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5 年级第一次读白话本的《西游记》,到大学时听老师讲授原著,再到成年后看电视连续剧,孙悟空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敢于反抗强权,甚至是具有民主精神的神话“英雄”。事实上,我们所有的教科书中也正是如此对他进行定义的,他那句“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名言,甚至还被当成他向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挑战的宣言。
然而,近来细读一遍《西游》,却发现,字里行间写到的那位孙悟空,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官迷心窍”却又仕途不顺的下级小官僚而已!
黑社会起家话说悟空从须菩提处学来七十二般变化之后,回到花果山,便做起了黑社会老大。他聚齐了47000 余名小娄罗,外加72洞小妖精,整天习武练兵,势力是一天更比一天强大。
起初,这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只是练练刀枪,还没有发展到危害乡邻的地步。但随着势力坐大,以及野心的增加,他危害乡邻是势在难免的。首先遭殃的是“老邻居”东海龙王。向东海龙王“借”武器的经历,显示了悟空在第一次进行敲诈活动时,还没有完全变“黑”,或者说,他是只在骗。(3 回《四海千山皆拱伏 九幽十类尽除名》)
起先,他对东海龙海还是很客气的,尽管这客气完全是假装的。他先是对龙王说:“有多余神器,特来告求一件。”当龙王拿出几件兵器他都不满意时,又说:“你再去寻寻看,若有可意的,一一奉价。”看看,还准备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做一番公平买卖呢。但是,谁看见黑社会成员拿人东西还会付钱的?分明是骗人开心,拿人开涮了。当悟空终于称心如意地拿到了金箍棒之后,他的贪欲再次升级了,要了武器,再讨披挂:“当时若无此铁,倒也罢也,如今手中既拿着他,身上更无衣服相趁,奈何?你这里若有披挂,索性送我一副,一总奉谢。”龙王老老实实回答说,没有。悟空却没不满足――经验告诉我们:没有一个黑社会会有满足的时候。这一次,悟空除了骗之外,另用了黑社会成员们惯用的一招,武力威胁:“真个没有,就和你试试此铁!”无奈之下,东海龙王只得和几位兄弟凑齐了一副披挂。而悟空穿戴好披挂,不但没有“一一奉价”,而且抡起金箍棒,一路打出了龙宫!
孙悟空的第二次行动,就比第一次成熟多了,也更符合一个黑社会老大的身份:不用骗,不用吓,直接就达到目的。这一次,受到祸害的是阎罗王。悟空到得森罗殿,直接坐上阎王的宝座,命令小鬼们拿出生死簿,将猴属之类的名字,一举全部勾销,然后撕了生死簿,又一路打出幽冥界。
至此,悟空的花果山集团已完全沦为一个黑社会组织了:不但对乡邻们巧取豪夺,而且公然动用武力与政府机头作对。如果一直顺着这条路发展下去,悟空说不定还真能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反抗强权”的“神话英雄”。可惜,忽然之间,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他居然想到官场去混混了。
放着好端端的“老大”不做,守着花果山大好的家业不要,悟空竟然想要从政,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也符合黑社会“成长”过程的必然规律:当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那些组织们都要想方设法将自己“漂白”,必竟,长期打打杀杀的生活,比起做官来,风险系数多多少少是要大一些的,尽管照某些官员的说法,当官也是一份风险不小的事业。但一旦将“领导干部”做到了一定级别,就基本不用担什么风险了,而且还有金钱、靓车、美女自己送上门来,这实在是门好买卖。
但是,这领导干部,并非一般人能够轻易做得了的,其中,也自有它的显规则和潜规则。可惜,任悟空绝顶聪明,还是没摸到其中的门道。
艰难仕途
这悟空过足了黑社会老大的瘾,正寻思着要到弄个公务员做做,恰好这一天,太白金星带着玉皇大帝的任命书来到水帘洞外,把个美猴王高兴得什么似的:“我这两日,正思量要上天走走,却就有天使来请,快请进来。”于是急整衣冠,到门外恭迎。
原来,龙王和阎罗王联名到玉帝处上访,告了孙悟空一状。玉皇想要派出武警部队扫平悟空的黑社会组给,却被太白金星劝道:不如倒给他一个小官做着,再有本事、牢骚再大的人,只要有做了官,就时时想着自己的乌纱帽,这比那紧箍咒还再管用呢!玉帝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反正多设一个官位,每年也就多从财政支出几万两银子罢了,何苦费神费力去对付那些难缠的主儿呢?于是玉帝特批了一个公务员的名额,让太白金星将悟空破格录用。因为悟空是太白金星给提拔起来的,所以,从此之后,悟空对太白金星的态度一直非常恭敬,这一点,他做得倒还不错;但是,他对太白金星的恭敬,居然超过了玉皇大帝,这就犯了官场大忌了:在官场上,固然要对提拔自己的上司心存感激,但如果遇见了更硬的靠山,必需急时投靠,甚至出卖于己有恩者也在所不惜。悟空将江湖义气带进官场,注定了他将仕途坎坷!
随太白金星来到天宫后,玉帝要授悟空一个官位,时有武曲星启奏:“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看来,天上天下都一个道理:最紧缺的资源,永远是官位!
幸好悟空刚刚从黑社会过来,对官场并不熟悉,不知道什么职位、职级的大小与区别。所以“欢欢喜喜,径去到任”。正如所有小职员一样,猛然平白无故地坐到“领导干部”的位子上了,工作的积极性总是十二分高涨的。悟空到达任上之后,立即召聚大小科员开了一个会议,听取各位科员汇报了相关情况,便开始了“鞠躬尽瘁”的工作。他是“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舞弄犹可,夜间看管殷勤:便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很快,就把那些马都养得肉肥膘满。
就这样工作了半个月之后,悟空与同事们订了一桌酒席聚餐,当然也是公费吃喝了。在酒席上,悟空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弼马温竟是个“没有级别”“最低最小”的官儿(大约相当于“股”级干部)。因嫌官小,悟空一气之下,打出天界回到花果山去了。
第一次从政,就这样以主动辞职而告终了。
回到花果山,在众喽罗的怂恿下,悟空又树起“齐天大圣”的招牌,继续做起黑社会老大。这一次,玉帝铁了心,派出武装部队誓要赢得这场“打黑”战争。但这一次悟空却很聪明,就在与哪吒等人的战斗间隙中,他还一再申明自己的组织并非黑社会,只不过嫌官儿太小,如果封他个齐天大圣的职位,他就乖乖地认玉帝做老大。到这个份儿上,又是太白金星力保悟空:“只是加他个空衔,有官无禄便了。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坑壤之间,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自己提拔起来的干部,当然不能睛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
玉帝同意后,太白金星二度光临花果山。听说太白金星要来,悟空高兴得直跳:“今番又来,定有好意!”于是吩咐手下职员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花果山考察指导:夹道上,早有年轻漂亮的小猴子站成长长的两排,一边拼命鼓着掌,一边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而悟空自己“急出洞中,躬身施礼,高叫道:”老星请进,恕我失迎之罪。‘“
但按太白金星的解释,“齐天大圣”的级别还是很高的。如果那时印刷事业能像现在这么发达,悟空完全可以给自己印张名片:天廷府 齐天大圣(享受副部级待遇)
须菩提关门弟子(硕研职称)
花果山水帘洞洞主 美猴王孙悟空尽管“齐天大圣”是个虚职,但级别高,所以天宫还是为悟空在蟠桃园右首建起了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个二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现在,悟空总算真正感受到了当官的好处了:即使是个虚职,也住上了一套宽大的别墅,而且还配备了生活秘书,估计也是美女了。悟空“遂心满意,喜地欢天,在于天宫快乐,无挂无碍”。总之,是乐不思蜀了。
就这样,悟空过起来了无忧无虑的官场生活,整天只与天上群仙弟兄相待,彼此称呼。又不知过了多久,玉帝却怕悟空拉帮结派,便打算给悟空压压担子,让他锻炼锻炼。听说玉帝召见,悟空“欣欣然而至”,刚一见面就急不可待地问道:“陛下,诏老孙有何升赏?”可见,悟空早先的无忧无虑只是装出来的。他心底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升迁。不过,这也没错。不是有人说过嘛:不想升官的公务员,就不是好公务员!既然踏进仕途,尽其一生,也就只剩下升官这一点可怜的乐趣了。
玉帝告诉悟空,想让他管管蟠桃园。这蟠桃园园主,虽说最高也不过县处级干部,但却握有调配紧俏物资的实权。所以,悟空一听,立即“欢喜谢恩。等不得穷忙,即入蟠桃园内查勘。”这一次,尽管在级别上没有什么升迁,但毕竟手中掌握着一点实权了。当官没有权在手,不如回家卖红薯。这道理,悟空还是懂的。因此,自此之后,三五日就到园里赏玩一次,“也不交友,也不他游。”一心一意扑到工作上去了。
悟空没有想到,他就此达到了仕途最光辉的顶点。
因贪入狱凡是有权力的地方,往往就会产生腐败;而绝对的权力,必然产生绝对的腐败。不管当权者是从石头中跳出来的,还是经过组织严格考察得来的。在蟠桃园这样一个实权单位,平时又没有人对之进行有效监督,天长日久,贪污犯罪的行为便必然产生。尤其是蟠桃园里,一切事务都由一把手悟空一个人说了算,这自然为悟空的腐败提供了天然的条件。
这一天,视察蟠桃园时,悟空想出计策,支开了随行人员:“汝等且出门外伺侯,让我在这亭上少憩片时。”等那些科员们全部走开之后,悟空就爬上树头,挑最好的蟠桃大吃了一通。第一次的贪污行为没有被发现,悟空的胆子便越来越大,也更加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内任意作为,到后来,竟将一片桃园吃了个干干净净!
要不是王母娘忽然要办蟠桃宴,悟空的贪污行为仍然不会被发现――看来,大部分罪行的暴露,是由偶然事件引起的,也应该可以当作一条定律了。
当王母派来的仙女已经发觉园里的蟠桃被悟空贪污一空之后,悟空竟仍然若无其事,还一个劲儿地仙女,王母有没有请他赴宴。当得知王母并没有请自己时,悟空说“我乃齐天大圣(享受副部级待遇呢),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从一开始那个只知道一心为国养马的悟空,堕落成如今这个处处讲级别、时时争待遇的大圣,官场对人的腐蚀之大不能不让人惊叹!举行如此高级别的宴会,却独独不请悟空,这显然是对他政治地位的蔑视同,显然带有一种“不把村干部当官看”的嘲弄。想想,他上天入地苦苦争斗,花费了多少力气,好不容易混到了副部级,大以为出人头第光宗耀祖了,人家却根本不尿他这个括号里的级别,这种玩笑对悟空来说,开得是过于大了。于是,他满腔怒火地跑去蟠桃宴上,独自大吃大喝一番,还借酒浇愁地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还趁机偷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等酒醒之后,悟空才知道闯下了大祸:“若惊动玉帝,性命难存。走!走!走!不如下界为王去也!”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当悟空逃回花果山,众小猴为他奉上酒果接几时,悟空竟然龇牙列齿地大叫:“不好吃,不好吃!”长期利用公费大吃大喝惯了,哪里还看得上小百姓的粗茶淡饭。
他哪里知道,此后,他想要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也都没有机会了:因为贪污数额巨大再加上严重毁坏公共财物,悟空终于被判了500 年有期徒型。
重新崛起500 年的牢狱生涯,足够孙悟空对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进行深刻的反省,对天廷的那些潜规则进行反复揣摩。
500 年的时间没并有让悟空那颗为“官职”而火热跳动的心冷却下来。刑满之后,悟空立即加入了以唐僧为团长的“西天取经团”。现在,他终于知道,升迁这种事,不是靠急躁能求来的,特别对他这种有“前科”的人,更必需要经历苦打苦捱才能有所成就。所以,在取经团中,他始终是立场最为坚定者之一。其间,虽然出现过两次小小的波折,但出于对升官的无比热爱,他还是回到了取经的队伍当中。
第一次波折是刚出狱不久,悟空打死了6 个抢劫犯,唐僧为此唠叨不休,骂悟空做不得和尚,悟空一怒之下,跑去找东海龙王喝下午茶。东海龙王劝告悟空:“大圣自当裁处,不可图自在,误了前程。”“前程”二字,似滚雷当头,一下击中了悟空内心最隐密的欲望:当官。于是,他立即主动回到了唐僧身边。
第二次波折,出现在三打白骨精之后,悟空被唐僧一纸解聘书赶回了花果山。但当唐僧有难,八戒来求时,悟空向他表明了心声:“我老孙身回水帘洞,心逐取经僧!”悟空是恋着那么窝囊废的老和尚吗?绝对不是。在临别花果山时,悟空交待小猴子:“待我还去保唐僧,取经回东土。功成之后,仍回来与你们共乐天真。”他恋恋不忘的,还是他的功名梦啊!
所幸的是,经过了500 年的冷静思考,悟空终于知道,能否与上级搞好关系,对升迁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在取经路上,悟空始终与女上司观音保良着良好手关系,事事主动向观音汇报,结果终于取回了真经。最后,悟空如愿以偿地被官封为“斗战胜佛”。
经历了一波三折,孙悟空,这个生命不息求官不止的小官僚,终于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悟空过足了黑社会老大的瘾,正寻思着要到弄个公务员做做,恰好这一天,太白金星带着玉皇大帝的任命书来到水帘洞外,把个美猴王高兴得什么似的:“我这两日,正思量要上天走走,却就有天使来请,快请进来。”于是急整衣冠,到门外恭迎。
原来,龙王和阎罗王联名到玉帝处上访,告了孙悟空一状。玉皇想要派出武警部队扫平悟空的黑社会组给,却被太白金星劝道:不如倒给他一个小官做着,再有本事、牢骚再大的人,只要有做了官,就时时想着自己的乌纱帽,这比那紧箍咒还再管用呢!玉帝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反正多设一个官位,每年也就多从财政支出几万两银子罢了,何苦费神费力去对付那些难缠的主儿呢?于是玉帝特批了一个公务员的名额,让太白金星将悟空破格录用。因为悟空是太白金星给提拔起来的,所以,从此之后,悟空对太白金星的态度一直非常恭敬,这一点,他做得倒还不错;但是,他对太白金星的恭敬,居然超过了玉皇大帝,这就犯了官场大忌了:在官场上,固然要对提拔自己的上司心存感激,但如果遇见了更硬的靠山,必需急时投靠,甚至出卖于己有恩者也在所不惜。悟空将江湖义气带进官场,注定了他将仕途坎坷!
随太白金星来到天宫后,玉帝要授悟空一个官位,时有武曲星启奏:“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看来,天上天下都一个道理:最紧缺的资源,永远是官位!幸好悟空刚刚从黑社会过来,对官场并不熟悉,不知道什么职位、职级的大小与区别。所以“欢欢喜喜,径去到任”。正如所有小职员一样,猛然平白无故地坐到“领导干部”的位子上了,工作的积极性总是十二分高涨的。悟空到达任上之后,立即召聚大小科员开了一个会议,听取各位科员汇报了相关情况,便开始了“鞠躬尽瘁”的工作。他是“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舞弄犹可,夜间看管殷勤:便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很快,就把那些马都养得肉肥膘满。
就这样工作了半个月之后,悟空与同事们订了一桌酒席聚餐,当然也是公费吃喝了。在酒席上,悟空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弼马温竟是个“没有级别”“最低最斜的官儿(大约相当于”股“级干部)。因嫌官小,悟空一气之下,打出天界回到花果山去了。
第一次从政,就这样以主动辞职而告终了。
回到花果山,在众喽罗的怂恿下,悟空又树起“齐天大圣”的招牌,继续做起黑社会老大。这一次,玉帝铁了心,派出武装部队誓要赢得这嘲打黑“战争。但这一次悟空却很聪明,就在与哪吒等人的战斗间隙中,他还一再申明自己的组织并非黑社会,只不过嫌官儿太小,如果封他个齐天大圣的职位,他就乖乖地认玉帝做老大。到这个份儿上,又是太白金星力保悟空:”只是加他个空衔,有官无禄便了。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坑壤之间,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自己提拔起来的干部,当然不能睛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玉帝同意后,太白金星二度光临花果山。听说太白金星要来,悟空高兴得直跳:”今番又来,定有好意!“于是吩咐手下职员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花果山考察指导:夹道上,早有年轻漂亮的小猴子站成长长的两排,一边拼命鼓着掌,一边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而悟空自己”急出洞中,躬身施礼,高叫道:“老星请进,恕我失迎之罪。‘”
按太白金星的解释,“齐天大圣”的级别还是很高的。尽管“齐天大圣”是个虚职,但级别高,所以天宫还是为悟空在蟠桃园右首建起了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个二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现在,悟空总算真正感受到了当官的好处了:即使是个虚职,也住上了一套宽大的别墅,而且还配备了生活秘书,估计也是美女了。悟空“遂心满意,喜地欢天,在于天宫快乐,无挂无碍”。总之,是乐不思蜀了。
就这样,悟空过起来了无忧无虑的官场生活,整天只与天上群仙弟兄相待,彼此称呼。又不知过了多久,玉帝却怕悟空拉帮结派,便打算给悟空压压担子,让他锻炼锻炼。听说玉帝召见,悟空“欣欣然而至”,刚一见面就急不可待地问道:“陛下,诏老孙有何升赏?”可见,悟空早先的无忧无虑只是装出来的。他心底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升迁。不过,这也没错。不是有人说过嘛:不想升官的公务员,就不是好公务员!既然踏进仕途,尽其一生,也就只剩下升官这一点可怜的乐趣了。
玉帝告诉悟空,想让他管管蟠桃园。这蟠桃园园主,虽说最高也不过县处级干部,但却握有调配紧俏物资的实权。所以,悟空一听,立即“欢喜谢恩。等不得穷忙,即入蟠桃园内查勘。”这一次,尽管在级别上没有什么升迁,但毕竟手中掌握着一点实权了。当官没有权在手,不如回家卖红薯。这道理,悟空还是懂的。因此,自此之后,三五日就到园里赏玩一次,“也不交友,也不他游。”一心一意扑到工作上去了。
悟空没有想到,他就此达到了仕途最光辉的顶点因贪入狱凡是有权力的地方,往往就会产生腐败;而绝对的权力,必然产生绝对的腐败。不管当权者是从石头中跳出来的,还是经过组织严格考察得来的。在蟠桃园这样一个实权单位,平时又没有人对之进行有效监督,天长日久,贪污犯罪的行为便必然产生。尤其是蟠桃园里,一切事务都由一把手悟空一个人说了算,这自然为悟空的腐败提供了天然的条件。
这一天,视察蟠桃园时,悟空想出计策,支开了随行人员:“汝等且出门外伺侯,让我在这亭上少憩片时。”等那些科员们全部走开之后,悟空就爬上树头,挑最好的蟠桃大吃了一通。第一次的贪污行为没有被发现,悟空的胆子便越来越大,也更加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内任意作为,到后来,竟将一片桃园吃了个干干净净!
要不是王母娘忽然要办蟠桃宴,悟空的贪污行为仍然不会被发现――看来,大部分罪行的暴露,是由偶然事件引起的,也应该可以当作一条定律了。
当王母派来的仙女已经发觉园里的蟠桃被悟空贪污一空之后,悟空竟仍然若无其事,还一个劲儿地仙女,王母有没有请他赴宴。当得知王母并没有请自己时,悟空说“我乃齐天大圣(享受副部级待遇呢),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从一开始那个只知道一心为国养马的悟空,堕落成如今这个处处讲级别、时时争待遇的大圣,官场对人的腐蚀之大不能不让人惊叹!举行如此高级别的宴会,却独独不请悟空,这显然是对他政治地位的蔑视同,显然带有一种“不把村干部当官看”的嘲弄。想想,他上天入地苦苦争斗,花费了多少力气,好不容易混到了副部级,大以为出人头第光宗耀祖了,人家却根本不尿他这个括号里的级别,这种玩笑对悟空来说,开得是过于大了。于是,他满腔怒火地跑去蟠桃宴上,独自大吃大喝一番,还借酒浇愁地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还趁机偷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等酒醒之后,悟空才知道闯下了大祸:“若惊动玉帝,性命难存。走!走!走!不如下界为王去也!”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当悟空逃回花果山,众小猴为他奉上酒果接几时,悟空竟然龇牙列齿地大叫:“不好吃,不好吃!”长期利用公费大吃大喝惯了,哪里还看得上小百姓的粗茶淡饭。
他哪里知道,此后,他想要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也都没有机会了:因为贪污数额巨大再加上严重毁坏公共财物,悟空终于被判了500 年有期徒型。
悟空到底有多大神通
如果让我们在孙悟空同志的档案上写一个最简洁的评语,相信大多数读者脑中第一时间蹦出来的评语是:神通广大。的确,悟空自从学得72般变化,又从东海龙王处连骗带威胁地弄来一支最现代化的武器之后,惊了地府,闹了天空,将玉皇大帝差点儿吓出了老年痴呆症,而天廷那些将士带着十万天兵天将,居然都对他无可奈何,最后还是西方神仙出手相助才揖捕了悟空,并将他判处500 年有期徒刑,关押到五行山监狱进行思想改造。
然而,待悟空刑满释放之后,在西去的取经路上,却一直表现平平,上级分派给他降妖捉怪的任务,他居然没有几件自己亲手完成,反而一再被各路妖怪们打得大败,最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向上级各个部门求助。
从大闹天空时的神通广大,到取经时的“不堪一击”,悟空同志的巨大变化一度让人迷惑不已。到底是悟空因蹲监之时疏于练功,从而神通不再,屡屡败北,还是别有隐情?
为彻底搞清这一变化出现的原因,我们不妨调出悟空同志的档案,仔细研究一下取经路上他与妖怪们争战时的胜败记录仔细研究这一串名单,我们就会发现一个重大的秘密:凡是悟空自己降妖团成员完成的降妖任务,都有两点明显的共性:
首先,都是在政府里没有后台的民间野妖;
其次,所有这些民间妖怪,其最终结果都被他以人民的名义就地正法,嚓嚓一声,斩首了事。
而悟空请求上级各部门支援揖拿的妖怪,也有两点明显的共性:
首先,这些妖怪,基本上都是有政府背景的“官妖”,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上级各部门领导的“司机”,
其次,这些吃尽了百姓民脂民膏的官妖,其最终结局,全是由其主人出面请求,带回家了事。
从这些惊人的“巧合”中,我们不得不揣测,悟空之所以“败给”这些妖怪的原因,恐怕不是不够神通广大那么简单,其实际的原因和动机,很可能就是:这些官妖,一个个全都是上级领导的亲属或身边的工作人员,悟空自己不敢碰,或者不想碰,所以干脆请上级部门的领导自己出面安置,一来自己省些力气,二来,也给各部门领导卖个人情,将来,自己在“取经团”下放锻炼结束后,再重新升迁的时候,这些领导自然也会给他一些回报当然,也有人认为,悟空有可能确实不如这些妖怪神通广大。虽然当年在大闹天宫时,整个天宫都无人能够胜他,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与悟空对垒时,这些妖怪还都在机关事业单位服务,机关工作的特点是,干多干少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谁也不肯真正出力;但现在不同了,这些妖怪们都下海开办了自己的“吃人企业”,再干活就全都是为了自己了,所以哪怕只有一份力都想出到两份半。
这种观点看起来虽然不无道理,但其实也不太成立。只看一个例子,太白金星守护金炉、银炉的二童子偷出了他的5 项秘密武器(什么捆妖索之类的),尚且被悟空就地“喀嚓”了;后来太白金星的青牛只偷了一件武器,悟空却反输他了。为什么?悟空知道,再打下去也是徒劳,只能得罪上级领导,所以干脆不打。
其实,悟空假装斗不过这些妖怪而四处求告,还有另一个种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趁机向上级领导们多汇报工作,并且趁此与距离太远的领导联系联系感情。有事没事,多向领导汇报工作,是公务员必需遵守的最基本的准则。
孙悟空在五行山监狱里改造了500 年,想必是脑袋终于开窍了。此外,像悟空这种被下放到基层锻炼的公务员,与在上面坐办公室的领导们距离何止十万八千里,而且锻炼时间又长(达到14年),如果不随时找点机会在领导面前晃晃,多多表示自己在思想方面与领导保持高度一致性,说不定领导很快就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这样一来,既使今后有再好的升迁机会,也都轮不上他孙猴子了。
还是那句话,狱中500 年的思想改造,确实使悟空同志的觉悟有了很大提高。在勇斗青牛精时,悟空跑去天上向玉皇大帝汇报工作。趁玉帝点派人马的间隙,悟空竟在南天门外诗兴大发,写下了他平生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诗作:“风清云霁乐升平,神静星明显瑞祯。河汉安宁天地泰,五方八极偃戈旌。”在一般人看来,或许会觉得不可理解:悟空的诗情从何而来?一秒钟之前,他还在与妖怪作殊死博斗,而且师父和师弟们目前正遭受妖怪武装的绑,他竟然还在说“河汉安宁天地泰,五方八极偃戈旌”!
事实上,此时此刻,悟空抛出这首诗作,绝不是在闭着那对火眼金眼说瞎话,而是要证明:既使身遇逆境,他仍然能够表现出革命主义的乐观精神,仍然能够与上级领导保持思想的高度统一。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悟空此次有意输给青牛精,主要目的就是要将之首也许构思了很久的诗歌向玉帝汇报。(研究悟空思想史的专家们大多忽略了悟空的这首重要诗作,从而片面地认为悟空同志只有叛逆的一面,这是非常不公正的。)
其次,悟空经常“打不过”妖精,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借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机会,广而告之各部门领导:他已经接受思想改造,正在努力重做新猴,从而获得最广泛的支持。悟空的这一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与蜈蚣精作战时,悟空去找毗蓝婆汇报工作,结果发现毗蓝婆还在起当年大闹天宫之事,经悟空表白:“我如今皈正佛门,你就不晓得了!”毗蓝婆才惊奇地问道:“几时皈正?恭喜恭喜!”
通过不厌其烦的向各级领导请示汇报工作,悟空为降妖任务的顺利完成,从而为自己将来的顺利提升,打下了坚固的基矗好钢用在刀刃上。事实证明,一个像悟空这样的低级公务员,要升迁,不再于你做了多少事情,而在于有多少领导知道你做的事情。你做了100 件事,没有领导知道,还是等于零;你做了一件事,向10个领导汇报10遍,那就变成了100 件。悟空之所以一再被妖怪打败(当然在上级的正确领导下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其秘密,就在这里!
至此,我们终于明白了:事实上,悟空同志的神通不是变小了,而是变大了;他更增加了与如何与上级相处的神通!
谁才该死:
常言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尤其对于执法者而言,就得更加注重“平等”二字。孙悟空做为唐僧的首席大弟子,在西天取经团中的地位,相当于常务副团长,负责分管一切除妖事务。妖怪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尽干些坑蒙拐骗抢杀奸贪之类的坏事,但对妖怪也是要讲妖权的。对于妖怪们来说,悟空就是执示者了。所以,我们有理由向唐僧的取经团提出要求:悟空面前,妖妖平等。
所谓妖妖平等,就是要保障妖怪接受制裁时一律平等对待:谁的坏事做得大,为了升迁,随意雇用枪手射杀上司,谁就要受到更严厉的惩处;谁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只干些贪污受贿类的小事,受到的惩处自然就该轻一些。
然而,执法官孙悟空先生,似乎并没有遵守这一规则。
根据《西游记》提供的判决书,我们简单地将悟空判决的妖怪作如下分类:判处死刑斩立决者:白骨精、虎鹿羊三怪、红鳞大蟒、蜘蛛精、豹子精、六耳弥猴、黑河妖、蝎子精、万圣龙王、青龙山三犀牛;当场宣布无罪释放者:通天河的金鱼(观音水池中之物)、朱紫国金毛犼(观音坐骑)、黑松林的奎木狼(28星宿之一)、青牛精(太白金星坐骑)、黄眉老怪(弥勒佛司磬童子)、老鼠精(托塔天王之义女)、狮象鹏三妖(文殊、普贤坐骑,如来娘舅)、黄风怪(如来佛灵山脚下的老鼠)、青毛狮怪(文殊菩萨坐骑)、白鹿精(寿星坐骑)、九头狮精(救苦天尊座骑)、玉兔精(太阴星君身边工作人员)、牛魔王;作为童工或门僮送给上级者:黑熊精、红孩儿、蜈蚣精。
通过对这些妖怪的身份背景和社会关系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凡是被判死刑斩立决者,全都是亲戚朋友中没有一人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民妖”;而凡是被无罪释放的,全部都是悟空上级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或者司机。
其中只有两个例外:
一、判处斩立决者当中,金角、银角大王是太白金星身边的工作人员,但他们虽然已被悟空处死,后来却被太白金星以世界超一流的医术给救活了;
二、被宣布无罪释放者当中,牛魔王本身应该算是一个没有后台的“民妖”,但仔细考察不难发现,在此之前,其儿子红孩儿,已经是观音身边的工作人员了,所以,严格说来,他也算是一个官妖。
至于那几位被领导看中,而免去一死的民妖,只能算是他们前辈子修了福,这辈子走了狗尿运了。
当然,只简单地分析社会关系,而不考察这些妖犯罪行的轻重,可能有失偏颇:也许那些有强硬后台的“官妖”,恰恰都是只犯了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轻罪,而那些“民妖”,恰恰却全都是罪大恶极?
不妨随意找两个案例做个比较:“民妖”中,车迟国的虎鹿羊三怪,其最大的罪行,大约就是迫害国内的和尚,强近和尚们为他们修建道观,也没有见这几个妖怪吃人,也没见他们奸人妻女,而且,连想要吃唐僧肉这一妖怪们通有的想法都所有出现,反而因为他们善于呼风唤雨,而使车迟国的百姓得到风调雨顺。但他们全都被悟空判处了死刑。
“官妖”中,为了占有狮驼国,大鹏妖将狮驼国原有人类,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杀光吃尽一个不留!但大鹏妖却被悟空上级部门的领导普贤菩萨带回家了事。
其实,在那些犯罪团伙中,有些团伙的性质还是公私合营的。例如在比丘国里迷惑皇上以图谋不轨者,就是一个由官妖与民妖组成的小团体。其中,主谋犯白鹿精是寿星老仙的司机,而另一个从犯白面狐狸,却是一个纯粹的民妖。
但是,悟空对两个犯罪嫌疑人处决的结果却是:主犯白鹿精由其主人寿星老仙带回天宫,而从犯白面狐狸却被悟空当场击毙。与此相类似的是,每一个官妖被其主人带走之后,悟空的除妖小组便跳进妖精们豪宅,舞弄起他们正义的棒和钯,结束了那些剩余的协从犯们的罪恶的生命!
现在,我们知道哪个妖精该死了,不是罪大恶极的那些,也不是那些贪污纳贿的主谋犯,而是那些没有身份没有关系的民间妖怪!
对悟空的执法精神,我们其实还应该表示足够的理解。
第一,他也消灭了不少妖怪;
第二,他之所以每遇一个官妖,都是跑前跑后地找来这妖怪主人(也就是悟空的上级部门的领导),然后在领导的求情下释放了这些妖精,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下放基层锻炼之后,能否重新回到天宫且官升一级,多少也得取决于这些各部门的领导埃想想,每年的年终考核和民主评议,都掌握在这些领导的手中呢。何况,《天宫公务员法》有明确的规定:公务员不得抵触上级。
总而言之,在确定哪个妖怪该死这个问题上,悟空同志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种努力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首先,他尽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持了正义的纯洁性,比如说,他成功地消灭了一些危害百姓的妖怪们;其次,他尽可能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保护了上级领导的利益,比如,他成功地将所以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毫发无损地安全送回了领导身边。领导也是人嘛,领导的利益也必须保护。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公务员,就必须好好领导悟悟空同志这种从两方面尽力的良苦用心,只有揣摩好学习好他这种精神,才会前途光明
悟空的前倨后恭:
在与上级领导的关系处理方面,悟空对玉帝的态度变化最大,前后来了一个180 度的大转型,用葛先翁的话来说,就是:前倨后恭。
金兜山上,唐僧的取经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考验。一个“独角大王”竟轻而易举地捉了唐僧与八戒、沙僧,还破天荒地抢走了悟空的武器。
歹徒如此狂妄,竟敢夺枪袭警,悟空认为事态严重,所以第一时间就将案情报告到玉皇大帝处,请求派兵增援。
悟空见到玉帝后,其态度变化之快,决不在契诃夫的《变色龙》之下:悟空来到玉帝的办公大楼(灵霄殿)里,先是朝玉帝抱抱拳(类似于西方人见面握握手)喊道:“老伙计,麻烦你了!”
然后就讲述遇妖之事,但讲着讲着,悟空的态度就变得无比恭敬了,说完之后,又来个了东方礼仪,像个小日本儿一样深深鞠下一躬,询问道:“以上请示不知当否,请领导审查。”
悟空这种从傲慢到猛拍马屁的巨大变化,让站在一旁的葛先翁都肉麻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悟空:“你这猴子,为何前倨后恭?”
悟空的变化确实不小。
当初,悟空从他的花果山乡下来到天宫,第一次见到玉帝时,也是只朝玉帝随意打了个招呼,玉帝破格提拔他做个股级干部弼马温,一边其他官员都教育他,要向玉帝表示感谢,说些“今后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领导信任”之类的话,悟空还是倒理不理,只是朝玉帝抱抱拳,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那可是直接掌管着悟空政治生命、决定着悟空今后仕途升迁的上级领导埃但是,桀骜不驯的悟空,就是不把领导放在眼里,那才是朝气蓬勃!多么有个性啊,简直帅呆酷毙!
那时的悟空,一腔锐气,满身棱角,他根本就没有把天廷那帮“酒囊饭袋”们当作一回事。在他看来,自己拥有72般变化,业务能力比谁都强,只要假以时日,别说什么处长,就是干个部长都不下话下,如果有机会让他坐在玉帝的位子上,他干得也不会比玉帝差!
不用查看简历,单从对待领导的这种作派,我们也可以看出来,悟空还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伙子: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老认为领导们都不如自己能干。事实上,那时候,孙悟空同志确实刚刚参加革命工作,而且也的确嘴上没毛(当年的悟空只有300 岁,与天廷那些“老条子”们相比,他还只能算是个童工。)
都以为玉帝昏庸糊涂,但至少在对待如何处理悟空这件事上,他是心明如镜的。玉帝有经验,年轻人嘛,总喜欢标榜个性,都认为向领导说点好听的话就是拍马屁,特别是那些刚从体制外进入体制内的新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江湖味或学生气,等时间一长,心里有了“进步”的想法,自然就懂得官场上的规则了。
玉帝给了悟空一个进入仕途的机会,然后从容不迫的等待着他的转变。
果不其然,悟空终于变了。从以前的倨,变成了现在的恭。
这其间,肯定有什么事件触动了悟空,让他悟出了一些道理:取经的途中,那么多妖怪都是天廷那些官员身边小小的工作人员,而就是这些小小的工作人员,每一个都给制造了那么多麻烦,如果这些官员要与他较真,他悟空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慢着,为什么从前大闹天宫那样子,悟空从来没有把这些官员放在眼角,而现在竟然会认为他们能给自己带来麻烦?以前,他悟空并不把升官发财太当做一回事,大不了回到花果山做黑社会老大去;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时时刻刻考虑的就是“前程”。
而一旦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才知道,每一个级别稍高的领导,都能算计他悟空啊!也许,就在某一天深夜,悟空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原来,做官与升迁,业务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捣浆糊的水平,是善于玩转某些规则!
对悟空这样精明的人来说,想到了,就会立即去做。
从此以后,悟空对玉帝的态度,是一天更比一天恭敬了:在遭遇老鼠精后,悟空又来请求玉帝,请求派人增援。玉帝派托塔李天王和悟空一道去执行任务。这一次,悟空没忘了拍拍马屁:“蒙玉帝遣差大王,谢谢不荆。”出了玉帝办公室的大门,悟空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对玉帝的男秘书说:“还有一事,再烦转达。”依照悟空从前性格,早已吵吵闹闹着冲进去了!说不定还得抡起金箍棒呢。
后来,当遇上六耳弥猴偷取悟空证件,假冒悟空招摇撞骗时,悟空再一次找到玉帝汇报情况。这一次,悟空更是有些恬不知耻地向玉帝表明忠心:“万岁!万岁!臣今皈命,秉教沙门,再不敢欺心诳上。”这等于是说:领导放心,只要领导交待了什么任务,属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最后,在青龙山,悟空又碰见了三只犀牛精,并且在玉帝的正确领导下击败了犀牛精,而且割下了6 只犀牛角作为战利品。悟空决定,把4 只进贡玉帝,一只带到灵山送给如来佛祖。试想,当玉帝拿到那4 只牛角时,心里该是多么欣慰啊:悟空同志终于不负领导的信任与培养,终于懂得要求“进步”了!
孙悟空的政治成熟:
与对玉帝的前倨后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悟空对太白金星的态度,却是前恭后倨:从最开始见面急整衣冠,口称“老星”,到最后大老远的喊起了太白金星的“字”李长庚。字,相当于小名。
谁看见有哪个白痴当着领导的面“李狗蛋”长“李狗蛋”短地叫他小名?这种人,不是让非典给烧坏了脑子,就是做好到会计那边结账的准备。但悟空的身体一直比用过蓝天六必治那位胖子的牙齿更加倍儿棒,更从来没有过从官场上激流勇退的想法。
起初,悟空对太白金星恭敬有加,是有深刻道理的:悟空最初踏入仕途,就是由太白金星提拔起来的。想当初,悟空不过是一个黑社会老大,虽说手里有人有枪,但想要脱胎换骨混进公务员队伍中,却还是摸着北,他根本不知道玉帝的南天门朝哪儿开。
正好,太白金星想培养一批死党,便向玉帝建议给悟空在天宫安排个职位。――悟空的老师,须菩提,是道教党党人,而太白金星正是道教党党魁,悟空日后如果发达,自然是太白金星的人了。
所以,太白金星冒着得罪玉帝的危险,一而再再而三“举贤不避亲”地提拔悟空。对此,悟空当然是感激不尽了。
太白金星带着玉帝的任命书第一次来到花果山时,悟空是急整衣冠,出门迎接,并恭恭敬敬地表示感激:“多感老星降临。”还连忙要小猴们摆宴招待,如果不是太白金星廉洁,下基层工作不吃喝不收礼,估计悟空还会找出小母猴陪太白金星老人家喝上两杯。
第二次,太白金星向玉帝提名让悟空做个“齐天大圣”。对太白金星的再次莅临,悟空件连忙躬身施礼,高声叫道:“老星请进,恕我失迎之罪。”幸亏这猴子没读多少书,手下也没有一个得力的秘书班子,否则,他一定得搞个隆重的欢迎仪式,还得发表一通长达两小时的欢迎词。
总之,悟空对太白金星的感激之情,只差送一面锦旗来表达了。
作为老领导,手把手将自己引入仕途,又两次提拔自己,太白金星对悟空的意义,完全达到了重生父母的程度(幸亏悟空没有生身父母,即使有,估计也无法像太白金星一样给他政治生命)。所以,对“老星”,悟空无论怎样感激都不算过分
问题就出在太白金星对悟空的栽培。
我们知道,当年,悟空还是个个性青年的时候,冲动之下便大闹天宫,也因此被如来关进了五行山监狱。后来,幸亏遇上贵人,经观世音女士提议,由悟空将功补过,陪唐僧西天取一份绝密文件,功成之后,再官升一级。
观世音女士的这一仁慈之举,不仅将悟空救出了监狱,而且意味着又给了他第二次政治生命。这种恩情,自然又比太白金星高出一截;而且,如来还将取文件这件政治任务交给观世音女士抓管,观世音女士便成了悟空的直接领导,为了向观音表白忠心,悟空赶忙对观音自称弟子。
悟空很清楚,太白金星是道教党的领袖,他曾经是太白金星的人;现在,他却成了观音的人。而观音女士是佛教党的忠实支持者,也是得力干将。在这种情况下,悟空绝对不可能即效忠太白金星,又效忠观音。
也就是说,他悟空只能在太白金星与观音两个靠山之间选择一个。任何一个“追求进步”的公务员,自从他踏入仕途的那一天起,每时每刻都面临着“站队”的重大立场问题。站队正确,今后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而一旦“站错队”,随时都可能阴沟里翻船,咸鱼翻身的神话,在仕途中出现的机率就与让唐僧调戏嫦娥的机率一样微乎其微
选择太白金星还是观世音女士?这是个问题。
但面对这个复杂的问题,悟空连眼都不眨一下,就断然选择了美女上司观世音。想要做一个成功的公务员,就应该在入行的第一天,彻底从字典中应该铲除“背叛”二字。何况,薄情寡义这艺术,悟空早就尝试过。就在当年大战天兵天将时,悟空手下的独角鬼王与72洞妖兵,全部被天神捉拿归案,悟空照样大乐大笑,说什么“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从这一点看,悟空还是具备混迹仕途的基本条件的。
既然选择了观音女士,悟空就必需与老杇太白金星划清界线,必需向新靠山明明白白地展示自己的立场,这当然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
机会是随时都会光顾有心人头上的。不久,在观音的委派下,悟空正式启程前去西天拿取绝密文件了。凑巧的是,太白金星身边的工作人员,守护炼金、炼银炉的两个童子,看不惯悟空的朝三暮四,想使点绊子教训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臭猴子,于是化妆成劫匪埋伏在悟空西去的路上,想要破坏悟空拿取文件的计划。
这正好给了悟空向观音表明立场的机会:他当机立断“严格执法”,当场击毙了太白金星两个童子。选择太白金星的两个下属下手,我们有理由怀疑悟空是有意安排的:此前,如来灵山脚下的老鼠精、天上28星宿之一的奎木狼也都曾变做妖怪阻拦,但悟空都巧妙地网开一面将他们放回原单位去了。现在,单单拿太白金星的两个童子开刀,难道仅仅是巧合?
对悟空的用意,太白金星当然心知肚明: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你小子太嫩了一点儿,你不是判他们死刑吗,以我的职权,随意吩咐阎王一句,他不敢不放他们活过来!
如果说,两个童子这次报复悟空还可能是背着太白金星私自行动,那么,太白金星的司机、那个青牛精再次对悟空一行实施拦路抢劫,多少是受到了太白金星本人纵容的了。
青牛精对悟空取经事业的打击,可以说是前有未有的:他不但绑架了唐僧、八戒与沙僧,还抢走了悟空的武器。悟空趁此机会将事件闹大,他借汇报工作的机会,跑到玉帝面前告状,要求玉帝让天宫各个部门严格调查,看看本部门有没有人占那占山为王拦路抢劫的事。
各部门于是彻底“梳”查了一遍,闹出的动静之大。按说,这么大的政治运动,一向政治敏感性不弱的太白金星不会不知道,也不会不查,但是,他竟然就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司机不在。
没有证据,悟空当然不敢诬告上级部门的领导――他现在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悟空于是找到自己党派的党魁如来同志帮忙。对悟空与太白金星之间的恩恩怨怨,如来自然是了如指掌。对于这件事,他既不便插手,但也不能不管。好一个如来,轻轻一耍领导手腕,就圆满地解决了此事。
如来首先告诉悟空:“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不可与你说。你这猴儿口敞,一传道是我说化,他就不与你斗,定要嚷上灵山,反遗祸于我也。”如来岂不是怕那小妖精,他是怕悟空说漏了嘴,说是他如来告发太白金星纵容司机犯罪,这会破坏两位领导之间的表面团结:领导之间,即使有什么过节,也得保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这才有领导风范。
但是,自己的人前来要求帮忙,又不能让他空手而归,这将会降低自己在党派中的号召力。于是,他虚晃一招,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对策:明知“金丹砂”收伏不了那青牛精,却装模作样地派十八尊罗汉拿着“金丹砂”陪悟空去降妖。悟空一行拿着金丹砂与青牛精展开火拼,自然拼它不过。
――如来的武器库中,怎么着也会有更先进的武器。直到这时候,降龙、伏虎两位罗汉才告诉悟空:刚才出门时,我们两个之所以落在后面,是因为如来偷偷告诉我们,这金丹砂对青牛精不管用,你还是上离恨天云找太白金星吧。这样一来,即使悟空真说漏嘴了,也与他如来无关,同时又巧妙地将皮球轻轻地踢到了太白金星脚下!
经历过这些事情,悟空算是与太白金星彻底划清了界线。再与太白金星见面,悟空绝不喊他“老星”了,而是“狗蛋”长“狗蛋”短地喊他的小名。但是,悟空毕竟不再是刚出道时那么偏执、那么喜形于色了。虽然不再对太白金星恭恭敬敬,但表面上的皮笑肉不笑还是保持得很好的。
天廷里的潜规则
虽然孙悟空的能力在天廷里也算得上一流,但他在天廷似乎并不得志。其中原因,在孙猴子自己看来,有两方面:一是玉帝不识才,二是玉帝嫌他长相有碍市容。这种认识不能说错,但也并不全面。关键问题还在于,他没有弄懂天廷里存在的那些潜规则。
升迁不靠能耐,而看资历悟空初入天廷,便做了个股级干部“弼马温”,对一般人而言,这已算得上是越级提拔了,但悟空却嫌官职太小,刚干满半个月就辞职跑回花果山去了。在悟空看来,“俺老孙有无穷的本事”,怎么能做这么小的官儿呢?他认为,玉帝不会用人,嫌他长相在困难,才没有给他封个科级或处级干部的。事实并非如此。要在天廷做官,必需要有相应的资历,也就是说,要在官场混得时间足够长;时间不到,再有本事,也还是小兵一个,时间到了,没有本事,也能熬出一个职位来。这个道理,如来佛祖说得明明白白。在悟空狂言要夺玉帝位子时,如来骂道:“(你)要夺玉皇上帝龙位?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该多少年数,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你那初世为人的畜生,如何出此大言!”很明白,悟空不是本事不够,而是年龄不够。彼时,悟空才300 岁,还嫩着呢。
如果悟空有足够的耐心,在天廷混他个十万八千年,估计也能以公务员身份熬到一个副处级而光荣离休,哪里用得着后来跑到“西天取经团”那个自负赢亏的事业单位里去吃苦!
越多做事,越多出错悟空刚当“弼马温”时,日夜不息照顾马匹,还希望通过“鞠躬尽瘁”的工作精神我工作成绩获得升迁机会,没想到,却被手下的科员给上了一课:“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尪羸,还要见责,于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
事情做得再多再好,顶多获得上司一句“好”的称赞,至于功劳,全记在上司头上;但如果稍有差错,哼哼,对不起,就要受到加倍的处罚了。
老实的挨罚,耍泼的过关
悟空师兄弟3 人,都曾做过天廷的官员,都因犯事而受到惩处。但犯事大者,处罚的轻,犯事小者,却处罚的重。
悟空掌管蟠桃园,竟然将最好的桃园全部吃了个干净,属于非常严重的贪污行为;而后又扰乱蟠桃宴,打烂宴上器具,偷窃太上老君金丹,最后竟然带兵与天廷作战。如此“罪大恶极”,所得的处罚不过是500 年有期徒型。而且这“500年”也大可玩味:它是人间的500 年,而不是天上的500 年。在第14回中,当猎户刘伯钦陪唐僧把悟空从五行山下放出时,刘伯钦说过:曾听老人讲,是王莽篡汉那年,天降五行山压住这孙猴子的。从东汉元年至唐贞观13年唐僧西行取经,人间正好是500 年。而在第4 回中,悟空在天界当了15天的弼马温后回到花果山,下界已经过了15年。悟空也说过:“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如此计算下来,悟空所受的徒刑,在天界只不过短短的的500 天而已,两年时间都不到。与天上神仙们动辄上几千上万岁的年寿相比,这500 天更不过弹指一指间而已。
猪八戒身为天蓬元帅,掌管八万天河水兵,贵为海军总司令。据他自供,自己不过在醉酒之际,调戏了坐台舞女嫦娥,要她提供“三陪”服务(“扯住嫦娥要婄歇”第九回)。考虑到猪八戒可能隐瞒了部分实情,最多算他是强奸未遂,但给他的处罚却是“依律问成该处决”,(纯粹是少见多怪,若依此判,那些包二奶的不是绞死5000回了!)后来经太白金星求情,打了2000锤,贬出了天廷。
沙僧曾为天廷卷帘将军:“南天门里我为尊”。但在蟠桃宴上,“失手打破玉玻璃”,玉帝却因此派人“将身推在杀场上”(第22回),经赤脚大仙求情,改贬下界。
犯事最大的悟空,有判了不到两年徒刑;八戒与沙僧,一个调戏了坐台女(可能与玉帝有暧昧关系),一个打碎一个杯子,却差点儿都被砍了头。如此轻重倒置,原因何在?就在于悟空最泼,最会死搅蛮缠;而沙僧最老实,最听话。听话的挨罚,耍泼的过关。如此而已。哪位如果敢连性命也不要了,天天指着上司的鼻子骂娘,年年评先进不敢说,穿小鞋估计是轮不到头上的,到是那些一年到头闷声不响的小科员,有时没事常常倒点儿霉。
有好处不忘大家第二次到天廷,做“齐天大圣”时,刚开始,悟空还是非常清闲的。他那个齐天大圣的官衔,虚得很,大约相当于政协委员一类,纯是一种政治荣誉,不管实事,所以就无事可做,成天端杯茶到各部门胡吹海侃,跟各部门的头头,什么九曜星、五方将、四大天王等等,处得关系相当不错,彼此都称兄道弟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但玉帝突然要给悟空压压担子,派他掌握油水十足的部门“蟠桃园”,这本是与各位兄弟进一步巩固关系的大好时机,只好逢年过节的时候,派手下的科员们给各位弟兄送点蟠桃园里生产的“土特产”,一旦有事,也就有人帮着说说话了。悟空倒好,一调到实权部门,他就“也不交友,也不他游”,一点儿好处,他全部一个独吞了!这岂不惹恼各部门领导?也许,悟空是怕多一个人知道贪污的事,就多一份危险,这其实还是幼稚的表现:往往涉案人员越多,调查和处理起来,也就越从宽。“扯出萝卜带出泥”这句话反着理解就是:正因为带得泥多,那萝卜就难拔啊!
相比较起来,一向被人视为公正廉明的魏征和唐太宗就深知这一点。当唐太宗被阎王追命时,魏征还能写上一封信让太宗带给冥府酆都判官崔玨,让崔放太宗重回人间。虽然阴阳相隔,魏征还通过“梦”这条通道,与崔玨保持经常性的联系,而且也时时照顾崔的后代,所以,有事时,崔才会拉了老命的帮助他: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比悟空那几个烂桃子要重要得多吧。那太宗到了地府,因崔玨偷改了他的档案,所以就被“十王”放回了人间。在告别地府时,太宗问十王可有什么能效劳,十王说,想吃南瓜。就这么一点儿小事,太宗还记得找人自杀,然后让自杀者带着南瓜前去交给十王。
平时有事没事联络感情,联络感情不能靠空话,而是做到好处大家沾,这样,关鍵时才会有人站出起帮你“起死回生”。
办事就得送“人事”
这段故事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了。唐僧师徒四人历经苦难到得西方圣地,要取经书时,被阿傩、伽叶问道:“有些甚么人事送我们,快拿出来,好传经与你去。”等悟空向如来告状,如来却反嘲笑悟空少见多怪。可见,求人办事就得送红包,这已是私下流行的时尚了。事实上,已有人这么论证过了:适度的腐败,正是官场人际的“润滑剂”。它可以使天廷运作得更加灵活。
观音会爱上悟空吗
观音与悟空,一个美女,一个英雄,虽然都已经皈依佛门,毕竟都是性情中人,让他们二人闹点绯闻,应该不值得大加追究吧。
事实上,当悟空最初打扮成愤青的形象,以蔑视一切的勇气大闹天宫时,他那非凡的英雄气概早已打动了观音女士寂寞的芳心。此后,二人之间的确产生了一些朦胧的情愫,可惜这段不为人知的恋情只是惊鸿一瞥便无疾而终。
为了不让观音女士或悟空先生的后代告我诬陷二人的清白名声,我们还是考证一下二位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我们当然知道观音女士与悟空先生都是独身主义者,二人都不可能有什么后人,但是,人一成名,总有人冒认是他们的后代,咱还是谨慎为上)
故事还得从悟空生命之中最辉煌最闪亮的那一时刻――大闹天宫说起。悟空这一充分展示个性的举动给他带来了500 年的牢狱之灾。这当然是人生的一大不幸。然而,福兮祸之所倚,令悟空万万想像不到的是,在他坐牢的500 年时间中,唯一一个前来探监的,竟然是大美人观音MM(此时,她还不是悟空的上司,所以暂时可以称为美媚。)虽然时隔500 年,当观音一见悟空,从她樱桃小口中说的第一句话就显得无比亲昵:“姓孙的,还认得我么?”(倒有些像痴性女子怒骂负心人)。悟空连忙表白:“我怎么不认得你!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也就是说,观音MM比那相知更相知了。)
后来,也是前世有缘,悟空变成了观音的下级。取级途中,悟空屡屡假装打不过妖精,不断找借口向美女上司观音同志汇报工作,其中,也有制造机会与观音见面的意思。而观音,更是给予了悟空同志无微不至的亲切关怀。
且看悟空大战红孩儿一役。悟空自然又是战败,自然又是去找观音汇报工作。见悟空前来,观音女士用她手中的净瓶装了满满一海洋水,对悟空说:“待要与你拿了去,你却拿不动,待要着善财龙女与你同去,你却又不是好心,专一只会骗人。你见我这龙女貌美,净瓶又是个宝物,你假若骗了去,却那有工夫又来寻你?你须是留些甚么东西作当。”明眼人一看即知,观音这番话中,大有深意:首先,只要悟空来请,观音每次都亲自前去帮悟空降妖的,为何这次反倒要让悟空自己拿了宝贝去?而且,这一次,既使观音亲自出马,她也还要找托搭李天王借了宝物才行。观音作出这种表示,无非是想告诉悟空,我对你的信任,达到了可以将净瓶交给你程度。这个净瓶,可一直是观音的随身之物啊,按弗洛伊德先生的解释,这种有孔的器物,有什么含义,想必大家清楚。其次,观音无端端地说悟空专会骗财骗色,简直是口不择言了。悟空何时有过骗色的记录?关心则乱,这表明观音非常担心悟空对其他女人有了色心。佛家向来宣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眼中一向没有色相,以观音女士的修为,应该早已超越了这一层次,为何她突然将龙女称做“美女”?这说明,她心中心有色相之念了。观音要悟空拿件物品做抵押,理由是悟空跑了,她没工夫去找。也是说谎,她哪里用得着去找悟空,只要念念紧箍咒不就行了。关键是,她想要悟空给她留下一件什么东西,或许是“信物”?
悟空对此的回答只是:“可怜,菩萨这等多心。我弟子自秉沙门,一向不干那事了。”这话也说得含糊。“那事”,是指骗财还是骗色?骗色之事,悟空可是从没做过,如此回答,不过是像观音表明忠诚罢了。随后,观音要悟空将脑后的救命毫毛拔一根当做抵押,而这毫毛,正是观音赠给悟空的礼物,所以,悟空不愿给,观音也没强要,只是假装嗔怪悟空:“你这猴子!你便一毛也不拔,教我这善财也难舍。”至此,观音终于露出了小儿女的本色来:她哪里是怕悟空骗了她的净瓶,她担心,只是与小美女善财私奔。面对美女撒娇,悟空的回答也和所有恋爱中的男人一样:“菩萨,你却也多疑。”
经过一番彼此试探,美女观音终于和英她心中的英雄悟空同志一起前去铲除红孩儿了。观音与那红孩儿交战了一个回合,便丢下莲台使用凌波微的招术飞上高空,红孩儿抢了莲台自己坐了上去。观音不急,却将悟空急得大叫:“好!好!好!莲花台儿好送人了!”观音逗悟空:“你说甚么?”悟空答:“说甚!说甚!莲台送了人了!那妖精坐放臀下,终不得你还要呢!”听听这口气!怎么有那么浓一股子醋酸味啊!
几天之后(地上一年,天上一天),悟空在通天河里碰上了金鱼精,又急急忙忙到观音在天廷的别墅里去找她。而观音早知道悟空要来,于是也不梳头,也不洗脸就去竹林里等着。且看观音女士的打扮:“懒散怕梳妆,容颜多绰约。散挽一窝丝,示曾戴缨络。不挂素蓝袍,贴身小袄缚。漫腰否锦裙,赤了一双脚。披肩绣带无,精光两臂膊。”她竟然以在卧室里才该有穿着约会悟空!观音女士这次出镜的形象,绝对可以称得上性感,这身几乎半祼的时装,哪里还见得着佛家半点儿的庄严?!而那种“云鬓半偏新睡觉”,“起来慵自梳头”的神态,又明明白白地显示了她的心思:闺中女儿思春暮。最可爱的就是,我们的观音美眉,不顾悟空的劝告,她竟然就以这种形象陪悟空一同降妖去了。(求上天原观音妹妹的出格吧,哪一个女人,不想将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多多展现在心爱的男人面前?)
关系都已亲密到了这种程度,想否认有些“朦胧的情愫”,恐怕有些百口莫辩了。
但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特别是美女的爱,从来都不是会象观音净瓶里的水,随随便便就能向男人们普降甘霖的。那么,观音为什么独独会对悟空有些“意思”?
悟空绝对算不上帅哥,他那幅形象,估计随随便便将任何一条街边一站,城管队员们便会立即以有损市容为由将他送进救助站开个单间收容起来。好在,女人看男人,绝不象男人看女人那样,太重色。悟空当然也算不上款爷,更算不上高官,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副科长之类的低级公务员。据研究,权利和金钱的确能增加女性苛尔蒙的分泌,也就是说,它们能让男人看起来更性感。可惜,悟空不够性感。
悟空的性感指数就在于,在所有天廷那些官员中,他是唯一一个有男性气质的公务员。悟空刚入天廷时,那种不卑不亢、狂放不羁、磊落不群的姿态,绝对能在刹那之间俘获一个纯洁少女的芳心!特别是在天廷那种阴气重阳气衰的地方。
在我们的印象当中,天廷里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女人气太重,似乎很难找得出一个喉节上有突起物的男人。事实上,在天廷呆得久了,早已习惯了“三从四德”的那些官员们,的确已在不知不觉中女性化了。将“所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并列,其实也就表明,臣在君面前,也像妻在夫面前一样。古人常常将“臣”“妾”并举,而提倡“臣妾之道”,男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君臣),在实质上是与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下级在上级面前,都是女人!在很大的程度上,权力是完全可以将一个男人改变成女人的。
正因为天廷中那些早早进入体制内的公务员们,早已接受了天廷的权力秩序,所以,他们都在自觉或不自觉的状态下将自己变了雌伏于下的女人。就连如来佛祖,在擒获悟空的庆功宴上,还对玉帝说道:“老僧有何法力?还是天尊与众神洪福!”他那声调,何尝又不是一副女人腔?
所以,当悟空以一个愤青的形象闪亮登场的时候,他那男人的气愤,在观音MM眼中,无疑就是自己寻找已久的超级猛男了。观音MM这样聪明的美女,不爱悟空这样的男人,难道让她去爱那些娘娘腔?
然而,观音MM这场突如其来的情感,虽然如烟花一般绚烂,却又如烟花一般的短暂:那可恶的孙猴子,为了重回天廷做个科长、处长的,竟然很快学会了溜须拍马,学会了请客送礼,学会了在上司面前低声下气,总之,他身上的那一点男人气概竟然很快就烟消云散。他,很快也严重女性化了。
既然不是男人了,观音MM如何还会再爱他!所以,到最后,观音与悟空的关系又逐渐变成了一般的工作关系了。
想来,悟空大约也曾过一番痛苦的思索。要爱情还是要前程?要男人气概,还是要头上的乌纱?个性与升迁,自古难两全啊!有一句名言,怎么说来着?“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不如学会享受”。随着被强奸次数的一天天增多,起初的那个愤怒青年,悟空同志,终于在某一天发觉自己竟然也能够体验到高潮的来临了,他终于了解到升迁的快乐。不过,这也不错,有高潮总比永生活在痛苦的折磨中要人道。
火眼金睛的妙用悟空因祸得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不但没有变成他的火葬厂,反而让他炼就了火眼金晴的神功。凭着这双慧眼,取经路上,悟空数次在危难关头挽救了取经事业挽救了团长唐僧。有他那双雪亮的眼睛在,取经团的领导和群众都应该有安全感:只要他睁大猴眼唰唰唰地照耀着取经征途,一切妖魔鬼怪贪賍枉法之辈就全都无所遁形,然后再轻轻挥一挥他那根比尚方宝剑更有威力的棒子,包管比十个包青天再世更有用。不知道是哪位伟人发明了这样一句名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估计灵感就来自于悟空那双火眼金睛。
不过,这都是少不更事时候的想法了。现在,多在人世间吃了几年饭,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再回过头来审视悟空同的取经路,发现他那火眼金睛的使用方法让人有些不得其解。
悟空第一次充分展示火眼金睛的威力,是在遇见白骨精之时。那小妖精摇身变作一个小资美女的模样,却被悟空的火眼金眼当场识破,也亏他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扯出捧来便将那小资美女打杀了,白骨精再变老太与老头,仍然没有逃过悟空的法眼。在这种场合下,看到悟空眼睛之毒、出手之狠,那真是大快人心啊;对火眼金睛的仰慕,真如长江黄河滔滔不绝啊。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当初,太上老君在设计这双火眼的时候,似乎还留下了一丝不小的缺憾:悟空虽然能一眼认出谁是妖精,但好象并不能认出那妖精本来的模样。这一点不用详细说明,只看每次天上的领导们来收伏那些到基层为妖的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时,悟空总免不了要提个小小的要求:我不判他们死刑,只求给我看看他们本来的面目。看来,到底是从上级领导身边出来的工作人员,纪律性都还挺高的,即使做妖精也知道要做个易容手术,以免连累了领导。而且,这些官妖的易容水平比韩国的整容手术还要高明得多,居然连悟空的火眼金睛都拿它没辄。
想当年,悟空与二郞神斗法,任悟空变作鱼、变做鸟、变做庙,二郎神都能一眼看出那就是悟空。难道悟空的火眼金睛还比不过二郎神的第三只眼?难道悟空真的只能分辩出抽象的“妖”和“神”概念,而无法辩认出具体的妖形或神形?
似乎也并非如此。在取经途中,常常会有上级领导打扮成普通凡人的样子,前来为悟空预警,但无论前来报警的是观音、太白金星,还是年、月、日、时四值功曹使者,悟空都能一眼辨认出这些众神的本相。难道这些领导的易容术水平,还比不上他们身边的工作员或者司机?这不太可能吧。
还有一个更大的疑团:如果悟空真的看不清那些妖怪的本相,分不出谁是官妖,谁是民妖,为何凡是民妖,全部都被他打杀,而凡是官妖,却都被他放过?难道这只是一种高水平的巧合?
有一个案宗,值得细细推敲。在进入狮驼国之前,狮、象、鹏诸怪与悟空、八戒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最后,悟空抓住象精的长鼻子,将作恶多端的象精揖捕归案。此时,八戒趁机举起他的钯子,赶上前去就要向那妖怪的腿上乱挖,那架势,颇有一点儿执法人员对死不改悔的犯罪分子略施拳脚以促其转化的味道。而天生具有暴力倾向的悟空,这一次竟然大发善心阻止了八戒的暴行:“不好!不好!那钯齿儿尖,恐筑破皮,淌出血来,师父看见,又说我们伤生。”
好一个悟空,此前两次,曾有人类对他们拦路抢劫,虽然对他的取经事业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危害,而且还有唐僧以《紧箍法》相教育,悟空仍毅然将这些人类乱棒打死,而且死后还在人家的坟头上乱打一阵;现在,他居然对一头吃人的象妖大发慈悲之心,真是他改过自新想重新做猴吗?非也。后来,在玉华县,一头狮子偷窃了悟空师兄弟三人的武器,悟空打进狮子精的老巢,活捉7 头狮子带回唐僧跟前。唐僧并没有发起善念,而是任由悟空安排人活杀了那几头狮子,并剥了狮皮,“将肉安排将来受用。把一个(狮子)留在本府内外人用,一个与府长史等官分用,把五个都剁做一二两重的块子,差校尉散给州城内外军民人等,各吃些须。”(事实上,这些狮子根本没有死罪,顶多只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他们不但没有危害世人,连开“钉钯会”要吃些肉食,也叫小妖精们拿着银子到集市上去购买!他们被剥了皮食了肉,而他们的老大,那只九头狮精,却毫发无损地被其主人救苦天尊带回了天廷。)
象妖捉了唐僧要吃他的人肉,悟空为怕唐僧埋怨“伤生”而不肯打他一钯,就连一滴血都不忍心看它流出;黄狮吃些猪肉都要拿钱去买,悟空却当着唐僧的面将他们剥皮吃肉,如此杀生(不仅仅是“伤生”了),却公然不惧。前后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无他。一个是有背景有后台的官妖,一个只是普普通通的民妖。如此而已。
如果这种不同的结局不全是巧合的话,我们基本可以断定,事实上,悟空早已用火眼金睛认出了那头大象的真实面貌,而且也知道,那寺象精是文殊菩萨的司机。也就是说,悟空的火眼金睛神功,确实是独步天下,他不但能认清哪位美女是要以色相骗人的妖精,哪位凡人是上级领导装扮而成;同样,他也认清楚地看破了那些官妖们的易容术,只是,“吾不言”而已。
看来,悟空火眼金眼的神通,不仅运用到对妖精们明察秋毫,而且运用到对领导察颜观色,用于辩识上级领导身边的每一位工作人员。《红楼梦》中,贾雨村初上任时,门子拿出一张“护官符”,要他背熟四大家族亲戚中为官者的名单。与悟空的火眼金睛比起来,这“护官符”真是太小儿科了:它能标明每一位领导的司机长得是什么模样,即使在易容的情况下?
每一件事物,都可以有多方面的功能,关键看人怎么开发。当初,悟空在须菩提处学得筋斗云后,其师兄弟纷纷祝贺:“悟空造化,若会这个法儿,与人当铺兵,送文书,递报单,不管哪里都寻了饭吃!”燕雀安知鸿浩之志。那帮家伙天生命戝,学了技术只知道给别人打工,悟空却拿它创立了员工高达数十万人的花果山集团大业,并由此跨入了政界。同样的道理,象我这样人穷志短的家伙,起初以为,火眼金睛的作用只能帮助降妖伏魔,而胸怀大志的悟空却另辟蹊径,居然开发出了识别领导身边工作人员的功能!
除了一句“I 服了YOU ”,真叫人无话可说!
如来的领导艺术整部《西游记》中,如来出场的镜头虽然很少,最多也只能算是友情客串,但正如所有大腕级明星一样,偶尔几次简单地露面也能将其光辉的形象深深地刻印在观众心上。如来同志是大腕级别的领导,他在惊鸿一瞥间表现出来的领导艺术,值得好好学习和研究。
一般的庸俗官僚,不要说是封疆大吏,既使一个小小的正科级干部,一旦成为一镇之长,也往往志得意满,自封皇帝(老百姓喜欢在前面得加个形容词:土)还是小事,一有机会,更有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搞个什么阅军仪式过把干瘾。这种喜欢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一般说来是不可能有太大的政治前途的。如来同志却完全不一样,虽然他绝对算得上是重量级的干部,而且能领导能力和业务能力也都绝对属于一流,却能时刻谨记谦虚使人进步的真理。且看悟空大闹天宫之时,天廷中那么多官员都束手无策,正在情况万分危急之时,如来同志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举擒获了悟空。如来同志如此居功甚伟,按说单独为他推出一场庆功宴,或者搞个新闻发布会,隆重地赠他一个降魔英雄之类的封号,都不为过。但是,人家如来却在揖捕悟空之后,当即就准备悄悄地回到西天。这时,玉帝邀请如来稍做停留,说是要开个宴会向他表示感谢,如来立即恭敬回答:“老僧承大天尊宣命来此,有何法力?还是天尊与众神洪福。”
从处理悟空大闹天宫这件事中,我们可以初步领略到如来同志的两点领导艺术:一、处理事务,必需掌握一个最佳时机,以全面展示自己。作为业务能力超一流的干部,如来同志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悟空与天廷各神之间的恶战,这么重大的政治事件,其所有详细情报,如来想必都了如指掌。那么,他为何不早早出手制止悟空的暴行?要知道,发动10万天兵参加大战,战争多增加一天就要浪费纳税人多少银子?!如来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原因就在于,必需先让各路神仙全部败北之后再出手,方能证明他的业务能力远远超出一般众人之上。这样,才能确立他在同事和领导心目中的地位。我们从金庸的武侠小说中能体会到,武林中最厉害的高手往往在最后的紧急关头才会露面;在日常的大会小会中也可能看到,领导和大腕总是唱压轴戏的。这一点,以悟空同志的精明能干,想必也是心领神会。在平顶山大战金角、银角大王时,悟空明知八戒不是对手,却偏派八戒先去作战。他的想法正好符合如来的领导艺术不谋而合:“若是打得过,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
二、在上级领导面前,始终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明白任何成绩都是在上级领导的正确领导下取得的。这一点,在取经的途中,性急的悟空没有能够领悟,八戒更是一窃不通,竟然时时想着要与顶头上司悟空同志争功,以致于最后到达西天论“功”行赏时,他八戒的级别居然比沙僧还要低一个等次,这方面,八戒应该好好总结一下原因。
集中体现如来领导艺术的地方,在于他如何巧妙处理悟空与太上老君之间的矛盾。
太上老君纵容其司机青牛精到基层去为非作歹,不但绑架了唐僧、八戒与沙僧,还对悟空犯下了夺枪袭敬的罪行。仅凭这后一条,也能将他青牛精整出个满门抄斩之罪。因为案情重大,悟空便越级上访,将事情闹到了玉帝面前。玉帝让天宫各个部门自我检查,看看本部门有没有人私自溜到基屈。这次整风运动,在天廷历史上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但太上老君居然还是没有查到自己的司机出了问题。
如此一来,尽管悟空有火眼金睛看得出那青牛精的来历,上级领导不亲自出面认错,他悟空也不好硬出头指证。无可奈何之时,悟空只好求助于他们佛教派领袖如来同志。
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悟空内心的小算盘,如来自然是心知肚明。如来深知,那青牛精与太上老君绝不是一般的领导与司机的关系,当年太上老君(那时他还没有发迹,名字还叫老子)出函谷关时,那头青牛就跟着他了,直到他在天廷一步步升迁到目前的职位,那青牛还一直忠心耿耿地伴随在他左右。一边是与自己级别相同的干部,一边是忠心追随自己的部下,如来一个也不能得罪。且看了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件:如来首先告诉悟空:“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不可与你说。你这猴儿口敞,一传道是我说化,他就不与你斗,定要嚷上灵山,反遗祸于我也。”以如来职位之高,业务能力之强,他是根本不用担心青牛精来闹事。他所担心的,只是怕万一悟空说漏了嘴,说是他如来告发太上老君星纵容司机犯罪,这立即会招致太上老君的记恨。与和自己级别相同的干部发生冲突,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一个拥戴自己的部下前来要求帮忙,又绝不能让他空手而归,这将会降低自己在党派中的号召力。于是,如来使出“太极绵掌”这一招,:如来明知“金丹砂”收伏不了青牛精,却装模作样地派十八尊罗汉拿着“金丹砂”随悟空降妖。如来如果在自己的武器库中拿出最厉害的武器,要击败青牛精实在是易如反掌。但如此一来,他就和太上老君结下了梁子,而如果不拿出武器来,自然也就失去了悟空的拥护。因此,当“金丹砂”果真打不过青牛精时,降龙、伏虎两位罗汉这才跳出来告诉悟空:刚才出门时,我们两个之所以落在后面,是因为如来偷偷告诉我们,这金丹砂对青牛精不管用,你还是上离恨天云找太上老君吧。这种安排实在是太妙了:首先,他巧妙地卸去了悟空加在他身上的责任,却又为悟空指点出解决问题的途径,仍可获取悟空的感激,同时,又在不知不觉之间将皮球又踢回到太上老君的脚下:如何处理青牛精你就看着办吧,处理得轻了,落得个以权谋私的骂名,处理得重了,又借机打击了太上老君的势力。最后,即使万一悟空不慎说出是他如来告发的太上老君,当两方对质时,悟空又拿不出证据来:他如来毕竟没有亲口告诉悟空这件事。
“太极绵掌”这种领导艺术,非有几万万年的功力,是无法轻易练就的,它将卸力、借力、踢皮球等众多技巧融于一炉,实在是一门综合艺术。
最后,做为领导,如来同志还十分关心如何保护部下。当唐僧一行历经九九八一难到达西天时,阿傩、伽叶二位因索贿不成,竟然给了唐僧一行一些无字经书。这件事,自然逃不过如来法眼。当悟空向如来状告阿傩、伽叶时,如来不仅没有批评处理他们二人,反而替、他们寻找理由:“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戝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你如今空手来取,是以传了白本。白本者,乃无字真经,倒也是好的。因你那东土众生,愚迷不悟,只可以此传耳。”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如来一番话中传达了丰富的领导艺术的信息:首先,要关下部下福利,要让部下明白,跟着自己干,一定会有钱使,即有发财的机会;其次,尽量将部下的问题大事化小,做法就是,你说他这样做是有罪的,那么,比这种做法厉害十倍百倍的,我们以前也做过,并没有人说三道四啊;第三,想方设法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无字经书是不好,但原因在于你们愚迷不悟,只能传传这种经,怎么能怪我的部下呢?!培养一个得力的部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培养出来,就得全力予以保护。
如来同志的领导艺术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全面学会的。对这种艺术精神理解稍有偏差可能就出现严重的后果。比如,如来那句“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的话,明明指的是要关怀部下的福利(很明显,他是没有后代儿孙的),但后来的干部们,却偏偏就不懂这一点,而是教条主义的理解为,当了干部就要为儿子、孙子们多捞点钱,结果,就形成了今天一个奇怪的现象:贪官大多都是慈父。这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啊。
不伦婚姻的道德解决与妖怪们同居在一个世界里,刺激是刺激,但那恐怕决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动不动就有可能被妖怪们捉去当瓜子嗑了,这还只是一个方面,更可怕的一点是,那些雄性妖怪的苛尔蒙大多数分泌得非常旺盛,它们也都在为追求“性小康”而努力,所以,常常就有女人被妖怪们捉去做了压寨一奶,或者二奶三奶,而男人却常常因此丢掉了老婆。这种悲剧发生的概率是如此之高,就连皇帝大人们都难以幸免!
西游记中的那些妖魔鬼们,就有这种掳人妻女的癖好;不过,他们的桃花运开得似乎不如的他们苛尔蒙分泌得旺盛,常常是捉回了美女却无福消受。(幸亏无福,否则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什么“狮人兽”,岂不让今天研究“狮虎兽”的专家们白白丢失了一项科研成果?)
最先干这种劫色勾当的妖精,是乌鸡国里的青毛狮怪。那头青毛雄狮将国王推到井中,不但窃取了国王的宝座,还义不容辞地继承了国王的众多老婆。想来,那雄狮真是艳福无边,三年之间,天天与那帮貎若天仙的皇后、皇妃们同床共枕。这种灭绝人伦的事件如果真的发生,在吴承恩那老夫来说,就是丢了男人脸面,在今天的学者们看来,就是让整个人类的尊严受到挑战。
当唐僧一行到达乌鸡国时,国王深夜托梦唐僧,唐僧又转告王子,让王子去其母亲处探明真相。王子估计小时候接受过正规的性教育,所以提起问来丝毫也不扭捏:“我问你三年前夫妻宫里之事与后三年恩爱同否,如何?”皇后的回答倒也实在:“三载之前温又暖,三年之后冷如冰。枕边切切将言问,他说老迈身衰事不兴!”这话不免让人有些怀疑:一头正当盛年的“亚洲雄狮”,与一个美丽且对床弟之事有些兴趣的皇后同床三年,他竟然会提不起“性”趣?也许,这是皇后为了保颜面有意说谎?这种担心与疑问,是男人就都会有,连悟空那只猴子也不例外。在狮怪被捕之后,悟空质问观音:“三宫娘娘与他同眠同起,玷污了他的身体,坏了多少纲常伦理!”最后,还是由观音女士打消了悟空(也是所有男性读者)的疑虑:“玷污她不得。他是个骟了的狮子。”当然,为了替狮子减轻罪行,同时顾及乌鸡国王的尊严,观音同样有可能说谎。(上天宽恕,这里并非有意冒犯观音女士的诚信,谁都有说谎的可能,不管她是人,还是神,是领导还是群众:当唐僧一行最后到达西天时,金顶大仙告诉唐僧一行,观音女士曾说过他们二三年即可到达西天,却哄他金顶大仙等了14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了证实三宫娘娘们的清白,八戒居然不顾身份,当着观音女士做出了一个极其下流的动作:向那头狮子大腿之间摸了一把,才证实那狮子是“糟鼻子不吃酒――枉担其名”!
接下来,在朱紫国里,有一头自称赛太岁的金毛犼妖精,这头野兽(这可是经得起质量打假的野兽)天生就是色中饿鬼,他查访得知朱紫国国王的金圣皇后貌美姿娇,便仗势欺人要那国王乖乖地将皇后拱手相让,到唐僧一行到达国朱紫国时,那头金毛犼也已霸占了金圣皇后整整三年。
但是这金毛犼比那头狮子运道更要差上一截。这野兽捉得皇后的当时,就有一个神仙向皇后赠送了一件五彩仙衣,皇后立即就浑身上下生满了厉刺,那野兽只要摸她一摸,手心就立即产生巨痛。3 年之间,这头可怜的野兽居然都没有机会拉拉皇后的小手,更别说同床共枕了。
这两桩婚姻,俱属于雄性妖兽与人类美女的结合(比西方的野兽与美女的故事,也早发明了几百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类故事都是有违人伦的。所以,尽管那些妖精们都算得上武林一流高手,连悟空都奈何不得,但他们却都没有“艳福”突破那最后的界限――性。表现看来,这都是由客观原因造成的,但实际上,这却是作者固有的人伦观念在阻止这种悲剧的发生。――尽管这种不伦婚姻的形成,的确能增强作品的吸引力,但为了挽救人类(或者仅仅是男性)的尊严,作者必需给这些婚姻寻求一个最后的道德解决方案:它已突破了婚姻的伦理观念,决不能再最后突破“性”道德的束缚。性道德在中国百姓的生活中,往往就是道德的最底线,也是最牢固的保障线。除非是黄色小说,没有正经的文化人敢于突破这层底线。为了给这些不伦婚姻寻找一个“合乎情理”的道德解决方案,吴承恩老夫子的确是煞费了苦心。为了证明那头青毛狮子确实没有“玷污”三宫娘娘,吴老先生先是让娘娘自己申辩一次,然后又借观音之口说出这是一头骟狮子(让纯洁的观音MM说出这个“骟”字,虽然有些不够庄严,但为了人类的尊严,吴老夫子只好让观音MM放下了架子)。这表明,这头狮子,的确已经没有了性功能。但仅凭这言证似乎仍不够有力,还要借八戒这个粗人之手去摸上一把以做实证。如此曲曲折折三番五次地言证实证,总算保住了三宫娘娘的清誉。金毛犼那事,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吴老夫子干脆一开始就让一个仙人给皇后一件破棕衣,让那野兽3 年时间都没摸着皇后一把。这一回,道德问题就解决得更加彻底了。不过,如此一来,倒有些美化了那金毛犼:3 年时间没有占到便宜,它居然还能对皇后“爱”心不减,从这一点来看,有时候说一声人不如兽,倒的确没有冤枉某些人。
不过,并非所有的人妖婚姻中,都没有发生直接的“性接触”。奎木狼的事迹讲起来就让人憋闷。那头色“狼”将宝象国公主掳回洞中且结为夫妻,时间竟然长达13年之久,居然还生下了一对小“狼人”。如此有辱“人”格的事件,吴承恩老夫子当然得处心积虑地给它寻找道德上的可行性:原来,“那宝象国王公主非凡人也,她本是天宫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欲与臣私通,臣恐玷了天宫胜境,她思凡先下界去,托生于皇宫内院,是臣不负前期,变作妖魔,占了名山,摄她到洞府,与她配了一十三年夫妻。”――不管如何谈论“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这种绞尽脑汁寻找道德解决方案的举动,恰恰反过来证明了,此事极其不合人类的道德规范。
当然,并非所有的人、妖婚姻(包括人、妖“性接触”)都要如此大动干戈地寻找道德解决方案,如果它并不违背人伦。我们大概忘记了,猪八戒同志在加入取经团之前也是一个妖怪,而且他才是这一系列妖人恋的真正鼻祖。他与高小姐并不算太长的婚姻生涯中,是有过一段时间鱼水之欢的,但在他的妖怪身份被揭穿之后,作者并没有做任何的道德补救,而且在他离开高老庄时,还让“老丈人”和娘子给他准备了衣物。看来,这似乎是一桩再正常不过的婚姻。
此外,那金毛犼虽然没有占到金圣皇后的便宜,但三年之间,却向国王要了要了6 位宫女,以供他恣意快活。这一笔其实大可以不写,但吴老先生写了,而且也没有任何的道德解决。
还有,那比丘国国王也是有过一段人、妖婚姻的。他与一只白面狐狸,在三年里不分昼夜,贪欢不已,直“弄得精神疲倦,身体尪羸,饮食少进,命在须臾”,最后还是被悟空医好了病体。这段性关系,不但没有让人感觉到人兽性行为的恶心,反倒让人产生了艳羡心理。《聊斋志异》便把这种艳遇推向了理想化的极至。
这些事实告诉我们,仅仅只是人、妖(兽)联婚(或性行为)这一点,并不一定就违背了人伦,便冲击了人类的性道德。恰恰相反,其中有一些似乎还可以当作“艳遇”来把玩。
仔细分析这几例人妖婚姻,其实是可以找到一些规率的:凡是需要做出道德解释的,都是女方的政治地位极高,而且男方(妖怪)也都没有得到任何实质的“性”利益;相反,凡是不需要做道德解释的,都是男方比女方的地社会地位高,而且,男方(人或妖)都与女方(妖或人)之间有了实质的性接触。这其中,奎木狼与宝象国公主二者的关系较复杂。那奎木狼其实并非一般的野兽,而是天上28星宿之一,是地位较高的天神,所以,他倒有幸与地位较高的公主成亲生子。(不过,这孽子也有“道德”解决的归宿:被悟空们摔死。顺便一句,唐僧的母亲被强盗掳去强迫为妻,近20年之后,却仍要以自杀的方式解决其道德上的“污点”,也是因为强盗的地位社会远远低于唐僧的父亲。)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吴老夫子虽然安排那金毛犼在3 年时间都不能碰一碰金圣皇后,却又安排那野兽在3 年时间里从皇宫里要来了6 位宫女供他恣意享乐。从情节与人物塑造来看,这一点本是可有可无。但吴老夫子却一方面极力保全皇后的清白,一方面却又无中生有的抛出了6 位宫女供那野兽苟且:也许在他看来,宫女与那野兽之间的性关系,并不会辱没整个人类的尊严?
也就是说,在婚姻与性关系之中,除了我们熟知的一般道德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道德:地位高者随意享用地位低者的性资源,是合乎道德规范的。明白这一点,古往今来的许多事情我们就能豁然明朗:为什么那么多女子会主动向上级们献身(包括那么多明星美女们会去争抢一个富豪有儿子),甚至还有下级向上司供奉上自己的老婆或情人,原来,这不但合乎道德,而且还是一种荣幸和尊崇!
莫吃领导窝边草
----八戒教训录之一
有个说法是,目前社会上流行四大冤,什么“炒楼盘炒成了房东,玩情人玩成了老公”。与猪八戒同志比起来,这些奇遇无异于是结婚碰上个了处女、摸彩了中了个头奖,那是万里挑一的幸运。猪八戒同志,堂堂一个天蓬大元帅,就因为调戏了一下美女,一夜之间不但被撤掉了天廷水军总司令的官衔,还差点儿丢了小命,虽然最终保住了吃饭的家伙,可他那英俊帅呆的脸蛋儿却被人修理成了猫不舔狗不理的大猪头!男人一生最大的悲哀莫过如此:一是丢官,二是破相。八戒二点都占全了。这千古第一冤大头的宝座,看来非他八戒莫属了。
八戒被天廷撤职一事,据他后来在多个场合发表的口头回忆录来看,大致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当年王母娘娘举办蟠桃宴,作为水军总司令,八戒自然在宴会上占有一席之地。因为吃吃喝喝的都不用自己花费一个铜板,而且连找人报销的麻烦都省略了,所以那一次八戒吃喝是得格外尽兴。他端起酒杯敬领导,敬了领导再灌同事。总之充分发挥了“能喝半斤喝八两,能喝八两喝一斤”的革命精神,最后将自己弄了个酩酊大醉。喝完酒之后,照例还要参加艺术含量颇高的文娱活动:到广寒宫里唱卡拉OK. 本来,在这种场合,叫个小姐,摸摸她嫩嫩的小手搂搂细细的小蛮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有点儿经验的,再悄悄开个包间属于正常的工作需要。但这一次,八戒命犯桃花,前来接待他的居然是天廷著名的大美人――风流仙子嫦娥小姐。也是酒摧色胆,八戒居然当场动粗,“扯住嫦娥要陪歇”,明目张胆地要人家提供三陪服务。据八戒回忆录记载,那嫦娥绝非一般的歌舞厅小姐,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风流仙子”。(对自己当时的行为,八戒在回忆录中用了“全无上下失尊卑”一词表示忏悔)。其地位之高,甚至超过了八戒这个水军总司令。也是八戒流年不利,正当他想要霸王硬上弓时,早惊动了廉政署署长纠察灵官。八戒于是以“出入娱乐场所、调戏良家妇女”罪被推上了被告席。本来,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多少干部就是因为酒后失德而被打落马下的!教训是如此深刻,但仍有不少人抱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慷慨情怀,前赴后继地扑向酒桌,真是呜呼哀哉。然而,八戒此案的宣判的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他竟然被判了死刑!幸亏太白金星求情,才改为重打屁股2000锤,同时从天廷公务员队伍里理清出去。后来,因为观音招募取经团,八戒同志才重新获准进入了基层公务员队伍之中。
因调戏妇女罪而被判斩立决者,大约可以算得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冤案。八戒为何会如此大行霉运?
难道天廷的法律如此严酷,调戏一下妇女就是死罪?果真如此的话,我想大多数男人死去后倒情愿下地狱,也决不想上那破天堂。天堂想要招录优秀人才,估计会有些蜀道之难了。想必也不至于此。那八戒到基层工作之后,不但先在福云洞倒插门做了女妖怪的丈夫,还跑到高老庄娶了个黄花大闺女。这说明,天廷并不是要在一般意义上禁止性行为,更不是禁欲主义者的天堂,否则八戒绝不可能重回公务员队伍。其次,天廷似乎也不在一般意义上认为调戏女性都是有罪的。八戒大战蜘蛛精时,曾变作鱼类,在七个美女小妖全裸的情况下钻到人家的胯下,那就更是罪大恶极了。但他并没有受到处罚。再次,也并非凡是天廷的女性都是不可调戏的。在取经途中,黎山老母、南海观音等曾化作一家母女四人试探唐僧一行,却被八戒调戏了个够。八戒不但壮志凌云,要将一家母女四人尽皆纳入床头,竟然还说出如此下流之话:“你看娘说的话。那个没有三房四妾?就再多几个,你女婿也笑纳了。我幼年间,也曾学得个熬战之法,管情一个个伏侍得他欢喜。”对女菩萨们说出这等色情话来,也是很明显的挑逗了。
既然对别人、在别处是调戏有理流氓无罪,为何调戏了嫦娥却要砍头?这表明,嫦娥绝非一般普通的“风流仙女”。一个无权无势的“风流仙子”,而又身份特殊,只有一种情况:她身后有一个身份特殊的男人。这个男人至少得是八戒的领导,否则,他无法在八戒动粗时前去保护她!
与八戒遭遇差不多相同的,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大宋词人周邦彦。据说,周邦彦也是生性多情,居然与当时的京城第一美女李师师小姐两情相悦,而且还将两人的隐私写到了诗词中进行炒作:“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不巧的是,周诗人的上级领导,赵徽宗先生,也与李师师小姐情深意浓,更不巧的是,赵徽宗先生从那首词作中了解到了周与李之间的隐私。周邦彦同志于是也以“调戏妇女罪”丢掉了乌纱帽,并被下放到基层。
联系周邦彦同志的教训,也许就能看出八戒的大错犯在什么地方:嫦娥作为天廷第一美女、最为著名的“风流仙子”,难道就没有八戒的领导会与她两情相悦?!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八戒的死罪真是死得其所啊。
许久以前,看过一本小册子,内容是关于公务员们的办公室禁已忌,其中有一条就是:绝不能发生办公室恋情。当时深不以为然。八戒的经历告诉我们,这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事。想想看,如果某一天,八戒同志真与一位女同事有了那事,在不久后的另一天,当他赤身裸体地藏在这位女同事卧室中的衣柜中时,却猛然发现,自己的领导,也正赤祼祼地站在那个衣柜中!从此之后,天天就得担心自己会怎样死了。推而广之,凡是在领导可能现身的地方,哪怕是邂逅了比嫦娥更美丽更风流的女子(越是风流美丽的女子越有可能与领导两情相悦),一定要拒绝诱惑,否则,很可能就象猪八戒一样死得很惨!
既然还是一只小兔子,千万不能去吃领导窝边草。万一想要证明自己的风流才能,完全可以到其它地方去大显身手,比如下到基层,或去邻居的地盘,总之,一定要在领导“鞭长莫及”(才知道狗鞭这个词的确高明)的地方。
紧箍咒与乌纱帽小时候看《西游》,老是翻来覆去地想一个头痛的问题:唐僧那家伙,手上既无缚鸡之无力,遇事又常爱做妇人状泪滴不止,凭什么让他当西天取经团的团长?即使坐上了那把交椅,他又如何能够让手下三个业务能力全面超他百倍的部下死心踏地地替他卖命?
有了一些经历或阅历后,有些东西是会无师自通的。比如,我现在就知道了,让唐僧当团长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他原来是十世金蝉长老、如来佛的二徒弟转世。用咱老百姓的话说,就叫朝中有人好当官。有如来这样强有力的后台支持,取经团团长这顶帽子当然稳稳当当地就扣在了唐僧的头上。
第二个问题,唐僧为什么能坐稳那把交椅,表面看来也用不着太费脑细胞:唐僧手中有上级领导授予的《紧箍经》,也就相当于特意为他制定了一部《紧急状态摧毁悟空肉体法》。凭借这部地方特别法,他自然可以将悟空整治得服服帖帖,然后再利用悟空这个副团长去管理八戒和沙僧。
虽然在悟空第一次惨遭唐僧的紧箍大法蹂躏之后,曾向唐僧发誓:“我愿保你,再无退悔之意了。”而且表面上显得“死心塌地,抖搂精神,奔西而去”。但这并不表明,紧箍大法就是制约悟空“死心塌地”的真正原因。
从现实情况来看,那紧箍咒似乎对唐僧并没有多少帮助,恰恰相反,它在每次的实际使用中,几乎都是帮了倒忙。也就是说,紧箍咒对唐僧的作用,除了虚张声势地吓吓悟空,以在表面上维护一下自己可怜的权威,另一个重大意义,就是在紧要关头阻止悟空降伏妖怪,而屡屡将自己香喷喷的肉体送上那些妖怪们的餐桌。
唐僧第一次使用紧箍咒,就充分显示了它对取经事业的巨大破坏作用。当唐僧刚刚从观音处获得“紧箍心经”,并骗悟空戴上紧箍咒之后,他立即童心大发,迫切想看看这款新式玩具的功效如何。结果痛得悟空一边口头答应听他教诲,一边却抽出棒子要对他下手。虽然悟空最终因头痛问题而没有能够将他唐僧打成肉饼,但这并不表明,从此以后,悟空就没有对他下手的机会。悟空如果真有意退出取经团,至少比他钻进女妖们健美的腹部要容易十万倍。撇开他已经离开唐僧的两次不说,他还大可以随时随地一棍子了解掉唐僧,然后与八戒、沙僧分行李散伙。唐僧之所以能够搞定悟空,其实是与紧箍咒没有多大关系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悟空这样一个连玉帝都不大看得起的狂妄青年,竟愿意接受唐僧这样一个窝囊上级的领导?是前程,也就是那顶拍打着双翅正徐徐向他头顶降落的乌纱帽。
当初,悟空被唐僧行五行山监狱救出之时,曾向唐僧说了这么一句话:“(观音劝我)往西天取经拜佛,功成后自有好处。”所谓好处,当然是指入仕为官了。这一点,悟空是心领神会的。所以,当后来几次摆脱唐僧那个衰人的机会放在面前时,他都主动放弃了。第一次机会是在出狱后不久。那时,他刚随唐僧起程前往西天,半道上就杀死了6 个抢劫嫌疑犯,唐僧为此唠叨不休,骂他做不得和尚见不了真佛。悟空一怒之下,就炒了唐僧的鱿鱼,跑去找东海龙王喝下午茶。东海龙王却劝悟空:“大圣自当裁处,不可图自在,误了前程。”“前程”二字,似滚雷当头,一下便击中了悟空内心最隐密的欲望:捞回那顶久已失去的乌纱帽。于是,他立即驾起自己那团特快号的云团回到了唐僧身边。
第二次摆脱唐僧的机会,出现在三打白骨精之后。那唐僧既无伯乐之眼,又缺观音的慈悲心肠,悟空奋不顾身解决了妖怪,唐僧不但将紧箍咒乱念一气,而且还解聘悟空,让他滚回花果山去。这一次,是唐僧炒了悟空的鱿鱼。好马不吃回头草。悟空脆弱的自尊算是被唐僧伤透了。但当唐僧有难,八戒来求时,悟空却马上向他表明心声:“我老孙身回水帘洞,心逐取经僧!”悟空是恋着那么窝囊废的老和尚吗?绝对不是。在雷音寺里,当唐僧一行被妖怪捉时,悟空就曾恨恨地骂道:“我那师父,不听我劝解,就弄死他也不亏!”可见,他对唐僧意见不小。悟空“想念”唐僧的真正原因,在他临别花果山时向小猴子所说一番话中表白得清清楚楚:“待我还去保唐僧,取经回东土。功成之后,仍回来与你们共乐天真。”他之所以对取经团恋恋不忘,之所以委曲求全地接受唐僧的领导,是因为,那里有他今生今世都难以割舍的功名梦啊!
至此,我们可以明白了:唐僧之所以能坐上取经团团长的宝座,是因为和如来有那么一些裙带关系;而他之所以能坐稳那把椅子,绝不是因为他掌握着金箍咒,而是因为,他可以为悟空们带来一顶闪闪发亮的乌纱帽。
金箍咒的威力,竟抵不上乌纱帽之万一,这大约也是人世间的一种真理。就好比想要让一头驴子无怨无悔地驮着重物远行,驱动力并不是来自于老在它屁股后面噼叭作响的鞭子,而在于,始终悬挂着它鼻子前面的那团青草!
所以,一个聪明的领导想要让下级服服帖帖的办法,并不是威胁着扣年终奖,或者要将他送进五行山监狱,而是给他一个诺言:只要你经得起九九八十一难的考验,14年之后,就给你个副科级干干!而做为下属,最聪明的做法则是,听到这个诺言后,便立即夹起尾巴重新做人,一定要相信,光明就在前面!
该闭嘴时且闭嘴
――猪八戒教训录之二
窃以为,八戒同志在西游记中出现的伟大意义,不在于他为我们提供了多少娱乐价值,而在于,他让我们深刻理解到,一个缺少必要理论指导的公务员,到底能够倒霉、失败到什么程度。且不说他在天廷时因为受到“下半身”牵累,而莫名其妙地痛失了水军总司令的职位。经过基层14年的锻炼,为取经大业抛头颅洒热血,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最后大功告成,全体取经团成员被上级提拔任用,八戒仍然只落得一个最后一名的下场!
根据国际通行的标准,在进行政绩考核时,脑力劳动的重要性排在第一,然后是技术性劳动,最不值钱的就是体力劳动。以此标准来考核取经团里各位成员的业绩,作为领导,唐僧进行的是高级脑力劳动(也就是只动嘴那种),理所当然应排在第一位;悟空、八戒和沙僧都干的是降妖捉怪的技术活儿,但3 人的劳动量和工种的危险系数又不相同,总体上是悟空大于八戒,八戒大于沙僧;小白龙就与现在城里的民工一样,做的就是搬运的活,虽然重一点累一点,但完全属于体力劳动,毫无疑问只能排在末位。然而,几人在论功行赏时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几人到达西天后,西天的一把手如来同志亲自安排了唐僧一行的职级:唐僧:大职正果 旃檀功德佛(正处级、正处职干部);悟空:大职正果 斗战胜佛(正处级、正处职干部):沙僧:大职正果 金身罗汉(正处级、副处职干部);白龙:职正果 八部天龙马(副处级、副处职干部)
八戒:职正果 净坛使者(副处级、正科职干部。工作单位还在基层)。
取经途中,八戒无论从功劳还是苦劳方面,都远远胜过沙僧,更别提小小白龙了。到最后落得了一个如此下场,竟然连小白龙这个民工都爬得比他高,八戒当然不可能服气,所以,他当场就质问如来:“他们都成佛,如何把我做个净坛使者!”
但如来对此的解释却并不能使人服气。在八戒质问之前,他一一评判众人的劳过时,这样评定八戒:在福陵山云栈洞造孽,在路上,却又有顽心,色情未泯,因挑担有功,封为正果级,净坛使者职位。但当八戒质问之后,如来却又这样解释:“因汝口壮身慵,食肠宽大。盖天下四大部洲,瞻仰吾教者甚多,凡诸佛事,教汝净坛,乃是个有受用的品级。如何不好!”前面专挑毛病,然后安排一个职位,显然这个职位是因有过才定的;后面却专说这个职位的种种好处,似乎八戒接了一个天降的馅饼:明显是在拿八戒不当猪,而当猴――耍他呢。当然,也是在回避八戒的追问。
如来为何要回避八戒的追问,八戒落得如此悲惨下场的真实原因何在?难道就在于“色情未泯”?不要说八戒的“色情”还只属于意淫的范畴,即便他真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个人作风”对仕途的影响,也不会大过“滥杀无辜”吧?佛门虽然大力戒色,但戒杀生却又在戒色之上。以悟空见人就杀的作派,也能做到大职正果,八戒不过意淫了几次,犯不着给他这么严重的行政处分吧?
要知道,比犯杀戒更为严重数倍的,还有一条罪:得罪领导!只要得罪了领导,行走在仕途上,将在经历的磨难,绝对要多过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
在取经途中,八戒这头笨猪恰恰无数次地冒犯了他的顶头上司孙悟空。从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悟空在取经团中的地位,实际上就是副团长,且专门分管抓妖捉怪的技术业务。应该说,悟空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还是能够做到身先士卒的,而且也完全算得上是专家型的领导。但八戒却很嫉妒悟空:想当年,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弼马温吗,而我却是水军总司令,级别高过你何止十万八千里!现在,你凭什么做起了我的领导?!好汉不提当年勇。仕途中,从来只看结果而不看过程。八戒不懂得这一点,所以,动辄就喊悟空“弼马温”,这无异于对着刘邦喊“阿三”,对着朱元璋喊“光头”。揭领导的老底,已是犯了仕途之大忌。八戒不知好歹,又想排挤悟空,自己来坐那把副团长的交椅。八戒这一用心,在宝象国中显露无遗。那时,八戒通过在上级(唐僧)面前报小报告的方式,通过唐僧之手将悟空从取经团中排挤了出去,而且,他认为,自此之后,自己就可以在副团长的宝座上高枕无忧,所以,在宝象国里,他不怕牛皮吹破地宣称:“我乃是天蓬元帅,只因罪犯天条,堕落下世,幸今皈正为僧。自从东土来此,第一会降妖的是我。”同时,也心情急迫地想收伏一个妖怪以便捞取政绩:“虽不怎的,也在此国扬扬姓名。”如果悟空对政绩和声望并不在意也还罢了,偏偏悟空同志也是喜欢面子工程的,这一来,八戒的言论和行为无异于又撞上了领导的心病。在平顶山(金角、银角地盘)山上,悟空明明被告知前方妖怪厉害却要让八戒先行。他的想法是是:“(八戒)若是打得过,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这一回,我们不妨看作是悟空乘机给八戒穿穿小鞋。
八戒所犯的错误中,非常严重的一点还有:常常在悟空与唐僧这两位领导发生矛盾时,旗帜鲜明地拥护唐僧,与上级领导保持一致,这一点做得本来很好,但却不应该爱憎分明地反对悟空这个顶头上司。比较起来,沙僧同志在处理这个问题时就要聪明得多了。他是既不得罪唐僧,又不得罪悟空,而是全力做个和事佬,因此既搏得了唐僧的信任,又羸得了悟空的喜欢,实在是大智若愚!此外,八戒所犯的另一个严重错误就是:竟然当着悟空这位上司的面,大骂悟空。最为过分的一次,是在悟空与羊力大仙比试油锅洗澡时,悟空有意变成铁钉,八戒以为他已翘了辫子,便破口大骂:“闯祸的泼猴子,无知的弼马温!该死的泼猴子,油烹的弼马温!猴儿了帐,马温断根!”只知道与妖怪进行阶级斗争的八戒,哪里懂得政治斗争的窍门。领导往往喜欢用“引蛇出洞”的手段来试探下级对自己的态度:故意制造机会让那些心无城府人下属们口无遮拦地评价自己,从而再决定哪些人该整,哪些人该升。对于这一招,沙僧显然也比八戒的认识深刻得多了。当悟空从油锅中现出原形时,沙僧说了这么一句:“大哥干净推佯死惯了!”他早已觉察了悟空的用意!
总而言之,毫无心机的八戒,是早已将悟空得罪了个干干净净。这悟空并非肚里能够撑船的主儿,对于犯下如此严重罪行的下属,他能不心存芥蒂吗?报复的机会多的是。在取经途中,悟空再三再四地单身个一人去向观音和如来汇报工作,之汇报工作之时,观音和如来难保不会问到取经团中各人的表现,此时,悟空只要稍稍动动嘴皮子,八戒的前程就基本已经定了下来!
可怜的八戒,他到死或许都不明白:再功苦劳高又有何用,自己一生的前程,就毁在那张无遮无拦的臭嘴上!
所以,对于仕途中人来说,管好自己的两头至关重要:一是舌头,一是龟头。龟头这玩意儿,对于个人进步,除了产生障碍,绝对没有任何益处,像八戒这样的家伙,不妨学学岳不群老先生来个挥刀自宫;但舌头这东西,却是一把双刃剑,使用得好,舌底就可呼呼生风灿出朵朵莲花,一分成绩便能结出一百分的果子;使用不当,就无异于打开了一扇地狱之门,一生的前程说不定就会断送在这长不足三寸宽不过半分的一块细肉上!
可惜的是,八戒同志根本没有细心钻研这“两头”理论,至使他在“两头”上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他的一生,只配使用两个字:失败!
取经:利益决定态度
唐僧一行师徒四众,再加上一匹小白龙,共同组成了西天取经团的班子。按照常理,同舟就得共济,既然加入了这个别人嗑头送礼挤破头也钻不进的取经小组,就该上对得起如来下得对起一路供他们吃喝的斋主,就该兢兢业业完成取经大业。但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在这个小组里,有人在勇往直前,有人却在伺机回头。比较起来,这5 人对取经事业的积极性,可明显由高到低排列:唐僧—沙僧—白龙—悟空—八戒。其中,唐僧对取经大业抱有非常明确的目的,即不取得真经绝不回大唐;而沙僧与白龙虽然没有发过什么毒誓,但对取经始终没有退缩;悟空同志在取经初期曾有数次反复,还险些谋杀了取经团的领导唐僧大人;而八戒却始终在寻找机会分行李散伙回高老庄。
据此,有人认为:唐僧同志虽然没有过硬的业务水平,但却是这个小组当之无愧的领导,因为只有像他那样有着明确目标的人才能胜利将取经团带到西天;而其它几位,无论业务能力多么高超,但因为对取经大业缺乏足够的认识,终究无法完成这种重大的历史使命。这种理论看似高明,而且也正切合现实(坐在领导位子上的人,有几个精通业务?无非“目标明确”而已),所以,一时间获得颇多掌声。然而,持此论者却没有进一步思考:什么才是这5 位先生对取经事业态度不同的根源?如何才能调整他们各自的心态?有没有可能,通过提升那些业务通的积极性而培养更为全面的领导人才?
要回答这些问题,还得考察一下5 位先生各自参加取经团的初衷。
唐僧加入取经团,机缘来自于唐王李世民因超度冥府孤魂而修建水陆大会,唐僧成功应聘为此次大会主持人(似乎沾了点他父亲陈光蕊状元之光)。正在唐僧在大会上作重要讲话时,前来招聘取经人才的观音趁机变成一位和尚作了一番更重要的讲话,这自然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观音于是开出了招聘的优厚待遇:“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对一向相信神话而又是凡尘之躯的唐僧来说,一下子能够名列仙班,无异于一个民工突然间成为一个跨国公司的总裁,或者一位村干部突然间被提拔为部级领导,这种好事虽然天天做梦时都在想,但真正降临到头上,又要半惊半喜到范进中举那程度。这还不算,李世民同志也为招聘取经人才开出了诱人的格外厚待:情愿与之拜为兄弟。皇帝的兄弟,这种政治地位,大约还要高过政治局常委吧,对唐僧这样一介小民,可以说已以达到了他在俗世所能够梦想的最大高度。所以,他当即发誓:我这一去,定要损躯努力,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总而言之,唐僧之所以要去西天取经,在于取经的回报对他来说,已经达到了他做梦都不敢想像的程度:以和尚的身份来说,哪有比成仙有更大的诱惑?以大唐子民的身份来看,哪有比做帝王的兄弟更高的荣耀?!如此强大的诱惑,任谁也会粉身碎骨而为之!
沙僧加入取经团也是好处多多。沙僧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好不容易混到了玉帝卷帘大将的地位,官阶虽然不太高,大约相当于最高领袖生活秘书团团长,但因为能日日呆在领袖的身边亲聆领袖教诲,那种荣耀足够将来写它一本百万字的回忆录。但忽然之间,却因为失手打碎了一个玉玻璃,却玉帝判处死刑,虽经太白金星说情暂寄了脑袋,但那种精神上的上的失落感恐怕也要令他痛不欲生。更何况,被贬到基层之后,他还要忍受“七日一次飞剑穿胸百余下”的肉体折磨。如果在这时候,有人提出可以让他官复原职,沙僧大约做牛做马也是愿意的。而这时候,恰好观音女士招摹取经团人员,提出的待遇又恰好是“教飞剑不来穿你。功成免罪,复你本职”!如此梦寐以求的条件,叫沙僧如何能够不动心,如何能不死命而为!
再看小白龙。这家伙大约年少冲动,放火烧了龙宫殿上的明珠,被亲生父亲敖闰以忤逆罪告到玉帝那儿,玉帝居然就判了他死刑。还是观音以前往西天取经为条件,挽救了他一命。既然性命攸关,小白龙取起来,自然也就格外尽心。
至于那只孙猴子,观音找他取经时,已经在五行山监狱呆满了500 年,正是该刑满释放之时。目前,对悟空来说,进可以再树齐天大圣的旗号,退可以回花果山做山大王。正在此时,观音前来劝说悟空往西天取经,但为他开出的条件却只是“入我佛门,再修正果”。虽然此前悟空一心想进入公务员队伍,甚至不惜为此动刀动枪,但经过500 年的思想改造,孙猴子想必对自己、对仕途有了稍稍清醒一些的认识。这时候,如果能轻轻松松洗白自己的黑社会而弄个公务员身份,悟空肯定也是乐意的;但要为此再做些多大的牺牲,恐怕还需要考虑考虑。既然取经之事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悟空屡次想要离开队伍而回花果山休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八戒的情形,又与以上各位完全不同了:取经对他不断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让他抛家别妇。这个八戒,虽然屡屡栽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却是桃花运源源不断。因为调戏嫦娥,八戒也被下放到基层。但在基层,他的小日子过得似乎不错。先是做了卵二姐的上门女婿,并继承了她的家产,后来娶了著名企业家高老头的女儿高小姐。唯一不足的是,小夫妻俩时常闹些矛盾,但每遇此时,八戒就再跑回卵二姐的家产上住上一段。因此,当观音找到八戒,劝他去西天取经时,八戒一反常态地表示了激烈的反对意见:“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喝风!*****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甚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估计观音女士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个八戒居然如此不求上进,有好端端的公务员不做,非要当个黑心个体户。所以,观音一时间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招来规劝八戒,连许诺报酬也忘了提,只是有心无口讲了一些大道理:“汝若肯归依正果,自有养身之处。世有五谷,尽能济饥,为何吃人度日?”老实说,当时读到观音女士这番劝告时,我对她的智商简直失望到了极点:难道八戒还没有吃过五谷,难道五谷比人肉味道更好?然而,八戒居然“似梦方觉”。观音趁机提出招摹取经的要求,其条件也只是“管教你脱离灾瘴”。再次出人意料的是,八戒居然也同意了!直到今天,我仍然认为,八戒当时一定是被观音女士美丽的容颜迷惑而失去了所有的思维能力,不然,他为何要同意去取经:即不可升官,也没有许诺发财,最可怕的是,对于一刻也离不开女人的八戒来说,要放弃家中的娇妻而从此几十上千年再不碰女人,那经还取它做鸟!果然,上路之后,八戒就开始后悔,就开始为寻找回家的机会而不懈努力着。
通过对比,我们看清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事实:唐僧对取经抱有最明确的目标,是因为,一旦取经成功,他既可成仙又可成为政治局常委,在这种巨大到不可想象的利益的推动下,唐僧自然对取经事业死心塌地。除了取经一途,其它还有哪种事业能够完成这些梦想之万一?!相对取经成功之后的收益,取经本身所付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对沙僧来说,通过取经,既可完成他人生的最大梦想(官复原职),又可摆脱肉体上的折魔,这也绝对算得上是低投入高回报。小白龙也是如此:不取经是死定了,取经最多也是死,成功之后可能还有额外的收益,比如得到如来的欢心,弄个一官半职的也未可知。这算得上是高投入高回报了。悟空能从取经经得到什么?无非是修成正果,也就是恢复公务员身份而已,如果他不取经,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因此,取经于他,应该是高投入低回报。那么八戒呢?观音给他的许诺就是脱离灾瘴这样一句空话。在当时,他八戒又何曾有什么“灾瘴”。也就是说,他从取经中得不到什么回报。那么,他会为此付出什么?苦累、危险不说,他还得为此抛家别妻,而女人又是他的最爱。如此,似乎可以说,八戒取经,是要做出超高的付出,而很可能得到零回报(观音没有给他明确的升迁许诺)。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求八戒像唐僧一样,对取经事业抱有必死的热忱,这似乎不太人道了吧。
由此,我们可能看出,那种一味称赞唐僧“态度积极因此胜任领导一职”的论调是多么荒唐可笑,至少是在闭着一只眼睛说话。不考察态度背后的利益支撑,不考察各人能力的不同,而一味强调“态度决定论”,迟早会在公务员选拔时误入歧途。我们常常看到,某些人只会在领导面前扫地打水,以此给领导留下一个态度积极的印象,并得以很快升迁;而另一些人,因精通业务而常与狗屁不通又爱瞎指挥的上司发生冲突,最后不管实际贡献多大,终老一生也只是一介科员!同时,如果将公职人员的反腐倡廉比做取经大业,我们就绝不能仅仅强调“认识、态度”,而必须制定一套明确的规定,让每一位公务员明白,“腐”了将会付出多大的成本,“廉”了将会有多大的收益。只有“廉”者的收益超过沙僧,而“”腐“者的成本大过八戒,才可能在反腐倡廉的征途上出现一批唐僧,否则就净是一帮八戒!常有官员发表感叹:如今当作公务员,风险成本真是太高!说这话的,全是放屁。怎么不见持此论调者像八戒一样想尽办法要从官位上逃脱,倒反而全像唐僧一样,对做官大业抱定必死的热忱!
六耳猕猴之死
在西天取经团(全称天廷大唐联合西天考察观光取经团)一路所遇各种妖魔中,六耳猕猴绝对算得上一个异类。无论从他作案的方式,来是作案的目的来看,都让人觉得,这只猴子不该归于妖魔一族。然而,他不但被认为是妖,而且还被悟空当着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如来之面给打死了。六耳猕猴之死,其含义,绝不是取经团战胜了妖魔、正义战胜了邪恶那么简单,其更深刻的含义正在于:什么人才有资格进入取经团,也就是说,什么人才能做好一个公务员。
出现在取经团面前的妖魔,他们的目的,不外乎这样几条:一是吃一口香喷喷的唐僧肉,求取长生不老,这可以归为探索生命科学类;二是从唐僧师徒手中骗夺一些没有见过的宝物,如袈裟、武器等,这可归为满足求知欲类;三是要与唐僧共度一次洞房花烛夜,至少也来次一夜情,这可归于追求性解放类。而六耳猕猴的目的,距离这三类简直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他竟然就是为了去西天取经!一个师出无名的猴子,居然也要去“西方拜佛求经”,也要将经书“送上东方”,这样的行为与目的,难道可以归之于妖魔?!虽然,六耳猕猴取经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将南赡部洲人为祖,万代传名,并没有要拯救天下苍生那么高尚。可是,天下真正能做到“舍死饲虎”那般从不利己专门利人者能有几个?唐僧取经,也是为了解救父亲及皇兄李世民之灾;悟空兄弟三人,更是为了能重回天廷做个处级干部;连如来他老人家拉悟空入伙经团的目的,也是要“他入我门来”。人无私心佛都难。所以说,六耳猕猴想上西天取经的目的,绝对无可厚非。
对于佛祖如来先生来说,其教旨就是要普度众生,应该是无条件的欢迎一切有志于向佛之人的。连我们伟大的孔子先生这样一个凡人都懂得有教无类,何况佛法无边的如来,他有何理由要拒绝六耳猕猴的取经要求?
而从六耳猕猴的为人来看,我倒是觉得他比倒悟空更可爱,也更值得组强上培养:首先,他比悟空同志更有爱心。尽管六耳猕猴想要取经,也曾采取过一些手段:夺取唐僧师徒的行李和文书,但他还是尽其所能地做到避免伤害无辜。以六耳猕猴的手段,当初从唐僧手中夺取行李时,他只要用上万分之一的力道,就可将唐僧打作一团肉饼,这一招,悟空同志倒是常对一些无辜的小偷们使用,而猕猴却并没有置唐僧于死地,尽管这样杀人灭口对他自己的取经事业有利。这说明,六耳猕猴还是非常善良的,至少比悟空要善良。然后,在沙僧到水廉洞索要行李时,六耳猕猴也完全可以杀掉沙僧,以去除这块自己前去取经的绊脚石,更何况,沙僧还杀死了他变出的沙僧。然而,六耳猕猴再一次放过了沙僧。对于这样一个一心向佛而又心地善良,同时专业水平又超过悟空的猴子,慈悲的如来,力戒杀生的如来,他怎么会让悟空当着自己的面将之活活打死?!
在我看来,甚至倒可以让六耳猕猴接替悟空前去西天,至少可以再抄一份那个什么经让六耳猕猴去取,最下下之策,也可以暂时捉了六耳猕猴以慢慢教导。总之,那六耳猴子无论如何罪不至死。然而,他还是被处死了!
性情暴躁,杀人如麻的悟空成了正义的化身,而一心向善的六耳猕猴却是要被杀头的妖魔。他们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在表面上看来,二者相同之处倒是更多。首先在面貌上,悟空与六耳猕猴(变化而出)之间是完全相像的。这种相像,而且还是久经考验的。不用说沙僧、八戒、阎王、龙王这样的凡庸之辈看不出破绽,法力无边、与悟空接触频繁的观音女士也看不出破绽,与悟空朝夕相互对他了如指掌的唐僧还是看不出,连托塔李天王的照妖镜都辨认不出(这一点可确证六耳猕猴并非是妖魔)。其次,二者的出身和志趣相同:都是妖魔出身,都想“洗白”了自己走上仕途,不过,悟空已经成功转型,六耳猕猴正在努力之中;第三,两人此行目的一致,都想去西天取经,只不过六耳猕猴是主动要求,而悟空多少是被逼上梁山;第四,二人业务能力相差无几,否则悟空就会像打杀白骨夫人一样一棒子将六耳猕猴击毙,或者六耳猕猴干掉了悟空好取而代之;不过,六耳猕猴比悟空多了一点儿“善聆音,知前后”的独家秘技。
当然,这些全都是表面现象,如果二者完全一致,如来绝不会放任悟空杀生的。六耳猕猴必有其该死的地方,而这,应该就是他异于悟空的方面。这不同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悟空在入仕途之前虽然也是为害一方的妖魔,并犯下反天廷大罪,但在压到五行山下之后,曾他已明确表示“我已知悔了”,同时,由佛教党党魁如来及其最坚定的支持者观音女士出面保举,悟空已经获取正式公务员身份,悟空也戴上了象征上级绝对权威的紧箍咒,这表明他已甘心接受上级领导。而六耳猕猴既无任何人保举,又没有正式公务员的身份,却痴心妄想、一厢情愿的想要去西天取经,真是有些白日做梦了。虽然去西天取经也是一件苦差事,也就是说主要是承担取经团编制的公务员的责任。但需知,责任即权力。好比一个城管队员上街推翻占道经营的摊位,这事的确不太好做,但随便一个平民百姓想要去做这件难办之事,那也就沾了无上的荣耀,也就有了无穷的权力。所以,这经,悟空取得,六耳猕猴就取不得。正如小尼姑的光头,赵太老爷摸得,阿Q 就摸不得了。公务员的身份当然重要,没有这个身份而想做这件事情,这就是六耳猕猴的可悲之处。当然,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既然悟空那只敢反天廷的猴子都能熬到一个公务员的身份,善良的六耳猕猴难道就没有可能吗?如来佛祖难道就万不会给他一个机会?是的,他没有机会!原因就在于他与悟空不同之处的第二点。他六耳猕猴具有“善聆音,知前后”的通天本领,而且偏偏将这本事在最不该显露的时机给显露了出来:在唐僧、观音念动紧箍经时,这六耳猕猴居然也头痛起来。这是因为,他以“善聆音”的绝技偷听到了唐僧和观音所念咒语的内容!在《悟空的痛觉神经》一文中,我们已经知道,那紧箍咒其实代表公务员必须接受上级领导这样一种制度,代表着首长的绝对权威;而那紧箍经自然就是上级之所以能领导下级的秘密与技巧。现在,他六耳猕猴居然掌握了本该只能由领导们掌握的领导方法,那领导还如何去领导他?!自己偷偷儿地知道了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敢让领导们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这岂不是变相地向领导的权威挑战吗?!这样的人,即使本事再大一千倍,也注定了无法进入公务员队伍,即使混进了队伍,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其次,六耳猕猴“知前后万物皆明”的特长,也会叫领导们很不爽,万一这家伙动用这本事去查领导们的前科或偷偷儿探知领导们下一步的动作,领导岂不是就如祼身一般,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尽管六耳猕猴对取经事业更为热忱,也比悟空更为善良,同时业务水平也更高出一点点儿,按说,相对悟空,他应该才真正更具备取经的资格,也更像一个真正的公务员。但因为他不愿或不懂遵循仕途中的潜规则,所以,只有死路一条。这场真假悟空之间对取经权的争夺之战,不由让人想起《红楼梦》中的真假“宝玉”之别。贾宝玉与甄宝玉生来外貌是一模一样,性格也是一般无二,虽然贾宝玉出生时口中衔了一块玉,但因为不愿理会经济仕途不想承认社会规则,却始终只能是个假(贾)宝玉,而那位甄宝玉,虽然口中无玉,但因为“肯向上巴结”“惟有念书为事”,反而倒成了真(甄)宝玉。
承认了领导制定的规则,领导用你了,你才是真的人才,有取经的资格,哪怕本事差点、心态歪点儿;不顺从仕途的规则,领导就绝不会用你,你就变成了妖魔,结局就只有死路一条。六耳猕猴之死为我们敲响一次警钟:对于领导的内幕,了解得越少越好;万一不小心知道了,也千万不能让领导知道你知道了;必要时揣着聪明装糊涂,才是保身之道。
悟空的痛觉神经
《西游记》第82回有这样一个情节:多灾多难而又艳福无边的唐僧被母老鼠精抓去,强迫他要成其好事。为救师父,八戒摇身变了个胖和尚去鼠洞口问话。一向专会在唐僧面前甜言蜜语也惯于哄女性开心的八戒,这一次居然笨嘴笨舌,见面就喊别人为妖精。这种叫法,无异于当今在大街上见了女子就喊“小姐”,注定要触霉头。果然,那两位女子狠狠地给了八戒三四杠子。八戒赶紧退回向悟空汇报情况,反遭悟空嘲笑“打得还少”,并进而教育八戒:“温柔天下去得,刚强寸步难移。”这番话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悟空口中说出,已叫人惊折了眼镜的大腿,而接下来,悟空更进一步阐发出来的理论简直就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完全可以荣获行政管理理论的年度诺贝尔大奖。
悟空的理论是这样阐释的。他首先对八戒谆谆善诱:“你晓得有两样木吗?”然后加以展开:“一样是杨木,一样是檀木。杨木性格甚软,巧匠取来,或雕圣像,或刻如来,装金立粉,嵌玉装花,万人烧香礼拜,受了多少无量之福。那檀木性格刚硬,油房里取了去,做柞撒(油房榨油的楔子),使铁箍箍了头,又使铁锤往下打,只因刚强,所以受此苦楚。”
对于一般公务员来说,“杨木与檀木”这一划时代的理论,完全值得细细揣摩一生,并且从是受益无穷。但这话从悟空的嘴中说出来,就仿佛印尼那边再度暴发了海啸,那种冲击波着实让人晕眩。让人发晕的不是前一句要受万人礼拜的狂想,我们知道,即使是一块石头,只要有了人形,就会区多少有些权力欲,就喜欢高高在上看别人伏在自己脚下。为弼马温那种芝麻未子一样的小官儿,悟空也曾欣喜不已就是证明。让人震惊处,一在于:竟然会说出因为刚强所以受苦,也就是“温柔天下去得,刚强寸步难移”这种话来,更重要的还在于:悟空竟然对檀木所受的痛与苦心有戚戚焉。
先谈第一点。悟空同志一直作为硬派小生的形象出现在大众眼前,他当年强抢龙王武器、扰乱阎罗大殿,乃至力敌八十万天军,逼上凌宵宝殿要夺取玉帝宝座,到后来与各路妖魔与神仙们斗狠,他何曾有片刻温柔?如果悟空同志换做一副软不拉叽的娘娘腔,估计将有无数的FANS立刻要去跳楼了。好在他从来都是硬汉,从不曾有一丝畏难怕苦的想法。但为何突然在此时抛出了这种论调?让人觉得似乎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再看第二点。按我对悟空同志有限的理解,他似乎是全球环境剧烈恶化的一个受害者:并非爹生娘养,而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怪胎。石头这种无机物,当然不可能形成敏感的神经,也就不会有痛感。此后一系列的遭遇似乎也屡屡证实了这一点。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温度估计不低于摄氏3000度,不但伤不了悟空半根汗毛,也没听他喊过一声痛。用大力鬼王的话说是“刀砍斧剁,雷打火烧,一毫不能伤损”。在车迟国与羊力大仙比试下油锅时,那滚烫的油也只让悟空觉得在蒸桑纳。比这些更血腥暴力的场面,悟空也经历的多了:让万寿山的镇元大仙用龙筋做的皮鞭猛抽,还算轻之又轻,这种场面当年的革命烈士们都挺了过来,悟空自是不在话下;暴力的是,那么多妖怪拿着刀啊棒啊锤啊的照着悟空的脑门猛敲,他也只当是小姐按摩;还有更具暴力倾向的妖怪,曾一刀将他当头劈为两半,也未见悟空喊声疼;他自己倒也学过小日本来过剖腹,切开自己肚皮掏出内脏来玩,更未听他说过有什么半点儿“苦楚”。
一个没有痛觉神经的人,却要大谈“檀木”所受的苦楚,这似乎有些奇怪。不过,马克思他老人家教训得对,事物总有矛盾统一的一面:没有痛觉神经、不怕掏心、劈头的悟空,居然怕一样东西——紧箍咒。似乎天底下,能让他怕,能让他痛的,也只有这样东西了。表面看来,这紧箍咒也只是一件“法宝”而已。天廷之中,几乎所有的法宝,他悟空都是不畏不惧,为何独独要怕这一件?恐怕要与紧箍咒的来历大有关系。天廷中再多宝物,如果悟空不主动去接受制裁,都是拿他没有办法的。而这紧箍咒,悟空倒多少是有些主动入毂的。当初悟空因犯反天廷罪被玉帝判除死刑,是如来要留下悟空,让他进入“西方取经团”的天廷特别编制以将功恕罪,这一点得到了悟空本人的同意。后来,如来将一只紧箍咒交给观音,而观音又将其使用方法教给了唐僧。这件宝物的作用,如来曾有明言,是用来管教那些“不伏使唤”者,并以此要“让他入我门来”。后来,唐僧连哄带骗(悟空也满心欢喜)地让悟空戴上了这顶“帽子”。因此,这个紧箍咒,实际上代表着悟空与天廷之间的一种契约:天廷同意让悟空同志加入取经团,并给他一个公务员的正式编制,而悟空必需接受他的上司们的绝对领导。紧箍咒到达悟空头上的过程很有象征意味:经过玉帝默许,由如来同志传授给观音同志,再由观音同志传达给唐僧。而这传递的路线,正是悟空接受领导的路线!因此,紧箍咒实际上并非是件一般的宝物,它代表的正是公务员必须接受上级领导这样一种制度,它代表的是首长的绝对权威!功力再强大的法宝,对悟空这种砍头都不怕的牛人也无可奈何,但制度却是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所以,悟空是避无可避,只能就范。而这一点,对于一习惯向于自由散漫的悟空来说,哪怕是金刚石造就的脑袋,也无法不头疼。巧合的是,紧箍咒的功用,正是让人头疼。而且,它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乖乖巧巧地听从了上级领导的话(哪怕是错话),你就从来不会头痛;但是,如果胆敢顶撞上级领导,对不起,你的痛觉神经将变得格外敏感。
明白乎此,我们也就能理解一向吃软硬不吃的悟空为什么会悟出杨木因为软而受人摩拜、檀木因太硬而多受苦楚的通天大道理。明白乎此,我们也就能理解悟空同志后来的一些举动:曾经只叫玉帝老官儿的悟空,在师父被妖怪绑架之后竟然还特意跑到天廷作诗赞扬玉帝领导有方:“风清云霁乐升平,神静星明显瑞祯。河汉安宁天地泰,五方八极偃戈旌。”一向不知道请客送礼的悟空,在青龙山杀了四头犀牛后,竟然念念不忘要带4 只牛角进贡玉帝、一只牛角进贡如来!
常言道,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又说,端人碗,服人管。连悟空同志这种天赋异禀的花岗岩脑袋,一旦入了公务员之门,也有了疼痛的感觉,也变得对上级服服帖帖。悟空毕竟是悟空,有着与生俱来的聪明。他以自己的头痛的经历悟出了“杨木与檀木”的伟大理论,并夹起尾巴做猴。这实在给了我们莫大的启示:没有指挥错误的领导,只有理解错误的手下。抱定这一信念,实践这一理论,好好的做一段杨木,庶几才不至有头痛的一天。试问,谁的脑袋还能硬过悟空?
八十一难的价值
相信看过《西游》的人,都会对取经程序的复杂性惊诧得七荤八素:不就取个红头文件吗,干嘛非要取经团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而且还放着悟空高科技的飞行器筋斗云不坐,倒偏偏要让唐僧骑着条破驴去到西方,如来他老人家的脑子是不是注水啦?!
基于这一疑问,我们有理由怀疑,在取经这件事上,如来同志的思想是有些保守的。一是,他不敢大胆启用悟空这种既有能力又有学历的海归派做领导(悟空在西方须菩提处学习数载,有硕士研究生结业证书),而偏偏用大唐子民唐三藏做团长(这似乎还有地域歧视的嫌疑)否则一路上也不会有妖怪敢来找茬儿。二是,如来同志对代表先进生产力的高科技手段重视不够,否则,他完全可以特事特办,只要动手批个条子,特许唐僧乘坐悟空的筋斗云,取经的效率就轻轻松松提高千亿倍!
当然,这只是我等升斗小民的想法。作为领导,如来同志看待问题肯定比我等站得高看得远,也就是更高瞻远瞩,更具全局性和政治性。
当年,取经团之所以放弃筋斗云这一具有全宇宙先进水平的交通工具不用,在表面看来,似乎是因为技术层面上的问题。悟空曾与八戒有几次探讨,想过让乡巴佬乡得掉渣的唐僧也开一回洋荦,过把高科技瘾,但结果却是:唐僧是凡人,凡人太重,筋斗云是载不动滴。看来,悟空从海外引进的这种高科技飞行器,要么要功率太小,只能限乘一人;要么,就不符合取经团的“团情”。但是,我们却明明看到,第71回中,在朱紫国里,悟空打掉了拐骗的妇女犯罪分子金毛猴后,成功地解救了被拐妇女圣宫娘娘。当时,悟空千里迢迢护送圣宫娘娘回老家,就是用筋斗云运载的。圣宫娘娘也同样是个肉体凡胎,而且悟空当时运载的距离也远达1500千米!难道这一飞行器只能搭乘女性旅客,而拒绝男性旅客?想来它的设计者须菩提老人不至于如此重女轻男吧。
那么,是不是如来同志对取经团的用车标准有什么规定?比如说,在原则上,取经团的交通工具不能太豪华太高科技。这似乎可以理解。处理一般性事务,动辄追求高科技,这就显得工作态度不踏实,有偷懒的嫌疑。而且,不用或少用悟空的飞行器,也可以节约一下紧张的能源嘛。比如说领导要你起草一份500 字的文件,你工工整整的手抄一遍,比起用电脑打印,那效果自然很不一样,前者更显得兢兢业业,而且也能节约下许多打印费。此外,那筋斗云铺天盖地的那么大一团在天空上飘啊飘的,会不会污染环境?谁知道须菩提那家伙是不是隐藏起来的恐怖分子,它不收取任何费用就白白教会了悟空驾驶筋斗云,会不会有所图谋?领导们的别墅可都建在天空上啊。在专家团没有彻底鉴定筋斗云的环境危害性之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少用为妙。骑白马比乘筋斗云肯定要环保,既使偶尔有点儿马屎马尿马屁的污染,也离天空的领导们很远,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政治影响嘛。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咱小老百姓私底下猜测而已,在没有得到如来同志的发言人证实之前,只能仅供读者参考。
此外,就是另一个疑问,为什么非得把唐僧硬塞进取经团里?按照团队组建效率优先的原则,派悟空师兄弟几人前去西天拿回那个红头文件,完全可以大大降低行政成本,有什么理由要让唐僧来拖取经团后腿,而且还是让他做一把手?必须申明的是,取经团的工作目标,不是要降魔除怪,更不是要历经八十一难。我们的公务员同志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旦进入到具体的事务处理之中,就只顾进行繁琐的程序操作,操来操去,操到最后,都不知道在操什么了,似乎就是为了操而操。从这一点看,如来同志在组织队伍完成取经任务时,似乎也犯了这条毛病:他的工作变成了对取经团完成降魔指标的考核,而不是帮助取经团尽快拿到红头文件。取经团的工作目标不就要拿到如来的那个红头文件,让南赡部洲愚顽的百姓好好学习以贯彻落实其指示精神吗!
根据效率优先的原则,为顺利完成取经事业,如来同志完全应该制定两个凡是作为指导思想:一、凡是一切不利于取经效率的人员都应坚决从队伍中清理出去(唐僧就该首当其冲地精简分流掉);二、凡是一切能够加快取经效率的装备都应该为取经团配齐(包括鼓励悟空使用超级飞行器)。然而,如来的部署证明,他是极力反对这两个凡是的。也就是说,他完全反对效率优先的原则。
我们知道,如来同志向来以亲民慈善著称,凡是有志于佛教者,如来的大门从来都是敞开着的。按如来同志平时的工作作风,南赡部洲百姓的思想意识暂时落后,他就更应该主动派人将红头文件送过去供他们学习。但这一次,如来不但没有派人主动送去三藏真经,却反而设置了这么多道门坎!他必定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事实上,所谓八十一难,不管是在表面上是“官妖”还是“民妖”制造的,按照学术界一致的观点,其实都是如来同志一手安排的。也就是说,这个“八十一难工程”,是如来同志亲手抓的一个重点工程。我们似乎可以这么认为:之所以让唐僧加入取经团、而且做第一把手,而且还不允许取经团乘坐筋斗云,其目的都是为了保证八十一难工作顺利实施!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唐僧只有悟空,所谓的九九八十一难,就一难也不会存在。同样,如果允许取经团使用悟空的超级飞行器,哪个妖怪抓得到唐僧?
所以说,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有多少其它的理由,事实上,唐僧进入取经团并做第一把手,以及悟空的飞行器在原则上不能使用,其实都是为“八十一难工程”的可行性做的前提安排。可以想到,为了安排这九九八十一难,如来同志实在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问题是,这“八十一难”到底有何价值?既然我们知道了取经的目的就是为了教育南赡部洲的落后群众,能够多快好省的将红头文件传达到该地,岂非更能体现领导对群众的关怀?
看来,能否正确理解这一问题,正好体现领导与一般群众、合格的公务员和不称职的公务员在思想觉悟方面的区别。
“八十一难”绝不是无中生有、画蛇添足的举动,恰恰相反,它集中体现了取经事业的严肃性、神圣性和重要性,甚至可以说,如来同志的三藏真经——那个红头文件——的价值,就是靠八十一难的价值来具体体现的。按照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观,一件商品的价值,是由制造这件商品所投入的劳动力的价值决定的。而劳动力的价值,体现在劳动力的技术水平和劳动力所投入的总时间。这么看来,南赡部洲人获取经书的难度越大、时间越长,经书的价值自然就越高了。可以设想,如果让如来同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装上一台电脑,而李世民同志也在办公室装一台电脑,两人一连线,再用鼠标轻轻一点,经书就到了李世民的案头。省事到是省事,高效到是高效,但经书的威严何在?!价值何在?!权威性何在?!
作为一个业务能力和政治水平都十分过硬的领导,如来同志知道,政府和领导的权威性,就体现在其办事程序的严肃性和神圣性上。人为地设置八十一难,其目的正是为了体现天庭和如来同志的权威嘛。这一点,只有成熟的公务员才能深刻理解的。
一些年轻人在刚进入公务员行列时,往往非常幼稚地以为,上级向下级发布红头文件,完全可以利用高科技的网络技术一发到底,也就是说,完全可以从中央到省市到市县再到乡镇全部联网,然后点点鼠标完事。这种想法,正与悟空希望利用筋斗云取经一样,是思想幼稚的表现。红头文件轻易就到乡镇,还怎么体现其威严性?!此外,部分刚加入公务员队伍的同志可能认为,某些部门在处理某些事情上,程序太复杂,往往要要加盖81个公章才能办成一件事。这种希望简化程序的思想也是不成熟的。没有这些公章来来去去地盖,这一要处理的事件的价值何在?
当然,用商品的价值规律套用到红头文上,是有些不伦不类的。行政有行政的特殊规律。其实,通过八十难的价值,我们应该领悟出一个既浅显又深刻的道理:对于行政来说,制造麻烦其实就是在增添价值!但这里还有一个秘诀:那就是,在制造麻烦时,一定得搞个理由云遮雾罩地包装一番,比如环保或节约资源等等,总之,这个理由一定要像如来同志一样有深度,千万不能让别人一眼看穿。这条规律,倒是取经团买一送一得来的另一条“真经”。
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深刻领悟到这一“真经”的伟大意义。当年,就因为没有参透这一“真经”,观音竟然计划让取经团在3 年内拿到如来的红头文件,为此,她曾做出了错误的部署:只让金顶大仙在灵山脚下等待3 年。但结果在如来的安排下,取经团却花了14年才最终到达灵山脚下。可以说,八十一难的价值就在于,将取经的时间由3 年延长到14年,从而也将经书的价值提升了4 倍以上,将灵山和如来的威严提高了4 倍以上!
学习沙僧好榜样
在整个前往西天取经的过程中,沙僧给人的印象,始终是个与世无争、老实巴交的挑夫,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毫无心机不求长进的小科员,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但是,当取经团顺利到达西天,各位团员接受领导的升赏时,我们才惊奇地发现,这个平时很少参加降妖战斗、只知闷声不响挑担的家伙,居然职级都比八戒高出了一个“辈份”:沙僧被提拔为大职正果、金身罗汉(正处级、副处职干部);八戒却只落了个职正果、净坛使者(副处级、正科职干部。工作单位还在基层)。仔细思考其中的原因,虽然与八戒不会做人,老在男女关系上犯错误,又爱与悟空顶撞外,还与沙僧同志特善于与领导搞好关系、善于做事有巨大的关系。
按照公务员的通常的惯性思维来看,在取经过程中,八戒处理与领导关系的方式是无可挑剔的:始终维护单位(取经团)里最高领导(唐僧)的尊严,并在思想上与其保持高度一致;特别是,当有人(悟空)挑战领导的权威、质疑领导的决策时,八戒更是旗帜鲜明始终如一地拥护唐僧,而与悟空的错误行径做毫不妥协的斗争。在这方面,沙僧看起来简直就是呆瓜一块,居然常常站在悟空一边反对唐僧。
革命导师曾教导我们:矛盾无处不在。还有革命导师教导我们:只要有两个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政治。所谓的政治,在我理解,在敌我双方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而在人民内部,大约多指仕途上的相互竞争吧。那么,在取经团这个四人团体中,当然也存在着矛盾。而矛盾又分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领导之间的矛盾匆庸置疑属于主要矛盾,因为它常常会影响到一个单位的发展方向;群众之间的矛盾就是次要矛盾,它可能影响到单位的效率,但还不至于改变单位的方向或性质。在取经团中,唐僧是毫无疑问的主要领导,而悟空在事实上扮演着分管降妖任务的分管领导的角色。在对外上,这二位领导的目标是一致的:降妖为了取经。但在具体处理业务时,两位领导之间却是矛盾重重。最集中的地方,体现在那些屡屡出现在取经征途的山林中的那些美女,到底是不是妖怪?对她们应该怜香惜玉,还是该辣手摧花?
在领导之间发生严重矛盾时,就最能体现八戒与沙僧这两位基本群众处理与领导关系方式的差异性。
八戒、沙僧第一次共同见证唐僧和悟空之间矛盾的爆发,是在三打白骨精之时。面对接二连三出现在眼前的美女、老太与老头,唐僧始终认为,他们是自己前去取经的群众基础,而且是早已觉悟了的那一部分群众:那美女不是主动前来送饭送汤吗?但悟空却粗鲁地认定,他们是妖怪,是阶级敌人,并采取粗暴的手段将他们残忍地杀害。面对单位领导之间出现的这样一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八戒及时表明态度:坚决支持主要领导唐僧同志,并明确反对分管领导悟空同志。应该说,这种时候,是群众向领导表明忠心的最佳时机,在如此关键、重要的时刻挺身而出拥护主要领导,一定会在领导心中留下深刻的良好的印象。然而,在这一事件的整个过程当中,沙僧却自始至终没有表度,他既不支持唐僧,也不支持悟空,看起来部像一只锯了嘴的闷葫芦!
沙僧曾在最高统帅玉帝帐前做过生活秘书组组长,应该对仕途规则有明确的认识。他一定知道,身在机关,如果想一辈子就只当个小科员,做只闷葫芦倒是容易混日子;但是,如果想要有所进步,就必需在领导之间产生矛盾后,明确地支持其中一方!
沙僧自然不愿意一辈子做个“没有本事”的小科员。那么,在三打白骨精,唐僧与悟空之间矛盾激化到要分裂的紧要关头,他为何还要保持沉默?原因无它。彼时,沙僧还是刚刚分配到取经团里的新职员,他还没有弄清楚,在唐僧与悟空之间,他到底该支持谁。
接下来,沙僧的态度就非常明朗了。历史总会再重演的。无论是红孩儿还是老鼠精,还是其它什么妖怪,都喜欢化作美女或人形来迷惑唐僧,唐僧无一例外地将这些妖怪看做是人民群众,而悟空总是认定他们是阶级敌人。每当这个时候,八戒还是忠心不二地支持唐僧反对悟空,而沙僧,却倒是公开支持了悟空,虽然有时候态度非常婉转:以反对八戒表明反对唐僧的态度。
公然反对主要领导而支持分管领导,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在找死。但沙僧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悟空虽然只是分管领导,但却绝对掌握着人事升迁的权力;唐僧虽然是主要领导,却只是一个书呆子根本不懂得向上活动。与唐僧相比,悟空可以算得上是一支潜力无穷的绩优股。
想必悟空同志听说过这样一个“带色”的笑话。说是有几位基层妇女干部,一起总结自己升迁失败的原因。其中一人说:我是上面没有人。另一位说:我上面有人,但是不够硬。第三位说:有上面有人,也够硬,但是我没有在下面动。第四位说:我有人,够硬,我了动了,但我没有出血。从这几点来看,悟空倒是非常符合升迁在条件:他上面有观音(或者如来)罩着,这个后台够硬的了,而且他时不时借机前去汇报工作,活动得很频繁;最后也出血了:打死了犀牛精后,送了四只牛角给玉帝、一只牛角给如来。唐僧做过什么?除了撮土为香朝天空拜拜,他是一无做为!
因此,表面看来,沙僧支持分管领导而反对是主要领导,是犯下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但实际上,他却走了一招绝妙的险棋:既然分管领导活动能力强,能时时向上级或上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前途无可限量),那么,他对自己将来升迁的作用就远远大过主要领导了。这就是沙僧的善于做人之处。
沙僧的善于做事之处表现在,他选择了挑担喂马这样一种看得见功劳的工作,并且做得“勤勤恳恳”“毫无怨言”,做得“态度端正”。在《取经,利益决定态度》中我们说过,我们的领导考察职员能否升迁时,多使用“态度决定论”,而不理会该职员的业务能力或业务绩效。所以,沙僧的挑担喂马就如同机关职员的扫地打水一样,属于可以常在领导眼前晃动的工作。事实证明,在西天时,如来评价沙僧的业绩,只字不提降妖捉怪,而只提他“牵马登山”的功劳。难道当初观音招摹沙僧就是为了让他牵马喂马的?但此时,业务显然已不是重要的问题了,在领导们看来,态度决定一切。想必悟空在向观音、如来汇报时,对沙僧是赞赏有加的吧。有时候,老实也许是装疯卖傻,从而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沙僧算是这样的高手吧。
哪个妖怪该死常言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尤其对于执法者而言,就得更加注重“平等”二字。孙悟空做为唐僧的首席大弟子,在西天取经团中的地位,相当于常务副团长,负责分管一切除妖事务。妖怪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尽干些坑蒙拐骗抢杀奸贪之类的坏事,但对妖怪也是要讲妖权的。对于妖怪们来说,悟空就是执示者了。所以,我们有理由向唐僧的取经团提出要求:悟空面前,妖妖平等。
所谓妖妖平等,就是要保障妖怪接受制裁时一律平等对待:谁的坏事做得大,为了升迁,随意雇用枪手射杀上司,谁就要受到更严厉的惩处;谁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只干些贪污受贿类的小事,受到的惩处自然就该轻一些。
然而,执法官孙悟空先生,似乎并没有遵守这一规则。
根据《西游记》提供的判决书,我们简单地将悟空判决的妖怪作如下分类:判处死刑斩立决者:白骨精、虎鹿羊三怪、红鳞大蟒、蜘蛛精、豹子精、六耳弥猴、黑河妖、蝎子精、万圣龙王、青龙山三犀牛;当场宣布无罪释放者:通天河的金鱼(观音水池中之物)、朱紫国金毛犼(观音坐骑)、黑松林的奎木狼(28星宿之一)、青牛精(太白金星坐骑)、黄眉老怪(弥勒佛司磬童子)、老鼠精(托塔天王之义女)、狮象鹏三妖(文殊、普贤坐骑,如来娘舅)、黄风怪(如来佛灵山脚下的老鼠)、青毛狮怪(文殊菩萨坐骑)、白鹿精(寿星坐骑)、九头狮精(救苦天尊座骑)、玉兔精(太阴星君身边工作人员)、牛魔王;作为童工或门僮送给上级者:黑熊精、红孩儿、蜈蚣精
通过对这些妖怪的身份背景和社会关系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凡是被判死刑斩立决者,全都是亲戚朋友中没有一人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民妖”;而凡是被无罪释放的,全部都是悟空上级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或者司机。其中只有两个例外:一、判处斩立决者当中,金角、银角大王是太白金星身边的工作人员,但他们虽然已被悟空处死,后来却被太白金星以世界超一流的医术给救活了;二、被宣布无罪释放者当中,牛魔王本身应该算是一个没有后台的“民妖”,但仔细考察不难发现,在此之前,其儿子红孩儿,已经是观音身边的工作人员了,所以,严格说来,他也算是一个官妖。
至于那几位被领导看中,而免去一死的民妖,只能算是他们前辈子修了福,这辈子走了狗尿运了。
当然,只简单地分析社会关系,而不考察这些妖犯罪行的轻重,可能有失偏颇:也许那些有强硬后台的“官妖”,恰恰都是只犯了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轻罪,而那些“民妖”,恰恰却全都是罪大恶极?
不妨随意找两个案例做个比较:“民妖”中,车迟国的虎鹿羊三怪,其最大的罪行,大约就是迫害国内的和尚,强近和尚们为他们修建道观,也没有见这几个妖怪吃人,也没见他们奸人妻女,而且,连想要吃唐僧肉这一妖怪们通有的想法都所有出现,反而因为他们善于呼风唤雨,而使车迟国的百姓得到风调雨顺。但他们全都被悟空判处了死刑。
“官妖”中,为了占有狮驼国,大鹏妖将狮驼国原有人类,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杀光吃尽一个不留!但大鹏妖却被悟空上级部门的领导普贤菩萨带回家了事。
其实,在那些犯罪团伙中,有些团伙的性质还是公私合营的。例如在比丘国里迷惑皇上以图谋不轨者,就是一个由官妖与民妖组成的小团体。其中,主谋犯白鹿精是寿星老仙的司机,而另一个从犯白面狐狸,却是一个纯粹的民妖。但是,悟空对两个犯罪嫌疑人处决的结果却是:主犯白鹿精由其主人寿星老仙带回天宫,而从犯白面狐狸却被悟空当场击毙,击毙了不算,八戒还趁机又往那死尸身上狠打了一钯。用八戒自己的话说,这就叫做“我老猪一生好打死蛇”!(八戒在击杀“红鳞大蟒”时的现场发言。)与此相类似的是,每一个官妖被其主人带走之后,悟空的除妖小组便跳进妖精们豪宅,舞弄起他们正义的棒和钯,结束了那些剩余的协从犯们的罪恶的生命!
现在,我们知道哪个妖精该死了,不是罪大恶极的那些,也不是那些贪污纳贿的主谋犯,而是那些没有身份没有关系的民间妖怪!
对悟空的执法精神,我们其实还应该表示足够的理解。第一,他也消灭了不少妖怪;第二,他之所以每遇一个官妖,都是跑前跑后地找来这妖怪主人(也就是悟空的上级部门的领导),然后在领导的求情下释放了这些妖精,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下放基层锻炼之后,能否重新回到天宫且官升一级,多少也得取决于这些各部门的领导啊。想想,每年的年终考核和民主评议,都掌握在这些领导的手中呢。何况,《天宫公务员法》有明确的规定:公务员不得抵触上级。
总而言之,在确定哪个妖怪该死这个问题上,悟空同志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种努力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首先,他尽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持了正义的纯洁性,比如说,他成功地消灭了一些危害百姓的妖怪们;其次,他尽可能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保护了上级领导的利益,比如,他成功地将所以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毫发无损地安全送回了领导身边。领导也是人嘛,领导的利益也必须保护。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公务员,就必须好好领导悟悟空同志这种从两方面尽力的良苦用心,只有揣摩好学习好他这种精神,才会前途光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