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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道体

大动为真静

1·01濂溪先生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

静极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

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

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

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

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

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

终,故知死生之说”。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周敦颐 《太极图说》

1·02诚无为,几善恶。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

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徽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周敦颐 《通书·诚几德》

1·03伊川先生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动者

也,故曰:天下之大本。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

曰:天下之达道,和也。

—— 《二程遗书》

1·04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惟观其所见何如耳。

—— 《二程文集》卷九《与吕大临论中书》

1·05乾,天也。天者,乾之形体;乾者,天之性情。乾,健也,健而

无息调之乾。夫天,专言之则道也,天且弗违且也。分而言之,则以形体谓

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乾。

—— 《程氏易传·乾传》

1·06剥之为卦,诸阳消剥已尽,独有上九一爻尚存,如硕大之果不见

食,将有复生之理。上九亦变,则纯阴矣。然阳无可尽之理,变于上则生于

下,无间可容息也。圣人发明此理,以见阳与君子之道,不可亡也。或曰:

剥尽则为纯坤,岂复有阳乎?曰:以卦配月,则坤当十月。以气消息言,则

阳剥为坤,阳来为复,阳未尝尽也。剥尽于上,则复生于下矣。故十月谓之

阳月,恐疑其无阳也。阴亦然。圣人不言耳。

—— 《程氏易传·剥传》

1·07一阳复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静为见天地之心,盖

不知动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 《程氏易传·复传》

1·08有感必有应。凡有动皆为感,感则必有应,所应复为感,所感复

有应,所以不己也。感通之理,知道者默而观之可也。

—— 《程氏易传·咸传》

1·09天下之理,终而复始,所以恒而不穷。恒非一定之谓也,一定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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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恒矣。惟随时变易乃恒道也。天地常久之道,天下常久之理,非知道者

孰能识之?

—— 《程氏易传·恒传》

1·10人性本善,有不可革者,何也?曰: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

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也,自弃也。人苟以善自治,则无

不可移者。虽昏愚之至,皆可以渐磨而进。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

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天下自暴自

弃者,非必皆昏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绝

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既曰下愚,其能革面,何也?曰:

心虽绝于善道,其畏威而寡罪,则与人同也。惟其有与人同,所以知其非性

之罪也。

—— 《程氏易传·革传》

1·11“忠信所以进德”。“终日乾乾”。君子当终日对越在天也。盖上

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

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

可谓尽矣。故说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事小事,而只曰:“诚之

不可掩如此夫”。彻上彻下,不过如此。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著如

此说。器亦道,道亦器,但得道在,不系今与后,己与人。

—— 《二程遗书》卷一

1·12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

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不与相干。如手足不仁,

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

观仁,可以得仁之体。

—— 《二程遗书》卷二

1·13“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善恶,

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 (本注:后稷

之克岐克嶷,子越椒始生,人知其必灭若敖氏之类),是气禀有然也。善固

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

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

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者,犹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

终无所污,此何烦人力之为也?有流而未远,固己渐浊;有出而甚远,方有

所浊。有浊之多者,有浊之少者。清浊虽不同,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也。如

此,则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则疾清,用力缓怠则迟清。及其

清也,则却只是元初之水也。亦不是将清来换却浊,亦不是取出浊来置在一

隅也。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故不是善与恶在性中为两物相对,各自出来。

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

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

—— 《二程遗书》卷一

1·14杨子拔一毛不为,墨子双摩顶放踵为之,此皆不得中,至如子莫

执中,不知如此执得。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一个中在那上,不待人

安排也。安排著便不中矣。

—— 《二程遗书》卷十七

1·15问:时中如何?曰:“中”字最难识,须是默识心通。且试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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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则中央为中;一家,则厅中非中,而堂为中;言一国,则堂非中,而国

之中为中。推此类可见矣。如三过家门不人,在禹、稷之世为中,若居陋巷,

则非中也。居陋巷,在颜子时为中,若三过家门而不入,则非中也。

—— 《二程遗书》

1·16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

—— 《二程遗书》卷六

1·17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如百尺之

本,自根本至枝叶,皆是一贯,不可道上面一段事,无形无兆,却待人旋安

排引入来教入涂辙。既是涂辙,却只是一个涂辙。

—— 《二程遗书》卷十五

1·18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

往业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复

卦》言“七日来复”,其间元不断续。阳已复生,物极必返。其理须如此。

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

—— 《二程遗书》卷十五

1·19问仁,伊川先生曰:此在诸公自思之,将圣贤所言仁处类聚观之,

体认出来。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也。”后人遂以爱为仁。爱自是情,仁

自是性,岂可专以爱为仁?孟子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

则不可便谓之仁。退之言“博爱之谓仁”,非也。仁者固博爱,然便以博爱

为仁,则不可。

—— 《二程遗书》卷十八

1·20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

尝不善?发而皆中节,则无往而不善。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

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

—— 《二程遗书》卷二十二上

1·21问:心有善恶否?曰:在天为命,在义为理,在人为性,主于身

为心,其实一也。心本善,发于思虑,则有善有不善。若既发,则可谓之情,

不可谓之心。譬如水,只可谓之水。至如流而为派,或行于东,或行于西,

却谓之流也。,为霜雪,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无非教也。

——张载 《正蒙·太和》

1·23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无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

之不体也。

——张载 《正蒙·天道》

1·24性为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

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塞不知顺吾性者,则亦未

如这何矣。

——张载 《正蒙·诚明》

1·25一故神。譬之人身,四体皆一物,故触之而无不觉,不待心至此

而后觉也。此所谓“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

—— 《横渠易说·说卦》

1·26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

薄厚,故有知愚之别。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

也易,开则达于天道,与圣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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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 《性理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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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为学大要

圣希天 贤希圣 士希贤

2·01濂溪先生曰: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伊尹,颜渊,大贤也。

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

月不违仁。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

于今名。

——周敦颐 《通书·志学》

2·02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

而己者,陋矣。

——周敦颐 《通书·陋》

2·03或问:圣人之门,其徒三千,独称颜子为好学。夫《诗》《书》

六艺,三千弟子非不习而通也,然则颜子所独好者何学也?伊川先生曰:学

以至圣人之道也。圣人可学而欤?曰:然。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

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

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惧、爱、恶、

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

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然学之道,必先明诸

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

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

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默必于是。久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礼,而邪

僻之心无自生矣。故颜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非礼勿动。”仲尼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

“不迁怒,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此其好之笃、

学之之道也。然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颜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

中。其与圣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

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后人未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为学之道

遂失。不求诸己而求诸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为工,荣华其言,鲜有至

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颜子所好异矣。

—— 《二程文集》卷八《颜子所好何学论》

2·04横渠先生问于明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动,犹累于外物,何如?

明道先生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认外物之外,

牵己而从之,是己性为有内外也。且以性为随物于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

为在内?是有意于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为二本,则又乌

可遽云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

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易》曰:“贞吉悔

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苟现规于外诱之除,将见灭于东而生于西也。

非惟日之不足,顾其端无穷,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

大率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

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鉴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

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孟子亦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

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天事则定,定则

明,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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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是则圣人岂不应于物哉?乌得以从

外者为非,而更求在内者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视圣人喜怒之正

为何如哉?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

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

—— 《二程文集》卷二《答横渠张子厚先生书》

2·05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圣贤之言,不得已也。盖有是言,则是

理明;则天下之理有阙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则生人之道有不足

矣。圣贤之言虽欲已,得乎?然其包涵尽天下之理,亦甚约也。后之人始执

卷,则以文章为先。平生所为,动多于圣人。然有之无所补,无之靡所阙,

乃无用之赘言也。不止赘而已,既不得其要,则离真失正,反害于道必矣。

来书所谓欲使后人见其不忘乎善,此乃世人之私心也。夫子“疾没世而名不

称”焉者,疾没身无善可称云尔,非谓疾无名也。名者可以厉中人。君子所

存,非所汲汲。

—— 《二程文集》卷九《答朱长文书》

2·06内积忠信,所以进德也;择言笃志,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致

知也。求知所至而后至之,知之在先,故可与几。所谓“始条理者知之事也。”

知终终之,力行也。既知所终,则力进而终之,守之在后,故之,力行也。

既知所终,则力进而终之,守之在后,故可与存义,所谓“终条理者圣人之

事也。”此学之始终也。

—— 《程氏易传·乾传》

2·07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义以方其外。敬立而内直,义形而外方。

义形于外,非在外也。敬义既立,其德盛矣不期而大矣。德不孤也,无所用

而不用,无所施而不利,孰为疑乎?

—— 《程氏易传·坤传》

2·08动以天为无妄,动以人欲则妄矣。《无妄》之义大矣哉!虽无邪

心,苟不合正理,则妄也,乃邪心也。既己无妄,不宜有往,往则妄也。故

“无妄”之“彖”曰:“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 《程氏易传·无妄传》

2·09《咸》之《象》曰:“君子以虚受人。”传曰:中无私主,则无感

不通。以量而容之,择合而受之,非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也。其九四曰:“贞

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传曰:感者人之动也,故《咸》皆就人

身取象。四当心位而不言“咸其心”,感乃心也。感之道无所不通,有所私

系,则害于感通,所谓悔也。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旸,无不通无不应

者,亦贞而已矣。贞者虚中无我之谓也。若往来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

则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动,所不及者不能感也。以有系于私心,既主于一隅

一事,岂能廓然无所不通乎?

—— 《程氏易传·咸传》

2·10古之学者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今之学者为人,欲见知于人也。

伊川先生谓方道辅曰:圣人之道,坦如大路,学者病不得其门耳。得其

门,无远之不到也。求人其门不由经乎?今之治经者亦众矣,然而买椟还珠

之蔽,人人皆是。经所以载道也。诵其言辞,解其训诂,而不及道,乃无用

之糟粕耳。觊足下由经以求道,勉之又勉,异日见卓尔有立于前,然后不知

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也。

——程颐 《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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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明道先生曰:“修辞立其诚。”不可不仔细理会。言能修省言辞,

便是要立诚。若只是修饰言辞为心,只是为伪也。若修其言辞,正为立己之

诚意,乃是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道之浩浩,何处下手?

惟立诚才有可居之处。有可居之处,则可以修业也。终日乾乾,大事小事,

只是忠信。所以进德为实下手处。“修辞立其诚”,为实修业处。

—— 《二程遗书》卷一

2·12伊川先生曰:志道恳切,固是诚意。若迫切不中理,则反为不诚。

盖实理中自有缓急,不容如是之迫。观天地经乃可知。

—— 《二程遗书》卷二上

2·13明道先生曰:孟子才高,学之无可依据。学者当学颜子,入圣人

为近,有用力处。

又曰:学者要学得不错,须是学颜子。

—— 《二程遗书》卷二上卷三

2·14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地之间。安得天分,不有私心,

则行一不义,杀一不辜,有所不为。有分毫私,便不是王者事。

—— 《二程遗书》卷五

2·15明道先生曰:学只要鞭辟近里,著己而已。故“切问而近思”,

则“仁在其中矣。”“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貂之邦行之矣。言不忠信,行

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

行。”只此是学。质美者得尽,渣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庄敬持养。

及其到,则一也。

—— 《二程遗书》卷十一

2·16有人治园圃役知力甚劳。先生曰:“《蛊》之《象》:‘君子振

民育德’。君子之事,惟有此二者,余无他为。二者,为己为人之道也。”

—— 《二程遗书》卷十四

2·18伊川先生曰:古之学者,优柔厌饫,有先后次序。今之学者,却

只做一场话说,务高而已。常爱杜元凯语:“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

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今之学者,往往以游、夏为小,不足学。

然游夏一言一事,却总是实。后之学者好高,如人游心于千里之外。然自身

却只在此。

—— 《二程遗书》卷十五

2·19仁之道,要只消一个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唤作仁。

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只为公则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爱。

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也。

—— 《二程遗书》卷十五

2·20问:作文害道否?曰:害也。凡为文,不专意则不工。若专意,

则志局于此,又安能与天地同其大也?《书》曰:“玩物丧志。”为文亦玩

物也。吕与叔有诗云:“学如元凯方成癖,文似相如始类俳。独立孔门无一

事,只输颜氏得心斋。”古之学者惟务养情性,其他则不学。今为文者,专

务章句悦人耳目。既务悦人,非俳优而何?曰:古者学为文否?曰:人见六

经,便以谓圣人亦作文,不知圣人亦掳发胸中所蕴,自成文耳。所谓“有德

者必有言”也。曰:游、夏称文学,何也?曰:游、夏亦何尝秉笔学为词章

也?且如:“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岂词章之文也?

—— 《二程遗书》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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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莫说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且做第二等。才如此说,便是自弃。

虽与不能居仁由义者差等不同,其自小一也。言学便以道为志。言人便以圣

为志。

—— 《二程遗书》卷十人

2·22问:“必有事焉”,当用敬否?曰:敬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

须用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又问:义莫是中理否?曰:

中理在事,义在心。

—— 《二程遗书》卷十八

2·23问:敬、义何别?曰:敬只是持己之道,义便知有是有非。顺理

而行是为义也。若只守着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且如欲为孝,

不成只守着一个孝字。须是知所以孝之道,所以侍奉当如何,温清当如何,

然后能尽孝道也。

—— 《二程遗书》卷十八

2·24学者须是务实,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则为伪也。大本已失,

更学何事?为名与为利,清浊虽不同,然其利心则一也。

—— 《二程遗书》卷十八

2·25有求为圣人之志,然后可与共学;学而善思,然后可与共适道;

思而有所得,则可与立;立而化之,则可与权。

—— 《二程遗书》卷二十五

2·26君子之学必日新。日新者,日进也。不日新者必日退。未有不进

而不退者,惟圣人之道无所进退,以其所造极也。

—— 《二程遗书》卷二十五

2·27谢显道见伊川,伊川曰:“近日事何如?”对曰:“天下何思何

虑?”伊川曰:“是则是有此理,贤却发得太早。”在伊川直是会锻炼得人,

说了,又道:“恰好著工夫也。”

—— 《二程外书》卷十二

2·28谢显道云:昔伯淳教诲,只管著他言语。伯淳曰:“与贤说话,

却似扶醉汉,救了一边,倒另一边。只怕人执着一边。”

—— 《二程外书》卷十二

2·29横渠先生曰:“精义为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利用安

身”,素利吾外,致养吾内也;“穷神知化”,乃养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强。

故崇德而外,君子未致知也。

——张载 《正蒙·神化》

2·30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于气,性命于德。穷理尽性,则性天

德,命天理。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

——张载 《正蒙·诚明》

2·31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

止于见闻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

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张载 《正蒙·诚明》

2·32仲尼四绝,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

“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

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为不相似矣。

——张载 《正蒙·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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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横渠先生作 《订顽》曰: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

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

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

皆吾兄弟之颠连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旦不忧,纯乎孝者

也。违日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知化则善述其

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黍,存心养性为匪懈。恶旨酒,崇伯子

之顾养,育英才,颍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

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贵福泽,

将厚吾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张载 《西铭》

2·34又作《砭愚》曰:戏言出于思也,戏动作于谋也。发乎声,见乎

四支,谓非己心,不明也。欲人无己疑,不能也。过言非心也,过动非诚也。

失于声,缪迷其四体,谓己当然,自诬也;欲他人从己,诬人也。或者以出

于心者,归咎为己戏;失于思者,自诬为己诚。不知戒其出汝者,归咎其不

出汝者。长傲且遂非,不知孰为甚焉。

——张载 《东铭》

2·35将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学,德乃进而不固矣。忠信进

德,惟尚友而急贤。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张载 《正蒙·乾称》

2·36横渠先生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请问,先

生曰:此非难悟。设此语,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

如大寐得醒耳。

——张载 《横渠文集》

2·37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立心,恶讲治之不精。讲治之思,

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决

江河以利吾往。逊此志,务时敏,厥修乃来。故虽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

求之。今持不逮之资,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张载 《横渠文集》

2·38明善为本,固执之乃立,扩充之则大,易视之则小,在人能弘而

己。

——张载 《横渠文集》

2·39今且只将尊德性而道学问为心,日自求于学问者有所背否?于德

性有所懈否?此义亦是博文约礼,下学上达。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长?每

日须求多少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性上之益;读书求义理,编书

须理会有所归著,勿徒写过;又多识解前言往行。此学问上益也。勿使有俄

顷闲度,逐日似此,三处庶几有进。

——张载 《横渠文集》

2·40载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只为学礼,则便除去了世俗一副当习熟

缠绕。譬之延蔓之物,解缠绕便上去。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习,便自然脱洒

也。又学礼,则可以守得定。

——张载 《横渠文集》

2·41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

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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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

——张载 《论语说》

2·42既学而先有以功业为意者,于学便相害。既有意,必穿凿创意作

起事端也。德未成而先功业为事,是代大匠斫,希有不伤手也。

——张载 《横渠语录》

2·43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勇于苟作,持不逮

之资,而急加后世。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方且创艾其

弊,默养吾诚。顾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为也。

——张载 《横渠语录》

2·44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以未

知为已知,未学者为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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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格物穷理

穷理·尽性·至于命

3·01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

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心不通乎道,而较古人之是非,犹不持权

衡而酌轻重,竭其目力,劳其心智,虽使时中,亦古人所谓“亿则屡中”,

君子不贵也。

—— 《二程文集》卷九《答朱长文书》

3·02伊川先生答门人曰:孔孟之门,岂皆贤哲?固多众人。以众人观

对贤,弗识者多矣。惟其不敢信己而信其师,是故求而后得。今诸君于颐言,

才不合,则置不复思,所以终异也。不可便放下,更且思之,致知之方也。

—— 《程文集》卷九《答门人书》

3·03伊川先生答横渠先生曰:所论大概,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

温厚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

更愿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当自条畅。

—— 《二程文集》卷九《答横渠先生书》

3·04欲知得与不得,于心气上验之。思虑有得,中心悦豫,沛然有裕

者,实得也。思虑有得,心气劳耗者,实未得也,强揣度耳。尝有人言:“比

因学道,思虑心虚。”曰:人之血气,固有虚实。疾病之来,圣贤所不免。

然未闻自古圣贤因学道而致心疾者。

—— 《二程遗书》卷二上

3·05所谓“日月至焉”与久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意味气

象迥别,须潜心默识,玩索久之,庶几自得。学者不学圣人则己,欲学之须

熟玩味圣人之气象,不可只从名上理会,如此只是讲论文章。

—— 《二程遗书》

3·06问:忠信进德之事,固可勉强。然致知甚难。伊川先生曰:学者

固当勉强,然须是知了方行得。若不知,只是觑却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

聪明睿智,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如子所方,是笃信而固守之,非固有

之也。未致知,便欲诚意,是躐等也。勉强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烛理明,

自然乐循道。性本善,循理而行,是顺理事,本亦不难。但为人不知,旋安

排著,便道难也。知有多少般数?煞有深浅。学者须是真知,才知得是,便

泰然行去也。某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思今日,觉得意味与少

时自别。

—— 《二程遗书》卷十八

3·07凡一物有一物之理,须是穷致其理。穷理亦多端,或读书讲明义

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皆穷理也。或问:

格物须物物格之,还只格一物而万理皆知?曰:怎得便会贯通?若只格一物,

便通众理,虽颜子亦不敢如此道。须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

多,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

—— 《二程遗书》卷十八

3·08“思曰睿”,思虑久后,睿自然生。若于一事上思未得,且别换一

事思之,不可专守著这一事。盖人之知识,于这里蔽着,虽强思亦不通。

—— 《二程遗书》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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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问:观物察己,还因见物反求诸身否?曰:不必如此说。物我一

理,才明彼,即晓此,此合内外之道也。又问:致知先求之四端,如何?曰:

求之性情,固是切于身。然一草一木皆有理,须是察。

—— 《二程遗书》卷十八

3·10横渠先生答范巽之曰:所访物怪神奸,此非难语,顾未必信耳。

孟子所谓“知性知天”,学者至于知天,则物所从出,当源源自见。知所从

出,则物之当有当无,莫不心喻,亦不待语而后知。诸公所论,但守之不失,

不为异端所劫,进进不己,则物怪不须辨,异端不必攻。不逾期年,吾道胜

矣。若欲委之无穷,付之不可知,则学为疑挠,智为物昏,交来无间,卒无

以自存,而溺于怪妄必矣。

——张载 《横渠文集》

3·11义理有疑,则濯去早见,以来新意。心中有所开,即便札记,不

思则还塞之矣。更须得朋友之助,一日间朋友论著,则一日间意思差别。须

日日如此讲论,久则自觉进也。

——张载 《横渠文集》

3·12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见理。理只是人理,甚分明,如一条平

坦底道路。《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此之谓也。或曰:圣人之

言,恐不可浅近看他。曰:圣人之言,自有近处,自有深远处。如近处怎生

通要凿教深远得?扬子曰:“圣人之言远如天,贤人之言近如地。”颐与改

之曰:“圣人之言,其远如天,其近如地”。

—— 《二程遗书》卷十八

3·13学者不泥文义者,又全背却远去。理会文义者,又滞泥不通。如

子濯孺子为将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师之意,人须就上边理会事君之道如何

也。又如万章问舜完廪浚井事,孟子只答他大意,人须要理会:浚井如何出

得来?完廪又怎么下得来?若此之学,徒费心力。

—— 《二程遗书》卷十八

3·14问:莹中尝爱文中子:或问学《易》,子曰:“终日乾乾可也。”

此语最尽。文王所以为圣,亦只是个不已。先生曰:凡说经义,如只管节节

推上去,可知是尽。夫终日乾乾,未尽得《易》。据此一句,只做得九三使。

若谓乾乾是不已,不已又是道。渐渐推去,自然是尽。只是理不如此。

—— 《二程遗书》卷十九

3·15“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言道之体如此,这里须是自见得。

张绎曰:此便是无穷。先生曰:固是道无穷。然怎生一个“无穷”便道了得

他?—— 《二程遗书》卷十九

3·16今人不会读书,如“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之四方,

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为?”须是未读《诗》时,不达于政,不能专对。既读

《诗》后,便达于政,能专对四方始是。读书“人而为《周南》、《召南》,

其犹正墙面。”须是未读 《诗》时如面墙,到读了后便不面墙,方是有验。

大抵读书只此便是法。如读 《论语》,旧时未读是这个人,及读了后来,又

只是这个人,便是不曾读也。

—— 《二程遗书》卷十九

3·17焞初到,问为学之方。先生曰:公要知为学须是读书。书不必多

看,要知其约。多看而不知其约,书肆耳。颐因少时读书贪多,如今多忘了。

须是将圣人言语玩味,入心记著,然后力去行之,自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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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程外书》。

3·18学者先须读《论》、《孟》。穷得《论》、《孟》、自有要约处,

以此观他经甚省力了。《论》、《孟》如丈尺权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

自然见得长短轻重。

—— 《二程遗书》卷十八。

3·19读 《沦语》者,但将诸弟子问处,便作己问,将圣人答处,便作

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若能于 《论》、《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

生气质!

—— 《二程遗书》卷二十二上

3·20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这意,与圣人所以用心,与圣人所以至

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昼诵而味之,中夜而

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见矣。

—— 《二程遗书》卷二十五

3·21“兴于《诗》”者,吟咏性情,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吾与

点”之气象。

—— 《二程遗书》卷三

3·22谢显道云:明道先生善言 《诗》,他又浑不曾章解句释,但优游

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

能来!”思之切矣。终曰“百尔君子,不知德性。不忮不求,何用不藏!”

归于正也。又曰:伯淳尝谈《诗》,并不下一字训沽,有时只转却一两字,

点掇地念过,便教人省悟。又曰:古人所以贵亲炙之也。

—— 《二程外书》卷十二

3·23《中庸》之出,是孔门传授,成于子思、孟子。其书虽杂记,更不

分精粗,一滚说了。今人语道,多说高便遗却卑,说本便遗却末。

—— 《二程遗书》卷十五

3·24伊川先生 《易传序》曰:易,变易也,随时交易以从道也。其为

书也,广大悉备,将以顺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尽事物之情,而示开物成

物之道也。圣人之忧患后世,可谓至矣。去古虽远,遗经尚存。然而前儒失

意以传言,后学诵言而忘味。自秦而下,盖无传矣。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

之淹晦,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 《传》所以作也。“《易》有圣人之道四

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备于辞。推辞考卦,可以知变,象与占在其中

矣。“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得于辞不达其意

者有矣。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也。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

源,显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所不备。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

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传者辞也,由辞得意,则存乎人焉。

—— 《二程文集》卷八《易传序》

3·25伊川先生答张闳中书曰: 《易传》未传,自量精力未衰,尚觊不

少进尔。来书云:“《易》之义本起于数。”谓义起于数则非也。有理而后

有象,有象而后有数。《易》因象以明理,由象而知数。得其义,则象数在

其中矣。必欲穷象之隐微,尽数之毫忽,乃寻流逐末,术家之所尚,非儒者

之所务也。

—— 《二程文集》卷九《苔张闳中书》

3·26问:胡先生解九四作太子,恐不是卦义。先生云:亦不妨,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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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用。当储贰则作储贰使。九四近君,便作储贰亦不害,但不要拘一。若

执一事,则三百八十四爻,只作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便休了。

—— 《二程遗书》卷十九

3·27看 《易》且要知时。凡六爻,人人有用,圣人自有圣人用,贤人

自有贤人用,众人自有众人用,学者自有学者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无

所不通。因问: 《坤卦》是臣之事,人君有用处否?先生曰:是何无用?如

“厚德载物”,人君安可不用?

—— 《二程遗书》卷十九

3·28今时人看 《易》,皆不识得《易》是何物,只就上穿凿。若念得

不熟,与就上添一德亦觉多,就上减一德亦不觉少,譬如不识此兀子,若减

一只脚,亦不知是少,若添一只,亦不知是多。若识则自添减不得也。

—— 《二程外书》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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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存养

动静适宜用以养生

4·01或问“圣可学乎?”濂溪先生曰:“可。”曰:“有要乎?”曰:

“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

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周敦颐 《通书·圣学》

4·02动表节宣,以养生也;饮食衣服,以养形也;威仪行义,以养德

也;推己及物,以养人也。

—— 《程氏易传·颐传》

4·03“慎言语”以养其德,“节饮食”以养其体。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

者,莫过于言语饮食也。

—— 《程氏易传·颐传》

4·04“震惊百里,不丧匕鬯”。临大震惧,能安而不自失者,惟诚敬而

己,此处震之道也。

—— 《程氏易传·震传》

4·05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动于欲也。欲牵于前而求其止,不可得

也。故《艮》之道,当“艮其背”,所见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见也。

止于所不见,则无欲以乱其心,而止乃安。“不获其身”,不见其身也,谓

忘我也。无我则止矣。不能无我,无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见其人”。庭

除之间至近也,在背则虽至近不见,谓不交于物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

如果而止,乃得止之道,于止为“无咎”也。

—— 《程氏易传·艮传》

4·06李籲问:每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无事时,如何存养得熟?

曰:古之人,耳之于乐,目之于礼,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动息

皆有所养。今皆废此,独有理义养心耳。但存此涵养意,久则自熟矣。“敬

以直内”,是涵养意。

—— 《二程遗书》卷一

4·07吕与叔尝言,患思虑多,不能驱除。曰:此正如破屋中御寇,东

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盖其四面空疏,

盗固易入,无缘用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

置之水中,水何能入来?盖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

—— 《二程遗书》卷一

4·08伊川先生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泳于其

间,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终不足以达道。

—— 《二程遗书》卷二上

4·09今学者敬而不见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

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为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之礼,是自

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今容貌必

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

意,只是个循理而已。

—— 《二程遗书》卷二上

4·10今志于义理而不安乐者何也?此则正是剩一个“助之长”。虽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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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操之则存,会之则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

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德孤。“德不孤,必有邻”。到德盛后,自无窒碍,左

右逢其原也。

—— 《二程遗书》卷二上

4·11伯淳在长安仓中闲坐,见长廊柱,以意数之,己尚不疑。再数之,

不合。不免令人一一声言数之,乃与初数者无差。则知越著心把握,越不定。

—— 《二程遗书》卷二上

4·12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

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昔尝言:“自约数年,自上著床,便不得

思量事。”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

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一个中字。”此又为中所系缚。且中

亦何形象?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间;欲为不善,

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

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

—— 《二程遗书》卷二下

4·13伊川先生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今人主心不

定,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

少得者,不可恶也。

—— 《二程遗书》卷三

4·14人多思虑,不能自宁,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定,惟是

止于事,“为人君止于仁”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四凶己作恶,舜从而诛之,

舜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揽他事,不能使物备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

物。为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是止于事。

—— 《二程遗书》卷十五

4·15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

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自然,惟慎独是守之之法。圣人修己以敬,以

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

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开飨

帝。

—— 《二程遗书》卷六

4·16“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若以敬直内,则便不直矣。“必

有事焉而勿正”,则直也。

—— 《二程遗书》卷十一

4·17“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

此义。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也。纯亦不已,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语王道,

其要只有慎独。

—— 《二程遗书》卷十四

4·18“不有躬,无攸利”,不立己,后虽向好事,犹为化物,不得以天

下万物为挠己。已立后,自能了当得天下万物。

—— 《二程遗书》卷六

4·19闲邪则诚自存,不是外面捉一个诚将来存著。今人外面役役于不

善,于不善中寻个善来存着,如此则岂有入善之理?只是闲邪则诚自存。故

孟子言性善皆由内出。只为诚便存,闲邪更著甚工夫?但惟是动容貌,整思

虑,则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是则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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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则只是内。存此则自然天理明。学者须是将

“敬以直内”涵养此意。直内是本。

—— 《二程遗书》卷十五

4·20闲邪则固一矣。然主一则不消言闲邪。有以一为难见,不可下工

夫,如何?一者无他,只是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只是无非僻之干。此

意但涵养久之,则天理自然明。

—— 《二程遗书》卷十五

4·21有言:未感时,知何所寓?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

莫知其乡。”更怎生寻所寓?只是有操而已。操之之道。“以敬正直内心”

也。——《二程遗书》卷十五

4·22学者先务,固在心志。然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则是“绝圣去智”。

有欲屏去思虑,患其纷乱,则须坐禅人定。如明鉴在此,万物毕照,是鉴之

常,难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难为使之不思虑?若欲免此,惟

是心有主。如何为主?敬而已矣。有主则虚,虚谓邪不能入。无主则实,实

谓物来夺之。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他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

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谓敬者,

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且欲涵泳主一之义,不一则二三矣。

至于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漏,皆是敬之事也。

—— 《二程遗书》卷十五

4·23“舜孳孳为善。”若未接物,如何为善?只是主于敬,便是为善也。

以此观之,圣人之道,不是但默而无言。

—— 《二程遗书》卷十五

4·24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曰:安有箕踞而心不侵

者?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闲居中某窥之,必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

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

—— 《二程遗书》卷十八

4·25思虑虽多,果出于正,亦无害否?曰:且如在宗庙则主敬,朝廷

主庄,军旅主严,此是也。如发不以时,纷然无度,虽正亦邪。

—— 《二程遗书》卷十八

4·26问:人心所系著之事果善,夜梦见之,莫不害否?曰:虽是善事,

心亦是动。凡事有朕兆入梦者却无害,舍此皆是妄动。人心须要定,使他思

时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谁使之?曰:以心使心则可。人心自由,

便放去也。

—— 《二程遗书》卷十八

4·27先生谓绎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后完。今生

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于盛年无损也。绎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

保生邪?夫子默然,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

—— 《二程遗书》卷二十一上

4·28谢显道从明道先生于扶沟,一日谓之曰: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

颢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请问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见人

静坐,便叹其善学。

—— 《二程遗书》卷十二

4·29心清时少,乱时常多。其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

谨。其乱时反是。如此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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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而实心未完也。人又要得刚,太柔则入于不立。亦有人主无喜怒者,则

又要得刚,刚则守定不回,进道勇敢。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

——张载 《横渠语录》

4·30定然后始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求光明?《易》大抵以艮为

止,止乃光明。故 《大学》定而至于能虑,人心多则无由光明。

——张载 《易说》

4·31“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学者必时其动静,则其道乃不蔽昧

而明白,今人从学之久,不见进长,正以莫识动静,见他人扰扰,非关己事,

而所修亦废。由圣学观之,冥冥悠悠,以是终身,谓之光明可乎?

——张载 《易说》

4·32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厚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

也。此难以顿悟。苟知之,须久于道实体之,方知其味。夫仁亦乎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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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改过迁善克己复礼

修养不如寡欲

5·01濂溪先生曰: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

至。乾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吉凶悔吝生乎动”。

噫,吉一而己,动可不慎乎!

——周敦颐 《通书·乾损益动》

5·02濂溪先生曰: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予谓养心不止于寡

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

——周敦颐 《濂溪集》第九

《养心亭说》

5·03伊川先生曰:颜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

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

以养中也。颜渊“请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

失也。因箴以自警。

视箴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

则迁;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久而诚矣。

听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觉,知止

有定;闲邪存诚,非礼勿听。

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矧是枢机,兴戎

出好;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己肆物件,出悖来违。

非法不道,钦哉训辞!

动箴曰: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土厉行,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

惟危;造次克念,战兢自持;习与性成,圣贤同归。

—— 《二程文集》卷八《四箴》

5·04《复》之初九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传曰:阳,君子之

道,故复为反善之义。初,复之最先者也,是不远而复也。失而后有复,不

失则何复之有?惟失之不远而复,则不至于悔,大善而吉也。颜子无形显之

过,无子谓其庶几,乃“无祗悔”也。过既未形而改,何悔之有?既未能“不

勉而中”,所谓不欲逾矩,是有过也。然其明而刚,故一有不善,未尝不知;

既知,未尝不遽改,故不至于悔,乃“不远复”也。学问之道无他,惟其知

不善则速改以从善也。

—— 《程氏易传·复传》

5·05《晋》之上九:“晋其角,维用伐邑,历吉,无咎,贞吝。”传曰:

人之自治,刚极则守道愈固,进极则迁善愈速。如上九者,以之自治,则虽

伤于厉,而吉且无咎也。严厉非安和之道,而于自治则有功也。虽自治有功,

然非中和之道,故于贞正之道为可吝也。

—— 《程氏易传·晋传》

5·06损者,损过而就中,损浮末而就本实也。天下之害,无不由末之

胜也。峻宇雕墙,本于宫室;酒池肉林,本于饮食;淫酷残忍,本于刑罚;

穷兵黩武,本于征讨。凡人欲之过者,皆本于奉养。其流之远,则为害矣。

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人流于末者,人欲也。损之义,损人欲以复天理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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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氏易传·晋传》

5·07夫人心正意诚,乃能极中正之道,而充实光辉。若心有所比,以

义之不可而决之,虽行于外不失其中正之义,可以无咎,然于中道未得为光

大也。盖人心一有所欲,则离道矣。故《夬》之九五曰:“苋陆夬夬,中行

无咎。”而《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夫子于此,示人之意深矣。

—— 《程氏易传·夬传》

5·08《节》之九二,不正之节也。以刚中正为节,如惩忿窒欲,损过抑

有余是也。不正之节,如啬节于用,懦节于行是也。

—— 《程氏易传·节传》

5·09人而无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不行焉,

则亦难能也,谓之仁则未可也。此原宪之问,夫子答以知其难,而不知其为

仁。此圣人开示之深也。

—— 《程氏易传·论语解》

5·10明道先生曰:义理与客气常胜,只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

之别。义理所得渐多,则自然知得客气,消散得渐少,消尽者是大贤。

—— 《二程遗书》卷一

5·11尧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润之物,若将两块玉来相

磨,必磨不成,须是得他个粗砺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与小人处,为小

人侵陵,则修省畏避,动心忍性,增益预防,如此便道理出来。

—— 《二程遗书》卷二上

5·12猎,自谓今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

一日萌动,复如前矣。”后十二年,因见,果知未。

—— 《二程遗书》卷七

5·13问:不迁怒,不贰过,何也?《语录》有怒甲不移于乙之说,是

否?伊川先生曰:是。曰:若此则甚易,何待颜子而后能?曰:只被说得粗

了,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难,须是理会得因何不迁怒。如舜之诛四凶,怒

在四凶,舜何与焉?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圣人之心本怒也。譬如明

镜,好物来时便见是好,恶物来时便见是恶,镜何尝有好恶也?世之人固有

怒于室而色于市。且如怒一人,对那一人说话,能无怒色否?不能怒一人而

不怒别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义理。若圣人因物而未尝有怒,此莫是

甚难。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今人见有可喜可怒之事,自家著一分陪奉他,

此亦劳矣。圣人之心如止水。

—— 《二程遗书》卷十八

5·14明道先生曰:人之视最先,非礼而视,则所谓开目便错了。次听、

次言、次动,有先后之序。人能克己,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

可知。有息则馁矣。

—— 《二程外书》卷三

5·15谢子与伊川先生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相别一年,做得甚工

夫?谢曰:也只去个矜字,曰:何故?曰:子细检点得来,病痛尽在这里。

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点头,因语在坐同志曰:此人为学,

切问近思者也。

—— 《二程外书》卷十二

5·16横渠先生曰:“湛一气之本,攻取气这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

臭味,绵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属厌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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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本焉尔。

——张载 《正蒙·诚明》

5·17恶不仁,是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察,行不

著,是故徒善未必尽义,徒是未必尽仁。好仁而恶不仁,然后尽仁义之道。

——张载 《正蒙·中正》

5·18有潜心于道,忽忽焉他虑引去者,此气也。旧习缠绕,未能脱洒,

毕竟无益,但乐于旧习耳。古人欲得朋友,与琴瑟简编,常使心在于此。惟

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故乐得朋友之来。

——张载 《论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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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齐家之道

柔和温顺是为孝

6·01“干母之蛊,不可贞。”子之于母,当以柔巽辅导之,使得于义。

不顺而致败蛊,则子之罪也。从容将顺,岂无道乎?若伸己刚阳之道,遽然

矫拂则伤思,所害大矣,亦安能入乎?在乎屈己下意,巽顺相承,使之身正

事治而已。刚阳之臣事柔弱之君,义亦相近。

—— 《二程易传·蛊传》

6·02《蛊》之九三,以阳处刚而不中,刚之过也,故小有悔。然在《巽》

体,不为无顺。顺,事亲之本也。又居得正,故无大咎,然有小悔。已非善

事亲也。

—— 《程氏易传·蛊传》

6·03人之处家,在骨肉父子之间,大率以情胜礼,以恩夺义,惟刚立

之人,则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故 《家人》卦大要以刚为善。

—— 《程氏易传·家人传》

6·04问:《行状》云:“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不识孝弟何以能

尽性至命也?曰:后人便将性命别作一般事说了。性命孝弟,只是一统底事,

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如洒扫应对与尽性至命,亦是一统底事,无有本末,

无有精粗,却被后来人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远说。故举孝悌,是于人切近

者言之。然今时非无孝弟之人,而不能尽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

—— 《二程遗书》卷十八

6·05问:第五伦视其子之疾与视兄子之疾不同,自谓之私,如何?曰:

不待安寝与不安寝,只不起与十起,便是私也。父子之爱本是公,才著些心

做,便是私也。又问:视己之子与兄之子有间否?曰:圣人立法,曰:“兄

弟之子犹子也。”又问:天性自有轻重,疑若有间然。曰:只为今人以私心

看了。孔子曰:“父子之道,天性也。”此只就孝上说,故言父子天性,若

君臣、兄弟、宾主、朋友之类,亦岂不是天性?只为今人小看,却不推其本

所由来故尔。己之子与兄之子所争几何?是同出于者也。只为兄弟异形,故

以兄弟为手足。人多以异形故,亲己之子,异于兄弟之子,甚不是也。又问:

孔子以公冶长不及南容,故以兄之子妻南容,以己之子妻公冶长,何也?曰:

此亦以己之私心看圣人了。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圣人自至公,何更避

嫌?凡嫁女各量其才而求配,或兄之子不甚美,必择其相称者为之配;己之

子美,必择其才美者为之配。岂更避嫌耶?若孔子事,或是年不相若,或时

有先后,皆不可知。以孔子为避嫌,则大不是。如避嫌事,贤者且不为,况

圣人乎?

—— 《二程遗书》卷十八

6·06今人多不知兄弟之爱。且如闾阎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

何故?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

体,重于己之体也。至于犬马亦然,待父母之犬马,必异乎己之犬马也。独

爱父母之子,却轻于己之子,甚者至若仇敌。举世皆如此,惑之甚矣。

—— 《二程遗书》卷二十二下

6·07买乳婢,多不得已。或不能自乳,必使人,然食己子而杀人之子,

非道。必不得已,用二乳食三子,足备他虞,或乳母病且死,则不为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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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己子杀人之子,但有所费。若不幸致误其子,害孰大焉!

—— 《二程外书》卷十

6·08先公太中讳珦,字伯温。前后五得任子,以均诸父子孙。嫁遣孤

女,必尽其力。所得俸钱,分赡亲戚之贫者。伯母刘氏寡居,公奉养甚至。

其女之夫死,公迎从女兄以归,教养其子,均于子侄。既而女兄之女又寡,

公惧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归嫁之。时小官禄薄,克己为义,人以为难。

公慈恕而刚断,平居与幼贱处,惟恐有伤其意。至于犯义理,则不假也。左

右使令之人,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燠。娶侯氏。侯夫人事舅姑以孝谨称,与先

公相待如宾客,先公赖其内助,礼敬尤至,而夫人谦顺自牧,虽小事未尝专,

必禀而后行。仁恕宽厚,抚爱诸庶,不异己出。从叔幼孤,夫人存现,常均

己子。治家有法,不严而整。不喜笞扑奴婢。视小臧获如儿女,诸子或加呵

责,必戒之曰:“贵贱虽殊,人则一也。汝如是大时,能为此事否?”先公

凡有所怒,必为之宽解,唯诸儿有过,则不掩也,常曰:“子之所以不肖者,

由母蔽其过,而父不知也。”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其慈爱可谓至矣,

然于教之之道,不少假也。才数岁,行而或踣,家人走前扶抱,恐其惊啼,

夫人示尝不呵责曰:“汝若安徐,宁至踣乎!”饮食常置之坐侧。尝食絮羹,

皆叱止这,曰:“幼求称欲,长当何如?”虽使令辈,不得以恶言骂人,非

性然也,教之使然也。与人争忿,虽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或欲延客,

则喜而为之具。夫人七八岁时诵古诗曰:“女子不夜出,夜出秉明烛。”自

是日暮则不复出房阁。既长好文,而不为辞章,见世妇女以文章笔札传于人

者,则深以为非。

—— 《二程文集》卷八

6·09舜之事亲有不悦者,为父顽母嚚,不近人情。若中人之情,其爱

恶略无害理,姑必顺之。亲之故旧,所喜者当力招致,以悦其心。凡于父母

宾客之奉,必极力营办,亦不计家之有无,然为养又须使不知其勉强劳苦,

苟使见其为而不易,则亦不安矣。

——张载 《礼记说》

6·10《斯干》诗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言兄弟宜相

好,不要厮学。犹,似也。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见报则辍,故恩不能终。不

要相学。己施之而已。

——张载 《诗说》

6·11“人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尝深思此言,

诚是。不从此行,甚隔著事,向前推不去。盖至亲至近,莫甚于此,故须从

此始。

——张载 《诗说》

6·12婢仆始至者,本怀勉勉敬心。若到所提掇更谨则加谨,慢则弃其

本心,便习以成性。故仕者入治朝则德日进,入乱朝则德日退,只观在上者

有可学无可学尔。

——张载 《横渠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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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出处进退辞受之义

安静以自守

7·01伊川先生曰:贤者在下,岂可自进以求于君?苟自求之,必无能

信用之理。古人之所以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者,非欲自为尊大,盖其尊

德乐道之心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

—— 《程氏易传·蒙传》

7·02君子之需时也,安静自守。志虽有须,而恬然若将终身焉,乃能

用常也。虽不进而志动者,不能安其常也。

—— 《程氏易传·需传》

7·03“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传曰:人相亲比,必有其道。苟

非其道,则有悔咎。故必推原占决其可比者而比之,所比得元永贞,则无咎。

元谓有君长之道,永谓可以常久,贞谓得正道。上之比下,必有此三者;下

之从上,必求此三者。

—— 《程氏易传·比传》

7·04《履》之初九曰:“素履往,无咎。”传曰:夫人不能自安于贫

贱之素,则其进也,乃贪躁而动,故往则有咎。贤者则安履其素,其处也乐,

其进也将有为也。故得其进,则有为而无不善。若欲贵之心与行道之心交战

于中,岂能安履其素乎?

—— 《程氏易传·履传》

7·05大人于否之时,守其正节,不杂乱于小人之群类,身虽否而道之

亨也,故曰:“大人否,亨。”不以道而身亨,乃道否也。

—— 《程氏易传·否传》

7·06人之所随,得正则远邪,从非则失是,无两从之理。《随》之六

二,系于初则失五矣,故《象》曰:“弗兼与也。”所以戒人从正道专一也。

—— 《程氏易传·随传》

7·07君子所贵,世俗所羞;世俗所贵,君子所贱。故曰:“贲其趾,

舍车而徒。”

—— 《程氏易传·贲传》

7·08《蛊》之上九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象》曰:“不事王

侯,志可则也。”传曰:士之自高尚,亦非一道;有怀抱其德,不偶于时,

而高洁自守者;有知止足道,退而自保者;有量能度分,安于不求知者;有

清介自守,不屑天下事,独洁其身者。所处虽有得失小大之殊,皆自高尚其

事者。《象》所谓“志可则”者,进退合道者也。

—— 《程氏易传·蛊传》

7·09遯者阴之始长,君子知微,故当深戒。而圣人之意示便遽已也,

故有“与时行,小利贞”之教。圣贤之于天下,虽知道之将废,岂肯坐视其

乱而不救?必区区致力于未极之间,强此之衰,艰彼之进,图其暂安。苟得

为之,孔、孟之所屑为也,王允、谢安之于汉晋是也。

—— 《程氏易传·遯传》

7·10《明夷》初九,事未显而处甚微,非见几之明不能也、如是则世俗

孰不疑怪?然君子不以世俗之见怪而迟疑其行也。若俟众人尽识,则伤已及

而不能去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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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氏易传·明夷传》

7·11《晋》之初六在下而始进,岂遽能深见信于上?苟上未见信。则当

安中自守,雍容宽裕,无急于求上之信也。苟欲信之心切,非汲汲以失其守,

则悻悻以伤于义矣,故曰:“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然圣人

又恐后之人不达宽裕之义,居位者废职失守以为裕,故特云初六裕无咎者,

始进未受命当职任故也。若有官守,不信于上而失其职,一日不可居也。然

事非一概,久速唯时,亦容有为之兆者。

—— 《程氏易传·晋传》

7·12不正而合,未有久而不离者也;合以正道,自无终睽之理。故贤

者顺理而安行,智者知几而固守。

—— 《程氏易传·睽传》

7·13君子当困穷之时,既尽其防虑之道而不得免,则命也。当推致其

命以遂其志。知命之当然也,则穷塞祸患不以动其心,行吾义而已。苟不知

命,则恐惧于险难,陨获于穷厄,所守亡矣,安能遂其为善之志乎?

—— 《程氏易传·困传》

7·14《井》之九三,渫治而不见食,乃人有才智而不见用,以不得行为

忧恻也。盖刚而不中,故切于施为,异乎“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者矣。

—— 《程氏易传·井传》

7·15《革》之六二,中正则无偏蔽,文明则尽事理,应上则得权势,体

顺则无违悖,时可矣,位得矣,才足矣,处革之至善者也。必待上下之信,

故“巳日乃革之也。”如二之才德,当进行其道,则吉而无咎也。不进则失

可为之时,为有咎也。

—— 《程氏易传·革传》

7·16鼎之有实,乃人之有才业也,慎所趋向。不慎所往,则亦陷于非

义,故曰:“鼎有实,慎所之也。”

—— 《程氏易传·鼎传》

7·17士之处高位,则有拯而无随;在下位,则有当拯,有当随,有拯

之不得而后随。

—— 《程氏易传·艮传》

7·18“君子思不出其位。”位者,所处之分也。万事各有其所,得其所

则止而安。若当行而止,当速而久,或过或不及,皆出其位也,况逾分非据

乎?

—— 《程氏易传·艮传》

7·19人之止难于久终,故节或移于晚,守或失于终,事或废于久,人

之所患同也。《艮》之上九,敦厚于终,止道之至善也。故曰:“郭艮,吉。”

—— 《程氏易传·艮传》

7·20《中孚》之初九曰:“虞吉。”《象》曰:“志未变也。”传曰:

当信之始,志未有所从,而虞度所信,则得其正,是以吉也。志有所从,则

是变动,虞之不得其正矣。

—— 《程氏易传·中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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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治国平天下之道

三面驱兽

8·01濂溪先生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

本必端。端木,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家难而天下易,

家亲而天下疏也。家人离必起自妇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

而志不同行”也。尧所以釐二女于妫汭,舜可禅乎?吾兹试矣,是治天下观

于家,治家观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

不善之动,妄也;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故《无妄》次《复》,

而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深哉!

——周敦颐 《通书·家人睽复无妄》

8·02明道先生尝言于神宗曰: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

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

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霸者崎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

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审其初

而已,《易》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审也。惟陛下稽先

圣之言,察人事之理,知舜之道备于己,反身而诚之,推之以及四海,则万

世幸甚。

—— 《二程文集》卷一《论王霸札子》

8·03伊川先生曰:当世之务,所尤先者三:一曰立志,二曰责任,三

曰求贤。今虽纳嘉谋,陈善算,非君志先立,其能听而用之乎?君欲用之,

非责任宰辅,其孰承而行之乎?君相协心,非贤者任职,其能施于天下乎?

此三者本也,制于事者用也。三者之中,复以立志为本。所谓立志者,至诚

一心,心道自任,以圣人之训为可必信,先王之治为可必行,不狃滞于近规,

不迁惑于众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也。

—— 《二程文集》卷五《为家君应诏上英宗皇帝书》

8·04《比》之九五曰:“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传曰:人君比天

下之道,当显明其比道而已。如诚意以待物,恕己以及人,发政施仁,使天

下蒙其惠泽,是人君亲比天下道也。如是,天下孰不亲比于上?若乃暴其小

仁,违道干誉,欲以求下之比,其道亦已狭矣,其能得天下之经乎?王者显

明其比道,天下自然来比。来者抚之,固不煦煦然求比于物,若田之三驱,

禽之去者从而不追,来者则取之也。此王道之大,所以其民皞皞,而莫知其

为者也。非惟人君比天下之道如此,大率人之相比莫不然。以臣于君言之,

竭其忠诚,致其才力,乃显其比君之道也。用之与否,在君而已,不可阿谀

逢迎,求其比己也。在朋友亦然,修身诚意以待之,亲己与否,在人而已,

不可“巧言令色”,曲从苟合,以求人之比己也。于乡党亲戚,于众人,莫

不皆然,“三驱失前禽”之义也。

—— 《程氏易传·比传》

8·05古之时,公卿大夫而下,位名称其德,终身居之,得其分也;位

未称其德,则君举而进之。士修其学,学至而君求之。皆非有预于己也。农

工商贾,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天下之心可一。后世自庶土至

于公卿,日志于尊荣;农工商贾,日志于富侈。亿兆之心交骛利,天下纷然,

如之何其可一也?欲其不乱,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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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6《泰》之九二曰:“包荒,用冯河。”传曰:人情安肆,则政舒缓,

而法度废弛,庶事无节。治之之道,必有包荒含秽之量,则其施为宽裕详密,

弊革事理,而人安之。若无含弘之度,有忿疾之心;则无深远之虑,有暴扰

之患。深弊未去,而近患已生矣。故在包荒也。自古泰治之世,必渐至于衰

替,盖由狃习安逸,因循而然。自非刚断之君,英烈之辅,不能挺特奋发以

革其弊也,故曰:“用冯河。”或疑上云包荒,则是包含宽容,此云“用冯

河”,则是奋发改革,似相反也。不知以含容之量,施刚果之用,乃圣贤之

为也。

—— 《程氏易传·泰传》

8·07凡无下至于一国一家,至于万事,所以不和合者,皆由有间也。

无间则合矣。以至天地之生,万物之成,皆合而后能遂。凡未合者皆为间也。

若君臣、父子、亲戚、朋友之间,有离贰怨隙者,盖谗邪间于其间也。去其

间隔而合之,则无不合且洽矣。《噬嗑》者,治天下之大用也。

—— 《程式易传·噬嗑传》

8·08《大畜》之六五曰:“豮豕之牙,吉。”传曰:物有总摄,事有机

会。圣人操得其要,则视亿兆之心犹一心。道之斯行,止之则戢,故不劳而

洽,其用若“豮豕之牙”也。豕,刚躁之物。若强制其牙,则用力劳而不能

止。若豮支其势,则牙虽存而刚躁自止。君子法豮豕之义,知天下之恶不可

以力制也,则察其机,持其要,塞绝其本原,故不假弄法严峻,则恶自止也。

且如止盗,民有欲心,见利则动。苟不知教,而迫于饥寒,虽刑杀日施,其

能胜亿兆利欲之心乎?圣人则知所以止之之道,不尚威刑,而修政教,使之

有农桑之业,知廉耻之道,虽赏之不窃也。

—— 《程氏易传·大畜传》

8·09“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传曰:西南,

坤方,坤之体广大平易。当天下之难方解,人始离艰苦,不可复以烦苛严急

治之,当济以宽大简易,乃其宜也。既解难而安平无事矣,是“无所往”也,

则当修复治之道,正纪纲,明法度,复先代明王之治,是“来复”也,谓反

正理也。自古圣王救难定乱,其始未暇遽为也,既安定,则为可久可继之治。

是汉以下,乱既除,则不复有为,姑随时维持而已,故不可能成善治,盖不

知“来复”之义也。”有攸往,夙吉。”谓尚有当解之事,则早为之乃吉也。

当解而未尽者,不早去,则将复盛。事之复生者,不早为,则将渐大。故“夙

则吉”也。

—— 《程氏易传·解传》

8·10夫有物必有则,父止于慈,子止于孝,君止于仁,臣止于敬。万

物庶事,莫不各有其所。得其所则安,失其所则悖。圣人所以能使天下顺治,

非能为物作则也,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

—— 《程氏易传·艮传》

8·11兑。说而能贞,是以上顺天理,下应人心,说道之至正至善者也。

若夫违道以干百姓之誉者,苟说之道,违道不顺天,干誉非应人,苟取一时

之说耳。非君子之正道。君子之道,其说于民如天地之施,感之于心而说服

无斁。

—— 《程氏易传·兑传》

8·12天下之事,不进则退,无一定之理。济之终,不进而止矣,无常

止也,衰乱至矣。盖其道已穷极也。圣人至此奈何?曰:唯圣人为能通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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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未穷,不使至于极也,尧、舜是也,故有终而无乱。

—— 《程氏易传·既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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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制度

治国以得贤才为术

9·01濂溪先生曰:古圣王制礼法,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太

和,万物咸若,乃作乐以宜八风之气,以平天下之情。故乐声淡而不伤,和

而不流,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则欲心平,和则躁心释。优柔

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谓道配天地,古之极也。后世礼

法不修,政刑苛紊,纵欲败度,下民困苦,谓古乐不足听也,代变新声,妖

淫愁怨,导欲增悲,不能自止。故有贼君弃父,轻生败伦,不可禁者矣。呜

呼!乐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不复古礼,不变今乐,

而欲致治者,远哉!

——周敦颐 《通书·乐上》

9·02明道先生言于朝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宜先礼命近

侍贤儒及百执事,悉心推访,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其次有笃志好学,

材良行修者,延聘、敦遣,萃于京师,俾朝夕相与讲明正学。其道必本于人

伦,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修其孝弟忠信,周旋礼乐,其所

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道,皆有节序,其要在于择善修身,至于化成天下,

自乡人而可至于圣人之道。其学行皆中于是者为成德。取材识明达,可进于

善者,使日受其业。择其学明德尊者,为太学之师,次以分教天下之学。择

士入学,县升之州,州宾兴于太学,太学聚而教之,岁论其贤者能者于朝。

凡选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洁,居家孝悌,有廉耻礼逊,通明学业,晓达治道

者。

——《二程文集》卷一《请修学校尊师儒取士札子》03明道先生论十事:

一曰师傅,二曰六官,三曰经 界,四曰乡党,五曰贡士,六曰兵役,七曰

民食,八曰四民,九曰山泽,十曰分数。其言曰:无古今,无治乱,如生民

之理有穷,则圣王之法可改。后世能尽其道则大治,或用其偏则小康。此历

代彰灼著明之效也。苟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于今,姑欲徇名而遂废其实,

此则陋儒之见,何足以论治道哉!然倘谓今之人情,皆已异于古,先王之迹,

不可复于今,趣便目前,不务高远,则亦恐非大有为之论,而未足以济当今

之极弊也。

—— 《二程文集》卷一《论十事札子》

9·04伊川先生上疏曰:三代之时,人君必有师、傅、保之官。“师,

道之教训;傅,傅之德义;保,保其身体。”后世作事无本,知求治而不知

正君,知规过而不知养德,傅德之道,固已疏矣;保身体之法,复无闻焉。

臣以为傅德义者,在乎防见闻之非,节嗜好之过;保身体者,在乎适起居之

宜,存畏慎之心。今既不设保傅之官,则此责皆在经筵,欲乞皇帝在宫中言

动服食,皆使经筵官知之,有剪桐之戏,则随事箴规;违持养之方,则应时

谏止。

—— 《二程文集》卷六《论经筵第二札子》

9·05伊川先生 《看详三学条制》云:旧制,公私试补,盖无虚月。学

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

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制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及置待宾、

吏师斋,立检察士人行检等法。又云:自元丰后,设利诱之法,增国学解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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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五百人,来者奔凑,舍父母之养,忘骨肉之爱,往来道路,旅寓他土。人

心日偷,士风日薄。今欲量留一百人,余四百人,分在州郡解额窄处,自然

士人各安乡土,养其孝爱之心,息其奔趋流浪之志,风俗亦当稍厚。又云:

三舍升补之法,皆案文责迹。有司之事,非痒序育材论秀之道。盖朝廷授法,

必达乎下。长官守法而不得有为,是以事成于下,而下得以制其上。此后世

所以不治也。或曰:“长贰得人则善矣。或非其人,不若防闲详密,可循守

也。”殊不知先王制法,待人而行,未闻立不得人之法也。苟长贰非人,不

知教育之道,徒守虚文密法,果足以成人才乎?

—— 《二程文集》卷八

9·06《明道先生行状》云:先生为泽州晋城令,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之

以教悌忠信,入所以事父兄,出所以事长上。度乡材远近为伍保,使之力役

相劝,患难相恤,而奸伪无所容。凡孤茕残废者,责之亲戚乡党,使无失所。

行旅出其途者,疾病皆有所养。诸乡皆有校,暇时亲至,召父母与之语。儿

童所读书,亲为正句读。教者不善,则为易置。择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乡

民为社会,为立科条,旌别善恶,使有劝心。

—— 《二程文集》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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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处事之方

情动钟声

10·01伊川先生上疏曰:夫钟,怒而击之则武,悲而击之则哀,诚意之

感而入也。告于人亦如是,古人所以斋戒而告君也。臣前后两得进讲,未尝

敢不宿斋预戒,潜思存诚,觊感动于上心。若使营营于职事,纷纷其思虑,

待至上前,然后善其辞说,徒以颊舌感人,不亦浅乎?

—— 《二程文集》卷六《上太皇太后书》

10·02伊川《答人示奏稿书》云:观公之意,专以畏乱为主,颐欲公以

爱民为先,力言百姓饥且死,丐朝廷哀怜,因惧将为寇乱可也。不惟告君之

体当如是,事热亦宜尔。公方求财以活人,祈之以仁爱,则当轻财而重民;

惧之以利害,则将恃财以自保。古之时,得丘民则得天下。后世以兵制民,

以财聚众,聚财者能守,保民者为迂。惟当以诚意感动,觊其有不忍之心而

已。

—— 《二程文集》卷九《答人示奏草书》

10·03明道为邑,及民之事,多众人所谓法所拘者,然为之未尝大戾于

法,众亦不甚惊骇。谓之得伸其志则不可,求小补,则过今之为政者远矣。

人虽异之,不至指为狂也。至谓之狂,则大骇矣。尽诚为之,不容而后去,

又何嫌乎?

—— 《二程文集》卷九《答吕进伯简三》

10·04伊川先生曰:君子观天水违行之象,知人情有争讼之道。故凡作

事,必谋其始,绝论端于事之始,则讼无由生矣。谋始之义广矣,若慎交结、

明契券之类是也。

—— 《程氏易传·讼传》

10·05《师》之九二,为师之主。恃专则先为下之道,不专则无成功之

理。故得中为吉。凡师之道,威和并至则吉也。

—— 《程氏易传·师传》

10·06世儒有论鲁祀周公以天子礼乐,以为周公能为人臣不能为之功,

则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礼乐。是不知人臣之道也。夫居周公之位,则为周公之

事。由其位而能为者,皆当为也。周公乃尽职耳。

—— 《程氏易传·师传》

10·07《大有》之九三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传曰:三当

大有之时,居诸侯之位,有其富盛,必用亨通于天子,谓以其有为天子之有

也,乃人臣之常义也。若小人处之,则专其富有以为私,不知公以奉上之道,

故曰:“小人弗克”也。

—— 《程氏易传·大有传》

10·08人心所从,多所亲爱者也。常人之情,爱之则见其是,恶之则见

其非。故妻孥之言,虽失而多从;所憎之言,虽善为恶也。苟以亲爱而随之,

则是私情所与,岂合正理?故《随》之初九:出门而交,则有功也。

—— 《程氏易传·随传》

10·09《随》九五之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传曰:随以

得中为善,随之所防者过也,盖心所说随,则不知其过矣。

—— 《程氏易传·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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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坎》之六四曰:“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传

曰:此言人臣以忠信善道结于君心,必自其所明处乃能入也。人心有所蔽,

有所通,通者明处也,当就其明处而告之,求信则易也,故曰:“纳约自牖。”

能如是,则虽艰险之时,终得无咎也。且如君心蔽于荒乐,唯其蔽也,故尔

虽力诋其荒乐之非,如其不省何?必于所不蔽之处推而及之,则能悟其心矣。

自古能谏其君者,未有不因其所明者也。故讦直强劲者,率多取忤;而温厚

明辨者,其说多行。非唯告于君者如此,为教者亦然。夫教必就人之所长,

所长者,心之所明也。从其心之所明入,然后推及其余,孟子所谓“成德”、

“达财”是也。

—— 《程氏易传·坎传》

10·11《恒》之初六曰:“浚恒,贞凶。”《象》曰:“浚恒之凶,始

求深也。”传:初六居下,而四为正应。四以刚居高,又为二、三所隔,应

初之志,异乎常矣。而初乃求望之深,是知常而不知变也。世之责望故素而

至悔咎者,皆“浚恒”者也。

—— 《程氏易传·恒传》

10·12《睽》之《象》曰。“君子以同而异。”传曰:圣贤之处世,在

人理之常,莫不大同于世俗所同者,则有时而独异。不能大同者,乱常拂理

之人也;不能独异者,随俗习非之人也。要在同而能异耳。

—— 《程氏易传·睽传》

10·13《睽》之九二:当睽之时,君心未合,贤臣在下,竭力尽诚,期

使之信合而已。至诚以感动之,尽力以扶持之,明理义以致其知,杜蔽惑以

诚其意,如是宛转以求其合也。“遇”非枉道逢迎也,“巷”非邪僻由径也,

故《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 《程氏易传·睽传》

IO·14《损》之九二曰:“弗损益之。”传曰:不自损其刚贞,则能益

其上,乃“益之”也。若失其刚贞而用柔说,适足以损之而已。世之愚者,

有虽无邪心,而惟知竭力顺上为忠者,盖不知“弗损益之”之义也。

—— 《程氏易传·损传》

10·15《益》之初九曰:“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象》曰:“元

吉,无咎,下不厚事也。”传曰:在下者本不当处厚事。厚事,重大之事也。

以为在上所任,所以当大事,必能济大事而致元吉,乃为无咎。能致元吉,

则在上者任之为知人,己当之为胜任。不然,则上下皆有咎也。

—— 《程氏易传·益传》

10·16《旅》之初六曰:“旅琐琐,斯其所取灾。”传曰:志卑之人,

既处旅困,鄙猥琐细,元所不至,乃其所以致悔辱、取灾咎也。

—— 《程氏易传·旅传》

10·17《兑》之上六曰:“引兑。”《象》曰:“未光也。”传曰:说

既极矣,又引而长之,虽说之之心不已,而事理已过,实无所说。事之盛则

有光辉,既盛而强引之长,其无意味甚矣,岂有光辉也?

—— 《程氏易传·兑传》

10·18《中孚》之《象》曰:“君子以议狱缓死。”传曰:君主之于议

狱,尽其忠而已;于决死,极其恻而已。天下之事,无所不尽其忠,而议狱

缓死,最其大者也。

—— 《程氏易传·中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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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9事之时而当过,所以从宜,然岂可过甚也?如过恭、过哀、过俭,

大过则不可。所以小过为顺乎宜也。能顺乎宜,所以大吉。

—— 《程氏易传·小过传》

10·20周公至公不私,进退以道,无利欲之蔽。其处己也,夔夔然有恭

畏之习;其存诚也,荡荡焉无顾虑之意。所以虽在危疑之地,而不失其圣也。

《诗》曰:“公孙硕肤,赤舄几几。”

—— 《程氏经说·诗解》

10·21明道先生与吴师礼谈介甫之学错处,谓师礼曰:为我尽达诸介甫,

我亦未敢自以为是。如有说,愿往复。此天下公理,无彼我。果能明辩,不

有益于介甫,则必有益于我。

—— 《二程遗书》卷一

10·22天祺在司竹,常爱用一卒长。及将代,自见其人盗笋皮,遂治之

无少贷。罪已正,待之复如初,略有介意。其德量如此。

—— 《二程遗书》卷二上

10·23门人有曰:吾与人居,视其有过而不告,则于心有所不安。告之

而人有受,则奈何?曰:与之处而不告其过,非忠也。要使诚意之交通,在

于未言之前,则言出而人信矣。又曰:责善之道,要使诚有余而言不足,则

于人有益,而在我者无自辱矣。

—— 《二程遗书》卷四

10·24居今之时,不安今之法令,非义也。若论为治,不为则已,如复

为之,须于今之法令内处得其当,方为合义。若须更改而后为,则何义之有?

—— 《二程遗书》卷一

10·25今之监司多不与州县一体,监司专欲伺察,州县多欲掩蔽。不若

推诚心与之共治,有所不逮,可教者教之,可督者督之。至于不听,择其甚

者去一二,使足以警众可也。

—— 《二程遗书》卷一

10·26或问:簿,佐令也。簿所欲为,令或不从,奈何?曰:当以诚心

动之。今令与簿不和,只是争私意。令是邑之长,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

过则归己,善则唯恐不归于令,积此诚意,岂有不动得人?

—— 《二程遗书》卷十八

10·27问:人于议论,多欲宜己,无含容之气,是气不平否?曰:因是

气不平,亦是量狭。人量随识长,亦有人识高而量不长者,是识实未至也。

大凡别事,人都强得,惟识量不可强。今人有斗筲之量,有釜斛之量,有钟

鼎之量,有江河之量。江河之量亦大矣,然有涯,有涯亦有时而满,惟天地

之量则无满。故圣人者,天地之量也。圣人之量,道也;常人之量,天资也。

天资之量须有限。大抵六尺之躯,力量只如此,虽欲不满,不可得也。如邓

艾位三公,年七十,处得甚好。及因下蜀有功,便动了。谢安闻谢玄破苻坚,

对客围棋,报至,不喜。及归,折屐齿。强终不得也。更如人大醉后益恭谨

者,只益恭,便是动了,虽与放肆者不同,其为酒所动一也。又如贵公子位

益高,益卑谦。只卑谦,但是动了。虽与骄傲者不同,其为位所动一也。然

惟知道者,量自然宜大,不待勉强而成。

—— 《二程遗书》卷十八

10· 28横渠先生曰:凡人为上则易,为下则难。然不能为下,亦未能

使下,不尽其情伪也。大抵使人,常在其前己尝为之,则能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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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 《横渠文集》

10·29《坎》:“维心亨”,故“行有尚”。外虽积险;苟处之心亨不

疑,则虽难必济而“往有功也”。今水临万仞之山,要下即下,无复凝滞。

险在前,惟知有义理而已,则复何回避?所以心通。

——张载 《横渠易说》

10·30人所以不能行己者,于其所难者则惰,其异俗者,虽易而羞缩。

惟心宏,则不顾人之非笑,所趋义理耳,视天下莫能移其道。然为之,人亦

未必怪,正以在己者义理不胜。惰与羞缩消则有长,不消则病常在,意思龌

龊,无由作事,在古气节之士,冒死以有为,于义未必中,然非有志概者莫

能,况吾于义理已明,何为不为?

——张载 《横渠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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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教学之道

圣人设教保持中和

11·01濂溪先生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

为猛,为隘,为强梁。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断,为

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故圣人立教,

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上矣。

——周敦颐 《通书·师》

11·02伊川先生曰: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

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有知,且当薰聒

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说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

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辩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

—— 《二程文集》卷六《上太皇太后书》

11·03《观》之上九曰:“观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观其生,

志未平也。”传曰:君子虽不在位,然以人观其德,用为仪法,故当自慎省,

观其所生,常不失于君子,则人不失所望而化之矣。不可以不在于位故,安

然放意无所事也。

—— 《程氏易传·观传》

11·04圣人之道如天然,与众之识,其殊邈也。门人弟子既亲炙,而后

益知其高远。既若不可以及,则趋望之心怠矣。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

事上临丧,不敢不勉,君子之常行。“不困于洒”,尤其近也。而以己处之

者,不独使夫资之下者勉思企及,而才之高者亦不敢易乎近矣。

—— 《程氏经说》

11·05明道先生曰:忧子弟之轻俊者,只教以经学念书,不得令作文字。

子弟凡百玩好皆夺志。至于书札,于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著,亦自丧志。

如王、虞、颜、柳辈,诚为好人则有之,曾见有善书者知道否?平生精力一

用于此,非惟徒废时日,于道便有妨处,足知丧志也。

—— 《二程遗书》卷一

11·06教人未见意趣,必不乐学,欲且教之歌舞,如古《诗》三百篇,

皆古人作之。如《关雎》之类,正家之始,故用之乡人,用之邦国,日使人

闻之。此等诗,其言简奥,今人未易晓。别欲作诗,略言教童子洒扫应对事

长之节,令朝夕歌之,似当有助。

—— 《二程遗书》卷二上

11·07天下有多少才!只为道不明于天下,故不得有所成就。且古者“兴

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如今人如何会得?古人于《诗》。如今人歌

曲一般,虽闾巷童稚,皆习闻其说而晓其义,故能兴起于《诗》。后世老师

宿儒,尚不能晓其义,怎生责得学者?是不得“兴于《诗》”也。古礼既废,

人伦不明,以至治家皆无法度,是不得“立于礼”也。古人有歌咏以养其性

情,声音以养其耳目,舞蹈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不得“成于乐”也。

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 《二程遗书》卷十八

11·08孔子教人,“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盖不待愤、悱而发,则知

之不固;待愤、能而后发,则沛然矣。学者须是深思之,思之不得,然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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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便好。初学者须是且为他说,不然非独他不晓,亦止人好问之心。

—— 《二程遗书》卷十八

11·09横渠先生曰:“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仁之至也,爱道之极也。

己不勉明,则人无从倡,道无从宏,教无从成也。

——张载 《正蒙·至当》

11·10《学记》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

人未安之,又进之;未喻之,又告之,徒使人生此节目。不顾安,不由诚,

不尽材,皆是施之妄也。教人至难,必尽人之材,乃不误人。观可及处,然

后告之。圣人之明,直若疱丁解牛,皆知其隙,刃投余地,无全牛矣。人之

才足以有为,但以其不由于诚,则不尽其才。若曰勉率而为之,则岂有由诚

哉!

——张载 《礼记说》

11·11古之小儿,便能敬事。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问之,

掩口而对。盖稍不敬事,便不忠信。故教小儿,且先安祥恭敬。

——张载 《礼记说》

11·12孟子说:“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唯大人为能格君心之

非。”非惟君心,至于朋游学者之际,彼虽议论异同,未欲深校。惟整理其

心,使归之正,岂小补哉!

——张载 《孟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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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改过及人心疵病

官隆福盛之家

12·01濂溪先生曰: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

如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

——周敦颐 《通书·过》

12·02伊川先生曰:德善日积,则福禄日臻。德逾于禄,则虽盛而非满。自

古隆盛,未有不失道而丧败者也。

—— 《程氏易传·泰传》

12·03人之豫乐,心悦之,故迟迟,遂至于耽恋不能已也。《豫》之六

二,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其去之速,不俟终日。如二可谓见几而作者也。

盖中正故其守坚,而能辨之早,去之速也。

—— 《程氏易传·豫传》

12·04圣人为戒,必于方盛之时。方其盛而不知戒,故狃安富则骄侈生,

乐舒肆则纲纪坏,忘祸乱则衅孳萌,是以浸淫不知乱之生也。

—— 《程氏易传·临传》

12·05《复》之六三,以阴躁处动之极,复之频数而不能固者也。复贵

安固,频复频失,不安于复也。复善而屡失,危之道也。圣人开迁善之道,

与其复而危其屡失,故去“厉无咎,”不可以频失而戒其复也,频失则为危,

屡复何咎?过在失而不在复也。

—— 《程氏易传·复传》

12·06睽极则喭戾而难合,刚极则躁暴而不祥,明极则过察而多疑。睽

之上九,有六三之正应,实不孤。而其才性如此,自睽孤也。如人虽有亲党,

而多自疑猜,妄生乖离,虽处骨肉亲党之间,而常孤独也。

—— 《程氏易传·睽传》

12·07《解》之六三曰:“负且乘,致寇至,贞吝。”传曰:小人而窃

盛位,虽勉为正事,而气质卑下,本非在上之物,终可吝也。若能大正,则

如何?曰:大正非阴柔所能也。若能之,则是化为君子矣。

—— 《程氏易传·解传》

12·08《益》之上九曰:“莫益之,或击之。”传曰:理者天下之至公,

利者众人所同欲。苟公其心,不失其正理,则与众同利,无侵于人,人亦欲

与之,若切于好利,蔽于自私,求自益以损于人,则人亦与之力争,故莫肯

益之,而有击夺之者矣。

—— 《程氏易传·益传》

12·09《艮》之九三曰:“艮其限,列其夤,厉薰心。”传曰:夫止道

贵乎得宜,行止不能以时,而定于一,则处世乖戾,与物睽绝,其危甚矣。

人之固止一隅,而举世莫与宜者,则艰蹇忿畏,焚挠其中,岂有安裕之理?

厉薰心”,谓不安之势,熏烁其中也。

—— 《程氏易传·艮传》

12·10虽舜之圣,且畏巧言令色,说之惑人,易人而可惧也如此。

—— 《程氏易传·兑传》

12·11治水,天下之大任也,非其至公之心,能舍己从人,尽天下之议,

则不能成其功,岂方命圮族者所能乎?鲧虽九年而功弗成,然其所治,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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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所及也。惟其功有叙,故其自任益强,喭戾圮益甚,公议隔而人心离矣,

是其恶益显,而功卒不可成也。

—— 《程氏经说·书解》

12·12人于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却不要好。苟

得外面物好时,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已先不好了也。

—— 《二程遗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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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异端之学 (略)

卷十四圣贤气象

有自然祥和之气

14·01明道先生曰:尧、舜更无优劣,及至汤、武便别。孟子言“性之”、

“反之”,自古无人如此说,只孟子分别出来,便知得尧、舜是生而知之,

汤、武是学而能之。文王之德则似尧、舜、禹之德则似汤、武。要之皆是圣

人。

—— 《二程遗书》卷二上

14·02仲尼,元气也;颜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无所不包,

颜子示“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则

露其才,盖亦时焉而己。仲尼,天地也;颜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

岩之气象也。观其言皆可见之矣。仲尼无迹,颜子微有迹,孟子迹著。孔子

尽是明快人,颜子尽岂弟,孟子尽雄辨。

—— 《二程遗书》卷五

14·03曾子传圣人学,其德后来不可测,安知其不至圣人?如言“吾得

正而毙”,且休理会文字,只看他气象极好,被他所见处大。后人虽有好言

语,只被气象卑,终不类道。

—— 《二程遗书》卷十五

14·04传经为难,如圣人之后才百年,传之己差。圣人之学,若非子思、

孟子,则几乎息矣。道何尝息?只是人不由之。“道非亡也,幽、厉不由也。”

—— 《二程遗书》卷十七

14·05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恶”,大本己失;扬子虽少过,然己自

不识性,更说甚道?

—— 《二程遗书》卷十九

14·06董仲舒曰:“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此董子

所以度越诸子。

—— 《二程遗书》卷二十五

14·07孔明有王佐之心,道则未尽。王者如天地之无私心焉,行一不义

而得天下,不为。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刘璋。圣人宁无成耳,此不可为也。若

刘表子琮,将为曹公所并,取而兴刘氏,可也。

—— 《二程遗书》卷二十四

14·08韩愈亦逝世豪杰之士,如《原道》中言语虽有病,然自孟子而后,

能将许大见识寻求者,才见此人。至如断曰:“孟子醇乎醇。”又曰:“荀

与扬,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若不是他见得,岂千余年后,便能断得

如此分明?

—— 《二程遗书》卷一

14·09学者本是修德,有德然后有言。退之却倒学了,因学文日求所未

至,遂至有得。如曰:“轲之死不得其传。似此言语,非是蹈袭前人,又非

凿空撰得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

—— 《二程遗书》卷十八

14·10伊川先生撰 《明道先生行状》曰:先生资禀既异,而充养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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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宽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诚贯于金石,孝悌通于

神明,视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其入人也如时雨之润。胸怀

洞然,彻视无间;测其蕴,则浩乎若苍溟之无际;极其德,美言不足以形容。

先生行己,内主于敬,而行之以恕。见善若出诸己,不欲弗施于人。居广居

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动有常。先生为学,自十五六时,闻汝南同茂叔论道,

遂厌科举之业,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

十年,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知尽性至命,必本于孝

弟。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辩异端似是之非,开百代未明之惑。秦汉而下,

未有臻斯理也。谓孟子没而圣学不传,以兴起斯文为己任。其言曰:“道之

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辩。昔之惑人也乘其迷

暗,今之人人也因其高明。”自谓之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

周遍,实则外于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非浅陋

固滞,则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诞妖异之说兢起。涂生民之耳目,溺

天下于污浊。虽高才明智,胶于见闻,醉生梦死,不自觉也。是皆正路之蓁

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先生进将觉斯人,退将明之书。不幸

早逝,皆未及也。其辩析精微,稍见于世者,学者之所传耳。先生之门,学

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贤愚皆获其益,如群饮于河,各充其量。先

生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

有序。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处下而窥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先生

接物,辨而不间,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从,怒人而人不怨。贤愚善恶,咸

得其心。狡伪者献其诚,暴慢者致其恭。间风者诚服,睹德者心醉。虽小人

以趋向之异,顾于利害,时见排斥,退而省其私,未有不以先生为君子也。

先生为政,治恶以宽,处烦而裕。当法令紧密之际,未尝从众为应文逃责之

事。人皆病于拘碍,而先生处之绰然。众忧以为甚难,而先生为之沛然。虽

当仓卒,不动声色。方监司兢为严急之时,其待先生率皆宽厚。设施之际,

有所赖焉。先生所为纲条法度,人可效而为也。至其导之而从,动之而和,

不求物而物应,未施信而民信,则人不可及也。

—— 《二程文集》卷十一《明道先生行状》

14·11侯师圣云:朱公掞见明道于汝,归,谓人曰:“光庭在春风中坐

了一个月。”游、杨初见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俟立。既觉,顾谓曰:

“贤辈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及出门,门外之雪深一尺。

—— 《二程遗书》卷十二

14·12刘安礼云:明道先生德性充完,粹和之气,盎于面背,乐易多恕,

终日怡悦。立之从先生三十年,未见其忿厉之容。

—— 《二程遗书》附录《门人朋友叙述》

14·13吕与叔撰《明道先生哀词》云:先生负特立之才,知大学之要;

博文强识,躬行办究;察伦明物,极其所止;涣然心释,洞见道体。其造于

约也,虽事变之感不一,知应是心而不穷;虽天下之理至众,知反之吾身而

自足。其致于一也,异端并立而不能移,圣人复起而不与易。其养之成也,

和气充浃,见于声容,然望之崇深,不可慢也;遇事优为,从容不迫,然诚

心恳恻,弗之措也。其自任之重也,宁学圣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宁

以一物不被泽为己病,不欲以一时之利为己功。其自信之笃也,吾志可行,

不苟洁其去就;吾义所安,虽小官有所不屑。

—— 《二程遗书》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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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吕与叔撰《横渠先生行状》云:康定用兵时,先生年十八,慨然

以功名自许,上书谒范文正公。公知其远器,欲成就之,乃责之曰:“儒者

自有名教,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先生读其书,虽爱之,犹以为未

足,于是又访诸释老之书,累年尽究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嘉祐

初,见程伯淳、正叔于京师,共语道学之要。先生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

何事旁求!”于是尽弃异学,淳如也。晚自崇文移疾西归横渠,终日危坐一

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

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学者有问,多告以知礼成性,变

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己。闻者莫不动心有进。尝谓门人:“吾学既

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精义入神

者,豫而己矣。”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

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有未喻,安行

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非其义也,不敢以一毫及之。

—— 《张子全书》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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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近思录

卷一道体

此卷论道体,黄勉斋所谓“无物不在,无时不然,流行发用,无少间断”

者是也。学者溯本原而穷其究竟,则学问之纲领在是矣。

1·01朱子曰:这道体浩浩无穷。

1·02朱子曰:道体浑然,无所不具,而浑然无不具之中。精粗本末、

宾主内外,有不可以毫发差者。故虽文理密察、缕析毫分,而初不害其本体

之浑然也。

1·03朱子曰:天人一物,内外一理,流通贯彻,初无间隔。若不见得,

则虽生于天地间,而不知的以为天地之理,虽有人之形貌,而亦不知所以为

人之理矣。

1·04朱子曰:天命之性、处处皆是,但只寻时,先从自己身上寻起。

所以说,“性者道之形体。”

1·05朱子曰:仁,只是个浑然温和的。其气则天地阳春之气,其理则

天地生物之心。

1·06朱子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由尔。

1·07朱子曰:圣人之道如饥食渴饮。

1·08朱子曰:圣人之道,有高远处,有平实处。

1·09朱子曰:天理固浑然,然谓之理,便是有个条理的。故其中仁义

礼智,合下便各有一理,不相混杂。以其未发,莫见端绪,不可以一理名,

是以谓之浑然。非是里面都无分别,而仁义礼智后来施次生出也。天理只是

仁义礼智之总名。仁义礼智,便是天理之件数。

1·10文蔚曰:先生《易说》中谓“伏羲作易,验阴阳消息两端而已。”

此语最尽。朱子曰:阴阳虽是两个字,然却只是一气之消息。一进一退、一

消一长,进处便是阳,退处便是阴,长处便是阳,消处便是阴。只是这一气

之消长,做出古今天地间无限事来。所以阴阳做一个说亦得,做两个说亦得。

1·11朱子曰:在天地则为阴阳,在人则为善恶。有不善未尝不知,知

之未尝复行。不善处便是阴,善处便属阳。“上五阴,下一阳”,是当沈迷

蔽锢之时,忽然一夕省觉,便是阳动处。

1·12朱子曰:始者气之始,生者形之始。

1·13朱子曰: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且如一勺水,非有物

盛之,则水无归着。程子云:“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

之则不是。”所以发明千古圣贤未尽之意,甚为有功。大抵此理有未分晓处,

秦汉以来传记所载,只是说梦。韩退之略近似。千有余年得程先生兄弟出来,

此理益明。

1·14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朱子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

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前此未曾有人说到此。

如韩退之《原性》中说三品,说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说是气质之性耳。性哪

里有三品来!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下面却不曾说得气质之性,所以

办费分疏。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

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1·15朱子曰:性是未动,情是

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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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欲是情发出来底。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

但波澜有好底,有不好底。欲之好底,如“我欲仁”之类;不好底则一向奔

驰出去,若波涛翻浪;大段不好底欲则灭却天理,如水之壅决,无所不害。

孟子谓情可以为善,是说那情之正,从性中流出来者,元无不好也。因问:

“可欲之谓善”之“欲”,如何?曰:此不是“情欲”之“欲”,乃是可爱

之意。

1·16朱子曰:性如日光,人物所受之不同,如隙窍之受光有大小也。

人物被形质局定了,也是难得开广。如蝼蚁如此小,便只知得君臣之分而已。

1·17朱子曰:人物之生,其赋形偏正,固自合下不同。然随其偏正之

中,又自有清浊昏明之异。

1·18朱子曰:一草一木,皆天地和平之气。

1·19朱子曰:须知未动为性,已动为情,心则贯乎动静而无不在焉。

《知言》:“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德。”此言甚精密。

1·20朱子曰:“论性要须先识得性是个甚么样物事。性即理也,仁义

礼智而已矣。然四者有何形状?只有此理,便做得许多事出来,所以能恻隐、

羞恶、辞让、是非。譬如论药性寒热,亦无讨形状处,只服了后,却做得寒

做得热便是性。今人往往指有知觉者为性,只说得个心。

1·21朱子曰:“命”之一字,如“天命谓性”之,“命”,是言所禀

之理也。“性也有命焉”之“命”,是言所以禀之分有多寡厚薄之不同也。

1·22朱子曰:性不是卓然一物可见者,只是穷理、格物,性自在其中,

不须求,故圣人罕言性。

1·23朱子曰: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污器盛之则

浊。本然之清未尝不在,但既污浊,猝难得便清。故“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也,煞用气力。

1·24朱子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动,才便是那情之会恁地者。情

与才绝相近,但情是遇物而发,路陌曲折恁地去底,才是那会如此底。要之,

千头万绪,皆是从心上来。

1·25问:前夜说体用无定所,是随处说如此。若合万事为一大体、用,

则如何?曰:体、用也定。见在底便是体,后来生底便是用。此身是体,动

作处便是用。天是体,“万物资如”处便是用。地是体,“万物资生”处便

是用。就阳言,则阳是体,阴是用;就阴言,则阴是体,阳是用。1·26朱

子曰:性同气异,只此四字,包涵无限道理。1·27朱子曰:知主别识,意

中营为。知近性近体,意近情近用。

1·28朱子曰:惟心无对。

1·29朱子曰:天只有个春夏秋冬,人只有个仁义礼智。此四者便是那

四者。心是个运用的,只有此四者之理,更无别物。

1·30朱子曰:仁义礼智,便是元亨利贞。若春间不曾发生得到,夏无

缘得长,秋冬亦无可收藏。

1·31朱子曰:人只是此仁义礼智四种心,如春夏秋冬,千头万绪,只

是此四种心发出来。

1·32朱子曰:天之赋于人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

身者谓之心,有得天于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

1·33朱子曰: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

1·34朱子曰:元亨,诚之通,动也;利贞,诚之复,静也。元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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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端也,本乎静;贞者,静之质也,著乎动。一动一静,循环无穷。而贞也

者,万物之所以成终而成始者也。故人虽不能不动,而立人极者,必主乎静。

则其著乎动也,无不中节,而不失其本然之静矣。

1·35问:先生《答湖湘学者书》,以“爱”字言仁,如何?曰:缘上

蔡说得“觉”字太重,便相似说禅。龟山言“万物与我为一”,说亦太宽。

问:此是仁之体否。曰:此不是仁之体,是仁之量。仁者固觉,谓觉为

仁,不可。仁者固与物为一,谓万物为一为仁,亦不可。

又问:知觉亦有生意。曰:固是。但只将知觉说来却冷了。

1·36朱子曰:孟子说:“仁,人心。”此语最亲切。心自是仁底物事,

存得此心,不患他不仁。

1·37或问:仁义礼智,性之四德,又添“信”字,谓之五性,如何?

朱子曰:信是诚实,此四者,实有是仁,实有是义,礼智皆然。如五行之有

土,非土不足以载四者。又如土于四时,各寄王十八日,或谓王于戊己。然

季夏乃土之本宫,故尤王。《月令》载“中央土”,以此。

1·38朱子曰:物物运动蠢然,若与人无异,而人之仁义礼智之粹然者,

物则无也。

1·39朱子曰:无私以间之则公,公则仁。譬如水,若一些子碍,便成

两截,须是打并了障塞,便滔滔地去。

1·40或问仁,朱子曰:理难见,气易见。但就气上看便见,如元亨利

贞是也。元亨利贞也难看,且看春夏秋冬:春时尽是温厚之气,仁便是这般

气象;夏秋冬虽不同,皆是春生之气行乎其中。若晓得此理,便见得“克己

复礼”,私欲尽去,纯是温和冲粹之气,乃天地生物之心也。

1·41问: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朱子曰:如肺肝五脏之心,却是实有一

物。若今学者所论操舍存亡之心,则自是神明不测。故五脏之心受病,则可

用药补之;这个心则非菖蒲、茯苓所可补也。

问:如此,则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

又灵。

1·42问:人当无事时,其中虚明不昧,此是气自然动处,便是性。朱

子曰:虚明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感物而动,

便是情。横渠说得好,“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此

是总说。“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是就人

物上说。

1·43朱子曰:有这性便发出这情,因这情便见得这性。因今日有这情,

便见得本来有这性。

1·44朱子曰:心,主宰之谓也。动静皆主宰,非是静时无所用,及至

动时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则混然体统自在其中,心统摄性情,非笼统与性情

为一物而不分别也。1·45问:心、性、情之辨。程子云:心譬如谷种,其

中具生之理,是性;阳气发生处,是情。推而论之,物物皆然。

1·46朱子曰:天命之性,不可形容,不须赞叹,只得将他骨子实头处

说出来。乃于言性为有功,故某只以仁义礼智四字言之。1·47朱子曰:性

者,即天理也,万物禀而受之,无一理之不具。心者,一身之主宰;意者,

心之所发;情者,心之所动;志者,心之所向,比于情、意尤重;气者,即

吾之血气而充乎体者也。比于他,则有形器而较粗者也。又曰:舍心无以见

性,舍性无以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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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问:仁与道如何分别?朱子曰:道是统言,仁是一事。如“道路”

之“道”,千枝百派,皆有一路去,故《中庸》分道德曰,父子、君臣以下

为天下之达道,智仁勇为天下之达德。君有君之道,臣有臣之道。德便是个

行道底。故为君主于仁,为臣王于敬。仁敬可唤做德,不可唤做道。

1·49朱子问诸友:“诚敬”二字如何分?各举程子之说以对。朱子曰:

敬是不放肆底意思,诚是不欺妄底意思。

1·50问:道与理如何分?朱子曰:道便是路,理是那文理。问:如本

理相似?曰:是。问:如此却似一般?曰:道字包得大,理是道字里面许多

理脉。又曰:道字宏大,理字精密。

1·51朱子曰:道训路,大概说人所共由之路。理各有条理界瓣。康节

云:“道也者,道也。道无形,行之则见于事矣。如‘道路’之‘道’,坦

然使千亿万年行之,人知其归者也。”

1·52朱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盛,

不其恕乎?

1·53朱子曰:程子谷种之喻甚善。有这种在这里,何患不生。

1·54朱子《尽心说》曰: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

廓然,亦无限量。惟其牿于形器之私,滞于闻见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尽,

人能即事即物穷究其理,至于一日会贯通彻而无所遗焉,则有以全其本心廓

然之体,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之所以为天,皆不外此而一以贯之矣。1·55

朱子曰:天地之间,自有一定不易之理,要当见得,不假毫发意思安排。不

著毫发意见来杂。自然先圣后圣,如合符节,方是究竟处也。

1·56朱子曰:道之体用,虽极渊微,而圣贤言之则甚明白。诚能虚心

静虑,而徐以求之日用躬行之实,则其规模之广大,曲折之精微,当必有以

自得之。

1·57朱子曰:道是统名,理是细目。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

1·58朱子曰:道之大本,岂别是一物,但日用中随事观省,久当自见,

然亦须是虚心游意,积其功力,庶几有得。

1·59朱子曰:道不须别去寻讨。只是这个道理,非是别有一个道理,

被我忽然看见,攫拿得来,方是见道。只是如日用底道理,恁地是,恁地不

是,事事理会得个是处,便是道。

1·60朱子曰: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及其有感,便是

此理之发。

1·61朱子曰:夫谓道之存亡在人,而不可舍人以为道者,正以道未尝

亡,而人之所以体之者,有至有不至耳。

1·62朱子曰:鸢飞鱼跃,道体无乎不在。当勿忘勿助之间,天理流行,

正如是尔。

1·63朱子曰:道之在天下,天地古今而已矣。其是非可否之不齐,决

于公而已。

1·64朱子曰:无之生物也,一物与一无妄。

1·65朱子曰:此身只是个躯壳,内外无非天地阴阳之气。

1·66因说神怪事,朱子曰:人心平铺著便好,若做弄便有鬼怪出来。

1·67朱子曰:大抵天下事物之理,停当均平,无无对者,惟道为无对。

然以形而上下论之,则亦未尝不有对也。

1·68朱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者谓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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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之物也。

1·69问:形而上下如何以形言?朱子曰:此言最的当。设若以有形无

形言之,便是物与理相间断了。所以明道谓,“截得分明”者,只是上下之

间,分别得一个界止。分明器赤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离也。

1·70朱子曰:只是眼前切近,起居饮食,君臣、父子、兄弟、夫妇、

朋友处,便是这道理。只就近处,行到熟处,见得自高。有人说只据眼前近

处行便是了,又成苟简卑下。有人说掉了这个,上面自有一个道理,亦不是,

下稍只是谩人。圣人说下学上达,即这个到熟处自见精微。圣人与凡庸之分,

只争个熟与不熟。

1·71问:万物粲然,还同不同?朱子曰:理只是这一个,道理则同,

其分不同。君臣有君臣之理,父子有父子之理。

1·72朱子曰:通天下只是一个天机活物,流行发用,无间容息。据其

已发者而指其未发者,则已发者人心,而凡未发者皆其性也。即夫日用之间,

浑然全体,如川流不息,天运不穷,所以体用精粗,动静本末,洞然无一毫

之间,而鸢飞鱼跃,触处朗然也。存者存此而已,养者养此而已。

1·73《朱子与湖南诸子书》曰:中庸,未发已发之意。前此认得此心流

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遂目心为已发,性为未发。

然观程子之书,多所不合。按《文集》、《遗书》诸说,似皆以思虑未萌事

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当此之时,即是此心寂然不动之体,而天

命之性,全体具焉。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

下之故,则喜怒哀乐之情发焉,而心之用可见。以其无不中节,无所乖戾,

故谓之和。此则人心之正而情性之德然也。

1·74然未发之前,不可寻觅,已发之后,不容安排。但平日庄敬涵养

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水止,而其发也,无不中

节矣。此是日用本领工夫,至于随事省察,即物推明,亦必以是为本。而于

已发之际观之,则其具于未发之前者,固可默识。

1·75故程子之答苏季明,反复论辩,极其详密,而卒之不过以敬为言,

又曰:“敬而无失,即所以中。”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歌

者。”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即在致知。”盖为此也。

1·76向来讲论思索,直以心为已发,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识端倪为

最初下手处。以故阙却涵养一段工夫,使人胸中忧忧,无深潜纯一之味,而

其发之言语事为之间,亦常急迫浮露,无复雍容深厚之风,盖所见一差,其

害乃至于此,不可以不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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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论学

此卷总论为学之要。盖非学无以入道,希圣希贤,其功具在。知所适从

之路,得其进为之方,然后可以言学,故备著之,以俟天下后世之立志能自

奋者。

2·01朱子曰:孔子只十五岁时,便断然以圣人为志。

2·02朱子曰:质敏不学,乃大不敏。有圣人之资,必好学,必下问。

若就自家杜撰,更不学,更不问,便已是凡下了。圣人之所以为圣也,只是

好学下问。舜自耕稼陶渔以至于帝,无非取诸人以为善。孔子说,礼,“吾

闻诸老聃”这也是学于老聃,方知得这一事。

2·03朱子曰: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猖乎。”看来这道

理须是刚硬,立得脚住,方有所成。孔子晚年方得曾子,曾子得子思,子思

得孟子,都如此刚果决烈,若慈善柔弱的,终不济事。况当世衰道微之时,

尤用硬著脊梁,无所屈挠,于世间祸福得丧,一不足以动其心,方靠得。然

其工夫亦在自反常直,仰不愧,俯不怍,则自然如此,不在他求也。

2·04朱子曰:近看孟子,见人便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于

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圣贤,更无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

孟子又说个第二节工夫,只引成瞷、颜渊、公明仪三段说话教人,如此发愤,

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若于

此有个奋迅兴起处,方有田地可下功夫,不然,即是画脂镂冰,无真实得力

处也。

2·05朱子曰:学不要穷高极远,只言行上检点便实。今人论道,只论

理,不论事;只说心,不说身。其说至高,而荡然无守,流于空虚异端之归。

2·06朱子曰:所谓学者,始乎为士者所以学而至乎圣人之事也。伊川

先生有言,“冷之学者有三:词章之学也,训诂之学也,儒者之学也。”欲

通乎道,舍儒者之学不可,尹侍讲所谓“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学而至于圣人,

亦不过尽为人之道而已。”此皆切要之言。

2·07朱子曰:古人于小学,自能言便有教,一岁有一岁工夫。今都蹉

过了,只据而今地头,便立定脚跟做去,栽种后来根株,填补前日欠缺。

2·08朱子曰:学贵时习。须是心心念念在上,无一事不学,无一时不

学,无一处不学。

2·09朱子曰: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谓学。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谓

习。

2·10朱子曰:徒明不行,则明无所用,空明而已;徒行不明,则行无

所向,冥行而已。

2·11朱子曰:居敬穷理,二者不可偏废。

2·12朱子曰:读书穷理,博观古今圣贤所处之方,始有实用。

2·13问:且涵养去,久之自明。朱子曰:亦须穷理。涵养、穷索,二

者不可废一,如车两轮,如鸟两翼。如温公,只恁行将去,无致知一段。

2·14朱子曰:知与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

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

2·15朱子曰:方其知之而行未及之,则知尚浅。既亲历其域,则知之

益明,非前日之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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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朱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八个字,一生用之不穷。

2·17朱子曰:择善而固执之,如致知格物,便是择善;诚意正心修身,

便是固执。只此二事而已。

2·18朱子曰:为学“只在明明德”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

去之,去此而已。一念悚然,自觉其非,便是明之端。

2·19朱子曰:学不是读书,然不读书,又不知所以为学之道。圣贤教

人,只是要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学者,学此而已。

若不读书,便不知如何而能修身,如何而能齐家、治国。圣贤之书,说修身

处,便如此;说齐家、治国处,便如此。节节在那上,自家都要去理会,一

一排定在这里,来便应将去。

2·20朱子曰:河南夫子所谓,或读书明义理,或尚论古人,别其是非,

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格物之事也。格物知致,则行无不力,而遇事

不患其无立矣,然欲从事于此,要须屏远外好,使力专而不分,则庶乎其进

之易耳。

2·21朱子曰: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须是要打叠得尽,盖意诚而

后心可正,过得这一关后方可进。

2·22朱子曰:人心之灵,天理所在,用之则愈明,只提醒精神,终日

著意,看得多少文字,穷得多少义理?徒为懒倦,则精神自是愦愦,只恁昏

塞不通,可惜!

2·23朱子曰:圣贤教人下学上达,循循有序。故从事其间者,博而有

要,约而不孤,无妄意凌躐之弊。今之言学者,颇多反此,故其高者沦于空

幻,卑者溺于见闻,伥伥然未知其将安所归宿也。

2·24朱子曰:学者博学,守先王六艺之文,诵焉以识其辞,讲焉以通

其意,而无以约之,则非学也,故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何谓哟?

礼是也。礼者,履也,谓昔之诵而说者,至是可践而履也。

2·25朱子曰:古人说,“学有缉熙于光明”,此句最好。盖心地本自

光明,只被利欲昏了,要令其光明处转光明缉将去。

2·26朱子曰:自道学不明之久,为士者狃于偷薄浮华之习,而诈欺巧

伪之奸诈焉。

2·27朱子曰:若不用戒谨恐惧,而此理常流通者,惟天地与圣人耳。

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亦只是此心常存理常明。故能如此,

贤人所以异于圣人,众人所以异于贤人,亦只争这些子境界存与不存而已。

2·28朱子曰:为学用力之初,正当学问思辨而力行之,乃可以变化气

质而入于道。

2·29朱子曰:思索譬如穿井,不懈便得清水,先亦须是浊,渐渐刮将

去,却自会清。

2·30朱子曰:大凡人心若勤谨收拾,莫令放纵逐物,安有不得其正者;

若真个捉得紧,虽半月见验可也。

2·31朱子曰:心熟后自然有见理处,熟则心精微,不见理只缘是心粗。

2·32朱子曰:人须打叠了心下闲思杂虑。如心中纷忧,虽求得道理也

没顿处,须打叠了后,得一件方是一件,两件方是两件。

2·33朱子曰:圣贤之言,常将来眼头过,口头转,心头连。

2·34朱子曰:学者只是不为己,故日间此心安顿在义理上少,在闲事

上多,于义理却生,于闲事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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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朱子曰:学则处事都是理,不学则看理便不恁地周匝,不恁地广

大,不恁地细密。然理亦不是外面硬生,道理只是自家因有之理。尧舜性之,

此理元无失;汤武反之,已有些子失,但复其旧底,学只是复其旧底而已。

盖向也交割得来,今却失了,可不汲汲自修而反之乎?此其所以为急,不学

则只是硬提防,处事不见理,一向任私意,平时却也强勉去得,到临事变便

乱了。

2·36朱子曰:圣门日用工夫,甚觉浅近,然推之理,无有不包,无有

不贯,及其充广,可与天地同其广大,故为圣为贤,位天地、育万物,只此

一理而已。

2·37朱子曰:学者不于富贵贫贱上立得定,则是入门便差了。又曰:

吾辈于货色两关打不透,更无话可说。

2·38朱子曰:人之为学,至于有以自立其心,而不为物之所转,则其

日用之间,所以贯夫事物之中者,岂富贵所能淫,贫贱所能移,威武所能屈

哉!

2·39朱子曰:圣贤之学,虽不可以浅意量,然学之者必自其近而易者

始。

2·40朱子曰:今之学者,大概有二病:一以为古圣贤亦只此是了,故

不肯做工夫;一则自谓做圣贤不得,不肯做工夫。

2·41朱子曰:若论为学,治己治人,有多少事,至如天文、地理、礼

乐、制度、军旅、刑法,皆是著实有用之事业,无非自己本分内事,古人六

艺之教,所以游其心者,正在于此,其与玩意于空言,以较工拙于篇牍之间

者,其损益相万万矣。

2·42朱子曰:世衰道微,士不知学,其溺于卑陋者,固无足言,其有

志于高远者,或骛于虚名,而不求古人为己之实,是以所求于人者甚重,而

所以自任者甚轻。

2·43朱子曰:吾侪讲学,欲上不得罪于圣贤,中不误一己,下不为害

于将来。

2·44朱子曰:凡论学当先辨其所趋之邪正,然后可察其所用之能否。

苟正矣,虽其人或不能用,然不害其道之为可用也。如其不正,则虽有管仲

晏子之功,亦何足以称于圣贤之门哉!

2·45朱子曰:圣贤之言,平铺放著,自有无穷之味。于此从容沉潜,

默识而心通焉,则学之根本于是乎立,而其用可得而推矣。

2·46朱子曰:未有饱食安坐,无所猷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

故傅说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

2·47朱子曰:为学之道,更无他法,但能熟读精思,久久自有见处。

尊所闻,行所知,久久自有至处。

2·48朱子曰:精思力行,朝夕不怠,久而若有得焉,则畴昔所闻一言

之善,融会贯通,皆为己用,而其践履日以庄笃。

2·49朱子曰:为学须是切实为己,则安静笃实,承载得许多道理。若

轻扬浅露,纵使探讨得,说得去,也承载不住。

2·50朱子曰:万事须是有精神做得。又曰:须磨厉精神去理会天下事,

非燕安暇豫之可得。又曰:人气须是刚,方做得事,如天地之气刚,故不论

甚物事皆透过。

2·51朱子曰:学问之道无他,莫论事之大小,理之深浅,但到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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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与理会到底。

2·52朱子曰:虽是古人书,今日读之,所以蓄自家之德。

2·53朱子《答刘仲则》曰:不以讲学问辨为事,则恐所以持身接物之

际,未必皆能识其本原而中于机会,此子路“人民社稷何必读书”之论,所

以见恶于圣人也。试以治民理事之余力,益取圣贤之言而读之而思之,当自

觉有进步处,然后知此言之不妄也。

2·54朱子曰:学问须是大进一番,方始有益,若能于一处大处攻得破,

见那许多零碎,只是这一个道理,方是快活。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只缘他

大处看得分晓,今且道他那大底是甚物事。

2·55朱子曰:只从今日为始,随时提撕,随处收拾,随物体究,随事

讨论,则日积月累,自然纯熟,自然光明。

2·56朱子曰:学者做工夫,当忘寝食做一上,使得些入处,自后方滋

味接续。浮浮沉沉,半上落下,不济得事。又曰:这个物事,要得不难,如

饥之欲食,渴之欲饮,如救火,如追亡,似此年岁间,看得透,活泼泼地在

这里流转,方是。

2·57朱子曰:圣贤之言,则本是欲人易晓,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

2·58朱子曰:常人之学,多是偏于一理,主于一说,故不见四旁,以

起争辩,圣人则中正和平,无所偏倚。

2·59朱子曰:读书大抵只就事上理会,看他语意如何,不必过为深昧

之说,却失圣贤本意,自家用心亦不得其正,陷于支离怪僻之域,所害不细

矣。

2·60朱子曰:大抵古书有未安处,随事论著,使人知之可矣,若遽改

之以没其实,则安知其果无未尽之意耶?

2·61朱子曰:文字且虚心平看,自有意味,勿苦寻支蔓,旁穿孔穴,

以汨乱义理之正脉。

2·62朱子曰:近世学者,不能虚心退步,徐观圣贤之所言以求其意,

而直以己意强置其中,所以不免穿凿破碎之弊,使圣贤之言,不得自在,而

常为吾说之所使,以至劫持束缚而左右之,甚或伤其形体而不恤也。如此则

自我作经可矣,何必曲躬俯首而读古人之书哉?

2·63朱子曰:为学十分要自己著力,然亦不可不资朋友之助,要在审

取之耳。

2·64朱子曰:学问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学问,则是欠阙了自家底;知

学问,方无所欠阙,今人把学问来做外面添底事看了。

2·65朱子曰:人生诸事,大抵且得随缘顺处,勉力读书,省节浮费,

令稍有赢余,以俟不时之须乃佳耳。

2·66朱子曰:近世儒者于圣贤之言,未尝深求其义理之极致,而惟以

多求剧读为功,故往往遂以吾学为容易之空言。而求所以进实功除实病者,

皆必求之于彼,殊不知将适千里而迷于所向,吾恐其进步之日远而税驾之日

赊也。

2·67朱子曰:学者须是耐烦耐辛苦。又曰:这道理若不摒生死去理会,

终不解得。

2·68朱子曰:科举累人不浅,人多为此所夺。但有父母在,仰事俯育,

不得不资于此,故不可不勉尔,其实甚夺人志。

2·69朱子曰:今学者之病,最是先学作文干禄,使心不宁静,不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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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义理,故于古今之学,义利之间,不复能察其界限分别之际,而无以知轻

重取舍之所宜,所以诵数虽博,文词虽工,而只重为此心之害。要须反此,

然后可以讲为学之方耳。

2·70朱子曰:专做时文底人,他说底都是圣贤说话,且如说廉他也会

说得好,说义他也会说得好,待他身做处,只自不廉,只自不义。缘他将许

多话,只是就纸上说,廉是题目上合说廉,义是题目上合说义,都不关自家

身己些子事。

2·71朱子《答吕子约》曰:示喻日用工夫如此甚善,然亦且要见得一

大头脑分明,便于操舍之间有用力处,如实有一物,把住放行在自家手里,

不是谩说求其放心,实却茫茫无把捉处也。

2·72朱子曰:果有所得,出言吐气,便自不同,才见如此分疏解说,

欲以自见其能,而唯恐人之不信,便是实物所得。

2·73朱子曰:圣贤言语尽多了,前辈说得分晓了,学者只将己来听命

于他,切己去做。依古人说的行出来,便是我底,何必别生意见,硬自立说,

此最学者大病,不可不深戒。

2·74朱子曰:近来彼中学者,未曾理会读书修己,便先怀取一副当功

利之心,未曾出门踏著正路,便先做取落草由径之计,相引去无人处,私语

密传以为奇特,直是不成模样,故不得不痛排斥之。

2·75朱子曰:如今工夫,须是一刀两段。所谓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

血,使之历历分明开去,莫要含糊。

2·76朱子曰:学者最怕因循。又曰:为学正如撑上水船,一篙不可放

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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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致知

此卷论致知,而所谓致知者,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然穷理之方,程子谓,

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事接物而处其当皆是。故

其工夫实未易尽,而尤莫大于读书。学者由四书而递及五经,又会通乎濂洛

关闽之指归,以与经书从事,然后推以观史而辨其是非得失之致焉,则真所

谓穷理以进其知者矣。

3·01朱子曰:古之学者,潜心乎六艺之文,退而考诸日用,有疑焉则

问,问之弗得弗措也。古之所谓传道授业解惑者如此。

3·02朱子《答王子合》曰:所喻思虑不一,胸次凝滞,此学者之通患,

然难骤革,莫若移此心以穷理,使向于彼者专,则系于此者,不解而自释矣。

3·03朱子曰:日用之间,随时随处,提撕此心,勿令放逸。而于其中,

随事观理,讲求思索,沉潜反复,庶于圣贤之教,渐有默相契处,则自然见

得天道性命,真不外乎此身。而吾之所谓学者,舍是无有别用力处矣。

3·04朱子曰:日用之间,止教此心常明,而随事观理以培养之,自当

有进。

3·05朱子曰:天下之理万殊,然其归则一而已矣,不容有二三也。知

所谓一,则言行之间,虽有不同,不害其为一,不知其一而强同之,犹不免

于二三,况遂以二三者为理之固然而不必同,则其为千里之谬,将不俟举足,

而已迷错于庭户间矣。

3·03王子充问:某在湖南,见一先生只教人践履。朱子曰:义理不明,

如何践履?曰:他说:“行得便见得。”曰:如人行路,不见便如何行?今

人多数人践履,皆是立标致去教人。自有一般资质好底人,便不须穷理、格

物、致知。圣人作个 《大学》便使人齐入于圣贤之域。若讲得道理明时,自

是事亲不得不孝,事兄不得不弟,交友不得不信。

3·07朱子曰:见道极明白,故其言之极平易,似浅近而实深远,卓乎

义不可及也。

3·08朱子曰:天下之事,巨细幽明,莫不有理。未有无理之事,无事

之理,不可以内外言也,若有不可推者,则岂理之谓哉。

3·09朱子曰:惟其察而精之也入毫芒,是以扩而充之也塞宇宙。

3·10朱子曰;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不容并立,故古之圣贤,

心存相见,只有义理,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间,应事接物,直是判

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是如此,更无回互。

3·11朱子曰:讲学正要反覆研究,方见义理归宿处。

3·12朱子曰:今之人知求鸡犬而不知求其放心,固为大惑。然苟知其

放而欲求之,则即此知求之处。一念悚然,是亦不待别求入处,而此心体用

之全已在是矣。由是而持敬以存其体,穷理以致其用,则其日增月益,自将

有欲罢而不能者。

3·13问:看道理不出,只是心不虚静否?朱子曰:也是不会去看,会

看底,就看处自虚静,这个互相发。

3·14朱子曰:天下事一一身亲历过,更就其中屡省而深察之,方是真

实穷理。

3·15朱子曰:格物者,知之始也;诚意者,行之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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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朱子曰:博杂极害事。范醇夫一生作此等工夫,想见将圣贤之言,

都只忙中草草看过,抄节一番便了,无不曾仔细玩味,所以从二先生许久,

见处全不精明,岂可不戎耶!

3·17朱子曰:大抵思索义理,到纷乱窒塞处,须是一切扫去,放教胸

中空荡荡地了,却举起一看,便自觉得有下落处。

3·18朱子曰:便是看义理难,又要宽著心,又要紧著心,这心不宽,

则不足以见其规模之大,不紧则不足以察其文理之细密。若拘滞于文义少间,

又不见他大规模处。

3·19朱子曰:见得人情事,几未甚分明,此乃平日意思不甚沉静,故

心地不虚不明,而为事物所乱,要当深察此病而亟反之。

3·20朱子曰:作诗间以数句适怀亦不妨,但不用多作盖便是陷溺尔。

当其不应事时,平淡自摄,岂不胜思量诗句,至如真味发溢,又却与寻常好

吟者不同。

3·21朱子曰:致知者,诚意之本也;谨独者,诚意之助也。

3·22洪庆将归,朱子召入与语曰:如今下功夫,且须端庄存养,独观

昭旷之原,不须全费工夫,钻纸上语,待存养得此中昭明洞达,自觉无许多

窒碍,恁时方取文字来看,则自然有意味。道理自然透彻,遇事自然迎刃而

解。

此等语不欲对诸人说,恐他不肯去看文字,又不实了。且教他看文字,

撞来撞去,将来自有撞著处。凡看文字,非是要理会文字,正要理会自家性

分上事也。

3·23朱子曰:理会道理,到众说纷然处,却好定著精神看一看。

3·24朱子曰:读书是格物一事。

3·25朱子曰:读书须敛身正坐,缓视微吟,虚心涵泳,切己体察。

3·26朱子曰:读书只一遍,读时便作焚舟记。止此相别,更不再读,

便记得。

3·27朱子曰:读书须读到不忍舍处,方见得真味。

3·28朱子曰:某解经只是顺圣贤语意,看其言脉贯通处。为之解释,

不敢自以己意说道理。

3·29朱子曰:解经不可做文字,止合解释得文义通,则理自明,意自

足。今多去上做文字,只说得自一片道理,经意都磋过了。要之经之于理,

亦犹传之于经。传所以解经也,经明则可无传;经所以明理也,时明则可无

经。

3·30一学者苦读书不记。朱子曰:只是贪多,故记不得。福州陈正之

极鲁钝,每读书只读五十字,必二三百遍方熟,积习读去,后来却无书不读。

3·31朱子曰:论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经工夫多,得效少。

3·32朱子曰:昔五峰于京师,问龟山读书法,龟山云:“先读《论语》。”

五峰问:“《论语》二十篇,以何篇为要?”龟山曰:“事事紧要。”

3·33朱子《答汪子卿》曰:深探圣贤之言,以求仁之所以为仁者,反

诸身而实用其力焉。则于所以不违不害者,皆如有物之可指,而穷通得失之

变,脱然其无与于我矣。

3·34朱子曰:孟子说四端处,极好思索玩味,只反身而自验其明昧浅

深如何。

3·35朱子曰:《大学》“在明明德”一句,须常常提醒在这里,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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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进处在这里。

3·36朱子曰:见得义当为,却说不做也无害,见得利不可做,却说做

也无害,便是物未格,知未至。见得义当为决为之,利不可做决是不做,心

下自肯自信,便是物格知至。

3·37朱子曰:只是见不透,所以千言万语,费尽心力,终不得圣人之

意。《大学》说格物,都只是要人见得透,且如杨氏为我,墨氏兼爱,他欲

以此教人,他岂知道是不是,只是见不透。如释氏亦设教授徒,他岂道自不

是,只是不曾见得到,但知虚而不知虚中有理存焉。此《大学》所以贵穷理

也。

3·38朱子曰:《中庸》未易读,其说虽无所不包,然其用力之端,只

在明善谨独。所谓明善,又不这思虑应接之间,辨其孰为公私邪正而已,此

穷理之实也。若于此草草放过,则亦无所用其存养之力矣。

3·39朱子曰:《易》之为书,文字之祖,义理之宗。

3·40朱子曰:一至十为河图,虚其中以为易;一至九为洛书,实其中

以为范。

3·41朱子曰:《易》有象然后有辞,筮有变然后有占。象之变也,在

理而未形于事者也;辞则各因象而指其吉凶;占则又因吾所值之辞而决焉。

其示人也益以群矣。

3·42朱子曰:《尚书》贯通犹是第二义,直须见得二帝三王之心,而

通其所可通,毋强通其所难通。

3·43朱子曰:《诗》,之为经,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

之具。

3·44朱子曰: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泳,自然和气从胸中流出,

妙不容言。不待安排措置,务自立说,只恁虚心平读,意思自足。上蔡云:

“学《诗》须先得六义体面,而讽咏以得之。”此是读《诗》要法。

3·45朱子曰:看《春秋》,且须看得一部《左传》,首尾意思通贯,

方能略见圣人笔削与当时事之大意。

3·46朱子曰:古礼非有经,盖先王之世,上自朝廷,下达闾巷,共仪

品有章,动作有节。所谓礼之实者,皆践而履之矣,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

千,待其人而后行,则岂必简策而后传哉!其后礼废,儒者惜之,乃始论著

为书,以传于世。

3·47朱子曰:学礼先看《仪礼》,《仪礼》是全书,其他皆是讲说。

3·48朱子曰:《周礼》一书,广大精密,周家之法度在焉。

3·49朱子曰:《孝经》只前面一段,是曾子闻于孔子者,后面皆是后

人缀辑而成。

3·50朱子曰:周子《通书》,近世道学之源也。而其言简质若此,与

世之指天画地,喝风骂雨者,气象不侔矣。

3·51朱子曰:修身之法。《小学》备矣,义理精微,《近思录》详之。

3·52朱子曰:须看孔孟程张四家文字,方始讲究得著实,其他诸子,

不能无过差。

3·53朱子曰:《近思录》好看。四子、六经之阶梯;《近思录》,四

子之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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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存养

此卷论存养。盖存养之功,实贯知行,故编此以列乎二者之间,见致知

涵养,互发兼修,不可偏废,而后有以为力行之地也。

4·01朱子曰:欲应事先当穷理,而欲穷理,又须养得心地本原。虚静

明彻,方能察见几微,剖析烦杂,而无所差措。

4·02朱子曰:主敬者存心之要,致知者进学之功。二者交相发焉,则

知日益明,守日益固,而旧习之非,自将日改月,化于冥冥之中矣。

4·03朱子曰:主敬之说,不必多言,但熟味整齐严肃、严威俨格、动

容貌、整思虑、正衣冠、尊瞻视,此等数语,而实加功焉。则所谓直内,所

谓主一,自然不费安排,而身心肃然,表里如一矣。

4·04朱子曰:礼乐固必相须。然所谓乐者,亦不过谓胸中无事而自和

乐耳,非是著意放开一路而欲其和乐也。然欲胸中无事,非敬不能,故程子

曰:“敬则自然和乐。”而周子亦以为“礼先而乐后,”此可见也。

4·05朱子曰:读书涵泳义理,久之有味,自不见得世间利害荣辱之有

异也。

4·06朱子曰:敬之一字,乃圣学始终之要,未知者非敬无以知,已知

者非敬无以守。若曰先知大体,而后敬以守之,则夫不敬之人,其心颠倒缪

乱不暇,亦何以察夫大体而知之耶?

4·07朱子《答吕伯恭》曰:承谕整顿收敛,则入于费力,从容游泳,

又堕于悠悠,此正学者之通患。按程子尝曰,亦须要自此去到德盛后,自然

左右逢其源,今亦当日就整顿收敛处著力,但不可用意安排等候,即成病耳。

4·08杨道夫曰: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作何气象,李先

生以为此意不惟于进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而遗书有云:“既思既是已

发”,与前所举有碍否?

4·09黄直卿曰:此问亦切,但程先生剖析毫厘,体用明白;罗先生探

索本原,洞见道体。二者皆有大功于世,善观之则亦并行而不相悖矣。况罗

先生于静坐观之,乃思虑未萌,虚灵不昧,自有以见其气象,则初无害于未

发;苏季明以求字为问,则求非思虑不可。此伊川力辨其差矣。

朱子曰:公虽如此分解,罗先生说,终恐做病。如明道亦说静坐可以为

学,谢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说终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

自有静时,学者只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见得世间无处不是道理,虽至微

至小处,亦有道理。便以道理处之,不可专要去静外求,所以伊川谓,“只

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也是他经历多,故见得恁地。若以世之大段纷忧

人观之,会静得固好,讲学则不可有毫发之偏。

4·10朱子曰:思素义理,涵养本原。

4·11朱子曰:更宜加意涵养于日用动静之间。不然,徒为空言,无益

而有害也。

4·12朱子曰:凡人所以立身行己,应事接物,莫大乎诚敬。诚者何?

不自欺不妄之谓也;敬者何?不怠慢不放荡之谓也。

4·13朱子曰:道心为主,即人心自不能夺,而亦莫非道心之所为矣。

然此处极难照管,须臾间断,即人欲便行矣。

4·14朱子曰:学者吃紧是理会这一个心,那纸上说底全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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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朱子曰:人之心惟敬则常存,不敬则不存。

4·16朱子曰:毋不敬,是正心诚意之事;思无邪,是心正意诚之事。

4·17朱子曰:思之过苦,恐心劳而生疾。折之太繁,恐气薄而少味,

皆有害乎涵养践行之功耳。

4·18朱子曰:闲中静坐,收敛身心,颇觉得力。

4·19朱子曰:敬字须该贯动静看方得,夫方其无事而存主不懈者,曰

敬也。及其应物而酬酢不乱者,亦敬也。

4· 20朱子曰:人自从生来,受天地许多气,自是浩然。只缘见道理没

分晓,渐渐衰飒了,若见得真是真非,要说一直说去,要做一直做去,这气

自浩然。

4·21朱子曰:他本自光明广大,只著些子力去照管,他便是不要苦著

力,著力则反不是。

4·22朱子曰:若不先得个本领,虽理会得许多骨董,只是添得许多杂

乱,只是添得许多骄吝。

4·23胡秀随曰: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朱子曰:通透洒落,如何

令得?才有一毫令之之心,则终身只是作意助长,欺己欺人,永不能到得洒

然地位矣。此是见识分明涵养纯熟之效,须从真实积累功用中来。

4·24朱子曰:持养之久则气渐和,气和则温裕婉顺,望之者意消忿解,

而无招喭取怒之患矣;体察之久则理渐明,理明则讽导详款,听之者心谕虑

移,而无起争见却之患矣。更须参观物理,深察人情,体之以身,揆之以时,

则无偏蔽之失也。要于事物上验学力,若有窒碍龃龉,即深求病源所在而锄

去之。

4·25李伯诚曰:打坐时意味也好。朱子曰:坐时固是好,须是临事接

物时,长如坐时方可。

4·26问:操则存。朱子曰:心不是死物。操存者,只于应事接物之时,

事事中理,便是存处,应事不是,便是心不在。若只兀然守在这里,蓦有事

来操底便散了,却是舍则亡也。

4·27或问:心之体,与天地同其大;心之用,与天地流通。朱子曰:

又不可一向去无形迹处寻,更宜于日用事物、经书指意、史传得失上做工夫。

即粗粗表里,融会贯通。

4·28朱子曰:持志比存心字较紧,只持其志,使内外肃然。

4·29朱子曰:凡人多动作,多笑语,做力所不及底事,皆是暴其气。

须事事节约,莫教过当,便是养气之道。

4·30朱子曰:“穷理涵养,要当并进。盖非稍有所知,无以致涵养之

功;非深有所存,无以尽义理之奥。正当交相为用而各致其功耳。

4·31朱子曰:敬之一字,学者若能实用其力,则虽程子两言之训,犹

为剩语。如其不然,则言愈多,心愈杂,而所以病乎敬者益深矣。

4·32朱子曰:此心莹然,全无私意,则是寂然不动之本体,而顺理而

起,顺理而灭,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尔。

4·33朱子曰:周先生只说,“一者无欲也”。这话头高,急难凑泊,

故伊川只说个“敬”字,庶几执捉得定,有下手处。

4·34朱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便是存心之法。如说话觉得

不是,便莫说;做事觉得不是,便莫做。只此是存心之法。

4·35朱子曰:此心自不用大段拘束,他只争个醒与不醒耳。人若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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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目聪明,应事接物,自然无差错处。若被私欲引去,一似睡著相似,只与

他唤醒,才醒便无事。

4·36问:敬易间断如何?朱子曰:觉得间断,便已接续,习得熟自然

打成一片。

4·37朱子曰:君子之心,如一泓清水,更不起些微波。

4·38朱子曰:学莫要于持敬,然须造次颠沛必于是,不可须臾间断。

若今日作,明日辍,放下了又收拾起,几时得见效!

4·39一学者苦敬而矜持。朱子曰:只为将此敬字,别作一物,而义以

一心守之,故有此病。若知敬只是自心自省,当体便是,则自无此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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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克治

此卷论力行。盖致知必进以笃行,而存养尤资乎省察。是以克治之功,

君子所宜深致力也。

5·01朱子曰:通书竭力说个几字,尽有警发人处。近则公私邪正,远

则废兴存亡,只于此处看破,便干转了。此是日用第一亲切工夫。精粗隐显,

一时穿透,尧舜所谓“精一”,孔子所谓“克复”,便是此事。

5·02朱子曰:天理人欲之分,只争些子,故周先生只说几字,然辨之

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说豫字。

5·03问:遇事时亦知理之是非,到做处又却为人欲引去,做了又却悔。

朱子曰:此便是无克治工夫,须是遇事时便与克下,不得苟且放过。明理以

先之,勇猛以行之。

5·04朱子曰:大抵人能于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则尽长进在。

5·05朱子曰: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

天理人被夹杂者。学者须要于此体认省察之。

5·06朱子曰: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

不进退之理。譬如刘项相拒荥阳成皋来之间,我进一步,则彼退一步。初学

要牢劄定脚,逐旋捱将去,此心莫退,终须有胜时。胜时甚气象。

5·07朱子曰:未知学问,此心浑为人欲。既知学问,则天理自然发见。

而人欲渐渐消去者,固是好矣。然克得一层又有一层。大者固不可有,而纤

微尤要密察。

5·08朱子曰:义利之间,诚有难择,但意所疑,以为近利者,即便舍

去可也。向后看得亲切,却看旧事,只有见未尽舍末尽者,不解有过当也。

5·09朱子曰: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便包得有多

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者皆是也。

5·10朱子曰:须于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

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

5·11朱子曰:将天下正大底道理去处置便公,以自家私意去处之便私。

5·12朱子曰:闲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于所不是而非,当非

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5·13朱子曰: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

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事君

须是忠,不然则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

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

5·14朱子曰: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

须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功夫,随事著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

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

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须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5·15朱子曰:人做不是底事,心却不安。此是良心。但被私欲蔽固,

县有端倪,无力争得出,须是大段著力与他战,不可输与他。知得此事不好,

立定脚踉硬地行从好路去,待得熟时,私欲自住不得。濂溪曰:“果而确无

难焉。”

5·16朱子曰:学者须实做工夫,且如见一事不可为,忽然又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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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要做,又却终不肯,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见善

欲为之时,此是真心发见之端。然才发便被气禀物欲蔽固了,此须自去体察,

最是一件大工夫。

5·17或问:气质之偏,如何救得?曰:才说偏了,又著一个物事去救

他偏,越见不平正了,越讨头不见。要紧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处自见

得。如暗室求物,把火来,便照见。若只管去摸索,费尽心力,只是摸索不

见。若见得大底道理分明,有病痛处,也不知不觉自会变,不消得费力。

5·18朱子曰:“人性褊急,发不中节者,”当于平日言语动作间,以

缓持之。持之久则所发自有条理。

5·19朱子曰:为血气所使者,只是客气,惟于性理说话涵泳,自然临

事有别处。

5·20问:己私有三:气质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忌克

之类,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曰:三者皆在里面,看下文非礼勿视听言动,

则耳目口鼻之欲为多。

5·21朱子曰:克伐怨欲,须从根上除治。

5·22朱子曰:惩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又曰:惩忿如救火,窒欲如

防水。

5·23朱子曰:某看人也须是刚,虽则是偏,然较之柔不同。《易》以

阳刚为君子,阴柔为小人。若是柔弱不刚之质,少间都不会振奋,只会困倒

了。

5·24朱子曰:人未说为善,先须疾恶。能疾恶,然后能为善。今人见

不好事,都只恁不管他。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不知这秉彝之良心,往那里

去,也是可怪。

5·25朱子曰:人贵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恶念去之。若义

利,若善恶,若是非,毋使混淆不别于其心。譬如处一家事,取善舍恶;又

如处一国之事,取得舍失;处天下之事,进贤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终

不成。

5· 26朱子曰:学者要学得不偏,如所谓无过不及之类,只要讲明学问。

如善恶两端,便要分别理会得善恶分明后,只从中道上行,何缘有差。于思

言中而主胃之中庸者,庸只训常。日用常行,事事要中,所以谓中庸不可能。

5· 27朱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不是不好底欲,不好底欲,不当

言寡,只是眼前事,才多欲便将本心多纷杂了。如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

那一件,又要学写字,又要做诗,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到得合

用处都不得力。

5·28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朱子曰:饮食者,天理也。

要求美味,人欲也。

5·29朱子曰:大丈夫当容人,勿为人所客。

5·30朱子曰:古人终日只在体中,欲少自由而不可得。

5·31朱子曰:今人皆不能修身。方其为士,则役役求仕,既仕则复患

禄之不加,趋走奔驰,无一日闲,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义足于身。道义既

足于身,则何物能撄之哉?

5·32朱子曰:常先难而后易,不然则难将至矣。如乐毅用兵,始常惧

难,乃心谨畏,不敢忽易,故战则虽大国坚城,无不破者。及至胜,则自骄

胆大,而恃兵强,因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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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朱子曰: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

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

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

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须猛省,急摆脱

出来。

5· 34朱子曰:学者不能身践而骛于空言,此诚今世莫大之患,然亦不

善读书者之咎耳。书之设岂端使然哉?大抵圣贤之教,无一言一句不是入德

门户,如所谓“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者,尤为深切,直当佩服存省以终身,

不但后学也。

5·35朱子曰:燕居独处之时,物有来感,理所当应。而此心顽然,固

执不动,则虽无邪心,而止此不动处,便非正理。又如应事接物处,理当如

彼,而吾所以应之者乃如此,则虽未必出于有意之私,然此亦是不合正理。

5·36朱子曰:谓圣人以喜怒动其志,固为不可,若谓都无所动,则是

圣人心如本石,而喜怒之见于外者特为伪耳!岂有是理哉!

5·37朱子曰:若果见得端绪,常切提撕,不少自恕,则气质昏弱,非

所病矣。

5·38朱子曰:静中私意横生,此学者之通患。能自省察至此,甚不易

得。此当以敬为公,而深察私意之萌多为何事,就其重处,痛加惩窒。

5·39朱子曰:持敬固是本原,然亦须随事省察。

5·40朱子曰:若不用躬行,只是晓得便了,则七十子之从孔子,只用

两日说便尽,何用许多年随著孔子不去。不然,则孔门诸子,皆是呆无能底

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去理会这个身心,到得做事业时,

只随自家分量以应之。如由之果,赐之达,冉求之艺,只此便可以从政,不

用他求。若是大底功业,便用大圣贤做;小底功业,便用小底贤人做,各随

他分量做出来,如何强得?

5·41朱子曰:谨守规矩,朝夕模之,不暂废辍,积久纯熟,则不待模

拟而自成方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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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家道

此卷论齐家。盖由己及人,莫先于家,伦常日用,乃斯须不可离者。诚

克治之功既至,则施之家而家可齐矣。

6·01朱子曰:道之在天下,其实原于天命之性,而行于君臣父子兄弟

夫妇朋友之间。

6·02朱子曰:父子兄弟为天属而以人合者居其三焉:夫妇者,天属之

所由以续者也;君臣者,天属之所赖以全者也;朋友者,天属之所赖以正者

也。是则所以纲纪人道,建立人极,不可一日而偏废。

6·03朱子曰:人所以有此身者,受形于母,而资始于父,虽有强暴之

人,见子则怜,至于襁褓之儿,见父则笑,果何为而然哉?

6·04朱子《答陈肤仲》曰:承以家务业委,妨于学问为忧,此固无可

奈何,然只此便是用工实地。但每事看得道理,不令容易放过,更于其间见

得平日病痛,痛加翦除,则为学之道,何以如此。若起一脱去之心,生一排

遣之念,则事理却成两截,读书亦无用处矣。

6·05或云:父子欲其亲,君臣欲其义。朱子曰:非是欲其如此,盖有

父子便自然有亲,有君臣便自然有义。

6·06朱子曰:几谏只是渐渐细密谏,不要峻暴硬要阑截。

6·07朱子曰:父子相隐,天理人情之至也。

6·08问:父母之于子,有无穷怜爱,欲其聪明成立。此之谓诚心耶?

朱子曰:父母爱其子,正也;爱之无穷而必欲其如何则非矣。此天理人欲之

间,正当审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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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出处

此卷论出处之道,盖身既修,家既齐,则可以仕矣。然去就取舍,惟义

之从。仕止久速,各当其可,所亟宜审处也。

7·01朱子曰:君子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

7·02朱子曰:观圣人出处,须看他至诚恳切处,及洒然无累处。

7·03朱子曰:士有学有德,而后其言行有可观。有行有言,而后其节

义有可贵。此士君子立身行道次第始卒之常,而不可易者也。然人之所禀不

同,而其所遭亦异。故得于身后,或无以验其事,成于终者或元以考其初。

此论世尚友者,所以每恨全德之难,而欲择其所从者,又不免有多歧之惑也。

7·04朱子曰:才出门去事君,这身便不是自家底了。贪生怕死,何所

不至?

7·05朱子曰:近臣以謇谔为体,远臣以廉退恬静为体。

7·06朱子曰:今人只为不见天理本原,而有汲汲以就功名之心,故其

议论见识,往往卑陋。多方迁就,下梢头只成就一个私意,更有甚好处。

7·07朱子曰:天下事谁被你算得尽,今人须要计较到有利害处,所以

人欲愈炽而义理愈灭。

7·08朱子曰:今士大夫或徒步到三公,然一日得志,则高台深池,撞

钟舞女,所以自乐其身者,惟恐日之不足。虽廪有余粟,府有余钱,能毋为

州里灾害则足矣,固未暇以及人也。

7·09朱子曰:古人之所谓学者,岂读书为文以干利禄而求温饱之云哉?

亦曰明理以修身,使其推之可以及夫天下国家而已矣。

7·10朱子曰:事有不当耐者,岂可全学耐事。其弊至于苟贱不廉,风

俗不好。直道而行,便有窒碍,然在吾人分上,只论得一个是与不是,此外

利害得丧,不足言也。

7·11朱子曰:吾人不合偶得一官,遂以官为业,一日投闲,便有食不

足之叹,彼此皆然。

7·12朱子曰:一日立乎其位,则一日业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则

不敢立乎其位。有所变而不肯为者,私也。有所畏而不敢为者,亦私也。

7·13朱子曰:朝廷设官求贤,故在上者不当以请托而荐人;士人当作

礼义廉耻,故在下者不当以自媒而求荐。

7·14朱子曰:宰相以得士为功,下士为难,而士之所守,乃以不自失

为贵。

7·15朱子曰:怪不得今日士大夫,是他心里无可做,饱食终日无所用

心,自然只随利欲走。间有务记诵为词章者,又不足以救其本心之陷溺,所

以个个如此。只缘无所用心。

7·16朱子曰:贪污者必以廉介者为不是,趋竞者必以恬退者为不是。

由此类推之,常人莫不皆然。

7·17朱子曰:人当有以自荣,则用舍行藏之间,随所遇而安之。圣人

于用舍甚轻,没些紧要,用则行,舍则藏。如晴,则著鞋,雨下则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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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治体

此卷论治本。盖明乎出处之义,则得时行道,务在提纲挈领,端阙治原,

庶使天下知儒术之非迂疏而寡效也。

8·01朱子曰:古先圣王所以立师傅之官,设宾友之位,置谏诤之职,

凡以先后从臾,左右维持,惟恐此心顷刻之间,或失其正而已。

8·02朱子曰:惟圣尽伦,惟王尽制,固非常人所及。然立心之本,当

以尽者为法,而不当以不尽者为准。

8·03朱子曰:天下之事,有缓急之势。朝廷之政,有缓急之宜。当缓

而急,则繁细苟察,无以存大体,而朝廷之气为之不舒。当急而缓,则怠慢

废弛,无以赴事机,而天下之事日入于坏。均之二者皆失也。

8·04朱子曰:大臣者,人主所与分别贤否,进退人材,以图天下之事,

自非同心一德,协恭和衷,彼此坦然,一以国家为念,而无一毫有己之私间

于其间,无以克济。

8·05朱子曰:天下之事,千变万化,其端无穷,而无一不本于人主之

心。

人主以渺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若不可得而窥,而其符验之

著于外者,常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而不可掩。

是以古先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虽在纷华波荡之中,幽独得肆之

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复之,如封神明,如临渊谷,未尝敢有须臾之怠。

8·06朱子曰:天下之纪纲,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

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纪纲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

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可得而正。

8·07朱子曰:须是自闺门衽席之微,积累至薰蒸洋溢,天下无一民一

物不被其化,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

8·08朱子拟上封事曰:臣所读者,不过《孝经》、《语》、《孟》之

书;所学者,不过尧舜周孔之道;所知者,不过三代两汉以来治乱得失之故;

所讲明者,不过仁义礼乐天理人欲之辨;所遵守者,又不过国家之条法。考

其归趣,无作欲为臣者忠为子者孝而已。

8·09朱子曰:做宰相只要辩一片心,一双眼。眼明则能识得贤不肖,

心公则能进退得贤不肖。

8·10问:论治便当识体。朱子曰:然。如作州县,便合治告讦,除盗

贼,劝农桑,抑末作。如朝廷,便须开言路,通下情,消朋党,如为大吏,

便须求贤才,去赃吏,除暴敛,均力役,这都是定格局合如此做。如为天子

近臣,合当謇谔正直,又却恬退寡默,及至处乡里,合当闭门自守,躬廉退

之节,又却向前要做事,便都伤了大体。

8·11朱子曰:三代以下,汉之文帝,可谓恭俭之主。

8·12朱子曰:为政不在用一己之长,而贵有以来天下之善。

8·13朱子曰:人主当务聪明之实,不可求聪明之名。信任大臣,日与

图事,反复辩论,以求至当之归,此聪明之实也。偏听左右,轻信其言,此

聪明之名也。

8·14朱子曰:人主所以制天下之事者,本乎一心。而心之所主,又有

天理人欲之异,二者一分而公私邪正之路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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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朱子曰:《诗》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此见人之所以成

其富强之业者,非必权谲计数之为务,而在于诚实深厚之中也。

8·16朱子曰:天下之事,决非一人之聪明才力所能独运。是以古之君

子,虽其德业智谋足以有为,而未尝不博收人才,以自裨益。方其未用,而

收置门墙,劝奖成就,己不胜其众。是以至于当用之日,推挽成就,布之列

位,而无事之不成也。

8·17朱子曰:古之君子有志于天下者,莫不以致天下之贤为急。而其

所以急于求贤者,非欲使之缀缉言语,誉道功德,以为一时观听之美而巳。

盖将以广其见闻之所不及,思虑之所不至,且虑夫处己接物之间,或有未尽

善者,而将使之有以正之也。是以其求之不得不博,其礼之不得不厚,其待

之不得不诚,必使天下之贤,识与不识,莫不乐自致于吾前以辅吾过,然后

吾之德业,得以无愧乎隐微,而究极乎光大耳。

8·18朱子曰:治天下当以正心诚意为本。

8·19朱子曰:天下国家所以长久安宁,惟赖朝廷三纲五常之教,建立

修明于上,然后守藩述职之臣,有以禀承宣布于下,所以内外相维,小大顺

序,虽有强猾奸宄,无所逞志。不然,以一介书生,置诸数千里军民之上,

亦何所凭恃而能服其众哉。

8·20朱子曰: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而其教之

目,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

8·21朱子曰:国计所资为甚广,而民情所患为甚深,若不根索弊原,

别行措画,窃恐民力日困,亦非国家久远之利。

8·22朱子曰:仗节死义之士,当平居无事之时,诚若无所用者。然古

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盖以如此之人,临患难而能外死生。则其在

平世,必能轻爵禄,临患难,而能尽忠节;则其在平世,必能不诡随。平日

无事之时,得而用之,则君心正于上,风俗美于下,足以逆折奸萌,潜消祸

本,自然不至真有仗节死人之举也。

惟其平日自恃安宁,便谓此等人才必无所用,而专取一种无道理,无学

识,重爵禄,轻名义之人,以为不务矫激而尊宠之,是以纪纲必必坏,风俗

日偷,非常之祸,伏于冥冥之中。而一旦发于意虑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

交臂降叛,而无一人可同患难,然后前日摈弃流落之人,始复不幸而著其忠

义之节。

以天宝之乱观之,其将相贵戚近幸之臣,皆已顿颡贼庭。而起兵讨贼,

卒至于杀身灭族而不悔,如巡、远、杲卿之流,则远方下邑,人主不识其面

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岂不能销患于未萌!巡等早见用于明皇,

又何至为仗节死义之举哉!

8·23朱子曰:欲图大者当谨于微,欲正人主之心术,未有不以严恭寅

畏为先务,声色货利为至戒,然后乃可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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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治法

此卷论治法。盖治本既立,则治具宜张,举凡用人行政兵农学校利弊之

故,经权之宜,皆不可不讲,以成极治之功也。

9·01朱子曰:天下制度,无全利而无害底,但着利害分数如何。

9·02朱子曰:不察其贤否忠邪,而惟党之务去,则彼小人之巧开自谋

者,必将有以自盖其迹。而君子恃其公心直道,无所回互,往往反为所挤而

目以为党,汉唐绍行之已事未远也。

9·03朱子曰:制度易讲,如何有人行!

9·04朱子曰:君子小人,固不当过为忿疾,然无交和之理。

9·05朱子曰:宰相择长官,长官却择其寮。今铨曹注拟小宫烦剧,而

又不能择贤,每道只令监司差除亦好。

9·06朱子曰:巨精选一个吏部尚书,使尽搜罗天下人才。诸部官长,

得自辟属官,行要过中书。朝官次第阙人,却令侍从以下各举一人二人。只

举一二人,彼亦不敢以大段非才者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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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政事

此卷论临政处事,盖明乎治体而通乎治法,则施于有政矣。凡居官任职,

事上抚下,待同列,审时宜,经世之道,济物之方,无不具于斯焉。

10·01朱子曰:只有一个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公平正大

行将去,其济不济,天也。古人做得成者。不是他有智,只是偶然,其他费

心费力,用智用数,牢笼计较,都不济事,都是枉了。

10·02朱子曰:诚以天下之事为己任,则当自格君心之非始。欲格君心,

则当自身始。

10·03朱子曰:修身事君,初非两事,不可作两般看。

10·04朱子曰:古之君子,居大臣之任者,其于天下之事,知之不惑,

任之有余,则汲汲乎乘时而勇为之。知有所未明,力有所不足,则咨访讲求

以进其知,拔援汲引以求其助。如救火追亡,不敢少缓。上不敢愚其君,以

为不足与言仁义;下不敢鄙其民,以为不足以兴教化;中不敢薄其士大夫,

以为不足共成事功。屹然中立,无一毫私情之累,而惟知其职之所当为,夫

是以志足以行道,道足以济时,而于大臣之责,可以无愧。

10·05朱子曰:夫杜门自夺,孤立无朋者,此一介之行也。延纳贤能,

黜退奸险,合天下之人以济天下之事者,宰相之职也。

10·06朱子曰:人材衰少、风俗颓坏之时,士有一善,即当扶接导诱,

以就其器业,此亦吾辈将来切身利害。盖士不素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

为国远虑,而能无失于委任之间也。

10·07朱子曰:古人临事所以要回互时,是一般国家大事,系死生存亡

之际,有不可直情径行处,便要权其轻重而行之。今则事事用此,一向回互,

至于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欤,是甚意思。

10·08朱子曰:小人为恶,千条万端,其可恶者,不但娼嫉一事而已,

仁人不深恶乎彼,而独深恶乎此者,以其有害于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泽,而

其流祸之长,及于后世而未已也。

10·09朱子答张敬夫曰:所疑小人不可共事固然,然尧不诛四凶、伊尹

之就桀,孔子仕于季孙,惟圣人有此作用,而明道或庶几焉,观其所在为政

而上下响应,论新法而荆公不怒,同列异意者亦称其贤,此等事类,非常人

所及。所谓元丰大臣,当与共事,盖实见其可而有是言,非传闻之误也。然

力量未至此而欲学之则误矣。

10·10朱子曰:今日有一般议论,只云不要矫激,遂至凡事回互,都拣

偎风躲箭处立地,却笑人慷慨奋发,以为必陷矫激之祸。此风更不可长,固

是矫激者非,只是不做矫激底心,亦是私意,大凡只看道理,合做与不合做

耳。如合做,岂可避矫激之名而不为?

10·11朱子曰:凡事自有恰好处。

10·12朱子曰:天下事须论一个是不是,后却又论其中节不中节。天下

只有一是一非,是者须还他是,非者须还他非,方是自然之平。若不分邪正,

不别是非,而但欲其平,决无可平之理。此元祐之调停、元符之建中所以败

也。

10·13朱子曰:天下事,亦要得危言者,亦要得宽缓者,皆不可少。随

其人所见,看其人议论。如狄梁公辞虽缓,意甚恳切,如中边皆缓,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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翕受敷施,九德咸事,圣人便如此做。

10·14问:学者讲明义理之外,亦须理会时政。凡事当一一讲明,使先

有一定之说,庶它日临事,不至墙面。朱子曰:学者若得胸中义理明,从此

去量度事物,自然泛应曲当。人若有尧舜许多聪明,自得尧舜许多事业。若

要一一理会,则事变无穷,难以逆料,随机应变,不可预定。今世文人才士,

开口便说国家利害,把笔便述时政得失,终济得甚事,只是讲明义理,以淑

人心,使世间识义理之人多,则何患政治之不举耶!

10·15因论人好习古今治乱典故等学。朱子曰:亦何必苦苦于此用心。

古今治乱,不过进君子,退小人,爱人利物之类,今人都看巧去了。

10·16居上克宽,盖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宽,非废驰之谓也。今人说

宽政,多是事事不管,某窃谓坏了这宽。

10·17朱子曰:凡事须小心寅畏,仔细体察,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

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方得无事。

10·18朱子曰:临事须是分毫莫放过。如某当官,或有一相识亲戚之类,

越用分明,不肯放过。

10·19朱子曰:会做事底人,必先度事势,有必可做之理方去做。不能

则谨守常法。

10·20朱子曰:为政如无大利害,不必议更张,更张则所更之事未成,

必哄然成扰,率未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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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教学

此卷论教人之道,见师之所以教者,即弟子之所以学,惟在辨邪正,定

从违,使之循循焉由下学而个达,将希贤希圣,自可广其传于无穷也。

10·01朱子曰:后生初学,且看小学书,是做人底样子。

11·02朱子曰:古者十五而入大学,学先圣之礼乐焉,非独教之。固将

有以养之也。盖理义以养其心;声音以养其耳;采色以养其目,舞蹈降登,

疾徐俯仰者,礼乐之节也,肄习之,以养其血脉。以至于左右起居,盘盂几

杖,有铭有戒。其所以养之之具,可谓备至几矣。

11·03宋子曰:杨龟山既受学于河南程氏,归以其说教授东南,一时学

者翕然趋之。而龟山每告之曰:唐虞以前,载籍未具,而当是之时,圣贤若

彼其多也。晚周以来,下历秦汉,以迄于今,文字之多,至不可以数计,然

旷千百年,欲求一人如颜曾者而不可得,则是道之所以传,固不在于文字,

而古之圣贤所以为圣贤者,其用心必有在矣。

及西山李氏请见于余杭,则其告之,亦曰:学者当知古人之学,何所用

心,学之将以何用?若日孔门之学“仁”而已,则何为而谓之“仁”,若曰,

“仁,人心也,”则何者而谓之人心耶!

李公受言,退求其说以进,愈投而愈不合,于是独取《论语》《孟子》

之书而伏读之,蚤夜不懈,十有八年,然后涣然若有得也。龟山盖深许之。

而公之语学者,亦曰:学者于经,读之又读,而于其无味之处,益致思

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不置,然后始当骤进耳。

11·04朱子《答孙仁甫》曰:读者穷理,则细立课程,耐烦著实而勿求

速解,操存持守,则随时随处,省觉收敛,而毋计近功。如此积累,做得三

五年工夫,庶几心意渐驯,根本粗立,而有可据之地。

11·05朱子曰:今朋友之不进者,皆有彼善于此为足矣之心,而无求为

贤之志。故皆有自恕之心,而不能痛去其病,故其病常随在,依旧逐事物流

转,将求其彼善于此,亦不可得矣。

11·06朱子曰:学者轻俊者不美,朴厚者好。

11·07有少年试教官,朱子曰:公如何须要去试教官,如今最没道理,

是教人怀牒来试讨教官。某尝经历诸州,教官都是许多小儿子,未生髭须,

入学底多是老大底人,如何服得他?某思量须是立个定制,非四十以上不得

任教官。又云:须是罢了党除及注授教官,却请本州乡先生为之。如福州便

教林少颖这般人做,士子也也归心他,教也必不苟。又云:只见泉州教官却

老成意思。

11·08朱子曰:刘元城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

此言极有味。

11·09朱子曰:古人小学,只教之以事,便自养得他心,不知不觉自好

了。如今全失了小学工夫,要补填实难,只得教人且把敬为主,收敛身心方

可。

11·10朱子《与魏应仲》曰:所读经史,切要反复精详,方能渐见旨趣。

诵之宜舒缓不迫,令字字分明,要须端庄正坐,如对圣贤,则心定而义理易

究。不可贪多务广,涉猎卤莽,才看过了,便谓已通。小有疑处,即便思索,

思索不通,即置小册子,逐一钞记,以时省阅,切不可含糊护短,耻于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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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终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

11·11朱子曰:教道后进,须是严毅,然亦须有以兴起而开发之,徒拘

束之亦不济事。

11·12朱子曰:后生且教他依本子,认得训诂文义分明为急,自此反复

不厌,日久月深,自然心与理熟,有得力处。今人多是躐等妄作,诳误后生,

辗转相欺,其实都晓不得也。

11·13朱子曰:古人教人,非独教之,亦须有以养之。

11·14朱子曰:圣人之教,循循有序,不过使人反而求之圣近至小之中,

博之以文,开其讲学之端;约之以礼,严其践履之实。

11·15朱子曰:凡圣人之言,皆悫实而精明,平易而精奥。

11·16朱子曰:古人之教,自其孩幼,而教之以孝弟诚敬之实,及其少

长,而博之以诗书礼乐之文,皆所以使之即夫一事一物之间,各有以知其义

礼之所在,而致涵养践履之功也。

11·17朱子曰:先王学校之官,所以为政事之本,道德之归,而不可以

一日废焉者也。至于后世,学校之设,虽或不异乎先王之时,然其师之所以

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末,怀利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

之名虽在,而其实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

11·18朱子曰:圣人教人,大概只是说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语,人能就

上面做将去,则心之放者自收,心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

方说得详。

11·19朱子曰:夫子说,非礼勿视、听、言、动,出门如见大宾,使民

如承大祭,言忠信,行笃敬。孟子又说,求放心,存心养性。《大学》又教

人格致诚正。程子又发明一“敬”字。各自观之,似乎参差不齐,千头万绪,

其实只一理,只就一处下工夫,则余者皆兼摄在里许。圣贤之道如一室,虽

门户不同,从一处行来都入得,但恐不行工夫尔。

11· 20朱子曰:前贤据实理以教人,初无立门庭之意。

11·21朱子曰:古人上下之分虽严,然待臣仆如子弟,待子弟如臣仆。

伯玉之使,孔子与之坐;陶渊明篮舆,用其子与门人;子路之负米;子贡之

埋马;夫子之钓戈;有若之三踊于鲁大夫之庭;冉有用于却齐,以入其军;

而樊须虽少,能用命也。古之人执干戈卫社稷,躬耕稼陶渔之事。后世骄侈

日甚,反以臣子之职为耻,此风日变,不可复也。士君子知为学者渐率其子

弟,庶几可少变乎?

11·22朱子曰:圣人教人,不过博文约礼,而学者所造,向有浅深。此

喟然弗畔所以不同也。

11·23朱子《与长受之》曰:早晚受业请益,随众例不得怠慢。日间思

索有疑,用册子随手札记,候见质问,不得放过。所闻诲语,归安下处,思

省要切之言,逐日札记,不得自擅出入,与人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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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戒警

此卷论戒警之道。盖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知戒警则善日积,不知戒警

则恶日滋。凡修己治人者,皆不可不存此意也。

12·01朱子曰:开卷便有与圣贤不相似处,岂可不自鞭策。

12·02朱子曰: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

直是无著力处。

只如今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

12·03朱子曰:夫人饱食逸居而无所作为于世,则蠢然天地之一蠹也,

故人不可以无作。然作而不敬,其所作也终无成矣。

12· 04朱子答吴直翁曰:人须先拽转了自己趋向始得,孔子曰:“苟

志于仁矣,无恶也。”既志于义理,自是无恶。虽有未善处,只是过耳,非

恶也。

以此推之,不志于仁则无善矣。志在于利欲,假有善事,亦偶然耳。盖

其心志念念只在利欲上。

世之志利欲与志理义之人,自是不干事。志利欲者便如趋禽兽之径,志

理义者便是趋正路。

12·05朱子曰:今日士大夫,惟以苟且捱去为事,上下相咻,以勿生事,

不要十分分明理会,且恁鹘突。才理会分明,便做官不得。有人少负能声,

及少经挫抑,却悔其大惺惺了了。一切刓方为圆,随俗苟且,自道是年高见

长,风俗如此,可畏可畏!

12·06朱子曰:人须有廉耻,有耻则能有所不为。今有一样人不能安贫,

其气销屈,以至立脚不住,不知廉耻,则亦何所不至!吕舍人诗曰:“逢人

即有求,何以百事非。”某观今人不能咬菜根,而至于违其本心者众尖,可

不戒哉!

12·07朱子曰:康节诗云:“闲居慎莫说无妨。”盖道无妨便是有妨,

要做好人,上面煞有等级;做不好人,则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间尔。

12·08朱子曰:才有顺适底意思,便是人欲。

12·09朱子曰:每事求自家安利处,便不是义,便不可入尧舜之道。须

勤勤提省于纤微毫忽之间,不得放过。

12·10朱子曰:游从纷杂,与此曹交处,最易亲狎,而骄慢之心日滋。

既非所以养成德器,其于观听,亦自不美,所损多矣。

12· 11朱子《答黄冕仲》曰:向说小善不足为重轻,非是以小善为不

足为,但谓要识得大体有用功处,不专恃此为本领耳。善之所在,即当从之,

固不可以其小而忽之也。

12·12朱子曰:且道专读诗文,是要做甚样人。屡试不得,到老只浮沉

乡曲。若因做时文得官,只是一味卤莽,不说尽心奉职,为国为民,兴利除

害,心心念念,只要做向上去,逐人钻刺,求举为荐,无所不至。

12·13朱子曰:凡是名利之地,退步便安稳,只管向前便危险,事势定

是如此。

12·14朱子曰:只理会此身,其他都是闲物事。缘我这身,是天造地设

底,担负许多道理,尽得这道理,方成个人,方可扑天踏地,方不负此生。

若不尽得此理,只是空生空死,空具形骸,空吃世间人饭,见得道理透,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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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闲物事都没要紧,要做甚么。

12·15朱子曰:不曾实做自家本分工夫,故亦不能知异端诐淫邪遁之害。

12·16朱子曰:向来一番前辈,少日粗有时望,晚来往往不满人意,正

坐讲学不精,不见圣门广大规模,小有所立,即自以为事业止此,更不求进。

荆公所谓“末俗易高,险途难尽”者,可念也。

12·17朱子曰:视听与见闻不同。声色接子耳目,见闻也。视听则耳目

从乎声色矣,不论心受与不受也。

12·18朱子曰: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面如此而里面不如此

者,方为自欺。盖中心欲为善,而常有个不肯底意思,便是自欺也,须是打

叠得尽。

12·19朱子曰:吾人所处著个“道理”二字,便是随众不得。

12·20朱子曰:凡事不可著个“且”字,鲜有不害事。

12·21问:见有吾辈临终,多以不能终养与卒学为恨。若大段以为恨也,

是不顺理否?朱子曰:也是如此。

因言悔字难说,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以为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说不悔,

则今番做错且休,明番做错又休,不成说话。

12·22朱子曰:以干禄蹈利为事、至于语圣贤之余旨,究学问之本原,

则罔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规为动息,举无以异于凡民。

12·23朱子曰:事只有个是非,只拣是处行将去,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

岂有此理!然事之是非,久却自定。

12·24朱子曰: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己事之所当然而为之,

则虽甲兵财谷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

股庐墓,敝车羸马,亦为人耳。

12·25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己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

盖有前贤所未发者,学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则有以察乎善利之间,而无毫发

之差矣。

12·26朱子曰:谦之为卦,不知天地人鬼,何以皆好尚之,盖人极中本

无物,事业功劳,于我何有?观天地生万物而不言所利可见矣。

12·27朱子曰:心地不虚,我见太重,恐亦为道学之障也。

12·28朱子曰:君子者成德之名也。所贵乎君子者,有以化其气禀之性

耳。不然,何足以言君子?

12·29朱子曰:俭德极好,凡事俭则鲜失。

12·30朱子曰:杨绾用而大臣损音乐,减驺御,人岂可不养素自重耶。

12·31朱子曰:夫子乘桴之叹,独许子路之能从,而子路闻之果以为喜,

且看此等处圣贤气象是如何!世间许多纷纷扰扰,如百个蚊蚋,鼓发狂闹,

何尝入得他胸次耶!

12·32朱子曰:穷须是忍,忍到熟处,自无戚戚之念矣。

12·33朱子曰:凡日用间,知此一病而欲去之,即此欲去之心,便是能

去之药。但当坚守,常自警觉,不必妄意推求,欲舍此拙法,别求妙解也。

12·34朱子《答杨子直》曰:学者堕在语言,心实无得,固为大病,然

于语言中罕见有究竟得彻头彻尾者,盖资质已是不及古人,而工夫又草草,

所以终身于此若存若亡,未有卓然可恃之实。

12·35朱子《答林择之》曰:此学不明,天下事决无可为之理。

12·36朱子《答许顺之》曰:今时学者轻率大言,先将恭敬退让之心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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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是小病。若实有为己之意,先去此病,然后可耳。

12·37朱子曰:前贤语默之节,更宜详味,吾辈只为不理会此等处,故

多悔吝。

12·38问:谟于欲未能无之,但此意萌动时,却知用力克除,觉方寸累

省,颇胜前日,更当如何?朱子曰:此只是强自降伏,若未得天理纯熟,一

旦失觉察,病痛出来,不可不知也。

12·39又问:五峰所谓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莫须这里要分别否?曰:

同行异情,只如饥食渴饮等事,在圣贤无非天理,在小人无非私欲。所谓同

行异情者如此,此事若不曾寻著本领,只是说得他名义而已。说得名义尽分

晓,毕竟无与我事,须就自家身上,实见得私欲萌动时如何?天理发见时如

何?其间正有好用工夫处。

12·40朱子曰:杜陵七歌,豪宕奇崛,诗流少及之者。顾其卒章叹老嗟

卑,则志亦陋矣。人可以不闻道哉?

12·41朱子曰:粗有衣食之资,便免俯仰于人,败人意思,此亦养气之

一助也。但不可汲汲皇皇,役心规利耳。

12·42朱子曰:语道术则无往而不通,谈性命则疑独而难穷,惟其厚于

外而薄于内,故无地以崇之。

12·43朱子曰:匪忠曷劝,匪孝曷程,咨尔学子,永观厥成。

12·44朱子曰:言思毖,动思踬,过思弃。端尔躬,正尔容,一尔衷。

12·45朱子曰:养君中和之正性,禁尔忿欲之邪心,乾坤无言物有则,

我独与子钩其深。

12·46朱子曰:前圣后师,文不在兹,如或见之,有俨其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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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辨别异端 (略)

此卷辨异端。盖异端不辨,则正学不明,故必于其弥近理而大乱真者,

严析之于毫厘,然后人心不为所惑,而世道庶乎其日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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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总论圣贤

此卷论圣贤相传之统,而诸子附焉。盖自尧舜以来,传之孔子,孔子传

之颜曾,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孟子,遂无传焉,楚有荀卿,汉有董仲舒、

杨雄、诸葛亮,隋有王通,唐有韩愈,虽未能传斯道之统,然其立言行事,

有补于世教,皆所当考也。迨于宋朝诸儒崛起,时则周子倡之于先,二程子

张子遂从而推广之,而圣学复明。自龟山亲受业于程门,载道而南,若罗若

李,一脉授授。至我朱子集其大成,一时师友相承,几上拟于洙泗。盖天开

斯文之会也。朱子尝辑《近思录》,终以四子,以明道统之复续。愚今辑《续

进思录》,终以朱子,以见道统之攸归。学者诚由是而入焉,则庶乎其不差

矣。

14·01朱子曰:儒教自开辟以来,二帝三王,述天理,顺人心,治世教

民,厚典庸礼之道。后之圣贤,遂著书立言以示后世。

14·02朱子曰:夫子之所志,颜子之所学,子思孟子之所传,皆是学也。

14·03朱子曰:古之圣贤,从本根上,便有惟精惟一功夫,所以能执其

中。彻头彻尾,无不尽善。后来所谓英雄,则未尝有此功夫,但在利欲场中,

头出头没,其资美者,乃能有所暗合,而随其分数之多少以有所立。然其或

中或否,不能尽善,则一而已。

14·04朱子曰:曾子平日是个刚毅有力量,壁立千纫底。观其所谓士不

可以不弘毅,可以托立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晋楚之

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底

言语。可见虽是做工夫处比颜子觉粗,然缘他资质刚毅,先自把捉得定,故

得卒传夫子之道。

14·05朱子曰:子思别无所考,只孟子所称,如“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

北面再拜稽首而不受。”如云,“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之类,这是甚

么样刚毅?

14·06朱子曰:孟子说滕文公便道性善,他欲人先知得一个本原,则为

善必力,去恶必勇。

14·07朱子曰:学者须要有廉隅墙壁,便可担负得大事去。如子路世间

病痛都没了,亲于其身为不善,直是不入,此大者立也,问:子路此个病,

何以终在?曰:当时也须大段去做工夫来,只打叠不能得尽,冉求比子路大

争。

14·08朱子曰:孟子后,荀扬浅,不济事。只有子通,韩愈好,不全。

14·09朱子曰:汉儒惟董仲舒纯粹,其学甚正,非诸人比。

14·10朱子曰:诸葛武侯常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

次舍、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是亦庶乎先王之政矣。

14·11问:陆宣公比诸葛武侯如何?朱子曰:武侯气象较大,恐宣公不

及。

14·12朱子曰:韩退之却有些本领,非欧公比,《原道》其言虽不精,

然皆实,大纲是。

14·13朱子曰:明道浑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工夫造极,可奇天巧。

明道之言,发明理致,通透洒落,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事明理,质悫精

深,尤耐咀嚼。然明道之言,一见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贤愚皆获其益;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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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之言,乍见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于玩索者,不能识其味。

14·14朱子曰:伊洛拈出“敬”字,直是学问始终日用亲切之妙。

14·15朱子曰:横渠用功,最亲切可畏。学者用功,须是如此。

14·16朱子曰:气质之说,始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前

此未曾有人说到。

14·17朱子曰:游、杨、谢三君子初皆学禅。后来余习犹在,故学之者

多流于禅。游先生大是禅学。

14·18朱子曰:龟山先生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众,然语其潜思力行,

任重诣极,罗公一人而已。延平先生从之学,讲诵之余,危坐终日,以验夫

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而求所谓中,若是久亡,而知天下之大本,

真有在于是。

14·19朱子曰:南轩疾革,定叟求教,南轩曰:“朝廷官爵莫爱他的。”

一朋友在左右扶掖求教,南轩曰:“蝉蜕人欲之私,春融天理之妙。”语讫

而逝。

14·20朱子曰:张敬夫生有异质,颖悟夙成。忠献公爱之,自其幼学而

所以教者,莫非忠孝仁义之实。既长,又命往从南岳胡公仁仲先生,问河南

程氏学。先生一见,知其大器,即以所闻孔门论仁亲切之报告之。公退而思,

若有得也,以书质焉,而先生报之曰:“圣门有人,吾道幸矣!”

14·21朱子曰:五峰云:“学欲博,不欲杂;守欲约,不欲陋。”此天

下之至言也。

14·22朱子曰:圣人者,金中之金也:学圣人而不至者,金中犹有铁也。

汉祖唐宗,用心行事之合理者,铁中之金也。曹操,刘裕之徒,则铁而已矣。

14·23问本朝人物,朱子曰:韩、富,规模大又粗。温公,差细密又小。

14·24朱子曰:范文正杰出之才,又振作士大夫之功为多。

14·25朱子曰:陈忠肃公刚方正直之操,得之天资,而理之精,陈义之

切,则学之功有不可诬者。

14·26朱子曰:李忠定公虽以谗间窜斥,滨九死,而爱君忧国之志,终

不可得而夺,亦可谓一世之伟人矣!

14·27朱子曰:前贤遗迹,正尔何关人事,而使人想象爱慕不能忘。虽

不复至其处,而犹欲见之图画之间,使其流传之广且远,而未至于泯灭。然

则为士君子者,其可不力于为善哉?

14·28朱子曰:造化微妙,惟深于理者识之。吾与季通言而未尝厌也。

14·29朱子曰:同父,才高气粗,故文字不明莹,要之自是心地不清和

也。

14·30朱子曰:吕伯恭,旧时性极偏,因病中读《论语》,至“躬自厚

而薄责于人”,有省,遂如此好。

14·31朱子曰:直聊志坚思苦,与之处,甚有益。此道不是小事,须吃

些苦方可望。

14·32朱子曰:吴伯丰明敏过人,尽能思索。从事州县,随事有以及民,

而自守劲正,不为时势所屈,甚不易得。

14·33朱子曰:汉卿身在都城,俗学声利场中,而能闭门自守,味众人

之所不能味,同门之士,亦鲜见其比。14·34朱子曰:吕居仁学术虽未纯粹,

然切切以礼义廉耻为事,所以亦有助于风俗。今则全无此意。

14·35朱子曰:张无垢始学龟山之门,而逃儒以归于释。其所论著,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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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儒而阴释。

14·36朱子曰:子寿兄弟气象甚好,其病却是尽废讲学,而专务践履,

却于践属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为病之大者。要其操持谨质,

表里不一,实有以过人,惜乎其自信太过,规模窄狭,不复取人之善,将流

于异学而不自知耳。

14·37朱子曰:子静说一个心,本来是好底,上面著不得一学。人只被

私欲遮了,若识得个心,万法流出,都无许多事。他是实见得恁地,所以不

怕天,不怕地,一向胡叫胡喊。他说得动人,使人都快活,便会使人都恁地

放颠狂。某也会恁地说,使人便快活,只是不敢,怕坏了人。若有这个直截

道理,圣人那里教人恁地步步做上去。

14·38朱子曰:陆子静之学,看他千病万病,只在不知有气禀之杂。他

只说儒者绝断了许多利欲,便是千了百当,任意做出都不妨。不如气禀有不

好底夹杂在里,一齐滚将去,如何都把做心之妙理,道害事不害事。看子静

书,只见他许多粗暴底意思,其徒都是这样。

14·39朱子作《周子赞》曰:道丧千载,圣远言湮。不有先觉,孰开我

人?书不尽言,图不尽意。风月无边,庭草交翠。

14·40《程伯子赞》曰:扬休山立,玉色金声,元气之会,浑然天成。

瑞日祥云,和风甘雨,龙德在中,厥施斯普。

14·41《程叔子赞》曰:规图矩方,绳直准平。尤矣君子,展也大成。

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识其贵?

14·42《张子赞》曰:蚤悦孙吴,晚逃佛老。勇彻皋比,一变至道。精

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14·43朱子自赞曰:从容乎礼法之场,沉潜乎仁义之府。是予盖将有意

焉,而力莫能与也。佩先师之格言,奉前烈之余矩,惟暗然而日修,或庶几

乎斯语。

14·44朱子曰:余年十六七时,屏山刘先生,字余以元晦而祝之。其词

曰:“木晦于根,春容哗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余受其言,而行之不

力。涉世犯患颠沛而归,然后知其言之有味也。

14·45朱子曰:平生自知无用,只欲修葺小文字以待后世,庶有小补于

天地之间。

14·46朱子曰:翻动册子,便觉前人阔略病败,欲以告人而无可告者,

又不免辄起著述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