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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农书 明 张履祥

  

  

  农书之补,何为而作也?昔吴康斋先生讲濂、洛、关闽之学,而隐于农,率弟子以躬耕。先生慕而效之。读书馆课之余,凡田家纤绪之务无不习其事,而能言其理。諄諄以耕读二字教后人者,于《初学备忘》、《训子语》中载之备矣。而田里树畜之法,则取《沈氏农书》为本,更致详于末务,所谓“廊庙山林俱有事”也。或者目为长沮、桀溺之流,岂知先生者哉?!后学陈克鉴谨识。

  

  上卷,沈氏农书

  

  逐月事宜

  

  正月 立春、雨水

  

   天晴:垦田 种桑秧 敲菜麦沟 倒地 罱泥 下地壅 修桑刮蟥 倒芋艿田 浇菜麦

  

   阴雨:修桑刮蟥 罱泥 载壅 罱田泥 劈柴 撒蚕草 秧界绳 编蚕帘蚕箦

  

   杂作:窖垃圾 窖磨路

  

   置备 铁扒锄头 桑剪 买粪苏杭 买柴炭锹蒲 蓑衣箬帽 籴豆泥甪直 买糟烧酒苏州

  

  二月 惊垫、春分

  

   天晴:倒地 刮蟥 下菜壅 倒田 锹沟浇菜秧 罱泥 #沟 倒秧田

  

   阴雨:修桑刮蟥 做塍修泼锹沟 罱泥 修圩岸 劈柴 摏地滩 锯车扉 罱田泥 载壅 捆桑绳 架山绳 撒柴

  

   杂作:接树(桑) 看虫蛀屑 下瓜 葡子 下菱种 排韭 沉麻子(取足修船打索之用

  

   置备:唤工剪桑 雇忙月人工 籴螺蛳入池 修好筐箉 换炭 买芥菜盐 买小鸭 买糊箉纸

  

  三月 清明、谷雨

  

   天晴:(丕刂)地 沉梅豆、晚豆 垦花草田 浇桑秧 罱泥 倒田 种芋艿 削豆坂

  

   阴雨:窖花草 做秧田 刮二蟥 锯车扉 载壅 罱田泥 把桑绳 劈柴

  

   杂作:雇工做车扉鹤膝(前此日短,后此工忙) 修蚕具车仗(并丝车) 种菱 钉菱签(并茭梗) 捉蛀虫 种瓜秧(并蒲豆) 浸种谷

  

   置备:茶叶 腌芥菜 买水(木充)

  

  四月 立夏、小满

  

   天晴:(丕刂)地(白地、豆地) 谢桑 倒花草田 压桑秧 种茄 倒地 剪地 剪桑(并修截) 浇桑秧 沈晚豆 看三蟥 收菜麦 种芋艿秧(带露) 做秧田 下种谷

  

   阴雨:看三蟥 拆麦棱 窖蚕沙梗 下田 窖蚕豆拇 看秧水 用麦

  

   杂作:架瓜豆棚 浇瓜茄(并蒲豆秧) 沉赤豆 雨后看地沟 桑(秧)

  

   置备:买粪谢桑 买牛壅磨路(平望) 腌青菜 买茧黄(南浔) 买蒜苗 买蚕蚁入池。

  

  五月 芒种、夏至

  

   天晴:(丕刂)地 浇桑秧浇瓜 茄秧(并蒲豆等惟夏至后半月不可浇灌)

  

   阴雨:拔地草 挑草泥 斫地滩(并塍脚) 下田 拔秧 种田

  

   杂作:打油菜 拔桑附枝(并匀叶)

  

   置备:籴大麦(长兴) 澉浦买苎麻布 买蒜(醋用) 腌梅子 薰杨梅 买酱盐

  

  六月 小暑、大暑

  

   天晴: (丕刂)地 拔梅豆 垦倒种菜地伏内 捏头蟥 锄田

  

   阴雨:下田

  

   杂作:(丕刂)晚豆 斫黄麻梗收藏种子(蚕豆、梅豆、大小(禾畕)麦

  

   置备:合酱(晒酱油) 定枯桑叶,买菜瓜入酱 买勒鱼入糟做瓜干,做豆豉

  

  七月 立秋、大暑

  

   天晴:(丕刂)地 荡田 芸田 捏二蟥 修又桑 把桑

  

   阴雨:下田 捏蟥 载壅 修条 把桑。

  

   杂作:下接力,下麦秧(并胡萝卜) 合鱼丛 种葱 下菜秧

  

   置备:买羊草(上路)

  

  八月 白露、秋分

  

   天晴:(丕刂)地 做泥砖 倒地 下地壅 挑河泥 罱泥 删胡萝卜 下白萝卜 撒菜秧 种菜

  

   阴雨:斫地滩芦草 罱地梗泥 绞簥签 押帘绳(并粪桶绳)

  

   杂作:翻千年久(去根) 捉蛀虫 抺车油 押帘 修船 沉蚕豆(地滩)撒花草子 下寒豆(田塍) 接桃树 线鸡

  

   置备:买簥签(并稻杠) 买稻铗(并镰刀) 买筛匾 合酒曲 买菜盐 买辣火 籴桂花 腌菱拇

  

  九月 寒露、霜降

  

   天晴:垦地 斫早稻 沉蚕豆 垦麦棱 罱泥 勒叶 拔晚豆

  

   阴雨:挑泥砖到家 做稻场 打稻巴 载壅 罱泥 押床箦 绞绳索

  

   杂作:捉蛀虫 锄竹地(修竹) 挑稻秆泥 伏鸡鹅蛋 做絮

  

   置备:买牛壅(平望) 买絮骨 糟茄酱 烘青豆 买茱萸 箍臼

  

  十月 立冬、小雪

  

   天晴:斫稻 垦麦棱(沈麦、种菜)浇菜麦(及萝卜菜) 晒谷 垦地

  

   阴雨:用稻 做米 斫芦 缚囤 绞绳索 罱泥

  

   杂作:拔赤、晚豆 种芥菜、青菜 起芋藏种 采菱留种 起鱼丛

  

   置备:买枯叶(桐乡、海宁) 买柴草(山里) 买牛壅(平望) 腌菜干 做酒(十月白) 做萝卜(菜干) 租窖(各镇)

  

  十一月 大雪、冬至

  

   天晴:垦菜棱(种菜) 提菜麦沟 种大小麦 晒谷 垦地 罱泥

  

   阴雨:做米 打米 绞绳索 缚囤 截桑磈磊 刮蟥 提沟 载壅 罱泥

  

   杂作:斫芊芅 载羊叶 挑稻秆泥 藏种谷

  

   置备:租窖 籴白粞 踏盐齑菜 买蟹 糟蟹 买香橙 入砻糠 炭屑 做风鱼、火腿 籴糠

  

  十二月 小寒、大寒

  

   天晴:下地壅 垦坂田刮头蟥 浇菜 罱泥

  

   阴雨:罱泥上芊芅滩 载壅 修桑刮蟥 打米 绞绳索

  

   杂作:了田菜麦田剩下者 斫树枝 削地滩(脚塍)编篱笆 车池潭

  

   置备:买榆树 买腊柴 买腊盐 换灰粪 买腊猪油(嘉兴) 买过地韭秧 做好酒 做醋

  

  注释:

  

     (1)垦田:耕田,立春前称垦田,立春后称倒田。地也同样。

  

     (2)壅即基肥。下壅即施肥,下地壅即给地施基肥。

  

     (3)刮蟥:将生在桑树干上的蟥虫卵刮掉,是原始的治虫方法。

  

     (4)撒蚕草:将稻柴或麦柴撒叶做蚕簇用。

  

     (5)锯车扉即水车幅板。

  

     (6)看出虫屑:看桑树上有否蛀粪落下,决定是否塞药。

  

     (7)排韭即种韭菜。

  

     (8)沉麻子即播种麻皮种子。

  

     (9)籴螺蛳入池:池塘养青鱼准备食料。

  

     (10)买糊箉纸,买纸糊箉蚕种收蚁养小蚕用。

  

     (11)梅豆即早豆,黄梅时播的豆,晚豆即黄豆。

  

     (12)鹤膝即水车和木。

  

     (13)车仗,即水车。

  

     (14)钉菱签,菱荡界围水中竹杆,俗称菱签竹。

  

     (15)谢桑:桑树采叶后第一次施肥,为感谢桑树故名。

  

     (16)压桑秧,用压条法培育桑树。

  

     (17)麦棱即麦楞。

  

     (18)捏头蟥:将桑叶上的第一批蟥虫捏死。

  

     (19)下接力:施追肥。

  

     (20)合鱼丛,是做鱼窠,将树草推入河中,堆成一堆,引鱼入窠。

  

     (21)绞荞签:用竹竿缚成两个三脚架,中间横一竹竿,将稻把倒挂于横竿上,既晒干谷,又晒干柴。

  

     (22)寒豆即豌豆。

  

     (23)稻铗,即稻架,水田中割稻架稻用。

  

     (24)辣火,即辣椒、胡椒等。

  

     (25)籴,即买的意思,籴桂花即买桂花。

  

     (26)勒叶,采老桑叶,从桑条上从上向下用手一拉,整个桑条上的老桑叶全部落下,称勒叶。

  

     (27)伏鸡鹅蛋,伏是孵的意思,伏鸡鹅蛋即孵小鸡、小鹅。

  

     (28)做米即牵砻,谷成糙米,打米用石舂打成白米。

  

     (29)缚囤,即结米囤。

  

     (30)堍磊,桑树生出桑钉头。

  

     (31)提沟,即锹沟。

  

     (32)芉 又有写成甘柯、杆柯、甘枯等。

  

     (33)租窖:到集镇租粪坑。

  

     (34)风鱼,是冬天将青鱼或草鱼杀后整条挂在朝北的外面,让风吹干,别有风味。

  

     (35)车池潭:冬天抽干鱼池潭里的水,捉鱼挑泥。

  

     (36)买榆树:用于水车锯幅板用。

  

     (37)腊:立春前称为腊,十二月为腊月。

  

  

  

  运田地法

  

   古称“深耕易耨”,以知田地全要垦深。切不可贪阴雨闲工;须要老晴天气,二、三层起深,每工止垦半亩,倒六、七分。

  

   春间倒二次,尤要老晴时节。头番倒不必太细,只要棱层通晒,彻底翻身,若有草则覆在底下,合#倒好。若壅灰与牛粪,则撒于初倒之后,下次倒入土中更好。

  

   种田之法,不在乎早。本处土薄,早种每患生虫。若其年有水种田,则芒种前后插莳为上;若旱年,车水种田,便到夏至也无妨。只要倒平田底,停当生活,以候雨到;雨不到则车种,须要一日车水,次日削平田底,第三日插秧,使土中热气散尽,后则无虫蛀之患矣。

  

   凡种田总不出“粪多力勤”四字,而垫底尤为紧要。垫底多,则虽遇大水,而苗肯参长浮面,不至淹没;遇旱年,虽种迟,易于发作。

  

   其插种之法:行欲稀,须间七寸;段欲密,容荡足矣。

  

   平底之时,有草须去尽,如削不能尽,必拔去而后平底。盖插下须二十日方可下田拔草,倘插时先有宿草,得肥骤兴,秧未见活,而草已满,拔甚费力,此俗所谓“亩三工”。若插时拔草先净,则草未生而苗已长,不消二十日便可拔草,草少工省,此俗所谓“工三亩”。只此两语,岂不较然。

   况又有水旱不时,车戽不暇,须预唤月工,多唤短工,搀先做起,头番做得干净,后番次次省力。今日拔草,明日即要横锄,所谓“头番不要早,二番不要迟”,当使草尝无处著脚。两锄俱要将土翻个转身,不徒移动场屋。计小暑后到立秋不过三十余日,锄、荡、耘四番生活——锄二、荡一、耘一,均匀排定。总之不可免,落得上前为愈也。

   立秋边或荡干,或耘干,必要田干缝裂方好。古人云:“六月不干田,无米莫怨天。”惟此一干,则根派深远,苗秆苍老,结秀成实,水旱不能为患矣。

   干在立秋前,便多于几日不妨;于在立秋后,才裂缝便要车水。盖处暑正做胎,此时不可缺水。古云:“处暑根头白,农夫吃一吓。”

  

   下接力,须在处暑后,苗做胎时,在苗色正黄之时。如苗色不黄,断不可下接力;到底不黄,到底东可下也。若苗茂密,度其力短,俟抽穗之后,每亩下饼三斗,自足接其力。切不可未黄先下,致好苗而无好稻。

  

   盖田上生活,百凡容易,只有接力一壅,须相其时候,察其颜色,为农家最紧要机关。无力之家,既苦少壅薄收;粪多之家,患过肥谷秕,究其根源,总为壅嫩苗之故。而扼要之法:

   一在垦倒极深:深则肥气深入土中,徐徐讨力,且根派深远,苗干必壮实,可耐水旱。纵接力薄,而原来壅力可以支持;即再多壅,譬如健人善饭,量高多饮,亦不害事。此为第一著。

   一在多下垫底:垫底多,插下便兴旺,到了立秋,苗已长足,壅力已尽,秆必老,色必黄,接力愈多愈好。

   一在六月内干过一番,则土实根牢,苗身坚老,堪胜壅力,而无倾倒之患。

   但自立秋以后,断断不可缺水,水少即车,直至斫稻方止。俗云:“稻如莺色红,全得水来供。”若值天气骤寒,霜早,凡田中有水,霜不损稻;无水之田,稻即秕矣。先农有言:“饱水足谷”,此之谓也。

   一稻种以“早白稻”为上,只肥壅不易调停,少壅不长,多壅又损苗;但喜其米粒粗硬而多饭,所宜多种。“黄稻”能耐水旱,多壅不害,只怕霜早,米不圆满。

  

   其余稻色好歹不同。总无如黄、白二种,所宜对半均种,以次第收斫,不致忙促。先农尝卜其吉者而多种之。

  

   一垦麦棱,惟干田最好。如烂田,须垦过几日,待棱背干燥,方可沈种。倘时候已迟,先浸种发芽,以候棱干。切不可带湿踏实,菜麦不能行根,春天必萎死,即不死亦永不长旺。

  

   沈麦,盖潭要满,撒子要匀,不可惜工,而令妇女小厮苟且生活。

  

   麦要浇子,菜要浇花。麦沈下浇一次,春天浇 一次,太肥反无收。

  

   大麦、(禾畾)麦则不厌肥,又要肥在后半。若八月初先下麦种,候冬垦田移种,每颗十五、六根,照式浇两次,又撒牛壅,锹沟盖之,则秆壮麦粗,倍获厚收。

  

   菜比麦倍浇,又或垃圾,或牛粪,锹沟盖,再浇煞花,即有满石收成,种田不须垫底。

  

   凡菜、麦锹沟之后,候干再(丕刂)一番,每亩不过半工,而泥松碎,易讨力,且不起草,又可挨麦,不患风倒。

   一垦地须在冬至之前,取其冬月严寒,风日冻晒。必照垦田法,二、三层起深。桑之细根,断亦无害,只要棱层空敞。

  

   若倒地,则春天雨水正多,地面又要犁平,使不滞水,背后脚迹,尽数揉平。

  

   冬天垦地,草根翻在上;春天倒地,草根翻在下:先农所谓“寒则浪,热则藏”也。

  

   垦地、倒地,非天色极晴不可。若倒下不晒一日,即便逢雨,不如不倒为愈。

  

   至于(丕刂)地,尤要大晴,尤要草未生而先(丕刂)。夏天约二十日一(丕刂)。未草先(丕刂),二十日尚未起草;草多而(丕刂),不十日草已茂矣。一样

  用此工夫,常在草头做去,孰若搀先做上,头番做得干净,永不易起草。“一年计在春”,正此谓也。

  

   西乡只倒不(丕刂),本处(丕刂)不倒。也须(丕刂)深二、三寸,虽大阵雨,不将浮泥冲淋入水。若止于刮草,棱面上浮下实,一逢大雨,尽将面泥淋剥。计一年罱泥,所增几何,堪此浚削?!论来只宣抺倒,不必徇谷也。

  

   况发叶时,未必日日晴,未免踏实,此时决宜趁晴倒晒,则黄霉不易起草。万一黄霉久雨不能(丕刂)倒一番,未免有泥块落沟壅滞。遇大雨后,必处处看瞭,有水即开浚之,雨一番,看一番可也。

  

   种桑以“荷叶桑”、“黄头桑”、“木竹青”为上,取其枝干坚实,不易朽,眼眼发头,有斤两;其“五头桑”、“大叶密眼”次之;“细叶密眼”最下。又有一种“火桑”,较别种早五、六日,可养早蚕。

  

   凡过二月清明,其年叶必发迟,候桑下蚕,蚕恐后期,屋前后种百余株,备用可也。

  

   种法以稀为贵,纵横各七尺,每亩约二百株,株株茂盛,叶必满百。不须多也。

  

   内地年前、春初皆可种;外地患盗者,清明前种。年前种,桑秧以大为贵;清明边种,桑秧以细为贵。以大桑到清明头眼已发,根眼已盲,细桑则根眼尚绽故也。

  

   根不必多,刷尽毛根,止留线根数条,四方排稳,渐渐下泥筑实,清水粪时时浇灌,引出新根。黄霉尤宜浇灌。浇法不宜著干,当离尺许,绕围周匝,使新根向肥远去。

   发叶之后,不时要看,若见损叶,必有地虫,亟搜杀之。如遇大雨,一止必逐株踏看,如被泥水淹眼,速速挑开,否,即死矣。雨一番,看一番,不可忽也。

   其剪法,纵不能如西乡“楼子”样,亦断不可如东乡“拳头”样。试看“拳头”桑,桑丁眼多,身如枯柴,一年缺壅,便不能发眼,即行闷死矣。“密眼桑”留半寸许,“五头”、“黄头”留二寸许,宁可有“油瓶嘴”,另日修剪可也。

   嫩桑不必多留块磊,须尽截去。古云:“孝顺种竹,忤逆剪桑。”

   剪桑乃一件正经事,不甚费忙工夫,约一年要修剪四番。

  

   二叶初匀时,不可多打叶片,致嫩条软折。此时预防损抑,不免多留。种田毕,细看一番,但多留嫩条及新发丛叶,尽情裁去。到七月缚桑之际,凡根下细条及丫裆阴枝,又一切去之。至冬春修截之时,又看细小不堪及荫下繁密者,又一切去之。到剪

  桑毕,又看以前碍锯而截不尽块磊及老枝不成器者,又一切去之。

   其“老油瓶嘴”,晴时坚硬难剪,不论冬春,凡遇久雨之后,雨一止,即群出修剪,期于净尽。

   设有癃桑,即番去之,不可爱惜,使其缠染,皆缘剪时刀上传过。凡桑一癃,再无医法,断不可留者。

   汉人颂刺史德政曰:“桑无附枝”,甚言修桑为重事也。

   桑锯,须买木匠生铁锯;桑剪,须在石门镇买,五分一把。

  

  (未完待续)

  

  沈氏《奇荒紀事》

  

  曩自崇祯十一、二年以农虽无水旱为灾,然连年薄收,米价不减两许 (明季每银一两,约兑钱一千二、三百文),而赋税渐增,征科繁扰。

  

  延至十三年庚辰五月十三日,昼夜倾盆大雨,水势骤发,霎时汹涌,不分堤岸,一望平沈,屋宇倾颓,人离财散。

  

  田禾尚未下籽,而低洼处甘心委弃不救,间有高田先种后没,被水久浸,苗根腐烂,直至六月廿日立秋之后买秧补种,上农所收一石六斗,中户数斗,无力种秧者全白。米价每石一两二钱,水没之后,一两五钱、六钱,豆麦亦渐增其值,至秋获之后,初价亦止一两三、四烁钱,冬底一两六钱。

  

  十四年辛巳黄霉无雨,有力者尽力车戽,靠岸上牌,以及近水低田间种十之一、二。直至六月初九始雨,方议下籽,已逾大暑,立秧届期矣。迟发嫩苗,不耐风霜寒露,未几霜降,苗叶尽稿,早稻全无,晚稻力勤而早种者,间收一石五、六斗,次亦不过石许,雨后迟种者,仅数斗而已。远近取租,上户六、七人,中户四、五斗,强梁玩佃,止输二、三斗。丝、绵、绸、线以及门、窗、车具,高价抵租,催租纪纲大获其利。

  

  尔时米价三两五、六钱,有六月初旬未雨之先斗米千钱,吾湖亘古所未闻者也。雨后少甦,然三两之价终岁不减,及秋获新糙亦复如是。

  

  值春花豆麦大熟,较之正、二月,价减其半,而米价犹然如昨。饿殍枕路,幽僻旷野,男女相食,目击时事,五内惨裂。

  

  庚辰,辛巳,一水一旱,田多者赔粮受累,欠多者皆逃之他方,独利于租田顽户,欺主悍奴,衙门积蠹,猾吏狼捕,虎差包头,保歇催粮发运之人,囊悉饱。

  

  十五年元旦“大雪好种田”,人相庆以为丰年有兆矣,岂意春后大疫时行,乞匄盈门,尸骸载道,诸大家好善者,各舍钱雇人收敛,人多无棺,但用土覆土埋火葬,随地而施以免秽气而已。

  

  广籴之事未竣,粥厂之议踵至。同府州县大张告示,每区各立粥厂,或二座或三座,随地各济饥民。月余,每领在库十三年存贮赈银二十雨,时值米价正高,所领官价不够其半,除外所费,皆出自囊物也。此时吾家独任一厂,勉力竣事。

  

  嗟嗟,水旱频仍,疠疫交作,又复严刑催科,额外苛征,斯时之民,其何以堪!

  

  总计湖民,奇荒三载,没者十三,存者十七,今之幸生者,全赖十四、十五两年豆麦满收以度日耳。

  

  至今蚕桑,乃湖民衣食之本。何意十四年叶少价贵,丝绵如同草芥,十五年丝绵稍稍得价,而叶贱如粪土,二蚕全白无收。所留头叶在地,并新抽二叶,几及一半生息,悉剪耗耘耕抛地,反费工食,可惜无力而胆小者,不蒙其利,贪婪而多叶者,独受其殃。何人事之不齐,湖民之福薄至此耶!

  

  今年田事忙种,得雨将次插秧,忽六月中旬,连朝大雨,高阜者幸无大害,只费车戽,自家以东起自南吴轿,迤西鹢泊、儒林、谢村、洪城一带,尽被淹没,水势经月不消,有苗无种,百千圩岸,悉成沼池。不知今冬国税,又将何偿。

  

  更有大可异者,近时物价,豆饼一钱止买七斤,油价六、七钱,鸡、鸭、肉、鲞俱上钱许,鳗、鳖、蚌、虾,俱上五、六分,鸭蛋每个廿文,糯米每斗千钱,此旨非但目之所未击,亦耳之历未闻也。故特书以记之,今后人闻之,使知稼穑之艰难,灾迍之递降如此也。

  

  前所云者,皆天时地理,国赋民瘼,至如敦族周亲,恤邻济众,斯时吴下一、二官族纷纷执说,求赈度荒,我族协助之议亦起。

  

  夫有、无、缓、急相周之谊,自古有之。老朽一生,交际财帛往还,亲族邻友之中,虽不敢当厚之一字,然亦未尝敢以薄道自居。尝追哀我乡硕德耆英,慷慨同济,故力虽不逮,常勉为之。惟愿我子孙尽力耕读,节俭留众,以备灾患,无坠先业,是所切望也。

  

  农桑谱四卷,从族鹤皋叔乞得,所载耕耘蚕织之事纤悉无遗,真农家之模范也。后附《奇荒纪事》一篇。明季四方扰攘,天灾既频,人为亦悖,岌岌乎不可为之势。观其言,但雠胥役而神明其上,殆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之意。至于处颠沛之际,不忘賙恤之谊,有古长者之遗风焉。惜乎逸其名,无从景仰焉。嘉庆二十年乙亥六月九销山人沈以澄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