推奖以骄其志,使为我塞成皋之道,缀东都之兵,我得专意西征。俟关中平定,据险养威,徐观鹬蚌之势以收渔人之功,未为晚也。”乃使温大雅复书曰:“吾虽庸劣,幸承余绪,出为八使,入典六屯,颠而不扶,通贤所责。所以大会义兵,和亲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天生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逾知命,愿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鳞附翼,唯弟早膺图,以宁兆民!宗盟之长,属籍见容,复封于唐,斯荣足矣。殪商辛于牧野,所不忍言;执子婴于咸阳,未敢闻命。汾晋左右,尚须安辑;盟津之会,未暇卜期。”密得书甚喜,以示将佐曰:“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往来不绝。
李渊写书信招附李密。李密自恃兵强势盛想自作盟主。他让祖君彦回信说:“我和兄长虽然家支派系不同,但同是李姓,根系是相同的。我自认为势单力薄,但却为天下的英雄共推为盟主。希望互相扶持,同心协力,完成在咸阳抓住秦子婴、在牧野灭掉商辛这样的大业,岂不很宏伟吗?”他还想让李渊亲自率领步骑兵几千人到河内郡,二人当面缔结盟约。李渊接到信后,笑着说:“李密妄自尊大,不是书信就能招来的,我在关中正有战事,若马上断绝了与他的来往,就是又树了一个敌人,不如用阿谀逢承之语吹捧他,使他心志骄横,让他替我挡住成皋之道,牵制东都之兵,我就可以专心一意地进行西征。待到关中平定以后,我们依据险要之地,养精蓄锐,慢慢地观看鹬蚌之争以坐收渔人之利,也并不晚啊。”于是他让温大雅回信说:“我虽然平庸愚味,幸而承继了祖宗的功业,使我出任为八使之要职,回朝任将军。国家有难而不出来扶助,是所有的贤人君子都要责备的,所以我才大规模地招集义兵,与北狄和亲,共同救助天下,志向在于尊崇隋王室。天生众生,必要有管理他们的人,而今为治民之官的人,不是您又能是谁呢?老夫我已过了知命之年,没有这个崐心愿了。我很高兴拥戴您,这已经是攀鳞附翼了,希望您早些应验图谶,以安定万民!您是宗盟之长,我的宗属之籍都还须得到您的容纳。您将我还封在唐地,这样的殊荣已经够了。将商辛诛灭于牧野这样的大业,我是不敢说的,至于在咸阳抓住秦子婴之事,我也是不敢听命于您的。汾晋一带,还需要我安抚管理,盟津之会盟,我还顾不上卜定日期。”李密收到李渊的信后很是高兴,他将信给僚佐们看,说:“唐公推举我,天下很容易就平定了!”从此,双方的信使往来不绝。
雨久不止,渊军中粮乏;刘文静未返,或传突厥与刘武周乘虚袭晋阳;渊召将佐谋北还。裴寂等皆曰:“宋老生、屈突通连兵据险,未易猝下。李密虽云连和,奸谋难测。突厥贪而无信,唯利是视。武周,事胡者也。太原一方都会,且义兵家属在焉,不如还救根本,更图后举。”李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忧乏粮!老生轻躁,一战可擒。李密顾恋仓粟,未遑远略。武周与突厥外虽相附,内实相猜。武周虽远利太原,岂可近妄马邑!本兴大义,奋不顾身以救苍生,当先入咸阳,号令天下。今遇小敌,遽已班师,恐从义之徒一朝解体,还守太原一城之地为贼耳,何以自全!”李建成亦以为然。渊不听,促令引发。世民将复入谏,会日暮,渊已寝;世民不得入,号哭于外,声闻帐中。渊召问之,世民曰:“今兵以义动,进战则克,退还则散;众散于前,敌乘于后,死亡无日,何得不悲!”渊乃悟曰:“军已发,柰何?”世民曰:“右军严而未发;左军虽去,计亦未远,请自追之。”渊笑曰:“吾之成败皆在尔,知复何言,唯尔所为。”世民乃与建成夜追左军复还。丙子,太原运粮亦至。
雨下了很长时间还不止,李渊的军队缺粮,刘文静也还没有回来,有人传言突厥人与刘武周乘虚袭击晋阳。李渊召集将领僚佐们商议向北返回。裴寂等人都说:“宋老生、屈突通联合居守险要,不容易很快攻下;李密虽说要联合,但是他的奸诈图谋难以揣测;突厥人贪利而无信义,唯利是图;刘武周又是向胡人称臣的人。太原为一方的都会,而且义兵的家属都在太原,不如返回救援根本之地,再筹划今后的义举。”李世民说:“现在稻谷遍野都是,还愁无粮吗?宋老生为人轻狂浮躁,一战就可以擒住他。李密舍不得粮仓粟米,顾不上向远处图谋。刘武周和突厥人表面上虽然相互依赖,但实际上却互相猜忌。刘武周虽然追逐远利而攻取太原,但岂肯忘记就近的马邑呢?我们本来是兴大义,奋不顾身地拯救百姓,应当先行进入咸阳,号令天下。现在只遇到了小敌,立刻就要班师,恐怕跟随起义的人一旦解体,返回去守卫太原一城之地,我们就成贼了,怎么能保全自己呢?”李建成也认为李世民的话对,但李渊不听,催促军队出发。李世民再要进入李渊的营帐劝阻,可是天黑了,李渊已经躺下休息。李世民进不去,就在帐外号哭,哭声传到了帐中,李渊召见世民问话,世民说:“如今我们举兵是为大义,进军攻战就能取胜,后退就会溃散,到那时,部众溃散在前,敌军追击在后,我们被灭亡的日子就到了。怎么能不悲伤呢?”李渊醒悟过来,说:“军队已经出发,怎么办呢?”李世民说:“右军整装而未发,左军虽然出发,估计还没走远,请让我去追赶他们。”李渊笑道:“我的成败都在于你,知道了还说什么呢?随你去做吧。”李世民和李建成连夜把左军追了回来。丙子(二十八日),太原的粮食也运到了。
[7]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家富,好任侠;薛举作乱于金城,轨与同郡曹珍、关谨、粱硕、李、安仁等谋曰:“薛举必来侵暴,郡官庸怯,势不能御,吾辈岂可束手并妻孥为人所虏邪!不若相与并力拒之,保据河右以待天下之变。”众皆以为然,欲推一人为主,各相让,莫肯当。曹珍曰:“久闻图谶李氏当王;今轨在谋中,乃天命也。”遂相与拜轨,奉以为主。丙辰,轨令修仁集诸胡,轨结民间豪杰,共起兵,执虎贲郎将谢统师、郡丞韦士政。轨自称河西大凉王,置官属并拟开皇故事。关谨等欲尽杀隋官,分其家赀,轨曰:“诸人既逼以为主,当禀其号令。今兴义兵以救生民,乃杀人取货,此群盗耳,将何以济!”于是以统帅为太仆卿,士政为太府卿。西突厥阙度设据会宁川,自称阙可汗,请降于轨。
[7]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家中富有,喜好侠义之举。薛举在金城作乱,李轨和同郡的曹珍、关谨、梁硕、李、安仁等人商议说:“薛举必定前来侵犯暴虐,郡官昏庸、怯懦,看情势不能抵御,但我们怎么能毫不抵抗就让自己和妻子儿女作人家的俘虏呢?不如大家同心协力共同抵抗薛举,据保河右以等待形势发生变化。”大家都认为这个意见很对。想推举一个人为首领,大家崐各自推让,不肯出来为首。曹珍说:“我久闻图谶上说李氏应当为王,今天李轨也参加了这一谋划,这是天命。”于是大家一同向李轨跪拜,奉他为主。丙辰(初八),李轨命令安修仁召集各部落的胡人,李轨结交民间的豪杰之士,共同起兵,抓住虎贲郎将谢统师,郡丞韦士政。李轨自称河西大凉王,设置官府僚属全都模仿隋文帝开皇年间的成例。关谨等人要将隋官杀尽,分掉他们的家产,李轨说:“各位既然推举我为主,就应当听我的号令。如今兴义兵是为了拯救百姓,杀人越货,这就成了群盗了!我们将靠什么取得成功呢?”于是他任命谢统师为太仆卿,韦士政为太府卿。西突厥的阙度设占据会宁川,自称阙可汗,他向李轨请求投降。
[8]薛举自称秦帝,立其妻鞠氏为皇后,子仁果为皇太子。遣仁果将兵围天水,克之,举自金城徙都之。仁果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万人敌;然性贪而好杀。尝获庾信子立,怒其不降,于火上,稍割以啖军士。及克天水,悉召富人,倒悬之,以醋灌鼻,责其金宝。举每戒之曰:“汝之才略足以办事,然苛虐无恩,终当覆我国家。”
[8]薛举自称秦帝,立妻子鞠氏为皇后,儿子薛仁果为皇太子。派遣薛仁果率兵包围并攻克了天水,薛举从金城迁都于天水。薛仁果很有力气,善于骑射,军中号称万人敌。但是他生性贪婪、残忍、嗜杀成性,曾经抓住庾信的儿子庾立,他为庾立不肯投降而发怒,将庾立在火上分尸,然后一点点地割下肉来让军士们吃。待他攻下了天水,把天水的富人都召来,倒吊起来,用醋灌鼻子,向他们索取金宝。薛举常常训诫他说:“你的才能谋略足以办事,但是生性严苛酷虐,对人不能施恩,终归要倾覆我的家和国呵!”
举遣晋王仁越将兵趋剑口,至河池郡;太守萧拒却之。又遣其将常仲兴济河击李轨,与轨将李战于昌松,仲兴举军败没。轨欲纵遣之,斌曰:“力战获俘,复纵以资敌,将焉用之!不如尽坑之。”轨曰:“天若祚我,当擒其主,此属终为我有;若其无成,留之何益!”乃纵之。未几,攻张掖、敦煌、西平、罕,皆克之,尽有河西五郡之地。
薛举派晋王薛仁越率兵奔赴剑口,走到河池郡时,河池太守萧抵御薛仁越。薛举又派部将常仲兴渡黄河去进击李轨,与李轨的部将李在昌松交战,常仲兴全军覆没。李轨要将俘虏全都放走,李说:“奋力作战才俘获的,却将他们放走去帮助敌军,为什么这样做呢?不如全部坑杀了。”李轨说:“上天要是赐福于我,就应当抓住他们的首领,这些人终归还是为我所有。要是我事业无成,留下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将俘虏放走。不久,李轨进攻张掖、敦煌、西平、罕,全部攻克,河西五郡全部为李轨据有。
[9]炀帝诏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将燕地精兵三万讨李密,命王世充等诸将皆受世雄节度,所过盗贼,随便诛翦。世雄行至河间,军于七里井,窦建德士众惶惧,悉拔诸城南遁,声言还入豆子。世雄以为畏己,不复设备,建德谋还袭之。其处去世雄营百四十里,建德帅敢死士二百八十人先行,令余众续发,建德与其士众约曰:“夜至,则击其营;已明,则降之。”未至一里所,天欲明,建德惶惑议降;会天大雾,人咫尺不相辨,建德喜曰:“天赞我也!”遂突入其营击之,世雄士卒大乱,皆腾栅走。世雄不能禁,与左右数十骑遁归涿郡,惭恚发病卒。建德遂围河间。
[9]炀帝下诏命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率领燕地的精兵三万讨伐李密。他命令王世充等将领都受薛世雄指挥,所遇见的盗贼,可以随便诛杀。薛世雄走到河间,在七里井驻军。窦建德的部众惊惶恐惧,从占领的各城池中撤出向南逃走,声称返回豆子。薛世雄认为他们是惧怕自己,不再提防。窦建德策划回击隋军。窦建德驻地距薛世雄的军营有一百四十里,建德率领敢死队二百八十人先行,命令其余的人随即陆续出发,并与士兵约好,“夜里到达薛营就进攻他们,若到达时天已经放明,就投降。”他率军走到距薛营不到一里的地方,天就要亮了,窦建德惶惑,和大家商议投降之事。恰好天降大雾,人相隔咫都无法辨认,窦建德高兴地说:“天助我也!”于是率军突入薛营袭击他们。薛世雄兵营大乱,兵卒们都翻越栅栏逃走,薛世雄无法制止,他只和左右几十名骑兵逃回涿郡。薛世雄惭愧忧愤,发病去世。窦建德就包围了河间。
[10]八月,己卯,雨霁。庚辰,李渊命军中曝铠仗行装。辛巳旦,东南由山足细道趣霍邑。渊恐宋老生不出,李建成、李世民曰:“老生勇而无谋,以轻骑挑之,理无不出;脱其固守,则诬以贰于我。彼恐为左右所奏,安敢不出崐!”渊曰:“汝测之善,老生不能逆战贾胡,吾知其无能为也!”渊与数百骑先至霍邑城东数里以待步兵,使建成、世民将数十骑至城下,举鞭指麾,若将围城之状,且诟之。老生怒,引兵三万自东门、南门分道而出,渊使殷开山趣召后军。后军至,渊欲使军士先食而战,世民曰:“时不可失。”渊乃与建成陈于城东,世民陈于城南。渊、建成战小却,世民与军头临淄段志玄自南原引兵驰下,冲老生陈,出其背,世民手杀数十人,两刀皆缺,流血满袖,洒之复战。渊兵复振,因传呼曰:“已获老生矣,”老生兵大败,渊兵先趣其门,门闭,老生下马投堑,刘弘基就斩之,僵尸数里。日已暮,渊即命登城,时无攻具,将士肉薄而登,遂克之。
[10]八月,己卯(初一),雨停了。庚辰(初二),李渊命令部队晾晒铠甲、器械、行装。辛巳(初三),早晨,李渊率军从山脚下的小路向东南直抵霍邑。李渊怕宋老生不出战,李建成、李世民说:“宋老生有勇无谋,我们用轻骑向他挑战,按理他不会不出战,假使他坚守不出,我们就诬陷他对我们有贰心,他害怕被左右的人奏报,怎敢不出战呢?”李渊说:“你们估计得对,在贾胡堡时宋老生未能迎战我军,我知道他是没有作为的。”李渊和几百名骑兵先到霍邑城东面几里的地方等待步兵,派李建成、李世民率领几十骑到城下,举鞭挥旗就象要包围城池的样子,并且辱骂宋老生。宋老生大怒,率三万人从东门、南门分道出战。李渊派殷开山立刻去召集后军,后军来到后,李渊想让军士门先吃饭再战斗,李世民说:“时机不可失!”李渊就和李建成在城东列阵,李世民在城南列阵。李渊、李建成与宋老生交战,稍有退却,李世民与军头临淄人段志玄从南原率兵驰马而下,冲击宋老生的军阵,出击宋老生军的背后。李世民亲手杀死几十人,两把刀子都砍缺了口,飞溅的鲜血沾满衣袖,世民将血甩掉再战。李渊的兵势又振奋起来,就传话呼喊:“已经抓住宋老生了!”宋老生军因此大败。李渊兵迅速直抵城门,城门关闭了,宋老生下马跳入壕沟,刘弘基就将他杀死,隋军的死尸遍布几里。天已黑了,李渊立即命令登城,当时没有攻城的器械,将士们赤膊登城,攻下霍邑。
渊赏霍邑之功,军吏疑奴应募者不得与良人同,渊曰:“矢石之间,不辨贵贱,论勋之际,何有等差,宜并从本勋授。”壬午,渊引见霍邑吏民,劳赏如西河,选其丁壮使从军;关中军士欲归者,并授五品散官,遣归。或谏以官太滥,渊曰:“隋氏吝惜勋赏,此所以失人心也,柰何效之!且收众以官,不胜于兵乎!”
李渊奖赏攻取霍邑的有功将士,军吏们怀疑以奴隶身份应募的人不能和良人同样论功。李渊说:“在箭与石之间战斗,不分贵贱,论功行赏时,有什么等级差别?应该同样按功颁赏授官。”壬午(初四),李渊接见了霍邑的吏民,慰劳赏赐,如同西河郡一样,并挑选霍邑强壮的男丁从军。关中的军士要回乡的,都授予五品散官,让他们回去。有人劝李渊说授官太多,李渊说:“隋氏吝惜勋位赏赐,因而失去人心。我怎么能效仿他们呢?况且用官职来收拢众人,不比用兵要好吗?”
丙戌,渊入临汾郡,慰抚如霍邑。庚寅,宿鼓山。绛郡通守陈叔达拒守;辛卯,进攻、克之。叔达,陈高宗之子,有才学,渊礼而用之。
丙戌(初八),李渊进入临汾郡,对临汾吏民的慰劳安抚如同霍邑。庚寅(十二日),李渊军队在鼓山过夜。绛郡通守陈叔达率兵拒守。辛卯(十三日),李渊军进攻并攻克了绛郡。陈叔达是陈高宗陈顼的儿子,有才学。李渊待之以礼并任用他。
癸巳,渊至龙门,刘文静、康鞘利以突厥兵五百人、马二千匹来至。渊喜其来援,谓文静曰:“吾西行及河,突厥始至,兵少马多,皆君将命之功也。”
癸巳(十五日),李渊到达龙门。刘文静、康鞘利率突厥兵五百,马两千匹来到。李渊很高兴他们来得晚,他对刘文静说:“我向西走到黄河,突厥人才到达,并且是兵少马多,都是您的功劳啊!”
汾阳薛大鼎说渊:“请勿攻河东,自龙门直济河,据永丰仓,传檄远近,关中可坐取也。”渊将从之。诸将请先攻河东,乃以大鼎为大将军府察非掾。
汾阳人薛大鼎劝说李渊:“请不要进攻河东,从龙门直接渡黄河,占据永丰仓,向各地传布檄文,关中地区便坐等可取了。”李渊打算听从他的意见。诸将请求先攻取河东,于是李渊任命薛大鼎为大将军府察非掾。
河东县户曹任说渊曰:“关中豪杰皆企踵以待义兵。在冯翊积年,知崐其豪杰,请往谕之,必从风而靡。义师自粱山济河,指韩城,逼阳。萧造文吏,必当望尘请服。孙华之徒,皆当远迎,然后鼓行而进,直据永丰,虽未得长安,关中固已定矣。”渊悦,以为银青光禄大夫。
河东县户曹任对李渊说:“关中的豪杰都踮着脚盼望义军,我在冯翊郡多年,了解冯翊豪杰的情况,请让我去宣召他们,他们必定会望风而动。义师从粱山渡黄河,直指韩城,逼近阳。萧造这样的文官,必定望尘而请求归降;孙华之流也会远迎义师。然后您大张旗鼓地进军,直接占据永丰仓,虽然您还没有得到长安,但关中却根本上稳定了。”李渊听后很高兴,任命任为银青光禄大夫。
时关中群盗,孙华最强;丙申,渊至汾阴,以书招之。己亥,渊进军壶口,河滨之民献舟者日以百数,仍置水军。壬寅,孙华自阳轻骑渡河见渊。渊握手与坐,慰奖之,以华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领冯翊太守,其徒有功者,委华以次授官,赏赐甚厚。使之先济;继遣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柰将步骑千兵自粱山济,营于河西以待大军。以任为招慰大使,说韩城,下之。渊谓长谐曰:“屈突通精兵不少,相去五十余里,不敢来战,足明其众不为之用。然通畏罪,不敢不出。若自济河击卿等,则我进攻河东,必不能守;若全军守城,则卿等绝其河粱:前扼其喉,后拊其背,彼不走必为擒矣。”
当时,关中的群盗以孙华的势力最强,丙申(十八日),李渊到达汾阴,用书信前去招抚孙华。己亥(二十日),李渊进军到壶口,河边的百姓向李渊献船的每天有一百多人。李渊又建立水军。壬寅(二十四日),孙华从阳轻骑渡黄河来谒见李渊。李渊拉着他的手和他坐在一起,慰劳奖赏他,封他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任冯翊太守之职。孙华部众有功的人,让孙华依次授予官职,赏赐的物品非常丰厚。李渊让孙华先行渡河,随即派遣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以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柰率领步骑兵六千人从粱山渡河,在河西扎营以等待大军的到来。任命任为招慰大使,任去劝降韩城,韩城归降。李渊对王长谐说:“屈突通精兵不少,与我军相隔仅五十余里,但不敢来战,足以证明他的部下已经不为屈突通效命了。但是屈突通害怕上边怪罪,又不敢不出战。若他亲自率军过河进攻你们,那我就进攻河东,河东肯定守不住。若是屈突通全军守城,那你们就拆毁河上的桥梁。这样前面扼住他的咽喉,后面攻击他的后背,他不逃走必定被我们擒获。”
[11]骁果从炀帝在江都者多逃去,帝患之,以问裴矩,对曰:“人情非有匹偶,难以久处,请听军士于此纳室。”帝从之。九月,悉召江都境内寡妇、处女集宫下,恣将士所取;或先与奸者听自首,即以配之。
[11]跟从炀帝在江都的骁果有很多逃跑了,炀帝很忧虑这件事,问裴矩如何办,裴矩回答说:“从人情上讲,没有配偶,就难以久待,请听任军士们在此成家吧。”炀帝听从了裴矩的建议。九月,将江都境内的寡妇、处女都召集到宫下,任凭将士们娶走,有些原来就有奸情的人,任凭他们自首,然后即将此女配给他为妻。
[12]武阳郡丞元宝藏以郡降李密,甲寅,密以宝藏为上柱国、武阳公。宝藏使其客钜鹿魏徵为启谢密,且请改武阳为魏州;又请帅所部西取魏郡,南会诸将取黎阳仓。密喜,即以宝藏为魏州总管,召魏徵为元帅府文学参军,掌记室。徵少孤贫,好读书,有大志,落拓不事生业。始为道士,宝藏召典书记。密爱其文辞,故召之。
[12]武阳郡丞元宝藏举郡投降李密,甲寅(初六),李密封元宝藏为上柱国、武阳公。元宝藏派他的门客钜鹿人魏徵写信向李密致谢,并且请求将武阳郡改为魏州,又请求率领所部向西攻取魏郡,向南与诸将会合攻取黎阳仓。李密听后很高兴,就任命元宝藏为魏州总管,召魏徵为元帅府文学参军,掌管记室。魏徵年轻时孤苦贫穷。他喜好读书,抱有大志,为人性情放浪不经营谋生之业。开始作过道士,元宝藏召他掌管书籍。李密喜欢魏徵的文辞,因此就将他召来。
初,贵乡长弘农魏德深,为政清静,不严而治。辽东之役,征税百端,使者旁午,责成郡县,民不堪命,唯贵乡闾里不扰,有无相通,不竭其力,所求皆给。元宝藏受诏捕贼,数调器械,动以军法从事。其邻城营造,皆聚于厅事,官吏递相督责,昼夜喧嚣,犹不能济。德深听随便修营,官府寂然,恒若崐无事,唯戒吏以不须过胜余县,使百姓劳苦;然民各自竭心,常为诸县之最,民爱之如父母。宝藏深害其能,遣将千兵赴东都。所领兵闻宝藏降密,思其亲戚,辄出都门,东向恸哭而返;或劝之降密,皆泣曰:“我与魏明府同来,何忍弃去!”
当初,贵乡长弘农人魏德深,为政清廉,用法并不严苛,但治理得很好。炀帝征伐辽东的时候,苛捐杂税有上百种,征税的使者纷繁交错地来责成郡县官吏办理,百姓不堪忍受这样的催逼。唯独贵乡县的乡里没有受到骚扰,邻里之间互通有无,并没耗竭百姓的财力,所要求的都能供给。元宝藏受诏命讨捕盗贼,他几次征调器械,动不动就以军法论处。贵乡县的邻城营造器械,官吏们都聚集在厅堂,互相监督责备,昼夜喧嚣,还完不成任务。魏德深却任凭属下随意修造,官府里安安静静,总象是没干什么事的样子。他仅是告诫官吏们,完成征调任务即可,不必超过其它的县,而使百姓劳苦。然而百姓却都尽心竭力,供赋常常为各县之冠。百姓们爱戴魏德深如同父母。元宝藏很妒忌他的才能,派他率领一千名士兵赶赴东都。当魏德深所统之兵听到元宝藏投降李密时,士兵们思念自己的亲戚,就出了都城门,向东痛哭后返回。有人劝他们投降李密,他们都流着泪说:“我们与魏明府一同来的,怎么忍心弃他离去呢?”
河南、山东大水,饿殍满野,炀帝诏开黎阳仓赈之,吏不时给,死者日数万人。徐世言于李密曰:“天下大乱,本为饥馑。今更得黎阳仓,大事济矣。”密遣世帅麾下五千人自原武济河,会元宝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贼帅张升、清河贼帅赵君德共袭破黎阳仓,据之,开仓恣民就食,浃旬今,得胜兵二十余万。武安、永安、义阳、弋阳、齐郡相继降密。窦建德、朱粲之徒亦遣使附密,密以粲为扬州总管、邓公。泰山道士徐洪客献书于密,以为:“大众久聚,恐米尽人散,师老厌战,难可成功。”劝密“乘进取之机,因土马之锐,沿流东指,直向江都,执取独夫,号令天下。”密壮其言,以书招之,洪客竟不出,莫知所之。
河南、山东发大水,饿殍遍野。炀帝下诏开黎阳仓赈济饥民,但官吏们不按时赈济,每天有几万人死去。徐世对李密说:“天下大乱,本来就是因为饥馑的缘故,现在若是再得黎阳仓,大事就告成功。”李密派徐世率部下五千人从原武渡黄河,会同元宝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贼帅张升、清河贼帅赵君德共同袭取了黎阳仓并在那里据守,开仓听任百姓来吃粮,十天之内得到精兵二十余万人。武安、永安、义阳、弋阳、齐群相继投降李密。窦建德、朱粲之类的人也派遣使者依附李密。李密封朱粲为扬州总管、邓公。泰山道士徐洪客向李密献书,他认为:“大批的人马长久地聚在一起,恐怕粮尽人散,出师时间长了,就会厌战,那样就难以取胜获得成功。”他劝李密“乘着有进取的时机,凭借着军队的锐气,沿远河向东,直取江都擒拿独夫民贼,号令天下。”李密认为他的建议很有运见,写信召他来,但徐洪客竟没有来,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
[13]乙卯,张纶徇龙泉、文成等郡,皆下之,获文成太守郑元。元,译之子也。
[13]乙卯(初七),张纶攻打龙泉、文成等郡,攻克,俘获文成太守郑元。郑元是郑译的儿子。
[14]屈突通遣虎牙郎将桑显和将骁果数千人夜袭王长谐等营,长谐等战不利,孙华、史大柰以游骑自后击显和,大破之。显和脱走入城,仍自绝河粱。丙辰,冯翊太守萧造降于李渊。造,之子也。
[14]屈突通派遣虎牙郎将桑显和率领几千名骁果乘夜袭击王长谐等人的营地。王长谐等交战不利。孙华、史大柰用游骑从后面袭击桑显和,大败桑显和。桑显和脱身逃回城里,并毁掉黄河桥梁。丙辰(初八),冯翊太守萧造向李渊投降。萧造是萧的儿子。
戊午,渊帅诸军围河东,屈突通婴城自守。
戊午(初十),李渊统帅各军包围河东郡,屈突通闭城拒守。
将佐复推渊领太尉,增置官属,渊从之。时河东未下,三辅豪杰至者日以千数。渊欲引兵西趣长安,犹豫未决。裴寂曰:“屈突通拥大众,凭坚城,吾舍之而去,若进攻长安不克,退为河东所踵,腹背受敌,此危道也。不若先克河东,然后西上。长安恃通为援,通败,长安必破矣。”李世民曰:“不然崐。兵贵神速,吾席累胜之威,抚归顺之众,鼓行而西,长安之人望风震骇,智不及谋,勇不及断,取之若振槁叶耳。若淹留自弊于坚城之下,彼得成谋修备以待我,坐费日月,众心离沮,则大事去矣。且关中蜂起之将,未有所属,不可不早招怀也。屈突通自守虏耳,不足为虑。”渊两从之,留诸将围河东,自引军而西。
将佐们又推戴李渊为太尉,增设官属,李渊接受了这个建议。当时河东郡还未攻下,三辅之地的豪杰来投奔李渊的每天数以千计。李渊想率兵向西直达西安,但仍犹豫不决。裴寂说:“屈突通拥有大批军队,凭借着坚固的城池,我们若舍弃他而去,要是进攻长安而不能攻克,后退就会遇到河东方面的追击,腹背受敌,这是危险的策略。不如先攻下河东,然后挥师西上。长安是依恃屈突通为后援的,屈突通被打败,长安也必定被攻破。”李世民说:“不对!兵贵神速,我们乘着屡战屡胜的军威,安抚归顺的众军,大张旗鼓地西进,长安的人就会望风而震惊骇惧,智慧还来不及谋划,勇敢还来不及决断,取长安就如同震动树上的枯叶一样容易。我们要是滞留,自己将自己耽误在坚城之下,他们则有时间加强防备以对待我们。而我们白白浪费了时间,大家的心就会沮丧溃散,那么大事就全完了。况且关中蜂拥而起的将领还没有归属,不能不早些将他们招抚来。屈突通是仅能自守之敌,不足为虑。”两方面的意见李渊都采纳了,他留下诸将包围河东,自己率军西进。
朝邑法曹武功靳孝谟,以蒲津、中二城降,华阴令李孝常以永丰仓降,仍应接河西诸军。孝常,圆通之子也。京兆诸县亦多遣使请降。
朝邑县法曹武功人靳孝谟献蒲津、中两座城池归降李渊。华阴县令李孝常献永丰仓归降,并去接应河西的李渊诸军。李孝常是李圆通的儿子。京兆各县也大多派遣使者请求归降。
[15]王世充、韦霁、王辩及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郡尉独孤武都各帅所领会东都,唯王隆后期不至。己未,越王侗使虎贲郎将刘长恭等帅留守兵,庞玉等帅偃师兵,与世充等合十余万众,击李密于洛口,与密夹洛水相守。炀帝诏诸军皆受世充节度。
[15]王世充、韦霁、王辩以及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各自率领所部军队汇集东都,只有王隆过了期限还没到。己未(十一日),越王杨侗派虎贲郎将刘长恭等将领统领留守的军队,庞玉等统领偃师的军队,与王世充等人合在一起有十余万人,在洛口攻击李密。隋军与李密军队隔着洛水相互防卫。炀帝下诏命令各军都受王世充的指挥。
帝遣摄江都郡丞冯慈明向东都,为密所获,密素闻其名,延坐劳问,礼意甚厚,因谓曰:“隋祚已尽,公能与孤立大功乎?”慈明白:“公家历事先朝,荣禄兼备。不能善守门阀,乃与玄感举兵,偶脱罔罗,得有今日,唯图反噬,未谕高旨。莽、卓、敦、玄非不强盛,一朝夷灭,罪及祖宗。仆死而后已,不敢闻命!”密怒,囚之。慈明说防人席务本,使亡走。奉表江都,及致书东都论贼形势,至雍丘,为密将李公逸所获,密又义而释之;出至营门,翟让杀之。慈明,子琮之子也。
炀帝派遣代理江都郡丞冯慈明到东都,被李密抓获。李密素来就听说冯慈明的名声,让冯慈明坐下并安慰他,向他深表敬意。李密对冯慈明说:“隋朝的气数已尽,您能和我共建大功吗?”冯慈明说:“您的家族历来侍奉先朝,荣华富贵兼备,却不能好好地恪守自己的世家门第,和杨玄感起兵造反,侥幸逃脱法网,才有今天,仍想着造反,我不理解您的高见。王莽、董卓、王敦、桓玄的势力不是不强盛,一旦诛灭,罪及祖宗。我己对隋皇室唯有死而后已,不敢从命!”李密发怒,将冯慈明关起来。冯慈明说通看守他的席务本,放他逃走。冯慈明向江都奉上奏表,给东都写信谈论盗贼的形势。他走到了雍丘,被李密的将领李公逸抓获。李密又出于义气将他释放。冯慈明走到营门,被翟让杀死。冯慈明是冯子琮的儿子。
密之克洛口也,箕山府郎将张季固守不下,密以其寡弱,遣人呼之。季骂密极口,密怒,遣兵攻之,不能克。时密众数十万在其城下,季四面阻绝,所领不过数百人,而执志弥固,誓以必死。久之,粮尽水竭,士卒嬴病,季抚循之,一无离叛,自三月至于是月,城遂陷。季见密不肯拜,曰:“天子爪牙,何容拜贼!”密犹欲降之,诱谕终不屈,乃杀之。季,祥之子也。
李密攻取洛口,箕山府郎将张季固守不降,李密认为张季兵少且弱,崐派人叫他,张季对李密破口大骂,李密发怒,派兵攻城,未能攻克。当时李密在城下聚众几十万。张季四面被围,一切都被隔绝,他率领的人马不过几百人,但他守城的决心很坚,发誓以必死的决心战斗。时间长了,水断粮绝,士兵体衰病倒,张季亲自抚慰,没有一个人叛离他。从三月到九月,城池才被攻陷。张季见到李密不肯跪下,说:“天子的武臣怎么可以给贼人跪拜呢!”李密还想让他投降,劝说引诱,张季始终不屈服,李密只好杀了张季。张季是张祥的儿子。
[16]庚申,李渊帅诸军济河;甲子,至朝邑,舍于长春宫,关中士民归之者如市。丙寅,渊遣世子建成、司马刘文静帅王长谐等诸军数万人屯永丰仓,守潼关以备东方兵,慰抚使窦轨等受其节度;敦煌公世民帅刘弘基等诸军数万人徇渭北,慰抚使殷开山等受其节度。轨,琮之兄也。
[16]庚申(十二日),李渊统帅各军渡河。甲子(十六日),到达朝邑,住在长春宫。关中的士人、百姓前来归附的人很多。丙寅(十八日),李渊派遣世子李建成、司马刘文静率领王长谐等诸军几万人屯驻在永丰仓,据守潼关以防备东都之兵,慰抚使窦轨等人受李建成的指挥。敦煌公李世民率领刘弘基等诸军几万人进攻渭北,慰抚使殷开山等人受李世民的指挥。窦轨是窦琮的哥哥。
冠氏长于志宁、安养尉颜师古及世民妇兄长孙无忌谒见渊于长春宫。师古名籀,以字行;志宁,宣敏之兄子;师古,之推之孙也;皆以文学知名,无忌仍有才略。渊皆礼而用之,以志宁为记室,师古为朝散大夫,无忌为渭北行军典签。
冠氏县长于志宁、安养县尉颜师古和李世民的妻兄长孙无忌在长春宫谒见李渊。颜师古名籀,通常人们称呼他的字。于志宁是于宣敏的侄子,颜师古是颜之推的孙子,他们都因文才知名。长孙无忌还很有才干谋略。李渊对他们都以礼相待并任用他们。他任命于志宁为记室,颜师古为朝散大夫,长孙无忌为渭北行军典签。
屈突通闻渊西入,署鹰扬郎将汤阴尧君素领河东通守,使守蒲坂,自引兵数万趣长安,为刘文静所遏。将军刘纲戍潼关,屯都尉南城,通欲往依之,王长谐先引兵袭斩纲,据城以拒通,通退保北城。渊遣其将吕绍宗等攻河东,不能克。
屈突通闻知李渊西行入关,就任命鹰扬郎将汤阴人尧君素代理河东通守,派他守卫蒲坂。屈突通亲自率兵几万人赶赴长安,被刘文静所阻挡。将军刘纲守卫潼跟,在都尉南城屯军。屈突通想去潼关向刘纲靠拢,王长谐先率兵袭击并斩杀了刘纲,占据都尉南城以阻击屈突通,屈突通退守都尉北城,李渊派部将吕绍宗等人进攻河东,未能攻克。
柴绍之自长安赴太原也,谓其妻李氏曰:“尊公举兵,今偕行则不可,留此则及祸,柰何?”李氏曰:“君第速行,我一妇人,易以潜匿,当自为计。”绍遂行。李氏归县别墅,散家赀,聚徒众。渊从弟神通在长安,亡入县山中,与长安大侠史万宝等起兵以应渊。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园为盗,有众数万,劫前尚书右丞李纲为长史,李氏使其奴马三宝说潘仁与之就神通,合势攻县,下之。神通众逾一万,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以前乐城长令狐德为记室。德,熙之子也。李氏又使马三宝说群盗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皆帅众从之。仲文,密之从父;师利,和之子也。西京留守屡遣兵讨潘仁等,皆为所败。李氏徇、武功、始平,皆下之,众至七万。左亲卫段纶,文振之子也,娶渊女,亦聚徒于蓝田,得万余人。及渊济河,神通、李氏、纶各遣使迎渊。渊以神通为光禄大夫,子道彦为朝请大夫,纶为金紫光禄大夫;使柴绍将数百骑并南山迎李氏。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及关中群盗,皆请降于渊,渊一一以书慰劳授官,使各居其所,受敦煌公世民节度。
柴绍从长安赶赴太原时,对他的妻子李氏说:“你父亲起兵,现在我们不能一起走,你留在此地就会遭到灾祸,怎么办?”李氏说:“你只管赶快动身,我一个女人容易躲藏,可以自己想办法。”柴绍就走了。李氏回到县的别墅,她散掉家财,聚集部众。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住在长安,逃入县的山里。他与长安大侠史万宝等人起兵响应李渊。西域的胡族商人何潘仁进入司竹园为盗贼,有部众几万人。他劫持前尚书右丞李纲任用为长史,李氏派家奴马三宝去劝说何潘仁,和她一起去依附李神通,合兵一处进攻县,攻下了县。李神崐通部众超过一万人。他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任命前东城长令狐德为记室,令狐德是令狐熙的儿子。李氏又派马三宝去劝说群盗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人,他们都率众归附了李氏。李仲文是李密的堂伯父,丘师利是丘和的儿子。西京留守屡次派兵讨伐何潘仁等,都被打败。李氏率军进攻、武功、始平,都攻克了。其部众达七万人。左亲卫段纶是段文振的儿子,他娶了李渊的女儿,也在蓝田聚众,得到一万余人。待李渊渡河,李神通、李氏、段纶各自派遣使者迎接李渊。李渊任命李神通为光禄大夫,李神通的儿子李道彦为朝请大夫,段纶为金紫光禄大夫,派柴绍率领几百名骑兵到南山迎接李氏。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和关中的群盗都向李渊请求归降。李渊一一写信慰劳授官,让他们各自在自己的辖地受敦煌公李世民的指挥。
刑部尚书领京兆内史卫文升年老,闻渊兵向长安,忧惧成疾,不复预事,独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奉代王侑乘城拒守。己巳,渊如蒲津;庚午,自临晋济渭,至永丰劳军,开仓赈饥民。辛未,还长春宫;壬申,进屯冯翊。世民所至,吏民及群盗归之如流,世民收其豪俊以备僚属,营于泾阳,胜兵九万。李氏将精兵万余会世民于渭北,与柴绍各置幕府,号“娘子军。”
刑部尚书兼京兆内史卫文升已年老,他闻知李渊军队向长安进军,忧惧成疾,不再参预政事。只有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尊奉代王杨侑据城坚守。己巳(二十一日),李渊到蒲津,庚午(二十二日),李渊从临晋渡过渭水,到永丰慰劳军队,并开仓赈济饥民。辛未(二十三日),李渊返回长春宫;壬申(二十四日),李渊进驻冯翊。李世民所到之处,官吏、百姓及群盗归附如流,李世民收集其中的豪杰之士作为自己的僚属。他在泾阳驻军,有能作战的兵力几万。李氏率一万余名精兵在渭北与李世民会合。李氏和柴绍各自设置幕府,李氏的军队号称“娘子军”。
先是,平凉奴贼数万围扶风太守窦,数月不下,贼中食尽。丘师利遣其弟行恭帅五百人负米麦持牛酒诣奴贼营,奴帅长揖,行恭手斩之,谓其众曰:“汝辈皆良人,何故事奴为主,使天下谓之奴贼!”众皆俯伏曰:“愿改事公。”行恭即帅其众与师利共谒世民于渭北,世民以为光禄大夫。,琼之从子也。隰城尉房玄龄谒世民于军门,世民一见如旧识,署记室参军,引为谋主。玄龄亦自以为遇知己,罄竭心力,知无不为。
原先,平凉的奴贼几万人包围扶风太守窦,几个月攻城不下,贼军粮食吃完。丘师利派他弟弟丘行恭率领五百人背着粮食、牵着牛、拿着酒到奴贼的军营,奴贼的首领深深施礼,丘行恭挥刀把奴帅杀死,对贼众说:“你们都是良人,为什么奉奴为主,让天子都说你们是奴贼?”大家都跪拜在地说“愿意侍奉您!”丘行恭就率领这些人和丘师利在渭北一同谒见李世民。 李世民任命丘行恭为光禄大夫。窦是窦琼的侄子。隰城尉房玄龄在军门谒见李世民。李世民与房玄龄一见如故,他任命房玄龄为记室参军,让他作为自己的高参。房玄龄也自认为遇到了知已,他对李世民是尽心竭力,知无不为。
渊命刘弘基、殷开山分兵西略扶风,有众六万,南渡渭水,屯长安故城。城中出战,弘基逆击,破之。世民引兵趣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皆帅众从之,顿于阿城,胜兵十三万,军令严整,秋毫不犯。乙亥,世民自遣使白渊,请期日赴长安。渊曰:“屈突东行不能复西,不足虞矣!”乃命建成选仓上精兵自新丰趣长乐宫,世民帅新附诸军北屯长安故城,至并听教。延安、上郡、雕阴皆请降于渊。丙子,渊引军西行,所过离宫园苑皆罢之,出宫女还其亲属。冬,十月,辛巳,渊至长安,营于春明门之西北,诸军皆集,合二十余万。渊命各依壁垒,毋得入村落侵暴。屡遣使至城下谕卫文升等以欲尊隋之意,不报。辛卯,命诸军进围城。甲午,渊迁馆于安兴坊。
李渊命令刘弘基、殷开山分兵向西攻取扶风,他们拥有部众六万人,向南渡过渭水,屯驻在长安故城。长安城中的隋军出战,刘弘基迎战,击败隋军。李世民率兵赴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都率众跟随李世民,在阿城屯驻下,李世民有能作战的兵力十三万,军令严整,秋毫无犯。乙亥(二十八日),李世民从派使者禀报李渊,请求约定进攻长安的日期。李渊说:“屈突通向东进军,不能再向西行了,他已不足为虑了!”于是他命李建成挑选在永丰仓的精兵,从新丰直抵长乐宫;李世民率领新归附的各军向北进军,屯驻在长安故城;准时到达规定的地点,听从调遣。延安、上郡、雕阴等地都请求归降李渊。丙子(二十九日),李渊率军西行,所经过的炀帝的离宫园苑全部关闭崐,放出宫女归还其亲属。冬季,十月,辛巳(初四),李渊到达长安,在春明门西北扎营,各路军队全部汇集,共二十余万人。李渊命令各部队驻扎在营垒内不得侵扰村落中的百姓。他屡次派使者到城下对卫文升等人宣称自己尊奉隋皇室的意思,卫文升等人不作答复。辛卯(十四日),李渊命令诸军进发围城。甲午(十七日),李渊将营署迁到安兴坊。
[17]巴陵校鄱阳董景珍、雷世猛、旅帅郑文秀、许玄彻、万瓒、徐德基、郭华、沔阳张绣等谋据郡叛隋,推景珍为主。景珍曰:“吾素寒贱,不为众所服。罗川令萧铣,梁室之后,宽仁大度,请奉之以从众望。”乃遣使报铣。铣喜从之,声言讨贼,召募得数千人。铣,岩之孙也。
[17]巴陵校尉鄱阳人董景珍、雷世猛,旅帅郑文秀、许玄、万瓒、徐德基、郭华,沔阳人张等人策划占据巴陵郡,背叛隋朝廷。大家推举董景珍为主。董景珍说:“我向来贫寒微贱,不被众人所信服。罗川令萧铣是粱王室之后,他宽仁大度,请推举他为主以顺从众望。”于是就派使者告知萧铣。萧铣高兴地同意了。他声称讨贼,召募得几千人。萧铣是萧岩的孙子。
会颍川贼帅沈柳生寇罗川,铣与战不利,因谓其众曰:“今天下皆叛,隋政不行,巴陵豪杰起兵,欲奉吾为主。若从其请以号令江南,可以中兴梁祚,以此召柳生,亦当从我矣。”众皆悦,听命,乃自称梁公,改隋服色旗帜皆如梁旧。柳生即帅众归之,以柳生为车骑大将军。起兵五日,远近归附者至数万人,遂帅众向巴陵。景珍遣徐德基帅郡中豪杰数百人出迎,末及见铣,柳生与其党谋曰:“我先奉梁公,勋居第一。今巴陵诸将,皆位高兵多,我若入城,返出其下。不如杀德基,质其首领,独挟梁公进取郡城,则无出我右者矣。”遂杀德基。入白铣,铣大惊曰:“今欲拨乱反正,忽自相杀 !吾不能为若主矣。”因步出军门。柳生大惧,伏地请罪,铣责而赦之,陈兵入城。景珍言于铣曰:“徐德基建义功臣,而柳生无故擅杀之,此而不诛,何以为政!且柳生为盗日久,今虽从义,凶悖不移,共处一城,势必为变。失今不取,后悔无及!”铣又从之。景珍收柳生,斩之,其徒皆溃去。丙申,铣筑坛燔燎,自称梁王,改元鸣凤。
正好颍川的贼帅沈柳生侵犯罗川,萧铣率军与之交战不利,他就对柳生的部众说:“现在天下都造反了,隋朝的政令已经无法施行,巴陵的豪杰起兵,想推举我为主。只要听从他们的请求,以此号令江南,就可以中兴梁氏的国统,以此召纳沈柳生,他也会跟从我的。”大家听了都高兴,听命于萧铣。于是萧铣自称梁公,将隋朝的服色旗帜都恢复为梁朝的旧制。沈柳生就率众归附了萧铣。萧铣任命沈柳生为车骑大将军。他起兵五天,远近前来归附的有几万人。于是萧铣就率众进军巴陵。董景珍派徐德基率领巴陵郡的豪杰几百人出来迎接。还没见到萧铣,沈柳生就与他的党羽商议道:“我先推举梁公的,功勋当居第一位。如今巴陵的诸将,都是位高兵多,如果我进城,反而要位于他们之下,不如杀掉徐德基,扣押他们的首领,我单独扶制梁公,进取巴陵郡城,那样就没有地位高于我的人了。”于是他杀死了徐德基,进军营告诉了萧铣。萧铣大吃一惊说:“现在要拨乱反正,我们忽然自相残杀,我不能作这样的首领。”于是走出了军门。沈柳生大为惊慌,跪在地上请罪。萧铣责备沈柳生,但赦免了他,于是列队入城。董景珍对萧铣说:“徐德基是倡义大业的功臣,沈柳生却无故擅自杀害徐德基,不杀此人,怎么能治理国家?况且沈柳生作了很长时间的强盗,现在虽然参预大义,但其凶恶悖逆的本性末改,我们与他共处一城,势必会生变乱,失掉现在的机会不杀掉他,后悔就晚了!”萧铣又听从了董景珍的意见。董景珍就收押了沈柳生并将他处死,沈柳生的党羽都溃散离去。丙申(十九日),萧铣筑坛燃烧祭火,自称梁王,改年号为鸣凤。
[18]壬寅,王世充夜渡洛水,营于黑石,明日,分兵守营,自将精兵陈于洛北。李密闻之,引兵渡洛逆战,密兵大败,柴孝和溺死。密帅麾下精骑渡洛南,余众东走月城,世充追围之。密自洛南策马直趣黑石,营中惧,连举六烽,世充释月城之围,狼狈自救;密还与战,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
[18]壬寅(二十五日),王世充率军夜渡洛水,在黑石扎营,第二天,他分兵守营,自己率领精兵在洛北列阵。李密听到这个消息,就率兵渡过洛水迎战。李密大败,柴孝和淹死,李密率部下的精锐骑兵渡过洛水向南,其余的部众向东逃到月城。王世充率众追击包围月城的军队。李密从洛水南岸策马直奔黑石,王世充军营中的守军惊恐,接连举了六次烽火以报警,王世充撤了月城崐之围,狼狈地回救自己的军垒,李密又与之交战,大破隋军,斩获首级三千余。
[19]甲辰, 李渊命诸军攻城,约“毋得犯七庙及代王、宗室,违者夷三族!”孙华中流矢卒。十一月,丙辰,军头雷永吉先登,遂克长安。代王在东宫,左右奔散,唯侍读姚思廉侍侧。军士将登殿,思廉厉声诃之曰:“唐公举义兵、匡帝室,卿等毋得无礼!”众皆愕然,布立庭下。渊迎王于东宫,迁居大兴殿后,听思廉扶王至顺阳阁下,泣拜而去。思廉,察之子也。渊还,舍于长乐宫,与民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
[19]甲辰(二十七日),李渊命令各军攻城。规定“不得侵犯七庙和代王、隋朝宗室,违令的人诛灭三族!”孙华中流箭而死。十一月,丙辰(初九),军头雷永吉先行登城,于是攻克了长安。代王杨侑在东宫,他身边的人奔逃溃散,只有侍读姚思廉侍立在杨侑身旁。李渊的军士将登入殿堂,姚思廉厉声斥责军士道:“唐王兴举义兵,扶助帝室,你们不得无礼!”军士们都愕然,在庭院中排列站立。李渊到东宫迎奉代王杨侑,把他迁居到大兴殿后面,让姚思廉扶着代王杨侑到顺阳下,李渊流泪跪拜而去。姚思廉是姚察的儿子。李渊返回,住在长乐宫,与百姓约法十二条,将隋朝的苛政酷令全部废除。
渊之起兵也,留守官发其坟墓,毁其五庙。至是,卫文升已卒,戊午,执阴世师、骨仪等,数以贪婪苛酷,且拒义师,俱斩之,死者十余人,余无所问。
李渊起兵后,留守官挖掘他家的坟墓,毁掉他家的五庙。到这时,卫文升已去世。戊午(十一日),李渊将阴世师、骨仪等人抓起来,历数他们的贪婪苛酷,以及抗拒义师的罪行,将他们全部处死。除了处死的十余人,其余的人不追究。
马邑郡丞三原李靖,素与渊有隙,渊入城,将斩之。靖大呼曰:“公兴义兵,欲平暴乱,乃以私怨杀壮士乎!”世民为之固请,乃舍之。世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负志气,有文武才略,其舅韩擒虎每抚之曰:“可与言将帅之略者,独此子耳!”
马邑郡丞三原人李靖,平素就与李渊有矛盾,李渊入城,要杀掉李靖,李靖大喊道:“您兴义兵,想要平息暴乱,怎么能因为私怨而杀壮士呢?”李世民替他再三请求,李渊才放了李靖。李世民就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幕府里。李靖从小就有抱负有志气,又有文才武略,他舅舅韩擒虎常常抚摸着他说:“能够和我谈论将帅谋略的人只有这个孩子!”
[20]王世充自洛北之败,坚壁不出;越王侗遣使劳之,世充惭惧,请战于密。丙辰,世充与密夹石子河而陈,密布陈南北十余里。翟让先与世充战,不利而退;世充逐之,王伯当、裴仁基从劳横断其后,密勒中军击之,世充大败,西走。
[20]王世充自从在洛水之北被李密打败后,就坚守营垒不再出战,越王杨侗派遣使者去慰劳王世充,王世充既惭愧又恐惧,就向李密要求交战。丙辰(初九),王世充与李密在石子河两岸列阵,李密阵列南北长十余里,翟让先和王世充交战,不胜而退。王世充追击翟让,王伯当、裴仁基从旁横断隋军的后路,李密统率中军进击王世充,王世充大败,向西逃走。
翟让司马王儒信劝让自为大冢宰,总领众务,以夺密权,让不从。让兄柱国荥阳公弘,粗愚人也,谓让曰:“天子汝当自为,柰何与人!汝不为者,我当为之!”让但大笑,不以为意,密闻而恶之。总管崔世枢自鄢陵初附于密,让囚之私府,责其货,世枢营求未办,遽欲加刑。让召元帅府记室邢义期博,逡巡未就, 杖之八十。让谓左长史房彦藻曰:“君前破汝南,大得宝货,独与魏公,全不与我!魏公我之所立,事未可知!”彦藻惧,以状告密,因与左司马郑共说密曰:“让贪愎不仁,有无君之心,宜早图之。”密曰:“今安安未定,遽相诛杀,何以示远!”曰:“毒蛇螫手,壮士解腕,所全者大故也。彼先得志,悔无所及。”密乃从之,置洒召让。戊午,让与兄弘及兄子司徒府长史摩侯同诣密,密与让、弘、裴仁基、郝孝德共坐,单雄信等皆立侍,房彦藻、郑往来检校。密曰:“今日与达官饮,不须多人,左右止留给使而已。”密左右皆引去,让左右犹在。彦藻白密曰:“今方为乐,天时甚寒,司徒左右,请给洒食。”密曰:“听司徒进止。”让曰:“甚佳。”乃引让左右尽出,独密下壮士蔡建德持刀立侍。食未进,密出良弓,与让习射,让方引满,建德自后斫之,踣于床前,声若牛吼,并弘、摩侯、儒信皆杀之。徐世走崐出,门者斫之伤颈,王伯当遥诃止之。单雄信叩头请命,密释之。左右惊扰,莫知所为,密大言曰:“与君等同起义兵,本除暴乱。司徒专行暴虐,陵辱群僚,无复上下;今所诛止其一家,诸君无预也。”命扶徐世置幕下,亲为傅疮。让麾下欲散,密使单雄信前往宣慰,密寻独骑入其营,历加抚谕,令世、雄信、伯当分领其众,中外遂定。让残忍,摩侯猜忌,儒信贪纵,故死之日,所部无哀之者;然密之将佐始有自疑之心矣。始,王世充知让与密必不久睦,冀其相图,得从而乘之。及闻让死,大失望,叹曰:“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固不可测也!”
翟让的司马王儒信劝说翟让自任大冢宰,总管政务,以此来夺取李密的权力,翟让不听。翟让的哥哥柱国荥阳公翟弘,为人粗鲁愚昧,他对翟让说:“天子应该自己当,干吗要让给别人!你不作天子,让我来作!”翟让只是哈哈大笑,不放在心上。李密知道这件事后就厌恶他。总管崔世枢从鄢陵初起事就归附李密,翟让把他囚禁在自己的府第里,向他索取钱财,崔世枢请求翟让不要处罚他,翟让就要给崔世枢加刑。他召元帅府记室邢义期和他赌博,邢义期有顾虑未来,翟让就把邢义期打了八十杖。翟让对左长史房彦藻说:“你从前攻破汝南时得了很多宝货,只给了魏公,却不给我!魏公是我拥立的,天下事的变化,尚难知道。”房彦藻听后感到害怕,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密,因而与左司马郑一起劝说李密:“翟让贪婪而刚愎自用,不行仁义,有目无君长之心,应该早些想办法。”李密说:“现在我们的安危还未确定,就相互诛杀,让别的地方的人怎么看呢?”郑说:“毒蛇螫手,壮士断腕,但是根本还保全着,若他们先得了手,您后悔就晚了。”于是李密听了他们的劝告。他摆酒宴召翟让来。戊午(十一日),翟让和他哥哥翟弘及侄子司徒府长史翟摩侯一同去见李密。李密和翟让、翟弘、裴仁基、郝孝德坐在一起,单雄信等人都侍立着。房彦藻、郑来来往往地察看照顾。李密说:“今天和各位达官们饮洒,不需要很多人,左右人等只留服侍的而已。”李密身边的人都退去,翟让身边的人还在。房彦藻对李密说:“今天正好饮宴作乐,天气很冷,请给司徒身边的人以洒食。”李密说:“听司徒的意思。”翟让说:“很好。”于是房彦藻就把翟让身边的人全都带走了。唯独留李密辖下的壮士蔡建德持刀侍立。还没吃饭,李密拿出良弓,和翟让练习射箭。翟让刚拉满弓,蔡建德就从背后用刀砍翟让,翟让扑倒在床前,声如牛吼,蔡建德将翟弘、翟摩侯、王儒信一并杀死。徐世走出门,看门的卫兵把他的脖子砍伤,王伯当在远处呵斥制止住了。单雄信叩头请求饶命,李密将他释放。左右两旁的人都十分惊恐疑惧,不知怎么办好。李密大声说:“我和大家一同起义兵,本来是要铲除暴虐,但司徒翟让专行暴虐,凌辱众僚属,也不分上下尊卑,今天诛杀的只是翟让一家,与各位无关。”他命人扶走徐世,安置在帐幕下,亲自为他敷药。翟让的部众要溃散,李密派单雄信前往传达他的慰问之意。随即,李密又独自一人骑马来到翟让的营中,对其部下倍加安抚慰问。他命令徐世、单雄信、王伯当分别统领翟让的部众。于是,李密军内外形势稳定下来。翟让性情残忍,摩侯性好猜忌,王儒信为人贪婪放纵,所以他们被杀的那天,他们的部下没有人为此而悲痛。但是李密的将佐从此开始有了猜疑和不安定的情绪。当初,王世充知道翟让与李密必定不能长久和睦相处,他希望二人互相图谋相斗,他就可以得到机会乘虚而入。等他闻知翟让被杀死,大失所望,叹息道:“李密天资聪颖决断,他是龙是蛇,根本无法预测!”
[21]壬戊,李渊备法驾迎代王即皇帝位于天兴殿,时年十三,大赦改元,遥尊炀帝为太上皇。甲子,渊自长乐宫入长安。以渊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改教称令,日于虔化门视事。乙丑,榆林、灵武、平凉、安定诸郡皆遣使请命。丙寅,诏军国机务,事无大小,文武设官,位无贵贱,宪章赏罚,咸归相府;唯郊祀天地,四时奏闻。置丞相府官属,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何潘仁使李纲入见,渊留之,以专掌选事。又以前考功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使定礼仪。威,炽之子也。渊倾府库以赐勋人,国用不足,右光禄大夫刘世龙献策,以为“今义师数万,并在京师,樵苏贵而布帛贱;请伐六街及苑中树为樵,以易布帛,可得数十万匹。”渊从之。己巳,以李建成为唐世子,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为齐公。
[21]壬戊(十五日),李渊排列仪仗迎接代王杨侑在天兴殿即皇帝位。杨娰У苯蹦杲鍪辍K纶笊馓煜拢哪旰牛W痨镜畚匣省<鬃樱ㄊ七日),李渊从长乐宫进入长安,杨侑特赐李渊持黄钺、持节,委以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晋封为唐王。李渊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把所颁公文由教改称为令,每天在虔化门处理政事。乙丑(十八日),榆林、灵武、平凉、安定诸郡都派遣使者前来请求任命。丙寅(十九日),杨侑下诏:凡军政事务无论大小,以及文武官员的任职无论贵贱,典章制度的执行惩处,全部归丞相府处理。只有在郊外祭祀天地以及四季祭祀祖先要上奏杨侑。李渊设置丞相府官属。他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何潘仁派李纲进入长安觐见,李渊将李纲留下,任命他为丞相府司录,专管选用官员之事。又任命前考功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让他制订礼仪。窦威是窦炽的儿子。李渊将府库中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赏赐给有功的人。国家的财政困难,右光禄大夫刘世龙献策,认为“现在义师有几万人都在京师,柴草贵而布帛贱,请允许砍伐长安城中六坊和苑中的树木为柴,用来换取布帛,可以得到几十万匹布帛。”李渊采纳了这个建议。己巳(二十二日),他封李建成为唐世子,封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封李元吉为齐公。
[22]河南诸郡尽附李密,唯荥阳太守郇王庆,梁郡太守杨汪为隋守。密以书招庆,为陈利害,且曰:“王之家世,本住山东,本姓郭氏,乃非杨族。芝焚蕙叹,事不同此。”初,庆祖父元孙早孤,随母郭氏养于舅族。及武元帝从周文起兵关中,元孙在邺,恐为高氏所诛,冒姓郭氏,故密云然。庆得书惶恐,即以郡降密,复姓郭氏。
[22]河南各郡都归附了李密,唯独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梁郡太守杨汪还效忠隋朝。李密写信去招抚郇王杨庆,陈说利害,并说:“您家世系,本住在山东,本姓郭而不属于杨家一族。虽物伤其类,但您与他们并非一类。”当初,杨庆的祖父元孙早年丧父,他跟随母亲郭氏在舅舅家族里生活,到隋武元帝杨忠跟从周文帝在关中起兵,元孙在邺城,他怕被北齐高氏杀害,就顶冒姓郭,所以李密说他不姓杨。杨庆收到信很惶恐,立即举郡投降李密,又恢复郭姓。
[23]十二月,癸未,追谥唐王渊大父襄公为景王;考仁公为元王,夫人窦氏为穆妃。
[23]十二月,癸未(初七),追谥唐王李渊的祖父襄公李虎为景王,父亲仁公李为元王,李的夫人窦氏为穆妃。
[24]薛举遣其子仁果寇扶风,唐弼据源拒之。举遣使招弼,弼乃杀李弘芝,请降于举,仁果乘其无备,袭破之,悉并其众。弼以数百骑走诣扶风请降,扶风太守窦杀之。举势益张,众号三十万,谋取长安;闻丞相渊已定长安,遂围扶风。渊使李世民将兵击之。又使姜、窦轨俱出散关,安抚陇右;左光禄大夫李孝恭招慰山南;府户曹张道源招慰山东。孝恭,渊之从父兄子也。
[24]薛举派他儿子薛仁果劫掠扶风郡,唐弼据守源抗击薛仁果。薛举派遣使者招降唐弼,唐弼就杀死李弘芝向薛举请求归降。薛仁果乘唐弼没有防备,袭击并攻取了源,收编了唐弼的全部部众。唐弼率领几百名骑兵逃到扶风郡请求投降,扶风太守窦杀掉唐弼。薛举的势力越加壮大,其部众号称三十万人。他筹划攻取长安,听到丞相李渊已平定长安,就包围扶风。李渊派李世民率兵进击薛举。又派姜、窦轨出使散关,安抚陇右地方的百姓,派左光禄大夫李孝恭招抚慰问山南,派府户曹张道源招抚慰问潼关以东各地。李孝恭是李渊的堂侄。
癸巳,世民击薛仁果于扶风,大破之,追奔至垅坻而还。薛举大惧,问其群臣曰:“自古天子有降事乎?”黄门侍郎钱唐褚亮曰:“赵佗归汉,刘禅仕晋,近世萧琮,至今犹贵。转祸为福,自古有之。”卫尉卿郝瑗趋进曰:“陛下失问!褚亮之言又何悖也!昔汉高祖屡经奔败,蜀先主亟亡妻子,卒成大业;陛下柰何以一战不利,遽为亡国之计乎!”举亦悔之曰:“聊以此试君等耳。”乃厚赏瑗,引为谋主。
癸巳(十七日),李世民率兵在扶风进攻薛仁果,大破薛仁果军,并追击到垅坻才返回。薛举大为惊慌,问他的臣属:“自古有天子投降的事情吗?”黄门侍郎钱唐人褚亮说:“赵佗归附汉朝,刘禅侍奉晋室,近代的萧琮,到现在还地位显赫高贵,这种转祸为福的事自古就有。”卫尉卿郝瑗快步上前说:“陛下不应该问这种事!褚亮的话又是多么荒谬!从前汉高祖经过多次逃亡与失败,蜀汉的先主刘备屡次失去妻室儿子,但他们最后都完成了帝业,陛下怎崐么能因为一战失利,就要做亡国的打算呢?”薛举也后悔了,说:“我不过拿这话试试你们罢了。”于是重赏郝瑗,让他作自己的高参。
[25]乙未,平凉留守张隆,丁西,河池太守萧及扶风汉阳郡相继来降。以窦为工部尚书、燕国公,萧为礼部尚书、宋国公。
[25]乙未(十九日),平凉留守张隆,丁酉(二十一日),河池太守萧以及扶风、汉阳郡相继来归降李渊。李渊封窦为工部尚书,燕国公;封萧为礼部尚书,宋国公。
[26]姜、窦轨进至长道,为薛举所败,引还。渊使通议大夫醴泉刘世让安集唐弼余党,与举相遇,战败,为举所虏。
[26]姜、窦轨率军走到长道县,被薛举击败,就率军返回。李渊派遣通议大夫醴泉人刘世让安抚召集唐弼的余党,刘世让与薛举相遇,战败,被薛举俘虏。
[27]李孝恭击破朱粲,诸将请尽杀其俘,孝恭曰:“不可,自是以往,谁复肯降矣!”于是自金川出巴、蜀,檄书所至,降附者三十余州。
[27]李孝恭击败朱粲,诸将请将俘虏全部杀死。李孝恭说:“不能这样做,否则,往后谁还肯投降?”于是从金川到巴中蜀地,檄文所到之处,投降归附李渊的有三十余州。
[28]屈突通与刘文静相持月余,通复使桑显和夜袭其营,文静与左光禄大夫段志玄悉力苦战,显和败走,尽俘其众,通势益蹙。或说通降,通泣曰:“吾历事两主,恩顾甚厚。食人之禄而违其难,吾不为也!”每自摩其颈曰:“要当为国家受一刀!”劳勉将士,末尝不流涕,人亦以此怀之。丞相渊遣其家僮召之,通立斩之。及闻长安不守,家属悉为渊所虏,乃留显和镇潼关,引兵东出,将趣洛阳。通适去,显和即以城降文静。文静遣窦琮等将轻骑与显和追之,及于稠桑。通结陈自固,窦琮遣通子寿往谕之,通骂曰:“此贼何来!昔与汝为父子,今与汝为仇雠!”命左右射之。显和谓其众曰:“今京城已陷,汝辈皆关中人,去欲何之!”众皆释仗而降。通知不免,下马东南向再拜号哭曰:“臣力屈至此,非敢负国,天地神祗实知之。”军人执通送长安,渊以为兵部尚书,赐爵蒋公,兼秦公元帅府长史。
[28]屈突通和刘文静相持了一个多月,屈突通又派桑显和率兵夜袭刘文静的军营。刘文静和左光禄大夫段志玄全力苦战,桑显和兵败逃走,刘文静将桑显和的部下全部俘获。屈突通的处境愈加窘迫。有人劝屈突通投降,屈突通哭道:“我侍奉过两个主上,皇帝对我的恩宠照顾非常优厚,拿着人家的俸禄而在困难时背叛,我不能做这样的事!”他常常摸着自己的脖子说:“应当为国家挨一刀!”屈突通慰劳勉励将士时,没有不痛哭流涕的,大家对此也很感动。丞相李渊派其家僮去招降屈突通,他当即将僮仆杀死。当他听说长安已经失守,家属都被李渊俘获,就留下桑显和镇守潼关,率军东去,准备奔往洛阳。屈突通刚走,桑显和就献出潼关投降了刘文静。刘文静派窦琮等人率领轻骑与桑显和去追阻屈突通,在稠桑追上了他。屈突通摆好陈势以自卫,窦琮派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去劝说他,屈突通骂道:“这个贼人来干什么?过去我和你是父子,现在我和你是仇敌!”他命令身边的人用弓箭射屈突寿。桑显和对屈突通的部众说:“如今京城已经失陷,你们都是关中人,打算去什么地方?”屈突通的士兵就扔掉兵器投降,屈突通知道自己已无法逃脱,就下马向东南方向再三跪拜号哭道:“我的力量至此已经使尽,不敢辜负国家,天地神祗是知道的!”士兵抓住了屈突通押送到长安,李渊任命他为兵部尚书,赐他蒋公的爵位,兼任秦公元帅府长史。
渊遣通至河东城下招谕尧君素,君素见通,欷不自胜,通亦泣下沾衿,因谓君素曰:“吾军已败,义旗所指,莫不响应,事势如此,卿宜早降。”君素曰:“公为国大臣,主上委公以关中,代王付公以社稷,柰何负国生降,乃更为人作说客邪!公所乘马,即代王所赐也,公何面目乘之哉!”通曰:“吁,君素,我力屈而来!”君素曰:“方今力犹未屈,何用多言!”通惭而退。
李渊派屈突通到河东城下招降劝说尧君素,尧君素看到屈突通,欷不止,悲不自胜。屈突通也流泪沾湿了衣襟。他对尧君素说:“我军已经失败,唐王义旗所指之处,无不响应,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您还是早些归降为好。”尧君素说:“您身为国家大臣,主上委任您以防卫关中的重任,代王将社稷都托付给您了,您为什么背弃国家而投降呢?还替人家作说客呀!您所乘之马,崐就是代王赏赐的,您还有什么脸骑着这匹马呢!”屈突通说:“唉!君素,我是力尽图穷才来的。“尧君素说:“我现在力量还未用尽,哪里用得着你多嘴!”屈突通惭愧退走。
[29]东都米斗三钱,人饿死者什二三。
[29]东都缺粮,一斗米价值三千钱,因而饿死之人有十之二三。
[30]庚子,王世充军士有亡降李密者,密问:“世充军中何所为?”军士曰:“比见益募兵,再飨将士,不知其故。”密谓裴仁基曰:“吾几落奴度中,光禄知之乎?吾久不出兵,世充刍粮将竭,求战不得,故募兵飨士,欲乘月晦以袭仓城耳,宜速备之。”乃命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勒兵分屯仓城之侧以待之。其夕三鼓,世充兵果至,伯当先遇之,与战,不利。世充兵即陵城,总管鲁儒拒却之,伯当更收兵击之,世充大败,斩其骁将费青奴,士卒战溺死者千余人。世充屡与密战,不胜,越王侗遣使劳之,世充诉以兵少,数战疲弊;侗以兵七万益之。
[30]庚子(二十四日),王世充的军士中有逃亡投降李密的人,李密问:“王世充目前在军中做什么?”军士说:“近来只见他大量招兵,又犒劳将士,不知是什么缘故。”李密对裴仁基说:“我几乎中了王世充这个奴才的谋算,你知道吗?我很长时间不出兵,王世充的粮草将要断绝,求战不得,因此招募士兵,犒赏将士,想要乘着月夜昏黑来袭击仓城。我们应该立即作防卫准备。”于是他命令平原公赦孝德、琅邪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率兵分别屯驻在仓城的两边以等待敌军。那天夜里三鼓时分,王世充的军队果然来了。王伯当先遭遇敌军,与之交战不利。王世充的士兵立即登城,总管鲁儒率军抵抗,王伯当收集兵卒再次进攻王世充,王世充大败。王伯当斩杀王世充的骁将费青奴,其部下士卒战死淹死的有一千余人。王世充屡次与李密交战都无法取胜。越王杨侗派遣使者来慰劳他,王世充诉说自己兵少,几次战斗后已疲惫不堪,越王杨侗派去七万援军补充王世充的力量。
[31]刘文静等引兵东略地,取弘农郡,遂定新安以西。
[31]刘文静等人率兵向东攻城夺地,攻占了弘农郡,于是新安以西的地方得到了安定。
[32]甲辰,李渊遣云阳令詹俊、武功县正李仲衮徇巴、蜀,下之。
[32]甲辰(二十八日),李渊派云阳令詹俊、武功县正李仲衮进攻并攻下了巴蜀。
[33]乙巳,方与贼帅张善安袭陷庐江郡,因渡江,归林士弘于豫章;士弘疑之,营于南塘上。善安恨之,袭破士弘,焚其郛郭而去,士弘徙居南康,萧铣遣其将苏胡儿袭豫章,克之,士弘退保余干。
[33]乙巳(二十九日),方与县的贼帅张善安袭击并攻陷了卢江郡,于是渡江,在豫章归附了林士弘。林士弘怀疑他,让他在南塘上扎营。张善安因此怀恨林士弘,就袭击并败了林士弘,烧毁豫章郡的外城而去。林士弘迁居南康。萧铣派他的部将苏胡儿袭击并击攻取了豫章,林士弘退保余干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