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歌大唐 作 者:一剪相思
内容简介:
被古钟电死之后穿越到大唐,俗!穿越到大唐之后再穿到一个富家小姐身上,那更是俗中之俗!穿到富家小姐身上再来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那就是俗中最俗!背着未婚夫逃婚再遇美男,那简直就是俗不可耐!难道她薛滟这辈子只能致力于传播俗文化了?而且,两世为人,为什么总要爱恨纠缠?伤情,伤心,几多纠缠;故人,情人,爱人,何者是真?说是故人,却非故人,说是陌路,却非陌路,说是有情,却似无情,说是欺骗,却非欺骗。一曲大唐滟歌,几多欢喜几多愁!
[第一卷:逃婚记:写在第一章前的小序曲——唐朝旅行社]
你知道大唐最红、最火,最广为人知的是什么吗?
或许你会说,如果说这大唐最有权势的人,那自然非万万之上的皇帝李隆基莫属了;如果说这江湖上这两年最广为人知的神秘人物,那自然非无夜公子莫属了;如果说这大唐最有钱的男人,那自然非凌九州莫属了。
但是你知道大唐最红、最火,最广为人知的是什么吗?
不必怀疑,这大唐朝最红、最火,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唐朝旅行社!
什么?!你问我唐朝旅行社是什么?
唐朝旅行社就是唐朝旅行社啊!
你竟然不知道唐朝旅行社?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还是大唐人吗?难道你是新罗(古朝鲜)人?
………………
顺着朱雀大街直走,在晚晴楼旁边就那一色系青瓦白墙古徽州式建筑风格的,就是唐朝旅行社了。你看到那门前巨大的宣传标牌了吗?上面写着洛阳五日游,长安一日游等等项目及其价格。再看那门前广场上停放的上百辆马车,形态各异,富贵程度也各有不同。这些马车不仅供应旅行社客人使用,也办马车出租生意,信誉极好。
当然了,唐朝旅行社是一条龙式服务,所以呢,“唐朝旅行社”开遍了全国,“唐朝客栈”、“唐朝酒楼”等等相关产业也如雨后春笋般在大唐各地生根发芽了。
而且,为了保护所有权,这唐朝旅行社的主人向官府申报了专利,其他人不得模仿,只能加盟。所以这全国各地的唐朝旅行社,倒有大半不是原主人开的。
据说,这唐朝旅行社的主人可是后台很硬的,要不然怎能把一个旅行社到这么大呢?
那么,且让我们进去看看吧![第一卷:逃婚记:第一章:少女薛滟的烦恼]
春光融融,大地回春,正是桃红柳绿,花繁叶茂。春日寂静的午后,唐朝旅行社也是一片寂静。三两个客人正在询问接待员相关事宜,而其他接待员则已是头点得像小燕子,昏昏欲睡了。
突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着这脚步声传来的是焦急的喊叫声:“你们老板在不在?”
这一声急喊便如那春雷震震,将众人的瞌睡虫全吓跑了。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团粉色烟雾飘了进来,仿佛千树万树梨花盛开在眼前,眩目夺睛。再看之下,却原来是个粉色衣裳的十六七岁少女,生得明眸皓齿,眉间一点红色胭脂,于青春明朗中透出一份妩媚。那些见惯了这少女的接待员早已是见怪不怪,睡觉的兀自睡觉去了。那两三个客人本只是随意看上一眼,这一眼看过去,虽然觉得这少女长得倒算是不错,却也不是人间绝色。
然而,当他们再看第二眼,却再也移不开视线,只觉得越看越觉得这少女委实生得赏心悦目,百看不厌,让人舒服至极。
如果细细去看,这少女的各个五官分开来看,都不能算是极品,眉没有像时下女子修剃掉,而是自呈形态。眼也不能算是多大,鼻也不能算是多挺,唇也不是完美的樱桃小口。然而当这五官合在一起,却变成了一个极品中的极品。那眉若是淡了些、浓了些,便显得不自然;那眼若是再大些,反而显得无神:那唇若是小了些,便显得小家子气。偏偏这五官放在了一个极合适的位置,大小适中,距离适中,色彩适中。不偏不倚,刚刚好。
少女青春正年少,但是却在明媚的少女气息中带着点成熟的韵味,那双清澈明亮却不过分明亮的眼睛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潭,让人晕眩。然而此刻,少女的眼睛中却满是焦急,动作也急了起来,一手抓住一个接待员问道:“你们老板呢?”
“老板在总统阁,但是……”
少女才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二话不说就奔上三楼的总统阁,拍门大叫:“陆晚晴,你快给我开门,出大事了!”
好一会儿那门才终于打开了,原来其中尚有一男一女,那女子做少妇装扮,远山长眉,秋水笑眸,却原来就是咱们的陆晚晴;那男子俊雅如仙,正是薛君寒。此刻这二人都有些面色潮红,衣衫不整,显然是被人打断了某些“好事”。薛君寒颇有些面色不善:“出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陆晚晴横了他一眼,这才问:“十二,出什么事了?”
原来,这粉衣少女正是二十一世纪穿越到大唐的王菲,现在是薛家十二小姐薛滟。
薛滟显然是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嘿嘿干笑道:“我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但是你说这事也太搞笑了吧?本来你们成亲这两年,我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却不曾想我竟然从地缝里冒出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来!今天竟然拿了张小破纸来,说什么要我爹履行当年的约定,将我嫁给他。我爹倒好,怕我嫁不出去似的,竟然就答应了!这叫什么事呀!”
另二人也是大为惊讶,薛君寒奇怪道:“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什么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那人到底是谁?”
“你绝对想不到,我也吓了一跳,原来我的未婚夫竟然是凌九州!”
“凌九州?那个大唐最富有的男人?”怎么能让人不惊讶,那个商业奇才凌九州,自从十五岁接管其义父的小布店,十年间不仅生意做到了整个大唐,而且成为大唐最富有的男人。据说,凌九州向来不喜见客,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这两年他虽然露面次数增多了,但还是太少了,只隐约知道是个俊朗的男子。
但,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竟然是薛滟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而且,这么多年不联系,又为何突然拿着婚书上门求亲?
陆晚晴皱眉道:“你见过他了吗?”
薛滟摇摇头:“我倒想看看他是何等人物,只可惜是他的心腹来的,这也太不尊重我了。我回去问我爹当年到底弄了什么破婚约。这才知道原来其中倒还有一段曲折。原来这凌九州本不姓凌,当年也是将门之后。我爹和他爹本也是好友,于是就定了门娃娃亲。当时这个李隆基还尚未称帝。只是后来他爹得罪了韦后,被全家抄斩,他还是因为他爹的部下忠心,将他救到北方才得以逃生。后来他也就跟着他义父姓凌了。两年前李隆基不知怎的就为他家平反昭雪了,他也就才出来露个脸什么的。但是他为什么非要娶我?想嫁他的人不多的是么?”
薛君寒沉思道:“若说是为图薛家之势,依他的能力,倒也不必。十二曾经见过他吗?”
“我?我哪里去见他?况且这婚事本就是薛十二的,又不是我王菲的!我才不要嫁!”
陆晚晴叹口气:“十二,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就是薛十二!你想不想嫁那是你的自由,我并不反对。但是,难道你真的打算‘群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薛滟一愣,既而轻轻笑了起来,迷离而忧伤:“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我不想沾惹情爱,真的,真的不想。”
“王菲……”陆晚晴心中一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自从和薛君寒成亲以来,她已经很少叫王菲这两个字。今天不是她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她也不会这样叫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女医生心中藏着很多秘密,不是不知道她其实很脆弱,只是很多事情她既然不想说,她陆晚晴也不想勉强她说。
她一震,再抬头,却是极尽灿烂,仿佛烟花坠落的一笑:“你看你,我说说而已,我只是不想嫁人罢了。虽说嫁给有钱人不错,但是我现在并没有嫁人的打算,何况是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呢?”
“好吧好吧,我也没说一定要你嫁他嘛!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薛滟坏坏一笑,吐出两个字:“逃婚!”
逃婚,往哪里逃?
两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同时问道:“你能逃到哪里?”
她正想回答,门外有人敲门,拿了张贵宾散客游——西域行的名单过来了,说是让陆晚晴确认一下。
薛滟伸头一看,却原来是唐朝的贵族子弟学习的地方——弘文馆的三个学生想去西域旅行一次。其中一个是宋王三世子,另外两个是新罗贵族来唐朝留学的。
脑中灵光一闪,她直直盯着陆晚晴看了起来,看得她心头发寒,小小声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看他们三人加上随从五人,再加上接团的苏洋和我这个随团大夫,满打满算十个人,刚刚好!你看我多好心,多为你打算啊!”
……她陆晚晴可不可以不要她的这种好心?
陆晚晴无奈一笑:“我服了你了,好吧,你要逃婚,我帮你。只要你不给我出什么错,你要去东洋我都开个路线送你。”
“就知道你最好了!嘿,三哥,你可不能拖我后退,不然你老婆可不原谅你呦!”
薛君寒皱眉,却没回话,只说:“你要逃婚就准备去,别在这里打扰我们夫妻。对了,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
薛滟翻个白眼,忙道:“好好好!我这就走行了吧?我回去准备!”
薛滟刚刚回到薛府,就被她爹——薛君寒的三叔薛言叫了去。
她乖乖站好,眼观鼻,鼻观心,看着面前的父亲。
那薛言是个面色威严的中年大汉,此刻他喝了口茶,淡淡道:“十二,你已经知道你的婚事了,我今天叫你来是告诉你,我已经确定你的婚期了,两个月后你就出嫁吧。你娘会跟你好好说说,好好去准备婚事吧。”
她顿时心中一震,想不到这事情竟然进展这么快。“爹,为什么要这么快?”
薛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也很奇怪,我也见过凌九州了,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到底是豫章的儿子,虽然是商人,毕竟是将门之后。你嫁过去之后想必不会吃苦。凌九州要求婚礼越快越好,我倒是很奇怪,他这么急做什么?”
薛滟吃了一惊,实在不明白这凌九州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娶她进门?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你也不需要想这么多,好好去准备准备出嫁的事,也好好收敛点,不要总往外面跑!”
薛滟乖顺地点点头,“是,爹。”
这么乖顺反而让薛言有些不习惯,这个女儿自从突然变成正常人以后,从来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今天这样倒是让他很奇怪。但是想想,也许是女儿长大了,就变乖巧点了吧。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女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逃婚了。如果他知道,即使要五花大绑,他也会把薛滟绑上花轿。当然,薛滟也不会告诉他。
这春暖花开的日子,少女薛滟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呢?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章 弘文三杰]
薛滟不想成亲,自然要逃,可是要逃,也得事先准备好一切才是。最重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
所以,薛滟这几天一直假装十分乖巧地跟着母亲绣花,准备出嫁的事物。薛母十分欣慰地以为女儿要嫁人了,终于懂事了,终于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直说这婚事实在不错,如果她知道其实这个女儿心中并非这样想的,不知是什么表情?
薛滟的丫鬟百合这两天就忧心忡忡,她可不是薛母,真以为自己小姐会变乖,要她看呐,小姐该是心里有了主意,不然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爽快答应,可是小姐也没有说什么,她虽然着急,却也不能跑薛母耳根旁说什么话去。毕竟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可是,最近小姐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笑,她在笑什么?而且,小姐最近好象很喜欢把弄首饰,难道是真的想嫁人了?
“原来我已经有这么多钱了!嘿嘿,当初入股唐朝旅行社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一手拿银子,一手拿首饰,薛家十二小姐,凌九州的未婚妻正躲在被子里偷笑。
“小姐小姐,三少夫人来啦!”百合嚷着冲了进来。
薛十二连忙收好银子首饰,下可床,就看见陆晚晴冲她眨眨眼。她会意地点点头道:“百合,你去厨房端碗银耳莲子羹来!”
见百合离去,她连忙道:“晚晴,事情办好了?”
“好了,明天早晨,唐朝旅行社门口见!”
薛滟松了口气,拍拍陆晚晴的肩膀道:“谢谢啦,恩,明天我走之后,唐朝旅行社你自己就好好看着吧。”
“好了好了,你以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到各地唐朝旅行社都会给你方便的,只希望你别出错就好!”
薛滟嘿嘿一笑,已经开始憧憬她美好的西域之行了。
第二日一大早,薛滟借口要去选布料,摆脱了百合的跟随,自己男扮女装,来到了唐朝旅行社。刚到门口,就看到三十出头的大个子苏洋。这苏洋已经在唐朝旅行社工作两年了,算是元老级人物。因为他个子很高,平日里大家就叫他大个子。
大个子苏洋看到薛滟,上前笑道:“你这丫头,这么想去西域吗?老板说你非要当随行大夫。”
薛滟料想陆晚晴并没有跟他说明事情的原因,也就顺着打哈哈。正在这时,只见两匹照夜白停在唐朝旅行社门口。她抬头一看,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只见马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年轻俊帅面孔,一模一样的装扮,一模一样的表情。原来这马上的两个人是对双生子。只除了一个着青衣,一个着白衣,其他根本分辨不出来。
那青衣的下马施礼道:“我是崔青,那是我弟弟崔白,我们是和宋王三世子一道去西域的。”
那穿白衣的崔白也嘿嘿笑着下了马,同样道:“我是崔白,那是我哥哥崔青,我们是和宋王三世子一道去西域的。”
原来这二人就是崔氏兄弟!薛滟差点要笑出声,只看那两个兄弟一模一样的表情语气,仿佛在照镜子一般。好有趣的一对兄弟,想必这次西域之旅不会无聊了。
苏洋上前行礼:“我就是你们这次的向导苏洋。二位公子,却不知三世子在哪里?”
二人一起摇头道:“我们不太清楚。我们和他约定了在这门口见面,就带着自己的侍卫过来了。”
正在这时,却见崔白哈哈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看那不是李瑾的马车吗?”
大崔小崔兄弟笑着迎了过去,薛滟也笑着看了过去,这一看却是心神震荡,几乎要站不住脚。怎么会,怎么会……
闭上眼,恍惚中,那少年站在紫陌青门中,在细柳春阳中微微勾动唇角,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他颊边旋转,勾魂夺魄。少年轻轻一笑,用那轻软如蜜糖,更如春风抚过水面的声音轻柔地唤她:“菲儿……”
菲儿,菲儿……
心痛已极,再睁开眼,却已是恍如隔世。
凝目去看,那李瑾大概十八九岁年纪。这时他正站在一株叶子浓翠的柳树下,阳光摇拽出碎金在他身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幻影。他身上穿着天青色织锦云纹衫,发如乌翅,只用一根通体晶莹的碧玉簪子固定住,却更加显得意态风流,潇洒不凡。
再看那张脸,她不得不承认这样一张脸也只能用美丽去形容了。不是俊朗,不是阴柔,也不是孱弱,却自带一种自然的风采美丽。那仿佛是清泉石上流,松林阵阵,美丽却又清新自然,不带一丝媚俗之气,只觉得优雅绝伦。那种优雅,让人在享受美的同时,不会因为这样美丽而窒息,只觉得舒服。
那眉不是剑眉,却自带潇洒;那眼睛大而明亮,不是夜明珠,却比夜明珠更加清澈透亮,几乎要将人心也照亮的清凉舒爽;那唇薄厚适中,透出淡淡的粉色,比那粉色的桃花更诱人。
薛君寒也是美男子,但他的美透着清冷淡漠,仿佛悬崖百丈冰上傲然独立的红梅,孤寂清冷。而这个李瑾呢?他不是桃花,桃花太艳,不是梨花,梨花太冷,不是梅花,梅花太傲。他就是那水中优雅的莲花,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虽然风姿潇洒,却又与周围的景色自然的融为一体,不会让人在观看时感到窒息,却又透出他的与众不同,他的高雅绝俗来。
那李瑾轻轻一笑,用那轻软如蜜糖,更如春风拂过水面的声音轻柔地说:“我来了。”
不是那一句,不是那一句呼唤……
恍惚中又听到谁轻柔地唤着:菲儿,菲儿……
菲儿,菲儿……
心头紧缩,几乎痛到要喊出声来,失落到极点,矛盾到极点,却又痛苦到极点。为什么,为什么不是那个人,不是那句呼唤?
不是,不是呵……
可是,是又怎么样?如果这是梦,也早该醒来了。可是此刻,她却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是前世的债还是今生的劫?
“来来,李瑾,给你介绍下,这是苏洋,这次的向导。还有这位是……”
“我姓薛,家中排行十二,你们叫我薛十二就可以了,我是随行大夫。”抬头,掀开眼帘,四目相对,瞬间却如永远。
是熟悉到心灵的震撼,疼痛到刻骨的铭心,那一个交汇的瞬间,却是沧海桑田的起点。曾经沧海,万水不在眼中,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
“这位薛大夫,我曾经见过你吗?”那轻软如蜜糖,更如春风拂过水面的声音。带着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世子说笑了,我是第一次见到您。”
“是么?”李瑾眼中带了点失落,眼光却再也无法从这个“薛十二”身上移开。仿佛已这样看了她许多年,却总是看不够;仿佛已等待了千年的相逢,却在这一刻无法确定了;仿佛熟悉到骨子里的心痛,几乎要让他窒息的疼痛。
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是个初相逢的男子,怎么会让他有这样的想法呢?
若是前世有缘,今生是否陌路?若是缘定三生石,何必两处痛苦!为何,为何,为何要遇到这李瑾?难道痛苦还不够,要继续加深吗?
她深吸口气,绽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仿佛昙花将逝的美丽:“苏洋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可是导游,是不是该走了?”
苏洋笑道:“看来十二是迫不及待想去西域了!三世子,两位崔公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你们看是坐马车还是骑马?”
“这么好的天气,坐车有什么意思?咱们可是弘文三杰,当然是骑马了!你说是不是啊,李瑾?”
李瑾收回失神的目光,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弘文三杰?我苏洋今天总算见到你们了!原来就是你们三位啊!久仰久仰!”苏洋哈哈大笑。
崔白不无得意道:“原来苏兄也知道我们这点虚名,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很有名啊?”
薛滟微微一笑,这崔白和白行一样搞笑。搞了半天,原来这三人就是弘文三杰。所谓弘文三杰,是指弘文馆的三个杰出的学子。这三人不仅是文武双全,身份也都很是尊贵,而且又生得好相貌,京师中就有好事者称其为“弘文三杰”。待家女儿无不心暗慕之。
再一笑,正对上那李瑾清澈若微雨后湖泊的眼睛,顿时无语。这趟西域之行,到底是对是错?
失神瞬间,苏洋已经拽着她去骑马了。
踏马,飞快。有春风拂面,鸟鸣阵阵。更有那难以忘却的回忆,想忘,却又无法忘记。明夕何夕,君在何处?
也罢,也罢,无缘有缘,随缘就好。[第一卷:逃婚记:第三章 大惊(完)]
薛滟这一走倒是轻松了,薛家却乱成了一团乱麻。
薛滟失踪之后,百合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好,不是担心小姐的安危,而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就知道小姐绝对没安好心啊,果然还是逃了!
薛言大发脾气,看着薛滟留下的书信气得双手发抖:“你说她这是想干什么?”
只见书信上写了几行字,曰:“吾不满婚事,决定去东南看海了!父亲母亲大人在上,薛滟去也。”
………………………………
“她真的这么写的?”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帘幕后响起。
“爷,薛小姐就是这么写的。”黑衣侍卫回答。
“是么?去东南看海?你相信吗,连于?”
黑衣侍卫面无表情道:“连于不知。”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带着自信昂然:“我可不信。好个薛滟呐,她根本不必把她想去哪里写出来。这样,她不是太聪明就是太笨。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却更让我怀疑了。唐朝旅行社那边探察了吗?”
“查看了,没有看到薛小姐出现。”
“呵,连于,你错了。我猜她是出现过了。听说最近有个去西域的旅行团,其中多了名随团大夫,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爷的意思是……”
“她多半是去西域了,连于,派人过去。”
“是。”黑衣侍卫一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帘幕后的男人轻叹了口气,“早知道你不会这么乖的,既然滟儿这么想玩,那,咱们就慢慢玩吧。”
懵懂的薛滟这时却已经到达了奉天(今陕西乾县)。从长安骑马两日就到达了奉天。薛滟刚刚和旅行团住进了奉天客栈,小崔就嚷嚷着要去逛街。
这两兄弟本是新罗贵族,大唐盛世,许多海外小国仰慕大唐文化,前往长安留学取经。大崔小崔兄弟对大唐文化也很是仰慕,因此每到一处,总要探察一下当地风俗民情,好奇得紧。
李瑾看了看薛滟道:“十二,你……去么?”
薛滟避开他的目光,对着小崔道:“崔白,你们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那双如微雨后湖泊般澄澈的眸子蒙上一阵失落,小崔没发现气氛有些僵硬,笑呵呵拉着大哥和李瑾出门去了。
苏洋身为导游,自然也是要跟去的,于是,也就只剩下薛滟一个人了。
转身,刚刚想上楼去休息,却被一人碰了下,刹那间的错身而过,手中却被塞了什么东西。再回头,却已经看不到刚才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来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立刻摊开了手。手中,是一方精致的紫檀木八角盒。小心翼翼打开了盒盖,顿时她一阵目瞪口呆。
她看到了什么?古典超级版的——指南针!
她是知道中国古代很早就有司南(指南针)没错,但是,这么精美精巧的指南针,就是在现代她也没见过啊!
这个指南针圆盘是雕成新房模样的,红帷幔红衣裳红人。一切是按真实比例缩小而成的,栩栩如生,仿佛就已经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洞房。再看那指南针的两个指针,一个雕成新郎模样,一个雕成新娘模样,一个指南,一个指北。
更让人惊奇的是,只要一按旁边的按纽,新郎和新娘就会抱在一起,变成一个精美的木雕作品。再一按,它又立刻变成了指南针。
如此精巧的东西,是谁送给她的?又是为什么?
薛滟正疑惑着,却发现八角盒底下还有一张飘着芳香的书信,立刻拿起来看,这一看,她更是差点栽倒!
只见上面写着:薛滟吾妻:
闻伊欲往西域,特备此礼,以便汝辨别方向。另,希汝速回完婚。
——夫凌九州
那凌九州三字写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气势昂扬,看得薛滟一阵头晕。
那个,谁能不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指南针竟然是凌九州送的!这意味着什么?凌九州早就知道她去哪里了,可笑她还留一张纸条,岂不是让人嘲笑?
好个凌九州啊,果然不愧是北方商业霸主,不愧是一代传奇人物!这么快就查到她的消息,还能安排人送这样一个指南针给她。原先她还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根本是在人家掌握之下玩些小动作罢了!
她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的指南针。现在该怎么办呢?难道就此回去嫁给他?
不要不要!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成亲!哼,反正他也没说立刻回去,她就去西域,看他能怎么样,大不了来抓她啊!
她一伸手就想把那指南针扔了,不过想想算了,这么精巧的东西,留着用好了。管他凌九州想什么,她就当去西域旅游了!
薛滟正想下去吃饭,刚推开门,就见李瑾一副正要敲门的模样,见是她,顿时僵住了动作。
“……世子不是去逛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其他人呢?”向后看,并没有看到别人。
“我……”李瑾微微一怔,却不知如何说出口,窘得一张美丽的脸颊红若芙蓉。叫他如何说出口,他却是担心薛十二,担心一个男子,半路又转了回来。
他只得一笑,心中却恼恨起来,平日里不曾这样愚笨,为何到了她面前,总是做些蠢事?
他这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他颊边勾魂摄魄,顿时如一颗石子激荡进薛滟心底。恍惚中,却又记起些尘封的旧事。那时候呵,她总爱看那人笑,笑得那么勾魂夺魄,笑得那么阳光灿烂,笑得那么让她……爱恋。
她轻闭上眼,不敢再去看这样的笑容,不要这样相似,不要这样相同,不要这样——让人心痛。
一阵沉默,这时却听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将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二人下楼一看,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人正在说些什么。那店小二气愤地指着中间那人道:“你这疯和尚,不守清规戒律来这吃酒吃肉也就罢了,如今你吃完了倒不想付钱?有你这样的吗?来,大家评评理!”
薛滟一看,只见中间坐着一个大和尚,衣衫破旧肮脏,不修边幅,手中一把大羽毛扇,掉得只剩几跟羽毛,沾满了污渍,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年的。再看那脸,却是浓眉大眼,虎目铮铮,炯炯有神。尤其那光头铮亮,令薛滟一下子想到了菲利普电灯泡,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这和尚的桌上摆了一堆鸡骨头鸭骨头等等,还有几瓶上等的梨花白,却是个酒肉和尚。难道这和尚就是济公的始祖吗?
此刻只见这大和尚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贫僧这出家人到你这里化缘,难道别处化得,你这里就化不得?”
那店小二气得脸色发青,气道:“大家听听,这象话吗?有这样化缘的吗?有他这样化酒肉当斋饭的和尚吗?我看他根本就是个假和尚!想来混白饭吃?哼,今天定要把这花和尚抓去见县老爷!”
周围众人也议论纷纷,均是指责之词,却是看不惯这和尚的不守规矩。
薛滟看着这和尚,顿时只想起鲁智深、济公这类人物,却是极为欣赏。此刻只见那大和尚一甩大袖,摇头道:“我说世人痴,人却笑我痴,可叹,可叹!”说罢就想起身走人。
那店小二自然是不愿放他走的,一声嚷嚷,这客栈的打手就上来想抓住那大和尚,要拉他去见官。薛滟一急,高声叫道:“且等等,这位大和尚的钱,我替他付了!”
[第一卷:逃婚记:第四章 难得和尚(完)]
众人听她这么一喊,顿时扭过头来看她。那大和尚瞪大眼道:“施主,你这却是何意?”
薛滟呵呵一笑,走上前付了些碎银子给那店小二,然后才对那大和尚说:“大师,这年头我可还没看到一个比您更深明佛法的人了。吃酒吃肉算什么?那些本是拘束凡人的,何必在意?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你说是吗?”
那大和尚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看来施主你却是比贫僧更加看得透。今日能得见施主,实在爽快!”
“那大师可赏脸吃顿便饭?”薛滟说着已一手指向楼上的雅间。
大和尚甩袖摇扇,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上了雅间。
进了雅间,李瑾这才说话:“敢请大师法号?”
那大和尚看着李瑾好一会儿,摇头又点头道:“难得难得。”
李瑾莫名其妙,一双清澈如湖泊的眼睛更是摇拽波光。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叫道:“难道大师就是法华寺的难得大师?!”
薛滟拍手道:“原来您就是难得和尚!久仰久仰!”
要问这难得和尚是谁?这难得和尚在大唐也是极有名的人物,本是出家法华寺的,后来得道之后就一直云游四方,行善除恶,从不守清规戒律。关于这难得和尚,向来众说纷纭,没一个定论。有人说他是颠僧,有人说他是活佛,在薛滟看来呢,他则根本就像是济公的始祖。
难得和尚哈哈笑道:“我这难得不难得,你这难得才难得!”
薛滟疑惑道:“大师,你不要和我打哑谜了,我可不懂这些禅理。”
难得和尚道:“当初贫僧的师父为我取这法号时告诫我,这世上佛法难得,正果难得,普渡众生难得,更难得是大彻大悟,将佛法行与天下。今日施主这一句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却是难得和尚这些年才领悟出的道理,施主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敏,才真是难得!”
薛滟失笑道:“这话可不是我领悟出的。我本就不懂什么佛法,只是欣赏大师的所作所为罢了。”
难得和尚看了又看她,这才微微一笑:“施主此去,可是西行?”
“大师怎么知道?”
难得和尚一手蘸了茶水,一手在她眼前写了一个“女”字,随即就擦掉了。
薛滟大惊,一边转头对李瑾说:“世子,你看崔白他们回来了?”
李瑾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于是很快就离开了雅间。
“大师,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得和尚摇摇破羽扇,“女施主虽然化装巧妙,却终究是女儿家,贫僧纵然不才,一双眼睛还是有用的。”
她叹口气,笑道:“大师,如果我真的化装够巧妙,也不会让您看出来了,看来我这技术还有待加强。对了,大师又怎么知道我要西行?”
难得和尚神秘一笑:“施主,先别问这个了,贫僧我的酒虫可又上来啦!”说罢端起杯酒一饮而尽,十分豪爽。
“大师呀大师,难怪旁人要说你是酒肉和尚了,这等喝法,我可从没见过和尚做过。”
难得和尚半真半假道:“酒肉和尚又如何?他人休口不休心,我人休心不休口。何必在意!”
也是,口是慈悲的和尚有的是,心中慈悲的和尚却少,休不休口,又有什么重要?
吃完喝完,那难得和尚随手用脏脏的袖子抹了抹嘴,半开玩笑道:“女施主,这趟西行,还是不去的好,怕是有豺狼虎豹呢!”
薛滟一呆,只见他突然间脸色严肃起来:“施主,贫僧看施主面相,虽有难,却是富贵之相。这趟西行,未知前程。好坏参半,只看能否遇到施主的贵人来化解了。施主,贫僧劝你一句,昨事已毕,今日可期。贫僧言尽于此,施主好自为之!”说完,那难得和尚便自己推门而去,留下呆滞的薛滟。
这趟西行,难道却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如果现在回去呢?
可是,想到回去还有个凌九州在等着她,她不禁心里烦恼起来。罢了罢了,既然是劫数,就去迎接好了。反正如果是劫数,想躲也躲不过。如有贵人化解,那自然好,如果没有,那也无所谓,反正,反正……
只是呵,昨事已毕了吗?
轻轻闭上眼睛,却又想起那紫陌青门中微笑的少年,不禁愈发心痛起来。若真的昨事已毕,为什么还会心痛?
睁开眼,那少年却在眼前,相同的面貌,相同的微笑,少年的微笑却突然凝住,慌急地上前抓住她:“十二,你、你怎么哭了?”
哭?原来,那温热不是错觉,是早已干涸的眼泪。
“十二你怎么了?你、你说话啊!”李瑾这19年来不曾这么慌张过,身为皇族,他的人生是优雅高贵,是稳重优游,是寂寞孤单。他不曾如此如此失态过,不曾如此心无头绪过,然而,他却无法自已地在初见时就对这个自称薛十二的男子关心起来。
“谁说我哭了?我不过是喝酒呛的!”她一边流泪还一边笑着辩驳。李瑾一阵心痛,做了一个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动作——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那怀抱是温热的,还带着淡淡的莲花清香,清幽淡雅,仿佛在一瞬间将时空错转,却不是那木槿花香,却不是那——她曾经爱到心痛的人。
她将自己埋进那怀抱中,放肆一次,再放肆一次,前事已毕,前事已毕,就让她——再放肆一次。
自那日之后,薛滟就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爽朗大方,聪明活泼的薛十二。她本是女扮男装,这时恢复了她平日里的样子,很快就和大崔小崔打成一片。甚至是在面对李瑾时也是无懈可击的灿烂笑容,几乎让李瑾怀疑那天的一切根本只是他做的一场白日梦。
有些迷惘,却更多失落,此刻却见那个人儿勒马驻足,望着夕阳西下的天空,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道大漠的夕阳是否格外壮丽?”
大个子苏洋哈哈笑道:“等你到了大漠自然知道,这样迫不及待了吗?”
薛滟豪爽大笑:“就是迫不及待了,来,咱们赛马吧!看谁能最快到达落霞郡!”
“好!十二,你可看着,我肯定能超过你!”小崔眉飞色舞,话音刚落就驾马向前奔去。其他人哪肯落后,立刻催马扬鞭赶了上去,滚落沙尘飞扬。
踏马飞奔,心在跳跃。落霞郡已近在眼前,众人飞马而来,到最后是苏洋先赶到了。
一行十人刚刚进了落霞郡,就见城中几乎变成了一个桃花世界,桃人桃木桃花。大街旁设了一个大擂台,底下黑压压围了一群人,搞不明白还以为在开武林大会呢。只是再一看,只见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人人佩带桃花,正专注地盯着台上那一手舞着桃木剑,一手拿着枝开满桃花的桃枝的人。那人是一身桃花做的衣裳,头上也别了朵桃花,看起来倒像个神汉。那人身旁正坐着些衣着光鲜的人,不乏穿官服的,还有两个坐在桃花椅上的少女。
众人顿生疑惑,这落霞郡在做什么?怎么弄得像桃花王国一样?难不成都想成桃国子民吗?
这满眼的桃花入目,看得人是一阵眼花缭乱。薛滟正打算问问这里是出什么事了,突然间只见一根花花的物体以十分快的速度向她飞来!
她一呆,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扯进怀中,“吱”的一声,只见那物体插在她身前的土里。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枝开满桃花的桃枝!
“十二,你没事吧?”李瑾赶紧仔细检查了她一遍,发现人儿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舒了口气,脸色难看地扫射四周,这桃枝却是谁扔过来的?
众人正疑惑时,却发现周围一阵安静,这擂台底下黑鸦鸦的人群,成百双眼睛正直直盯着他们看,仿佛看到了金子出现的强盗。
薛十二被看得一身冷汗,却听这落霞郡的人一阵欢呼,蜂拥而上,一瞬间将这十个人的旅行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几个穿红抹绿的七大姑八大姨在蜂拥的人群中突围出来,上来就七手八脚抓住薛滟,笑呵呵道:“桃花神保佑,选了你做这第三个人。来,小伙子,快跟咱上去见桃花神!”
李瑾一把推开这些女人,在混乱的人群中喝道:“好大胆子,你们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什么桃花神!?”
那妇人嘿嘿笑道:“外乡人,你看台上耍剑的可不就是咱的桃花神!今天是咱们落霞郡四年一度的桃花大会!”
薛滟顿时一呆,果然看见那神汉打扮的人站在台上,他、他就是桃花神?
谁能告诉她,她现在还在人间吗?
[第一卷:逃婚记:第五章 桃花仙子(上)]
桃花大会?“关我什么事呀?”
那七大姑吃吃笑道:“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咱们这桃花大会,每次都会由桃花神选出三人,然后从中选出桃花仙子。今天桃花神的桃枝打中了你,你便是这第三个人。你看到擂台上那两个坐在桃椅上的两个女孩吗?她们也是被选中的。被桃花神选种可是无上的光荣,小伙子,你别磨蹭了,跟我们上去吧!”
薛滟摇头道:“我可是男子!怎么能当什么桃花仙子?更何况,我又不是你这落霞郡人,为什么要参加这桃花会?”她刻意强调“男子”两字。只盼打消了这些恐怖的人的念头。
那七大姑大笑道:“小伙子,这就错了。桃花仙子又不分男女,神仙可不是变化无常的么?而且,即使你不是咱这里人,但是被桃花神选中了却不参加,小伙子可也别想轻易出了咱落霞郡。”说到最后,已没了笑意。
她皱了皱眉,怎么如此麻烦!”你们如此做,也不怕招来官司?我为何要参加这桃花大会?“
另一个八大姨笑得花枝乱颤:“这小子真会说笑,你没看见郡守正在上面坐着呢吗?要是赢了,可是有奖赏的,不过,若是故意输的话,那……怕是会遭到桃花神的惩罚哦!”
这些人……有病啊还是真是神?连她想故意输都看得出来?这叫什么事呀,难道非要她去做什么桃花仙子不成?
苏洋赶忙上前道:“这几位夫人,我们本是要去西域的行人,急着赶路,实在没时间在此耽搁,您见谅了。”
大崔小崔是好奇地看着,大崔道:“十二,我看这也没什么,你就上去试试好了。”小崔也在一边附和。
李瑾却是脸色难看,他见薛十二并不乐意在此闹腾,于是沉声道:“叫你们郡守过来!我倒要看看他大胆到什么地步!”
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忙低头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皱了皱眉道:“他若是不放人,我就绝对不会如此罢休。”这李瑾平日里虽温和,可到底是王族,此刻他身上所带的威仪,着实让这些村妇看傻了眼。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他本不是软弱的兔子,也并非毫无主见之人,外表虽是温柔似水,却性比钢铁。
薛滟虽不乐意,却也不愿意和这么多人作对,更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去也未必她就是桃花仙子的,何况,就是真的做了桃花仙子,难道这些敢不放她走吗?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微微笑道:“好吧,我就上去一试,劳烦大婶带路。”
七大姑八大姨喜出望外,连忙带着她上了擂台,也坐上了一把桃木椅。
郡守出列说了串可喜可贺的话,另人惊讶的是,他也对这神汉打扮的“桃花神”必恭必敬的。再一会儿,只见那桃花神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对准那正中摆放的灯台一指,那灯火突然间燃烧起来,仿佛变魔术一般。
众人是看得目瞪口呆,薛滟却心中暗笑,这桃花神不过是一个骗术高明的神汉罢了,那剑上绝对涂了东西,产生了化学反应。这里的人看不出来,她若是也看不出来,还算在21世纪走过一遭的人吗?
只见那桃花神念了段谁也听不懂的祝祷词之后,转过头来道:“花神有令,命汝等三人唱桃花歌,念桃花诗。”
薛滟差点扑倒,桃花歌,桃花诗?真亏他想得出来。她可不是什么才女,知道的不过脍炙人口的几句诗,还从来没背全过。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际,那两个少女中粉衣少女已唱了首民间小调,很是悦耳动听,声比黄莺出谷,众人显然也是十分满意。旁边那绿衣少女也念了首桃花诗,通俗易懂,是歌赞桃花美丽的。
薛滟一阵心急,只见众人将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心中一急,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以前一个同事总是喜欢有事没事念的那几句唐伯虎的诗,可不正是句句桃花吗?
于是她朗声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子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众人先是一怔,既而连声称妙。当然妙了,这桃花诗句句桃花,偏又透着一股潇洒豪情,单是一个妙字已不足言。这诗琅琅上口,不然她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那郡守等人商议了一番,最后道:”这位小伙子,可还会唱什么桃花歌吗?”
桃花歌?她头痛地正想摇头,突然想起那《桃花朵朵开》,她能想起的也就只有那首歌。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唱唱。”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
桃花朵朵开
枝头鸟儿成双对
情人心花儿开
啊哟啊哟
你比花还美妙
叫我忘不了
啊哟啊哟
秋又去春又来
记得我的爱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看那桃花开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把那花儿采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给你把花戴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尝尝家乡菜
团圆乐开怀……
这支歌本就十分上口,这时她唱着,许多人也不由自主和起来,唱完之后,许多人又嚷着要她再唱一遍。
那桃花神看着他点点头:“好,你可以进级了。”
薛滟当场晕菜,还要……进级?这到什么时候才完啊?
[第一卷:逃婚记:第五章 桃花仙子(下)]
薛滟正想大叫“我不干了”,却被那桃花神吩咐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拉了下去。
小崔看着李瑾一脸的担忧和冰霜,不禁取笑道:“大哥,你看,这是我们弘文馆那个向来以温文有礼著称的宋王三世子么?”
大崔认真地看了看他,然后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不是。”
小崔笑道:“我真后悔,不如叫个画匠来画下这幅画,也吓别人一吓!”
李瑾听他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却一阵迷茫。自从这西域之行开始,他早已连连失控,哪里还是那个儒雅公子,温柔郎君?这一切,却抵不过那瞬间交错的相逢。
这感情来得如此之快,如潮水汹涌,淹没他每一次的呼吸。如同酒徒的酒瘾,越接触越是陷得深,直到——深入骨髓。
不过是初相识,几天前仍然是陌路的人,却在那交会的瞬间,将灵魂吸引。从此后,只能带着一颗忐忑的心去等待。
他正发愣,却听一阵掌声雷动,众人的抽气声接着传入耳膜,他抬头一看,瞬间,却如永久般的震动。
花开如梦,那灿烂桃花海中的人儿却比梦更动人。桃红衣裳桃红人,一点胭脂点眉间。发舞波浪,衣眩人眼,梦幻般的动人。
那舞台上的人儿,正是薛十二。
此刻,薛十二却是女装扮相,穿上那桃花仙子的衣服,却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丽。音乐声起,她随乐而舞,宛如一个坠入凡间的桃花仙子,媚舞人间。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儿,无比舒服的绝色姿容,灿烂如春阳的微笑,仿佛一把弓,拨动他少年萌动的心弦。
然而,那舞台上的女子,那绝色的女子,却不是女子。
女子,女子,女子……
突然间,他浑身一震,眼冒精光。女子,那……原本就是……
傻啊,李瑾,你原来是个傻瓜!
薛滟手中此刻正拿着一把桃花扇,遮住了容颜。歌舞声罢,那扇子缓缓移开,她轻抬螓首,貌比桃花艳三分。
不止是李瑾神魂颠倒,在场的众人也是一阵意乱情迷,如此女子,真如桃花仙子下凡!
那桃花神愣怔了许久,才道:“奉花神令,薛十二为落霞郡桃花仙子。桃花庙中侍奉桃花神仙,另二人为桃花姑,同侍奉。”
此语一出,落霞郡众人是一阵欢呼,薛滟众人却是一阵错愕。他们只想着今日不过上台玩玩罢了,没想到这些人却大胆到要将薛滟留下来不可。薛滟当场翻脸,甩了扇子叫道:“谁要去侍奉什么桃花神仙?你敢不放我们走?”
那桃花神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桃花仙子只是选来玩玩的吗?若不是为了选择侍奉桃花神仙的仙子,我们何必在这里站着?”
那郡守也笑道:“姑娘,当桃花神仙没什么不好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且侍奉桃花神仙可是无上光荣!你就留下来吧。”
薛滟一阵气愤,荣华富贵?她要是在乎那些,今天她就不必逃婚了!“谢谢好意,我对这个没兴趣,我们还要赶路,再见!”说罢就大步下了台。
那郡守和桃花神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然后就见大批官差将这十人的旅行团包围住。
李瑾的侍卫木风、于电赶紧将自家世子保护好,大崔小崔的侍卫也如临大敌。李瑾此刻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叫道:“好大胆子,我乃宋王世子李瑾,郡守何在?还不快快前来拜见!”
那郡守吓了一跳,只见李瑾仪态不凡,手中握着一块祥龙玉佩,那是皇室子弟才有的标志。郡守瞬间变了脸色,突然上前拜倒:“落霞郡郡守陈涛拜见世子!”一面将众衙役撤下,一面向李瑾赔着笑脸。
那桃花神也没想到李瑾有如此身份,是皇帝的亲侄儿,顿时心中转了十八个弯,悄悄退了下去。
桃花郡众百姓被郡守遣离,之后郡守陈涛就热情邀请他们一行人去郡守府做客。李瑾看天色已晚,于是也就答应了。[第一卷:逃婚记:第六章 惊天内幕(上)]
薛滟此刻已经换回了男装,当时迫于无奈才在众人前做女装扮相,她当时可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女儿身。幸好到现在这些人也没有说什么。
正在此时,只听她身后传来一个轻软如蜜糖,更如春风拂过水面的声音:“十二,原来你在这里。”
原来,是李瑾。
李瑾微微一笑:“怎么,赏月吗?”
薛滟摇摇头:“今天还要多谢你了,不然说不定我真离不开这落霞郡了。”
李瑾低头看她,目光温柔似水,声音更加轻柔起来:“今天……你很美。”
薛滟一怔,几乎要迷失在那密密织成的温柔眼波中,沦陷。
二人视线相缠,月光温柔,几乎要让人恍惚起来。
“哎呦!”薛滟突然捂住手臂叫起来。李瑾大惊道:“十二,怎么了?”
薛滟扁嘴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中我了。”她低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包裹在石子上扔进来的纸条。她拾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小心郡守、桃花神,速离落霞郡。”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这是谁送进来的纸条?为什么要警告他们?
“阁下何不现身?”李瑾喊了两声,并无人回应,看来,是不想出来了。
“这落霞郡确实不可久呆,我们明天就走。”李瑾皱眉道,他是不希望出现什么事情的。
薛滟眸光一转,附耳细语,李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们去,不过,要小心,我去叫木风和于电在外守侯。”
此刻月暗星掩,正适合做某些见不得阳光的事情。郡守府中,郡守所住的清风阁外人影幢幢,草木斑斓,正好掩护了那身穿夜行衣的两人。两个黑影速度极快,其中一人很快将另一人带上了屋顶。
原来,这二人正是李瑾和薛滟。
刚到屋顶,薛滟就从怀中拿出一个头窄尾部呈喇叭状的东西,将之贴在撤掉瓦片的空隙中。
李瑾从没见过这奇怪的东西,只见薛滟皱着眉头,脸色严肃起来。
李瑾本也习武,自然是有内力的,此刻他静心凝神,一听之下,却是大惊。
原来,这屋中的密谈的两人,正是郡守陈滔和桃花神,听说叫什么王孙的。
只听陈滔笑道:“王兄,你着什么急呀?我看那李瑾倒不像个会刁难人的人,明天他们一走,这落霞郡还不是你我的天下?”
那桃花神王孙反对道:“非也,陈兄可知这李瑾不是易与之辈,况且我瞧他眉目间对那个薛十二十分在意,咱们今天这样做,难免得罪了他。他日他要是回京后参你我一本,这,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陈兄,我可不想放弃现在的快活日子。”
一阵沉默,陈涛问道:“那该怎么办呢?陈兄,说真的,那薛十二可真是个绝色呢,我可舍不得呢,哈哈……”
李瑾心中一颤,顿生怒气,这陈涛好大的贼胆!却听那桃花神王孙淫笑道:“是啊,既然如此,陈兄何不将她留下?”
“不过,我们可怎么把她留下呢?”
王孙哈哈一笑道:“咱们做事,哪管他什么天王老子,我看,那李瑾可留不得了。”
“可是他毕竟是宋王世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上面不会查到你我头上吗?”陈涛还有些犹豫,毕竟无冤无仇,而且那人还是贵族,若是他这样做了,生怕会影响了前程。况且,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去杀贵族,难免让他心怕。
“陈兄,无毒不丈夫,你要想咱们过得快活,就不要再妇人之仁。我说,我们不如这般这般……”二人压低了声音,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杀人”、“女人”等断断续续的话语。
李瑾早已是心惊胆战,真料不到这郡守和这桃花神竟是如此大胆,竟敢谋害他这世子,更想霸占薛十二。这般大胆,真够了抄家灭族之罪。
他收回心神,见到薛十二也是满脸怒气,他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下去,另想计策去对付这二人。二人刚刚移动一下,岂知那没放回去的瓦片突然顺着瓦槽滑了下去!
这本来不算大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却是恍如雷响。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呵斥声:“谁?来人,有刺客啊!”
郡守府顿时一片慌乱,陈涛和王孙都已经从屋里出来了,显然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话是被高手听到了,更加气急败坏起来。
情况不妙,李瑾连忙拽了薛十二,向近处的一棵大树飞去。突然,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李瑾本在半空中,又带着薛十二这一人,此刻没有着力点,若接下这一掌,必得落地,若不接,就只能受伤了。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得硬生生接下这一掌。那掌力道奇大,一下子把他打得气血翻腾,只勉强忍住了,抱着薛十二落了地。
刚刚落地,就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李瑾转头一看,发现那王孙竟也刚刚从空中落下。原来,刚才打他那一掌的,竟是这个神汉!
这样一个高手,为何要待在这里做个神汉,为何他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今天,怕是麻烦了。他知道他的侍卫木风和于电正在暗处,然而大崔小崔兄弟和苏洋可还不清楚状况,今天若是逃不掉,必然连累了他们。
正想着,就听王孙冷笑道:“好胆!竟敢偷听你爷爷说话!小贼最好束手就擒,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薛十二实在气不过,恨声道:“投降,那不是做和你一样的狗吗?”
王孙只听这声音极为耳熟,再看那人身材纤细,脑中灵光一闪,大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薛美人迫不及待要见我了!”
薛十二一愣,怒道:“狗贼,你好大的狗胆!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王孙虽然不知道天鹅是什么,但是他也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话,顿时冷笑道:“别人看不出你是女子,你以为我也看不出么?小娘子,你还是好好在落霞郡待着,我保你荣华富贵!看来你身边这位正是世子了?”
李瑾见被识穿,也就不再掩饰,扯下了蒙面巾。其实他在桃花大会时就已经猜出了薛十二是女子的事,不料这王孙老奸巨滑,也看出了此事。“你既然知道我是世子,还敢如此做,就真不怕抄家灭族吗?”
“我怕什么?我说你是世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世子了?哼,我看死人能说什么话!等你死了,这小娘子还不是我的!来人,给我上,抓活的!”王孙一声令下,那重重的侍卫就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正在此刻,一道黑色身影疾闪而来,如一道闪电劈下,划开一片剑光。薛滟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浓眉大眼,脸长得方方正正,正是李瑾的侍卫于电。
于电小声道:“三世子,木风已经去通知其他人离开了,此处离彬州不远,他们去向彬州刺史求援了。”
李瑾先放下了一半心,木风做事情向来沉稳,由他去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其他人不会被他们所连累。
下一刻他们就再也没有时间再说话了,因为激战已经开始。刀枪剑戟一并向他们身上招呼起来,本来只有李瑾和于电会武功,薛十二是什么武功也不懂的,如今还要李瑾去分心保护,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么多的侍卫,以二敌多,要想突围也困难至极。
又一把剑向薛滟身上招呼过来,这些侍卫也不是笨蛋,显然发现了薛滟正是他的死穴,只往她身上使剑。李瑾正待上前相救,却感觉到身后一阵掌风袭来,凌厉非常。此刻,若是不救薛滟必然受伤,若是救了她,他自己就必然受伤。咬咬牙,他上前格挡开那刺向薛滟的剑,却在下一刻感觉到背上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血气翻腾,一下子冲向喉头,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于电见主人受伤,想赶过来相救,可是他自己也是被众侍卫缠得没有分身之术。薛滟大惊,一把搂住他,立刻就被一群侍卫用剑架住了脖子。
王孙哈哈大笑,收掌上前倾身看着二人道:“早说过你们逃不过我手心,何必这么拼命呢?”他转头看向正在搏斗的于电:“那个小子,你若是还想要你主子的命,就赶紧给我放下剑!”
于电一个犹豫,差点被剑刺中,李瑾叫道:“于电,快走,不要管我!去长安找我父王!”他这样一喊,却是为了迷惑敌人,教他们不会派人去彬州追人,而是去长安。
然而,于电却是个忠直木讷的人,叫他抛下主人不管他是做不到的。况且,他知道木风一定会把事情做好,他此刻即使赶往京师长安也是来不及的,倒不如留下来,也好就近照应。于是,他把剑一扔,束手就擒。
“去长安?难道你这刺客还想面见皇上?来啊,把这三个刺客给我关进地牢里!本官明日就要开堂审审这大胆的刺客!”陈涛一声令下,三人就被带进了郡守府的地牢。
王孙得意一笑,突然敛了笑容:“糟了!刚才一直忙着对付小贼,他的那些同伴呢?”
陈涛也敛了笑容:“坏了,若是他们跑了,怕是要到长安去搬救兵了!来人,快去看看人还在不在!”
王孙冷下脸来:“不用去看了,若我猜得不错,他们一定早走了!赶紧派人去前往京城的官道和小路堵人!千万不能疏忽!”
“是!”大群侍卫随即离开。
[第一卷:逃婚记:第七章 惊天内幕(下)]
话说这三人立刻就被带进了郡守府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这地牢年数已久,是用来关押一些重要且不听话的犯人的地方。刚进地牢,一股霉味就扑鼻而来,熏得人直捂鼻子。
薛滟被扔进了一间牢房,而李瑾和于电被扔进了另一间房。李瑾受了内伤,于电连忙给他运功疗伤,薛滟见他气色稍微好转,这才放了半心。
她虽然曾经在21世纪当过大夫,所学也是中医,但说起来,和这些古人相比,她的技术还不像他们博大精深。只是她常常中西结合,用唐代丰富的草药资源和广博的古医书创新一些药材。比如速效退烧药、感冒药等等。然而这些药在碰上诸如因武功而伤的内伤时,自然是不起作用。她所学乃是外科,于内科并不精通,今天这场景,却促使她去研究些武侠小说中所提到的疗伤圣药、增功奇药,就算不能让自己成为高手,能救得别人也是好的。
她转头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他旁边的牢房里坐着两个女子,一个妙龄少女,大约只十八、九岁年纪,另一个是三十出头的妇人,也是十分美丽。那妙龄少女有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没有焦距,没有光彩,仿佛,仿佛一双死鱼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看。
薛滟顿时觉得一阵冷,连忙转过头来。过了许久,却觉得那视线如芒在背,她一看,那妙龄少女还在盯着她看!那三十出头的妇人却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又一个可怜的姑娘!”
薛滟正莫名其妙,突然,少女张开了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是桃花仙子,我是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薛滟睁大眼,却看那少女站了起来,一边舞着破旧的衣服跳起凌乱的舞,一边断断续续唱起歌来:“桃花开,桃花败,桃花哥哥看妹来。桃花树下桃花裙,哥哥笑妹真可爱。可爱桃花春天开,哥哥何时看妹来……”
那歌声清脆悦耳,竟是十分好听。那少女唱完了歌,竟然向她行个礼:“桃花神,小女子唱得好听吗?”
薛滟目瞪口呆,只能点头道:“好听,好听。”
少女咯咯娇笑道:“那我可以做桃花仙子了吗?”
她再次呆掉:“可以,可以。”
少女大笑起来:“啊,我是桃花仙子,我是桃花仙子!”
突然,少女“哇”地一声大叫,惊恐地叫起来:“救命啊,不要,救命啊!桃花神快来救我……不要啊……”
那少女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突然,她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薛滟,猛得向她扑来:“我要杀了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薛滟反射性地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那少女狠狠地从大牢坚实的栅栏缝隙中伸出手来,目光凶狠:“我要杀了桃花神,我要杀了陈涛!杀了你……”
李瑾和于电这时已经运功完毕,看这情景,也是吓了一跳。那三十出头的妇人上前一把抱住她:“烟儿,没事了,桃花神死了,陈涛死了!没事了,没事了……”
那少女慢慢放松下来,呆呆地问道:“桃花神死了,陈涛死了?”
“死了,都死了!”
少女又哈哈大笑起来:“我杀了桃花神,我杀了陈涛!哈哈哈……”笑着笑着,窝在那妇人怀中睡着了。
那妇人叹口气,怜惜地看了看那睡着的少女。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刚才对不住了。这是我侄女,她……”
不用说,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少女已经疯了。
妇人道:“看这位姑娘,大概也是被那两个畜生给抓进来的吧?”这畜生两字,她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薛滟奇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妇人叹息道:“我姓金,别人都叫我金三娘。实不相瞒,我十二年前也是桃花仙子。”
李瑾奇道:“那你为何在这里?”
金三娘冷笑道:“为何?你还真以为桃花仙子是去桃花庙里侍奉桃花神仙的吗?哼,这桃花大会,不过是那两个畜生收罗美女的大会!”
三人虽然知道那两人品行不端,却不想其中还有这样的内幕,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听那金三娘道:“我们落霞郡本是个民风淳朴地方。十五年前,郡守卸任归乡,陈涛就来了。当时这人初到时,也做了不少好事,看着倒像个好官。岂知这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他到任的第二年,我们郡里来了个术士,这人法术极高,自称桃花神,说是众桃花神仙派下凡间传播圣理的。郡守与他相处极好,很快就建了一个桃花庙。这术士却是个武功极高的骗子,几经拨弄,我落霞郡众人也就深信不疑了。
十二年前时,在郡守支持下,那桃花神办了第一届桃花大会。当时我正年少,对桃花神一说深信不疑,于是也去了。碰巧的是,我竟然中选了。后来我便成了桃花仙子,另两个同样被选中的就成了桃花姑。
当时我们确实在桃花庙里侍奉桃花神仙,每日里倒也安稳。岂知一个月后,这两个畜生就显露了本性。
那日桃花神招我单独前往去见他,我不知何事,没想到,没想到那畜生竟然和陈涛一起……唉,这丑事不提也罢。事后我想到去死,谁人知道那两个表面慈善的人背后竟是如此丑恶面目?陈涛是郡守,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斗得过他?他威胁我,若是不从,就杀了我的家人。若是敢死,就等着奈何桥上和我家人一起见面。我能如何,只能在他的淫威下苟且偷生,过着比青楼女子更不如的日子。”
说到这里,金三娘已是泣不成声。另三人则是心中怒火腾腾,将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骂了千遍。
“那你这侄女是怎么回事?”
金三娘叹气道:“真是冤孽啊!我这些年在这里也见过不少女子,不是疯了,就是成了和我一样的女子。有些人则是甘愿成了陈涛的小妾。可是两年前,这牢里又送进了一个姑娘,神志不清。我瞧这姑娘面相跟我那大嫂极为相似,向牢头一打听,才知道这竟是我那可怜的侄女!原来,她也参加了桃花大会,被选中为桃花仙子,步上了我的后尘。我这侄女被那两个畜生蹂躏了两年,神志不清醒了,才被送进了这里。唉,我可怜的烟儿!”说罢看着那睡着的女子默默流起眼泪来。
一段辛酸往事,听得三人不胜唏嘘。如此人间悲剧,都是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造成。奈何此时他们也同样虎落平阳,毫无办法,只能等待木风搬来救兵了。
金三娘仔细看了看他们道:“我看几位相貌不凡,却为何也被那两个畜生抓进来了?”
薛滟道:“我们本是想去西域旅行的,今天不巧路过此地,谁知我正好被那桃枝打到,于是阴错阳差当上了桃花仙子。那王孙想把我留下,我既非此地人,也不相信这些弄虚作假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留下?当时他们就要强行留下。后来还是他——宋王三世子出示身份,我们才逃过一劫,岂知这两个畜生胆大包天,竟想杀了皇室贵族,来个瞒天过海!幸好我们的同伴逃了出去,他们已经到彬州搬救兵了。到时候定将这两个奸贼伏法,将受苦的人解放出来!”她说得义正严词,仿佛自己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
金三娘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解放,但是她还是升起了一丝希望,离开这水深火热的地方,重返人间。
“对了,那王孙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他武功乃是高手级别,却为何要在这里当个神汉?”李瑾问道。
金三娘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那狗贼十分狡猾,为人又谨慎。只听他有时会提起什么翰海帮什么的,也不知道他这武功是在何处学的。他向来与陈涛狼狈为奸,陈涛应该是知道他的底细才是。更何况,在落霞郡他过得滋润极了,当这个狗屁桃花神可是快活地很,有什么委屈的!”
翰海帮?他微微蹙眉,这翰海帮乃江南大帮,乃楚翰海所创,难道这人竟与翰海帮有什么关系?可瞧他使阴招的阴毒武功,又与翰海帮出入极大,实在不像。
如今,也只盼木风能尽快将救兵搬来,不然,即便是他,怕也保不了性命。而他不能失去生命,因为他还要保护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他转头看着薛滟,暗下决心,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再身陷险境了。
[第一卷:逃婚记:第八章 借刀杀人]
第二天一大早,陈涛就将这三人提出了大牢。他十分头痛,原因自然是没找到大崔小崔他们。王孙也是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今天绝对有事情发生。
陈涛刚刚看到三人进了公堂,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乖乖招来,你那些刺客同党现在何处?说出来免你皮肉之苦!”
李瑾轻蔑一笑:“陈大人竟把我李瑾当傻子看么?”若是相信他的鬼话,那他们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陈涛冷冷一笑:“不说,本官自有办法让你说。你看到这满堂的刑具了么?看,那个是夹手指的,只要把手指向其中这么轻轻一放,两边用力这么一拉。那滋味,那声音,就是猫啃断老鼠骨头的声音。世子想尝尝吗?或者,叫这娇嫩的薛美人尝尝?”
李瑾冷下脸来,那双清澈如微雨湖泊的眼睛顿时放出冰冷刀剑,一瞬间将陈涛这老狐狸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陈涛轻咳一声,就听王孙道:“大人,不要跟这刺客废话,他不招,就给他用刑,看他是招还是不招!”
陈涛听王孙这么一说,似乎壮了些胆,于是又呼喝道:“好个大胆刺客,若是不行刑,你便不知道本官的厉害。你既然不乖乖说话,那也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来人,上夹!”
于电格开那些想上前的差役道:“陈涛,你若是行刑,就从我开始!我家世子岂是你可以碰的!”
陈涛冷冷一笑:“小子,别急,人人有份!你也一样给我上刑!”他又转头看了看薛滟,目光淫亵:“不过呢,这位小美人可该怎么处置呢?”
李瑾心中一紧,就听王孙哈哈大笑道:“大人,在下有个好提议。这姑娘自然要用‘特别’的方法处置了。不如交给在下,让在下去处置她好了。大人看可好?”
陈涛嘿嘿一笑:“此计甚好!就把她交给桃花神处置了!”
“陈涛,你敢!”李瑾心中焦急,叫他怎能看着薛滟落入那恶魔手中,怎能看着她被人欺负?天知道,落入他们手中,会是怎样可怕的下场!
薛滟呵呵娇笑,忽然上前走了两步,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出手的,就见一阵红色烟雾飘散开来,一瞬间将这公堂染成了红色海洋。
“糟了,快捂鼻子!”王孙先一步捂住了鼻子可是却也晚了,陈涛没那么幸运了,早已经吸了几口,顿时觉得浑身奇痒,忍不住用手去抓。
大堂中的人,此刻除了薛滟,俱都忍不住去抓身上。就是李瑾和于电,也不小心吸了几口,幸好薛滟立刻将解药给了他们。
待到红色烟雾退去,就见薛滟咯咯娇笑,好整以暇地道:“痒么?”
王孙手成爪,欲上前抓住她,却被李瑾和于电挡住了。他怒极大叫道:“小贱人,快把解药拿出来!”
薛滟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拿?我就是不拿!”
王孙气极反笑:“不拿是吗?来人,人都死了吗?快来人!”
刚一喊完,就见公堂外窜出一群侍卫,人人大刀长剑。薛滟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笑得比桃花还灿烂:“进来啊,不怕我这‘霹雳无敌痒痒粉’的,就进来吧!”
众侍卫看到大堂中众人的痛苦样子,一时间都犹豫起来,在门口呆着,始终不敢跨前一步。
薛滟笑嘻嘻地坐下,一边用轻松的口气道:“唉,其实我这‘霹雳无敌痒痒粉’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碰到了会浑身发痒。不过就是你会想用力去抓,不过就是你会忍不住抓得皮破肉烂,然后呢,恩,在大概两天之后,你会把自己抓得面目全非。我猜那大概要不了你的命,最多没脸见人就是了。这也没什么的,是不是啊,陈大人?烂桃花?”
说这些话时,她可是自信极了,但是,其实她自己十分明白,这痒痒粉不过是只管两个时辰而已。也不需什么解药,两个时辰后自然就不痒了。她之所以如此说,也只为了让己方可以有更多时间。这险招若是被发现,那……
陈涛这人胆子很大,却十分怕死,听了她的话,不禁抖着声音道:“你快给我解药,我放你走!”
王孙听他这么一说,气道:“你不要命了!”却也忍不住要去身上抓。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人的叫声:“世子,我们把援兵带来啦!”
陈涛和王孙听见这一声喊,无不吓了一跳。他们心中以为定是他们的同伙真的到长安搬了救兵过来,那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薛滟心中大喜,只见带头的男子一张长脸,正是木风,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官员,圆滚滚的仿佛弥勒佛。然而,她却没有看到大崔小崔他们。
木风上前跪倒:“木风救主来迟,让世子受苦了!”
李瑾笑道:“你来就已经是好了。对了,崔青他们呢?”
木风道:“他们此刻正在郡外的五里坡,属下先行赶来了!对了,这位就是彬州刺使胡科大人!”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却是各异,那陈涛和王孙本来十分惊恐,此刻看到那弥勒佛似的刺史大人却突然由惊恐转向正常,隐隐还着喜悦。
胡科急忙上前道:“不知三世子被这两个无知蠢物委屈了,胡科向世子请罪!”
李瑾连忙道:“大人不必多礼,只盼大人将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拿下,解救那些被他们二人囚困的可怜女子。”
胡科微微一笑,更像弥勒佛,连连称是。一转头,就见陈涛张嘴道:“大人,下官是冤枉的!而且大人……”
胡科脸色一沉,“你二人如此大胆,本官可要严办!”
“可是胡……”陈涛欲言又止,却见王孙向他使了个眼色,当即住了口。
胡科转头又笑道:“世子,你看要不把解药给这些官差们?好歹也是公堂,这样,不太好看吧?”
薛滟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扔了过去。“闻一下即可。”
胡科又道:“世子受惊了,下官想单独审审这两个蠢物,您看……”
“好吧。”
胡科这才呵斥二人到后堂去了。
且说薛滟等人在公堂上等了半天,也不见这彬州刺史出来,不禁有些着急。薛滟奇怪道:“为什么这胡科要单审那两个畜生?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讲出来的?”
正在这时,那久久不出现的三人终于出来了。陈涛和王孙面无表情,胡科笑道:“刚刚下官已经审过这两人了,只是二人一口咬定你们是刺客,不知道世子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事吗?”
李瑾点头,将那祥龙玉佩递给他。
胡科仔细看后又道:“请问世子可还有其他能证明你身份的?”
李瑾想了想道:“祥龙佩乃皇上于我出生时赐下,难道还不够分量?我身上除此之外,并未戴其他东西。”
胡科点点头,转头道:“陈涛,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涛道:“大人,他说是就是?谁知那祥龙佩的真假?下官曾有幸见过祥龙佩,不如让下官看看?”
木风道:“你这狗官,还敢口吐狂言!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祥龙佩!”
陈涛接过祥龙佩,似乎仔细观看了许久,薛滟暗笑道:难道他看了,玉佩就会变不见了?岂知下一刻,陈涛突然大叫起来:“大人,这玉佩是假的!”
李瑾吃了一惊,冷声道:“胡言乱语!”
陈涛竟一脸严肃道:“大人,这玉佩虽然几可乱真,但是,这玉佩却少个最重要的东西——眼睛!这条龙没有眼睛!”
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李瑾,更加不能相信这句话。那祥龙佩他从小看到大,怎么会不记得?那条龙可确确实实是有眼睛的。
他一把将那祥龙佩夺过来,定睛一看,不禁变了脸色,那龙的眼睛确实不见了!怎么会,怎么会呢?“这玉佩不是我的!”
胡科拉下脸来,那弥勒佛似的笑容没有了。“这玉佩不是你的却又是谁的?刚刚可是从你手上拿出来的!好个小贼,竟差点连本官都骗了!”
“你……你血口喷人!”薛滟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玉佩明明是同一块玉佩,为何会变成这样?
李瑾深吸口气:“大人,我李瑾今日落难,但我的身份总是王室贵族,你今日若真是对我不利,他日李瑾的父王也不会放过你们!”他已经明白了,他今天是百口莫辩了。
“还敢狡辩!刺史大人,快将这小贼拿下吧!”王孙叫道。
薛滟狠狠瞪了他一眼,突然发现王孙和陈涛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再看那胡科的表情,顿时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清醒过来。天,原来,原来这三人本是一丘之貉!
谁能想到,这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人,竟根本是一丘之貉。阴差阳错,他们本是要搬救兵,谁知却把死神给搬来了。天下间这样倒霉的事情,竟被他们给碰上了!
她点点头:“好,真是好!黑白颠倒,真的也说成假的了!算我们栽了!”
“废话那么多!来人,将这几个小贼给我关回去,看牢了!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搜下来!”于电和木风还想竭力抵抗,然而合他们三人之力,终究难敌众手,更何况,王孙也是个高手。
一场激战,不过多增加几个伤口而已,几人最后还是被关进了大牢。
他们身后,陈涛笑道:“胡兄,可别忘了那几个在五里坡的同伙。”
胡科点点头,随即派人前往五里坡去捉拿崔氏兄弟和苏洋等人。
[第一卷:逃婚记:第九章 绝处逢生之无夜公子]
此刻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几人在牢中呆到了傍晚,就又被提出了大牢。
晚霞初起,腾起漫天烟霞,把个天空染得异常美丽。四人刚被提到了大堂,就见陈涛胡科和王孙三人一人高坐堂上,二人做下首,都是面色沉重。
衙役将这四个被锁住无法动弹的带到堂上,胡科冷笑道:“好个贼人,竟敢骗大人我?”
薛滟正疑惑着,只听那看起来面善实际上一点都不善的胡科说:“竟敢骗大人我说五里坡有你们的同伙?人在何处?快快招来!”
薛滟几人都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苏洋等人确实是在五里坡,喜的是苏洋等人逃过了这一劫。然而这就更让人奇怪了,毕竟苏洋等人又是如何知道他们出事了呢?
李瑾淡淡一笑:“说是在五里坡,你们既然找不到,我们又如何知晓?”
“不知道?好,本官自然会让你们知道的!来人,上刑!”话音刚落,突然间只听一阵大笑传来,仿佛远在天边,却又仿佛近在耳边,震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那笑声极为潇洒自信,却又带着无边的慵懒自在。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为什么只听到笑声却没看到人?
众人四处张望了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正在这时,只听一个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道:“上刑?这可不太好吧?”
众人这下可都听得真真切切,但是四处望了下,大堂外除了亭台楼阁,也就没有其他了,实在没有看到什么人。那么——这声音难不成自己冒出来的?
薛滟正想着难道有人用什么千里传音的工夫,却听旁边的一个衙役颤抖而惊讶地指着远处的天空:“天,那、那是什么……”
薛滟抬头一看,只见夕阳西下,彩霞漫天,那红红的落日中却出现了一个小点,随着那小点越来越大,一阵清扬婉约潇洒的洞箫声随之传来,仿佛天上清音,清澈悦耳,几乎要将人的灵魂也清洗一遍。众人不自觉的静了下来,突然一阵高亢的鸟叫声将众人惊醒,再一看去,都吓掉半个胆。
那落日中的黑点已经清晰可见,却原来是一只大雕。那雕极为庞大,展开双翅正向这郡守府飞来。一干众人已经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只大鸟,这大鸟又为何会飞向衙门。
然而,当那大鸟越来越近,这些人才发现,原来那大雕的背上正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色衣衫,宽袍大袖,衣袂翩翩,正兀自抚萧吹曲,十分潇洒自在。
这下众人更是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因为从未见过这奇异景象,那人却又是如何能坐在大雕背上并且驾御它?只见那大雕已是越来越近,随着它的靠近,一阵气流旋转造成的大风将众人吹得睁不开眼。待大家睁开眼一看,只见那大雕已落在了大堂前的官衙顶上,随着它的落地,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碎了一地。
那大雕双目锐利,几乎要将人心看穿,众人被看得一阵发冷,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那坐在雕背上的人。
那人白纱蒙面,只露出一双乌黑炯亮,闪亮如黑珍珠的眼睛来。发如乌翅,只簪了根白玉簪子,越发显得黑白分明,意态风流潇洒。此刻只见那男子将手中的白玉洞箫放下,斜卧雕身,呵呵笑道:“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不欢迎无夜吗?”
无夜?无夜!?众人一阵惊讶,只听陈涛惊叫道:“你……你……是无夜公子!”
一句话让众人更是一惊,怎能让人不惊讶,这无夜公子是这几年来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人物。据说此人自出道以来,向来神秘非常。既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姓名。而他每次来去,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他何时来,又何时去。
每有不平事,这无夜公子就突然间出现了,解决问题之后就又突然消失。要问这人为何叫无夜呢?听说这人曾说过“愿教天下间再无黑暗,一片光明,所以自名无夜。”
众人只知道他身边有只大雕,每次来去都以大雕为坐骑,此外,也就一无所知了。
要说起这无夜公子的事迹,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此话不提,再看现在这种情况,已让众人一头雾水。这无夜公子为何会突然间来到这落霞郡?他又是如何得知这里真有冤案发生?难道他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胡科等三人早已是吓出了一声冷汗。这无夜公子既然叫“无夜”,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向来只要他插手的事情,都会大白于天下。今日他既然插手这事情,恐怕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打不成了。
王孙强作镇定道:“在下王孙,不知无夜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无夜公子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夕阳在他身后落下万丈霞光,白衣潇洒,随风飞扬,丰神如玉,宛如天神下凡。虽然没看见他的真面目,却也难掩其本身的自信潇洒,光彩夺目。
无夜公子开口道:“原来阁下是翰海帮的‘浪里鲨’,江湖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想不到阁下却是在这里。久仰久仰!”
此话一出,王孙几乎愣得说不出话来,这周围一干人等也愣住了。王孙实在是没想到这无夜公子竟已经将他的底细查得这么清楚。他不在江湖上活动很久,原以为众人早就将他忘了,想不到这无夜公子竟然还知道他!这件事他都能查清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李瑾吃惊,原来他就猜想这王孙是翰海帮的人,想不到还真的是。只是这人的功夫又与翰海帮出入极大,难得这无夜公子竟然能查得出来。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样的身份背景,竟似有通天本领,无所不能。
那无夜公子又道:“我今天来,也不为其他,只因为听说这里有不平事,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所以想插上一脚。哪位是宋王三世子?”
李瑾点头,只见那无夜公子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向他扔了一个东西过去。李瑾下意识地接住,定睛一看,顿时有些发愣,这、这不是他的祥龙佩么!!那么那块没有眼睛的自然就是假的了!
“昨日无夜偶然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事情,拿了些不该拿的东西。这块玉佩本是皇家之物,偷梁换柱的将它换过来,想做什么呢,陈涛大人?”
陈涛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看,身上不自觉地出了一层冷汗。胡科见状,笑道:“笑话,谁偷梁换柱了?那玉佩可就是假的!没有眼睛的玉佩难道不是假的?你这块玉佩难道又是真的?”
无夜公子哈哈大笑,一甩袖子,突然飞身而下,落在了胡科面前。“胡科大人,难道你真想要无夜将你当年的丑事说出来不成?这两块玉佩都是祥龙佩,你手上的本也是真的。我也就不问你是不是杀了什么人得到那祥龙佩的,如今你甘愿毁了一玉来得到另一块玉,本也不亏本,只是这次你未免胆大了些,自毁前程,怪谁?”
胡科脸色顿时黑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在他额头冒出,心中不禁对面前这个笑容满面的男子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惧意。这男子到底是人还是神,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他从未告诉过他人的秘密?
正在这时,一阵掌风由后袭向无夜公子,薛滟不禁叫道:“小心!”
无夜公子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挥袖就是一掌,两掌相对,那偷袭的王孙不禁倒退了几步,气血翻腾。他这一试,方才知道,眼前之人,武功已是登峰造极。他刚才这一掌打过去,根本就像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这等工夫,就也只有他师傅——翰海帮的帮主楚翰海可以相提并论了。
无夜公子目光微冷,突然间只见他身形起落,只见白影穿梭,等再看清人时,就见场中除薛滟四人都被点了穴。无夜公子上前解了李瑾和木风于电的枷锁,又转身来解薛滟的。那人刚一靠近,薛滟就闻到一阵清淡的芳草清香,让人舒爽的想睡上一觉。无夜公子一边为她解枷锁,一边轻轻道:“委屈你了。若是厌了,不如回长安去吧。”
薛滟一震,抬头看着面前男人,只望进一潭深深的泉水中,那目光如同春日暖阳,夏日柳荫,秋日天空,冬日火炉,舒适而惬意,自然而潇洒。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漩涡,将人吸进去,再也回不来。情不自禁地,她伸手想去揭开那面纱,看看那面纱下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她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握进了他温热的手中,“薛小姐,保重,后会有期!”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松开了她的手。
无夜公子飞身而上,回头一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地让她根本不敢直视。她就这样的看着,看着那人哈哈大笑,上了雕背,豪放地叫道:“今日一别,后会有期!”随即那大雕展开翅膀,向西方飞去,消失在无边似血残阳中,消失在融融晚风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再不复见,只隐隐听见风中传来那人的吟诗声:
谁道夜无情,
只因无佳人。
阮籍徒羡慕,
东君暗伤魂。
今朝驾雕去,
宁做无夜神……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章 前因后果(上)]
众人还呆呆地看着那越来越远的一人一雕,突然间只听脚步匆匆,刹时间面前就出现了一群官兵。一群人正奇怪着哪里来这么多官兵,只见其中走出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面白微须,见了李瑾,赶紧道:“下官京兆尹余萧拜见世子!”
李瑾本是认识这京兆尹余萧的,此刻见到他,心中不免奇怪,一面扶了他起来一边道:“你却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余萧笑道:“无夜公子留书一封,说是世子在这里。下官在半途上遇见两位崔公子,就一起赶来了。”正说着,只见兵士中间又出来几人,可不正是大崔小崔和苏洋他们!
薛滟一阵惊奇,赶紧上去抓住苏洋问道:“大个子,你们怎么不在五里坡,正好去京城了?”
苏洋笑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们了。我们本来也就在五里坡呆着,木风去了不久之后我我就看到一封信,却是无夜公子留的。说你们和我们都有危险,让我们速离此地,赶往长安。我想这信不可能是假的,于是就带着大家离开了。半路上恰巧碰见余大人,就一道赶来了。”
无夜公子!又是无夜公子!
那白纱之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人本领之高,消息之灵通,智商之高,堪称绝顶。然而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蹊跷。这无夜公子为何要这么帮他们?就算他是误打误撞的帮到了他们,但是他何以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得这么清楚,他又是为什么要跟她说那样一番话?那句话,并不是一个陌生人的口吻,却仿佛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般的口气。他是谁?他是谁!
如果她认识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她从不记得?这样一个绝世人物,她根本不认识啊!
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时只见余萧已将那两个狗官和王孙押解了起来,下了大牢。堂上官兵早被无夜公子点了穴,所以都只能毫不办法地任人推来拉去了。
话说几人经此一劫,可说是死里逃生,都不禁感叹唏嘘不已。大崔崔青拍拍李瑾的肩膀,感叹道:“真没想到这几个人如此大胆,幸好咱们有贵人襄助,不然可就惨了!”
小崔崔白一脸夸张地叫道:“是啊是啊,大哥,我好想见一下那无夜公子,这样的英雄人物,值得结交!”
薛滟自从无夜公子离开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李瑾担忧地看着她:“十二,你是吓坏了么?”
苏洋哈哈大笑道:“咱们十二可是巾帼……不是,可是个真汉子,怎么会吓坏了?世子可别开玩笑了!”
薛滟一怔,和李瑾四目相对,看到了他眼中的热切,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在危难中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份!
天!在牢中,朝不保夕,她可以忽略了甚至是忘了这件事,现在,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该如何是好?而且,木风和于电好象也知道了吧?
想到此,她不禁脸色有些难看,苏洋看她这样,不禁想她是不是真的吓到了,毕竟她确实只是个姑娘家。他正想安慰她,却见余萧从屋内出来了,面带喜色:“各位,那三人已经伏法了!”
薛滟奇道:“大人好本领,这么快就让这三个老狐狸伏法了!”
余萧哈哈笑道:“我可没那等本领,不过用了无夜公子的秒计,让这三人互相揭了彼此的老底罢了。想不到这一揭,倒解决了不少陈年冤案!”
无夜公子,又是他!这人到底还有多少让人惊奇的地方?
小崔在一边嚷嚷道:“大人快说,有什么内幕,我可是最喜欢听故事的!”
余萧笑道:“别急,我这就慢慢道来……”
原来这几人早年本是同乡,后来王孙被楚翰海收为徒弟,外号叫“浪里鲨”。只是他这人不务正业,为人又阴险至极,得罪了太多人。最后楚翰海忍无可忍,终于将他赶出了师门。
王孙被赶出师门,无处可去,于是四处飘荡,做起了偷抢扒拿的勾当,正巧这日他来到了长安附近,偏偏遇上了上京赶考的陈涛和胡科。这几人臭味相投,于是很快就勾搭起来。当时来京师赶考的人不少,其中不乏王孙贵族。有一个武夏王的孙子也想来长安考考名头,谁知不巧被这几人给盯上了,被暗害了。胡科手中的祥龙玉佩正是那人身上的。几人害了一人后反倒食髓知味,一连害了不少当时文才颇有名望的文生。由于这三人狡猾成性,行事又极为小心,所以官府查来查去,终是没有抓到凶手。
后来这胡科和陈涛都当了官,各自在任上呆着,但是几人这时又想起一个高招。就是桃花神之事。由此,这落霞郡乃至彬州都在他们三人掌控之下,黑暗至极。
这三人既是一丘之貉,自然也就要互相帮助,免得一人落水,三人成鬼。只是他们大概也想不到,这次竟然栽在无夜公子手上![第一卷:逃婚记:第十章 前因后果(下)]
那日这王孙眼见来木风搬来的救兵竟然是老友胡科,不禁心中暗喜。这三人真真假假地演了一段戏,将胡科手中做了手脚的祥龙佩换成了李瑾手中完好的祥龙佩。这本来几乎可以说是瞒天过海了,却不想竟被无夜公子给彻底打乱了。
如今这三人已经被缉拿归案,李瑾立刻让人将那些桃花仙子和桃花姑给放了出来,这其中有些人早已疯癫,有些人更不愿意回家,实在是她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麻木之后竟然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金三娘和她的侄女都被家人给领了回去,谈到这些年的辛酸苦楚,亲人相见,都是抱头痛哭。谁能想到这背后竟有着这样丑恶的真相?
落霞郡的人起初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但看到那些受尽苦楚的女人,还有什么话好说?这其中有些人,已经变成了盲目的信徒,正如法轮功的痴迷者般,坚信桃花神是正确的,一度来衙门捣乱。余萧烦不胜烦,于是早早地派了人将那三个恶贯满盈的家伙给押解进京。
余萧本来劝李瑾等人不要再去西域了,但是李瑾此刻心中眼中只有薛滟,哪里听得进他说什么。薛滟去哪里,他也就跟到哪里。大崔小崔兄弟就更无异议了。
话说这天早晨,这十人一行的旅行团正要离开落霞郡,刚出了郡守府,就被一群百姓给围住了。
这几人还没弄清情况,那厢这众多的百姓已经齐齐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薛滟叫道。
那些百姓中金三娘站了起来,神情激动:“你们什么也别说了,受我们三拜!”说罢跟众人一起跪下拜了三拜。
“今天你们离开咱们落霞郡,三娘没有什么可送的,只送这跪天跪地跪父母的三拜来拜谢恩人!”
薛滟将她扶起来:“若说恩人,我们哪里是你们的恩人?若不是无夜公子,怕是我等也要成了刀下亡魂,你们该感谢的是无夜公子才对!如此大礼,不是要折杀我么?”
金三娘微微一笑,万种风情尽在其中:“无夜公子救人于水火,自然值得感谢,然而若不是你们来到落霞郡,那三个败类的丑事也不能大白于天下。因此,三娘还是要感谢你们!”
薛滟见她如此坚持,也就不再推辞,豪爽一笑道:“三娘要谢,这谢意我们就收下了,只盼以后这落霞郡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等我们从西域回来,再来看你们,可好?”
金三娘点点头:“说好了,到时候再来落霞郡!”之后她这才带着众百姓,看着这旅行团在朝阳中上了路。[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一章 泾河水清(上)]
泾河水清,渭河水浊。
几人一路西行,马儿很快就过了彬州,到了泾州地界。这泾州也称泾川,《柳毅传》中的那条泾河就流经此地。此地与长安风貌已大不相同,带点粗犷的西北风味。男女老幼也不像长安那样守礼,很是热情开朗。几人立刻就喜欢上了这泾州。
这日他们骑了半日的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看到一座破败的财神庙,几人商量了下,决定今天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这几人中多是富贵子弟,很少尝试过住在这种地方,难免有些不习惯。他们的侍卫们将这破庙草草打理了下,才让这几人进去。
薛滟抬头看去,只见这破庙当真破败至极,只门槛两侧倒还看得见写的一幅对联:
只有几文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
不作半点事,朝来拜,夕来拜,教我为难
薛滟哈哈一笑,众人一看,也不禁笑了起来。“这财神倒是有趣得紧,这对联实在妙极。”
苏洋笑道:“这小庙我不是第一次来了,前两年倒还是有些香火,可自从这对联出来后,就再也没人来这里献香火了。这庙,也就渐渐破败了。”
薛滟摇头道:“这财神可是可怜得很,你说这总共才五路财神,这么多人想求财,他哪里又忙得过来?想来他是烦恼得很,大笔一挥,写下这对联。可这世上的人,进庙拜佛,多为求财求平安,就想听个吉祥如意话。这对联一出,还有谁会来这里拜?”
众人点头,李瑾看了看远处,只见晚霞满天,不远处泾河水水天相连,芦苇荡随风摆动,好不逍遥。
“晚霞随意至,清河水流光。人间处处好,何不高歌唱?”他随口吟咏道,转过头来,目光温柔似水地看着薛滟,春风浮动,眉眼更胜春风。
薛滟有瞬间怔忪,然后微微一笑道:“高歌唱?不如让三世子给咱们来一首?”
小崔和大崔在一边起哄,李瑾不禁有些发窘,不过他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于是清了清嗓子,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他唱的是《诗经》中的《桃夭》。李瑾的嗓音轻柔澄澈,空灵得仿佛空谷回声,让人为之沉醉。薛滟一怔,猛然想起些尘封的往事,心中一痛,目光不禁望向远方,天水相接,哪里是她的归处?
突然,只听一人浑厚的歌声随风飘来,很是粗犷:“我自吃肉又吃酒呀,哪管旁人喝凉茶。泾河水清渭水浊,换了鱼儿当酒钱……”
众人一阵称奇,四处一看,只见泾河边远远走来一个大和尚,衣衫褴褛,手中摇晃着一把破羽毛扇子,肩上还背着一个竹筐。边走边唱,很是惬意。
薛滟一愣,再看那大和尚越来越近,光头铮亮,好比菲力普电灯泡。薛滟大喜:“难得和尚!怎么是你?”
难得和尚看见他们,哈哈大笑,“我说这是谁占了这小庙呢,原来是你们!正好,贫僧今天钓了几尾鱼,晚上咱们烤鱼吃!”
薛滟笑道:“原来大师在这里落脚,大师怎么也往西边去了?”
难得和尚将背上的竹筐放下,打量了下这其他人,才道:“我呀,在这里住着,感觉不错,打算呆些日子。走走走,都进去,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李瑾道:“大师好性情,这里风景确实不错。”
难得和尚嘿嘿一笑,大崔小崔等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和尚,只见他将鱼儿从竹筐中拿了出来,十分麻利地将鱼开肠破肚,升火上杆,再放上些调料,任它们在火上翻腾。
几人都看呆了,这和尚岂止是不像个和尚,简直就不像个出家人。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一章 泾河水清(下)]
难得和尚看见众人都在看他,大眼一瞪道:“贫僧这样你们看不惯了?”
苏洋笑道:“难得大师,难得见到你,何不把酒畅饮!我这里可有三十年的梨花白!”
难得和尚眼睛一亮,叫道:“快快拿来!真是很久没喝酒了!”众人看他那谗样,不禁大笑起来。
篝火初起,众人围在旁边吃干粮,吃鱼喝酒,好不快活。吃饱喝足,薛滟一人走向了河边。
泾河水清清,千古自流淌。晚风拂面,荡来阵阵花香。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暮色中的泾河中。
月光温柔地洒在水面上,荡起一阵阵粼粼波光,时不时有鱼儿蹦出水面,划出一道道波痕,安静而又静谧。
远方不知是哪个艄公的渔歌,在这寂静的水面上飘荡开来:“妹妹打渔来,哥哥忙划浆。你采菱子我撒网,兄妹齐同心……”
兄妹齐同心,同心,同心……
那年夏天,我们都太年轻。
“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
太幸福到不需要距离
很贪心要全世界注意
只是太年轻
快乐和伤心
都像在演戏
一碰就惊天动地
今天看你
昨天的你去了哪里
那年夏天我和你躲在
这一大片宁静的海
直到后来我们都还在
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
今年冬天你已经不在
我的心空出了一块
很高兴遇见你
让我终究明白
回忆你真是精彩……”
那年夏天,我们都太年轻,不懂伤害的可怕,不懂珍惜。太幸福,幸福到忘了周围的一切。
回忆你,一点都不精彩!萧竹君,你不精彩,不精彩,你这个混蛋!
你,一点都不精彩。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空出了一块?空空的,好难受。
萧竹君,萧竹君,你这个,混蛋。我,不会原谅你!不会!
月亮模糊了,泾河水也模糊了,有凉凉的液体湿了脸颊。她将泪水抹去,抹完还有,再抹。
怎么总是抹不干净呢?
凉风吹上脸颊,泪水风干,皮肤涩涩的。
沉默许久,她抬头看着天空,眼前突然飞过一大群萤火虫,仿佛一颗颗小星星眨着眼在河边飞舞。在她身边环绕,梦幻动人。
哪来那么多萤火虫?她转头一看,李瑾手中拿了个袋子,正微笑着看她。
“喜欢么?”
“你捉的?”
“是,我看这河边不少萤火虫,想给你个惊喜。”他笑着坐在了她旁边。
“喜欢,谢谢了。”她看着他的侧脸,那么熟悉的面容,他——却不是萧竹君。他不是,不是那个人。然而刹那间,她却将这两个人看成了同一个人。
他,是李瑾,一个会为她挡剑,会为她捉萤火虫的人。而不是,那个绝情无心的萧竹君。
心中百般滋味,她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是女儿身,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李瑾看着她,黑眸如水雾飘荡,声音飘渺:“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吗?十二?”
“明白什么?”她皱眉。
李瑾叹了口气,她当真什么都不懂么?还是不想懂?其实,他自私地希望只有他一个知道她是女儿身,知道她的好,不想被别人窥探到她的分毫。不想,和他人分享她的笑。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或许是王族身上会带有的,可他,却是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种欲望。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西行吗?”
“你愿意告诉我,我听。”他微微一笑,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他颊边旋转。
“我可是逃婚出来的哦!哈哈,你不相信?我可是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的,他的名字相信你也听说过,就是凌九州。怎么不说话,吓傻了?”
他不是吓傻了。而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她的未婚夫竟然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凌九州。而他,他……
不管了,她这样逃出来,就是对这婚事不满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他……就算凌九州反对也不行,就算要用上特权也没关系,他,只要她。
她,是他想珍爱一生的女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还会逃婚吗?你会吗,十二?”
薛滟一愣,看进他诚挚地没有半点杂质的眼睛。
如果是他,如果是这个和那个人相似的人,她,会答应吗?
会吗?
“我不知道。”她不想看失望的眼神,低头盯着在她脚边徘徊的萤火虫。她,是真的不知道。
泾河水清清,清透女儿心。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二章 春江花月夜(上)]
一大早他们就将出发了,找来找去却看不到难得和尚的影子,只见到他留下给薛滟的一个泛白荷包。众人只好不和他告别,就出发了。
从这破财神庙出发开始,薛滟一路上说说笑笑,却始终不曾将目光投向李瑾。说实在的,在昨天那样的一句谈话后,她心里难免会有疙瘩。于是,她下意识地逃避起来。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泾州城。一进城,这几人就发现城里的男女老幼都穿戴一新,清水洒道,家家户户贴上新画,气象一新。倒像在迎接国家元首。
寻了客栈住下来,向客栈老板一打听,那热心的老板忙跟他们说了原由。原来,今天是这泾州城的春祭。每年这天,泾州城的百姓都会到泾河举行春祭,然后放上自制的花灯,将愿望写在花灯里,河神就会满足他的愿望。
大崔和小崔一听,就想去凑凑热闹,众人呆在客栈也无聊,于是决定一起去看看这泾州城的春祭。
天色将暗,薛滟等人就跟随着泾州百姓的脚步,一起到了泾河边。泾河边此刻已围满了人。各人手中都拿着些花灯。五颜六色,很是夺目。
泾河边此刻除了观看春祭的百姓,更有些乘机做生意的小商贩,在人群中贩卖花灯,纸笔等物。很是热闹。
明月高悬,月朗星稀,泾河水清清,再加上那争奇斗艳的花灯,将这春江花月夜妆点得格外美丽。
河中此刻有一艘大船,灯光璀璨,人声沸腾,大概正坐着这泾州的刺史等等达官贵人。不久,那船上的甲板上站出来一个面色严肃的老者,一挥袖子,众人都停止了窃窃私语声。
这老者是这城中德高望重的大儒,基本上这些年的春祭都是他主持的。此刻只听他双手高举,念了一段听也听不懂的祭词。
众人屏息着听他念完了祭词,刺史大人一声令下,百姓们欢呼一声,蜂拥而上,将自己的花灯扔进河中。一时间花灯飘荡,五彩斑斓,很是夺目。
大崔小崔等人赶忙将自己买的花灯给放进泾河中,倒是虔诚得很。薛滟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心愿,只在花灯上写上了一句话,将那花灯放进了泾河。
远远近近的花灯随着流水飘向远方,仿佛天下的银河般流动到远方,带着人们的心愿一起飘向远方。
薛滟随着人群向前走去,或者说她随着那灯河走去,许久之后,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她所在的地方人烟稀少,此刻人烟散去的街道颇有些冷清。泾河水上光彩流动,她于是随着那灯河向前走去。
突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拍,顿时吓得她惊叫起来。“谁啊!”不会真有什么河神吧?
她转头一看,只见身后正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大袖宽袍,白巾蒙面,风姿潇洒,在月色下宛如天神下凡。
薛滟一愣,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惊叫道:“你,你是无夜公子!?你怎么在这?你的大雕呢?”
无夜公子哈哈一笑,将那快伸到他鼻子上的手指移了开来,“你如何在这里,我就如何在这里。”
薛滟有些发傻,很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就好象一笔天外飞来的财物突然出现自己面前一样让人难以相信。
“你是来看春祭的?你很闲么?”
无夜公子笑得更大声了:“我是很闲,今天雕儿累了,我就不劳动它了。你自己跑到这边,是去看那花灯吗?走吧,我带你去看下面。”
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向下走去。
“去下面?干什么?”她还是怀疑自己在做梦。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将她的手握紧了,带着她顺着灯河漂流的方向走下去。那手带着些薄茧,在这春寒的夜晚十分温热,竟教她舍不得放开,有些迷惘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男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在她需要帮助时出现,要说他是她的贵人,也不为过?难道,难得和尚所说的那个她的贵人正是无夜公子?[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二章 春江花月夜(下)]
薛滟正发着呆,突然间无夜公子停了下来,“你看!”
看什么?她抬头一看,只见泾河在此处转弯,而它的转弯处有许多大石头,挡住了不少前进的花灯,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花的海洋。
无夜公子走到河边,从那转弯处的花海中拿起一支荷花灯,捧到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他笑道:“你将这花灯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愿望。”
薛滟瞪大眼:“不是吧!看别人写的愿望好象不太好吧!”
他漫不经心地将那花灯拆开,淡淡道:“你当这河里当真有什么河神吗?又真的会有人知道这平凡百姓们的愿望吗?不如,让我们去当一回河神,实现他们的愿望吧!”
薛滟一愣,继而微微一笑,不错,那,就让她当一回河神好了。她转身从河中捞起一只童子灯,打开一看,不禁皱眉:“我希望再娶第十个老婆,让那母老虎去死?城东周记布庄周老虎。”
还想娶第十个老婆?哼,让他好看!她眸光一转,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再打开一个,上书:“我希望周老虎的小妾死光光!城东周记布庄周杨氏。”
这对夫妻可真是……一对活宝。绝配,绝配!她摇摇头,决定今天晚上好好玩一场。她转头一看,无夜公子正在看着她,黑眸在月色下格外明亮,仿佛天边的明星。
“看我做什么,来来来,快把花灯拿上来,我要看,我要当河神!”她灿烂一笑,直比烟花绽放。说罢将那河中的花灯都捞了起来,“走吧,我们去实现别人的愿望!”
无夜公子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离开,向城里走去。
月正中天,将这大地照耀地格外美丽。她先来到了周记布庄门前,此刻这布庄因为晚上的盛事,还没有关门。她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正在低头嘀咕着什么,她问道:“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那男子抬起头来:“老板?老板不在,不过老板娘在。”
“正好,那让你们老板娘出来下,你将这个东西交给你们老板娘。这个呢,交给你们老板。”说罢,她微微一笑,转身出门。
“你这丫头,想让他们夫妻打架是么?”无夜公子笑道。
薛滟眨眨眼,无辜地道:“谁说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夫妻知道彼此的心意罢了,嘿嘿。”
无夜哈哈一笑,“你呀……”那语气却带着无限温柔。
她调皮一笑,再打开一个花灯,只见上面写着:“我希望爹娘的病会好,我能考上状元。以后,不会再受别人的欺负,不会再让妹妹被人骂……”
去帮这家人吧。她收起笑容,转身向那条破旧的街道走去。
这里是泾州城里的贫民窟,住的多是十分贫苦的人家。街道坑坑凹凹,酸臭难闻,那些房屋也早就破旧不堪了,根本就像是巴西的贫民窟。
她顺着灯上的地址终于在一坐破落的门前停了下来。想了想,她也将脸蒙了起来。敲了敲门,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然后是人拖沓的脚步声,“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少年,身形清矍,身上穿的衣服本是兰色,却已经洗得发白,满是补丁却十分整齐。这少年开门瞬间有些惊讶,还以为是两个神仙出现在自己面前,既而道:“你们是……”
薛滟见这少年目光有神,态度也不卑不亢,将来必是可用之材,于是笑道:“我们是河神。”
那少年一愣,直觉向地上看了看:“你们有影子。”
薛滟哈哈一笑,这少年真是可爱极了。“好啦,骗你的啦。这个,你收着。”她转手递出一锭银子放进那少年手中。
那少年看了看银子,突然间冷下脸来,将那银子还了回去:“无功不受赂,你们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她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于是道:“你爹娘生病了不是吗?现在他们需要银子买药。”
“你们……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帮我们?”
“别管这么多了,就当我们今天做做好事吧。你把银子收下!”
那少年看了看那银子许久,忽然抬头笑了起来:“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宁愿靠自己的能力去赚取。请你们写个借条,将来,我还你们。”
无夜公子突然道:“你到城西唐朝酒楼去找老板,将这个给他看,他会给你安排工作。你的欠款,就从工资扣吧!”
他将一方丝绢递给那少年,少年点了点头,郑重道:“不管你们是谁,今日之恩,铭记在心,郑员在此道谢。”说罢,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无夜公子不再多说,拉起薛滟,几个起落,离开了这地方,仿佛神仙一般离开了少年的视线。
“你怎么想起来给他介绍工作的?我怎么就忘了呢?”好歹她也是唐朝旅行社的股东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了他银子也不能帮他永远,倒不如让他自食其力。这样,就算他没有考上状元,也能够养活自己。”
薛滟点点头,这人想的比她要深得多了。
两人又去了几个地方,有人许愿娶到心爱的女子,他们去帮上一把;有人许愿儿子的病能有人医好,他们也去尽自己的一份力;有人许愿父子和谐的,他们也去帮个忙。
月渐西沉,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当他们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再到泾河边时,泾河上的灯火早就暗了下去,河水清清,杨柳岸,晓风残月。
薛滟深深吸了口清晨的微风,感觉虽然有些疲累,可是身心都前所未有地放松起来。帮助人的感觉,很好。这一夜,教她忘记了一些不快乐的事情。
“你实现了别人的愿望,你自己呢?”
“什么?”她疑惑地望着他,却见他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想要‘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你想要和谁一起长久,和谁一起共婵娟?”他的目光竟有些咄咄逼人。
她一愣,这才想起来,她写在花灯上的愿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人长久……
原来,他看到的,是她的花灯。“我想和谁一起?我只希望这天下的有情人都能在一起,不要误会,不要伤害,也不要——分离。”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好了,天总会亮,梦总会醒,谢谢你陪我。再见!”她转身向她们所在的客栈走去,大步而去,将那晓风残月一并扔在脑后。
无夜公子看着她就这样离开,许久,微微叹了口气,挥了挥袖子,转身离去。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三章 蛇吻(上)]
薛滟有些恍惚地回到客栈,刚到门口,就看到一道玄青身影正兀自在客栈门口打转,样子像是李瑾。
“世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身影一怔,陡然转过身来,一脸惊喜:“十二,你、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一夜,你……”
薛滟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和他们走散了,这样消失的确上让人担心。“对不起没,我碰见了无夜公子,和他当了一夜河神,所以……”
李瑾猛然一怔,那双黑亮亮的眸子突然掀开,直直瞪着她,似有气愤,又似有万分无奈痛苦。“所以你,所以你就到现在才回来是吗?”
所以,所以她就彻彻底底地忘记了他!她可知道,她失踪,他有多心急,有多担心。到处找不到她的身影,他在人海人山里穿梭,却始终找不到她,那种锥心的疼痛,她懂吗?懂吗?
当他在人海疯狂寻找她的时候,当他在客栈门口苦苦等着她的时候,当他痛苦煎熬的时候,她告诉他,她和另一个男人当了一夜河神。
不是不知道她的逃避,不是不知道她心中有着什么,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这样折磨着他的心,他还是无法放下,无法放下她不管?薛十二,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蛊?
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进去睡吧。”
薛滟看着他转过身,慢慢走进客栈,青色的身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隐隐中透出一阵难言的孤寂。
那个背影呵,仿佛那冬夜那人转身踏进雨幕的身影,让她久久不能忘的身影。
“李瑾,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他这样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不用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这句话,听着真是熟悉。是什么时候,她跟萧竹君这么说过?
她静静立在晨光中,看着朝霞升起。
苏洋知道她回来了,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以后至少要跟大家打个招呼。大崔小崔忙了一夜,狠狠训了她一顿。休息之后,众人去看了王母宫。这座宫殿是为了西王母而建的。山寺宏伟,本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这里却是山寺桃花始盛开,灿烂夺目。
薛滟漫步在桃花林里,转过一棵树,只见李瑾正在仰头看着旁边的桃花树,桃花灿烂,而他风姿潇洒,竟比桃花更灿烂。
“你……”他转过头,看见她,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薛滟看了他半晌,正想说什么,突然间面色一变:“小心,蛇!”
李瑾急忙离开那桃花树,可是那青色小蛇速度很快,嗤的一声咬上了他的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窜入草丛中不见了!
薛滟再也没办法顾及其他,赶紧上前查看他手上被咬的痕迹。这一看,她面色更沉了,只见他左手上有两个蛇咬的牙痕血泡,微微渗血而且正迅速肿胀起来。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蛇,就是竹叶青!
这蛇是毒蛇,但是毒性不是很强,处理好的话,并不会对人的生命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处理不好的话……
她心中一沉,赶紧将身上随身携带的小药包拿出来,给他服了粒解毒丸,管它有没有用,先让他吃下去再说。随即她将那血泡刺破,看了他一眼,低头将唇附在他手上,将毒血吸出。
“你,不用……”李瑾浑身一震,只感觉到她软软的唇瓣附在那肿痛的伤口上,一口口将毒血吸出来。她,她要是也中毒了怎么办?他想阻止她,奈何此刻他竟是全身无力,只能看着她将毒血吸干了,然后给他上了药。
她随口揪了几朵桃花嚼了嚼,然后吐出来。抹抹嘴边的血迹,嘿嘿一笑:“桃花太难吃了。没关系的,我口腔内没有伤口,你也不会有事的……”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啊……教他怎能放下?他只觉胸中灼热,然后,顺利昏了过去。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三章 蛇吻(下)]
“十二,你看他什么时候能醒?都已经过了一夜,他身上怎么还这么烫?”苏洋看了看身旁满眼血丝,到现在都没有合眼的薛滟,不禁担心起来。
薛滟看了看床上陷入昏迷的李瑾,又再次测了测他的温度。这蛇毒并不是很难解,如今只等他退了烧就没事了,只是现在,他根本就吃不进任何东西。
她皱了皱眉,只见昏迷中的李瑾皱眉,似是十分不安。只见他启唇喃喃着什么,薛滟靠近他,只听他喃喃自语着:“十二,十二,别走,别走……”
薛滟一怔,心中一阵酸涩,突然她下定决心般地回头对苏洋道:“大个子,你先出去。”
“你……”
“请你先出去。”
苏洋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薛滟叹了口气,将手轻轻抚在他的脸颊上,来回摩挲:“李瑾呐李瑾,你这又是何必呢?若是你不这么像……若是,若是你不这么傻,唉。”她回头,将苦药全数吞入口中,然后,低头,将唇附上他的。
那唇轻软缠绵,仿佛一个轻软的梦,将那无尽苦涩带走,独留香软甜蜜。他在蜜海波涛沉浮,在无尽缠绵中浮沉,恍惚中,他微微睁开眼眸,入目,是一双温柔而又布满怜爱的眼睛,像一潭湖水,将他紧紧包围。
“十二……”
“你醒了?李瑾,你可终于醒过来了!”那双眼睛露出惊喜,直直地看着他。
“十二,十二,我喜欢你,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薛滟一愣,胸中如涌起了万丈波涛,起伏翻滚。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虽然早已朦胧地知道了他的心思,却总不及知道这刻的震撼。喜欢啊,曾经那个人也曾经说过——喜欢。
可到了最后怎么样呢?怎么样呢?李瑾啊李瑾,你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不敢去相信啊,因为,这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的感情。
她看着那双清澈中带着些恍惚朦胧的眼睛,慢慢闭上眼睛。
李瑾,李瑾,不要爱我,不要爱我。因为,我不要爱人。
她转身走出这间布满药香的屋子,门外,木风和于电正静静站着,看见她,于电赶紧问道:“世子怎么样了?”
“他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只要退了烧就好。”说罢,她转身离开,飞奔上马,驾马离开。
马蹄踏破落花香,独留残蝶碎香粉。
她加快速度,在风中忘记一切,可是最终,马儿还是停了下来。
泾河水清清,仿佛曾经旧时河流。
那少年在紫陌青门中,在细柳春阳中微微一笑,那么,那么深情地叹道:“菲儿,菲儿,我,喜欢你。”
她则嘻嘻笑道:“我也喜欢你啊!”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她假装流口水,惹得他发笑:“结婚?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你说好不好?”
“好!不过到时候婚礼可由我决定哦!蜜月要去的地方也由我决定,我要去丽江,去黄山,去泰山,去香港……”
他亲昵地点了点了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不要贪心,难道还想来个环球旅行?”
“好啊好啊,我们蜜月就搞个环球旅行,你说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
“这可是你说的!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说好一百年不许变的,一百年,萧竹君,明明只有几年,为什么你就变了,你就变了!原以为穿越之后会和你两清,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让她遇到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那是你的前世还是单纯的巧合?是你的过去还是你的将来!
萧竹君,萧竹君,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还有李瑾,李瑾,你又要这样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不要爱了,不要,不要,不要……[第一卷:逃婚记:第十四章 弹筝峡奇遇(上)]
薛滟一行人在泾州呆了数日,李瑾伤好后,他们便启程向平凉弹筝峡出发。
这平凉风景十分具有西域风情,山峡威严,奇石怪状,特别是主峰弹筝峡,形状奇特,泾水与岸岩相击,居山听其声,犹如古人弹筝,故得名弹筝峡。
有古诗颂其曰:晚霞留客住,
夜半闻弹筝。
巍巍高山意,
洋洋流水情。
子期何处去?
空负伯乐心!
幽谷声回荡,
明月照松风。
弹筝峡又名轩辕谷,两岸危峰耸峙,岩壁如削,河水澎湃,乱石激流,崖峭穴奇,篁邃径幽,林障秀阻,人迹罕至,十分壮观。
几人行至峡谷入口,只见一块3米见方的五色巨石,状如莲蓬,貌若泰斗,浑雄壮观。这就是“璜石”,“璜石”又叫“丢石”,相传为成纪(今甘肃静宁)女娲炼石补天时所遗。
大崔感叹道:“这弹筝峡真是鬼斧神工,这般雄浑壮观,奇丽优美!你听那幽幽的弹筝声,可真比天上仙音!”
苏洋在前面引导大家走着,听到这话笑道:“这弹筝峡确实是鬼斧神工。相传这弹筝峡是女娲娘娘补天之处,你看这璜石,可不就是女娲补天留下的石头么?据说弹筝峡上空出现彩虹的时候,百里河谷遗落的补天神石也就会放射出奇光异彩。我来过弹筝峡数次,只是很可惜,没有见到过这种奇景。”
小崔叫道:“不如我们就在这等着,看看能不能看到奇景。”
苏洋苦笑道:“我也想留在这世外桃源,只是这奇景并非常有,若是它半年才出现,难道你我要等它半年?”
小崔哑口无言,要说这彩虹出现也不是随便下场雨就能出现的。而且,就是出现了彩虹,这石头又一定能放出光彩来吗?
李瑾和薛滟都没有说话,各自沉默着,薛滟正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间只听一阵突兀的琵琶声和着筝音骤然响起。初时那琵琶声细细婉婉,幽咽缠绵,仿佛倩女深夜的幽幽一叹。继而那琵琶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仿佛黄河水滔滔,万马奔腾,让人震撼,让人心动神跳。心脏激烈跳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了!
薛滟只觉得胸中翻腾欲吐,再一看,众人都是一样难看但是陶醉其中的表情,不禁着急,大吼一声:“快把耳朵捂起来!”
众人如梦初醒,赶紧将耳朵捂了起来,这才感觉好受了些,只是那琵琶声如同蚕丝般涌入耳中,让人难以忍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滟极力冷静下来,突然拣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砸起山壁来。
“咚咚咚,咚咚咚……”石头击上山壁的声音单调而低沉,这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规律。薛滟越敲心中越清明,干脆使劲敲了起来,那石头的声音自成一格,和进那流水造成的筝声和那激烈的琵琶声中,反而盖过了那两种声音。
那琵琶声音出现了一丝走调,继而慢慢小了下来,消失无声。
突然间只听轰隆隆一阵大响,仿佛雷滚山鸣,让人震得耳朵生疼。众人大惊,抬头一看,只见崖壁上不知何时竟滚下许多巨石来!
这巨石滚滚,如同泥石流一般直直向他们冲来!众人大惊,赶忙向前跑去,薛滟大惊,叫道:“不要向前跑!”随即顺着巨石的方向顺流而上,众人将信将疑,随着也跟着她一起跑,时不时还要档去致命的大石头,幸好众人皆身手不错,薛滟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却十分灵活,终于几人跑到了一个巨石砸不到的地方,累得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娘呀,真要命!世子,你怎么样了?”于电赶紧将李瑾扶住,李瑾摇了摇头:“我的功夫还不至于这么差。大家都还好么?”
薛滟点点头,向下看去,只见那些巨石已经滚落在峡谷中,激起一阵阵巨浪波涛,震得人双耳生疼,而他们的马,除了跑得快的逃了一命,在山崖上嘶鸣,其他的,早就成了一摊肉酱!
众人心中生寒,幸好刚才他们没有向下跑,不然现在他们怕是也要变成肉酱了!“十二,你怎么知道要向上跑?”小崔问道。
薛滟微微一笑,苏洋恍然大悟道:“我曾听说西南一带常常夏日下大雨,一旦雨势过猛,常常会引起山上山石滑落,村民若是遇此情况,常常向山上顺着滚落山石的方向而去,这样才能逃过一命。今天情况紧急,若不是十二提醒,我们可真要葬身这弹筝峡了。只是我曾经数次经过这弹筝峡,从未见过这等奇怪情况,那琵琶声却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人点头,这情况实在怪异。这时,只听风中传来一阵幽幽叹息,仿佛有千般怨恨,万般痛苦,只是轻轻一叹,却仿佛听在耳边一样清晰。
众人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只听琵琶一轮,“铮”地一声响彻天空。
“天,那、那是什么?!”小崔惊讶地指着天空大叫起来。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四章 弹筝峡奇遇(下)]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彩衣斑斓,怀抱琵琶的女子。那女子御风而来,看着竟像是仙女下凡,只是那琵琶声声幽怨,更让人心酸痛苦。那女子长空一笑,叹道:“明夕明夕复明夕,红颜弹指成白头。弹筝弹筝复弹筝,哪及琵琶声消魂?断肠断肠复断肠,郎心如铁怎回魂,怎-回-魂!”
一段诗念得凄怆哀婉,让人痛彻心肺,那其中的悲伤绝望,深情无限,真真让人心为之震,魂为之消。女子一甩长袖,飞身而下,彩衣斑斓,发丝旋转,眉眼间带着凄婉神色,看起来是有些年纪了,有三十多岁,但那面容却是比春花更艳美。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落在了他们旁边。女子微微一笑:“今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通过我摆的阵。你们倒是好运气啊。”
“什么,那阵是你摆的?”木风吃惊道,不止是他,众人也十分吃惊,这女子究竟想做什么?
女子微微一笑,“去年,还是冬天吧,我到了这弹筝峡。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山青水秀,峡谷逶迤,真是适合隐居的地方啊。记得我以前还跟他说要到这样的地方去隐居呢……”她笑得十分甜蜜,仿佛想到了什么过往美好的回忆。
突然,她面色冷了下来:“这地方虽然适合隐居,但是,我觉得它——更适合杀人。你们说是不是呢?”
薛滟只觉得心中一冷,只听那女子格格娇笑道:“唉,可惜你们都是男人,不然我还能放过你们。这世上男子皆薄幸,不如我替天下姐妹杀了这些负心男子,也省得她们痛苦。你们说好不好?”她又转过头来看着薛滟道:“我可以饶了你的性命,其他人,就陪我一起看着弹筝峡吧!”
薛滟心中一凉,见那女子说得云淡风轻,眼中却杀机毕露,知道她说的出就做的出。这女子绝对是受过爱情的伤害,才会变得那么偏激。不然,她何以会想要杀掉天下男子的性命?她今日不杀她,大概是因为她看出了自己的女子身份。然而,这其他的人却又如何?
“你想我们留我们就留下吗?也要看你有没有留下我们的本事!”木风一听她那话,顿时冷笑着说。也是,这么多人,会武的又岂止一个,哪里会将这女子放在眼中。
那女子也没生气,微微一笑:“没关系,能不能留下——看招!”唰的一声,那女子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毫无预兆地一剑就刺了过去。
木风一惊,一个鹞子翻身,险险地躲了过去。“好功夫!”那女子哈哈一笑,上前,二人斗在一处。
眼看着这两人斗了数十回,木风竟然渐渐支持不住,被那女子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看要被她的剑伤到,于电再也忍不住,飞身冲了上去帮自己的好兄弟。
没想到那女子冷冷一笑,退了开来,“铮铮铮”弹起琵琶来。那琵琶声声优美,却声声催命,人一听了,胸中气血翻腾,根本再无法凝聚内力。定力差的小崔早已经在琵琶声下吐了血。
这么多人,却始终没办法突破一个女子的琵琶声!薛滟只觉得喉中腥热,强忍住了,抽出随身携带的药铲和匕首,碰碰碰敲击起来。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集中精神,更加厉害地用声音来压她制造的声音,一时间只听琵琶声声,杂乱声声,两人斗起声音来了。突然,那女子有些不耐烦了,几个起落就上去抓住了薛滟。“何必帮着这些臭男人!”
“不管男人女人,他都是一条人命,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没权利决定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死活和去留。你想要靠杀死天下的男人来不让女人伤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因噎废食的做法,那些女人又会不会感到感激,又会不会因为死了儿子,死了亲人而伤心?你觉得好的事,别人未必觉得好!你觉得对的事,未必是对的!”
那女子脸色一变:“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吗?这些男人,这些男人留在这世上只会让女人伤心!我杀了他们有什么不对?”
“够了吧!你最想杀的,不过是一人!”
女子脸色顿时煞白:“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突然她的声音一阵颤抖,指着地上那一个泛白的荷包:“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怎么会有!告诉我!”
薛滟一愣,看了一眼地上的荷包,这荷包还是难得和尚留给她的,她又怎么认得的?“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别人是谁?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浓眉大眼,是不是叫孟河?你告诉我是不是!”
“孟河?送我这个荷包的是难得和尚,不叫什么孟河,难道……”她瞪大了眼,只见那女子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难得和尚,你说他是难得和尚……好,好!竟然当和尚去了!”她凄怆一笑:“孟河啊孟河,找了你这么多年,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你竟然去当和尚了!你好样的!你等着,管你是当和尚还是当什么,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说罢,她抱了琵琶,飞身而去,仰天长笑:“孟河,你等着,你等着!”
那彩衣翻飞,越来越远,再也看不到踪迹。[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五章 别有洞天(上)]
众人这次算是死里逃生,各自都心有余悸,眼见着那痴狂的女子飞走了,不禁都松了口气。
薛滟拾起那泛白的荷包,实在不敢相信那女子竟然和难得和尚有什么瓜葛。这其中,怕是又一段痛苦的感情故事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不想去问那么多。
“你说这女子会不会是难得和尚没出家之前的情人?”
薛滟摇摇头:“别人的事情咱们别管了,先看咱们怎么走出这里吧。”
众人一想也是,于是连忙各自整理了东西,准备离开此地。可是,那些马儿早已经受惊跑走了。
苏洋道:“我知道这边有个广成子洞,是当年广成子修炼的地方。从那里可以穿过弹筝峡,到达峡谷之外的一个小镇。”
“有这样的地下隧道?难道是广成子不耐寂寞,方便游玩才修建的吗?”大崔调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跟着苏洋一路走向弹筝峡北面的卧虎岭。众人到了广成子炼丹的洞穴旁,只见上面写着几行诗:烟落弹筝绕明月,
夜静陶炉观烈焰,
广成幽洞吟仙阙。
想这广成子当年在此炼丹,必是十分惬意。众人一路走到那广成子洞,只见洞口掩着草木深深,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个洞口。
几人带了木棍,点上火折子,进了那洞。那洞既宽又深,至少有两米高,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这样一条天然隧道,竟比人工开凿的更加好。
大约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这洞变得更加昏暗,也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后看见洞口一点点变大,光亮也一点点增强。当众人走到了这洞的尽头,都不禁惊呆了。
眼前的景色,正是桃红柳绿江南岸,哪里像是一个平凉地带的景色?只见眼前绿柳成荫,碧水东流,几户人家掩映在繁花绿柳中,别是一番情趣。
苏洋颇有些得意地说:“这里可真是个世外桃源。只是这里离那弹筝镇还有段距离。不然在此呆上一两天也是好的。”
李瑾微微一笑:“若是农家肯收留我等,我们就在这世外桃源呆上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苏洋点头道:“要是大家都同意,我们就去农家借宿好了,这里民风淳朴,百姓十分好客,想来也不会反对。”
几人随他一道向那几户人家走去,刚走的近了,只见一个村姑正在河边浣洗衣物,见了他们这群外乡人,很是惊奇,连忙叫了自己家人出来。
这里总共也只有三十来户王姓人家,少见外地人,见了他们这群从京城里来的人,都很是惊奇,一时间这村姑家中就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苏洋说明了缘由,又给了他们一些银两,这些百姓本就好客,此刻安排好了,将他们几人安排在几户人家中。
薛滟和苏洋寄居在村民王二家里。这户人家中除了王二,王二嫂之外还有两个男孩。这两个男孩仿佛十分骄傲自己家中来了住客,十分殷勤地拉薛滟去钓鱼。
这里的这条河是泾水的分支,当地人叫它桃花河,因为两岸满是桃花。
正是桃花流水鳜鱼肥,阳光灿烂,薛滟十分自在地斜倚在桃树上,静静等待着鱼儿上钩。
天上云卷云舒,她微微眯起眼,享受阳光温柔的抚触。真难想象不久前她还在弹筝峡上生死徘徊。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鱼线微微震动了起来,她睁开眼,看准时机——起!一条草鱼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兀自在鱼钩上挣扎着。
薛滟将鱼儿收了回来,扔进身后的桶里。那两个小孩也在钓鱼,看见她的鱼,羡慕地说:“薛大哥,你钓鱼的功夫好厉害!这么一会儿就钓了好几条!”
薛滟呵呵一笑,她的钓鱼功夫确实厉害,记得以前去钓鱼场钓鱼,那老板都被她钓怕了。
“的确是很厉害的钓鱼功夫,我怕河神都被你钓怕了。”低沉浑厚的笑声在她背后响起,带点青草的气息。
薛滟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回头一看,不禁睁大眼:“无夜公子!”
那人一身白衣,宽袍大袖,白巾覆面,玉树临风,可不正是无夜公子!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五章 别有洞天(下)]
怎么似乎到哪里都可以碰见无夜公子?难道他天天闲着无聊不成?
大概她疑问的眼神太过明显了,只见无夜公子大笑道:“怎么,吓着了?”
薛滟点点头:“你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是人都要被你吓着,我是人,当然会被吓一跳。”
无夜公子又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薛滟,拐弯抹角地骂我不是人?”
薛滟俏皮地眨眨眼:“我可没说你不是人哦!”
无夜摇头又点头,有些无奈:“你这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
薛滟嘿嘿一笑,见王家的两个小孩子正好奇地盯着无夜公子,于是打发了二人离开。
“你真这么闲么?我还真是很奇怪,为什么你总会出现在我面前?”
无夜公子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闪过许多东西,慢慢道:“薛滟,你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你面前?难道,你当真如此讨厌我不成?”
薛滟摇摇头:“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是我的恩人啊!”
“恩人?恩人……”他重复了这两个字许久,叹了口气,“薛滟,有时我真想拿个锤子敲敲你的脑袋,看看能不能将你敲聪明点!”
薛滟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太笨了!”
她翻个白眼,看那覆着面纱的脸,实在觉得十分碍眼:“你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为什么要蒙着脸?这样岂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那双黑眸亮亮的,闪烁生辉。“想见我的真面目?好……不过,等时机到了,我一定让你见我的真面目。”
时机到了?看个人还需要什么时机?
“薛滟。”
“恩?”
“现在,你还想去西域吗?你……想回长安吗?”
薛滟沉思了一会:“你想问我后悔吗?不,我不后悔这趟西域之行。我这个人,有时是有些固执的,一旦我决定了去做什么,不管这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我都要做下去。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我也不想追究对错的原因,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
“哪怕将来会后悔?”
“是,哪怕我将来会后悔!”
无夜公子盯着她看了半天:“你果然还是薛滟。好,就算将来你会后悔,只要你愿意,你就做下去吧。我——也会帮你。”
“好。”
“十二,十二!你在哪里?”
无夜公子看了看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微微一笑:“看来是我该走的时候了。滟儿,保重!”他甩袖,提气而去。
薛滟目送他离开,再一回头,只见李瑾正站在她身后。她微微敛起眼帘:“世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见你在这里钓鱼,就过来看看。”
一阵沉默。
李瑾苦涩一笑:“十二,你能不能不这么避着我?哪怕你不愿意,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要这样——不理我。”
薛滟摇了摇头:“我不能假装一切没发生,也不能装作没听见你说过的话。李瑾,为什么你要喜欢我?”
“为什么要喜欢你?你问我为什么?”他摇摇头,“如果我明白为什么,那该多好?十二,你告诉我,能不能找到办法让我不去想你?怎样,怎样才能不去想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大可以说出来,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好吗?”
我不喜欢你。
她张嘴想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滚不出那薄薄的嘴唇。
五个字,那么简单的五个字,为什么说出来却是那么难?那么难?
她不知道,是她太过仁慈,不想伤害他还是她心底十分不确定,十分犹豫?
她,说不出口。
“当朋友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
“不好!我不要和你做朋友。薛十二,你明不明白,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不是朋友,不是陌路,不是其他什么人,是和我相伴一生的人!你明不明白!”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电闪雷鸣。
终于,他颓丧地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在你眼里,我看到了,你,不明白。”
薛滟一怔,确实,确实,她根本就不明白。因为,她根本不想去明白。[第一卷:逃婚记:第十六章 小插曲(上)]
出了这桃花源,几人向北而行,向石门关行去。一路上几人游山玩水,很是惬意。李瑾也刻意不去提过往之事。表面上他和薛滟倒是十分和谐。
这石门关是原州七关之一,峡谷奇险。峡谷两侧,高岩巨石犬牙交错,惟有中间一条水道,形成扼守峡谷之门。石门之外,波光荡漾;石门之内,飞流急湍。
石门关地处须弥山下寺口子,石门水由西向东,斩须弥山为南北两半,犹如石门,并形成一峡,称石门峡,此处之关称石门关。石门关既通河西走廊,又通今甘南地区。但是,石门关的关城并不在石门口,而在石门镇。几人乘了小船,饱览石门景色。两岸山清水秀,四方峡谷逶迤。进了石门水道,从狭窄的黑暗水道出来,眼前又是一片开阔水面。仿佛洞庭水浩荡绵长,一片烟水浩淼。
这大气磅礴的石门水一直通向石门镇。乘小船塑水而上,只见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家鸭雀高声语,别是一番江南风味。
这古城修于小平川之上,有6门,南北对称各两道门,东西对称各一道门,城四周有扩城河。巍巍石门关就居于此地。
众人刚进了这石门镇,突然间一个红色绣球抛进了李瑾怀中。
李瑾抱着那绣球还没反应过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家丁和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七嘴八舌地上来说道:“哎呀,姑爷,新姑爷出来啦!”
李瑾生在皇族,平日里难得有机会外出,哪里见过抛绣球的场面,这一时不查,将这绣球抱在怀中,竟忘记放下,如今被众人这么一喊,顿时如同春雷炸响,醒了过来。他急忙将那绣球扔了:“各位,我只是路过此地,不打算成亲!”
众人哪里肯依,人群中挤出一个中年男子来,男子看了看李瑾,显然看出李瑾身份不凡,心道若是有个这样的女婿,那岂不是很好?
众人这边被闹腾得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进了那张府。那张老爷道:“老夫见公子一行人都是人中之龙,小女蒲柳之姿,恐怕也难入众位之眼,只是如今小女想见上李公子一面,您看……”
李瑾本不想在此耽搁,但是却不好当面拂了别人的面子。只好答应了,却不曾想那千金小姐隔帘看人之后更是芳心暗许。
万般无奈之下,李瑾只好如实告知了自己的身份,那张老爷自知身份低下,如何也是不敢再为难李瑾,但还是愿意让女儿为妾,李瑾自然不可能答应,一口回绝了,急忙叫了众人离开这石门镇。
春暖花开,自他们离开京师,到如今也有大半月了。此时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骑了半日马,薛滟等人就在一处小溪停下歇息。
心中闷热,也不知道是因为李瑾还是因为天气热。薛滟将手帕湿了,洗了洗脸。
“十二。”有人坐在了她旁边。
她听出了是他的声音,心中更是闷热,故意将脸埋进手帕里。
“十二。”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捂着手帕的手拉了下来。“十二,你生我的气了?”
“我哪敢生世子的气?世子您可是少女偶像,闺女梦中情人,我哪敢生您的气?”话一出口,她和他都有点愣了。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有点那么酸?
她在心中哀叹一声,天,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十二,”他微微眯起眼,眼睛里也溢出了笑意。“你,是在吃醋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吃醋的?我才没有!”她涨红了脸,争辩道。
他笑得更灿烂:“我左眼和右眼都看到了。十二,十二,你这小傻瓜啊……”
“我才不是傻瓜,我,我……”她被他的目光吸进了深深的潭水中,只觉心中晃动。眼前,他的脸慢慢放大,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轰”的一声,仿佛广岛原子弹爆炸,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神魂飘荡。
那吻轻柔地像是棉花糖,甜蜜入骨,熏人欲醉,让人的灵魂轻轻地飘向了白云深处。
“十二。”他放开了她:“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她仿佛被一盆凉水浇醒了,骤然瞪大眼。突然,她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十二!你去哪里?十二!”
李瑾皱眉,看着她慢慢跑远了。“十二,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六章 小插曲(下)]
薛滟脑中一片混乱,无意识向前跑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难道,难道她真的如他所说的——喜欢上了他?
不会的,不会的!她猛然停住,靠在树干上喘着气。
“喂!前面……的!你……给、给俺听着……”
薛滟一愣,睁开眼一看,更是目瞪口呆。这算是什么情景?
只见眼前站着一群……强盗——或者说是饥民。这群人一个个衣衫褴褛,手中拿着锄头、铲子什么的,看见她的目光,更有人胆怯地退了几步,目露恐惧。
“看什么看!我们这是,这是在打劫!是在打劫!”刚刚说话的那个二愣子大块头瞪了她一眼。
薛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了范伟的经典话语——打……打劫,严肃点!笑得更厉害。
那群人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那二愣子有些恼羞成怒道:“你笑啥笑!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爹,下面什么来着?”那二愣子问旁边的老头。
老头认真想了想:“是留下……对,留下买路财!”
薛滟干脆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活宝,真是活宝啊这二愣子!
“对,留下买路财!你听到了没有,叫你把钱拿出来啊!要不然,不然……”
“不然如何?”薛滟瞪了那二愣子一眼。看了看这群人,这群人根本只是群饥民,哪里像是无恶不作的强盗?就这样的资本也来当强盗?
一个个颤抖着瘦骨伶仃地举着锄头要抢她的钱?她抢他们钱还差不多,如果他们有钱的话。
“不然爷爷要你小命!”那二愣子瞪着她。
薛滟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从袖中拿出一包东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毒药。我这个人闲来无事就喜欢研究些毒药呀什么的,要不然你们试试?”
那二愣子一愣,面上有些惧色,想了许久,正打定了主意要不顾一切地干他一场,突然一声肚子“咕咕”叫打破了现场的平静。
一阵僵硬。
薛滟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许久之后,她终于停止了大笑,认真道:“够了,收起你们的锄头。你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强盗的样。有什么为难之处将你们逼到这样?我尽量帮你们。”
那群村民相互对看了许久,又看了看薛滟,这才下定决心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想到来抢劫。可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村子里老老少少还等着我们去救命啊!”
薛滟仔细问了,这才知道原因。原来这里的父母官是个贪官,苛捐杂税多不胜数。去年此地天灾,收成极差,可是那县官还是照收不误,不交的话轻则仗击,重则关入大牢。百姓没有办法,甚至有卖儿女来交税的。今年开春时早已是青黄不接,百姓没有饭吃,也没有种子可以种地,而且天公不作美,今年开春时就天灾人祸不断,这段时间村子里更不断有人饿死、甚至是不知道原因地病死。
这种故事在薛滟的记忆中早已不知听过多少。电视上的,历史上的,不会少,只会多。薛滟先回头叫了这旅行团众人,商议了下,一起赶往那小村子。
虽然薛滟曾经想过她所能见到的场景,毕竟——她也是个大夫,什么样的状况她没见过?可是眼前这饿殍遍野的情况实在是她生平所未见,不能不震撼。
情况比她想像的严重。村民已经死了大半,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她发现,这些死的村民中,有许多是因为瘟疫而死的!
瘟疫,像非典一样快速传播的瘟疫,转眼就能要了这小村子剩下的生命,不管是人还是家禽。而且,一旦这瘟疫传播出去,死的,将会是更多的百姓。
薛滟知道事态严重,将这旅行团的众人都给赶了出去,也将村中还健康的人给隔离开来。那些有病的分别按病重情况住在一起。
他们的吃住问题暂时还可以靠银子解决,这瘟疫要治好却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中瘟疫常常会在饥饿病困中爆发,流传迅速,治疗方法其实也不难,只是需要大批的金银花做药引。
薛滟派人去了这附近的大城镇买金银花,却没想到,连一两的金银花也没有!
到底金银花在哪里?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七章 金银花之劫(上)]
无论怎么说,这么大的城镇不会没有金银花,可是,就是找不到一两金银花。
金银花呢?
听药店的掌柜说,这几日这城镇中也是瘟疫蔓延,金银花早被有眼光的商家给买光了,只囤积起来,以超过十倍的价格卖给那些愿意买的人。
不是买不到,只是没钱买。
薛滟一行人中不乏有钱人,可是,照着这数目来弄,他们西行的旅费都要花光了。更何况,村民吃喝要钱,养病要钱,钱如流水,怎样才是个解决的办法?
薛滟一边将这村民给安置好了,一边想到这附近寻找哪里有金银花。
一大早她就背着竹筐上了路。阳光温柔,早晨的露珠沾湿了鞋袜,一片冰凉潮湿。她踏着微熹的晨光,在林间穿梭。
金银花,救命的金银花,你到底在哪里呢?
薛滟寻找了半晌,可却始终没有看到金银花的影子,难道这金银花都被人给采光了?
薛滟叹了口气,在山谷上向下望去,突然发现一阵花海飘扬。
金银花!
显然那里是被山谷遮挡住了,没有被疯狂的人们发现。她一阵兴奋,向山谷爬了下去。这山谷算不上十分陡峭,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山的危险可不比寻常。薛滟手脚并用,慢慢向下挪去。
这早晨的岩石十分湿滑,她一个不小心向下滑了一脚,差点掉下去。
幸好,她还是及时抓住了石头,不敢向下看,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晨光中,那一抹玄青的身影仿佛一个小虫子在山壁上移动着、移动着,慢慢滑下那小山谷。
终于,薛滟向下一看,只剩一点点了,她估计自己一跳大概就能跳下去,于是放开了岩石,用力向下一跳——
这一跳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像我们小时候从高处向下跳一样,只是很简单的一跳。但是,就在她的跳的时候,她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击在脖子上!
薛滟只觉得脑中一阵黑,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阳光很温暖,带着青草的芬芳轻拂着她的脸颊。她闭着眼睛享受这几日来难得的安静与悠闲。她真的很累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今天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服啊……睡觉!?
她猛然睁开眼。她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还有,是谁将她打晕过去的?
薛滟转头一看,更是目瞪口呆,眼前的竹筐里,竟然满是采好的金银花!
这是怎么回事呀这是?难道天降神迹?她不禁抬头向天空望去,这一看,她更是说不话来了。
原来山谷之上正盘旋着一只大雕,此刻见到她醒了,俯冲下来,向她飞了过来。雕儿落地,掀起一阵大风,吹得她看不清眼前晃动的白影,可是,眼里、心里都慢慢地冒出一股温泉来,暖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知道的,那个人,是无夜公子。是那个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无夜公子,是那个总给她无微不至帮助的无夜公子。
“小傻瓜,睡饱了吗?看你,眼圈都黑了,这几天辛苦你了。”他爱怜地轻轻揉了揉她的眼睛,满眼满眼的温柔将人溺在其中。
“你、你怎么会来的?你……”她仍然有些傻傻地问着。
“我不来,你就要一个人承担这重担吗?傻瓜,这么重的担子你一个人扛得过来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我来帮你。”
她愣了愣,突然道:“我不知道怎么找你。我……我找不到你。”
无夜哈哈大笑起来,满眼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支红色的小小笛子递给她:“这支风笛你拿着,以后有什么事情时只要你吹它,雕儿就会知道,我也会知道。”
薛滟接过那管红笛,点了点头。突然,她站起来叫道:“糟了,我在这睡了半天,村民怎么办呢?我得赶快回去!”
无夜公子将她拉住:“不必紧张,我已经派了人去处理这件事了。囤积金银花的人会自己将金银花拿出来。村民的病也很快就会好。金银花会有的,银子也会有的,当然,那鱼肉乡里的县官也会得到他该得到的惩罚。”
薛滟一愣,这才想起,他是无夜公子,那个传说中神乎其神的无夜公子。实际上,他也的确是神乎其神。“不对,刚刚是你把我打晕的吗?”
“是。若是不打晕你,你还打算一直都不睡觉吗?”
“我……我也不是……”
“你若是还想去西域,现在就可以出发了,这里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好。滟儿,你记住,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不让你受委屈,也不让你受伤害。你愿意翱翔天涯,我就愿意与你同行,你愿意自由自在,我也不会给你一个金丝笼子。我不想委屈你,只要你自己开心。所以,不要再这么不开心,我,不想见到你不开心。”
薛滟微微愣神,半晌才问出口:“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无夜公子眼眸深深,“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呢?不要问我为什么,将来,你总会知道答案。等你真的想知道答案时,我会告诉你,这一切的为什么。”
“你怎么像在说禅语,我有些听不明白。”
“就当我是在说禅语好了。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转身,上了雕背。
“无夜!”薛滟叫住他,眼里满是真诚。“谢谢你。”
他转过头不看她:“不必说谢谢,我不要你的谢谢。薛滟,保重,后会有期!”说罢,他驾着雕儿飞上了湛蓝的苍穹,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七章 金银花之劫(下)]
薛滟呆呆地看着那飞远的一人一雕,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感慨,像是失落。无夜,无夜,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低头,将那竹筐背上,发现竹筐中留下了一张地图,原来是这附近的地图。这,又是无夜留给她的。她顺着地图,从山谷中一个隐秘的小路出来,回了村庄。
到达村庄时,薛滟看到众人正忙着欢呼雀跃,好像天上掉下来一块大大的馅饼似的。一问才知道,原来县官已经被上面缉拿了,官员开仓放粮了。而那些囤积居奇的商家也纷纷将金银花拿出来卖了,而且,价格和平时相比反而更低些。
众人都以为是老天开眼了才让这一切本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无夜所做。
无夜无夜,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村庄中百姓既得到了有效治疗,病自然很快就好了,而且生计也不用发愁了,薛滟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地方,一行人决定继续西行。
他们走的那日,百姓齐来送行,二愣子大牛憨憨地笑道:“俺虽然不舍得神医,但是也不敢耽误你们的正事。神医将来若是有空,就到咱村子来玩!”
薛滟噗嗤笑道:“大牛,我可不是什么神医,顶多算是个江湖郎中。将来我若真是到你们这里,可不许耍赖假装不认得我哦!”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于是,他们就在这一片笑声中上了路。
穿过这小村子所在的会州,不久他们就到达了乌兰关。从乌兰关要渡过黄河才能到达凉州姑臧。
听说要渡黄河,大崔小崔可兴奋了。这天上来的黄河水,可不比寻常河流。水面浩大,水流湍急,自古没有一定经验的艄公,哪敢横穿这滚滚黄河?
众人到达乌兰关时已经是天黑了,自古黄河不夜渡,他们自然不可能趁黑渡河,于是他们就在乌兰关住了下来,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就渡河过去。
他们在那小客栈刚刚坐下吃饭,就听旁边的客人在议论着什么,似乎在说“黄河”什么的。
“小二哥,我们明天要渡黄河,你们这里有什么有经验的艄公吗?对了,去年我渡黄河时的那个黄老伯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小二听说他们要渡黄河,顿时变了脸色:“黄河?各位客官,听小的一句话,您各位不如改道算了,现在这黄河可渡不得!”
小崔奇道:“为什么渡不得?”
那小二摇了摇头:“现在黄河可不安生哪!您说的那个黄老伯,我也是认识的,他呀……唉,死了!”
“你说什么?黄伯死了?”苏洋大为惊讶,“那黄伯身体看起来很健壮,怎么就这么死了?”
小二叹气道:“身体再健壮有什么用?那抵得上刀子硬?”
“黄伯是被人杀死的?”
小二点头。“我就跟您说这么多了,这黄河万万是渡不得了,您没见咱这里聚了不少人吗?可不都是想渡黄河的?您呀,干脆改道算了。”
说罢,那小二便转身走了。
众人一阵沉默。苏洋道:“倒是我没选好路线。如果我知道黄河现在有事,倒不如当初从南路走,也许还快些。现在大家商议下到底该怎么办吧!”
大崔道:“这小二吞吞吐吐的,具体是什么原因不能渡河他也没说。若是他为了让我们在这里多住几日而这么说,这也未必不可能。”
小崔点头道:“我觉得哥哥说的是,一个艄公的死并不能说明黄河就不能渡了。去年苏洋大哥不是渡过黄河吗?”
苏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今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这黄河凶险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先向旁边人打听下好了。”
旁边一桌的客人听他们说了半晌,这时突然道:“黄河闹水鬼了,你还敢渡河?”[第一卷:逃婚记:第十八章 黄河水鬼]
众人面面相觑,水鬼?
小崔叫道:“不是吧?难道说黄河里有那种专门拉人下水的鬼?”
那客人和苏洋都笑了起来。苏洋道:“崔白,所谓水鬼并不是指鬼,指的是人。或者你也可以叫他们水贼。这些人和山道上的绿林强盗一样,专门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只不过这些人的对象是船只和船上的客商等等。
这些水贼通常水上功夫了得,可以说个个是浪里白条,水中鲛鲨。而且他们常常神出鬼没,无声无息地就在水中凿毁人的船只,杀人抢劫。他们个个像水鬼般凶恶,所以,大家都称他们为水鬼。”
小崔点点头:“黄河水流湍急,而且又很险恶,这些水贼能在这地方闹腾,想必是非常厉害。”
苏洋点头。“我看我们还是改道而行好了。黄河既出了水鬼,恐怕我们也找不到艄公渡河。而且,渡河也实在危险太大。”
李瑾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现在我们改道,是不是要多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西域?”
苏洋点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薛滟:“十二,你什么意见?”
薛滟看了看众人:“我少数服从多数。不过,我想这些水鬼虽然厉害,可他们也不会每天都出动的是吧?小偷也有自己的作息时间呢。”
大崔道:“我觉得十二说得对,我们明天一早趁他们还没活动就走,这不就行了?”
小崔拍手道:“这倒不错,我就不信那些水贼还天天在黄河里泡着。我可不想再多走一个月时间了!”
这些人都是年轻气盛,并不多害怕那什么水鬼,反倒好奇心很强,想见识一下。
“随便你们,遇到水鬼可别怪咱们没说!”那客人叹气道。
众人都沉默了,吃完饭各自回去睡觉,打算明日一早去渡黄河。
第二天一早,众人天还未亮就出发了。到了黄河边,只见浊浪滔天,却不见一个艄公。“这些艄公都去哪里了?”
“想必他们是怕水鬼,不敢出船了。我们四处找找吧。”
众人在黄河岸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茅庐。那渔家刚刚起床,见了他们这群外地人,心中已是明白,连连摆手道:“我们不出船了,你们也别从黄河走了,改道吧!”
苏洋上前道:“我们本是路过此地,想去西域游玩的。现在天色尚早,那黄河上的水鬼想必也在睡觉吧?何况我们渡河时间也不会很长,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您看您要是帮我们渡了这河,这些钱都归您了。”
那渔家瞪大眼看着苏洋手中大个的银子,显然是有些心动。他们因为许久不出船,家中实在是境况不佳,如今有这么多银子在手,何况也不是说就百分百的危险,他心中就有些犹豫了。
那渔家作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最后咬咬牙道:“好吧,我就渡你们过河!”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既紧张又兴奋地跟随着那渔家一起将船拉出来。那渔家的兄弟知道此事,和哥哥商议了一番,决定两人一起出船。
船下了黄河,众人然后上了船。两兄弟显然是使船的好手,黄河水虽然波涛滚滚,这船却依然七平八稳,如同行驶在平地上一般。
大崔显然心情不错,开起玩笑来了:“李太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我看这话有假,黄河水本是从地上来的嘛!”
众人笑了起来,眼见这船已经驶到了河中心,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到对岸,而且也一切顺利,心都放下了一半。
不过,显然他们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很久。
就在众人满以为这黄河很安全的时候,突然小崔的一个侍卫惊叫起来:“糟了,船漏水了!”
众人一蒙,低头看去。这船并不算小,可是此刻,只见船舱中数个地方都漏了个大洞。大股浑浊的黄河水就顺着那漏洞渗了进来,很快就渗进了半船水。
那渔家兄弟面色发白:“糟了,水鬼来了!”这二人倒好,船也不要了,扔下这一船的人,自己跳进了黄河中,向岸边游去。
没了这掌舵的人,这孤零零的小船就仿佛一片掉进了水中的叶子开始在黄河中心打转,突然一个大浪袭来,“啊!”的一声,小崔没抓住,被甩进了黄河中,他的侍卫赶忙下去救他。
木风于电本打算看看能不能飞离这地方,可是水面很宽,中间没有着力点,根本没办法飞到对岸。正在大家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从水中翻出几个带着面具的水贼来,向着众人就刺了过来。
木风于电等人立刻与那些水贼打斗了起来。李瑾本来也武功不差,可是此刻,他却全无反抗之力,因为——他是只旱鸭子!
他虽然会武,到了这水中,却也只成了废人一个。或者说,比平常人更不如,因为他根本不会游泳。
薛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见众人正和水贼打斗,心想他们若是能尽快游到对岸,就有生的希望。她看出李瑾不会游泳,于是拉着他一起向对岸游了过去。“闭气!”她在他耳边叫道。
黄河水浑浊,看不出哪里是岸,哪里是水,她只能尽自己本能向前游去。可是正在此时,突然一股大力袭来,猛然将她拉进水中!
那大力奇大无比,猛地将她给拉进水里,浑浊的河水中,她只来得及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向她刺了过来!
此时,她根本就已经是避无可避!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人将她推了开来!
有刀没入身体的声音,清晰得仿佛雨滴打在芭蕉叶上。
鲜血,慢慢在她眼前蔓延开来,那么鲜红的色彩,几乎要染红了她眼睛一般的红,轻轻地、轻轻地在水中飘散开来。
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痛啊,那,那是谁的血?是谁的血?她颤抖起来,看到血光中李瑾最后微微的一笑,清澈如同微雨后的湖泊。
李瑾!李瑾!她只觉得心中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痛苦一瞬间将她变疯狂了。她突然间冲了上去,抱住那显然有些发愣的水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发疯似的将身上防身的匕首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刺了几刀,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将那人给踢进浑浊的河水中,她脑中所想的只有发泄自己的痛苦。
“李瑾!李瑾!”她抱住李瑾,浮出了水面,看着那面无血色的人,一瞬间,心中不知是痛是悲,是伤还是怨,是恐惧还是惊慌,纠结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整个心拧成麻花一样的疼痛。
李瑾微微睁开眼,咳嗽了几下,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说罢,他又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李瑾你不准死!你敢死,我……”她就怎样?同生共死?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竟连这样的誓言也说不出口!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眼眶,溶进黄河水中,她抹掉眼泪,大吼道:“你敢给我去死,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你听到了没有,李瑾!”她也不管他是不是真能听到,抓住他就向岸边游去。
远处的打斗声变小了,可是突然间,一阵极大的吸力将她往河中心吸去。她回头一看,发现沉船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把四周的东西向里吸。
她是听说过沉船时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可是却从未亲眼见过。她心里虽然着急,可是也知道此刻着急万万是不行的。她勉强镇定心神,顺着漩涡的轨道方向慢慢游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就这样一点点的游着,她竟然摆脱了漩涡的包围,游到了远处。她此刻什么也不敢去想,就抱着李瑾向岸边游去。
他的身体,越来越凉。她的心,也越来越急。就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她终于带着李瑾游上了岸。
爬上岸,她将李瑾平放在地上,颤抖着查了查他的呼吸。
还有气,可是已经微乎其微了。
她不管不顾地将他上身的衣服撕开,仔细看了看那刀子的深度,那刀插在他胸膛上,但是并没有插到要害位置。正在她打算给他拔下刀子时,突然听到一阵人声传来:“快,到处找找,那两人明明上了岸,不可能就这么不见了!娘的,敢杀咱的兄弟……”
薛滟一惊,难道是那些水贼?她赶忙抱着李瑾躲进了黄河岸边深深的灌木丛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就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薛滟全身紧绷,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人生中最惊险的时刻也不过在此。
那人骂骂咧咧地四处用刀刺着灌木丛,明晃晃的刀子几次从她们身边擦过。就在那刀子再一次向他们刺来的时候,突然一个水贼大叫起来:“看那边!有人!快过去!”众水贼听了他的话,一群人叫嚷起来,纷纷离开了这处灌木丛。
脚步声渐渐远了。
薛滟这时才敢探出头来。她向四周一看,只见黄河波浪滔滔,广阔的河面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而岸边也除了灌木丛就是灌木丛,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如果不是李瑾还在她身边,她真的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其他人哪里去了?而刚刚他们去追的人又是旅行团中的哪个人?
心又再次吊了起来,她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李瑾要紧!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九章 九死一生(上)]
茫茫黄河岸,她带着李瑾四处搜寻着,终于让她在一个小山下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薛滟将李瑾给扶进了山洞,找个块干净地方将他放下。赶紧采取紧急治疗。
孤立无援,她以着一个医生所能做到的一切处理着李瑾的伤口。药粉早在黄河中就散光了,只有瓷瓶中还有一些能用的刀伤药,她将伤药洒在他伤口上,包扎伤口,包扎好伤口,李瑾还是没有醒。她身上还有丹药,她也不管那是补什么的丹药,一起塞进他嘴中。
他咽不下去,她就嚼碎了再喂进他嘴里。她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总要将她所能用的一切办法都用在他身上,这样,她不停下来,才不会去胡思乱想,才不会去想,他——会不会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忙了多长时间,李瑾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可是,他却如同所有受重伤的人一样,发起烧来。
她的万能退烧药早就在黄河中丢失了,现在只能依靠物理降温来让他退烧。山洞深处有一潭活水,也不知道是流往哪里的,她将自己的手帕湿了,覆盖在他头上。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决定去外面找找干柴,然后再找找看有没有草药,找找吃的。
他在火海中翻腾,好热好热,火烤得人好疼好疼,几乎要将人撕裂开来。
他茫茫然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没有火光,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只有胸口的疼痛提醒他,他原来还没死。
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在了世界的角落,没人记得,没人关心。或者,这里更像是一个地狱。
十二呢?大崔小崔呢?苏洋呢?木风于电呢?大家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身上烧得厉害,全身疼痛难忍,他一生中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无助的时候了。十二,十二,你也离我而去了吗?
不,不会的,十二她不是这样的人。那,她现在在哪里?
正想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清晰地敲击在石地上,也敲击在他心上。他转头,昏暗中,火光亮了起来,薛滟拖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
她此刻已经换了身干净的旧衣衫,脚步有些沉重,不知道那包袱里到底是装了什么,她显然有些吃力地拖着包袱进来了。
一瞬间,仿佛一阵温泉注入了他心底,连身上的疼痛也轻了许多。他就知道,就知道她是不会抛下他的。
她显然没有发现他醒了,兀自忙了起来。她放下包袱,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又抱着一堆干柴进来了,迅速点燃了干柴,然后从那包袱里拿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来。有干粮,甚至还有锅碗瓢盆。
她忙着架锅煮粥,一边用个小瓮熬起了什么东西,药香四溢。忙完了,她又从包袱里拿出了被子,向他走了过来。
她将褥子铺在地上,走过来。他闭上眼睛,只觉得一双软软的手覆盖在他额头上,然后就听见她自言自语起来:“怎么还这么烫?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变成烧火鸡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火鸡是什么鸡。可能是笑得有些太过,牵动了伤口,他又痛叫了一声。
薛滟瞪大眼看着他,许久才挤出几个字:“你醒了?”
“醒了。”
“没死?”
“……没死。”
…………………………
一片死寂。
“你醒了,可是还装着没醒!”她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你就想让我以为你死了是不是?想看我出丑是不是?还是你觉得,看我出丑,看我狼狈你很开心?你可知道当我看见你死气沉沉躺在这里,我还真以为你去见马克思了!你干脆真去见他好了,也省得我,我,省得我操心!”
“马克思是谁?”
“……你别管马克思是谁,现在的问题是你要承认自己的错误!”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醒来时没看到你,原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眼睛瞪得更大,气冲冲道:“谁不要你了,要是不要你,直接把你扔在黄河不就好了,也不用现在烦心了!我也不用费那么大劲救你了!我是去找东西了,把我的镯子当给了一个渔家换了这些吃喝用具,要不然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他静静听着她絮叨着,知道她只是想发泄自己心中堆积的压力,堆积的恐惧,就这样听着她絮叨,他突然升起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幸福到想把时光永远固定在这一刻。
“十二。”他打断她,“我在发烧。”
薛滟一愣,半晌才转身道:“发烧了了不起啊?”说是这么说,可她还是转身去看那瓮药去了。不一会儿,她端着药碗走了过来,有些别扭地拿一把破了边的勺子喂他喝药。“喝药!”
他将药喝完,这才道:“十二,别生气了。若是我死了,你只怕更要生气了。”
她瞪了他一眼,站起来。“叮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低头一看,是无夜公子给她的那支红色风笛。她将风笛捡了起来,想起无夜说过的话,不禁苦笑起来。每一次他们见面,似乎总在她危难之时。
她盯着那风笛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了出去,吹响了笛子。一阵古怪的乐音随风传了出去,不知道大雕能听到么?无夜他,又能听到么?
[第一卷:逃婚记:第十九章 九死一生(下)]
她转身走进山洞中,见李瑾一脸疑惑,也没有多说什么,将他小心移到了褥子上。“睡吧。”她为他盖上被子,又再将帕子湿了,覆在他额头上。
“你呢?”
她微微一笑:“你睡吧,我守着你。”她知道这夜是他的危险期,她若是不守着他,真怕他会在梦中就睡过去了。
大概是药渐渐发挥了作用,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沉睡了过去。
她起身添了添干柴,慢慢看着火焰在木材上跳跃。恍惚中,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和着黄河浪涛怒吼声,成了这夜里唯一的点缀。
雨打芭蕉,点滴入人心。
李瑾在睡梦中呻吟了起来:“十二,十二……不要……”
薛滟急忙过去看他的情况,他的额头烫得厉害,怕是伤口发炎了。她赶紧将包扎的带子解下,果然,伤口早已红肿发炎。薛滟急忙替他换了伤药,小心处理伤口。这样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妙,没有退烧药,也没有止痛针可以用,依靠中药的慢效力,不知道何时才能消炎退烧。
她皱了皱眉,而且,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真的不敢去深想下去。此刻她孤立无援,若不是知道还有无夜公子可以帮助她,她当真要绝望了。
也不知道无夜公子收到她的求救信号了没有?她突然想起难得和尚曾经说过的话,难道,无夜就是她的贵人吗?
或者说,他确实是她的贵人。每一次她遇到危险,几乎都要靠他才能化解,他救过她多少次了?可是,为何他却还是不愿相见?难道他面有残疾?她突然间搞笑地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可笑。
可是,她又突然间想起那许久不曾想起过的未婚夫凌九州。说来也奇怪,他自从给她送过那么一次书信后,好像就再也没有给她送过什么,也没有派人来抓她回去。这个凌九州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烦得很,她起身去换上凉帕子,然后换药。坐下,然后,过一会再换药,再换帕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瑾突然间喊起“冷”来。薛滟将被子给他裹紧了,还是没有办法。最后,她只好使出小说女主或者也是说人类最本能的办法,抱住他,用体温来温暖他了。
李瑾自然抱住了热源,无意识中紧紧搂住了她。
前世今生,同样的面孔,不同的怀抱,到底,什么才是真?
李瑾,李瑾,若是你不这么痴,若是你不这么傻,我也就不会这么心烦了。
相思若到深处,只怕相思无尽,总也无措。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沉睡。沉睡吧,沉睡吧,这样,就不用去想什么了。
薛滟从朦胧中转醒,天微微亮着,雨已经停了。李瑾还在睡着,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她微微松了口气。慢慢起身,准备去添点柴禾。
刚刚站起来,她只觉得仿佛有人在看她,不禁向洞口看去,远远的她只看见一个影子在洞口晃动。心中一惊,她赶忙跑了过去:“谁?”手中拿起一根棍子就向那人打了过去。那人轻易躲开了她的攻击,一把抓住她,将她搂进怀中。“滟儿,是我!”
那声音是她熟悉的,那怀抱是她熟悉的,那青草香也是她熟悉的。熟悉到,几乎让她落了泪。她就知道,就知道他会来,他会来……
“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搂进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一般的紧。
昏暗中,只听得见黄河怒吼的声音。
他身上又湿又冷,显然是找了她很久。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他面前,就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来。她的泪温热,湿了他的手。
“别哭,别哭。”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突然间将她带到了昏暗之中,轻轻地吻去了她的泪滴。
温热的唇吻在她的泪眼上,吻在她的鼻尖上,然后,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
她是早已傻掉了,只感觉到他在她唇上辗转缠绵,带着深刻的温柔和极致的爱怜深深吻着她。
那是种,被爱的幸福。
她闭上眼睛,回应了他的吻。
辗转销魂,此刻同心。他们在昏暗的洞中相拥,相吻,不知今生何世。
许久许久以后,他们彼此分开了,粗喘着气,在昏暗中默默矗立着。无夜转过头,又将面纱戴上。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不然也不必让你吃苦了。苏洋他们,我派人去找了,能不能找到,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她显然还被刚才他和她做的事震撼着,有些呆滞,很久才回道:“这不怪你,是我们非要渡河才会弄成这样。你,不必自责。本来,这些事与你也无关。”
一阵沉默。她听到洞中传来一阵咳嗽声,忙转身要进去。“等等!”无夜拉住了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仿佛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一个青瓷瓶,递给了她:“这个,你给他服下。”
薛滟盯着那青瓷瓶看了许久,知道其中必然是十分名贵的药。“谢谢。”
无夜眼神一变,敛眸道:“不必跟我说谢谢,你快些将他扶出来,我们要离开这里。”
“好。”她转身进去,没有回头。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章 何处天涯(上)]
薛滟不敢回头,而且,也根本不敢去面对刚才的事情。她此刻心中一片烦乱,只能什么也不去想。
李瑾还在睡着,她唤醒了他,给他喂了一粒无夜给的白色药丸。“外面有人?”
“是的,是无夜公子,他来救我们。”
李瑾眸光一转,神色有些复杂:“为什么他会来救我们?你不觉得奇怪吗?无夜公子逍遥天下,为何却要一再救我们?”
薛滟一愣,虽然问过无夜,可是,他还没有回答她。“别管那么多了,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
李瑾再也没有说什么,收拾停当,她扶着李瑾来到洞口。
“有劳无夜公子前来相救,我和十二都不胜感激。”李瑾虽然面色苍白,仍然微笑以对。
无夜看了看他们,眸光有些复杂,突然,他转过头去:“不必谢,雕儿在外面,你们上去吧。”
薛滟看着他默默行走的背影,突然心中一痛,也不知道为何。
大雕果然在洞外等待,见了无夜出来,默契地点了点头。无夜摸着他的羽毛,不知道跟它说了什么,那大雕似是很不高兴地甩甩翅膀,很拽地转过头去,不理他了。无夜却笑了起来:“好了,你跟世子上去吧。”
薛滟扶着李瑾上了大雕背,那大雕虽然很不乐意,但是也没有动,让他们上了它的背。无夜公子轻轻摸着它的羽毛道:“雕儿会带你们到凉州姑臧我的人那里。你们先在那里休养一阵子,找人的事,我来办。走吧!”
薛滟一怔,“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无夜摇摇头:“不了,雕儿担不下三个人的重量。你们先行,我还要去办些事情。”说罢,转过头去,几个起落,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薛滟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等回神时,正看见李瑾怪异地盯着她看,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雕儿。”
那大雕拽拽地拍了拍翅膀,一声长啼,飞上天空。黄河在脚下翻腾,浊浪滔天,灰色的天空慢慢升起朝霞。
雨过天晴,何处天涯?
薛滟闭上眼睛,感受风轻轻拂过脸颊的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大雕终于在深深庭院中停了下来。早有仆人带着他们去休养,并且延请了城中的名医来治疗李瑾。
薛滟小睡了一觉,起床正打算去看看李瑾如何了,掀开帘子,却吓了一跳。只见屋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人,正在大口大口吃着桌上的糕点,见到她出来,那人一边忙着吃东西,一边跟她打起招呼来:“你醒了啊!来,坐下吃,这点心不错哎!”
薛滟哭笑不得,瞪着那媲美菲利普电灯泡的光头,彻底无语。“我说难得大师,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得和尚咽下一口茶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薛滟翻个白眼,“这里不是无夜公子的地方吗?你怎么在这里?”
“是吗?”难得和尚左右瞧了瞧,神神秘秘地跑到她身边道:“我没见到什么无夜公子。告诉你啊,其实我躲在这里很多天了。今天我看见你和李瑾进来了,我想你总不会不让我吃饭吧?”
薛滟抑制自己再翻个白眼的欲望,突然间想到了弹筝峡遇到的那个痴狂的女子。“对了,听说你叫孟河?”
难得和尚大眼一睁,怪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薛滟微微一笑:“我在弹筝峡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女子,她不管缘由就想杀了天下所有男儿。原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孟河的人。难得和尚,我很好奇,那女子是你的谁?”
难得和尚慢慢将嘴中的点心咽下,慢慢喝了口差,慢慢坐了下来。脸上再无半点豪放气度,而是满怀愁绪。“冤孽呀冤孽,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对了,那个李瑾呢,我去看过他了。死不掉。吃了那么名贵的药,想死也很困难了。那么好的药,治这点小伤,真是浪费了啊!”
薛滟一愣,“那药,真那么名贵吗?”
“是啊,那药常人吃了强体健身,延年益寿;学武的吃了增强武功。雪山玉露丸,你说能不好吗?那可是天山雪莲花制出的绝品啊。”
薛滟顿时无语,那药,原来竟是那么名贵,无夜他……
“无夜公子是我的贵人吗?”
难得和尚哈哈一笑:“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薛滟真想上去揍他一顿,突然间只见难得和尚面色一变,叫道:“糟了,我得走了!别跟别人说见过我啊!”说罢他急忙蹿了出去。
“难得和尚,你去哪里啊你?”
难得和尚顾不上说话,像逃难似的逃出去了。[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章 何处天涯(下)]
难得和尚这是怎么了,又没人追着赶着,跑什么啊?
薛滟正奇怪着,突然间听见一阵琵琶声传来,仿佛天籁入耳。薛滟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彩衣翻飞的女子,正抱着琵琶慢慢落下。可是这还不是让她惊讶的地方,而是这女子竟然就是弹筝峡那女子!
她怎么也到这里了?难道是追着难得和尚跑过来的?
薛滟看着那女子落了地,在衣裙惊异的人们中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见到孟河了么?见到孟河了么?”
这些人又哪里知道孟河是谁?都当这女子是疯了。薛滟心中一酸,为这痴狂的女子感到无奈。难得和尚,你们究竟有什么过往?这女子又为何要追着你到处跑?
那女子看见了她,奇怪道:“是你……你在这里,那孟河在哪里?你告诉我,孟河在哪里?”她突然间窜了出来,一把抓住薛滟。“你告诉我,孟河呢?孟河去哪里了?”
“孟河他……”这叫他怎么说呢?孟河,或者说是难得和尚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又怎么跟她说呢?
“孟河,不,难得和尚他……走了。”
那女子叫道:“走了?他又走了?他去哪里了?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薛滟看着她急切的脸,不禁在心底生出一股愧疚来。难得和尚告诉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他,可是这女子……唉!“孟河他刚刚走了,可能还在这城里,你去找吧。”
“在城里?”那女子猛然松开了她,喃喃道:“好,你等着,早晚找到你!”她抱着琵琶脚尖一点,轻快得如同燕子般飞走了。
薛滟叹了口气。谁是谁非,本就难以说清。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自己的事她还没办法处理好呢,还去管别人的事情?
薛滟摇了摇头,走进了李瑾的屋子。李瑾正在床上安睡着,烧已经退了。伤口也比开始好了许多,那药,果真神奇。
她为李瑾盖好被子,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李瑾,你赶快醒来吧,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她并不知道,有人在窗口看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繁花似锦,他在群花中穿梭,到了空旷的后院。
大雕正惬意地梳理着翅膀,看见他来,理也不理,依旧梳理着自己的翅膀。
“雕儿,你说,我是不是太傻?”
大雕拍拍翅膀。
“雕儿,我知道你其实可以承担三个人的重量。你别瞪我,我不是看轻你的能力。我知道的,只是当时,我真的不想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哪一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场面?我以为我很潇洒,可是,遇到她,我就再也不能潇洒。我告诉他们你担不下三个人的重量,却自己飞回来的,你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大雕转转眼睛,仿佛在说:“你确实很可笑。”
他轻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渐渐没了声音。他轻轻抚着大雕的羽毛,闭上眼睛,轻轻地,从心底里缓缓盘旋出一个名字:薛滟。
一个让他既心痛又心动的名字。
一切,是不是太晚了?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当初不管一切地……
如果一切都是还早,如果他早一步,是不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雕儿,你说,我是不是来迟了?”他的声音有些晦涩。
一步迟,是否就是步步迟?
一步迟,是否就是一生迟?
一步迟,是否就是今世迟?
大雕拍拍翅膀,没有回答他的回答。
“爷,找到苏洋和老大崔青以及木风于电了。”黑衣人面无表情回道。
“如何?”
“没死。”
“崔白呢?”
“还没消息。”
“好好去安排下,派人请大夫,然后继续派人找崔白。”
“是。”黑衣人如同来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一章 重逢姑臧(上)]
“十二,十二你看我是谁?”
薛滟回头一看,惊喜道:“大个子!崔青!你们……”眼前这两人虽然好像都挂了彩,可是到底还是好好地站在了她面前。她扑上去抓住这两人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放心道:“没死就好!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洋笑道:“是无夜公子派人找到我们的。听说你在这里,包扎完我们就立刻赶了过来。对了,李瑾呢?”
薛滟叹了口气,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
崔青吓了一跳,赶紧上去看他:“李瑾这是怎么了?”
“他受了重伤,所幸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了,其他人呢?怎么没见到崔白?”
崔青脸色一变,沉默下去。
苏洋使了个眼色给薛滟道:“木风于电还在外面,让他们进来见见他们主子好吧。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薛滟点点头,三人一起出去了,叫了木风于电进去。
崔青忧心忡忡地回他房间去了,苏洋这才道:“小崔还没有找到,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说什么!凶多吉少!小崔他难道……”难道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对了,当时我在黄河岸上听到水贼说岸上有人,一起追过去了,那,是你们几个吗?”
苏洋一愣,继而眼前一亮:“不是我们,这么说,那应该是小崔了!他还没死!”
薛滟点头,然后又皱起眉头:“糟糕,若是他被那群水贼给逮着了,岂不是十分危险?”这么一说,崔青现在还是生死未明呐!
许久之后,薛滟才问:“你们是怎么逃出水贼的攻击的?”
苏洋道:“这事情经过可就惊险了。我来过多次西域,没一次像这回这么惊险的。话说当时水贼来攻击我们,你和李瑾不知所踪,我们和那些水贼打斗了一阵之后,本来是几乎要被他们制住了,这时那船沉了,漩涡将我们几人都吸了进去。说来也是老天保佑,那水流竟将我们送进了黄河岸边一个水下石洞中,逃过了一劫。等我们从那石洞中的小路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在黄河岸上。可是此刻既见不到你和李瑾,也见不到崔青。我们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无夜公子派的人就找到了我们,将我们接到了姑臧。”
“原来如此,也真是我们幸运,没有死在黄河之中。现在,也就只能等无夜的消息了。”薛滟叹了口气,这么传奇的经历,简直比神话还神话,可是小崔呀,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喂,臭小子,给老子醒过来,别装死了!”一盆凉水直接泼在架子上绑的人身上。那人被凉水一激,慢慢抬起头来,一张俊挺分明的脸此刻却已经是青肿得像猪头一样。
崔白咳嗽了几声,只觉得眼前一片水雾蒙蒙,胸中疼痛欲裂,而身上的伤口此刻在昏迷醒来过后就更加疼上加疼起来。
“臭小子,你家人什么时候能送钱过来?”
崔白咳嗽了一声,慢慢道:“从长安到这里……很远。”也不知道他们家的管家收到信了没有?哥哥他们是不是还好?只要没死,没死就还有希望。
“很远?再不来,我们可就要你小命了!”那汉子骂骂骂咧咧地走了。
崔白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昏暗灯光中那绕着灯光飞转的飞蛾,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逃出这魔窟。
话说当日崔白被甩下黄河之后,他的侍卫就立刻下去救他了。后来他们二人侥幸逃到了黄河岸上,却终究不幸被这一群水贼给发现了,他们二人难敌这么多水贼,终究被擒。
这些水贼抢光了他身上的东西,本来是想要杀人灭口的,但转念一想,倒不如来个绑票,弄些赎金过来,岂不是更好。于是他们逼着崔白写了信给照顾他们兄弟的管家,叫人带着钱财来赎回崔白。
其实他根本就怀疑这些水贼到最后还是要杀了他,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搭上老管家的性命了吧。所以,他那封信中自有玄机,老管家若是看出来,也就别来了。来了也是白搭。
崔白正独自想着心事,突然间听见一阵哀号声响起,然后是乒乒乓乓的刀剑交击声。他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此刻这地牢中已经是一片混乱,不知何时这地牢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一身劲装,正拿了根长鞭“唰唰刷”地扫杀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
那女子身手极快,出手宛如雷霆闪电,那鞭子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条灵活的游蛇,咬着人就叫人死。
那女子生得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红唇娇艳,顾盼转眸风情无限,如此妖艳的女子,使出功夫来,却是迅即无比,狠辣无比,狂傲得像是一朵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花,夺目耀眼,活力无限。
崔白脑中一片空白,满眼都是那满场翻飞的红影,仿佛一个烙印,慢慢烙进了他心底。
等到他清醒过来,就看见那红衣女子低下头看他,满眼好奇:“猪头,你就是崔白?”
崔白一愣:“你怎么知道?”
红衣女子咯咯娇笑起来:“你说呢?是无夜公子让我来找你的。”那女子忽然转头叫道:“老五,外面的人解决了吗?”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解决了,这个水贼的老大被我抓起来了。”
“无夜公子?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哥哥他们呢?”
红衣女子拍拍他肩膀道:“放心,没死,都在凉州姑臧呢。”她解开了崔白上上的绳子说:“走,我送你去姑臧。”
“你……”崔白只觉心中激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豪爽一笑:“吴歌,我叫吴歌!”
“吴女侠,多谢救命之恩!他日……”
吴歌摆摆手道:“别谢我,若不是无夜叫我来,我才懒得趟混水,走吧,崔白公子!”
崔白无语,只觉软玉温香在侧,顿时失魂。吴歌,吴歌,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一章 重逢姑臧(下)]
崔白被吴歌给送了回来,很快就被搬到床上医治起来。只是让他惊喜的是,他写的那封信没有被送回,而是被无夜公子的人给劫了下来。无夜也是通过这封信得知他的消息的。
昏沉之中,他见到了旅行团的众人。哥哥来了,薛滟来了,苏洋来了,只是,那个火焰般的吴歌,没有再出现。
心中失落,从未有过的失落。
各人自迷惘,是劫是缘各人管。
一双纤长的双手捻起一颗白子,放进棋盘中。
轻轻一声脆响,薛滟看着盘中局势,拍拍手道:“我输了!”黑子的气已经完全被白子控制了。
无夜笑道:“谁说你输了?”他捻起一颗黑子放在白子左侧,白子应劫,黑子前进,顿时棋盘上局势大变,成了金刀斩龙之态。
薛滟叹道:“佩服佩服,还是您无夜公子厉害!”
无夜哈哈大笑:“你呀……”喝了口茶,他敛目道:“你,现在还打算去西域吗?”
薛滟一愣,也是,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情,这西域还能去吗?这敦煌还能到吗?“就这么回去的话,我可不甘心啊。”
“你没想过凌九州怎么办吗?”
“凌九州?想他干吗?”
无夜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道:“好歹他也是你未婚夫吧?”
薛滟耸耸肩道:“我可不承认包办婚姻哦!要是我和那个凌九州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都感情,我嫁给他,那还说得过去。但是我既未见过他,也未和他相处过,就叫我嫁给一个陌生人,我可不干。”
“那,如果你和凌九州相处了一段时间,也有感情了,你是不是愿意嫁给他呢?”
薛滟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跟凌九州很熟吗?”
无夜笑道:“我只是问问而已,因为我很好奇,你回长安后要怎么面对凌九州呢?”
薛滟点头道:“这还真是个难题呢,既然这样,我还是去西域的好,何况,半途而废也不是我的风格。”
“好吧,你既然这么想,等他们伤好了,就继续上路好了。我会好好安排,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说来说去,这次的事情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无夜,我欠你一条命。”
无夜摇着头站了起来,看着无边花海:“我并不需要你的命。”
“那你想要什么?不会吧,我想你不是还想再来次突然袭击吧?那天在黄河边……我想我们都是有些昏头了是不是?我说就当没发生好吗?咱们还是当朋友……”
无夜微微一僵,猛然转过头来,眼睛中怒火熊熊:“你真当我是昏头了吗?”
她一愣,从来没看过无夜发怒,他这是怎么了?
无夜气道:“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是没发生过吗?好!好!好!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薛滟。
“无夜你生气了?”
无夜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复杂至极,带着她永难看懂的情感。“薛滟,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说你聪明还是笨的好!”
“无夜!”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飞身离开,再也看不到踪迹。
是她说错了吗?可是,那天的一切,本来似乎就不应该发生的啊!她愿意跟无夜做朋友,可是当感情变质,恐怕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她不愿意去深想,也不想去想。无夜呀无夜,你到底在想什么?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二章 姑臧迷情(上)]
大半个月之后,李瑾的伤已经全好了,而小崔所受的伤本就是皮外伤,好得也也很快。自从那日之后,薛滟就再也没有见过无夜公子。
这日天气晴朗,五六月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薛滟穿了件薄衫子,还是觉得热,可是这里到底不是21世纪,虽然唐朝开放,可还没开放到21世纪那样超短裙满街走的地步。她烦躁地扇着扇子,听旁边两个丫头叽叽喳喳。
“薛大夫,今天晚上可是咱们姑臧的鸳鸯节,你可愿去参加?”
薛滟奇道:“难道有很多鸳鸯?”
两个丫头笑得花枝乱颤,“薛大夫可真有趣,确实有很多鸳鸯,不过不是那水里的鸳鸯,而是这地上走路的鸳鸯!”
薛滟这才明白过来,这样的鸳鸯节多半是男女借机幽会之所,难怪这些小妮子们这两日神神秘秘的,敢情都是春心动了。
“好啊,原来丫头们一个个都春心动了,恩,那我今天就去看鸳鸯好了!”
“薛大夫!瞧你说的,奴婢们可不是想让您高兴高兴么?瞧你整天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哎,看谁过来了!”
薛滟一看,只见李瑾和大崔小崔苏洋等人一并过来了。
“说什么这么高兴?”
两个丫头赶忙将鸳鸯节的事跟众人说了,众人在此养病多日,实在闷得很,如今听说有消遣,都乐得很,直嚷着要去当一回鸳鸯。
当日晚上,姑臧城一片华灯璀璨,烟火缭绕。大街小巷是人满为患。杂耍的,玩把戏的,看热闹的,春心暗动的各色男女将这夜色点缀出一片繁华。
姑臧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搭了个戏台,众多百姓齐聚于此观看精彩的戏曲表演。戏子们在台上水袖飞扬,咿咿呀呀唱着一曲鸳鸯弄,台上鸳鸯恩爱,台下鸳鸯缠绵,没有心上的人则在找寻心上人,有心上人的则在追慕心上人。
而她,独自观看着这一场折子戏。
人群太混乱,早将众人给分了开来。各人玩各人的,看各人的戏,她也自看自己的戏。
戏罢,台上鸳鸯成双,台下鸳鸯柔肠。
她起身,穿过人群,看着这灯火璀璨的繁华城市,一瞬间,又差点被孤寂给击倒。左边围了一群才子佳人,她甩开孤寂感,走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才子正以诗博佳人一会。
左边的青衣男子摇头晃脑地念出他画上所作的诗:“一别动京城,再别惊九州,他朝来相会,只看娇颜红。”
薛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诗还真是又“惊天”又“动地”啊!
右边的白衣男子忍俊不禁道:“小弟实在佩服,且看小弟我的——火树银花不夜天,鸳鸯舞动鸳鸯盏。水中鸳鸯水上仙,清水芙蓉带笑看。可叹红颜无人赏,最是怜人应当时。别后长啸驾舟去,明月月明水中盘。”
好诗!薛滟不禁对这男子刮目相看,鼓掌道:“好诗!”
那白衣男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边,月华如水,给这人带来一股温雅若仙的味道。白衣男子笑道:“过奖过奖,这位兄台不如也来上一首?”
薛滟心情正好,当即也大笔一挥,写下她十分喜欢的一首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她笑了笑,在诗上署名“商隐仙人”四字。众人抢过一看,不禁大叫道:“好诗呀好诗!尤其这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商隐仙人?怎么没听说过?兄台,兄台?”白衣男子抬头寻找薛滟,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只听得人群中有人高歌而去:“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被那歌曲所吸引,沉醉,等清醒过来时,手中唯有一纸绝诗。
“商隐仙人?难道这人真的是仙人吗?”白衣男子喃喃道。
众人无语,抬头看,清辉明月。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二章 姑臧迷情(下)]
薛滟在人群中穿梭着,时不时地在小摊子上停下来,看着人们忙忙碌碌的样子。忽然一位大婶将一根红线塞到了她手中,笑眯眯道:“小伙子,这根红线可是姻缘线呢,你顺着这根线一直向前走,和你一样拿着这根线另一头的,就是你的命中人呢!”
薛滟将那红线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道:“若真是个姑娘在另一头,那可搞笑了,我是姑娘,她也是姑娘,那不成了蕾丝边了?”
心中暗笑,她看着那大婶又将红线塞到别人手中,不亦乐乎地去当这个月老。
薛滟也有些好奇到底她红线那端是谁,于是就顺着这红线走了下去。一路上她发现倒有不少人和她一样地顺着红线走着。
薛滟并不知道,这红线通向哪里,而且,就是月老真的在两个人的手上牵了红线,这红线中途会不会断掉呢?
没有人知道。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薛滟并不知道,李瑾一直在寻找她。自从几人被人群冲开后,他四处找也找不到她。人这么多,而且龙蛇混杂,他十分担心薛滟的安危,于是心急地四处寻找。可是,这人挤人的,上哪找一个薛滟去?
火树银花不夜天,漫天的烟火辉煌,带着欢乐的气氛弥漫在四周。他站在人群中,突然觉得一阵孤寂。爱到深处无怨尤,可是薛滟若即若离的态度总能把人逼疯了。不是不知道这个女子心里藏了太多的故事,可是他可以等,只要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去等。
他觉得,她并不是对他无情,只是她总是冲不破自己的心门。好吧,十二,我等着你,等着你将自己的心扉敞开,哪怕要等上一辈子。
前方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上前拍拍那人的肩膀,可是回过头的却不是他熟悉的面孔。“对不起,认错人了。”他失落地向前找去,突然被人塞了根红线在手中:“小伙子,这根红线可是姻缘线呢,你顺着这根线一直向前走,和你一样拿着这根线另一头的,就是你的命中人呢!”
他哭笑不得,此刻他哪有心情去找什么命中人,但是也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只好拿着这根红线,无意识地顺着它走下去了。
十二,你究竟跑哪里去了?
拐过一条街,满眼的花灯璀璨。突然,他愣住了,不远处的花灯下,薛滟正独自矗立着,看着那五彩缤纷的花灯。
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他静静看着那灯火阑珊中的人儿。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灯火璀璨,她立在灯下,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不断旋转的鱼龙灯,目光迷离而悠远,仿佛一瞬间就要随着烟火飘散而去。
他心中一痛,是谁让她这么忧伤?让她在人群中还是如此孤寂?让她在大笑的时候眼里还带着止不住的忧伤?即使在最快乐的时候,她的笑容也没有纯然的快乐过。
她总想用快乐来掩盖一切痛苦,总想用笑容来掩饰她眼底的悲伤,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她这样笑,让他的心,很痛。
他慢慢地走近她,轻轻唤她:“十二。”声音轻得仿佛怕大点就会把她给喊没了。
薛滟转头,看了看他手的红线和她手中的红线,轻轻拽了拽,是连在一起的。“是你?!”
“是我。”他微微一笑,“原来,你终究是我的命中人。”
是前世的缘还是今生的劫?是果真缘定三生还是短暂相逢?心中悲喜交加,她又想笑了,而她也果真笑了起来。
“十二!”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别这么笑,别这么笑,你这么笑,会让人心痛。”
她微微一怔,想起曾经也有个男人这么跟她说过。是这么说的吧?那个她几乎都记不清相貌的男人曾经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帮过她。那时候,他这么跟她说。
她笑得很难看吗?她明明长得并不丑啊!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也打湿了她的心。
他叹了口气,将她带到了昏暗处,轻轻吻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十二,十二,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不会再让你这么忧伤。你说好不好?”
薛滟抬起头,看了他半晌道:“你能一辈子爱我吗?你能一生一世只要我一个人吗?你能不背叛我,不欺负我,不让我哭泣,不让我伤心吗?你能在我伤心时安慰我,在我快乐时陪伴我吗?你能吗?”
“我能!十二,我爱你,我爱你!就让我一辈子爱你吧!”
她将头埋进他怀中,闭上眼睛。“你说的呵,说好的,一百年,不许变。那,我们就试着谈恋爱吧。”
去爱吧,仿佛没有明天一样;去工作吧,仿佛不需要挣钱一样;去玩吧,仿佛世界末日一样。
是月色太好,灯光太美了吧,所以,她被蛊惑了吧。
小崔也被人塞了根红线,于是就顺着那根红线一直走啊走啊,走到最后,等他发现没有路的时候,前方只剩下一颗大树。
难道他的鸳鸯竟然是这棵树?小崔发现这根红线竟然一路“爬”到了树上,他用力拽了拽线,只听树上一阵响动,冒出一个人来:“谁啊?”
那人一双桃花眼,妩媚风流中别是一番娇艳风情,见到小崔,疑惑道:“你谁啊你?”
小崔早已傻了,他没想到他红线的那一端竟然是吴歌!
“吴歌!你是吴歌?我是崔白呀!”
“崔白?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猪头你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崔白一阵错愕,回道:“我是顺着这根红线走过来,没想到红线另一端是你!”
吴歌咯咯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这个你也信?这破绳子,给你就是了!”她毫不在意地将那红线给扔了下来。
崔白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慢慢将那红线给捡了起来,小心收进怀中。
“吴歌晃晃手中的酒坛道:“猪头,上来喝酒!”
崔白上了树,坐在了她旁边的树干上,看着她大口大口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将另一坛酒递给他:“来,你也喝!干杯!”
两人对着大大的月亮喝了一阵酒,崔白突然问道:“吴歌你,有人家了吗?”
吴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他说了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有人家?哈哈,我吴歌才不屑那些狗屁男女情爱,我就想笑傲江湖,游玩天下,自由自在,多好!何必给自己一个枷锁呢?”
“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嫁人?”
“为什么要嫁人?”她将手中的酒坛子扔掉,起身道:“哎呀,不早了,本姑娘要回去睡觉了!谢谢你陪我喝酒啊!”她转身刚要走,崔白忙拉住她:“什么时候我还能再见到你?”
吴歌摇摇头:“这个就难说了,好啦,猪头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说罢,她衣衫飘飘,使了轻功,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月色之中。
崔白呆呆地看着那火焰般的女子自视线中消失,半晌突然想到:为什么她要叫他猪头?
PS:不要以为这就是我定下来的男主啊,现在才第一卷,哈哈,毕竟凌九州同志还没有出场呢!曲折的咧……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三章 瓜州迷情(上)]
自从那日姑臧城的鸳鸯节表明心意之后,薛滟和李瑾的关系就渐渐明朗开来,迅猛发展。鸳鸯节之后,薛滟等人就离开了姑臧城,几日之后就到达了瓜州。
人前这二人倒还是像平时一样,背地里却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了。薛滟心中并非毫无芥蒂,可是正像某些人说过的,去爱吧,仿佛没有明天一样,她也想就放手去爱一场,纵使最后依然还是伤痕累累,魂断神伤。爱就爱了,恨就恨了,总比没有爱过恨过的好。毕竟,人生,若是连一点起伏波折也没有,那倒也是够悲哀的。
这一次到了瓜州,众人是住在了唐朝客栈里。这唐朝客栈却也是陆晚晴在瓜州的分店,刚住进这客栈,那店掌柜却是认得苏洋的,再向苏洋一打听,到薛滟面前笑道:“薛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滟虽然疑惑,但仍然跟他到了僻静处去。那店掌柜笑道:“薛大夫,陆大老板让我给您捎个信,您看——”那掌柜将那用火漆封好的信件交给薛滟。
薛滟拆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十二,一切是否安好?听说你们已经快到达敦煌,记得替我带点土特产回来哈!敦煌的壁画带不回来就算了,也没有照相机把壁画拍下来,遗憾啊!
家中一切安好,不过你爹可着实被你气坏了。正四处派人搜寻呢。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喔,干脆先告诉你坏消息吧,听说你的“未婚夫”凌九州也派了人去寻你。唐朝旅行社传来消息,好像大概也许他是亲自出马,真要把你这逃妻给抓回去。你自求多福吧。
还有个大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嘿嘿,等你回来,说不定就要做姑妈了哦!我陆晚晴,你的亲亲嫂子已怀孕三月有余。唉,每天每天的孕吐给我折腾死了,君寒他既要忙公务,还要替我看管一下账目,忙得不可开交。你知道他那性子,连账本都不让我看,这是存心要闷死我呀,家中琐事繁多,你玩够了早点回来帮我看店啊!
不说了不说了,老公又黑着脸了,他连信也不让我写,难道我整天躺在床上当僵尸么?亲爱的十二,快点回来解救你的好姐们吧!
愿上帝保佑你!
陆晚晴
薛滟看了看日期,是十天前写的。
她心中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快要当姑姑了,忧的是她不知道凌九州是不是很快就会抓到她。眼看着就要到敦煌了,可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薛滟心事重重,晚饭也没吃,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星星一颗颗地升起。
“想什么呢,十二?”李瑾从她身后抱住她,低头轻轻咬了咬她莹白的耳垂。
薛滟闭上眼睛,将自己沉入他温热的怀抱中,“我……听说凌九州亲自出马来找我了。”
李瑾动作停了一下,随即扳过她的身子,和她面对面。“你——想跟他回去吗?”
薛滟想了想,看他紧张的表情,调皮道:“值得考虑考虑,听说我的未婚夫长得不错,钱也很多,嫁给他好像也很不错哦!”
“十二!”李瑾心中一紧,忽然看见她眼中捉弄的神色,不禁莞尔。“小坏蛋!”他惩罚地咬了药她的红唇,继而加深了这个吻,缠绵深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了,他才恋恋不舍地从她的唇上移开。
低头,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温柔而低切地叹道:“十二,我的十二,回去之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我才不管凌九州是谁,我去请皇上下旨赐婚。那时候,就是你爹,也不得不同意。”
成亲?她心中一震。成亲,这两个字眼似乎对她太过遥远。真的就这样了吗?和李瑾成亲,然后这样过下去?她突然对这段感情不确定起来,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迅速,迅速地有些让她还不能适应。
“等等吧。想要我嫁给你?嘿嘿,你恐怕要好好等了,我可还想再玩两年,不想那么早成亲。也真是烦啊,我也总不能一直待在西域吧?总要回去,我爹他还不得打死我这不肖女!”她夸张地叹了口气,迅速转移了话题。
李瑾眼眸一闪,微笑道:“十二,人不能总是逃避,有些事情早晚要解决的,不是吗?”
薛滟一怔,随即道:“好啦,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明天我们要到哪里去玩呢?”她再次转移话题,李瑾无奈,也知道不能逼她,只好随她心意了。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三章 瓜州迷情(下)]
瓜州风景不错,众人在这瓜州城跟着苏洋四处游玩。瓜州清凉寺乃是百年古刹,众人进了古刹,各自到好玩的地方玩起来。
薛滟本来是跟李瑾游玩的,李瑾看她口渴了,说要找碗水给她喝,于是就放她一人呆在这古刹幽深的林子里。
钟声惊起飞鸟,带出一片寂静风情。蝉躁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忽然,有人轻轻捂上了她的眼睛,那温柔的、熟悉的青草香味慢慢蔓延开来,让她心头一颤。“无夜?”
那双手慢慢放开了她的眼睛,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别动,别动,就一会儿。”
薛滟心头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自从那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原以为那样的场面之后他不会再来见她。他不是很生气吗?
无夜公子搂了她很久,直到远处传来李瑾的声音,他突然抱起她,几个起落,离开了这幽深的林子,到了后山的小溪旁。
“无夜你是要干什么?”她转过头,却看见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那目光有些痛苦迷惘,有些凄凉哀婉,让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滟儿,”他低低一叹,“你——爱李瑾吗?”
“我……”他的目光期待而又紧张,带着她不懂的情愫,让她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爱李瑾吗?“我——喜欢他。”
他目光一暗,转身看着溪水中嬉戏的鱼儿,带着些自嘲道:“你,喜欢我吗?”
薛滟道:“我也喜欢你,就像喜欢大崔小崔他们一样,我也喜欢这蓝天白云,喜欢这清新空气……”
他忽然转过身,一把搂住了她,炽热的唇覆盖上了她的。
“呜……”她想推开他,却根本推不开,那吻先是在她唇上辗转吸吮,继而在她张口想说话时深入到她檀口中,追逐她的丁香小舌。那吻狂热而激烈,可是,她却感觉到了,那吻中无尽的苦涩黯然。
她在心底叹息,微微闭上眼睛,回应了他的吻。
她的柔顺让他心悸,那吻也渐渐由激烈变为温柔,缓缓荡开一片暧昧风情。
直到许久之后,他们都喘不过气来了,他才放开了她,轻轻吮着她的唇瓣,低哑地叹了口气:“滟儿,我还是来迟了吗?我迟了这一步,是不是以后都要迟下去?我喜欢你,薛滟,你知道么?不,你不知道。见不到你,我会想得心痛,见到你,你却又和别人在一起,我还是心痛。你告诉我——”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告诉我怎样才能不想你,怎样才能不心痛?人人都说我是无所不能的无夜公子,可是我却抓不住你的手。我不要你当我的朋友,不要!”
她鼻子一酸,内心所受到的冲击是无法言语的。无夜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他,总是在她危难的时刻救助她,可是,她却傻子般,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情,不知道他的感情,不知道他背后的故事。
“无夜,无夜,为什么你不能做我的朋友、我的亲人呢?这个世界上,我总不敢相信有什么爱情是可以长久的。我相信亲人的爱,你对我好,我总想,有你这样一个大哥,有你这样一个知己,那该多好,我的人生,也就圆满了。可是,你却不愿意当我的亲人,无夜,我……”
“我不想做你的亲人!不想!我不当你的亲人,一样会照顾你,保护你!薛滟呀薛滟,你怎能对我如此残忍?”他摇了摇她的肩膀,慢慢地,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颓丧地松开了手。“我不想做你的亲人。”
薛滟看着他缓缓抬起头,她愣住了,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其实他早将面纱摘了下来。
“你不是想看我的真面目吗?现在,你可以仔细看看。”
那是一张俊秀中带点沧桑的容颜,尤其右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虽然浅,却可以看出,当初这伤也十分痛。明眸闪亮,薄唇潇洒。那道浅浅的伤痕不仅不会让他的面容丑陋,反倒增加了他男人的独特魅力。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她抚上他的脸颊,带着心痛的怜惜。
他握住她的手:“滟儿,滟儿,你也会关心我吗?”
“我当然关心你,我……”
他摇头,再次搂紧了她。
日头慢慢升高,水面波光粼粼,仿佛一层金光闪耀。
“十二,你在哪里?十二……”远远近近的呼喊让二人从这幻境中醒了过来。无夜在她耳边低低地、誓言般地说道:“滟儿,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
说罢,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她面前。
薛滟愣了半晌,直到李瑾等人找到她时,她才从沉思中醒过来。
“十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们好找。”小崔一边猛扇扇子一边叫道。
她掩饰掉心情,“没事,我一个人无聊,就自己走走。”
李瑾松了口气:“十二,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回去吧。”
“好。”她抬头望了眼无夜离开的方向,转身和李瑾他们一起离开了。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四章 太白仙人(上)]
薛滟和众人一起出了清凉寺,再也没了游玩的心情。苏洋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笑道:“出了这清凉寺,向右走不远,有个奇迷峡谷,风景绝佳。这可是我当年无意中发现的,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好了。”
薛滟虽然没心情,却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也就一同跟去了。
这奇迷峡虽然不像弹筝峡那样壮观奇伟,却也自有一番风情。所谓“奇迷”二字正符合了这峡谷的特征。风景精致而绝美,奇特而又迷人,特别是云雾缭绕,让人不知不觉就迷失在这峡谷中,找不到路。
众人听着苏洋的介绍,不禁担心起自己会不会迷路。抬头看去,只见群山环绕中烟雾缭绕,仿佛身在仙境之中,让人不禁也要发出“云深不知处”的感慨。
众人正跟着苏洋进一个岩洞,身后却传来一阵大喝:“站住!”
薛滟回头一看,却看到一群来者不善并且手拿武器指着他们的男人。
这群人目光凶狠,怎么看也不像是善良百姓。
苏洋上前拱手道:“请问诸位这是……”
那为首的刀疤脸扬了扬眉毛道:“看你们挺有钱的样子,爷爷正愁手上没钱花呢,留两个怎么样?”
苏洋微微一笑,敢情这些人是来打劫的。瞧这几人的样子,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就是木风于电随便哪个也足够撂倒他们了。
“我要是不留呢?”小崔叫道。
“不留?不留要你小命!”刀疤脸冷冷一笑,“弟兄们,给我上!”
他这个“上”字刚刚说完,突然不知哪里扔来一个山果,以及其快速的动作“唰”地一声射进了他嘴中!
众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
“你射的?”木风问于电,于电摇头,见几个人都摇头。不是他们射的,难道这山果还会自己蹦进那人嘴里?
那刀疤脸愣了半晌,方才吐出了嘴中的山果,大骂起来:“是哪个龟孙子干的?给老子滚出来!”
突然只听一阵大笑传来:“嘴巴不干净!该罚!”又一只山果射了过来,那刀疤脸有了教训,连忙躲开,可是这山果还是砸到他屁股上。
一连数个山果砸得那刀疤脸气喘吁吁,不禁恼羞成怒:“谁?快给我出来!”
沉静了许久,众人还没看清楚,就发现眼前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白衣大袖,鼻梁高耸,眼睛也有些凹陷,带点异域人的味道。再看他美髯飘飘,手握长剑,看起来倒真像个得道的仙人。
“刚才就是你射老子的?”
那白衣男子哈哈大笑:“哼,就是我射的又如何?”剑光骤起,直指刀疤脸!
刀疤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跟班们见老大打不过,纷纷上前帮忙,木风于电和另外三个侍卫也纷纷上前打了起来。
这一场混战很快就结束了。双方实力本来就悬殊,结束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群劫匪很快都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薛滟对这白衣男子十分好奇,于是问道:“多谢阁下相助,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白衣男子抚了抚胡须,微笑道:“在下姓李,字太白。”
“哦,姓李,字太白——”她突然瞪大眼,“李太白!你是李白??”
“我是李白。”
“天,你是李白!”薛滟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叫道:“诗仙,真没想到能见到你啊!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学你的诗,不是,我们都是学你的诗长大的!我小的时候就会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了!’还有你的‘将近酒’什么的!真没想到能见到流芳千古的大诗人,我太高兴了!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众人虽然对李白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但是兴奋成她这样的,倒让人奇怪了。特别是这个“签名”是什么意思啊?
李白也有些感到奇怪,笑道:“诗仙?过奖了!”
“一点也没夸张,你是诗仙,杜甫是诗圣,对了,你知道杜甫现在在哪里吗?”
“杜甫是谁?”
…………
薛滟一愣,随即想到,李白好像比杜甫大不少呢,这杜甫说不定现在跟她差不多大,好像没几人知道他吧?李白这时候大概也还没见过杜甫……
她连忙转移话题:“哈哈,还没问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李白收起长剑,仰头看了看这云雾缭绕的奇景:“你看这风景,奇哉妙哉!我今日本来也是无意中闯了进来,却没想到别有洞天,所以就随便走走。想不到会遇上诸位,也当真是人生乐事。”
薛滟点点头,众人也纷纷上前和李白攀谈起来。
听说李白也要去敦煌,薛滟乐道:“正好,我们也要去敦煌,不如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她是乐得跟大诗人走一遭。
李白点头,“这些匪徒还要好生解决才是。”
苏洋道:“不妨事,他们一时半会没办法解穴,我们先给他们绑上了,再让官兵来拿就是。”
众人一想也是,随即绑了匪徒,出了峡谷之后,让官府的人去把这些匪徒带走。[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四章 太白仙人(下)]
薛滟乐滋滋的,手拿李白的两张亲手签名,打算回去之后留一张给陆晚晴,留一张给自己。
“手里拿的什么,这么开心?”李瑾走过来一看,笑道:“你还真问李太白要了这个‘签名’?”
薛滟乐道:“是啊,要是在以前,这可真是比大明星的签名更让人激动!对了,过了这瓜州,就到敦煌了吧?”
李瑾点头:“听说敦煌千佛洞(莫高窟)所在的鸣沙山很是特别,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薛滟小心翼翼将那签名给收起来,却觉得有双手从她身后搂住了她。她回头看他,只见李瑾将头埋进她脖子里,闷声道:“十二,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薛滟一愣,随即笑道:“我瞒你什么了?”
“你不想告诉我,我不会问,可是……我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因为那让我觉得我离你很远。”他咬了咬她的耳垂,热热的呼吸弄得她发笑。
“就不告诉你!”她耍赖,推开窗户,看着天上点点繁星。“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这样一个男孩和女孩,他们彼此相爱。女孩子很喜欢看星星,于是她许愿,想要一颗天上的星星。这个男孩听说人死了可以变成星星,于是,他为了这个女孩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想这个男孩可真够傻的,何必牺牲自己的生命呢?没有了生命,女孩就算天天看天上的星星,也不会快乐的。”
李瑾摇头:“十二,这虽然只是个故事,可是我明白那种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的心情。爱到深处,就算要死,也心甘情愿!”
薛滟淡淡一笑,握住了他的手:“你看,这满天的星斗如此美丽,也许,他们每一颗都是一个灵魂,在照耀他们的亲人。后来我才明白,星星之所以美丽,是因为人对星星的思念。”
突然间想起那21世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她死了之后,母亲怎么办呢?许久不曾想起的面孔在眼前浮现,仿佛昨日重现,令人感伤。
忽然听到一个高歌唱着不曾听过的边塞小曲,薛滟走到窗户前一看,只见李白坐在屋顶上喝酒。薛滟于是和李瑾也一道上了屋顶。
“太白兄,好自在啊!”
李白笑道:“正好,你我三人对酒当歌,喝个痛快!”
薛滟倒了杯酒,只觉得这酒味干淳,味道极好。三人喝了几杯酒,薛滟击酒坛而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好一个唯有杜康!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李白大笑着又喝了一杯。
“太白兄,你打算一直这样云游四海吗?”李瑾问。
薛滟自然知道李太白日后还是要入朝为官的,这人虽然向来豪放不拘,可是正如同所有的古代士人,都有着出将入仕的思想。
“不瞒各位,太白虽然游走江湖,结交了不少朋友,可是心中却也想着能为家国百姓做点事情。汉时常有举孝廉,推荐地方学士,可是今日李白虽然交游天下,却无人引荐。纵使我心中有豪情万丈,又能如何?”
李瑾疑惑道:“李兄,你才华横溢,为何不去参加科考?”
只听李白笑道:“科考?太白虽然不才,也并不屑去参加那条条款款的科考!既无伯乐,倒不如潇洒江湖!”
薛滟摇头道:“太白兄如此潇洒之人,那钩心斗角的朝堂,并不适合你。恕我多言,若不能高居庙堂,倒不如远居江湖。虽然不在庙堂,一样可以为家国百姓做些事情,不是吗?”
李白点头,“小兄弟年纪虽小,看得倒比我还清楚。不错,江湖庙堂,又能如何?来,喝酒喝酒!”
三人喝酒,行酒令,闹了半夜才回去休息。[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五章 奇险敦煌(上)]
此行的最后一站就是敦煌莫高窟。过了瓜州就到敦煌城。到了敦煌,李白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说是要逍遥天下。薛滟等人于是就和他分开了,向传奇的莫高窟行去。
莫高窟俗称千佛洞,坐落在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以精美的壁画和塑像闻名于世。它始建于十六国的前秦时期,到了盛唐时因着贵族之风,莫高窟的规模也盛极一时,最多时洞穴也有上千个。
莫高窟位于敦煌东南25公里处的鸣沙山东麓断崖上,前临宕泉河,洞窟分布高低错落、鳞次栉比,上下最多有五层。莫高窟是一座融绘画、雕塑和建筑艺术于一体,以壁画为主、塑像为辅的大型石窟寺。它的石窟形制主要有禅窟、中心塔柱窟、殿堂窟、中心佛坛窟、四壁三龛窟、大像窟、涅磐窟等。各窟大小相差甚远,最大的第16窟达268平方米,最小的第37窟高不盈尺。窟外原有木造殿宇,并有走廊、栈道等相连。
当薛滟站在莫高窟前时,她不能不为眼前壮观雄伟的殿堂而震撼。站在历史的过去,她不禁想起21世纪里那风沙侵袭,已经被严重损坏的莫高窟。如果不是重回唐朝,她万万是看不到莫高窟的原生美态,那让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宗教庄严,宁静平和。
苏洋招呼着众人走进一座殿堂窟,笑着介绍道:“据说前秦建时期,僧人乐僔路经此山,忽然见到金光闪耀,如同万佛显现,于是便在岩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此后法良禅师等又继续在此建洞修禅,称为‘漠高窟’,意为‘沙漠的高处’。后来也称为莫高窟。你们看,这座殿堂里供奉着一佛、二弟子、二菩萨和二天王。除此之外呢,千佛洞还有佛坛窟、四壁三龛窟、大像窟等,待会我们一起去看。”
苏洋又向众人介绍了莫高窟中随处可见的壁画。这些壁画内容广泛主要有佛像、佛教故事、佛教史迹、经变、神怪、供养人、装饰图案等七类题材,此外还有很多表现当时狩猎、耕作、纺织、交通、战争、建设、舞蹈、婚丧嫁娶等社会生活各方面的画作。
出了这座殿堂窟,苏洋带着大家来到莫高窟的标志性建筑——第96窟。它是莫高窟最高的一座洞窟,其外附岩而建的“九层楼”是莫高窟的标志性建筑。它是一个九层的遮檐,也叫“北大像”,正处在崖窟的中段,与崖顶等高,巍峨壮观。其木构为土红色,檐牙高啄,外观轮廓错落有致,檐角系铃,随风作响。其间有弥勒佛坐像,由石胎泥塑彩绘而成,形态逼真,十分可爱。
薛滟仔细观察这莫高窟中的众多飞天壁画,莫高窟的壁画上,处处可见漫天飞舞的美丽飞天。飞天是侍奉佛陀和帝释天的神,能歌善舞。墙壁之上,飞天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宇宙中飘舞,有的手捧莲蕾,直冲云霄;有的从空中俯冲下来,势若流星;有的穿过重楼高阁,宛如游龙;有的则随风悠悠漫卷。那些炽热的色彩,飞动的线条,无不透露出画师们的热情和飞天的活泼可爱或是庄严典雅。
可惜的是,这些美丽的飞天到了清末之时,却还是流落到了外国,至今躺在外国的博物馆里,不能不说是民族的一大损失。
看罢了莫高窟的美丽壁画,苏洋决定带众人去传奇的鸣沙山去。
鸣沙山、沙峰起伏,山“如虬龙蜿蜒”,金光灿灿,宛如一座金山。这山的奇特并不在于它的颜色,而是它的名字。鸣沙山,顾名思义,这山是“鸣叫的山”。
众人看苏洋随手抓起一把沙子,扔向空中,竟激起无数蛙鸣。据说当你数人并排下滑,但闻遍山雷声滚滚,大有叱咤风雷之势。
苏洋笑道:“这鸣沙山的神奇大家都见到了,传说这里原本水草丰茂,有位汉代将军率军西征,一夜遭敌军偷袭,正当两厮杀难解难分之际,大风骤起,刮起温天黄沙,把两军人马全都埋入沙中,从此就有了鸣沙山。现在我们仔细听听,是不是仿佛还能听到两军厮杀的声音?”
众人点头,风声赫赫,那鸣沙山就仿佛湖水因风绉面,荡起一圈圈柔和优美的涟漪。众人不由地被这自然的造化神奇所吸引,深深沉醉。
苏洋又说:“鸣沙山下还有个月牙泉,大家要是不累,我们就看完月牙泉再回去。回去之后,我们也该准备回去的行头了。咱们这趟旅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好!我要去月牙泉!”小崔大叫道。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向月牙泉出发。[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五章 奇险敦煌(下)]
月牙泉虽然身处漫漫黄沙中,千百年来却依旧清澈。薛滟尝了尝那泉水,只觉甘甜无比。众人正玩得愉快,忽然只听大地震动,远处黄沙漫天,仿佛起了沙尘暴一样向月牙泉扑来。
小崔惊讶道:“苏洋,难道月牙泉也有鸣沙吗?怎么我还能听见马蹄声……”
苏洋却是脸色煞白,突然间趴到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
“糟了!是沙贼!”
“沙贼?难道是和水贼一样的强盗?”
苏洋摇头:“不,他们更凶悍野蛮!这里聚集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和西域蛮子,他们凶悍野蛮,杀人不眨眼!快,我们赶快离开!”
众人心中一沉,赶紧向鸣沙山上撤,可是那马匹速度极快,渐渐在众人眼中清晰起来。
在这没有宽广树木的广阔沙漠中,他们这群人简直就是活靶子,根本无法隐藏身形。那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沙贼迅速追上了他们,训练有素地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那群沙贼虽然是强盗,但是从他们的迅猛快速动作可以看出,这不是一般的沙贼,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更加强悍。为首那人身材高大健壮,行动间仿佛一只苍鹰,快、狠、准。尤其是他脸上那一双碧绿眼眸,带着一股嗜血的邪魅气息,衬着那张深邃的面庞,越发让人胆寒。
众人心中都沉了几分,知道今日是凶多吉少了。眼前这些人,才不会有什么仁慈之心。
那显然是首领的邪魅男人还没说话,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就先叫了起来:“把你们身上的钱都给老子交出来!乖乖的,老子让你们少受点皮肉之苦!”
小崔气道:“凭什么?你们这群强盗!”
苏洋不动声色地将他扯到身后,心知这五六十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他们是对付不了的,就算是硬拼,只怕也会有人伤亡,而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破财消灾。“诸位兄弟,都是道上混的,不容易,今日请各位给一个面子,我们留下钱财,请诸位放我们这群人走!”
那满脸横肉的家伙冷笑道:“你倒是有些见识。不过我可不敢做主。老大,你说咱们放他们吗?”
那邪魅男人微微勾起唇角,一双碧绿的眼眸在苏洋等人的脸上一一滑过,最后停留在薛滟的脸上,眸中异彩连闪。
薛滟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有种被蛇冷冷盯视的感觉,心中打了个冷颤。只见那男人诡异一笑:“我可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标致的人儿了,就这么放了的话,倒真是可惜了。你说呢,老二?”
满脸横肉的老二哈哈大笑,目光却看向薛滟身旁的李瑾,满脸的淫欲之色:“大哥,我觉得女人抱起来固然舒服,不过抱久了也会腻,我想尝尝男人什么滋味。嘿嘿,好的就留下来,其他没用的,丢给人贩子,卖了好了!”
李瑾被他这么意有所指的一番话气得脸色通红。他出身贵族,从小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当即气道:“你们这群贼子,今日你们若敢伤我们一根汗毛,明天我大唐的军队就会踏平你们的老窝!”
“好大的口气!哼,我严狄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厉害!上,给我抓活的!”老大一声令下,众沙贼排开阵势,向他们杀将过来。
顿时只见月牙泉边黄沙滚滚,两方人马战得激烈万分。刀剑齐鸣,擦出阵阵火花。那叫严狄的邪魅男子坐在马上,静静看着人马征战,仿佛在观看一场游戏般。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双方实力悬殊,严狄看着李瑾竭尽全力地保护不会武功的薛滟,左支右绌,那样子勾起了他的兴趣。他突然飞身而起,仿佛苍鹰一般伸出尖锐爪子,捕捉到他的猎物——薛滟!
薛滟只觉得一阵晕眩,等到她明白过来,人已经在严狄的黑马上。她抬头瞪着那正满脸兴味的严狄,气道:“放开我,你这个土匪!”
严狄哈哈大笑,附在她耳边说:“女人,我就是个土匪!”
薛滟一惊,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她的女儿身份。“谁说我是女人,你这个混蛋!”
“只有笨蛋才会看不出你女人!”他哈哈大笑,搂住薛滟,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轻佻地笑道:“这么标致的脸蛋,怎么会是男人呢?更何况……”他的大手骤然摸上了她的胸部!
薛滟倒抽了口气,羞愤交加,一巴掌甩向他的脸,却被他给拦住了。“你这个Rubbish(垃圾)!混蛋!色狼!”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有熊熊的烈火在她眼中燃烧起来,越烧越旺,火般艳丽,竟是极致的风华,绝色无双。
严狄瞬间有些痴迷,被她倔强而愤恨的目光瞪着,竟不由地兴奋起来。“女人!你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严狄的女人!”他将她放倒在马背上,叫道:“老二,这里交给你了,我要带我的美人去快活!哈哈哈哈哈……”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六章 沙漠之争(上)]
李瑾听严狄这么一喊,顿时大惊,肝胆俱裂:“十二!十二!你放开她!”他一转身躲过一剑,可恨被一群沙贼给缠住了,根本脱不开身。他心中激动,发狠向四周的沙贼身上砍去,可是严狄早已骑着马飞驰而去,眼看越来越远,他也不知哪来一股力气,狠狠地杀掉一个沙贼,急速向严狄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是他跑没多远,又被后面的沙贼给追了上来。
这边薛滟在马背上颠簸着,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几乎要吐出来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被晃得头晕脑胀,可是她知道,现在她不能慌!脑中灵光一闪,她艰难地抽出袖中的红色风笛,就口吹出一串笛声。
严狄眯起眼,一把抓过她手中的风笛,扔到沙地上,恶狠狠道:“你别想有人会来救你!你就乖乖等着做我的女人吧!”
“你做梦!”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地脱离他的掌控,跳下马去!
严狄大吃一惊,想不到她胆子这么大,敢从疾驰的马身上跳下来。他一个旋身,抓住了她,一同滚落在地。“你好大胆子,活该摔断你的脖子!”
“滚开,不要碰我,你这个混蛋!”她一脚揣向他。
严狄冷冷一笑,一把抓住她,一个手刀,将她打晕了过去。
沙漠白天的时候酷热难当,晚上的时候却又奇冷无比。当薛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只觉得气温冰冷得仿佛冬天。她的身上披了一件男人的袍子,而那袍子,她并不认为会是她所认识的人的。是严狄?
她脑中一惊,猛然起身,四目望去,她睡在一个帐篷中,外面隐约传来男人的欢呼笑闹声。
她慢慢走到帐篷帘子旁,掀开一脚看去,只见天色黄昏,夕阳坠落,一弯新月远远挂在天边。那群沙贼燃起了篝火,喝酒吃肉,大声喧闹着,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她转头看去,顿时一阵心惊,只见那群沙贼旁是几个被绑着的人,正是旅行团中的众人。想不到他们也失手被擒了。
薛滟看到李瑾也在被绑的众人中间,他此刻垂头丧气,满脸的担心,大概在担心众人的安危。她转头看着那群沙贼,只见沙贼中的老二站起来,晃荡着走到李瑾身边,淫笑道:“你小子长得比娘们还俊,细皮嫩肉的,让俺看着就心痒痒。嘿嘿,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快活?”他说着一双贼手已经摸上了李瑾的脸。
李瑾此生从未受到过这等侮辱,他愤怒地大叫:“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二哈哈大笑:“我管你是谁?就是天皇老子,老子我也照上不误!”一双手抓住动弹不得的李瑾,就向旁边的帐篷拖去。
“放开世子!你们这群混蛋!找死!”木风于电见主人被人欺负,和苏洋等人一起激愤大叫抗议。奈何这抗议对于身出劣势的他们而言,根本就没有用。
突然间只听一声女子大叫:“放开李瑾!”薛滟掀开帐篷帘子,冷冷地瞪视着那抓着李瑾的老二:“听到了没有?我说——放开他!”
美人如玉,绝代风华中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势,顿时让老二看傻了眼,手也不自觉松了。
半晌,他很有些恼羞成怒地说:“我为什么要放开?你个小娘们……啊!你洒的什么?救命啊,大哥!”
薛滟冷冷一笑,“这是你多嘴的下场!我警告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她一手解开了李瑾身上绑的绳子。
严狄哈哈大笑,碧绿眼眸中荡开了层层火光:“好!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看来我没绑住你似乎是有些失策,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再抓你一次。”
“闭嘴,色狼!”她狠狠瞪他一眼。
严狄并不生气,站起来,慢慢向他们走了过来。“没关系,再多骂几句也行啊,我就是色狼,而你是我的女人,不是吗?”
“住口,我跟你没关系!”这个无耻之徒!薛滟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你错了,严狄,十二是我心爱的女子!她从来就不属于你!”李瑾脸色严肃,搂住薛滟的腰,低头,全化成温柔。现在,不管是否强敌林立,不管是否能逃出这大漠,他还是要将他全心的爱恋告诉所有人!薛滟,是他的爱!不是别人的!
苏洋很早以前就认识薛滟,自然知道薛滟是女人,大崔小崔两人却并不知情,此刻知道薛滟竟然是女儿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可以直接扔进一颗鸡蛋了。不能不惊讶,薛滟竟然是女人?而且,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只有他们不知道?
严狄看着李瑾完全以保护者自居的姿态,冷冷地甩了甩手中软鞭,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话:“你以为你们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六章 沙漠之争(下)]
“那可不一定。”低沉悦耳的男中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慢慢穿透云层,传到众人耳朵中。
清音入杳冥,笛声幽幽荡荡,是夕阳坠落的颤抖,带着无限离愁慢慢飘散开来。众人都那笛声吸引了,只有薛滟无法自已地捂着嘴,断断续续地低喃:“无夜,无夜,你还是来了呵……”
弯月大漠,广阔的苍穹中,大雕从天外飞来,姿态傲岸。大雕越来越近,风中一人坐在大雕身上,大袖长袍,兀自吹着碧玉长笛,好不自在。
雕儿在他们上空盘旋,那白衣男子挥袖飞身而下,衣带翩翩,风姿潇洒。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收到消息赶来的无夜公子。
无夜依旧是白纱蒙面示人,那双闪亮如黑珍珠般的眼睛搜索到了薛滟,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十二,没事了,我来了。”
只是这一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顿时让她心中酸痛难当,所有潜伏的担心害怕一起爆发。她鼻子一酸,哽咽道:“无夜!”一把扑进了他怀里。
那带着淡淡青草香的熟悉怀抱啊,熟悉到让她想落泪的怀抱。当她扑进她怀里的那刻,她只觉得这些日子来缺了一角的心终于圆满了,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无夜,你——终于来了,无夜……
无夜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滟儿,别担心,我会安全地把你们带出去。”话语中满溢柔情,看得严狄和李瑾两人脸色都变了又变。
“喂,放开我的女人!你这臭小子从哪冒出来的?”严狄并不认识无夜公子,但是他并不是傻子,看得出这家伙很难应付,要是他插一杠子,事情可就难说了。
无夜抬头,眼中精光乍现:“阁下就是‘漠北苍狼’严狄吧?没想到你竟然混到了鸣沙山一带。”
严狄一怔,“我是严狄,你又是何人?”
“别人都叫我无夜公子。今日,这些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同不同意都没用。我的属下已经在附近布置了人马。”
“你是无夜公子?!”他先是一震,继而大笑:“久闻大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好一个无夜公子!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碧绿眼眸散发出妖野的光芒:“好一个无夜公子!就让我严狄来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雪白的大刀在冷月的反射下绽放出阵阵冰冷杀光,严狄摆开了姿势,冷冷瞪着无夜公子。
无夜微微一笑,将薛滟推到一边:“严狄,今日你我比武定胜负,我赢了,我把他们带走。”
“好!看招!”刀锋凌厉,刀法狠辣无情,招招欲置人于死地。无夜轻巧地躲开他的攻击,右手一挥,竟从碧玉长笛中抽出一把软剑来。内力使出,那软剑顿时变成了无坚不摧的金刚石,与严狄的宝刀缠斗起来。
剑走轻灵,却又不失稳重变化,大气磅礴,仿佛猛鹰快速凌厉。顿时只见刀光剑影在这熊熊篝火中擦出阵阵火花,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严狄武功高强,但是无夜身法迅速,功力高深,也不是好惹的。两人走了三十来招,还没分出个胜负。在旁边观战的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这时那沙贼中有人竟使了暗器,射向了激战中的无夜!
“小心,无夜!”
无夜冷冷一笑,转身避开了那枚暗器,同时剑锋一转,将那暗器反弹了回去,顿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偷袭的人被打倒在地。
“想不到漠北苍狼就是这样教导属下的!”他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突然剑光暴涨,他用了十成的功力,身形快得让人看不清,也不知他怎么动作,转眼间众人就看见他手中软剑架在了严狄脖子上!
“胜负已分,严狄,你还有什么话说?”
严狄铁青着脸,半晌大笑起来:“痛快!我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好,我严狄敬你是条汉子,你把他们带走吧!”
“大哥,不能放过他们!我身上好痒!”老二大叫着。
薛滟扔给他一包解药:“不放过?你还想再尝尝其他药?”
无夜收起软剑:“好,滟儿,现在就走。漠北苍狼不愧是苍狼,无夜得罪了!告辞!”说罢带着众人离开。
众沙贼看着他们亲手抓的猎物被带走,心有不甘:“大哥,怎么能这样就放他们走呢?”
严狄冷冷道:“你们自己趴在地上听听,我不放他们走,今天我们就别想走了!”
一个沙贼趴在地上一听,惊道:“好多马匹,好像是大批人马向这边赶过来了。”
众沙贼顿时心中胆寒,心道若是不放他们走,被大批人马包围,他们要想脱困可是非常难,也只能眼看着他们走了。
“鸣沙山实在没什么意思,明天我们回漠北去,那里才是我严狄的天下!”严狄看着漫漫黄沙,随即驾马离去。
[第一卷:逃婚记:亲亲们,我没死,又爬出来了!]
亲亲们,我又出来了……
滴汗,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
记得某思曾经在写古钟的时候说:“要是哪一天文章突然不更新了,不是电脑死翘翘,就是我死翘翘了……”
电脑没有死翘翘,当然,我也没有死翘翘。不过文章就死翘翘了。
某思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呢?好像有一个月没更新了哎!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啊,想起来了,我在冬眠。
你可能要问啦,人也会冬眠吗?
人当然不会冬眠,不过,一个人跟熊似的懒,可以说是冬眠吧?
我曾经说过,我这个人很懒,真的很懒。尤其到冬天之后,我这个人更加懒了。
文章不想写,饭不想吃,班不想上,只想呆在床上。对着电脑脑子就一片空白。
我真的很懒吧?某日,我大发感慨:“我发现我到冬天越来越懒了。”
寝室美女同学阿俊笑道:“什么叫越来越懒?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两年多了,你什么时候不懒了?冬天你嫌天气冷不想出去,夏天你嫌天气热懒得出去,春天秋天你觉得暖融融正好眠,更不想出去了。你是一直很懒。”
……某思无语。
我真的那么懒吗???
好朋友取笑我说,当北极熊多好啊,还有熊掌可以舔,哪像我还要啃馒头。
……我舔舔爪子,好像没啥味道。呃,原来我不是北极熊转世啊。
懒不是不工作的借口,可是我就是这么懒啊!我想各位亲亲看我的书一定很痛苦。
记得看《何以笙萧默》时,作者顾漫的朋友,调侃她是“乌龟漫”,说她写文两年才能写一篇,而且很认真的在继续创造新文。我看完之后想,啊,原来我也可以叫“乌龟蔓”了。因为我也很慢。
某思小名“蔓蔓”,和“慢慢”谐音,于是,老妈常常开玩笑,“早知道当初应该叫你‘快快’,这样也许你就快点了。”
……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我没死,我又爬出来了。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七章 别离敦煌(上)]
无夜带着他们离开不久,就有大批人马前来迎接他们,这其中竟还有吴歌。吴歌见了他们一行的狼狈模样,笑道:“虽然看起来有点惨,不过好歹还是活着回来了。无夜,还是你本事大。”她转头看着李瑾:“你就是李瑾吧?喏,这是京城捎来给你的信。”
李瑾接过信一看,越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世子,怎么了?”木风问道。
“娘亲病重,父亲要我立刻回京。”
木风于电对看了一眼道:“世子,既然如此,我们立刻起程回京。但是这一趟恐怕也要十数日才能赶到京城,这……”
李瑾沉默了,如果娘亲万一真的等不了这么多日子,他这个做儿子的岂不是连娘亲的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了?他转头看了看薛滟,心中又满是柔情:“十二,不如你我一起回京好了。”
薛滟一怔,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的西域之行已经结束了。而在长安等待着她的,不仅有被她蒙了的老爹,还有一个等着抓她去成亲的凌九州,这些,她都不能不顾忌。长安的事情早晚要解决,可是她还是不想那么早去面对。“我……要想想,先回敦煌的客 栈,再商量好了。”
“世子若不嫌弃,无夜可以将雕儿借你们用,回京时间必可大大缩短。”无夜刚说完,那天上飞的大雕就不满地叫了一声,仿佛十分不爽主人将它随便出借。
李瑾拱手道:“那真是多谢了,无夜兄多次帮助我们脱困,李瑾不胜感激,他日如果无夜兄有需要李瑾的地方,李瑾在所不辞。”
无夜笑了笑,和几人一起上了马,回到敦煌的客栈住下。
李瑾心中有事,找到薛滟问她是否回京一事。薛滟想了半天才道:“你也知道,我这次是逃婚出来的,爹爹快被我气疯了。我若是回去了,非得被他抓起来关着。而且,凌九州一直在找我,被他找到了,我一样会很惨。如今你家中有事,我和你一起必然会让你分心,不如你先回去,把京城的事情处理好了,过段时间我看风声不紧了,再回去好了。你说,好不好?”
李瑾沉默了一会儿,将她搂在怀中叹了口气,“十二,怎么办?要是没有你,我恐怕要食不知味了。我回去之后会尽快处理好你的事情,我想向你爹提亲。”
“我爹,他那个老顽固恐怕不会答应的。而且,凌九州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倒是你娘亲的病,回去之后你要好好照看着。我会去烧香拜佛为她祁福的哦。”
“你爹现在不答应,未必他以后就不答应,不是么?十二,不要对我那么没信心。告诉我,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薛滟眨眨眼,摇头道:“不想。”
“真的不想?”
“不想……呜……”她的红唇被他占领了,只能沉醉在他带着惩罚的吻中。
许久,李瑾轻咬着她的唇瓣:“我的十二,十二,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早点回京城吧。”
薛滟点点头,窝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
空气安静而温馨,温柔地抚慰相拥的恋人。
突然,不识相的敲门声将这温馨给打破了,只听小崔叫道:“开门啦,十二,吃饭了!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李瑾?”
李瑾笑了笑,打开门,见小崔瞪大眼看着他们两人,“我还以为我先前是听错了,想不到你们两个竟然真的在一起了。李瑾,你也太不够哥们了,瞒了我们这么久。”
李瑾拍拍他肩膀:“对不住了,十二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走吧,我们去吃饭。”
旅行团众人知道李瑾明天就得回去,今天的晚餐就当成饯行了。大崔小崔并不想这么早回京,更何况小崔见到吴歌也在这里,更是说什么也不想离开了。一大桌子人吃喝了半天,这才回去睡觉。
刚到自己房间,薛滟就看见吴歌斜靠在门上,眨眨眼:“十二,喝不喝酒?”她晃晃手中的酒坛。[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七章 别离敦煌(下)]
薛滟失笑:“好,既然吴大美女请客,我哪能不赏脸?”
“爽快!咱们进去喝酒!”吴歌亲热地拉着她进屋,倒上酒,一口干了下去。
薛滟尝了尝这酒,喜道:“是西域的葡萄酒!吴歌,你从哪找到这么好的酒?”
“无夜给的。你可不知道,这家伙收藏了很多好酒,这葡萄酒算是很普通的了。还有些海外国家的酒,我尝过,难喝死了,看着倒也像白酒,但是喝着味道始终没有咱们大唐的酒味道香。”
薛滟笑了笑,“你和无夜认识很久了么?”
吴歌又喝了口酒,“算算也有十年了。这家伙救过我的命,我只好替他卖命了。唉,悲惨的人生!”她故意唉声叹气,逗得薛滟大笑起来。
吴歌很是缅怀地看着红色的葡萄酒说:“酒还是陈的香。日久见人心,无夜这个人,是个英雄人物,胸怀宽广,豪迈潇洒,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比这世界上许多小肚鸡肠的男人好上太多了。而且吧,我认识他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沉迷酒色之中。这家伙喜欢收藏酒,却不嗜酒,欣赏女子,却不好色。这么难得的好男人,为什么我就是对他没感觉呢?十二,说真的,有没有考虑过他?选丈夫要选这样的男人,肯定疼老婆!”
薛滟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吴歌的话。不错,无夜的确是个好男人,可是……
吴歌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顾虑:“是为了李瑾吗?”
薛滟点点头。
吴歌眨眨眼,美眸闪过一抹狡黠:“十二,你敢说,你真的爱李瑾吗?你敢说,你真的对无夜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以我的眼光来看,你对无夜的依恋,可不像是对朋友的感觉。”
薛滟一阵沉默,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吴歌。“但是,我现在答应了李瑾,要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我不喜欢暧昧,也不喜欢不纯正的爱情。既然我答应了他,不管最后我是否会和李瑾走到一起,这段时间,我都不会背叛他,和别人在一起。”
吴歌点点头:“好一个薛十二!你既然心意已定,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人生自己的路,还是要靠自己去走,就算过后会后悔,也一样义无返顾!喝酒!”
两个女人碰杯,将万般愁绪都抛在脑后,沉浸在酒的世界里。
日上三竿,夏日的上午,慢慢热了起来。薛滟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头痛欲裂。宿醉的头痛让她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什么,她猛然爬起来。
“喝了这碗醒酒汤。”一碗醒酒汤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抬头一看,是无夜。这时候,他没有蒙面,直直盯着她。
“那个——李瑾呢?”
“他走了。”
“走了!?他怎么没跟我说声就走了?”
“早晨他来看你,不想吵醒你,就先走了。”
薛滟懊恼地捶捶脑袋:“昨晚真不该喝酒。”她接过醒酒汤,慢慢喝了下去。
“还敢喝这么多酒吗?”他皱眉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酒坛,“吴歌把你带坏了。”
“不敢啦。好了,无夜大哥,你能否先出去一下,我这副样子,总得梳洗梳洗才能见人吧?”
无夜神情奇异地盯着她看了看,此刻,她头发蓬乱,眼睛因为宿醉还红红的,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美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因为自己可以看到她所有别人看不到的面貌而生出满足感。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病得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相思病能不能医治?
他终究还是离开了她的房间,不久之后,薛滟梳洗完了,神清气爽地下楼打算吃早饭。
“崔白,今天早上吃什么?”
桌子周围所有人都怪异地瞪着她,看得她一脸莫名其妙。
无夜眼睛里此刻都满是笑意:“滟儿,现在可以吃午饭了。”
午饭……她尴尬地干笑两声:“哈,原来吃午饭了!”
小崔一点面子也不给地笑得前仰后合:“十二你也看看太阳再说话……”
薛滟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下去,拿起筷子狠狠将崔白最爱吃的鱼香茄子夹进嘴里,看得小崔哇哇大叫。
午饭就在这两人的打打闹闹中吃完了。吃完午饭,众人商量回去的路线,打算取道青海道,从兰州那边再游玩一遍,这趟旅程也就没有白来。
苏洋打算从当金口沿着柴达木盆地到达青海湖北岸,再从鄯城到达兰州。薛滟想到自己曾经在桃花郡答应了金三娘要回去看她,于是决定中途绕道前往桃花郡,不过是否去成这就是后话了。[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八章 火热夏日]
离开敦煌之后,这旅行团一行人就按照苏洋的路线前往当金口。夏日火热,骄阳胜火,旅行起来可不是那么快活的一件事。幸好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常常乘着凉爽赶路,热的时候就扎营休息。
让薛滟惊讶的是,无夜这次居然要跟他们一起走,就连吴歌也跟过来了,说是要好好玩玩。吴歌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很快和众人打成一片。这火一般的美女倒比烈火更吸引人的目光。很快地,薛滟就发现,小崔十分谄媚地跟在吴歌身后转,两人都是活宝,只要在一起立刻就是一片笑声。
“崔白,你能不能歇歇?老跟着我做什么?”吴歌翻个白眼,实在受不了这小子的死缠烂打。
“我不累!我也没有故意跟着你啊,毕竟我们是一起旅行嘛!”小崔笑眯眯地说。
吴歌差点晕倒,她终于明白什么叫驴头不对马嘴了。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是怎么地?她都问这么明白了,他还给她整出个这么奇怪的回答。
薛滟取笑道:“崔白,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啊?”
小崔向来很厚的脸皮竟然泛红起来,喃喃道:“什么心思?十二你不知道不要乱说好吧?”
薛滟见他如此模样,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崔更窘,就差没钻地底下了。
夏日激情火热,西域更是风情无限。
快到当金口时,苏洋建议大家骑骆驼,因为前方有连片的沙漠,旅行时还是骑骆驼最好。苏洋找了个当地的向导,雇了几匹骆驼,打算穿越沙漠。
薛滟从小到大还从没有骑过骆驼,很是好奇。只见那些骆驼乖顺地跪在地上,随着向导的命令而蹲下,站起,很是好玩。
她倒是兴冲冲地上了骆驼,只是那家伙很不配合,她叫了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结果只听向导嘴里哼了几个怪声,那骆驼突然起身,差点没把她摔下来。
薛滟惊魂未定地和那骆驼大眼瞪小眼,感叹道:“原来连骆驼也欺生!我这个老实人太可怜了!”
无夜被她那假装哀怨的口气逗乐了,笑着拉住她上了骆驼:“我带你骑骑,骑骆驼和骑马其实没有什么分别,熟了就好。”
只见他也不知在那骆驼耳边说了什么,那原本一动不动的骆驼终于站了起来,小跑起来。
“嘿,看不出来,无夜你还真是个全才啊!”薛滟兴奋地揪住他的衣服,生怕一个不稳掉了下去。
“小心,要开始加速了!”他宠溺地抱紧了她,控制骆驼向远处跑去,渐渐远离了人群。
薛滟先是兴奋,可是等那个兴奋劲过了,她才察觉到,无夜是有意将她带离人群。“无夜,你……”她不安地抬头看他,却见无夜满眼的温柔,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滟儿,我的滟儿,好想你。”他拥紧了她,在她耳边呼出灼热的思念。
薛滟此刻竟有些结巴起来:“我们最近……不是……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是呀,是在一起。可是,滟儿你都刻意躲着我,你这么做,就是想让我难过是吧?”
“我不是……我、我,唉,无夜,你不要让我为难好么?”
他停下骆驼,一把拽下面纱,暗黑的瞳眸中带了一丝愤怒和受伤。“我就这么让你为难吗?我的存在就这么让你不自在吗?现在,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是不是?”
薛滟低下头,一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她知道,她的态度伤害了无夜。她本不想伤害他,但是她更不想让他一直这么和她纠缠下去。她不好,一点都不好!无夜这样完美的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对于爱情,她从来不喜欢混沌不清,如果爱,她就要求唯一!是只能唯一,也只有唯一!就算这段感情最后会让她后悔,可是,她依然会在这段感情完好时忠于它,不背叛它!尽管她不愿意伤害无夜,可是她却也不能背叛李瑾!
无夜见她一直没说话,以为她默认了。他叹了口气,认识她以后,他常常会叹气。这种唉声叹气的无用举动,他以前从不会去做,遇到她后却常常做。对她,他无奈,他无力,却又遏止不住那份狂热的心情,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傻。
早该想到的,她跟他之间,没有结果。现在,更是连做朋友都不可能了。他的存在,只会妨碍到她的生活而已。
“我不想对不起李瑾。”她轻轻开口,却仿佛致命的刀子插进他胸口。
不想对不起李瑾,她就可以看着他痛苦!这刀插得深,让他永远都难忘记。
“我让你为难,是吗?”他轻轻地,低低地开口,声音在喉咙里盘旋:“既然如此,我再不会让你为难了。”他勾起唇角,大笑起来,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爱你,薛滟!所以——我不会让你为难!”
眼前一晃,他早已消失了身影,使了轻功飞远了。
“无夜!”她看着他的身影慢慢飞离了她的视线,突然一阵恐慌。他就这么飞走了,好像要永远飞离她的世界,再无交集。再没有交集,再没有相逢!
“无夜!无夜!”她慌了心神,以往他每次的离去都没有这次来得让她恐惧,因为她知道,他再不会见她了,再——也——不——会!
这个念头狠狠击中了她,她一下子从骆驼上摔了下来。身体很痛,心却更加痛了起来。无夜,无夜,我不是故意要赶你走的,我——不想你走!不想!
她尊敬他,崇拜他,感激他,信赖他。对他的感情,不止是对兄长、对恩人那么简单,而是更深、更复杂的情感。
她始终无法明了这份情感,可是她更不能背叛对李瑾的感情!那前世今生的纠葛,是她更难忘却的刻骨铭心!
她想要爱情的唯一,还想要无夜的关怀,她是个这么自私的女人,她是个这么坏的女人!
她不想伤害无夜,可是最后她还是伤害了无夜!她不想无夜离她而去,可是她还是伤害得他离她远去!
为什么她在乎的人都会离开她,萧竹君走了,无夜走了,以后是不是连李瑾都要走了?
走吧,走吧,没有人在乎她!
泪水喷薄而出,眼前再也看到那潇洒如风,大袖长袍的俊雅男子。“无夜,无夜,别走……”为什么会心痛如绞,为什么会落泪?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无夜早已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角落,无人可以代替。
远远近近的脚步声传进她耳朵里,接着,是吴歌惊讶的声音:“十二,怎么回事?你怎么趴在地上?无夜哪里去了?”
她哇的一声哭得更凶,“吴歌……无夜,他走了!”
吴歌差点跳起来:“他走了?他为什么要走?”
她一下子扑进吴歌怀里大哭起来,哽咽着说着断断续续的话:“吴歌,他走了!他……他一定不会再见我了……怎么办?我……我不要他走啊……”
吴歌冰雪聪明,她看着哭得泪人一般的薛滟,问道:“你们吵架了?”
薛滟点点头,“我不想他走的,真的,我不是要赶他走……”
吴歌柔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放心,他不会不理你,他只是一时气过头了。我去劝劝他,好吧?”
薛滟哽咽道:“你能找到他?”
“也许能找到,也许找不到。好了,别哭了,我这就去找他!”吴歌安慰着她,转身正要走,却被小崔给拉住了手。
“你……”他的神情不安而紧张,“你又要走了么?”
吴歌皱眉,神情有些不耐烦:“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要去找无夜!你拉着我干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小崔神情黯淡。
“我有什么需要对你说的吗?放开啦,我要去找无夜,你没看到十二哭得那么惨吗?”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小崔慢慢收回手,轻轻一声叹息。他向来嬉皮笑脸的,此刻这么悲伤的神情让人很不适应。苏洋拍拍他肩膀道:“兄弟,你可真是喜欢挑战极限啊!”
小崔无奈一笑。是呀,他果然是在挑战极限。明知道吴歌是个豪爽潇洒的女子,明知道她从来不曾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他还是飞蛾扑火一般扑了上去。
她,大概是讨厌他的吧?死缠烂打的,不够聪明,不够厉害,不够俊美无俦。原本他以为还能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时间这么短暂,连偷偷看着她的可能都没有。
大崔无声地抱了抱胞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弟弟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是那个女子却根本不喜欢他。他不曾看到崔白对哪个女子这么认真过,可是再认真又如何?这段单相思注定是苦恋。
崔白什么也没说,看着哭得凄凄惨惨的薛滟,忽然间想到:十二不是已经和李瑾好了吗?为什么无夜公子走了,她却哭得像是失去情人一般?难道她……
他吓了一跳,不会是那样吧?那李瑾不是太可怜了?
PS:亲爱的大大们,我太激动了,下章大家期待已久的凌九州正式登场!
粉墨登场咯!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九章 凌云壮志傲九州—凌九州(上)]
无夜走了,薛滟的魂魄仿佛也被他带走了。于是,本来十分快乐的旅途现在再也无法快乐。
到了当金口,一行人就打算继续向柴达木盆地前进。
小崔不说话,薛滟不说话,也就变成只有苏洋跟小崔说话了。
当金口此刻倒还算繁华,路过小镇时天色已晚,苏洋正打算找个客栈打尖,却见两个黑衣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请问几位可是唐朝旅行社出来旅行的?阁下是苏洋么?”
苏洋警惕地打量着面前两个黑衣人,这两人都是练家子,而且看他们训练有素,倒像是大户人家的护院。“在下就是苏洋,不知二位……”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我家主人已经为各位备好了酒菜,请到前面的当金客栈休息吧!”
苏洋更加奇怪:“请问你家主人是……”
黑衣人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各位去了就知道了,我家主人没有恶意的。我家主人与你们唐朝旅行社也是有生意上的往来的,自然不会伤害各位。只是慕名而来,想见见各位。”
苏洋回头问几人:“你们说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几个人中就只有大崔回答了他:“去看看好了。”其他两人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苏洋皱眉,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既然如此,就请二位带我们去好了。”
黑衣人点头,转身领了他们到了当金客栈。
等到要下马了,薛滟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苏洋,我们这是要打尖吗?”
苏洋翻个白眼,心想你可终于回到现实了!“是打尖了,十二,下马吧!”
薛滟点点头,下了马。跟着几人进了客栈。偌大的客栈,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黑衣人道:“我家主人已经包下了整个客栈,请几位到客栈后的别苑,我家主人在哪里等各位。”
苏洋对这个主人十分好奇,到底是谁能弄个这么大排场?
几人一路走向别苑,只见面前假山石刻,精雕细凿,倒像是江南风景。
薛滟奇怪地看着周围景色,她直到此刻还有些迷糊,到底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眼前花园中,假山处处,风景虽然不似江南妩媚,却别有一番自在。
再一抬头,花园深处,在一群黑衣侍卫的围绕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方人影闪动。那是不是他们口中的主人?
“主人,人已带到。”
人影似乎挥了挥手,立刻,面前的侍卫训练有素地闪开了一条道路。
那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无限苍穹,身形修长。虽然他意态闲适,却隐约透出一股傲视群雄的霸气,威慑人心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觑。
“请问阁下是……”苏洋问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张不能用英俊形容,也不能用俊美形容的男性脸孔,英俊已不足以形容其万一。那,是一张纯男性的霸气脸孔,带着浓郁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剑眉如山挺立,带着我为王者的傲世气概,却又十分妥当地收藏了那份狂傲;星目闪耀,冷冽如同清泉,霸气如同狂风,自信无边;棱角分明的脸上,厚薄适中的唇勾起了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那一笑,仿佛周瑜当年羽扇纶巾,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的气概;那一笑,仿佛诸葛孔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无边自信;那一笑,仿佛朝阳初升的万丈霞光,让人震慑的光明灿烂!
威仪自持,霸气无双。他却又将霸气很好地隐藏起来,用亲和的笑容打散了人的戒备心,让人不会因为那王者之气而心生胆怯。
好一个自信无伦,绝世称雄的男人!
好一个霸气无双,聪慧耀眼的男人!
薛滟心中不禁对这男子刮目相看,这样一个男人,若不是英雄也是称霸一方的霸主!
那男子微微一笑,目光直直看着薛滟,仿佛抓到了猎物一般地愉快:“终于逮到你了,薛滟,我的逃妻!”
薛滟大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你、你是凌九州!?”
“不错,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未婚妻!”他哈哈大笑,显然十分愉快。
薛滟呆呆的不能思考,这个男人,竟然是她的未婚夫——凌九州?那个凌云壮志傲九州的凌九州?
天,这样一个霸气无双的男人,竟然是她的——未婚夫?而且,他竟然为了她大费周章地跑到了西域?
“你、你……”她伸手你了半天,被他一把抓进怀里。
扑鼻一阵清新的男儿气息,他低低笑了起来:“看你往哪里逃!”
[第一卷:逃婚记:第二十九章 凌云壮志傲九州—凌九州(下)]
跑了半天,到最后,她还是没能逃出凌九州的掌控。她不禁觉得可笑,而她也真的笑了起来:“凌九州,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凌九州挑眉:“是你想玩,所以我陪你玩。现在游戏结束了,薛滟,该回长安了。回去之后我们立刻成亲。”
薛滟咋舌,这也太夸张了吧?“你不觉得这样太快了吗?太荒谬了,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和我成亲?而且,什么指腹为婚?那是我爹和你爹无聊定出来的,关我什么事情?像你这样的男人也不会把那劳什子婚约当回事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当没这回事行吗?”
“你可以不当回事,但我不会不当回事。你觉得太快吗?不,我已经等得有点久了,你的逃婚已经让我们两人的婚礼推迟了很久。不认识以后可以慢慢认识,没感情以后可以慢慢培养。我的滟儿,我们有的时间。”
薛滟无语,她真的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然会这么想!“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的!答应这桩婚事的是我爹,可不是我,关我什么事?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才不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嫁给你!”
凌九州哈哈大笑,“你以为现在还由得你吗?我的未婚妻,长安,你是回定了!”
“你……你怎么不讲理?你……”忽然她眼前一黑,被他点了昏睡穴,晕倒在他怀里。
凌九州淡淡一笑,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抬头时,他脸上已是霸气无双:“诸位自便,我——要带我的未婚妻走!”
昏昏沉沉,昏昏沉沉。
她只有一个感觉,昏昏沉沉。
昏睡中,似乎总有灼热的目光盯着她,让她即使在梦中也难以摆脱;似乎有人温柔地轻抚她的面颊,轻柔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说什么呢?
想不起来,听不出来,只感觉,那语调带着无限无奈和温柔。
她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繁复的雕花罗帐。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不是明明还在当金口,还跟凌九州争执来着——凌九州!
她猛然坐了起来,面前的雕花小窗开着,入目是荷塘风起,莲花摆动的夏日风景。但,这里不可能是当金口那干旱的地方!
那这里是哪里?那可恶的凌九州竟然点她的睡穴!要不然,她才不会跟他走!
说曹操曹操到,凌九州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了身后的小丫鬟摆上清粥小菜。
见他不说话,她先忍不住叫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凌九州淡淡道:“这里是奉天。你三天没吃饭了,先吃点饭再说。”
奉天?那这里岂不是快到长安了!而且,她竟然睡了三天?难道这家伙给她吃了安眠药,让她一直睡到奉天?而且,他这速度可也真够快的啊,竟然三天时间就到了奉天!
“薛滟瞪了他一眼:“我想问你,凌九州,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凌九州端起一碗白粥,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语气虽然平和但是却不乏强势:“吃饭。”
“不吃!”
“不吃吗?好的,那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原因。”他收回手,被她一把抓住:“我吃总行了吧!”
她快速的吃完了白粥,他又盛了碗给她,示意她吃完。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埋头把白粥吃完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凌九州倾身靠近了她,低头在她耳边笑道:“因为,我想娶你。”
“这就是你的理由?因为你想娶我?这算什么理由?你了解我吗你?”她愤愤地瞪着他。
“难道这不是理由?”
“你、你根本不会缺女人好吧?我可不会是个好妻子!”
“那又如何,女人再多于我何干?我只想娶你。”
薛滟是彻底无语了。到底要她说什么他才会明白——她觉得很莫名其妙啊!
“我们以前认识吗?”
“你觉得呢?”他微笑着反问她。
“还是你对我一见钟情?哈,我可不相信!”她嘲弄地看着凌九州完美的侧脸,挺直的鼻子,漂亮的眼眸,忽然间吓了一跳:“我怎么感觉好像以前见过你?”
“你想到什么了?”
“想不起来,难道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吗?”她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最后抛开那份奇怪的熟悉感,笑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见过你呢?”
凌九州眸光一闪:“也许吧。以前如何我不想问,只要以后我们在一起就行。滟儿,你,再也不可能从我身边逃走了!”他瞬间低头劫掠了她的红唇,热烈而又狂傲。
薛滟目瞪口呆,许久后,他终于松开了她,低低地、发誓般在她耳边说:“薛滟,你——是我的!”
PS:好了,凌九州同志终于粉墨登场了,至于大家关心的凌九州和无夜公子是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哈哈,看下去就知道啦。
第一卷结束了哦,第二卷即将开始。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一卷:逃婚记:作者的一些公告]
亲爱的大大们,偶有事情想跟你们说哦!
滴汗,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某思现在正坐在冷冰冰的屋子里,用快冻僵的手指打着字。不是某思说自己懒,实在这样的天气实在是适合我睡觉,实在不想爬起来躲在被窝里打字。
唉,不过还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的,某思的实习终于-终于要结束了!呜呜,好激动一个!可怜的相思,总算要结束这痛苦的半年实习生活了!
不是我说,如果不是因为实习,而是在学校的话,《滟歌大唐》恐怕早就写完了,我写古钟奇缘用了两个月,二十万字,可是这滟歌大唐呢,滴汗,半年了,还不足十万字。不可说是蜗牛速度。
某思要上班,下班了好累,根本不想打字。休息几天也得上上街呀什么的,就这某思已经牺牲了很多时间,但是还是写得好少啊,害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然后,相思我万分感慨,我的学校啊,还是你最好!想想,有时不是每天都有课,而且不想上的还能逃课,可逃班我可就不敢了。上班要看同事、老板眼色,哪里是学校那么轻松?
某思16号回家去了,要在家过寒假,呆上一个月,然后回去继续我的大三生活,幸好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在学校耗。
言归正传。
有人要问了,怎么你说半天还没说到正点上?拍飞……
其实吧,我呢……嘿嘿……
唉,我真的不想告诉大家,但是,我还是得跟大家交代一下啊!(读者:快点交代你的罪行!相思:我无罪!)
其实吧,那个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说出来啊。因为我家没有网线,而且我家离网吧真的很远很远,实在不方便我每天跑上二十里路上个网,所以呢,我回家的这一个月——就没法更新了。
嘘,终于说出来了,舒了口气。我脸红中,虽然某思有电脑,但是没有网线,我实在没办法更新。有人就要问了,为什么你不用无限网卡,没办法,某思家庭条件不好,某思这个本本还是某思勤勤恳恳奋斗,稿费呀什么的努力挣来的,网卡?对我而言天方夜谭。
唉,家庭条件是先天原因,不是我的错,我不是城市小孩,我的未来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很多网友们,比如现在正在上大学的同志们,大概很早就有自己的电脑了,如果我也有那样的条件,也许我高中时就开始在网上发表文章了。
但是,我没有那样的条件,手机也罢,MP3也罢,电脑也罢,对我而言,都是奢侈品,是靠我努力去挣的。
虽然我的物质条件不丰富,但是我愿意用我的精神世界去充实我的人生。
虽然我是80后,可是很多八十后们玩的,我不知道,不必笑,我只是没有机会去接触罢了。
老妈是支持我的,妈妈是基督教徒,同时也是我人生的启蒙老师。她是一个很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人,有时思想倒比我这个女儿还先进,我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妈妈。
妈妈很早就知道我写小说的事情,她说喜欢的事情就好好做下去,不要半途而废。她从没有阻止过我去实现那对我这样生活的孩子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梦想,妈妈是我的动力。
上次回家把滟歌大唐中的一段拿给妈妈看,老妈看后笑道:“我以前上学时就想写小说,可是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不行,你正好实现我以前的梦想了。”
我笑,我和妈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想,在这一个月里,我会先在电脑上多存些稿子,等到开学了,回到学校,呵呵,我们宿舍是有宽带的,回去装上,很便宜,我想什么时候更新就什么时候更新,到时候大家就不用等了!(如果大家不会忘了我的话——)
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事情兜出来给大家看?其实我本来没想说这么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感触很大,想想现在的一切,还是觉得人生真的很不容易。
但是,我这个笨丫头,还是不会放弃的,尽管人生路上总有荆棘,可是我知道,没有人可以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也请大家谅解,说实话,真的不好意思让你们等。相思会再接再厉的!
一剪相思
2008年1月12号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章 又见长安]
尽管薛滟并不愿意,凌九州这个家伙还是将她带回了长安。
此刻的长安,正是夏日炎炎,热得人冒火。当薛滟换回了女装时,凌九州低低笑了起来:“你还是女装漂亮。以后,我可不希望四处乱跑。”
薛滟瞪了他一眼,黛眉微敛,眼波流转,带出无限风情,惹得凌九州眸光一暗,低头又吻住了她。
“滟儿,以后不要对别的男人这么笑!”
“哼,你管我?连笑都不许啦?告诉你凌九州,我可不是会乖乖坐在家里的大家闺秀!唐朝旅行社可也有我的份子的,我回去还要帮忙的。你会答应?”
凌九州微笑道:“为什么不答应?你有你爱做的事情,我不会干涉。我的滟儿当然不是只会待在家里的女人。只要你不离家出走,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薛滟闻言是大大惊讶了一下,就算在现代,也有许多男人不让老婆出来工作的,何况在这个完全男权至上的古代?凌九州的大度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而且”,他凑近她耳边,声音暗哑:“我不让你那样对别的男人笑,是因为任何男人看了你的笑容都会不由自主想把你据为己有!”
薛滟的粉脸腾的染上了红云,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呀?哼,色狼!”
凌九州哈哈大笑,转身问道:“连于,到薛将军府了么?”
帘外传来连于让人即使在夏天也感觉冰冷的声音:“回主子,快到了。”
薛滟一听,心中乱了起来。离家几个月了,谁知道回去之后爹爹会不会气得把她吊起来打?此刻,她竟冒出了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凌九州突然一把搂住了她。她推推他:“你离我远点,很热哎!”
“滟儿冰肌玉骨,我倒是觉得靠着很舒服,怎么会热呢?”
薛滟气得伸出手颤颤指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指,含进嘴里细细舔吮着。温热的触感中传来令人酸麻的感觉,让她心中一颤。她连忙抽回手,骂道:“流氓!”
一路上被这家伙调戏了多次,气得她连连骂他。偏偏每次他都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就是他这一生的挚爱,让她骂也不知从何骂起。
刚想着,连于冰凉的声音传来:“到将军府了。”
薛滟一惊,突然想起经过刚才的打打闹闹,她的什么害怕一下子都抛到脑子后面去了。这家伙,看着挺霸气豪放的男人,心倒是很细。
凌九州将她抱下马,整了整衣裳,一边吩咐连于:“你在这等着。”
薛滟静静看着凌九州,今日他穿了件深青色云纹袍子,眉眼之间依旧自信潇洒,男人味十足。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她看着他走了过来,伸出他的大手牵起了她的小手,淡淡道:“走吧,我们进去。”
鬼使神差的,那一瞬间,薛滟竟冒出了他们要牵手一生的错觉。
她摇摇头,上帝,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一定是被他气昏头了!
门前的守卫见到她,恭敬地叫着:“十二小姐。”
路过的仆人见到她,行礼:“十二小姐。”
最后,她的贴身丫鬟百合见到她,笑道:“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呃,怎么感觉大家对她的归来一点不惊讶?害她以为她根本没逃过婚。
不过,那只是以为。
当她来到她家正厅时,就见阵仗早就摆好了。
呃,她爹,她娘,大伯,二伯,陆晚晴,薛君寒等等。所有人都盯着她,不,是盯着她和凌九州握着的手。
薛滟一阵尴尬,刚想松开,谁知他却握得更紧。薛滟只得低头行礼:“爹娘,叔伯兄嫂,我回来了。”
“外面好玩么?”她爹薛言冷冷的声音。
“外面危险么?”她娘担忧的声音。
“呃,爹,娘,女儿知错了,请爹娘惩罚女儿,不过我还是不想嫁……”她连忙跪下,话没说完就被凌九州打断了:“薛伯父,薛伯母,薛滟既然已经知错了,还请二老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原谅她。一路舟车劳顿,我想她也累了。不如就先让她回去歇息歇息,二老再审她如何?”
薛言审视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九州,既然你为她说情,我就暂时放了这丫头。”转头又狠狠瞪了薛滟一眼:“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看情形,薛滟知道此刻实在不适合谈她和李瑾的事情,她只好低头答应了,然后转身离开正厅,由百合陪着回到了她的芳菲阁。
百合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劝道:“小姐,你这一逃婚,可是急坏了许多人,夫人不知为你哭了多少次。现在凌公子又待你这么好,小姐你可别再逃婚了!”
薛滟叹了口气,心知自己的确是任性了,让母亲为她担心。薛母虽然不是她真正的娘亲,但是来到这个时代,顶替了薛家十二小姐身份之后,薛母对她确实十分疼惜。她也当薛母是娘亲一样地敬爱。可是当时的情形,也不容她多想,只能选择逃婚这条路。要不然也不会认识了李瑾。
想到李瑾,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十二,我来看你啦!”人未至,声先到,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之后,陆晚晴走了进来。
薛滟连忙上前扶住她:“你慢点好吧?现在你可是孕妇!”她随手替她把了把脉,笑道:“已经有五个月了呢,小宝宝很健康哦!”
陆晚晴微微一笑,看了看隆起的肚子,脸上不由露出了母性的光辉笑容。“是呀,也不看是谁的宝宝!”
薛滟刮了刮她的鼻子:“羞羞脸!怎么样,薛君寒没有盯着你吗?不过,以我刚才的诊断,你非常有可能怀了双生子。”
陆晚晴无奈道:“是吗?难怪我肚子大得离谱了。唉,说到薛君寒,别提啦,他看我看得紧。现在你回来也好,唐朝旅行社的事情我暂时交给了戴掌柜,你先帮我管管。”
薛滟点头:“不过,爹娘那里,恐怕是不会轻易让我出门的了。再说,还有个凌九州在。”
陆晚晴遣开百合,笑得十分暧昧:“老实交代,我看你和那凌九州关系可不简单呐!”
薛滟顿时羞红了脸,啐道:“谁跟他有关系!是他自己把我抓回来的,要不,我才不会忙着回来找死呢!”
“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陆晚晴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笑道:“我看凌九州一表人才,对你又十分关心,这样的男人,让女人不心动都难。怎么,你看不上他?”
“他是很好。可是,我现在已经跟别人谈恋爱了,又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你说什么?谈恋爱?你跟谁谈恋爱了?不会是苏洋吧?”
薛滟啐道:“胡说什么!苏大嫂要是听到你这么说,非得拆了你我!我……我是和这次一起去西域的宋王三世子李瑾——恋爱了。”
“李瑾?就是那个什么弘文三杰之一的李瑾?天,十二,没想到你一趟西域跑,倒是挣回一个世子!”陆晚晴打趣她。
“我也没想到,只是现在凌九州将我抓了回来,还说非我不娶,这叫我如何是好?反正我是不能嫁给他的!”
“这倒也是。但是,那李瑾身为王族,对你又是否真心?我向来对王族的人没什么好感。现在你既然回来了,我替你牵个线,让你们二人见面如何?我呀,还要考察考察这人品性如何。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嫁给凌九州,就让李瑾请旨赐婚,凌九州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不定你可以跟他好好谈谈。”
薛滟点了点头,明白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她离开李瑾也有不少日子了,很是想念他。
“你呢,现在先耐心等着,唐朝旅行社的事情,我会让戴掌柜前来和你商议。我现在要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我能帮的就帮。”陆晚晴说完这些话,略显疲态,她叹气道:“现在我体力大不如前,总是想睡。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薛滟扶着她站了起来:“孕妇本就嗜睡,但你还是要尽量多走动些才好,免得生产时没力气。这古代可不比现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莲儿在外面等着我呢!”陆晚晴摆摆手,叫了贴身丫头莲儿一起回去。
薛滟目送她离开芳菲阁,转身回房。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一章 情敌见面]
果不其然,薛滟一回到家,就被父亲变相软禁了,困在芳菲阁里哪里也去不了。
薛家上上下下仿佛早就当了凌九州是姑爷了,不仅对他擅闯她香闺的举动熟视无睹,反而大为支持,任由这家伙在薛府出入。这让薛滟十分郁闷。
不过,今天薛滟打发了百合自己去休息,说是要在她的小药房里炼制药丸,不许任何人打扰。但是,实际是她一早就接到了李瑾要来见她的消息,所以才避开众人。
日渐西沉,薛滟着急地扯着花瓣等情郎。只是花瓣数了一遍又一遍,情郎却还是没有出现。她等得着急,刚想去找陆晚晴问问,却听木门轻轻一响,走进一个男子,发如乌翅,俊秀无比,不是李瑾又是谁?
“李瑾!”一时之间薛滟思念之情大动,见李瑾向她张开了怀抱,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
“十二!我好想你!”李瑾微微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哼,你才不想我呢,要不然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见我?”她狠狠地拧了拧他滑嫩的脸颊。
李瑾吃痛,一边叫冤:“冤枉呀,我一得到消息就忙着赶过来了。只是临来前被父王绊住了,所以才弄到现在。我的小十二生气了?”
薛滟点头,佯装生气:“你呀,知不知道我现在处境艰难?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真要和凌九州成亲了!”
“听说是凌九州把你抓回来的?”
“是呀,要不我才不可能现在就回京城了。你……跟你爹娘说我们的事情了吗?”
李瑾僵了僵,摇摇头,扶她坐在石椅上:“我本来是要跟父王和母妃说这件事情,奈何母妃一直病重,我也就一直没有机会说这件事情。这几天母妃身体好转,你正好也回来了。我回去之后就跟他们说,让我父王请求皇上赐婚。”
“其实我倒也不是就这么急着成亲,只是现在凌九州不愿意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我爹娘也不会答应我不嫁给他。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李瑾把玩着她的青丝,目光柔情似水,轻轻咬了咬她嫩白的耳垂。“想我吗?”
她轻轻一颤,声音有些不稳,带着些娇柔和撒娇的味道:“才不想。”
“真的不想?”他的唇凑近了她的唇,目光中跳起了火花。
“不想……呜……”火热的唇舌探了进来,两唇相接,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情人之间相拥的火热激情。
许久之后,李瑾微微分开了唇,轻轻在她唇瓣上轻啄,声音带着些许暗哑:“真的不想吗?”
“不想,不想是不可能的。”她在他又想吻她之前把话说完,引得他一阵错愕,揉乱了她的青丝,宠溺地叫她小淘气。
“十二,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太美太好,这么多人喜欢你,我总怕抓不住你。有时候,我总想,是不是我真的前世欠了你的,今生才会这样为你神魂颠倒。”李瑾低喃着,再次紧紧地把她拥在怀中,仿佛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薛滟怔怔地看着他,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游移:“李瑾,也许,你真的欠了我的。你欠得太多,还不清了,只能今生、来生、再来生还我的情。”
李瑾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愿意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生生世世太遥远,我不求来生有你,今生如果你我可以在一起就好。我们来拉勾好不好?”她伸出小指,勾住他的小指,这一刻,竟有些颤抖。
“好,拉勾!”他的小指和她的小指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李瑾,李瑾,一百年不许变,这一次,我相信你。
“我一百年不变,你也不能变,我们一起白头,好不好?”
“好。”她低低笑了起来,埋在他怀里。
月亮升了起来,虫鸣蛙叫,一片夏夜的静谧。
薛滟轻轻唱起了歌儿。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虫儿飞起,月儿相随,星子相偎。
“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接着,只听一个带着笑意的轻快声音响了起来:“想不到我家滟儿的歌声也很好听!”
薛滟吓了一跳,果不其然,木门推开,进来的正是凌九州。
凌九州本来是想来看看薛滟,他当然并不知道薛滟屋中还有人,听到薛滟的歌声就赞叹了一番。没想到推门进来,入目的却是薛滟和李瑾拥抱在一起的场面。
顿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无终。
“看来,我来得似乎不是时候?”他的声音带着隐藏的深沉怒气。
薛滟尴尬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李瑾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下凌九州,淡淡问:“你就是凌九州?”
“你就是李瑾?”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都在衡量彼此。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终于,这两人打量完了彼此,凌九州斜靠在门框上,环胸懒懒地问道:“请问世子为何和我凌九州的未婚妻在一起?”
李瑾也不甘示弱,搂着薛滟笑道:“因为她将是我的妻子!”
“是吗?世子是否弄错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好像才是薛滟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吧?不如这样,既然世子对这件事情还存有一些误解,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如何?”
“也好。有些话我想是该说清楚了。十二,你先睡吧。”他低头吻了问她的额头,感觉那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薛滟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他们两个不会打架吧?“你们别……”
凌九州打断了她:“放心,他是世子,我不会让他鼻青眼肿。”说罢就踏出门外,和李瑾扬长而去。
两人从薛府后门而出,就在门外僻静的竹林小道上停了下来。
风吹竹林,带来沙沙声响,月影摇晃,一片阴暗不明。
沉默了半晌,凌九州先开口了,声音冰冷非常,带着强势和霸气:“离开她。”
“不可能!”李瑾也冷冷瞪视着他。
“很好。”凌九州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渐渐透出了杀气:“我想问你,你能给她什么?你爱她吗?你能一生守护她吗?”
“我能!我会娶她做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妻子?笑话!你以为你真能娶到她吗?有我在,她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因为现在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你算什么?”
“那又如何?我回去之后就请我父王向皇上请求赐婚!到时候难道你还敢抗旨不成?”
凌九州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盯着他的目光带着蔑视:“这就是你的手段?王权?赐婚?我倒要看看,皇帝会不会把我凌九州的未婚妻赐婚!你还能做些什么?除了这些,你凭什么正大光明地跟我争?”
李瑾一阵愣怔,不禁握紧了拳头。是的,如果他不是王族,又凭什么去和凌九州争?一阵激愤,他气急吼道:“十二并不爱你!我和她两情相悦,你又不爱她,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
凌九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她?我又为什么要成全你们?我成全你们,谁成全我?你说,谁来成全我?”他一拳轰向李瑾,两人缠斗起来,你一拳我一脚,打得竹林竹影晃动。
最后,凌九州技高一筹,一拳把李瑾揍到在地。
两人都完全失去了理智,夜风吹过,只听见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薛滟是我的未婚妻,今后还是我的妻子,没你的份!李瑾,你给我听清楚,没你的份!”
“我不会放弃十二!”李瑾狠狠地撂下话。
“我管你如何,你爱去请皇帝赐婚你就去,我凌九州才不怕!李瑾,你好自为之!”凌九州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放肆而霸气地丢下话。
李瑾拍拍身上的灰尘,也转身回府。好,既然他凌九州不怕,那就看看到底谁最后能赢!
这二人打得痛快,薛滟却在那边等得焦急。她正打算出去看看,却看见凌九州直接飞了进来。她连忙跑了过去:“凌九州,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凌九州没有说话,月光迤逦,他的目光却暗沉,不满,嫉妒,气愤,受伤种种情绪在他眼中划过,最后,他开了口,声音冰冷:“你只是想问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放心,我没把他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口气?好,今天咱们就把一切都摊开来说!我们解除婚约!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不会嫁给你。所以,我们还不如解除婚约的好,反正我们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你若答应,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你不答应,对不起,恐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休想!你别想我会和你解除婚约!你很喜欢他是吗?是不是?”他气急了,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狠狠地吻住了她!
薛滟挣扎,却挣不过他,终于被他撬开了唇瓣,深深吻进了她的灵魂里。这个吻激狂而霸道,却又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忧伤,令人心碎又心醉。
李瑾向来温柔似水,他却狂傲若疾风,仿佛盛夏的暴风雨,迅猛地闯进了她的生命。
这个吻长得让人忘记了时间,是醉是醒,早已难以分清。等到薛滟清醒过来时,他正低头抚着她的脸颊喃喃自语,那向来自信而霸气的眼睛带着让人心碎的忧伤:“我原以为,你还是有些在乎我的……看来,我似乎是高估自己了。你记得李瑾的好,为什么不记得我对你的好?你记得我也好,不记得也好,现在我在你面前,你能不能认真地看着我,告诉我如果我早一步来到,在李瑾之前来到,你会爱上我吗?”
薛滟心中一痛,迷茫地想起曾经无夜也这么问过她,问她他是不是迟了。如果不曾遇到李瑾,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李瑾,她会做怎样的抉择?
这个男人,她何其有幸,遇上这么多优秀的男人?她让他伤心了,即使她本来并不想。
心中一动,她轻轻地叹道:“我会。”
凌九州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中带着满足和苦涩:“谢谢你的这个答案。我的滟儿,李瑾想和我争你,就凭他的本事。对你,我永不放手。”
“你……”忽然黑暗袭来,是他点了她的昏睡穴。
他将她放上床,为她盖好被子。
“我的滟儿,睡吧。”他低低地在她耳边喃喃。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二章 曲江风波]
睡到自然醒。
薛滟伸了个懒腰,觉得她好像很久没睡这么舒服了。起床梳洗了一下,刚推开门就看见凌九州正坐在凉亭里品茶,好不惬意。
薛滟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尴尬,可是凌九州反而像没事人一样,见她出来,微微一笑:“醒了?”
薛滟咕哝道:“你一大早跑来干什么?”
他抬手指指头上的太阳:“天气不错,我想带你出去走走。去曲江划划船怎么样?”
“划船?”
“难道我家滟儿不想出去,想留下来炼药?”他打趣地笑了起来。
“不要不要,我跟你去划船!”开玩笑,好不容易能出去透透气,她还傻得留在家里?
凌九州大笑,拉着她出门去了曲江。
曲江春天的风光美妙,夏天的风光也一样清凉无限。一江春水带出两岸无限碧柳花红,鸟鸣花香,凉风阵阵,别是一段好光景。
就在这曲江的清清江水中,一艘素雅的画舫载着一江碧水遨游。此刻,画舫停在了曲江岸边,一青衣男子闲适地坐在甲板上,手拿钓竿,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浮生半日闲。
男子俊雅闲适,翩翩风采引得岸上游人侧目。而就在男子身边,一个上着水红孺衫,下着高腰洁白长裙的美丽少女正疑惑地皱眉看着男子。少女挽了个桃心髻,乌黑的发上簪着一朵逼真的白玉牡丹,衬得那张粉嫩的脸颊更加青春逼人。俊男美女的搭配,赏心悦目,引得众人暗暗观赏。
“凌九州,你不会就打算这样钓鱼吧?没鱼饵呀!”
凌九州淡淡一笑:“这样钓有何不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薛滟摇摇头:“我不敢苟同。我呀,我也来钓鱼,你钓你的无饵鱼,我钓我的有饵鱼,看谁的鱼先上钩!那个木头,给我拿根鱼竿,我也要钓鱼!”她对着旁边沉默是金的连于说。
连于闻言拿了根鱼竿给薛滟,继续沉默是金。
薛滟翻个白眼,上了鱼饵扔进江水里,也学凌九州钓起鱼来。凌九州宠溺地看着她的动作发笑:“连于是不是很像木头?”
“对呀,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我看他干脆改名叫连木木算了。”
“连木木?不错,连于,干脆你以后就叫连木木好了。”
连于回答:“主子,连于只是连于。”
薛滟跳起来蹦到他面前,“看吧,我就说他很木!木头,原来你也会说话呀!”
连于回以沉默。薛滟无趣地摇摇头:“天呐,连于,要是有一天世界上只剩下你和我,我相信我一定会先死!”
凌九州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我一定会先闷死!”
凌九州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叫糟:“不该笑的,我的鱼好像被吓跑了!”
薛滟取笑他:“鱼,怎么可能会有鱼上钩!”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赌我一定会钓到鱼!”
“好,我赌你一定钓不到鱼!拿什么当赌注呢,这样吧,赢了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情!”
凌九州很是自信:“好!”
二人各自钓起鱼来,湖光山色,美不胜收,醉翁之意,在乎山水之间也。
薛滟是钓鱼高手,不一会儿她就钓起了两尾鱼。她得意地瞥瞥凌九州:“怎么样,我看你是钓不上来鱼了!还是认输好了!”
“那可不一定!”突然他钓竿微微一动,凌九州迅速地一提,一条肥美的大鱼顿时在阳光中跳动起来。
“厉害!没想到还真有笨鱼会上钩!佩服佩服,好啦,我输了!”
凌九州满意地点点头,挥退连于,目光带着狡黠:“既然如此,我可要你做一件事情!”
“你说吧,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就答应!”
“绝对不会违背道义。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亲我一下。”
“你说什么?亲你一下?凌九州!”她怒目相向,他好整以暇。
“对呀,难道你想反悔不成?刚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薛十二小姐难道说话不算数?”
薛滟羞得满脸通红,早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了。偏偏她又已经答应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犟嘴:“哼,亲就亲,本姑娘还怕你不成!”
凌九州愉快地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笑意,等着她的吻。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有些害羞地将唇靠近他的脸颊——轻轻一吻。她本来只打算就这样轻轻的一吻,凌九州却不满意,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进了她嘴里。
浓烈的火焰爆裂开来,让人窒息。仿佛灵魂也要被吸去了般致命的诱惑。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薛滟耳边传来了重物落水的声音和七嘴八舌叫嚷着“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呀”的声音,她才一下子惊醒过来。“哎呀,有人落水了,凌九州,快去救人!”
凌九州气息浓重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情况,知道那人反正会被岸边的人救上去,并不担心。“有人会去救!”说罢又低头吻住了她。
薛滟一把推开他:“再不救要死人了!凌九州,你还不去救人?”
“如果你以后不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我可以考虑考虑!”
“你,你不救我自己救!”她刚想投水就被他拦了下来。“叫我一声九郎,我就救人。”
“好,我叫,九郎,请大爷你去救人行不行?”
“勉为其难。连于,救人!”他抱着她坐了下来。
薛滟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会省心啊!”
凌九州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有千里马不用的伯乐是傻子。”
薛滟无语。等她转过头来,连于已经迅速地将人救了出来。薛滟连忙上前查看那人的情况。落水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因为救得及时,等薛滟掐了掐她的人中,逼她吐出水她就醒了过来。可是当那妇人醒来看着眼前众人时,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为什么要救我上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薛滟翻了个白眼,敢情她一番好心人家倒当成驴肝肺了。原来人家不是意外落水,而是有心自杀。但是,她向来最瞧不得人自杀了。像她在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去自杀。这条命可不光是自己的,还是父母的。自杀对得起谁呀?
“活着怎么就没意思了?你以为你这一跳解脱了,可是你的亲人就会为你伤心!有那么多人想活活不成,你倒好,好好的一条命你倒不想要了!好,你想死是吧?现在你就从这里跳下去,我绝不拦你!”
薛滟狠狠地骂了她一顿,那妇人哭哭啼啼半晌,几次想跳下去,可终究还是没有跳下去,沮丧地埋头坐在船上。
“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寻死?”薛滟拍拍她肩膀安慰着。
“我丈夫不要我了。这个没良心的,结发这么多年,一旦金榜题名,他为了娶官家小姐,就把我贬为妾室。现在更好,竟然把我休离了!什么白头到老,都是骗人的鬼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妇人面如死灰,一脸了无生趣的模样。
薛滟顿时怒从中来:“为了这样的男人你就想去死?你死了他会伤心吗?不会!这样的男人值得你浪费自己的生命吗?没有男人怎么了?没有男人女人一样能过得很好!”她越讲越激动,陈年往事一下子涌进心头,弄得她眼眶开始发红起来。
“滟儿,你……”凌九州对她太过激动的情绪很是奇怪。
“你别管我!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富贵荣华,就为了这四个字,不知道毁了多少女人的幸福!没男人怎么了?被抛弃了怎么了?女人不是只会哭泣,一定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所有人都看着她,一片寂静。
“别哭,滟儿,我不会让你哭泣。”凌九州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滴。
薛滟心中一痛,那些常年压抑的陈年伤痛一下子冒了出来,让她再也忍不住地扑进他怀里大哭特哭起来。
“没事了,滟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柔声安慰着他,一边问那个妇人:“你打算如何?”
那妇人愣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多谢公子相救,秦雁如今已无家可归,公子如不嫌弃,秦雁愿为奴婢以还公子大恩。”
凌九州的回答十分冷淡:“我并非救你之人,如果不是我的未婚妻要求,我也没有救你之意。而且,我府中也并不缺人手。”
秦雁一阵错愕,看见凌九州对待她和对待未婚妻截然相反的态度,脸上表情很是复杂。这时候薛滟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挂着泪滴:“既然她已经无家可归,九郎,你就收留她吧!反正你长安的别院也不差这一个人。”
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凌九州顿时心软了。他上下打量了秦雁一下,心中并不想随便就收下一个陌生人,更何况,这个女人总让他感觉有些怪异。但是薛滟既然向他提了要求,他于是有些无奈地答应了:“好吧。连于,你现在带她回去,把她交给吴管家,分派点事情让她做。”
“是,主子。”连于说完就带着秦雁上了岸,驾着他们的马车回凌九州在长安的别院。
薛滟终于破涕为笑:“谢谢你,九郎。”
“看你,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好了,要不要再来钓鱼?”他宠溺地替她擦干眼泪。
“好。”她支起了鱼竿:“我们还来比比,看看最后谁钓的鱼最多!”
“好!我呀,今天倒要看看有多少笨鱼会上钩!”
“哈,肯定不会有笨鱼会上钩了!哪有那么多笨鱼?”
“我们来打赌!”
“打赌就打赌,我还怕你不成……”
曲江水清清,两人的欢声笑语也传了很远很远。[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三章 烤鱼宴]
当天晚上,薛滟和凌九州提着一大桶鱼回来了。
百合惊讶地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儿,“小姐,这么多鱼你打算养着吗?”
薛滟思考了一下:“有了,咱们今天弄个烤鱼宴,剩下的鱼百合你拿给厨房好了。反正我们就是烤鱼也烤不完。”
“好的,小姐。”
“对了,记得拿点调料来,小姐我今天要大显身手。”薛滟兴奋地叫着。
不久之后,他们架好了烤鱼的架子,升起了火,鱼也已经开膛破肚,放上了该放的调料,可惜没有果酱,薛滟洒了点橘子汁在上面,看着两条鱼在火的威力下慢慢冒出了阵阵香气。
“这么高兴?”凌九州眯眼笑道。
“那是,我很久没吃过烧烤了!以前我还吃过很多烧烤,烤羊肉串什么的,现在想起来,我好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她有些遗憾地说着,凌九州静静看着她,眸光微闪,然后轻轻将鱼翻了个身子。
“好香,好香!十二你烤什么呢这么香!”陆晚晴像小狗似地嗅了一番,身旁的薛君寒扶着她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就怕她摔着。
陆晚晴一见到架子上烤的那两尾鱼,顿时两眼放光,“烤鱼!十二,真是好姐妹,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特想吃烧烤?那鱼是不是快烤好了?烤好分我一口!”
薛滟失笑道:“想都别想!孕妇不宜吃烧烤的东西,原因你该清楚的吧?”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什么致癌物质,胡扯啦!我就想吃烧烤!”她开始耍赖。
薛君寒也在一边劝她:“晚晴,既然十二这个大夫都说你不能吃,你就别吃了好不好?等你生完孩子再吃行吗?”
“对呀,等你生完我的小侄儿,我再给你烤总行了吧?到时候你想吃多少我都给你烤。”
陆晚晴瞪了那两条鱼半天,终于收回目光,哀怨地看着肚子:“唉,我的小宝贝,你娘为你可是牺牲大发了!”
众人大笑,都被她的语气给逗乐了。
她横了众人一眼:“笑什么笑啊!哼,不给我孕妇吃,我就不待在这里看别人吃了,我回去了。”
“我也回去。”薛君寒扶着她正要走,却被她给拉住了:“你可不能走啊,老公,你留下来吃,记得把我的那份也吃了啊!我和莲儿回去就行了。”
薛君寒无奈,只好答应她。
等陆晚晴离开,薛滟怜悯地看着他:“三哥,孕妇不好伺候吧?”
薛君寒点点头:“她最近脾气不太好,不过孕妇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说着给她使了个眼色。
薛滟心领神会,转身笑道:“九郎,你再去拿些调料吧,我看着不够用。”
凌九州也是明白人,很快就离开了。
“有什么事吗,三哥?”
薛君寒看着她,语气认真:“晚晴让我问你,你和李瑾谈得怎么样了?”
“他已经知道我现在的境况了,他说回去之后请他父亲向皇上请旨赐婚。这样,凌九州应该不会抗旨的吧?”
薛君寒闻言皱了皱眉:“他真是这么说的?”
薛滟有些忐忑,“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半晌又严肃地说:“十二,你是晚晴的好姐妹,现在也是的我的堂妹,我和晚晴都希望你幸福。如果你认定了李瑾,就好好努力,坚持下去。我虽然很欣赏凌九州,但是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真的想好了吗?”
薛滟坚定地点点头:“凌九州是对我很好,但是我不会背叛李瑾。我决定好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就静观其变了。必要时我和晚晴都会帮你的。”他看见凌九州走过来,笑道:“我就不留下来吃鱼了,我得回去看看我那娘子怎么样了。”
薛滟站起来送他出去。
“薛兄走了?”凌九州拿着调料走了过来。
“是呀,他一刻都离不了他娘子。鱼可以吃了。”她递给他一尾鱼,自己也品尝起来。嗯,外酥内嫩,清爽入味,还带着橘汁清香,美味呀!
“怎么样,不错吧?”她笑弯了一双眼睛。
凌九州点头赞许:“是很不错,看来滟儿还很有当大厨的天分。不过要是再配点酒就更好了。”
“好啊!百合,百合,把我藏的那瓶葡萄酒拿来!”
“好的,小姐。”百合在楼上应了一声,不一会就把葡萄酒给拿了下来。
“葡萄酒可不常见,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瓶葡萄酒还是去年苏洋从西域带给我的,我没舍得喝,今天贡献给你了!”说着倒了一杯给他:“没有夜光杯,你凑合着喝吧。”
两人干了一杯,一边吃烤鱼喝酒,不一会就喝下了半瓶葡萄酒。
吃完烤鱼,薛滟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葡萄酒虽然好喝,但后劲极强,这会儿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其实葡萄酒虽然好喝,但是我还是喜欢喝橙子汁,一边吃烤羊肉串一边吃哈密瓜,再喝口橙汁,那叫一个爽啊!”
“真那么好喝?”
“对呀,以前和朋友BBQ都喜欢这么吃,可是我好像有几年没吃了……”她有些晕了,星星在眼前打转。
凌九州抱起她,向屋内走去。“你醉了,滟儿。”
“醉了好,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她咕哝着,声音越来越低,终于睡着了。
凌九州将她放上床,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转身吩咐百合好好照顾她。
“十二怎么说?”陆晚晴吃着酸梅子问。
“她说已经和李瑾说好了,李瑾请他父亲向皇上请旨赐婚。但是……”薛君寒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今日早朝宋王并未向皇上提及此事。我看他一脸心事,不知道是不是他并不想结这门亲事?”
陆晚晴哼了一声:“算起来也说得上是门当户对了,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凌九州要和我薛家十二小姐成亲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要说宋王不知道此事是不可能的。他会不会和李瑾闹翻了?”
“有可能。你再去探听探听消息。唉,说实话,十二这恋爱谈得可够曲折的。”陆晚晴叹了口气。
“你也别担心了,顺其自然吧。”薛君寒安慰着她。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快。
没过几天,薛君寒急匆匆地在上完早朝后赶回家中。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告诉了陆晚晴。
陆晚晴一听这消息,差点掉下椅子!“你说什么?李瑾即将要和渤海国的大公主成亲?”
“今天早晨皇上已经在早朝宣布了这件事情。渤海国大公主和亲我国,赐婚李瑾。同时还封李瑾为安定郡王,下月初五大婚。”薛君寒也是一脸沉重。
“下个月初五?天,那不是快了吗?皇帝又要乱点鸳鸯谱了吗?皇室未婚的不是不少吗?干吗相中了李瑾?”
“晚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皇帝赐婚李瑾,我觉得其中有他的深意。早晨我问过张公公了,还遮掩了半天才告诉我,昨晚李瑾闯入皇上寝宫,皇上龙颜大怒。后来宋王、宋王妃等人都一起进了寝宫,半天之后才出来。今早皇上就宣布了赐婚的消息。”
“这个皇帝老儿到底想干什么?还有那个李瑾,他为什么要答应皇帝的赐婚?他不是口口声声非十二不娶的吗?我就知道这些王族的没一个好东西!”陆晚晴气得在屋里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
薛君寒心惊胆战地扶住她:“我的娘子,你别乱跑行吗?坐下来!”
“气死我了!唉,十二怎么办呢?这件事要不要跟她说?”
薛君寒想了一会儿说:“这件事还是先瞒着她好了。当务之急,是要找李瑾问清楚事情真相,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皇帝的圣旨都发下了,要皇帝收回成命比杀了他还难!也好,你发个帖子,请他过府一叙,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写帖子。”薛君寒磨墨写了张帖子,叫人送了出去。
“为什么李瑾就不能像你一样呢?”陆晚晴窝进他怀里。
他微微一笑:“你老公我比较厉害。”
“臭美吧你!不知道是谁当年被打得爬不起来?”她捏了下他的鼻子。
“那就是娶你的代价啊!也许李瑾是有什么苦衷吧。身为王族,总是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我觉得,他并不像是个玩弄感情的人。”
“哼,他要是真敢,我也敢找人扁他一顿。只是他要是真的要跟渤海国的公主成亲了,那十二怎么办呢?十二对他可是动了真感情的。”她皱眉想着十二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不由心疼起来。“我总觉得王菲她在21世纪的时候受过感情的伤,所以现在她能重新爱一个人很不容易。如果这次她再受伤,我真的不敢想她会变成怎样!以十二的性格,她是不会原谅李瑾的,就算李瑾是有苦衷,以后她大概也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是啊,现在也只能希望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了。”[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四章 情变]
接到帖子后,李瑾就来到了薛将军府。刚一见到陆晚晴,就被陆晚晴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说这赐婚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对得起十二?”陆晚晴挺着个大肚子,两手叉腰,恶狠狠地骂着李瑾。“你个负心的家伙!还想瞒着十二到什么时候?”
李瑾低头任她骂,半晌才说:“我,有苦衷。我是爱十二的,我……”
“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娶别的女人?哦,对了,是渤海国的公主。也是,咱家十二高攀不起你这个安定郡王!”陆晚晴嗓子骂得冒烟,接过薛君寒递来的茶牛饮而尽。
“晚晴,你就别再说了。先坐下好吗?”自从她怀孕以来薛君寒对她的肚子总是很不放心。
等陆晚晴坐下了,薛君寒心平气和地问李瑾:“你打算怎么办?”
李瑾沉思了半天,脸上很是痛苦:“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想娶的,想爱的只有十二。可是我真的有我的苦衷。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娶那个公主。”
“有什么苦衷你可以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你解决。”
李瑾摇摇头,苦笑道:“你们解决不了。这不只是我李唐的家事,更是关乎许多人的事情。身为王族,很多事情不是我说了算了。我对不起十二,我违背了我的诺言。”
薛君寒沉默了。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不能坚持下去了吗?”
“我愿意坚持下去。可是十二她不见得会愿意了。我可以和公主商量,如果我们可以和平解决这段婚姻,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以十二的性格,她恐怕容不下任何瑕疵了。”
陆晚晴哼了一声:“不错,你想让十二做侧妃,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了,有凌九州在,她也不可能会给你做什么侧妃。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要不然我替你说了!”
李瑾一震,急道:“请你先不要告诉她!我会找时间跟她说的。”他握紧了拳头,沮丧地捶了一拳柱子。
“好吧好吧。你自己跟十二说吧。你自己自求多福!”陆晚晴转身走了。薛君寒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也走了。
李瑾愣怔了半晌,才慢慢走进芳菲阁。薛滟此刻正在池塘边喂鱼,见他来了,笑着扑进他怀里:“你可来啦!”
李瑾看着她灿烂如同春阳的笑容,心中一痛,几乎难以呼吸。忽然他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拥进了怀里:“十二,我爱你,我爱你!”
他真的怕了,怕时间太短,不够好好地爱她;怕时间太长,将他的痛苦煎熬成海;怕他和她的缘分就此了断;怕永远地失去她!
他真的爱她。从第一见到她,他就仿佛找到了生生世世的爱人。他爱她,爱得不安,爱得刻骨,爱得心碎,爱得快乐。他是如此爱她,可是如今,他却不能娶她!
他没有办法娶她,却要伤害她。
“十二,答应我,答应我,不管将来怎么样,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爱的是你!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
“你怎么了,李瑾?怎么这么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在他脸上搜索着,有些不安。
“十二,我……”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痴痴地看着她。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哦,是你父亲不答应我们的事情吗?”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心头痛得要窒息。
薛滟皱眉道:“这可不大好。嗯,我应该见见你父亲。”
“不用了。十二,不用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薛滟捏了捏他的脸:“哎呀,笑一个嘛!怎么拉着个脸?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哦!”
李瑾勉强笑了一笑,看她那么快乐的样子,他怎么忍心跟她说,他要和别人成亲了?
“这样不就好多了?事情难办,就慢慢办就是了。薛滟笑着说。
“十二,你喜欢我吗?”
“笨蛋,不喜欢你还跟你在一起?”
“你会离开我吗?”
“嗯,这要看情况了。如果你敢背叛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笑着咬了咬他的手。
李瑾沉默了,然后他急切地问她:“如果,我是没有办法呢?”
“没有办法也不行。我不能接受不纯净的感情。也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你要知道,我不是那些懂得什么三从四德的女人。我可不允许我的丈夫有别人。一点也不允许。”
李瑾低头不语,他,恐怕是会让她伤心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陆晚晴刻意叫嚷的声音:“三婶,晚晴给您请安了。”
薛滟吓了一跳,她知道这是陆晚晴刻意提醒她。“李瑾,你快从后门出去吧,我娘来了。要是被她看见你可就不好了。”她连忙拉着他向后门走去。
李瑾一脚踏出了门外,回身静静凝视着她,像是要把她刻在心底一般。
薛滟听见外面的人声,急道:“怎么这么看着我?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又不是不见面了。你得空再过来就是了。快走啦,我娘进来了。”
李瑾终于转过身,看着她急忙将门关上。一道门,从此将他和她隔了开来。
薛滟奔到前院时,陆晚晴正和她娘说着话。“娘,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薛母笑道:“怎么,不欢迎娘来?娘来看看自己女儿也不行了?”
薛滟连忙上前抱住薛母手臂,撒娇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娘,进去歇歇,外面太热,嫂子也不能一直站着呀!”
几人这才走进屋内,喝了几口酸梅汤,心顿时凉了下来。
薛母看着陆晚晴的肚子感慨道:“你看,晚晴马上都要当娘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让你娘抱个外孙?娘可是等着呢。”
薛滟顿时一阵尴尬:“娘!”
“你呀,就是被我宠坏了!凌九州放在那里,这样的男子还有什么不好的?你倒还嫌弃人家,你可知道你几个姐姐妹妹都羡慕你的好运呢。本来你逃婚时你爹就想把你其他姐妹嫁给他,偏偏他根本不愿意,只想娶你。他对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要我说,你早嫁给他娘也省心了。”
薛滟咕哝了几句,她也不知道凌九州对她这么上心。
“娘,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嫁。我在家多陪娘几年。”
“我留着你做什么?女大不中留。我看还是让凌九州早点把你娶走的好。你说是不是,晚晴?”
陆晚晴笑道:“是呀,我也觉得凌九州不错呢。”尤其在李瑾的事情后,她更觉得凌九州不错。
薛滟瞪了她一眼,想不到她也开始帮凌九州说话。凌九州那家伙很有点本事呐,把这么多人心都收买了。
她忿忿地想。
她并不知道,一场情变正在等待着她。
“别看了,走吧。”薛君寒拉着李瑾离开了芳菲阁后门。
李瑾点点头,慢慢走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神情无比认真:“请你们,好好照顾十二。”
“她是我堂妹,我和晚晴自然会好好照顾她。倒是你,以后,恐怕有你苦的。我知道你有苦衷,有些话你也不好告诉我们。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和十二的将来,也只能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我明白。多谢。”他感激地看着薛君寒,随着他从薛府后门出去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以后他和薛滟,真的可能就再也无缘了。
盛夏的风燥热,而他的心,却一片冰凉。
李瑾走后,薛君寒一转身,却看见凌九州正站在一棵大柳树上,静静地看着李瑾消失的方向。
“嘿,凌兄,上面凉快吗?”
凌九州微微一笑:“凉快。君寒你要不上来看看?”
“算了。你应该听说李瑾的事情了吧?”他丝毫不怀疑凌九州知道李瑾的存在。
“听说了,他要成为安定郡王,和渤海国的公主成婚。”
“不高兴吗?”
凌九州摇摇头,神情有些复杂。“我似乎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是,薛滟会伤心,我也高兴不起来。”少了个情敌,他应该高兴,可是李瑾的离开会让薛滟伤心痛苦,她伤心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是要他做到成全,他却又不甘心。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而且,现在,李瑾确实也不可能和薛滟在一起了,就算他成全也没用。
薛君寒沉思了一下,笑道:“看来你的确是对十二真心的。”
“她的心不在我这里。”他苦笑道。
“也许吧,有些事情是很难讲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对了,李瑾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跟十二说吧。我看,最好把她关在家里一段时间。”
“我明白,但是她早晚还是会知道。”
两人一阵沉默。是的,她,早晚还是会知道。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五章 决裂]
薛滟觉得很奇怪。
他爹娘不让她出去这不算奇怪,陆晚晴让她帮忙处理唐朝旅行社的事情这也不算奇怪,凌九州来帮她这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众人神色都有些怪异。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什么事情却把她蒙在鼓里。
不过,李瑾这段时间也没有来过,陆晚晴也再不提他的事情,这的确是有些奇怪。
她好像被软禁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骗了。
她问百合,百合只是笑,什么也不跟她说。
这天百合回家探亲去了,管家另调了个新来的小丫鬟来。
小丫鬟显然没什么心机,她还没什么,那小丫头就先自己讲了起来。“小姐,今天大街上可热闹呢!渤海国的长公主带了很多嫁妆,不愧是王室婚礼,就是不一样。”
她随口问道:“我还不知道这事呢!她要嫁给谁?皇上吗?”
小丫鬟咯咯笑道:“小姐,不是皇上,是嫁给宋王的三世子,现在封了安定郡王的。听说这安定郡王可是个美少年呢,是皇帝亲自指婚的。”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确定是宋王三世子?”
“是呀,小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她终于知道别人神色怪异的原因了。
他,要成亲了。
和别的女人。
她真的想笑。为什么,不论是前世今生,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为什么,不论是李瑾还是萧竹君,都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她?
她想问为什么。可是此刻,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又被骗了。
“滟儿,你怎么了?”凌九州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猛然站了起来,愤怒地吼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都瞒着我!瞒着我!我是个傻瓜,彻头彻尾的傻瓜!”
凌九州顿时明白她已经知道了李瑾今日成亲的事。
“我们是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当我是什么?”
“告诉你,怕你伤心。对不起,滟儿,李瑾他……”他伸手想拉住她,被她狠狠甩开:“怕我伤心?多好的理由!你开心了是不是?没有李瑾,你就能得到我了吗?没门!”
凌九州脸色一变,有丝受伤在眼底闪过。他淡淡地说:“你如果把我想成这样,我也无话可说!”
“我管你怎么样!”她低吼着,仿佛丧失了全身力气一般,慢慢蹲下身子,呜咽着哭了起来。
她是个傻瓜。
难怪那天李瑾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要她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呵,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他背叛了她,彻底背叛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滟儿……”凌九州心疼她的脆弱,将她拥入怀中。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声音冷冷的:“带我去找他,我要和他了断!”
“好。”他带着她出了薛府,大街上人潮涌动。十里红妆带着尾烟缓缓向前进。
十里红妆,女儿家出嫁最风光的排场。满眼的红,满耳的欢声笑语。
她慢慢跟着人潮向前走着,凌九州始终在她身边。
天色将晚,华灯初起,一片璀璨。新落成的安定郡王府气派豪华。大红的喜,大红的烛,大红的灯,大红的人。一片刺目的红,像是在嘲笑她的痴傻。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众多的宾客鱼贯而入,她和凌九州也顺着人潮进去了。
她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了很久很久。他成亲了,新娘不是她,她应该愤怒不是?不,她不愤怒,也不心痛,她,麻木了。
前世那个人伤她至深,今生这个和萧竹君长着一样脸庞的人也用一样方式伤害她。她欠他们的吗?她欠他们什么,要让他们这么伤害她?
她不过想要一份平淡长久的爱情,为什么这么难,这么难……
又有泪水滑出,她倔强地将眼泪擦掉,不,她不要在他面前流泪!不要连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消失了!
她向宾客聚集的地方走去,没看到李瑾,看见了木风。“木风!”
木风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你是……十二?”
“我要见李瑾。”
木风神色有些复杂,点点头。“你跟我来吧。”
薛滟跟着他来到了李瑾的书房,在推门前,她回头告诉凌九州:“我和他的事,我自己解决。”
关上门,里面没人。不久之后,李瑾推门而入,气喘吁吁,显然是急匆匆跑过来的。
“十二,我……”
薛滟静静地看着他身上的大红喜服,突然间笑了起来:“恭喜你啊,安定郡王。”
李瑾身体一僵,痛苦地低吼起来:“十二,别这么说!我是有苦衷的,我爱的还是你啊!”
她笑了起来,越笑越大。“你爱我?你爱我?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李瑾,我们之间结束了!永远结束了!”
李瑾猛然抱住了她:“不要这么对我,十二,我爱你!我没有办法啊,皇上逼我,父王逼我,我没有办法!不要离开我!我可以和公主商量……”
薛滟“啪”的一声甩了他一巴掌。“商量什么?让我做小是吗?李瑾,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薛滟和你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断情,如断此发!”她狠狠地抽出随身匕首割下一缕发丝。
发丝飘落,她对他的感情也断了。
“不要!”他痛苦地接住那截断发,失了力气地低吼着:“十二,不要这么对我……”
她拉开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李瑾,从此,我不再爱你。”说罢,大步转身离开,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李瑾握住那截断发,轻轻闭上眼。他知道,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从他做出决定的那刻,他就知道,以她决绝的性子,断然不会原谅他。他,真的失去她了。他,最爱的十二。
薛滟以为自己够决绝,可是走出那道门,她就哭了。眼前模糊了,一片片的红入目,让她的心更刺痛起来。泪水太多,几乎淹没她的脸。
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离开了热闹的安定郡王府。
凌九州将她带到了曲江上的一艘画舫中。
天上一弯月牙,水中一弯月牙。她瞪着水中月牙,洒下一杯酒将那月牙弄碎了。月牙碎了,她的心也碎了。
她喝了些酒,酒很呛,呛得她一边哭一边喝。她知道自己此刻肯定形象全无了,但是她什么也不想管了,反正在他面前,她早没什么形象了。
“为什么你们这些臭男人都只会欺负我?我只是想要一段平淡长久的感情,为什么就那么难,那么难……”她有些醉了,喃喃絮叨着。
“别喝了,你醉了。”他想夺下酒瓶,她不许:“不行,我要喝!”说完又灌了一口。
“你也会离开我吗?九郎,你也会吗?”
凌九州心痛地搂紧了她,看她这样,他心更痛。“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迷茫地笑了起来:“有许多人跟我说过这句话,可是到最后,他们都离开了我。其实我呢,哈哈,我根本不是什么十二小姐!我不是!我就是个占了别人身体的21世纪灵魂罢了。我根本不是和你指腹未婚的薛滟!我本名叫王菲,才不叫什么薛滟。你知不知道,凌九州?”
凌九州有些惊讶,但是随即他又想到,她和其他女子是有些不同,原来她本不是这世上的人。“这么说,你是借尸还魂了?”
“算吧。我是大唐未来千年之后人,我根本不是这里的人。你要不要让人把我这个异类绑起来烧了?”
“我不会。我的滟儿,不管你从哪里来,我都不会放弃你!你是游魂如何,你不是薛滟又如何?我就是要这样的你!”
“傻瓜,傻瓜。”她笑了起来,突然间又哭了起来。“九郎,你说为什么我想要一份爱情这么难?”
凌九州轻叹了口气:“十二,我在你身边,为什么你没发现?”
她咯咯笑了起来:“是啊,可是你为什么在我身边?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我为什么要娶你?你真的不知道吗?我的滟儿,唉……”
她又喝了口酒,窝进他怀里:“我跟你说说我以前的事情好不好?我从没跟别人说过,连晚晴都不知道。”
“好。”
她陷入回忆中。“要不是那个古钟,我和晚晴两人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晚晴的灵魂附身在陆家三小姐身上,后来她就嫁给了薛君寒。我呢,我开始时很搞笑,你知道吗,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老太太!我竟然成了薛家老太君。不过后来我又灵魂穿越了一次,这次我附身在薛家十二小姐身上。你说好笑吗?”
他沉默无声。
她又笑了:“看我,怎么走题了。以前的事啊,我真的很久没再想起来过了……我跟说说我和萧竹君的故事……”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六章 相思已是不等闲(一)]
若是不曾爱,也就没有恨,没有那些让人喜又让人忧的故事。
她和他的故事,平淡却又不平淡。
记得当时年纪小,不知人间憾事多少,常把人间分成个好坏两世界,却不知人间的事,哪里是好坏那么简单呢?
他们初初相见,她六岁,他八岁。
她还记得,那天妈妈告诉她,新邻居来了。她一大早刚刚醒来,听了妈妈说的话,掀开的确凉窗帘,阳光透过纱窗照在她的小房间里,将她的小脸照得一片通红。
那时候的城市还不像现在这样到处是高楼大厦,人们也不像现在这样忙碌淡漠。小小的她看到一群人围在楼下,都是这个楼道里的大爷大妈,正在帮那家人搬东西。
她一眼看到了那个少年,那个小小少年此刻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如同祖国所有的花朵一样在阳光下恣意绽放。不,他却比花朵还漂亮。
小孩子的世界,还不知道怎样算是美丽。美丽的标准在他们的世界只是好看与不好看。他们不懂得什么是气质,也不懂什么是知性,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外表的光鲜美丽。
那个小小少年是她长到八岁以来,所看到的最漂亮的少年。比连环画里的人还漂亮,比动画片里的人还美丽。那时候他正站在楼下的大树下,小脸白里透红,眉清目秀,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他显然已经习惯了众人对他相貌的关注,此刻只是淡而有礼地扮演着一个好孩子的角色,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得意,只是很平常地笑着,却比阳光更灿烂动人。
只是那样很平常的笑,却让小小的她刻在了心里,比什么都清楚的刻在心版上。那,是一个阳光少年。
“这么漂亮的孩子,真可惜了,这么小就没爸爸了。”
妈妈的话让她吓了一跳:“妈妈,为什么他没爸爸呢?不是所有人都有爸爸吗?难道他是孙猴子?”
妈妈因她这幼稚的话而发笑,摇摇头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爸爸的,他爸爸不要他了,所以他就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了。”
为什么他爸爸不要他了呢?那么漂亮的人呢!她想了想,把自己心爱的娃娃熊抱着下了楼。
那个少年正打算和妈妈一起上楼,她“噔噔噔”跑到了他面前,将自己的娃娃熊放进了他手里。
少年愕然,她傻傻地一笑:“哥哥,别人不要你,娃娃熊要你,菲儿要你!”
当时年纪小,她不知道一个“要”字是什么含义,更不知道这句话会改变什么。她还记得,那少年盯着她看了好久,终于将那娃娃熊收了起来。
她一年级时,他三年级。同一所小学,同一个楼道。她家在三楼,他家在四楼。每天早晨,他等她一起上学,每天晚上,他等她一起放学。他们踏过朝晖,踏过夕阳,踏过晴天,踏过雨天。
那时候,他这个叫萧竹君的漂亮孩子,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很得女孩子喜欢。这样的学生,难免会惹人眼红。有些男生会在他背后用大到全班都能听到的“窃窃私语”道:“他?不过一个没爸爸的野种!”
童言无忌,可是童言有时却更伤人。这些窃窃私语常常如影随行,在每次他得奖时,在每次他被一群女生围起来时就会响起来。这时候,如果她在场,她会大声跑上去呵斥那群调皮的不懂事的男生,像一个护卫小鸡的母鸡一样护卫她的阳光少年。
明明是个瘦弱的小女孩,明明是个比那些三年级的学生要矮小许多的小女孩,却仿佛一个大人一样,将那个少年守在身后。
这时,那群调皮的男生会怪声怪气地拍桌子敲椅子,怪叫道:“呦!萧夫人来为夫鸣冤啦!”
她气得脸通红,却更大声地叫起来:“你们够了没有,不准你们欺负萧哥哥!”
“我们就是欺负他?怎么了?”
“你们……你们!”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却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成拳的小手,淡淡地说:“菲儿,我们回家去吧。”
她满身的怒气顿时平息下来,回头看见他没有怒气却笑意盈然的眼睛,终于,她嘟着嘴跟他一起离开。
夕阳,如同一颗金黄的蛋黄挂在天边。光影斑斑驳驳,透过树叶洒落一地金黄。她低头,脚步踩在树叶的影子上,左一脚,右一脚,左一脚,右一脚……
“菲儿。”萧竹君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别生气了,不要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愿意说,随他们。菲儿的娃娃熊要我,不是么?”
王菲停住了踩影子的脚步,瞪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
“萧哥哥,你就是太好欺负了,那些人那样对你,你应该去骂他们才对!”此刻,她一张小脸气得通红,鼻子一皱一皱的,不算大的眼睛里满是燃烧的火苗。那样子,可爱得就像他家那只大肥猫被人激怒时的表情。可爱得,让人想捏上一把。而他,也果然上去捏了一把。
“萧哥哥!”王菲捂着自己被捏了一把的脸蛋,气愤地盯着那个仍然笑容满面,甚至越笑越夸张的男孩。
那个男孩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就像一弯上弦月,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他颊边旋转,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
王菲傻傻地看着他大笑,傻傻地想,萧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呢,无论是大笑还是微笑都那么好看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小脸泛红,哼了一声甩着小辫子跑掉了。
竹马弄青梅,两小无嫌猜。
童年的岁月无忧无虑,青梅竹马快乐地在蓝天下玩耍。然后,他升上了初中,她,五年级。
他上了一所重点中学,即使是初一,也是要上晚自习的。于是,他们没有办法再一起上下学。他怕她危险,不让她等他,于是,他们也就只有早晨时匆匆见个面。那两年,是让王菲最郁闷的两年。她的成绩算不上顶尖,考那所重点中学对她而言,不啻是一大挑战,可是,可是,那里有她的萧哥哥啊,所以,她很努力努力地学习,就是想能考个好成绩。
她的努力还是有收获的,她还是进了那所让很多学生做梦都想进的重点中学。这时,他已经是初三,由于成绩优异,校方本打算让他跳级到高一,但是,他却不愿意,说是不想那么早进高中。不过校方还是决定保送他进那所省重点高中。
王菲私下问他为什么不想跳级,他却说,我要是走了,你这小傻瓜怎么办呢?
王菲私下窃喜,知道他是为她着想,才没有跳级。不过,在这喜中,却更添了几分忧愁。因为,她发现,她的萧哥哥很招人喜欢,常常她会在他的书包里发现许多——女生写的情书。
豆蔻芳华,少女春心萌动,本是十分自然的事情。那个年代流行情书,不像现在,短信更流行。初中时代的爱情,多半懵懂暧昧,也分不清是因崇拜而生的感情还是由于单纯地成绩好生出的好感。
但不管如何,优秀的男孩子总是能吸引懵懂少女的芳心,萧竹君既优秀而又有张好相貌,这一切,怎能不让少女心动?
王菲和萧竹君本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不比他人,她总以为可以一辈子和萧哥哥在一起,到了这时候,她才突然明白过来,若是萧哥哥身边有了别的女孩,她,就再也不能那样轻松自在地跟他在一起了。
将来,萧哥哥长大了,还会娶老婆,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那么她,她不就永远不能和萧哥哥在一起了么?
这个想法如晴天霹雳一样打中她,到这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可能要失去萧哥哥了。可她,不想失去他啊!
少女芳心初动,她在隐隐中明白,原来她是喜欢萧哥哥的。
那年,她十四岁,青涩得仿佛树上未成熟的青苹果。这个年龄,正是一个女孩生长发育的年龄,她自然也不意外。少女总有些难言心事,她自然也不例外。
那天,她正在上晚自习,突然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下腹流了出来,肚子疼痛难忍。她暗自惶恐,好不容易下了晚自习,她赶紧跑到了厕所。
灯光很昏暗,可是她还是发现了,她不是傻瓜,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好害怕,裤子上好多血啊,怎么出去见人呢?厕所渐渐没人了,怎么办呢,就趁着没人走么?
“妙呜!”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一只大白猫,在夜色下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瞪着她。她心里一颤,向后退了一步,“滚啦!”
那猫反而更进一步,向她爬了过来,她吓得手都发抖起来,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什么九命猫妖吃人的故事,难道她今天就要葬身猫腹?
不要啊!她还没活够呢!“汪汪!”她学了两声狗叫,不是说猫都怕狗吗?怎么这只猫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甚至更近了一步,在她身前停住了,猫眼炯炯地瞪着她看,仿佛在看一只逃不出它掌心的老鼠。
“臭猫,快滚开!”她一脚踢向那大肥猫,那猫闪了一下,又蹲回她身边。她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恐惧到了极点,突然,那大白猫向她扑了过来!
“萧哥哥救命啊!”扑来了扑来了!完蛋了,她就要被吃掉了!
她捂住脸,吓得不敢出声。可是等了半天,怎么猫还没扑来呢?她放开了一个手指的缝隙,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过去——
大白猫嘴里咬着一只老鼠,十分愉快地从她身边跑开了。
她差点栽倒,敢情闹了半天那猫根本是在逮耗子!
“菲儿!”一个黑影冲了进来,是她的萧哥哥。
“萧哥哥!”一颗久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扑进他怀中,情绪爆发,大哭起来。
“萧哥哥,你可来了,吓死我了!”她抽咽着道。
“笨丫头,我到处找不到你,原以为你回家去了,没想到你也不在家,我就知道你还在学校,我不来找你,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待一夜?你到底怎么了?”
她尴尬地断断续续道:“我流血了。”
“流血了?你受伤了?”他紧张地左看右看。
“不是。”她羞得脸通红。“是女孩子都会流的血。”
“女孩都会流的血?你……”他猛然睁大眼,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他俊秀的脸上满是红晕。
很久之后,他用奇特的眼光看着她,微叹道:“傻丫头,原来,咱们的菲丫头也长大了。”
她气道:“我本来就长大了!你也不过比我大两岁……”
他微微一笑,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那,是他们的初吻。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七章 相思已是不等闲(二)]
他们的爱情,青涩而甜蜜。自从那天初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是邻居,也不再是玩伴,而是情侣。王菲对于这样的改变很有些不能适应,羞涩得总是躲着他,直到萧竹君忍不住拦住她,表明心迹,他们之间的关系才真的确定了下来。
初中时学校是不允许学生早恋的,他们在学校不敢表现得过分亲密,还是像平日里一样青梅竹马的相处,可是在他们约会时,恋人间的甜蜜一如其他人。他们在公园的长椅上甜蜜笑语,在夕阳西下时手拉手踩着夕阳回家,在每个交汇的瞬间用眼神传递心意。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的父母终于发现了两个孩子不寻常的感情。因为两家人感情比较好,所以家人倒是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不希望他们这么早谈恋爱,影响了学业。幸好王菲和萧竹君的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所以家长们才没有多说什么。
家长那里好解决,可是学校那里就不好解决了。学校的教导主任将他们两个叫了过去。
教导主任见他们两个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们两个上下打量了半天。王菲心中忐忑不安,猜测大概教导主任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你们两个都是好学生,很有希望上重点高中,但是你们两个现在年龄都还很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应该清楚。你们还是初中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的……”
两人面面相觑,萧竹君好笑道:“主任,我们确实是以学习为重的。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我和王菲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像家人一样。我就算和她再亲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何况,我们的学习成绩也并没有下降啊!”
教导主任愣怔半晌,摇头叹息道:“你们两个的确学习成绩不错,但是我听说你们在谈恋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萧竹君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主任,你可以向我的母亲和王菲的父母打听一下。他们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现在是学生,自然会遵守学生的本分,您说是吗?”
教导主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再处理。”到底是对这两个优秀的学生有几分宠爱,不舍得责备他们,更何况,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并没有使得成绩减退,反而成绩还有了一定的进步。
“萧哥哥,你说学校会怎么处理啊?”王菲有些不安地拉拉他的衣角。
“没事的。学校不会开除我们的,你放心。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她。
“再过段时间你就要参加中考了,我可不希望这时候出什么事情。”她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的。菲儿,等我去了一中,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就要缩短了。你可要尽快考进来啊。”
王菲点点头,现在的情况,她只好看看能不能跳级到初三了,然后再看看能不能争取保送到一中,这样,都到一中,他们相处的时间就会长一些了。
如同萧竹君所预料的,学校的确没把他们两个怎么样。这年中考,萧竹君发挥出色,用毫无意外的成绩进入了一中人人抢破头想进的优秀班级——俗称火箭班,里面全部是最优秀的学生。
王菲也十分争气,她从初二直接跳到了初三,半学期之后,学校决定保送她直接进入省重点高中一中。
于是,当王菲如愿以偿地进入一中后,萧竹君高二,她高一。同样地,她也进入了高一火箭班。
胜利会师,尽管在不同的年级,尽管火箭班学习生活很紧张,但是两人还是抽出一切时间黏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们想,他们的人生应该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吧——快乐,紧张但是无忧无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王菲常常想起少年时那些虽然忙碌但是快乐的日子,那时他们的爱情多么简单而深刻,直到后来,世界改变了。
那时候高考是在七月举行的,众考子称之为黑色七月。黑色七月,萧竹君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全国非常知名的的Q大学,进入工商管理专业学习。
那时候是在八月,得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两家人为萧竹君举行了个小小的庆功宴。庆功宴没有结束时,萧竹君带着王菲溜了出来。
王菲呼了口气:“我看我妈他们还得哭上一阵子。奇怪,明明是庆功宴,怎么到最后却变成他们大人忆苦思甜,大谈文革了?我可待不下去了。我们回家去好不好?天气真热啊!”
萧竹君笑了,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嘴角两个酒窝盛满了快乐:“就知道你受不了热。”两个人买了雪糕一路回到萧竹君家。
王菲跑进他屋子里,对着电扇猛吹,呈大字状直接趴到他的凉席上:“你家凉席很凉啊!”
“怎么闷闷不乐的?”
王菲郁闷道:“你要去Q大学,听说大学里美女很多,我怕你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击。而且,Q大在北京,离咱们市何止几千里,我又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他失笑:“糖衣炮弹?嗯,是值得思考一下。”
王菲一下子跳起来,凑到他面前,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唇:“你敢,我就一辈子,不,下辈子也不理你了!”
他吃痛地揉揉嘴唇,无奈地笑开来:“我家的菲儿醋劲很大嘛。怎么,对自己不够自信?”
“我当然对自己自信了,我是对你这张桃花脸不信任啊!唉,竹君呀竹君,你干吗长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呢?”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触感不错,她玩上瘾了,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她玩够了,抬头发现他眼神冒火地盯着她。她以为他生气了呢,可是没想到他却一把搂住了她,低头热烈地吻了她很久。
他们不是没有亲吻过,可是这次不同。她说不上是什么不同,可是她朦胧中发觉,也许,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凉席很凉,身体很热,不是热风引起的,有火苗在她身体里燃烧起来了。是他点的火。
“菲儿,我,我想……”他抬起头,神情带着几分紧张和欲望。
她羞怯地点了头。
两具青涩的身体纠缠起来,笨拙地在这盛夏的午后探索着未知的世界,探索着彼此的身体,探索着男人与女人之间千年亘古的秘密。
知了不甘寂寞地在窗外高声叫嚷起来,伴随着阵阵火热的夏风,吹开了半闭的窗棂。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
偷尝禁果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起来,恨不得一天到晚粘在一起。可是萧竹君开学了,王菲也开学了,他们终究还是分隔两地。但是虽然相隔了千里,心灵却更加近了。
王菲在填高考志愿时,毫不犹豫就填了Q大,她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尤其喜欢中医。于是她填了Q大医学院的中医专业。
她的成绩使她十分顺利地考进了Q大,开始了大学生活,和萧竹君一起的大学生活。她喜欢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没有高中时的紧张。她可以参加她想参加的社团,可以在下课后和他一起漫步在校园小径上,在无人的小湖旁一坐就是一下午,看书,下棋,聊天。校外有一家叫红磨坊的咖啡店,那时候他们常常叫上一杯咖啡,坐在临街的那个安静的角落喝咖啡。她喜欢卡布其诺,他喜欢蓝山。那时候,咖啡店里的员工们都和他们很熟,常常开玩笑地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时候王菲会笑着说:“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嫁给他呢?”
有时候他们也会讨论这个问题,萧竹君说:“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
王菲笑道:“好吧,如果你能养活我,那我毕业就和你结婚。要知道,我可打算来个全球蜜月旅行呢!”
“这样啊,唉。算了,我怕我养不起你啊,老婆大人。”
“谁是你老婆,臭美,臭美!”校园里回荡出阵阵欢声笑语。
时光如流水,年华匆匆。很快,萧竹君毕业了,他的成绩优秀,在没毕业前就被一家大型跨国外企给聘用了。萧竹君租了套小房子,不大,和王菲住在一起。这时王菲还是大四的学生,因为她所学专业是五年制的,因此等到大五他们才能去医院实习。
萧竹君工作很忙,他常常加班,忙到很晚才能回来。为了做出成绩,他需要比其他员工还努力才能在竞争激烈的外企中有所发展。虽然很累,可是他是在为他和她的未来打拼,所以他即使累也心甘情愿。
他们的小房子是他们用爱铸就的爱的小窝,温馨而甜蜜。有时候他加班晚了,回到家中,看到王菲在等他,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像一只倔强的小猫。那时候他就会升起家的温暖,再多的辛苦也消逝于无形。
生活平淡而简单,他工作,不久之后她去医院实习,两个人各自都忙开了。直到萧竹君毕业两年,王菲也正式毕业,在一所中医院工作。萧竹君十分努力,短短两年,他已经是外企业务部的副经理。他们换了一座大的房子,两家的家人也开始为他们的婚事忙碌起来。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八章 相思已是不等闲(三)]
一切都很顺利,都很美好。如果没有意外,也许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她相信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很相信。但是感情是那么脆弱,男人的感情尤其是不能相信的,易变的。
那段时间,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回到家也是怪异地看着她,回答问题时很是烦躁。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怎么了?”她问。
他摇摇头,用欲望代替回答。黑暗中欲望在燃烧,可是她却觉得,心好冷。
哪里出了问题?她不明白。难道他有婚前恐惧症?
不久之后的一天,她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自己测试了一下,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结果是她怀孕了。
她有些喜悦,也许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可以让他不再这么烦躁。他们该结婚了,毕竟,她腹中的生命可不能等。
那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雨。她买了许多菜,心情愉悦地在厨房里哼着歌做晚餐。她打算来一个烛光晚餐,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点亮了蜡烛,拿出了红酒,心情愉悦地等他回来。
外面风很大,她担心会下雨,不过,幸好他在大雨来临之前回到了家。
他有些意外眼前的烛光晚餐,默默坐下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有话想跟你说。”他们异口同声地开口,然后瞪着彼此。
王菲笑了:“有什么话,就说吧。”她想等他说完了再跟他说她怀孕的事。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和集团总裁的孙女。”
他说他要结婚了,在她想告诉他怀孕的消息并且尽快结婚的时候,用那“今天天气很不错”的平常语气告诉她,他要结婚了,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他说他要结婚,忘了他们正在筹备的婚事,忘了他们多年的感情,那么、那么平静地说——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哦,不是别人,是集团总裁的孙女,富家女。
她盯着肚子看了半天,听到他依旧用那平淡到没有感情的声音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下个月,我会在香港圣母大教堂和她结婚。”
他还想和那个女人在她想和他完婚的教堂结婚。
“理由。”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笑了,很诡异地笑着:“菲儿,你多单纯啊。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娶一个有钱的妻子可以少奋斗三十年。我也想少奋斗三十年。”
“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大笑起来:“我为什么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并不了解我。分手吧,好聚好散。”
分手,简单的两个字,分手。
他要的是荣华富贵,人上之人,她给不起,她要的是平凡宁静,他也给不起。
荣华富贵,四个字。他们多年的感情敌不过四个字。那么多年的感情,深到刻入骨髓,他却那么轻易地说,分手。
分手,好,分手!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狠狠地甩了他巴掌。“这一巴掌,是为你的负心打的!”
她又甩了他一巴掌,眼睛中泛出了泪水。“这一巴掌,是为你我的亲人打的!”
“啪”!“最后这一巴掌,我是为了我……”为了我腹中的小生命打的!为了他有这样一个无耻的父亲。
他没还手,任她打完三巴掌。“我说过,如果你背叛我,我不会原谅你,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永远不会!从今后,我——王菲,跟你萧竹君再没有任何瓜葛!再——也——没——有!”她一字一顿地说完这一切,转身,收拾行李。
三巴掌,将他们所有的情分都打掉了。从此,他和她的世界再无交集。
她是这样一个决绝的女子,对爱情,她要求唯一,她不允许背叛,不允许不专情。她遵守自己的道德法则,任何事情,只要触犯了她的道德底线,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坚持反对到底,彻底地对抗。就算会后悔,她也绝不回头。
他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他在客厅静静地站着,看着她收拾了东西,拿起伞,准备出门。
“外面雨很大,你可以明天再走。”
她没回答,将房子的钥匙扔给他,转身,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风大雨大,她提着行李,顺着街道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大雨打湿了她的心,她想,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也会流泪,不然为什么她觉得心里涩涩的呢?这时候,她忽然觉得,天下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迷迷糊糊中,强烈的灯光向她射了过来,刹车声、叫喊声伴随着痛楚袭来,然后,她昏了过去。
她醒来时,天亮了,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失了。她想起来了,她出了车祸。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孩子,没了。
“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他出现在她面前,淡淡的语调,冷冷的声音。
“没有了。”她闭上眼睛,转过身,连泪水也流不出了。这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就这样静静地走了。这样也好,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瓜葛都没有了。彻底地和他划清了。
他拿出一个纸袋,放到床头。“你身体不好,这些钱你拿着买些补品。”
她身体僵直了一下,接着是剧烈的颤抖,他居然用钱来羞辱她!忽然她猛然坐了起来,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语气狠狠地将纸袋砸到他脸上!“滚!我不要见到你!滚!滚!”
小护士慌张地安抚着她,呵斥他:“你怎么搞的?病人情绪不稳,你快走吧!”
他低头,慢慢地捡起纸袋,声音低低的,涩涩的:“钱是好东西。不要乱扔钱。”他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因为她的关系,他妈妈气得要和他断绝关系,她的父母对他就更没有好脸色了。他搬走了。下个月,他和集团总裁的孙女,在香港结婚,婚礼很是奢华,诸多媒体报刊大肆报道,让众多他和她的朋友们都对这场情变唏嘘不已。
她不想在别人的眼光中看到同情,之后,她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她呆了许多年的城市,到了南方一个湿润温暖的城市,在一家大医院的中医诊所当医生。
一年后,诊所来了个小伙子,25岁,中医世家出身,叫吴刚,让人一下子想起了月宫中砍桂花树的那个吴刚。
吴刚是南方人,却带着北方人的爽朗仗义和南方人少有的高大强健。用他的话说这叫“基因突变”。
这一切都不重要,让王菲措手不及的是,这个吴刚竟然对她一见钟情,对她展开了猛烈的爱情攻势。鲜花,情书,任何他能想到的方法他都用上了,弄到医院人人皆知。
王菲心伤未愈,并不想再谈感情。可是无论她怎么拒绝,吴刚还是一如既往地缠着她,好像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不明白什么叫拒绝。
他缠得她忘了许多伤心的事情,缠得她没有办法。就这样缠了她一年,不管她怎么明说暗示,他还是十分执着。
恰巧这时大学的一个同学在上海开了家中医诊所,请她过去,她被吴刚缠得烦了,于是辞职走人,去了上海。
没想到没过两个月,这家伙竟然也来了上海,找到了她。
她愤怒地跟他说:“不要再来烦我了,我不需要男人,不需要谈恋爱!”她转身回到和同学租的公寓里,整整两天没出门,而他,竟然也就在外面等了她两天。
雨下了两天,他也淋了两天雨。
她终于忍不住跑出去骂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抹抹脸上的雨水,用有些冻僵的脸笑道:“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不会放弃你!”
她浑身一震,狠狠地抱住了他。
她真的被他感动了。如果真要爱,她,想做被爱的一方。那么,伤,也就不会那么痛。
她接受了他的爱。吴刚欣喜若狂,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逛街,游玩,有时也闹闹脾气。他总是包容她。
可是,幸福总是短暂。
那天夜里,他们逛完街回去,吴刚正要大显身手,给她做顿丰盛的晚餐,门铃响了。
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男人站在了她面前,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她面前。
吴刚好奇地从厨房中走出来:“小菲,有客人吗?”
萧竹君盯着吴刚:“我找你。我是王菲以前的男友。”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萧竹君只是一径地看着吴刚:“我们谈谈,只需要一会。”
吴刚笑笑:“好。小菲,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说完他解下围裙,跟着萧竹君出去了。
她的心乱了,这个男人,这个伤她至深的男人,在她好不容易平息了伤口之后又来搅乱她的生活,他到底想做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没有回来,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王菲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两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出现在她面前的却只有萧竹君。
“吴刚呢?”她心惊胆战地看着萧竹君脸上带着的青紫印痕,好像是狠狠斗过一场的痕迹。
“吴刚?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离开上海了。”他静静看着她。
王菲愣住了,不可能,他为什么会离开?半晌,她激动地叫道:“你跟他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
萧竹君冷冷一笑:“我是跟他说了些话。我没必要告诉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非要毁了我是不是?我早跟你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来破坏我的生活!萧竹君,你这个混蛋!”她怒气横生,抓住他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萧竹君凑近她的脸,神情很是诡异:“我就是混蛋,我就是不想让你过得安稳!”
她全身气得发抖,深沉的恨意像疯长的蔓草迅速冲进大脑里:“萧竹君,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放开她,哈哈大笑,笑声有些疯狂。他踉跄着走出门,边走边笑:“恨吧,你恨吧!”
他慢慢走出了公寓楼,走进雨幕中,随着一串车灯亮起,开车离开了。
她颓然跪倒在地,泪水狂流。他究竟还要她怎么样,还要她怎么样……
吴刚走了,没有理由地走了,手机打不通,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颓废了很久,老同学劝她去旅游,她去了法国,疯狂地玩了很久,回来之后,彻底沉静了。不想,不动情,让自己彻底麻木。
偶尔,她想起少年时光,突然觉得好像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相思已是不等闲,她却把相思埋在了过去。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三十九章 伤情]
“你看,我不是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我曾经有过一段很长的情感。我爱过萧竹君,用我的心,用我的青春,用我的生命去爱他。可是他却那样对我。他把我的心践踏在地,他还不让我过上好日子,连我跟其他人在一起他都要破坏。男人要荣华富贵,可是为什么男人有钱了就会变成那样?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喃喃低语着。
凌九州心中疼痛,上天究竟还要她受到多少伤害?他心疼她受过的疼痛,心伤她遭遇的伤痛。他没有参与过她那些年的岁月,没有在她的那个世界生活过,但是,他想,他会参与她余下的人生,让她不再有痛苦,只有快乐。
“你知道吗?李瑾长得和萧竹君一模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这是老天开的玩笑吗?为什么竟要让我前世今生都和他挂钩?前世爱他还不够,他还要追到今生来让我爱吗?后来我想,也许是上天有眼,让李瑾来补偿萧竹君对我的亏欠吧。我终于和他在一起了。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爱他还是爱萧竹君。可是,他又再伤了我一次。而且,这么巧合地用同样的方式——和别的女人成亲来和我告别。这是巧合吗?还是萧竹君连我离开了也不放过我……”薛滟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轻轻地说着:“这里,你看不到的心里,已经伤透了。全部都是伤口。好不了了。”
“滟儿,没关系,换一颗新的心。你的伤口,我给你涂药。我可怜的滟儿,上天还要你受多少苦?”他紧紧地把她搂进怀中。
她摇摇头,“不,心死了,还能换吗?没有心,人还能活吗?换不了了。”泪水喷薄而出,她抱着他大哭特哭起来,哽咽着说:“换不了了,我的心,好痛……”
她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哭尽了她多年来隐藏在心底的委屈伤痛,那些年少时的感情,那些迷惘和彷徨,那些让人刻骨铭心的痛苦。
她这生认识过许多男人。有几个男人在她生命中留下过深刻痕迹。萧竹君、吴刚、李瑾、无夜、还有凌九州。
她对每个男人都谈得上有几分感情。不论是爱情,友情,亲情还是恩情。有的人一生只有一段感情,有的人一生却有很多段感情。女人的一生也可以有很多爱,可以有很多段感情。可以是亲情和友情。也可以是感恩之情。
可是,到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凌九州。
“为什么你对这么好?好得我会觉得惭愧。我对你不好,因为我将心遗落在别人身上。我只有一颗心,分不出几半。凌九州,我不好,我自私,我无情,这样的我,值得你娶吗?值得你爱吗?”
“值得!你值得!”
“傻子,傻子……”她痴痴笑着,忽然站了起来,望着水中那一弯月牙,纵身跳入水中。
凌九州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想不开要跳水自尽,刚要跳下去,就见她回头喊道:“别管我,我就想在水里待一会,我会游水。”
水很凉,夏日里正好去暑气。她凫了一会水,从岸边游到另一岸边,又游回来,直到没什么力气了,才爬上船。
凌九州准备了干衣裳让她换上,换完衣服,她就痴痴地望着水中那一弯月牙发呆。
夜深了,热闹的曲江也静了下来。江水静静流淌,带动竹林作响,虫鸣叽叽。他静静地替她擦着湿发,而她喃喃自语着,轻轻唱着他不曾听过的歌曲。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的野草已占满了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份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女人如花花似梦
她轻轻吟唱着这首《女人花》,带着深刻的心酸唱着歌。女人如花,花期如梦,总是短暂,可到最后,谁又能抚慰女人心底深处的寂寞?
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方知酒浓,花开花谢却总是一场空。
上哪里去寻找那一双温柔,抚慰女人心底的寂寞?
她唱着唱着,窝在他怀里慢慢睡着了。她睡得极不安,梦中还在喃喃自语着。而他,一夜无眠,静静地看着她。
东方泛出了鱼肚白,慢慢地朝阳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
薛滟从他怀中醒来,看着东方升起的火红的朝阳,半晌突然想起斯佳丽在《乱世佳人》中那一句经典台词,喃喃念了起来:“tomorrowisantherday.”
是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你在说什么?”凌九州奇怪道。
“我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谢谢你,九郎,真的谢谢你。”她站起来,伸开双臂迎接微凉的晨风。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忘记吧,那些不开心的过往,人生,也许会好过些,尽管遗忘一个人很困难,但是,她会学着忘记。
“想通了?你不必谢我。”看到她终于走出了伤感,他也舒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盯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嫁给你,凌九州。”
凌九州看着她,却摇摇头:“不,我不要你在还没爱上我的时候嫁给我。我想要一个爱我的妻子,爱我的薛滟。我不会逼你了。你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我们就成亲,好吗?”
薛滟一震,知道他的心意,她点了点头,笑道:“走吧,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晚晴他们一定急死了。”
“好。”他让船靠了岸,驾马带着她离开。
等他们回到薛府她的芳菲阁时,果然看见陆晚晴在里面。陆晚晴一见她和凌九州,松了口气,一把抱住薛滟:“笨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薛滟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流,她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总有人在关心着她。总有人等待她的消息。“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看你这黑眼圈,不是一夜没睡吧?”
陆晚晴瞪了她一眼:“还说呢,我可真是一夜没睡,君寒他昨夜到处去找你,可是也找不到你,今早他去上早朝了。我们也不敢声张出去,幸好听说你和凌九州出去的,我这才稍微放心了。十二,对不起,我们不该瞒着你。”
“没关系,反正知不知道就那样了。我想通了,不就是失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晚晴仔细看了她一会,这才真正放心了。她是真的担心她一下子受不了这个打击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幸好薛滟还是坚强的,至少,现在,她表面上是坚强的。
“好了,你既然熬夜等我,想必现在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累坏我的小侄儿我可不愿意。”薛滟送陆晚晴回去休息。等她再回来时,就看见凌九州正站在晨风中,一袭白衣,人才风流,那双霸气自信的眼睛正带着笑意看着她。
这个男人,对她的确好得没话说了。
尽管心中仍有情伤,尽管未来的路仍很漫长,但是,她知道,不管她遇到什么困难,总有人在背后支持她。
穿越时空是她另一段人生的开始,遇到凌九州则是这段人生转折的开始。
虽然,人生总是一个问题叠着另一个问题,尽管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就像她的感情也没办法一帆风顺。可是,生活,总要靠人去面对。
萧竹君,李瑾。这两个人,两段情,在昨夜断发之后,真正和那段情了断了。尽管心中还是会因为那场背叛而痛,可是,在经过这么多伤痛之后,她也该学着改变了。
不能一味消沉,不能一味哭泣。她要活得更好,笑得更灿烂,让别人,也让自己明白,她,没有那些人一样能活得有滋有味。
她能活得很好!
“谢谢你,凌九州!”她对着他喊道。
凌九州给了她一个爆栗子,“都说了我不需要你感谢我。”
“要是我永远都不爱你,怎么办?你会逼婚吗?”
他给了她一个自信的笑容。“我不会逼婚!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爱上我!”
她怔怔地看着他脸上那比初升的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心中咕哝着:这家伙还真的是超级自信呐……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章 番外之李瑾——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曾经无数次读过《诗经·桃夭》,可是,我从没有见到如同《诗经》中所描述的桃仙那样的女子。
那美丽的桃花,繁盛而茂密,那像桃花一般美丽的女子,想必也是宜室宜家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会是怎样呢?
我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桃仙的模样。
但是,当我第一次见到薛十二时,尽管那时我还当她是男儿,我却莫名的认为,桃仙就该是那样的。
那时候她穿着一袭白色男装,乌发束了起来,明眸善睐,微微一笑就像千树万树桃花在我面前绽放开来。
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而且,在我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突然间冒出了一股熟悉感。仿佛我前生早已经认识了她,仿佛我早已将她刻在了骨子里,深入骨髓的剧痛,每一个心跳都在呐喊着:“是她!是她!是她!”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否真有前世今生?是否她就是我想寻觅的桃仙?
可是,“她”是个男子啊!我警告自己,却管不住自己悸动的心。我看到她和难得和尚说笑,爽朗开心,看她独自哭泣,伤心难过。我管不住自己,明明薛十二是个男儿,我怎能,怎能当她是我的桃仙?
桃花郡里,她在满眼满树的桃花中穿着美丽的女装,桃红衣裳桃红人,一点桃红点桃腮,如同桃花仙子下凡,那么妩媚,那么出尘,那么动人!这哪里是凡人,这就是我的桃仙!
我终于才明白了,薛十二不是男子,而是一个调皮的、女扮男装的可爱少女。
我的心如擂鼓,欢欣着,雀跃着,她是我的桃仙,她就是我梦寐以求,寻觅了生生世世的桃花仙子,那让我灵魂都要震动的人儿。
我毫不犹豫地保护她免于掌伤的打击,自己却因此而身受重伤。这桃花郡的郡守和王孙合谋想害了我们,我怎能让他们伤害我的桃仙?
事情转折,有几次我们都差点死掉了,可是最后,无夜公子出现了。那个传奇的无夜公子救了我们,他对十二的态度让我十分奇怪。
我们继续西行,有她在,我很愉快。我想,这趟西域之行后,也许我能收获一份感情。
可是,我不是傻子,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心里有很深的过往纠缠着她,让她在看着我的时候常常露出复杂的表情。为什么我觉得她是透过我在看着别人?她常常笑,可是即使在最欢闹的人群中,她笑得依旧不开心,她笑得依旧那么哀伤。她的笑,让我很心痛。
我想让她有一天,用心开开心心地笑,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
她总是躲我,避我,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我想说,十二,问题没有办法逃避,要去面对,可是我却又不舍得逼她。我会等,我的桃仙,我会等你向我微笑。
我甚至开始嫉妒起无夜公子。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巧得每次都能在我们困境时救我们出去?为什么我却不能好好保护我的桃仙?我有些恨自己的武功不够顶尖,恨自己不能保护她。
黄河水鬼来临时,我想,我又要连累我的桃仙了。我不会游泳,而她拉着我向岸边游去。有人袭击她,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的十二,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害。我用我的身体抵挡,身体很痛,可是我却很开心,至少,我的十二没有受伤。
当无夜公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并且让大雕带我们去姑臧时,我看着那远离的潇洒身影,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也对我的十二有兴趣。
是啊,我的桃仙,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君子好逑,又怎么会只有我一人看得见她的好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她的心呢?人群纷扰的姑臧城里,我在满街灯火辉煌中寻找着她。终于,我找到了。
她站在鱼龙灯下,眼神迷离而幽远,我真的很怕她会在下一刻变成一朵桃花离去。我的小指上牵着她的红线,也许,这是上天注定了我们要在一起。
满街鸳鸯,春江花月夜,美丽非凡。这一夜,我终于得到了她的允许。
我真的愿意一辈子爱她。虽然我总有些不安,怕别人会抢走我的美好。但是在那段她答应要和我谈一场她所说的“恋爱”的日子里,我很开心。
她有时调皮,有时爽快,有时也楚楚可怜。她的面貌多变,每一种都让我痴迷。看着她,我总是想,上天待我是幸运的,让我得到她的垂青。
可是,西域之行总会到头,父王的一封信把我带回了长安。
母妃病重,我这个做儿子的尽自己的孝心伺候自己的母亲,母亲病得非常厉害,几度要不行了,都是大夫从鬼门关把母亲拉了回来。
我忙着照顾母亲,偶尔喘息时不由得想起那个调皮的丫头,心中漫溢思念。我想她,想她快乐不快乐,想她玩得开不开心,想她有没有想我。
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我想,这样的桃仙,会是我李瑾一生的伴侣。等她回来,我就向父亲坦白此事,让父亲向薛家提亲。
母亲的病终于稳定下来,我也松了口气。这时我得到唐朝旅行社的消息,薛滟已经回到了长安,而且,是被她的未婚夫抓回来的。
我在陆晚晴的安排下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人儿。晚来风起,她在我怀里哼着歌,温柔低回。然后,我见到凌九州。
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不平凡的。但是,我仍然不可能将我的桃仙拱手让人。
我和他打了一场,匆匆赶回家中,父亲正在书房拧眉走来走去。我告诉父亲,我要娶薛家十二小姐当我的正妻,我要请皇上赐婚。
父亲勃然大怒,他吼道:“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和凌九州订了亲的吗?”
“我知道,可是我和她是两情相悦,她并不爱凌九州!而且,如果皇上答应了这门亲事,我想凌九州也不敢抗旨的吧?”
父亲大怒,语气沉重:“你还想娶她?你知不知道,今天皇上召我去,谈及你的婚事,他将渤海国和亲的长公主赐给你!赐婚,你就等着皇上给你赐婚吧!”
五雷轰顶。“父亲,我不能娶什么公主!我……”
“我已经答应皇上了,你还能反悔吗?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闭门思过!”父亲拂袖而去,派人将我给软禁了。
怎么会这样?我又怎能娶别的女人呢?皇室中尚未成亲的也大有人在,皇叔他为什么要将公主指给他?
我被关了几天,我越想越烦躁,不行,不能这样!我使计逃出了宋王府,打算进宫找皇叔说个明白。我大胆闯宫,皇叔龙颜大怒,又听我说要他收回赐婚的命令,将凌九州的未婚妻嫁给我,更加火冒三丈。“李瑾,你真是好大胆子,来人,将他给我打入天牢!”
父王和身体尚虚弱的母妃赶到,连忙为我说情,父王将我单独拉到侧殿谈话。他对我今天所作所为很是心痛。可是接下去说的话则让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父王说皇叔早就怀疑他结党营私,和朝中几位将军过从甚密,有谋反之心。他本来还奇怪皇叔为何不指婚给他的二哥,今天才明白,原来皇叔对他和薛滟的事情早就一清二楚了。这才将渤海国公主指给他李瑾。
我这才明白父王的意思。皇叔赐婚给我,我却一心心系薛滟。如果我接受,那么就证明我对皇叔十分忠心,我父王也可暂保平安。如果我拒绝,那么就坐实了父王结党营私的罪名,皇叔也会以此为借口将宋王府上下尽数以谋反论处!别说到时候我和宋王府上下都可能保不住性命,连薛将军府都可能会受连累。
“父王,您到底是皇叔的亲兄长,他怎么会如此将我们一家赶尽杀绝?”
父王叹了口气:“瑾儿,你为何不明白呢?他首先是一个皇帝,其次才是你的叔叔。这些年来,他对我们这几个兄弟其实十分猜忌,将我们几个的权利都架空了,我们在朝中都不过是个空头王爷,无权无势。纵然父王并无谋反之心,难保谗言惑主,说不准哪天皇上就会杀了我!如今这情势,你就算不想娶那公主也不可能了。作为一个皇室成员,你该明白,你的婚姻不可能自主!那么多人命,现在可就握在你手上了。”
我傻了,懵了。我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身为王族。我可以不管自己的死活,可是我能不管宋王府上下这么多人的死活吗?我能这么做吗?
我知道我做不到,于是,终究,我还是答应了皇叔,娶一个我不爱的公主。
就在那一刻,我望着皇城高高的墙,突然间悲哀地明白了。我和我的桃仙,再无可能了。
而她,也果然如同我意料中的,在我新婚之夜的那天,决绝地断发断情,决绝地离开了我的世界。
她,真的走了。尽管我是真的有苦衷的,可是我知道,就在我答应迎娶渤海国公主时,我,已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之夭夭,桃之夭夭……
我的桃仙,我的十二,永远停留在了我记忆中那璀璨的风华绝代。
“桃之夭夭……”我喃喃念着这一句,握着她截断的青丝,静静流下了眼泪。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一章 米老鼠]
自从那天之后,薛滟又变成了开朗的薛滟。她会大笑,会欢乐,会说好笑的笑话逗陆晚晴。可是,在她的心底,她是否又真的将一切伤痛遗忘了呢?
没有人知道。
她不再想着逃婚了,因为没有了逃婚的理由。对她的禁足解开了,她又能去唐朝旅行社处理事情。好歹帮上陆晚晴一点,毕竟人家现在是孕妇。
这段时间唐朝旅行社正是最忙的时候,薛滟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幸好有凌九州帮忙,原来,他也是唐朝旅行社的最大合作商。唐朝旅行社旗下不少店都是他加盟合作的。
薛滟奇怪地问他,难道你那么多生意都不用打理的吗?
凌九州的答案让薛滟无语。他说,他下面有很多千里马,有千里马不用,伯乐岂不是在浪费人才?事事事必躬亲可不是得累死了?
她想这家伙可真是会享受啊。
不过他说的也对,既然请那么多人才来,难道放着不用吗?
这天早晨,薛滟正忙着看手中的生意,凌九州来了。
“滟儿,这个给你。你那天在曲江救的那个秦雁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谢你救命之恩。”说着他把一个手帕递给薛滟。
薛滟随手接过一看,却顿时仿佛被雷劈到!
上帝,这不是真的吧?这手帕绣的那个栩栩如生的老鼠,竟然是卡通动物米老鼠!虽然她已经很久没看过动画片了,但是她还是认得出米老鼠的!
一时间她脑袋里闪过很多念头,脸色也变了又变。
凌九州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薛滟一下子醒了过来,抓着他急切地问:“你说是秦雁给你的?你确定?”
凌九州奇怪道:“是她给我的……到底怎么回事?虽然这手帕上绣的什么很奇怪,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薛滟又惊又喜地跳起来,难道那秦雁也是家乡人?不,也不一定呢,说不定她这图案是从其他人那里看来的也说不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认识一个同是穿越的人。
她一把抓住凌九州衣袖,着急地拉着他往外走:“带我去你的别院,我想见秦雁。”
“滟儿,你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他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问。
薛滟又紧张又期待地说:“你现在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我见了她之后再告诉你。”
凌九州看她那一脸期待的样子,突然间问:“她绣的那个奇怪的东西,是你那个世界的吗?”只有那里的一切才会让她如此兴奋吧?
“宾果!猜对了!秦雁非常有可能是我们那里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去试探一下。”她兴高采烈地说着,却发现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有些她难以看懂的感情。“怎么了你?”
凌九州淡淡地问:“你,想过回去么?”
回去……她愣住了。回去吗?回去那个她所熟悉的时代,她所熟悉的生活中去吗?她来得没有什么预兆,也不是什么天有异象造成的,要回去根本没有方法。她是想爸爸妈妈,但是怎么回去呢?
而且,如果真有回去的办法,那意味着她将可能再见到萧竹君……
她黯然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凌九州见她如此表情,不由心中苦涩。自从知道她并非唐人,他总是担心她会莫名其妙地消失,那他……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等到了凌九州的“清风别院”,薛滟假装没事人一样又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刚巧了,他们一进门正碰上秦雁。
薛滟立刻拉着她找了个僻静之所坐了下来,开始试探她。
“今天你绣的这个手帕很奇特啊,秦姐姐,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这绣帕上的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吗?”她指了指米老鼠。
秦雁淡淡一笑:“薛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薛滟皱眉,她这叫什么回答?“其实呢,我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你知道胡锦涛吗?”
秦雁摇摇头。
薛滟失望了,难道她不是家乡人吗?是的话怎么可能连国家主席都不知道?“那江泽民你听过吗?”
秦雁怔了怔,斟酌着说:“听过。”
薛滟心中大笑,嘿,敢情这秦雁是05年之前穿越过来的,那时候胡锦涛尚未成为国家主席,听过他的人也不是很多。那她恐怕也不知道非典了。
“算了,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了,北京你总听过吧?马克思你总听过吧?麦当劳你总吃过吧?九七年香港回归你总知道吧?还有……”
秦雁听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突然笑了:“你为什么不干脆问我是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民?”
薛滟两眼顿时像电灯泡一样大亮:“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老实招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秦雁噗嗤笑了起来,她面容秀美,虽然比不上薛滟青春年少,但也是芳华正好。“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坦白了。我是04年穿越过来的。到这里大概也有七八年了。我是灵魂穿越,现在这个身体的年龄是26岁。秦雁是我的本名。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哪年穿越过来的?我听你问胡锦涛,他是谁?”
薛滟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样子。“既然同是穿越人,又都来自中国,怎么着也是老乡啊!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我呢,王菲,07年穿越过来的。至于你说的胡锦涛,是现在的国家主席。”
“秦雁感叹道:“那这几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是啊。这几年真的国家变化很多,世界也变化很多。05年的时候闹非典,这传染病很厉害,当时我是医生,很多人都病死了,连许多同事都因公殉职了,不过幸好总算挺过来了。之后呢咱们国家08年开奥运,这你知道。04年雅典奥运会你看了吗?”
“没来得及,引为遗憾啊。”
“雅典奥运会最后我国奖牌第二哦!就败给美国佬,有点遗憾……”她侃侃而谈,谈着“神舟五号”升天了,国足越来越烂了,国家这几年生活比以前好了,中国人口超过十三亿了,超女火了,韩剧热了,禽流感来了……
她听得时而感叹,时而气愤,时而兴高采烈。
两个女人谈得口干舌燥,最后薛滟一拍脑门叫道:“看我,忘了跟你介绍我的好姐妹陆晚晴了。她也是穿过来的。现在已经成亲了。”
说到这里薛滟突然想起那天曲江的事情,她有些奇怪。“对了,秦雁,你那天在曲江跳江是怎么回事?不会真像你说的是……”被丈夫抛弃了……
秦雁面色一僵,自嘲地说:“你说我很傻是不是?女人混到我这一步,也真是没什么意思了。我总以为穿越之后必定能找到个好姻缘,谁料世事无常,不论什么时候的男人总是这么花心。女人也始终是悲哀的那一个。当时我穿越过来,碰到他,他还是个一贫如洗的书生。当时他对我极好,也十分痴心,我想如果穿越过来就是为了碰到这样一段姻缘,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嫁给他数年了,不说是同甘共苦,总也有夫妻之情。但是男人变心的速度比女人苍老的速度要快得多,如今他当了官,因我没有生育,他就要纳妾,还要扶妾为妻。你说,像我们这些在红旗下生长的新一代,怎么可能受得了?小说里总是说女人穿越过来碰到的尽是帅哥,然后相爱一生。但是我想,真到了这个时代,那事情可就是不由我们做主了。哪有那么多痴心的男人呢?从来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啊!”
“别这么说!女儿当自强,不是吗?没有男人又怎么样呢?对了,你怎么想起来送这个米老鼠绣帕的?”薛滟安慰她,心中不禁也感慨万千,是啊,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痴心的男人呢?
秦雁笑了:“那天我在曲江被你救了之后,听你说的那些话,就觉得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所能说出来的。我大胆猜测你也是和我一个地方来的,就绣了个米老鼠给你。果然被我猜中了。今天听你说了这些亲切的家乡话,一时间还真有些感动,很久没人跟我说过关于那里的一切了。”
“原来你早就猜出来了?厉害!对了,要不你到我家去好了!”
秦雁犹豫了一下:“我看这个叫凌九州的对你很好,听说你们是订过婚的,不如你到他这别院来小住几日。我在这里住了些日子,还真是不想挪了。”
薛滟想想也好,反正在家里爹娘老是唠叨着要她尽早答应嫁给凌九州,也烦得很。倒不如搬到凌九州这里小住几日,想必爹娘不会有话说,他们巴不得她早嫁了早好。
“好啊,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凌九州说说,改天就搬过来。”说完就急匆匆地跑去找凌九州。
“你要搬到我这里?”凌九州惊讶道。
“是的!怎么,不欢迎吗?”
他轻笑起来,低头吻了吻她的红唇:“跑到我的地盘上,滟儿不怕我吃了你?”
薛滟霎时红了脸,低声咕哝着:“你才不会……”
“你太相信我的定力了吧?我好歹还是个男人。”他故意说。
果然,她的脸更红了。“不欢迎算了!哼!”
凌九州愉快地大笑起来,搂着她转了个圈,吓得她大叫。“哎呀,你放开我啦!”
“欢迎之至,我的未婚妻。”他眉眼含笑地说。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二章 未婚同居]
薛滟兴奋地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晚晴。
陆晚晴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她先是惊讶,然后惊叹道:“难道穿越也成了潮流风尚?”
薛滟瞪了她一眼:“你坐好,有没有一点当孕妇的自觉?整天跟一个蚂蚱似的,跳来跳去,难怪薛君寒这么担心你了。”
“我这是太吃惊了!”陆晚晴玩味地说:“你说这个世界也真奇妙啊!难道是中国人口太多,所以要通过穿越减轻人口压力吗?唉,可惜我不知道怎么在时空之中来回穿越,要是知道办法,那我就办个‘时空旅行’,一定赚爆了!”顿时她眼睛里全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薛滟受不了地翻白眼,“老财迷!钱都让你赚了,还让不让别人活啊!再说,要是真能回家,那可就好了。谁想待在这没电灯电话,没电器没汽车的地方?”
“也是。你怎么没把她带回家来?我也想见见她。”
“我本来是要让她来的,不过我答应她要去九郎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什么?十二,你要去凌九州那里?哦……我知道了。嘿嘿,你们这是未婚同居呐!”她暧昧地笑道。
“胡说什么?什么未婚同居?我就是去他别院住段时间,又不是住他房间,算什么同居啊?”
“你着什么急?我又没说你要睡他房间。看你这样子,八成情形不对,我看啊……”陆晚晴小声说:“你这一去恐怕就真的要搬到他房间住了。”
“陆晚晴!”薛滟气得想揍她一拳,但是还没碰到那家伙就听到她大叫着:“殴打孕妇了,快来人救命呀……”
顿时挤进一群小丫鬟,百合一见这情形,知道两个人是闹着玩的,然后无奈地拉着众丫鬟离开。
薛滟好笑地看着陆晚晴一副“我是孕妇我怕谁”的拽样,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懂得利用“优势”,连未出生的孩子都用上了。“怀孕了很了不起吗?”
陆晚晴骄傲地说:“没办法,就是这么了不起!要不,你也怀孕吧!”
薛滟大笑:“你以为我自己就能怀孕吗?难道怀孕跟母鸡下蛋那么简单?”
“当然了,你自己不可能怀孕的。找你的‘九郎’试试呗。”她恶劣地眨眨眼。
“好你个陆晚晴!等你分娩的时候可不要请我给你接生!”
“不要这么绝情吧,我可不要那些稳婆给我接生,想想就后怕,还是由你这个21世纪的名医给我接生好了。”她谄媚地摇摇薛滟。薛滟瞪了她一眼:“我可得想想。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娘说说这事。”
“去吧去吧,记得什么时候带秦雁来找我玩。”
“美得你……”她老远递了个话过去。这两个人,一天不拌嘴都难受。
等薛滟找到母亲,跟她说要搬到凌九州的别院小住几日,母亲怪异地看着她:“你最近跟凌公子感情很好?”
某滟辩驳:“什么感情很好?娘,我就是去他那里住个几天而已……”
“行了行了。娘明白。娘也是过来人。你们这些小儿女,就是这样……你要去住就去吧,我也不管你。反正你们都订了婚了……”
某滟翻个白眼。看来她娘根本就想歪了。
“好了,娘,我又不是去嫁人!我走了,回去准备准备。”薛滟刚走到门口,正要抬脚跨门槛,突然听到身后母亲的声音:“对了,女儿,可千万不要弄大肚子了……”
某滟直接跌倒在地。
天呐,她娘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她爬起来落荒而逃。
第二天凌九州接她到清风别院,临走时陆晚晴笑眯眯地对凌九州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凌九州奇怪之,薛滟怒瞪之。
凌九州显然心情很好,好得薛滟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出主意让她住他那儿。
到了清风别院,凌九州带着她到了她的新住处——“滟园”。听说是为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这里旁边就是他住的“清风园”。
仆人们根本就把她当成主母对待了,恭敬得过分。
凌九州之心,路人皆知。
既然秦雁和薛滟是“老乡”,凌九州爱屋及乌,也把她当成客人对待,不让她再去厨房帮忙。
秦雁看着比邻的滟园和清风园,调侃薛滟:“你说,你们这算不算同居啊?”
薛滟怒道:“这怎么能算同居呢?同居同居,顾名思义当然是住在一间屋子才算同居呀。我和他又不住一起,怎么你们老是这么说?”
秦雁一语点破关键:“不是有什么,你又何必发怒?”
薛滟顿时无语。好吧,她承认,她搬到凌九州这里来,貌似有点小暧昧。但是,她是很单纯地只是想过来住几天,没想到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这时凌九州走了过来:“滟儿,我带你去你的小药庐看看。”
“有药庐?”她立刻惊喜地叫道。
凌九州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宠溺地说:“知道你喜欢炼药,特地为你准备的!就在滟园里面,走,我带你去看看。”
薛滟抱着他手臂,奔进了药庐。各种药草一应俱全,还分类摆好了,贴上标签。制药炼药的工具也分类摆好了。
薛滟感动地看着他:“你的速度真快啊!昨天下午就弄出了这样的成果。”
凌九州勾唇一笑:“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怎么样,我的滟儿是不是感动了?”
薛滟横了他一眼,那一眼风情万种,妩媚多姿,顿时让他的眼神一暗,接着火热的吻直接袭击了她的红唇。薛滟嘤咛一声,被他吻得气喘吁吁。
“偷吻别人是不道德的!以后不许你不经我允许就偷吻我!何况,我们之间关系也没有好到你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地步!”
“那是不是经过你允许就可以吻你?”他故意曲解她的话。
“你,你知道我才不是你那个意思。我不会让你吻我的。”
“真的吗?嗯?”这个“嗯”字百转千回,带着浓浓的调情意味。
“当然是!唔——”结果,她又被某人给吻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偷吻。
“你觉得我们之间关系达不到这个地步吗?我们是未婚夫妻,而且,其实,我们现在同居。”他笑了起来。
薛滟对同居这个词十分敏感,听他这么说,奇怪道:“你知道什么是同居吗你?”
“按你的说法,同居就是住在一间房子。”
“你偷听我说话。”她指控他。
“我那不叫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听。”他笑得光明正大。
“我又没跟你住一起。”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们一起同居。”他低沉地笑着。
“我介意!”
“我想跟你同居,滟儿。”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眸中带着深深的诱惑。
她顿时红了脸,嗫喏道:“谁要跟你同居啊?色狼!”
“色狼?狼很色吗?”
…………
“你去死!”她怒瞪他一眼,跑出药庐,做了个鬼脸:“哼,我才不跟你同居,你啊,就孤家寡人吧!”说完哈哈大笑,跑了出去。
凌九州看着她天真烂漫的背影像一只穿花蝴蝶一样渐渐飞远,心里不禁涌起前所未有的柔情。很少能看到她笑得这么灿烂无忧,快乐天真。如果她能这样永远快乐,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来让她快乐。
他的薛十二,他的滟儿,他的——妻。
薛滟跑出滟园,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没几步远就走到了清风园。因为她是未来主母,所以也没有仆人阻拦她。她就一路正大光明的闯进清风园。
清风园里碧竹处处,风起处清风阵阵,带动荷塘一片芙蓉灿烂。这清香阵阵的清风园风景极佳,绝对是个静养闲居的好去处。
“这家伙还真是会享受。”她想着,走进了清风园凌九州的书房里。
没想到只是个清风别院,这书房里一样有不少书籍。薛滟随手抽出一本一看,竟然是药王孙思邈的大作《千金方》,还是手抄本的,尤为珍贵。
薛滟兴奋地抱着《千金方》坐下研读,别看上面全是繁体字的古文,她读起来也并不费力。她本是念中医出生的,当初老师第一天就告诉他们,若想学好这专业,必须要钻研古代中医典籍。虽然现在的中医的典籍多有翻译,但最好还是看原版的。所以这几年看下来,她的古文水平可是不差。看古书也如履平地。
薛滟抱着医书看得津津有味,连凌九州进了书房她都没发现。
凌九州见她看医书看得起劲,微笑着连续从书架上又抽出几本书放到她面前。“不看看这些书吗?”
薛滟抬头一看,这些书中还有《黄帝内经》、《伤寒论》等等几部大作,而且全是十分全面的珍贵手本。她不由惊喜道:“你从来淘来这些宝贝?”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些书是从我从凌云堡带来的。”
“谢谢啦,九郎,这些书借我看行吗?”
“怎么,现在叫我九郎,不连名带姓叫我了?”他打趣她。
薛滟笑道:“哎呀,我们是熟人,当然叫你九郎了!本来,你们这里年轻男子不都是什么三郎,五郎地叫吗?”
“我以为这九郎有别的意思。”他抱住她,喃喃低语,声音低沉而暧昧。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靠得太近,让她难以呼吸。
“情郎。”他嘴角带笑,观察她的反应,果然发现她先是一僵,然后恼羞成怒:“你是谁情郎啊?哼,不理你了,我要抱着《千金方》跟孙思邈约会!”她抱着几本书跑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做个鬼脸。
清风园内顿时传来愉快的笑声。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三章 八十分胜负(上)]
当天,薛滟抱着千金方看了半夜,最后果然梦里和药王孙思邈见面了。
白发白须的老头子孙思邈给了她一颗仙丹,他说吃了这颗仙丹就能长生不老。
薛滟摇头,我不要长生不老,那不是成老妖怪了?
孙思邈说,等你吃了仙丹,就能进入月宫看到嫦娥。
那好吧。薛滟勉为其难地说,既然能进月宫,那我就吃下仙丹好了。她拿起仙丹正往嘴边送,眼看那仙丹就要进嘴,突然一声叫喊把她惊醒过来:“薛滟,快醒醒!”
薛滟猛然睁开眼,可是眼前早已没了白发白须的孙思邈和长生不老的仙丹。“干吗叫我?我没吃到仙丹啦!”她迷糊着揉揉眼睛,抱怨道。
秦雁好笑道:“你做什么美梦呢?哪来的仙丹?看看这是什么?”她递了一张卡片放到她眼前。
“红桃K啊!”
“那这个呢?”
“方块六嘛!”
“这个呢?”
“黑桃A……等等!”薛滟瞪大眼抢过她手里的纸片,惊讶道:“扑克?”
“对啊,你总算醒过来了,这是我昨天没事做的。”
“嘿,这扑克画得还挺像的!秦雁,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呐!”薛滟手里把玩着扑克牌,跃跃欲试:“我们来打扑克吧!我还真的很长时间没打过扑克了!”
“好啊,你快点起来,我也很久没和别人打过了。”
两个女人兴高采烈地吃完早餐,坐在桌边玩起了扑克。“玩什么呢?”
“就玩八十分好了,简单好玩。”
“不是吧?那么简单?”
薛滟不好意思地说:“太难的我不会玩,只有八十分玩得最溜,要不我们玩丁勾钓鱼?”
秦雁无奈道:“大小姐,你还真是玩得超简单。好吧,就玩八十分好了。”
只见桌上各种花色的牌一一被打出,秦雁一边打牌一边问:“对了,你唐朝旅行社的生意不用忙了吗?我觉得你们这名字起得真够绝的,唐朝旅行社,真是名副其实。”
薛滟皱眉看着自己的牌,分心道:“我不管了,都扔给凌九州去弄好了。反正他是商业奇才,不劳动他劳动谁?我只要看我的医书就好。”
“都扔给他?你不怕他把你们的生意给吞了?”
“他不会!”
“这么自信?”秦雁又赚了十分。
“我相信他。凌九州想要唐朝旅行社根本不必玩阴的。哎呀,我还说我八十分玩得溜,没想到阿雁你这么厉害,简直赌中高手。”完蛋,输了。
“两个人玩肯定没什么意思了。看完我的牌就能猜出你的牌,这还玩什么?”秦雁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不如你叫凌九州来好了,我们三个人打总比两个人打有意思。”
薛滟一想也是,叫百合去清风园叫凌九州过来打牌。
“我差点忘了,凌九州他知道你是穿越过来的吗?要不我们这些扑克牌可就太奇怪了。”秦雁猛然想起这事。
“没事啦,他知道。你放心,再怪的事情我相信他也能接受。”薛滟忙着看牌。
秦雁出牌。“十二,说真的,你碰上这样一个男人也是幸运了。要好好珍惜呐。听说你们是指腹为婚?”
“又不是指给我的!是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皱眉,怎么几年不玩技术越来越差了。
“那有什么关系?毕竟现在你是这身体的主人不是吗?我以前常常听人说起凌九州的事情,但是他的身份向来十分神秘,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透露点满足我的好奇心吧!”秦雁小声说。
薛滟奇怪道:“你怎么老提他?难不成你看上他了不成?”这不是没可能,凌九州那家伙,相貌权势都有了,女人少有不喜欢的。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
秦雁差点栽倒:“我就是好奇心大点,你想到哪去了?”
“好奇心害死猫,任何事情还是少知道点比较好。”知道得太多容易引来杀生之祸。
“好,我不问就是了。你那位来了!”
薛滟一看,果然凌九州来了。“九郎,来打牌!”
纵然凌九州天纵英才,聪明绝顶,他一瞬间还是莫名其妙。毕竟对于没见过的东西,让人一下子就明白是根本不可能的。
薛滟简单地介绍了玩法,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凌九州很快就明白了玩法。[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三章 八十分胜负(下)]
“对了,连于呢?连木木,出来啦!”薛滟想捉弄一下那根木头。
连于突然冒出来,吓了薛滟一跳。
“上帝,摆脱你下次出来别这么夸张,我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坐下吧,我们来打牌。”薛滟嘿嘿一笑,看连于一脸万年冰山样,就想看到冰山解冻。
连于面无表情地看着薛滟。
薛滟自顾自地跟他解释了下玩法,结果连于冒出了三个字:“我不会。”
凌九州心中明知道薛滟是故意捉弄连于,也不管,还推波助澜:“连于,既然滟儿让你坐下打牌,你就坐下吧。没人会笑你。”
连于冰山般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随即坐下了。
“好了,现在加上连木木,正好凑成一桌。我就不信赢不过你们两个古人!“薛滟豪气冲天地打出一张牌,心道这下总算能挽回点面子了。
谁知这牌打着打着竟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局势。
刚开始玩的时候的确是薛滟跟秦雁赢的次数居多,不过再到后来,凌九州和连于渐渐玩出了经验,把她们这两个高手给打得落花流水。尤其冰山连木木,没想到他平日里一副冰山样,玩牌却这么上道。到最后,几乎都是他在赢。
没想到竟然发现连于的又一项潜质。
薛滟瞪着桌上的牌,大力地拍拍连于的肩膀:“佩服佩服!我今天彻底佩服到家了。连木木,你有没有考虑转行做赌神啊?凭你的身手,赚钱那是哗哗的。”
连于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碰触,用一双冰冷乌黑的眼睛回答她。
“好了,滟儿,你挖人挖到我这里了?连于是我的暗卫,他是不可能当什么赌神的。”他好笑地说。
薛滟耸耸肩:“好嘛,不改行就不改行。”连木头那么瞪着她,害她以为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真没意思,算了,我不玩了,我要去找孙思邈约会。”她兴致缺缺地去抱医书。
她这么一说,三人也没有再玩下去的兴致了。
“怎么,难道你昨天就忙着和孙思邈约会吗?”凌九州看她埋头苦“看”的样子,不禁吃起孙思邈的醋来。
“对啊。孙思邈给我一颗仙丹,说我可以去月宫见嫦娥。可是这仙丹没吃到我就被叫醒了。我打算继续看,等梦到时吃颗仙丹,上月宫看看美女嫦娥。”她一脸憧憬。
“你就做白日梦吧!我不跟你这里做梦了。我回去了。”秦雁笑着出去了。
“好吧,既然滟儿对仙丹这么有兴趣,我回去找找看。”他揉乱了她的头发,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角。
“你哪来的仙丹?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是凡人。”
“天机不可泄露。”他神秘地说,然后转身回清风园。
天机?神神叨叨的,这世上哪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呢?要是有,秦始皇也就不必派人渡海求药了。
管他呢,她还是继续跟孙思邈约会好了。然后再去跟黄帝他老人家下棋。
这边凌九州回到清风园,神态一反刚才的温柔缱绻,顿时变成了威仪自持,霸气无双的精明男人。“叫红素查的消息回了吗?”
连于将信递上。
凌九州看完信,沉思片刻,吩咐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消息像是故意放给我们的。再去查探清楚,我要确切消息。罗安跑哪去了?”
“扬州。”
“扬州?那小子又去风花雪月了?传令给他,叫他半个月内解决南方的事情,然后回来向我报告!”
“是!”连于一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九州沉思着,想着最近商场上的事情。近来由于他决心把商业版图扩展到南方,和南方本土商业巨户存在利益矛盾,时不时有些损毁店铺的事情发生。
想要在南方立足,必须先把这些南方士林巨贾给拿下才是。
不过……他看了看红素传来的信:
秦雁,女,姑苏清夜镇人,父亲为小染坊主。嫁与清贫才子周浩。婚后数年无子。后周浩得中三甲,将伊打为下堂妻。
秦雁。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子明亮的眼睛之后藏着重重雾霭。虽然她的确是和薛滟来自一个地方,但是,就算是来自一个地方,个人品性如何那可就说不准了。
那女子太过虚伪,让他总觉得她的目的不单纯。
那日曲江的相逢,是否也是一个阴谋?
这件事让他隐隐觉得不对。最好她没有什么目的,不然的话……
他的目光骤然间变得阴冷。[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四章 再会伤害]
薛滟会完孙思邈,又会会黄帝,拜读完大作之后,她打算自己去药店买几味药材。“阿雁,你去不去上街?”
秦雁昏昏欲睡:“你自己去吧,我觉得我好像感冒了。”
“感冒了?要不要我给你开两副药?”
“不用了,我感冒只要睡睡就好。你去吧。”秦雁说完就躺到床上睡觉了。
薛滟见她这样,只好自己一人去上街。
刚出了清风别院,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黄梨木马车。薛滟正奇怪这是谁的车子,却看见两个清俊的双胞胎从车子里出来,不由惊叫起来:“崔青崔白!”
“哇,十二,看你女装还真是个俏佳人呢!”崔白打趣地打量着她的女装扮相。
“人家本来就是个佳人,只是你没发现罢了!”崔青笑道。
崔白反驳道:“大哥,你不也没看出来吗?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好吧!”
薛滟大笑,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夏天的热风中传播开来:“你们两兄弟今天不是特地来让我看你们吵嘴的吧?什么时候回京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回京有几天了。本来是要去找你的,但是你不在家,我们打听了下,听说你住在这里。我们刚到,正打算叫人通报,你就出来了,真巧。”
崔白又说:“十二,咱们去吃顿饭好不好?”
薛滟皱眉:“可是现在还太早了吧?要不我们去喝杯茶好了。我正打算去买点药材,你们一起去吧。”
崔青和崔白彼此看看,笑道:“好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上车吧,十二。”
薛滟上车,马车达达前进。
“十二,你还好吧?当初你被那个凌九州给抓走后,我们才知道他竟然是你的未婚夫。他没为难你吧?”崔青好奇地问。
薛滟耸耸肩:“你看我像过得不好的样子吗?”
的确,眼前的薛滟面带桃花,神采奕奕,精神好得很,的确不像过得不好的样子。
崔白脾气急,直接说:“十二,我回京后见过李瑾了,结果他竟然成亲了。这小子他对不起你……”
薛滟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李瑾”这两个字是她不愿去想,去听的字眼。提到这两个字又会使她想起那些悲伤的事情。“别跟我提他。他当他的安定郡王,我做我的薛十二,再无瓜葛了。现在我过得很好。”
崔白叹了口气:“我看他过得反而不好,精神恍惚的。他,也是没有办法啊。”
“崔白!”她怒瞪他:“都跟你说不要提他了!再说我就下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错了!”崔白连忙道歉。
薛滟这脸色才慢慢好了些。
崔青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说:“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我们几个一路上又碰到许多趣事呢!”
薛滟好奇道:“什么事?对了,你们去桃花郡了吗?”
崔白抢着说:“去了去了。你绝对想不到,现在金三娘在桃花郡也加盟了唐朝酒楼,成了老板娘,生意很不错呢!”
“桃花郡也开了唐朝酒楼?看来现在三娘应该过得不错了。只不过我没见到她,有些遗憾。”
“可不是,她还直念叨你呢!对了,我们在青海湖的时候碰到难得和尚了,他说他要去土蕃避难。”
“难得和尚肯定是在逃那个找他的女子。这家伙竟然被逼得要跑到土蕃去!”薛滟大笑,想起难得和尚的光头,别说还真有些想他。
崔青崔白跟她说着旅途趣事,欢笑声响彻马车。
过了会儿,薛滟进药店买了些药材,打包好了。崔白说:“前面不远有家缘客居,那里的茶非常不错。我们进去吧。”
薛滟奇怪道:“对面不就是唐朝茶楼吗?这是我自己家店,你们进去我不会要你钱的,再说这里茶也很好啊!”
崔青沉默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十二,就去缘客居吧,我们已经订好了位置了。下次我们再里唐朝茶楼吧!”
“对呀对呀,走吧,十二,你也该尝尝别家店怎样是不是?”崔白暗中示意崔青,两兄弟拉着薛滟向缘客居走去。
“瞧你们两个,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被骗了?”她狐疑地上下看着这两兄弟。
崔白干笑两声,心虚道:“我们骗你干吗,就去喝个茶有什么事?”
“最好没事,不然,哼哼……”薛滟威胁地看着双胞胎。这两个家伙今天看着就有什么事瞒着她。
崔白忙着把她带进缘客居,这里倒也清雅宁静,在盛夏中带出一片凉意。两人上了二楼雅间,推开竹帘竹门,入目一片翠色,让人顿时感觉非常清爽。
“这地方还不错嘛!”她笑着打量四周,突然雅间内的竹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李瑾?”她错愕地看着李瑾,突然间回头寻找崔青崔白两兄弟,结果这两个家伙早就脚底抹油了。这两个家伙,竟敢合起来把她骗到这里!
她不由地冒起阵阵怒火,没好气地说:“安定郡王好大的面子!”
他瘦了,下巴变尖了,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眼圈四周更是有了青色的黑眼圈。他何必弄得一副落魄失魂的样子见她?是故意想让她难过吗?
李瑾一阵沉默,漂亮的大眼深深地、痴痴地凝视着她,几近贪婪地将她的一举一动收进心里,仿佛几辈子也看不够一样。
“十二,求你,别叫我安定郡王。你还叫我李瑾,好吗?”他喉头滚动,想再说些什么,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想把她深深地拥进怀里,再也不放开。他究竟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几天,十几天,还是几十天?一天的分离就已经让他相思成灾,这么多天,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恍惚地像个幽魂,整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深刻的思念刻骨铭心,每每让他几欲疯狂。她不见他,他知道她是万万不肯再见她的。所以才拜托崔青崔白将她请了过来。
可是,看到她用那样陌生的眼神叫着他安定郡王,他的心痛得几乎要拧起来。她这样地看着他,仿佛他们曾经的温柔甜蜜都只是他单相思的一场梦。
薛滟哼了一声:“我可不敢这样直呼安定郡王的名字!再说,我们的关系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成亲那天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断发断情,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问你今天还找我做什么?”
“十二!断发断情,你真那么狠心吗?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吗?我……”
薛滟转头看他:“不用跟我说你和令妻的甜蜜。结束就结束了!告辞!”
李瑾一把抓住她,恳切地哀求道:“别走!十二,为什么你就不能静下来听我说呢?我的确是没有办法,我能不管宋王府上下那么多人命吗?我不爱渤海国的公主,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十二,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总有一天我会明媒正娶,娶你做我的妻子……”
薛滟沉默了,她想起许多事。前生的事,今世的事。感情总教人爱恨交织,总让人痛苦悲伤。她何尝不想相信李瑾,可是她那颗被伤透了的心再也禁不起折腾,再也承受不住等待的煎熬了。所以,她宁愿放手,前生的、今生的感情全部放手,将和萧竹君一切有关的痕迹全部消灭掉,重新开始。
“李瑾,你真心爱过吗?”
“我当然爱过,我只真心爱过你!”他急切地说。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沧桑:“可是,我却不知道我是否真心爱过你。也许,我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你。”
李瑾怔怔地凝视着她,嗫喏着低声说:“为什么这么说?你是爱我的对吗?”
“你真的以为我爱过你吗?不,我真心爱过一个男人,他长得和你几乎一样。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为什么我总是碰见相似的人?我想,我根本就不曾真心爱过你,因为我总是在你身上寻找他的影子。如果不是和他长得这么像,我还会和你在一起吗?我想不会。因为你的脸总让我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愿意醒来。
我不爱你。我恨他,恨他负心。当你也用同样的方式背弃我,我就发誓,要将有关他的一切全部忘记,不管是他还是他的替身,他的一切全部都忘记。我不要想起他,不要他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这样我才能重新开始人生。既然相恨,何必相见?所以,我放手了,以后,我和你也再没有任何交集。再也没有了。”
李瑾顿时脸白如纸,他颤栗着,仿佛被人推到冰冷的地狱中,挣脱不得。他宁愿她说恨他,也不愿她说他只是一个替身!她说,她从不曾爱过他,只将他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身!“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个替身吗?”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斩钉截铁地狠狠说:“对,就只是个替身!”说完,她大步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走出门后,她的脸上满是眼泪。
真的只是个替身吗?
真的对他没有感情吗?
那她为什么还会流泪?[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五章 暗针伤人]
薛滟走出雅间,恍惚走下楼,正等在楼下的崔青崔白见她下来,而且一脸眼泪,都不由得慌了神:“十二,你这是怎么了?”
薛滟狠狠擦了擦脸,用红红的眼睛怒瞪着他们:“你们两个也骗我!谁要你们多事!”
崔白心虚道:“我们也是为你和李瑾好,你看你们两个这样子相互折磨,我们怎么忍心……”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谁要你们好心!我和他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没有了!”
崔青脸色一变:“难道你真的不能原谅他吗?”
“原谅?或许我和他之间根本谈不上原谅!你们以后不要再玩这些把戏,不然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她愤怒而心酸地转身走人。
“坏了,看她这表情,李瑾不知道怎么样了?”崔白急忙跑进雅间,推门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李瑾静静坐在椅子上,迷茫空洞的眼睛不知道透过他在看什么。那眼神,仿佛已经灵魂出窍,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念着什么。
“李瑾,你别这样吓我,你说话啊!”崔白上前狠狠摇晃着他,生怕他真的就这样灵魂出窍了。
“替身……”他不为所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着。
“什么?你说什么?”崔白凑耳听着,真怕他刺激过度会疯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的脸上突然间闪过许多甜蜜的细微表情,像是沉浸在最美的梦境中。
崔白哀伤地看着他,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爱情,何尝不是没有结果。
人生最伤是情痴。
“你的心……冰雪做的……毁灭我……”李瑾依旧低声自语,声音凄恻哀婉,伤彻人心。
崔白狠狠心,突然将一杯凉茶泼到他脸上,“李瑾,你醒醒!十二她走了!”
李瑾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僵住了,然后,那双空洞的眼睛慢慢出现了色彩。“十二……走了?”
“李瑾,她不要你了!你明白吗?”
他突然站了起来,声音低切:“她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他的声音渐渐激烈起来:“她的心是冰雪做的吗?她把我当成别人的影子,她说她不爱我!”
突然,他像是一个泄气的皮球,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呜咽着:“为什么?她说过她喜欢我的。她说过的……”
崔白和崔青面面相觑,唉,李瑾这样,叫他们怎么放心呢?当初,谁又能想到,会是如今的结局?
薛滟走出缘客居,恍恍惚惚地顺着人潮走着,她不知道在往哪里走,哪里又是她的归途。人的一生途经很多驿站,可是,终点却只有一个。
她途经了很多驿站,每个驿站的风景都各有不同,但是,她依旧像一个被遗弃在荒野的小羊,找不到最后停泊的港湾。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姐姐,买一串冰糖葫芦吧。”童稚的甜嫩嗓音在耳畔响起。
她低头看去,一个梳着羊角辩的小女孩扛着比她不知大多少倍的草棒子,睁着渴望的眼睛看着她。
那双眼睛,纯净无暇,像一双美丽的小鹿的眼睛。
记忆中,杏花疏雨的江南,青石巷弄里也响起过类似的叫卖声:“好吃的冰糖葫芦……”
那甜甜酸酸的冰糖葫芦,勾动了她尘封的记忆。
“你家大人呢?”
“爹爹生病了,我才出来卖的。姐姐买一串吧,很好吃的哦。”小女孩腼腆地笑着。
“多少钱一串?”
小女孩眼睛一亮,急切地说:“两文钱一串!”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红通通的冰糖葫芦。
小女孩见她发呆,神情有些焦急地说:“姐姐觉得贵吗?要不……一文钱一串?”
她摇摇头:“不贵,一点不贵。你爹生病,家里缺钱买药,你才出来的是吧?”
小女孩点点头:“姐姐怎么知道的?爹爹他病得很重,我们没钱买药。”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薛滟抽出一串冰糖葫芦,交给她一点碎银子:“这些你拿着。”
“不要,姐姐,我没有零钱找你……这么多银子……”她呆楞地看着手上的银子,突然说:“要不然,这些糖葫芦都给姐姐吧!”
薛滟摇了摇头:“你的孝心足够这么多钱。你爹治病需要银子。我是大夫,你带我去你家,我给你爹看看。”
小女孩几乎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真的吗?姐姐是大夫!太好了,爹爹有救了!姐姐,我叫小兰!”
“好吧,小兰,这个大棒子还是我来扛着吧!”她笑着低头,要去拿草棒子。
就在她弯腰的一瞬间,突然间三道银光疾射而出,在阳光中划过一道眩目的波光向她的脑袋射去!
因为她恰巧地低头,那银光偏离了预定轨道,擦着她的脖子而过,一下子射进软软的草棒子中。
“啊!”小兰大叫起来。
薛滟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竟然满手的血!周围的路人都不由惊讶地四处看去,突然有人指着对街的房顶大叫起来:“房顶有人!”
果然,那房顶上竟然藏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见行踪暴露,顿时逃走了。
“光天化日行凶,王法何在?”不知哪个路人不平地叫嚷着。
“姑娘,赶快到医馆包扎一下吧!”好心的路人说。
薛滟此刻虽然震惊无比,对于有人竟然要杀她的事情她非常奇怪,但是脖子上出的血是不能不止的。她随手拿出手帕按压在伤处,幸好旁边就有医馆,她立刻进去让人包扎了下。
等到凌九州等人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薛滟的伤口早已处理好了,幸好只是擦破点皮,亏得当时她那一低头,要不然现在可不就是擦伤那么简单。
小兰此刻正递了一串糖葫芦给她吃,甜甜地笑着:“姐姐,吃了糖葫芦就不疼了!”
薛滟笑着吃了一个山楂,心里正想着刚刚有人暗杀她的事。她左思右想实在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有得罪过什么非要致她于死地的人。
“滟儿!”凌九州和秦雁等人一起走进医馆。凌九州神色紧张地一下抱住她:“滟儿,你现在怎么样?”他看到她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脸上神色顿时变得阴狠暗沉,阴云密布。
“没什么事,就擦破点皮。”见他脸色不对,她连忙安慰。
他浓眉一挑,犀利的眸子顿时掠过一阵狂风,但对上她时又恢复温柔:“没事就好。”
秦雁叹气道:“可真是吓死我了!早知道早晨就不让你出门了!我睡一觉一醒,结果你竟然出了事。奇怪,你会得罪什么人呢?”
“我也很奇怪啊!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
“滟儿,你现在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会调查。”他暗中思量,这件事恐怕有更深的牵扯。对方既然敢动他的女人,就要准备好他的报复!
“可是,我答应了小兰要去给她爹看病的……”
凌九州看了看那小女孩,随口道:“我会让医馆的人给她爹看病,钱我会出。你受了伤,先回去好吗?”
“好吧。”薛滟点头,跟小兰道别后在秦雁陪同下回清风别院去。
凌九州一转身,走进医馆的后院房间。他的脸上再不复面对薛滟时的温柔。他严厉地目光扫过医馆里众人,只是一个眼神,却顿时让人心惊胆战。
“爷,属下刚刚检查过那针,看其形状,属下觉得那是月华门旗下第一杀手所用之物。”医馆掌柜此刻必恭必敬地向凌九州报告。原来,这家医馆也是凌九州旗下的一个联络处。
“月华门……很好,他们胆子倒是大得很呐!”他冷冷一笑,脑中开始将这件事和最近的商场利益之争挂钩。如果这件事是那些南方巨贾向他示威的行动,很好,那他们成功地激怒了他!而惹怒他的下场,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在动他的女人之前,他们应该先想好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此刻的样子就像一只领域被侵犯了的猛虎,正蕴积了全身的力量要报复来犯的敌人。
“都出去。”他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消失。
“连于!”
连于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将月隐调回来,让她做薛滟的暗卫!”
“是。”
“另外,传令南方各堂,全面收网,不许漏掉一条鱼。叫罗安五天之内来见我,然后叫红素把月华堂的所有资料全部送来!”他有力迅速地下达完命令。
连于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凌九州甩袖独立窗口,静静看着蓝天,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敢挑衅他,就要承受后果!
他们不该挑衅他,更错误的是,不该妄图动他放在心口疼宠的薛滟!
月华门,等着吧,你会看到灭门的那天。
百兽之王动怒,群兽惊恐。而凌九州动怒,大唐是不是也会抖三抖?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六章 把你宠坏]
凌九州的大规模行动很快取得了胜利,他的商场地盘在南方开拓了新的根据地。南方的传统巨贾也因为他的行动而纷纷示好以求保住家业。但是显然凌九州这次真的动了怒气,他彻底地摧毁了南方的商业根基,让他的大唐商业霸主地位因此更加牢靠。
无人敢与其争锋。
与此同时,针对杀手组织的铲除行动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如果凌九州只是一个普通的巨贾,他犯不着跟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对抗。但他并不是个普通商人,他的势力无所不及,大唐再也没有比他更加势力庞大的商场中人。
无人知晓他庞大的势力和精密的情报网从何而来。这个男人是个谜,常人难以窥见其中奥妙。如果说他是大唐的地下皇帝,那绝对没人会反对。
凌九州在处理商场上的事情时作风迅猛强悍,在面对下属仆众时威严沉稳,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绝世称雄的男人,在面对薛滟时,却是温柔深情。他把薛滟捧在手心疼宠,几乎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恨不得将她放在口袋里,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他对薛滟的疼爱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只要薛滟在,那个让许多人仰望的男人就会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瞬间由高不可及的凌九州变成一个陷入爱情的平凡男人。
他的眼眸时刻都在追逐着她的身影,只要她撒个娇,说不定他连天上的月亮都能为她摘下来。
他对她的宠溺让所有女人都羡慕嫉妒薛滟的好运。薛滟说要本书,他会花大力气去寻找;薛滟说想吃什么东西了,他会为她带最好的那一个。
他并不限制她的自由,并不限制她的个人喜好,只给她无尽的空间自在地生活。
薛滟在街上被人暗杀未遂之后,他更是严密地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中,不仅派出得力干将做她的暗卫,还为她不惜损伤自己的力量和南方巨贾一拼。
“九郎!”薛滟清脆地声音传进凌九州书房中,接着,她飞奔进来,一脸兴奋:“我刚刚有一个大发现!”
他从众多公事中抬起头来,将她抱进怀里,爱怜地问:“什么事这么兴奋?”她对医学几近痴迷,常常从古书中发现些新方子,然后就第一时间跑过来告诉他。
“你给我的那本古书上记载了一个方子,对白内障引起的失明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如果真的可用,不知道要造福多少人呢!”她憧憬地想着。“不过,就是这方子里的一味药太难找了。”
虽然凌九州不知道什么是白内障,但是他还是听明白了她其他的话。“什么药?或许我能帮你找到。”
“天山雪莲!”薛滟急忙解释道:“你知道的,就是生长在天山雪线以上的雪莲花。高贵圣洁,而且药用效果非常好!实在是圣品。如果能取得这味药,那我就可以试着调制药方了!”
“既然如此,你等我些日子,我把雪莲从天山给你找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三朵冰镇且新鲜的洁白雪莲花送到了薛滟面前。数量虽然有限,但其中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天,薛滟正在药庐调制新药,凌九州差人请她去清风园,说是有特别惊喜给她。
薛滟满心疑惑地到清风园,刚一进门扑面就闻到一股香气,像是烤肉的味道。她推门一看,只见凌九州微笑着看着她:“滟儿,你的特别惊喜!”
薛滟几乎在刹那间石化了,那桌子上摆着的是烤好的羊肉串、新鲜的哈密瓜、盛放在夜光杯中的葡萄酒,还有南方新产的橙子!
“你……怎么知道……”
“你那天烤鱼时说的,喜欢吗?”他拉着她坐下,温柔地拿起一串羊肉串递到她嘴边,“尝尝怎么样?”
薛滟顿时心中漫溢感动。她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他却如此上心,还大费周章地准备了这些给她吃。这些东西在现代虽然十分容易就能取得,但是在大唐,这些南北东西的特产要在一时间取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男人虽然大气但是却极为心细,他对她好得让人不能不为之感动。他待她如此,她还能说什么?
她尝了一口羊肉串,外酥内嫩,香滑可口,让她一下子回忆出以前曾经尝过的美味。她又喝了一口葡萄酒,啃了一口哈密瓜,吃着吃着突然泪眼莹然。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几乎冒出感动的泪水。
“傻瓜,怎么哭了?”他轻柔地将她拥进怀里,为她拭去眼泪。
她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咕哝道:“你会把我宠坏的。”她怕自己会变成杨贵妃,天天让他劳民伤财地从新疆运哈密瓜,从南方运送橙子。
她感觉到他的胸膛因笑声而震动,然后一个火热的吻袭来,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的滟儿呵,”他的嗓音低沉中带着无尽的爱怜宠溺,让人几乎要醉了,醉在那无边的幸福中。“我愿意宠坏我的滟儿,我只愿把你宠坏。”
薛滟痴痴地凝视他,他的眉眼间此刻尽是无边的深情,仿佛春天温暖的阳光,暖暖地照入她心底那阴暗的角落。她也即将迎来生命中的春天了吗?
她的视线和他的视线交缠,密密地、暖暖地、温柔地、深情地。
屋外风动竹林,沙沙作响,迎面送来一阵荷风,夹带着淡淡荷香吹向两情缱绻的人儿。
夏天到了,她的春天却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一阵大杀风景的笑声传来,接着一个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主子,我来报到了!”
薛滟一惊,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上泛起层层红晕。
美人带娇,眼波流转,别是风情无限。
凌九州低咒一声,为这不识相的家伙的闯入而皱了眉头。“进来吧,罗安!”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男子从容地走了进来,对于自己大老板的坏脸色他有些奇怪,“主子,我没惹你生气吧?”
薛滟好奇地打量了下这个男子。男子身穿白色儒衫,头戴青色蹼头,一张脸清俊儒雅,面带桃花,一双桃花眼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她。风流才子。这是薛滟对他的观感。
“主子,这位美人是谁啊?什么时候您也开始金屋藏娇了?”他还不知死活地向薛滟投一个灿烂的笑容。
凌九州危险地眯起眼,哼了一声:“罗安,你在扬州看够美女了?连我的未婚妻都敢调戏!”
罗安瞪大眼,夸张地叫道:“哎呀,主子,您可冤枉死我了!我在扬州哪里有空看美女?你一个命令,我就拼命忙,连美女长什么样都还没见到就被您给召回来了!这不,刚刚看到眼前总算有个美女了,我要是再不饱饱眼福,就真的受不了了!我可没有调戏您大名鼎鼎的未婚妻的意思!”
薛滟噗嗤一声笑起来,“我这么有名?”这家伙够搞笑,和小崔有的一拼。
“对呀!薛小姐您可不知道,当初为了找您,我们是天天看您的画像,对您是万分仰慕……”他夸张地说了一大串不带重复的赞美词,听得薛滟目瞪口呆。她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罗安要是不去说相声实在是可惜了!
“够了!罗安,你这个见到女人就没正经的毛病也该改改了!”凌九州不满地说,对于任何和薛滟太过亲密的男子他都没有什么好感。
“是,主子,谨遵主子教诲!”他夸张地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
薛滟笑着说:“你们要是有事情就去书房谈吧,我自己在这里吃东西。对了,罗安,羊肉串你吃吗?”
罗安双眼一亮,正打算说想吃,结果凌九州一个凌厉地眼神投来,他顿时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口:“我不爱吃,多谢薛小姐好意。”
唉,大老板的脸色不能不看呐!他哀怨地想着,跟着凌九州进了书房。
凌九州坐下,拿起账簿翻阅:“南方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罗安也一反刚才的嬉皮笑脸,正经地递上一张纸:“主子,大功告成。这是南方各商号的联盟合作书,愿意加入凌云堡旗下。”
凌九州随手看了看那张纸,淡淡勾起唇角。“月华门的事情查探清楚了吗?”
罗安皱眉道:“这正是让属下奇怪的地方,通过属下的四方打探,南方各商号并无人请月华门出手暗杀薛小姐。幕后主使,另有他人。”
凌九州神情一凛,面色更加严肃起来,他哼了一声,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到底是谁想害他的未婚妻?如果不是冲着他来的,那难道是薛滟得罪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吗?
“继续查探,一定要查出幕后元凶!”不查出结果,他始终难以安心。
“是!不过主子,我还要回南方去吗?”
“不必了,南方有红素,你专心查探北方,尤其是长安的权贵更不可漏掉!”这件事绝对不那么简单!
罗安叹气,唉,这下又看不到南方美女了!好吧,其实北方也很多美女,尤其长安美女更多!他自我安慰。[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七章 又见无夜(上)]
薛滟抱着一堆吃的回到滟园,路经一处茂密的花园,却听花园的传来窃窃私语声。“百合,你竟然不知道?这可是最近大家都谈论的事情呢!”
“哎呀,到底什么事情,翠儿,你可别吊我胃口了!”
“嘿嘿。听说前天无夜公子把贾国舅那个恶霸给惩治了,还救出了被他给强占的姑娘!贾国舅那家伙现在被京兆尹给抓了起来,皇上敦促刑部查办呢!这无夜公子可真是大快人心了!”翠儿满含崇拜的说。
无夜!
薛滟顿时心脏一阵紧缩,多久没有听过关于无夜的消息了?自从在沙漠他挥袖而去之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他……他到京城了!吴歌说去找他,不知道找到他了没有?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她?他还在气她吗?无夜,无夜,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那个大袖长袍,魏晋风流的男子,那个始终在她危难时救她,在她沮丧时安慰她的——无夜。
她心里,从不曾将他忘记。他是微风,是暖阳,虽然让人察觉不到,却在潜移默化中融化她心里的坚冰。
他来了京城,却不来见她。
果然,他还在生她的气!
薛滟使劲咬了咬嘴唇,跑进滟园。
月明星稀,晚风轻轻吹拂着浅眠的人儿,香荷带风,吹起一地相思。
“唉!”薛滟坐在滟园的荷池边,一双白皙的纤足在水中来回摆动着。她只穿了件中衣,秀发未束,婉转随风飘动,恍若荷花中戏水的仙子。
夜色如水,氤氲的月光中,小虫吱吱叫着,伴随着青蛙时不时的高声叫嚷,奏出了一曲激情交响曲。
这静谧的夜色中,忽然传出了隐约的洞箫声,仿佛细细的虫鸣在耳边慢慢回旋。突然声音慢慢提高了,婉转低吟,幽咽缠绵,仿佛寂寞深闺的思妇一叹,又仿佛有无限强抑的深情。那洞箫声慢慢提高,将那虫鸣蛙叫掩盖了去,让人不由得沉浸在那洞箫声中。
那洞箫声,那熟悉的洞箫声!
无夜!
她慌张地四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那声音仿佛近在耳畔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无夜!”她忽然大叫了起来,声音在静寂的夜里传了很远。
洞箫声仿佛一根断了的弦骤然停止,一阵静寂,接着月下掠过一个白衣长袍、白纱蒙面的男子!
“无夜!无夜!”她心弦绷紧,有千万个兔子在心头蹦跳着,呼喊着他的名字——“无夜!你停下,无夜!”
她疯狂地在这静寂的深夜大叫着他的名字,不想管是不是会吵醒所有的人。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了!
那白色身影一闪而逝,仿佛水中幻影,虚幻迷离。月朗星稀,夜风拂面,依旧虫鸣蛙叫,依旧荷香阵阵,好像——他根本没有出现过。
不,她不会看错!她不会错听了那洞箫声,那是无夜常常吹奏的曲子啊!
无夜,无夜,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要这么躲着我!
心头涌起委屈和气愤,她突然大叫起来:“我知道你没走!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是吗?好,你不出来见我……我就……”她突然跳进了荷花池中,慢慢往荷池中央走去。“你不来见我,我就把自己沉下去!”
池水漫过了她大腿,漫过了腰部,她每走一步,水位就上升一步。等水位到了她胸部位置,却还是没人出来。她心中一痛,不由黯然:“你当真这么绝情吗?无夜,无夜,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她狠狠地咬了咬下嘴唇,一滴鲜红的血慢慢渗了出来,在月光下触目惊心地发出淡红的光芒。“你竟如此绝情!”她心一横,又往前迈了一大步,水位瞬间漫过了脖子。
再走下去,就真的要没顶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那强烈的意识让她顾不得什么理智不理智,危险不危险了,她只要把无夜给逼出来!
他如果还在乎她,就不会坐视不理!可是,他,难道已经不在乎她了吗?
满眼的荷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但她肯定,他一定在周围。他会出来吗?他会出来吗?
“你当真不出来了……我真傻……连你也不在乎我了……”她低低地说着,慢慢将自己沉进水中。
心口开始发疼,不是因为窒息,而是因为他的沉默。他当真不在乎她了呵。从什么时候开始,无夜在她心底的位置已经变得那么重要了?
无夜,无夜。
她在水底突然开始流泪。心突然开始阵阵抽搐起来。她对他的爱太过自信,她总是以为,他一直会站在她背后,静静地保护着她。
可是,他却不愿意再见她了!
难道她竟是如此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她享受着凌九州的宠溺,却在同时渴望无夜的温柔痴情,包容爱护。这两个男人,她到底是真心地喜欢谁?
还是,她竟然两个男人都喜欢?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七章 又见无夜(下)]
不,这不可以!她薛滟的爱情字典里没有分享,只有独占!她不能如此,不能!
她到底想怎么样呢?
突然,她被人一把拉了上来,回到了岸上。男人气急的吼叫在耳边响起:“你疯了吗?干吗这样不珍惜自己?!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她被水呛得连连咳嗽,眼睛好湿,她以为是水,可是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她咳嗽着睁开眼睛,迷蒙的月光下,无夜愤怒的脸庞在她眼前晃悠。“无夜!”她狠狠地抱住他,“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无夜……别走,现在别走!”
那愤怒的男人因她的动作而身体一僵,许久后,终于软化了,低低地叹了口气:“傻滟儿……”他轻轻为她擦拭着脸颊,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我不走,不走。”
“真的不走?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一走了之了吗?我原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无夜,我、我不是故意要赶你走的,那时我还和李瑾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可是后来,李瑾他跟别人成亲了,我又碰到了凌九州……我以为你气我,再也不见我了……不是的,无夜,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没人可以取代,我……我……”她语无伦次地、急切地跟他说着,生怕他就这么再次一走了之了。这种恐惧来得如此强烈,让她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无夜叹了口气,用怜爱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知道,我都知道。滟儿,凌九州他待你好吗?”
薛滟一怔,点了点头。“他待我极好,他,是个好男人。”
“现在你又有了凌九州,我的滟儿总是有这么多人喜欢。现在我要问你了,你必须认真的回答我,如果叫你在我和凌九州之间选,你会选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无夜!”她心慌地看着他,“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凌九州他对我太好了,我不忍伤他,你对我也非常好,我也不忍伤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选!天,我不知道怎么选!”她痛苦地摇着头。
无夜神情怪异地看着她,搬正她的小脑袋,直直看着她:“很难选吗?”
她点点头。“就如同鱼和熊掌,舍弃哪个都会痛。”
他为她的比喻而笑了起来。“滟儿,我是鱼还是熊掌?”
薛滟红了脸,气道:“你还笑话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啊……”
“那你是两个都喜欢了?”
薛滟不语,半晌叹口气:“我是个坏女人对不对?我竟然,竟然……”
无夜摇头叹息:“我的傻滟儿,你不是个坏女人,你只是看不清楚而已。”
“看不清楚什么?”她疑惑地问。
他神秘一笑:“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该走了。有人来了。”
薛滟着急地抓住他的衣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你还会再来对不对?”
“会的。等我。”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运了轻功飞起,白色身影飞天而去。
薛滟痴痴地看着他消失在迷蒙的月色中,仿佛仙人般的绝世身姿,不禁看得红了脸。天,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竟然,喜欢两个男人?
这是不应该的!她摸着自己滚烫的脸猛摇头。她这样对得起凌九州吗?她这样又对得起无夜吗?
“滟儿,你怎么浑身湿透了?”凌九州的声音响起,让她吓了一跳。
“我、我掉进水里了。”她心慌地解释,一阵心虚。
他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脱下外衣给她批上。“快进去换身衣服,可别着凉了。”
“好。”她嗫喏着跟着他进了屋子,回头又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天空。
“快进去,你在看什么?”他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她心虚地转头,跟着他快步走进屋。[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八章 谁是凶手(上)]
淡淡龙涎香随着清风缭绕,白纱吹起,青丝挽起,瑶琴暗动。
“你为什么还没下手?我付钱是白付的吗?”愤怒的声音响起。
“哼,你是不相信我们月华门的杀手吗?月华门的杀手,无论如何都会完成雇主的任务!若不是她身边有月隐,我早下手了。”清冷的声音。
“上次你不是说有把握的吗?我还以为月华门的杀手多厉害,不过如此!如果你们不能完成任务,我就另找他人!”
剑光动,白纱落。
“我说过,月华门只要接下了任务,死再多人也会完成任务!你最好不要干涉我的行动!”话音落,烟尘起,星空下一抹身影飞快离去。
“哼,杀手也如此张狂!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了她!”
“碰”的一声,瑶琴断成两截。
“小姐,小姐你在那儿呀?”百合到处寻找着薛滟,急的是满头大汗。
“百合!”薛滟突然蹦出来,吓了她一跳。
“小姐!你吓死我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凌爷说要你自己先吃,他出去办事了。”
“九郎出去了?”薛滟转了转眼珠,笑道:“这样吧,你把饭菜端到我房里去。我吃完饭想睡一会,别来打扰我。”
百合自然答应。等她再次来收碗盘时,只见纱帐中锦被隆起,薛滟正安睡着。于是,她关上门离开了。
傍晚夕阳西下,晚霞腾起,火红的一片。可就在这时,清风别院一角却比晚霞更红,燃起了升腾的火焰。
“着火了!快来救火呀!”仆人纷纷往滟园赶去。触目惊心的大火蔓延着,吞噬着所有面前的东西。精美的门廊烧了起来,漂亮的雕花窗燃了起来,带动更旺的火焰迅速在整个滟园蔓延开来。
大火惊天,所有人都拿起水桶泼水灭火。奈何这火实在太大了,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当前之急。
“小姐!我家小姐还在里面啊!”闻讯赶来的百合顿时脸色死白,腿软地跌倒在地。“天,你们快进去救人啊!小姐……”她疯狂的尖叫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未来的当家夫人在里面!
他们不敢想象,万一薛滟要是……那他们的下场会是怎样!
正在这时,一声震怒的大吼让所有人都抖了三抖:“这是怎么回事!”
凌九州脸色铁青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可能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滟儿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百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姐还在里面睡觉啊!小姐……哇……”
凌九州顿时变了脸色。熊熊火焰在他眼中沸腾燃烧,血般浓丽。突然,他低头拎起一桶水浇湿自己,脱下湿外套盖在头上,然后就向火场里冲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他这是要自己进去救人!
“主子!你不能进去!”罗安猛地抓住他。“火太大,你进去就是送死!”
“我进去!”连于突然出现,想要进火场救人。
“都给我滚开!我凌九州决定的事,不需别人置喙!我会把她救出来!”他心急如焚,晚一步,薛滟的生命就多点危险,叫他怎不着急!
“不行,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让你进去!”罗安大吼着,使劲抱住他。
凌九州气极,一掌拍开罗安,却又被连于挡住。“连于,你让开!”
“不让!连于愿进去救人……”
两人正在争执间,突然一个惊讶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滟园怎么烧起来了?”
这声音……
“滟儿!”
只见薛滟惊讶地瞪大眼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她最近因为凌九州担心她被袭击,限制她出门,所以没法上街。今天她特地瞒住了百合,偷溜出去玩了。没想到这一回来,滟园竟然烧成这样!
天!今天如果不是她跑出去,现在她会不会已经烧成焦炭了?
凌九州全身一震,脑中一股热血上涌,冲上前狠狠地抱住了她。喜悦、激动、愤怒、心疼、爱怜种种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一瞬间难以自制,愤怒地吼她:“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
差点要疯狂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他的眼神很愤怒,可是薛滟却感觉到,他身上微微的不安和颤抖。他在害怕。
“对不起,我出去玩了。我不知道滟园会烧成这样……”她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跟我来!”他抱着她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八章 谁是凶手(下)]
他抱着她来到清风园他的房间里,狠狠地关上门。
“对不起啦……我出去玩是不对,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过,如果我不出去,也许我现在就被烧死了——”
“不要提那个字!”凌九州脸色铁青地叫着,顿时吓得薛滟不敢说话,委屈至极地低头。
她这模样顿时让他心软了。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痛……”薛滟只觉得舌尖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真的被他暴怒的样子吓到了。
“你还知道痛?”他心里更痛!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让他的心快要膨胀了。他既庆幸又气愤。庆幸她偷跑出去而躲过这一劫;愤怒她不珍惜自己性命,明明知道外面危险还是跑出去玩。如果她在外面出事了呢?
薛滟顿时气得怒瞪他:“我又不是木头,当然会痛了!我怎么知道滟园会起火,我怎么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我怎么知道……”说着说着,她委屈地泪盈双睫。
凌九州一颗心顿时彻底化了。他叹了口气,轻柔地吻着她的面颊。“滟儿,别这样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你受伤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今天如果不是……”想着,他又一阵后怕,幸好,幸好她没有事。
“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还有月隐吗?她可是很厉害的!”知道他只是在担忧她,她连忙安慰他不安的心情。
凌九州抬起头,黑眸中火焰燃烧起来,突然,他再次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红唇。这次是温柔而耐心的吻,先是舔吮,然后在她呻吟时火热的灵舌伸进她口腔里翻搅。
他的吻先是温柔,在她被诱惑地随着他呻吟之后,那吻顿时热烈起来,让她迷乱,让她回应,让她沉醉在他的温柔激狂中无法自拔。
她只觉得自己随着他的热吻而在云端来回盘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他压到了床上,青丝横陈,媚眼流波,如同一朵等人采撷的桃花,绝美而妖冶动人。凌九州一阵意乱情迷,火热的吻转到她细白的颈项,留下串串动人的痕迹。
“滟儿……”他的气息灼热而激情,黑眸因为情欲而沸腾起来。他又再次低头,轻解罗衫,火热的吻这次游移到她的酥胸,攫取了顶上最艳的红梅。
薛滟在他的抚触下呻吟着,迷乱地轻摇着螓首。“九郎……”
“滟儿,我想要你……”他低喃着,大手向她的私密处移去。
突然,薛滟的脑海中蹦出了无夜的模样,她顿时如同被泼了盆冷水。惊乱地叫了起来:“不要!”
“滟儿,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他低喘着看她。
“不是,我……”她急得差点哭出来。她该怎么办,如果她今天和凌九州在一起,那无夜怎么办呢?她不能这么做!可是,她又怎么去告诉凌九州,她心里还有着别的男人?
“我要你,滟儿,别拒绝我好吗?”他再次低头去解她的衣服,大手在她私密处游移起来。
薛滟一阵惊慌,突然无助地叫了起来:“不要!无夜,无夜……”
她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男人身体一僵。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竟然在此刻,喊起了别人的名字。
薛滟慌乱地咬着唇不敢看他,而凌九州则停止了动作,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无夜?”他神情怪异地看着她,黑眸里情绪很是复杂。“你叫谁无夜……我是吗?嗯?”
薛滟更加心虚,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九郎,我只是不想现在就和你……等我们成亲以后再说……”
“成亲?”他眯起眼,突然间把她搂进怀中,逼视着她心虚的水眸。“无夜,是指无夜公子吗?”
“你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知道我的未婚妻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吗?薛滟,你可曾将我放在你的心里?你到底把我凌九州当成什么?”他怒视着她。
“我有!”薛滟低吼着:“你怎么知道我不把你放在心里?就是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才会这么为难。我在乎你,也在乎无夜,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那纤细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惹人怜惜。
“你这是告诉我,你喜欢两个男人吗?滟儿呀滟儿,你可真够有胆!”他的口气里满是调侃,眸光渐渐柔了下来,怪异地看着她。
“你!你要是觉得我没有廉耻,你大可不必理我!我走便是!”她狠狠地推开他,就要下床离开。
一双大手将她拉回了床榻,调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会愿意一下子嫁给两个人吗?我的小滟儿?”
“你说什么?!”她震惊地看着他。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九章 心动何人(上)]
嫁给两个人,她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吧?这怎么可能会是凌九州说出来的话呢?
“九郎,你刚说什么?这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我只希望,你听到下面的话后别骂我才是。既然你两个都爱,那让你一女嫁二夫不好吗?”
薛滟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而他却依旧满脸笑容,甚至看不出一丝不悦。“你……认识无夜?”
凌九州点头,笑容有些诡异:“不只认识,而且很熟。”
“你们,你们到底在弄些什么?一女嫁二夫,亏你想得出来!凌九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切地抓着他低叫。
凌九州叹了口气:“滟儿,你还不明白吗?”说着,他下床,转身弄了片刻,再转过身来,面前的人竟然变成了——无夜公子!
“滟儿,你现在明白了吧?”连声音也是无夜的声音。
他一转身,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又变成了凌九州!
凌九州——无夜!无夜——凌九州!
一瞬间她脑袋里闪过太多念头,震惊、讶异、愤怒、惊喜、奇怪种种情绪充斥她整个脑袋,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呆滞地瞪着他看。
“滟儿?”凌九州看她震惊过度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
“凌——九——州!!!”突然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愤怒一时间盖过了所有思绪,让她狠狠地抓住他大吼起来:“你骗我!你骗我!你竟然骗我这么久!”
她怎能不愤怒,怎能不失控?!他用无夜的身份接近她,让她对他依赖。可却又用凌九州的身份占有她,让她对他感动,对他动心,对他愧疚!而他,还在一旁看着她呆傻地因为不知道选无夜还是选他而痛苦挣扎!他这么讨厌,他这么可恨!
凌九州早知她会这么愤怒,不由得苦笑道:“对不起,滟儿,瞒了你那么久。”
“对不起,对不起就算了?你喜欢变装不要变给我看!你喜欢玩角色扮演也不要拿我开玩笑!你觉得很好玩吗?这样把我玩弄于掌心很好玩吗?”她吼着吼着,不禁红了眼眶,转身就想走。
“滟儿!你先听我说行吗?”凌九州拉住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先听我说,之后你再想如何我也不会反对!我在跟你说这些话之前已经想好了后果,如果你因此而不原谅我,那我什么也不会说!”
薛滟被他的严肃给震住了,不由停下脚步。
“你第一见到我真面目时,不是说感觉以前见过我吗?你确实见过我。”他转身打开一个小方格,从里面拿出一个已经泛白的手帕,像珍宝一样捧到她面前。“你认得这个手帕吗?”
薛滟接过手帕,看到那泛白的手帕上绣着一个小小的“滟”字。“这是我的手帕!我不记得我们以前……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吗?”
“两年前,你去过太行山对不对?”
“对。”当时唐朝旅行社刚刚建立,她无聊地跟着苏洋一行人去太行山游玩。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四十九章 心动何人(下)]
“当时我也在太行山。因为师傅太行真人即将坐化登天,我生为弟子,当然要守在他身边。师傅去世之前把我单独叫进密室中,传授我他最后这几年领悟出来的绝世武功。这门绝世武功厉害非常,只是传授时必须两人独处运功。因为它的威力非常强大。我和师傅本以为那密室安全可靠,谁料我三师弟竟闯进了密室之中。当时连于等人本来在外面待命,却被我其他师兄弟给缠住了。要知道当时我和师傅都正在运功,就算我们都是高手,可这刻可说是我们最无力抵抗之时。三师弟一招毒掌导致我气血攻心,差点走火入魔,受伤极重。我当时从密道口出去,外面正是悬崖,最终我被逼落山崖。是你,救了我。”
薛滟大叫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个人!”当时她在太行山上玩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正不知道怎么出去是好,结果让她碰见了一个全身血污而且中毒受伤极重的家伙。
她是大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她就好心地将那家伙拖到附近的山洞里,为他治伤,给他找草药趋毒。因为当时她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于是就和那家伙一起呆了两天。
“可是,你和那家伙一点不像啊!”她左看右看,实在发现不了他和那个家伙的共通点。除了身材看起来比较像之外,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地方让她能想起来。
凌九州苦笑道:“当时我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脸肿的像猪头,而且脸上还有伤……哦,原来如此,难怪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不过,难道你就因为想报恩才要娶我的吗?”她不爽地瞪着他。
“不,我不会因为报恩去娶妻。我有很多方式可以报恩,不必用这种方式。”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表情温柔怜惜:“你从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有多震撼。我想,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也许,我们前世就相识,今生,不过是再续前缘罢了。当时你走之后,连于他们就找到了我。幸好,你留了一方手帕给我,我才能通过它找到你。说来也真是巧,你竟是我的未婚妻。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的消息。我想抑制这种心情,偏偏你总是出现在我眼前。过了两年,我对你却始终难以忘怀。于是,我去向你父亲提亲了。可是,我的小滟儿却逃婚了。”
薛滟皱眉:“我又不知道我们见过嘛!再说,我当时可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然后呢?你为了惩罚我逃婚就故意想出这个点子整我吗?故意扮成无夜的样子来接近我?”
他摇头。“不,我本就有无夜这个身份。只是极少有人知道罢了。一开始,我是打算把你抓回来,但是,却又怕你对我这个未婚夫的身份产生抗拒,所以,我才用无夜的身份接近你。我不愿你在旅途中受伤,只有我亲自守护你我才能放心。到后来,我更不可能恢复身份。在没懂你的心之前,我什么也不敢说。”
薛滟点头。“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不过,你干吗又恢复身份了呢?”
“你还记得那天你在骆驼上跟我说的话吗?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十分沮丧。我嫉妒你对李瑾的好,以为自己终究是来迟了。后来,吴歌找到了我,她说,你实际上是在乎我的,只是自己看不清罢了。我这才决定,我要把你带回自己身边,我要让你,爱上我。不只是爱无夜,也爱凌九州。傻滟儿,你看不出我和无夜的分别,却又对我和我装扮的无夜都心动了,这是冥冥中的定数吗?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得多好,但我愿意用我的性命起誓,我愿一辈子守护着我的薛滟,不让她受伤,不让她痛苦,只要她平安快乐。”他的神情坚定而执着,仿佛一座坚定的雕像,目光只盯着有她的方向。
“九郎……”薛滟一阵窒息,如果她对他的这些话无动于衷,那她真不算个女人了。女人啊,这一辈子求美貌、求身材、求财富,可是最渴望还是有一份真爱。能有一个人用自己的一切爱着你,那也是种莫大的幸福。
他转身又拿了几样东西出来,轻轻放到她手中。
那是他送给她的雕刻精美的指南针,在黄河遇到水鬼时弄丢了。还有无夜送给她的红笛,在月牙泉遇到沙贼时弄丢了,她原以为再也找不到这些东西了,现在,它们却安然无恙地躺在她的手心。
“你从哪里找来的?”她声音有些沙哑。
“不必问我从哪里找回它们。我送给你的东西,我只希望给我的滟儿看。以后你不会再将这些东西弄丢了吧?”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不会……”她的声音已带了分哭腔。
有时候,女人其实很容易感动。不需要鲜花礼物,只要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让女人为之感动。
“现在,我跟你交代了一切。滟儿,若你不能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你会原谅我吗?”他静静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的手不由握紧了。
薛滟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玉树临风,霸气潇洒。此刻,他站在她面前,把他未来幸福的决定权交到她手上。他既温柔又潇洒,既胸怀宽广又自信痴情。他对她好,却不曾囚禁她;他对她痴,却不曾为难她;他对她气,却不曾伤害她。
他到底默默地为她做了多少事情?他屡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屡次在她脆弱时安慰她,在她悲伤时陪她悲伤,在她快乐时和她分享快乐。
所有关于他和她的片断全都在脑中闪现。他白衣潇洒的模样,他温柔缱绻的模样,他翻手为云的模样,他霸气地吻她的模样……
他骗她又如何?即使他骗她,他也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反而,一直都是他在默默付出,她却不曾为他做过什么。
这样一个男人,她还能说什么?
原谅他吧。原谅这个对她痴心一片,爱她、给她自由、给她快乐的男人。
如果错过了这个男人,她的人生中还会再有人像他这么爱她吗?不会,再不会了。决定,只下一次。
且放手去爱一次,不管结局如何!
她扑进他怀里,仿佛一只离巢的孤雁回到了心灵归属的家园。
“我原谅你!原谅你!”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章 温柔缱绻(上)]
凌九州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怀里的温香软玉抱得更紧。这一刻,他曾经想了多久?幸好,上天待他不薄,终于让他等到了这天。
“滟儿,我多想就这么一辈子抱着你,再也不分开。我的滟儿呐!”他满足地低语,轻咬着她的耳垂,惹得她咯咯笑了起来。“甜言蜜语!”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笑意直达眼底:“不喜欢听?”
薛滟静静看着他,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是多么性感迷人,让人移不开眼睛。她不禁怀疑自己以前眼睛是长哪去了,为什么没发现身边就有这么个帅哥呢?
他突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略带沙哑:“别再这么看着我,会出事的。”
薛滟拨开他的手,昂头与他对视:“我就看,就要看你!”
“真要看?”他眯眼,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倒在了床上。“我愿意让你看得更透彻。”此刻他的眸中满是燃烧的情欲。
薛滟脸上一红,却大胆道:“好啊,我今天要把你看光!你敢不敢脱?”她可不是没经过男女情事的单纯少女,好歹前世她也是曾经快结婚的人。
“你确定?”他挑眉,嗓音沙哑中带着几分诱惑,一手已经要去解自己的衣服。
“确、确定啦!”她连忙肯定,怕他看扁她。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滟儿,你可要负责。”他一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那精瘦结实的身躯暴露在她面前。
那古铜色结实有力身躯在他的动作下展现出无边的力与美,让薛滟看得差点变花痴。感觉到他调侃的目光,她犟嘴道:“笑什么笑?身材好了不起啊?”
他笑得更大声,愉快地轻吻着她的嘴唇:“满意吗?”
薛滟窘得脸通红,瞪了他一眼:“勉强合格。”
“既然如此,那为了公平起见……”他动作极快地解开了她上的束缚,瞬间让她赤裸在他面前。他眯起眼,故意色迷迷地说:“我也该看光你。”
薛滟遮住他的眼睛,羞恼地说:“不许看!”
他的声音在喉腔中震动着,愉快地轻轻舔舐着她白嫩的手掌心。薛滟顿时手心一阵发麻,放开了捂住他眼睛的手,却迎来他的吻。
他的吻来得迅猛而快速,仿佛盛夏的暴风雨,夹带着雷鸣闪电席卷而来。当他用唇舌膜拜她的身体,她不由得浑身颤栗,随着他而轻喘呻吟,扭动身体。
“九郎……九郎……”她在灼热的情欲中翻腾着,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柔媚妖娆,让他的情欲更加高涨。大手来到她的私密处,拨弄挑逗,让她更加妩媚娇艳。
“滟儿,我要你……要你……”他刺穿了她的纯洁,在她深处停留,等待她的适应。
“好痛……不要了……”
“过一会就好……等一会……”他的声音紧绷着,直到她适应,才开始慢慢律动起来。
他们在云端起伏飞腾,沉浸在情欲的无边快感中。仿佛一曲最惑人的曲子,由低到高,由慢变快,渐渐达到高潮的妙境。
她在高潮中颤栗着哭泣,他低吼着抱紧了她。
“滟儿,还痛吗?”他轻轻为她拨开脸上汗湿的发丝。看着她小脸嫣红,染上了情欲过后的慵懒妩媚,格外迷人。
“坏蛋!”她狠狠捶了捶他的胸口。他就这么把她给吃干抹净了?
他的胸膛因为笑声而震动着,震得她心里更郁闷。尤其现在两人赤裸着抱在一起,他还……还一点想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害羞了?那刚才不知道是谁叫着让我……”他暧昧地眨眨眼。
“凌九州!”她羞恼地猛捶他。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章 温柔缱绻(下)]
凌九州捉住她的手,放肆的目光在她娇躯上巡视,声音暗哑:“既然小滟儿这么有兴致,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了!”说完,他再次把她压下。
“不要啦,坏蛋,呜……”
被翻红浪,纱帐飘飞,淡淡月光勾动无边春情。
佳人美如画,青丝意横陈,懒起娇无力,淡香惹人笑。
“滟儿?”凌九州翻身,痴迷地看着这一副海棠春睡图。淡淡晨光中,纱帐昏黄,她趴在他怀中,玉体横陈,青丝缠绕着他的发,暧昧而勾魂。
她嘤咛一声,玉臂环住他的腰,渴睡地埋在他胸口酣睡,那模样可爱地差点让他又想再要她一次。
算了,看她这么累,今天就先放过她。
他微微一笑,就这样静静拥着她,仿佛沧海桑田都已经在瞬间定格了。他渴望了那么久,今天他终于能这样静静地抱着她,看她在怀中安睡,仿佛,他就是她的一切。
淡淡的幸福和满足感在他胸口升腾起来,他不由宠溺地低叹:“滟儿,我的滟儿。”
如果时光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敲门声响起,连于的声音传来:“红素来了。”
“知道了。让她在书房等着。”他皱眉,虽然十分舍不得离开心爱的女人,但是红素探查的消息更重要,毕竟,那可是关乎着凶手的身份。
他刚要起身,却被她搂得更紧。凌九州低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点了她的穴,让她沉睡。搬开她的手,然后为她盖好锦被,他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到了书房,凌九州就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椅子上,正忙着喝茶。见他进来,那女子转过头来,娇艳妩媚,如同一团烈火,赫然是吴歌!
原来,吴歌就是红素,红素就是吴歌的别名。
吴歌上下打量着他,打趣道:“怎样,佳人在抱,感觉不错?”
凌九州笑容灿烂:“感觉是很不错。别跟我兜圈子,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吴歌这才正色道:“都查清楚了。只是,你真的要看我查探的结果吗?”
“拿来!”
吴歌将查探的消息递给他,一边小心瞧着他的神色。果然发现一向在属下面前不动如山的凌九州此刻变了脸色。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了不是吗?
“你确定?”凌九州盯着她,神情严峻。
“非常确定。不然我哪敢拿给你看?”
凌九州心情沉重地皱起了眉头,他真的没想到那幕后的真凶竟然是……
“先把她给抓起来。还有,记得不要留下蛛丝马迹!”他盯着后面的另一个名字,心情更加恶劣。真是没想到,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如果薛滟知道了……
“我会派人去的。不过,我现在能去看薛滟吗?我很久没见她了,别说还真有点想她。”她嬉笑着说。
凌九州微勾唇角,神情中带了分温柔:“现在别去,她在休息,晚上吧。”
吴歌点头,刚要出去,正和进门的撞到一块。她抬头一看,怒道:“罗安,你不长眼呐?”
“红素?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罗安惊讶地瞪着她。
“我当然是来汇报的!你这烂桃花跑来干什么?不在扬州逛青楼了?”吴歌嫌恶地看着他,显然这两人是老冤家了,一见面就要斗嘴。
“我逛不逛青楼红素你很关心吗?再说,我来自然也是来汇报的!”他转头看着大老板,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主子,我昨天被你一掌打得内伤了,这药钱您总得……嘿嘿……”
凌九州好笑道:“药钱?你去凌云堡名下医馆,谁问你要钱了?”
罗安怔了怔,强辩道:“可是我以死谏主呢,您总不能没点奖赏吧?这样会叫忠臣远,逆臣近的。您是知道的,我罗安呢生平无大志,只喜欢数钱看美女……”
“哼,有贤臣会像你这样讨赏的吗?你小子,等着吧,会有你的奖赏的!”
罗安喜笑颜开,得意地瞥了眼吴歌,然后迈着流星大步走了出去。
吴歌大笑:“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对了,爷,可先别告诉十二我来了。我要给她一个特别惊喜!”说罢,她追着罗安跑了出去,两个人斗嘴的声音随即又响了起来。
凌九州微微一笑,目光回到眼前的纸上,不由锐利起来。
他转身出了清风园,隔壁的滟园早已在大火中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断垣残骸。
别院的管家周和正领着下人清理着滟园,见到主子来了,忙上来禀报:“爷,您看这滟园已经被烧光了,我们……”
“先放着。请人重建滟园,要和以前的一模一样!周和,昨天纵火的事情你可有眉目?”
周和毕恭毕敬地说:“小的查探了一番,据说当时秦雁秦姑娘曾经来找薛小姐,见她在睡觉随即离开了。后来,好像一直无人进入滟园。百合也一直没有进去过。”
“你确定?”他看着面前的断垣残骸,突然眸光大亮,直接走进那一堆残骸中,捡出了一支箭!
箭端分明有火油燃烧过后的痕迹。是一支火箭!原来,那火就是这么烧起来的!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薛滟的命?先是闹市杀手,再是纵火行凶,非取薛滟的命不可!
很好!他想,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一章 月华门之灭(上)]
薛滟睡到傍晚才醒来。她醒来时晚霞普照,向晚时分,夏风微凉,让人更想睡觉。
“十二,还赖床呢吗?”一个笑意盈然的声音传来,薛滟一阵惊讶,待那人走进来,不由得惊叫道:“吴歌?”
吴歌打趣地看着她:“怎么,他把你累得睡到现在?”
薛滟双颊一红,羞恼道:“臭丫头,你找打呀!”
吴歌愉快地大笑起来:“要我帮你起床吗?”
“不用!”薛滟差点没羞得钻进地缝里,连忙穿上衣服,谁知一迈下床,双腿酸软得差点跌倒。
吴歌连忙扶住她,暧昧地贼笑:“怎样,看来你被累得够呛!凌九州他很厉害吧?”
“吴歌!”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们到外面坐坐,吹吹风。”吴歌笑着拉她出了房间,在清风园的竹林石凳上坐下。
“你还说我,你呀,一样坏,跟九郎一起骗我。”薛滟虽然是埋怨,但是脸上并无怨色,倒满是调侃。
“我错了!可是我也没法子呀,你看他是凌云堡当家的,我这个小小的小女子哪敢不听他的话?”吴歌佯装哀怨地低叹着。
薛滟捶了她一拳:“行了,别装了!”
两人一起大笑。
“对了,滟园是不是都已经烧光了?哎呀,可惜了我的药庐还有那几本珍贵医书!这些人太可恶了,我是哪里得罪他们了,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的命?”薛滟越想越愤怒,尤其想到那几本珍贵孤本医书,更是心痛。
“别生气了,你的九郎可已经为你去抓凶手去了!”
“凶手?凶手是谁?”薛滟好奇地问着,忽然看见秦雁走了进来。这些日子秦雁身体不适,一直在屋里不出来。今天见她出来,薛滟不由好奇:“阿雁,你身体好了吗?”
秦雁勉强一笑:“好多了。老毛病了,总是时好时坏。”
“你看你,我要给你看病,你偏不让。快坐下。”
秦雁打量着吴歌,“这位是……”
“吴歌!”吴歌淡淡一笑,没有了和薛滟在一起时的活泼。
“吴歌,第一次见面呢!对了,昨天滟园被烧光了,凶手抓到没有?”秦雁随口问道。
“还没有,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恶!”
“那可不一定。”吴歌红唇微勾,讥讽地说:“有些人总是以为做什么事情都人不知鬼不觉,实际上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高明的凶手总也会露出蛛丝马迹。对了——”她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十二,你知道吗?那天在街上的杀手是月华门派来的。你的九郎可已经派人去灭它了……”
“月华门?听说好像是个杀手组织。九郎也不必和这些人计较,毕竟幕后的真凶才是最可恶的人!”薛滟皱眉,忽然发现秦雁脸色更难看,于是关心地问:“阿雁,你身体又不舒服了?”
秦雁点点头:“头有些痛,我想回去休息了……”她匆匆站了起来,急步走了出去。
“奇怪,阿雁最近是怎么了?”
吴歌淡淡一笑:“谁知道呢,也许她心里有事……”
月华谷
淡淡月光照入宁静安详的月华谷,小虫唧唧,溪流潺潺,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然而,谁能料到,这宛如仙境的地方却是月华门的总部。
月华门议事厅内,月华门众门徒静静站在厅中,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怎么,知道武林盟主那老家伙带人来攻,你们怕了?”清冷邪魅的中性低音却让人不由胆寒。
男人高坐台上,一身墨色衣衫,身材高大,眉目凌厉,冰冷如霜。这人,正是月华门门主冷随云。
“门主,我们当然不怕了!只是听说这次武林众人来了很多,不知道我们能否抵挡他们的攻击?没想到这次这帮伪君子们这么齐心。”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愤愤地说。
冷随云低笑:“他们曾经请我们杀过不少人呢,如今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也是正常。不过——”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我只是担心会有人当内应!”
门众一听门主这话,顿时吓得纷纷跪倒:“门主,我等誓死效忠门主!”
冷随云冷哼了一声:“真是如此就好了!”[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一章 月华门之灭(下)]
突然,门外小随从硬闯入厅,要知道如此重大的会议,职位低的都无法进来,何况一个随从。可见他如此着急,已经顾不得门规处理了。“门主,出大事了!”
冷随云皱眉:“出什么事了?”
“门主,外敌入侵,已经闯进谷了!”
冷随云变了脸色:“他们竟能突破我设的机关!”
众门徒全傻眼了,没想到江湖帮派的剿杀来得如此之快,刚刚他们还在议论,现在这些江湖正派竟然就闯了进来!
这的确太过奇怪,以往也曾经有很多来月华谷寻仇的人,但都不得其门而入,要不就是找不到月华门,要不就是闯不过机关死了。没想到这次他们竟如有神助,直接闯了进来!
是谁在暗中操纵这一切,怂恿武林盟主林跃和各大门派一起围攻月华门?
冷随云脑中一时思绪万千,他迅速冷静下来,派人去阻截敌人。
明月不知何时已经躲进了云层中,乌云遮住了星子,一片肃杀。
由武林盟主率领的江湖帮派闯入了月华谷中,正和负隅顽抗的月华门门众杀得你死我活。早有厉害的高手闯进了月华门中枢重地中,寻找那个江湖上人称阎罗的冷随云。
冷随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他从议事厅中出来,仗剑而立,静静等待江湖“正派”的到来。
他知道,今日月华门在劫难逃。
“门主,快走!赶快从密道走!”白胡子老头跑了出来,狠拉着他要他从密道离开。
“我冷随云是那没胆的人吗?”他冷冷地看着老头,“而且,我相信,以这次的情况,我绝对不可能顺利从密道离开!因为,有奸细!”
“奸细?奸细是谁?”老头一脸愤怒地问。
“别装了!白长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想取我而代之!”
白长老见伪装被揭穿,顿时一双老眼绽放出狠毒光芒。“很好,既然你看穿了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来人,给我抓住他!”
暗处突然跑出来十几名门众,几人忽然奔上前,却一把抓住了白长老!“你们反了吗?谁让你们抓我的?”
“我让他们抓的?怎么了?”男子低沉冷绝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纱蒙面,魏晋风流的潇洒男子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冷随云警惕地看着他,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绝对不好惹!“你是那个破了我机关的人吧?”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你很聪明,不过你的聪明却用错了地方,这才是你有今天下场的原因。”
“一切皆是你所为吧?怂恿这一群正派来攻打月华门的是你?你是谁?”
“我?别人都叫我无夜公子,你说得不错,就是我做的!”无夜,哦,不,或者说是凌九州大声说道。
冷随云眸光乍冷:“月华门和你有过节?”
“这话似乎该我问你吧?你们可曾派人去杀凌九州的未婚妻?”
“是又如何?哦,敢情你是为了一个女人!”冷随云不屑道,当初之所以会接下这个任务,一方面是对凌九州的神秘来历很感兴趣,另一方面就是想看看凌九州有多大能耐。没想到,凌九州的未婚妻竟然还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夜公子有关系!
凌九州冷冷一笑:“既然你承认,那就好办了!反正江湖上欲除你们而后快的人多如牛毛,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你大可杀人,我不会管,但是,你不该派人去杀薛滟!”
“很好!无夜,我今日要与你决一死战!”冷随云挥剑摆开阵式,不管周围是不是已经陷入刀山火海,他只想与这个绝对堪与自己比上一场的无夜打个你死我活!
凌九州也不反对,剑光微闪,两个绝代高手顿时在月华门打斗起来!
外人根本看不清这两人的招式身形,只看见两团剑光在游走旋转,随着两人举手抬足不断晃动。凌九州凌空斜刺,剑法凌厉,如同电闪雷鸣迅疾如风;冷随云则刚猛强悍,招招欲置人于死地!
这两大高手从地面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打到房顶,衣袂翻飞,剑光闪烁,让人看得提心吊胆,惊心动魄!
底下早已聚集了许多人,有被抓住的月华门门众,还有许多江湖正派众人。他们无里例外都被眼前这场精彩的高手对决所吸引了。
“打得好!”不少人看得目瞪口呆,一边大叫起来。
这两人斗了几十招尚未分出胜负,最后他们干脆不再用剑,拼起了内力。
突然,凌九州气运全身,使出了师傅所传绝世神功——断魂。
冷随云也运起了全身功力对抗,二人的纯厚内力相撞,陡然产生巨大的能量,一时间周围风起草转,众人都差点被这股巨大的能力所吹倒!
“好深的内力!”武林盟主林跃惊叹地看着打斗中的两人。
突然,情势骤变,冷随云被打飞出去!
随着冷随云的失败,凌九州迅速收功,定神凝气。
早有人跑到冷随云身边,见他被打得奄奄一息,不由惊诧地为他把了把脉:“全身筋脉尽断,武功尽毁,内伤极重!”
若不是冷随云功力高深,恐怕他此刻连命都没有了!
断魂断魂,果真断魂!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二章 波涛汹涌(上)]
所有人都不由惊骇地望向那大袖长袍,潇洒出众的男人。
凌九州飞身而下,静静看着躺在地上的冷随云。
“……断魂,没想到竟然是断魂!无夜,你武功修为至此,败在你手上……我冷随云死也甘愿!”冷随云一边吐血一边大笑起来,癫狂至极。
凌九州拽起他,“你暂时还死不得,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刚要走,却被武林盟主林跃拦住:“无夜公子,这冷随云还是留给老夫来关押吧!”
凌九州淡淡瞥了一眼林跃拦住他的手:“我与他有私人恩怨,不必劳烦别人。”说罢他足尖一点,一个“旱地拔葱”飞上天空,快如闪电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林跃顿时觉得很没面子,不悦地转身处理剩下的问题。
灯影摇晃,随着晚风来回摆动。
薛滟盯着面前的灯看了好一会,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今天右眼皮老是在跳,不知道她是要遇到什么灾祸?
她蹙拢了眉头,正打算睡觉,却听“叮”的一声,什么东西破空而过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忽然发现一抹黑影如同鬼魅在她窗外一闪而过!
“什么人?!”她吓了一跳,难道有鬼不成?
“唰”!
忽然那抹黑影又在她窗外一闪而过!
“月隐!月隐快出来!”她顿时心里一阵惊慌,赶紧呼叫暗卫。
一身黑衣黑发,素颜朝天的月隐忽然出现在她身前。
薛滟猛然抓住月隐,急切地说:“月隐你看到了没,外面好像……好像有东西在飞!”
月隐转身,直接飞出去,不多时,两抹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她面前。
看来月隐是追过去了!不过,她终于舒了口气。幸好不是鬼,只是个讨厌的人!
“咚咚,咚咚!”
忽然静寂的空间里传来一阵清晰的敲门声。
“谁、谁啊?”这刻她真的再经不起吓了。
“是我,秦雁。”
“阿雁,是你,快进来!”薛滟连忙给她开门,一进门就劈里啪啦拽着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阿雁,刚才可真是把我吓死了,幸好是人不是鬼!”
秦雁脸色苍白如纸,漆黑的眸子复杂地看着她:“要真是鬼那倒比较好。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阿雁?”薛滟直到此刻才发现她的异常,心中忽然冒出强烈的不安感。“你这是怎么了?”
秦雁忽然抬手,一个手刀狠狠地把她打晕了过去。“对不起了,薛滟!”
一阵风过,房间再无人影,唯留镇纸下一方书信——
“欲救薛滟,到城外三十里长亭外破庙。”
破庙
薛滟从昏迷中转醒过来,还没睁开眼睛,微微一动就觉得脖子痛得很。突然一阵激灵,她一下子想起了是秦雁把她给打晕的!
她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座布满了蛛网灰尘、无人问津的财神像。那财神像四周,一样是蛛网灰尘,破败不堪。这里,该是一座破庙才是。
秦雁到底在想什么?干吗把她打晕带到这里?
“醒了?”
薛滟扭头一看,只见秦雁穿了一身白色劲装,目光冷绝,淡淡地看着她。
“秦雁,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雁忽然拔出手中长剑,直指她的喉咙:“我想干什么?这要问你的情郎才是!”
“九郎?这关他什么事?”薛滟打量着她手中的剑,打量着她的姿态,忽然想起她曾经介绍自己什么下堂妻的过去。下堂妻?一个普通书生的下堂妻会武功吗?一个普通的穿越女子又有几个武功高强的?
“九郎?哼,别跟我装糊涂了吧,你除了正牌未婚夫,还有个情人——无夜公子不是吗?”她的剑锋顿时又近了她一分。
“无夜!你怎么会知道?秦雁,你到底是谁?”她忽然瞪大眼,气愤地说:“你以前说的那些经历全是骗我的对不对?什么被休的下堂妻,全是你编出来的鬼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完全不能相信,一个和她同是“老乡”的人,竟然如此对她!
“你并不笨,只是有点太容易相信别人。我说什么你都信?薛滟,你够傻!”
“秦雁!”她气得浑身颤抖,愤怒的双眸里燃起了熊熊火焰。她骗她倒变成她有理了?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她所认识的21世纪穿越人就那么两个;如果不是因为对同是穿越人的照顾之心、帮助关怀之心;如果不是因为秦雁演技那么好,将身世编得那么可怜,她会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吗?
她以为,大家同是穿越人,彼此照顾是当然的。就像她和陆晚晴,彼此就是好姐妹。她怎么会想到,秦雁竟然会如此对待她的好心!
“你问我是谁?我是秦雁,月华门的杀手!”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二章 波涛汹涌(下)]
“你问我是谁?我是秦雁,月华门的杀手!”
薛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杀手!“你穿越过来什么不能当,偏要当杀手?”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事到如今,跟你说了也无妨。本来这次,我接到了两件任务,都跟你有关,于是我就一人办了。一件,自然是有人看你不顺眼想杀你;一件,则是门主交办我查探凌九州的来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也是穿越过来的!”她收起了长剑,讥诮地笑了起来;“平日里我也很希望碰到同是穿越的人,没想到这一见面我却必须杀了你,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觉得很好笑吗?秦雁,你大可不必当杀手!既然如此,你为何一直都没有杀我?”这点太奇怪,她有很多可以杀她的机会。
“我本是想杀你。不过,因为你也是21世纪来的,我不想亲手杀你,那会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打算先取得你的信任我,问出凌九州的神秘身份来历然后再把你的命交给其他杀手。但是我问你凌九州的来历,你总是支吾不言。就在这时,那个委托杀人的笨女人竟然不相信我的能力,自作主张地又找人去杀你。所以,你那日才会在街头遇袭。”
“难怪你会一直问我凌九州的事情!好啊,街头遇袭不是你干的,放火的事情是你干的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冷静。
“你大概不知道凌九州一直对我很戒备吧?我看得出来的。那天之后,他对我的警惕心倒放松了不少,不过他却也把月隐派了过来。要知道,月隐当年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他能把月隐揽入门下,真是非常手段。我不认为自己的功力在月隐之上,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杀你。恰巧这时,我又接到了另一件任务,我不慎受伤,更没法杀你了。不过,门主下令我立刻将你杀了,我没那么多顾忌,只要是门主的命令,就算他让我立刻死我也甘愿!我去找你,百合跟我说你在睡觉。于是我放了点迷香,决定要让你在睡梦中安心地上天堂。不过我是千算万算,万没料到你竟然偷溜出去玩了!让你躲过了这一劫,你还真是命大!”
薛滟深深吸了口气,心中疑惑万千,痛心万千。“我以为,好歹我们都是从21世纪来的,你不至于如此绝情……想不到……”
“哈,都是21世纪来的又怎么样?就算是亲父子,亲兄弟,亲姐妹还不是一样会自相残杀!而我们不过同是一个地方来的,你以为我凭什么不杀你?你还说21世纪,我看你到现在都还没看清!你来这里有多久了?两年多了吧?两年多还没让你看清吗?既然回不去,既然要在这里生活,就忘了你是什么21世纪新新人类的事情!来到这里,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同是21世纪人又怎样,到了这里,我还是一样要生活,一样要吃饭,一样有自己想要保护,想要爱的东西。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无意义的平凡众生中的一粒沙子而已!我很实际,友情不能当饭吃,我来到这里,只有我自己才可靠,只有我自己才能帮我自己!就算我们都是21世纪人又如何?21世纪人多了去了,中国十三亿人口,你我不过其中最平凡不过的两个女人而已。你太天真了,薛滟!”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轰向她此刻已经十分脆弱的心房。她惊诧,她恐慌,她愤怒,她悲伤。也许,她真的是太过天真,总将感情看得太重,总是在别人对她付出之后全心地对待。也许,正是因为她这份执着,她才会在感情路这么坎坷伤痛,每一次都痛彻心扉。
这一番话,让她向来坚定的思想彻底动摇了。
她错了吗?她相信友情,相信亲情错了吗?
她果真一直将21世纪的烙印留在心底,她自我意识中自觉自己是穿越而来的,总是以为自己看破一切,高人一等。没想到到最后,她才是最愚蠢的那个。
“我错了吗?我以为,我对你不错。”她喃喃自语。
“你是对我不错,对此我也很抱歉,只是,薛滟你太过单纯,太过天真,总把人性想得太好了。”秦雁一语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很好!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杀我吗?”她昂起头,无畏地盯着她。
“杀你?不,我要用你来换门主!”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三章 解密真相(上)]
“换你的门主?”
“不错,今天吴歌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我回月华谷时就发现谷中已经燃起了大火。我知道自己是晚了,月华谷已经遭人袭击。我遍寻不着门主,听到有人说,无夜公子要把门主带去见你。我知道,只要我把你抓住,他就一定会出现!真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这么多男人!”她不屑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
薛滟忽然大笑起来,“我的男人很多?”突然她目光冷了下来,嗤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凌九州的身世吗?我告诉你!凌九州就是无夜公子,无夜公子就是凌九州!他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他父亲是我父亲的好友,就这么简单!你很惊讶吗?很奇怪吗?我告诉你,秦雁,我薛滟也并非单纯到愚蠢的地步!不然我早将他的事跟你说了!”
秦雁哼了一声,摇头叹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这更好办了,凌九州自然不会让你死的,不是吗?”
“他当然不会让我死,但他会不会让你的门主死,那就难讲了!”她不再惊慌,站起来和她对视,目光炯炯。
她虽然善良,但并不代表她好欺负;她虽然天真,但并不代表她愚蠢!
既然秦雁如此对她,她还顾忌什么同乡之情?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你的九郎来吧!”她猛然点了她的穴道,静静抱胸站在亮着昏黄灯光的破庙中。
“你不告诉我幕后要杀我的人是谁吗?”
“一个想取而代之的笨女人。她是……”
“滟儿,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你吧!”随着一阵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凌九州慢慢走了进来。
“九郎!”
凌九州安抚地微微一笑:“别担心,滟儿,我会处理好一切。刚才那一番话我全听到了。秦雁,你既然自己承认了,我也就无须多言。”
“你……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秦雁惊讶地问。
“不错,我早已经知道了一切,你会在这里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月隐会中你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人告诉你无夜会带冷随云见薛滟?秦雁,你固然聪明,固然冷血,想在我眼皮底下杀人,未免太嫩了点!”他冷冷一笑,随意坐在了破凳子上。
秦雁一愣,颓然叹道:“千算万算,终究我还是逃不出如来佛掌心的孙猴子!凌九州,你够狠,够绝,够厉害!门主呢?把门主给我,我就把薛滟还你!”她把剑尖对准了薛滟。
凌九州顿时眸光一暗,冰冷无情:“我劝你小心点,伤了她一根汗毛,你都别想再见到冷随云!来人,把念袖带进来!”
来人是吴歌,她带着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眉目如画,清丽无匹,尤其眉眼间自带着一股媚态,韵味十足。见到凌九州,那女子眼神不由哀怨起来,娇软的嗓音吐出勾魂的声音:“凌爷,您怎能如此对念袖呢?”
凌九州对她的哀怨无动于衷,只问她:“是你雇佣杀手杀我未婚妻的是吧?”
念袖目光转向薛滟,在见到那张脸的时候,不由得脸上闪过一抹了然和狼狈。“她就是薛滟吧?为什么她能得到你全心的爱恋?只因为她是名门之后吗?”
“因为她值得。念袖,你如此做,让我非常失望。”
“九郎,你忘了介绍这位念袖姑娘的身份。”薛滟的目光在念袖身上转了一会,突然发现这个念袖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北六省花魁念袖,你九郎的红颜知己。”秦雁突然冷笑道。
“对,我就是凌爷的红颜知己!两年前凌爷有空就去我那里坐坐,他一坐半天,然后听我唱歌,听我吹曲。尽管他很少说话,也不像其他客人老想着占我便宜,但是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他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就是你,薛滟,自从你出现,他就再也不理我了,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如果不是你,凌爷一直都会是我的!我会嫁给他,和他生许多的孩子,闲来赋诗弄草,多么惬意……”她一脸迷蒙,兀自陷入幸福的幻想中。
两年前吗?薛滟看着那忙着幻想的念袖姑娘,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凌九州,却见他无奈地笑了起来。
“念袖,我可曾跟你承诺过什么?”
“没有,可是……”
“我可曾说过我喜欢你?”
“不曾。”
“那么就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你没有发现吗,你和薛滟,有几分相似之处?”
念袖这才惊醒过来,突然颤抖着叫道:“难道你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才……”
“没错。我和她两年前就相识。后来一直没有联系。偶然一次,我商谈生意时发现你和她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才会常常去你那里听曲。如果因此而让你误会,那是我没说清楚了。不过,你因此竟然雇佣杀手来杀薛滟,未免太过狠毒了吧?”
念袖颓然一笑,神情凄怆:“原来,我终究只是在自作多情吗?”
PS:怎么样,看完这段你是不是发出一个感慨了?太俗了吧?对啊,我就要写得这么俗撒……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三章 解密真相(下)]
薛滟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说:“九郎,这是你造成的后果。你自己处理。”她心里实际上已经翻江倒海,但是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凌九州一时有些尴尬。是的,谁能料到,这么多事情却原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所引起的?如果当初他不曾因为思念薛滟而去听念袖唱歌弹曲,如果他不曾让她误会,也许今天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
但是,一切都不可能重新来过,发生的事情依旧在继续中。
凌九州让吴歌把念袖带走,“念袖的事我们再谈,现在该是冷随云出场的时候了!”
这次吴歌和罗安两人一起把冷随云带了进来,他已经受了重伤,根本无法自己站起来。被带进破庙后,他冰冷的目光扫向神情凄怆的秦雁,皱了皱眉。
秦雁的目光在他进来后就一直围着他打转,看到他受伤极重,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语带哽咽:“门主……”
“别叫我门主!月华门没有你这样没用的杀手!”冷随云完全没有怜惜之情。
秦雁低叹了一声,爱恋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是如影没用!害得门主受伤,门主,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她把目光转向凌九州:“我们做个交换,你要你的薛滟,我要我的门主。”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凌九州站起来,走近她:“你以为凭你的身手可以打得过我?”
“我当然打不过你。你要我的命,我随时可以给你,只求你不要伤害门主,好好医治他……”
“够了!如影,你以为我冷随云需要靠一个女人乞怜来求生存吗?我既然武功已废,成了废人,我活在这世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月华门由我手中被灭,我也无颜见历代门主,唯有以死谢罪!”他突然拔出袖中的短剑,刺进了胸膛!
“门主!”秦雁大喊一声,再也不顾得薛滟,奔到他面前。“门主,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不管如影了吗?我是你的影子,你死了,要我怎么办?”
血,无尽的止不住的血像血泉一样喷涌而出,她颤抖着用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门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如影,我死后……你就把我葬到月华谷……”冷随云已经气息奄奄,那破了个大洞的胸口不断涌出鲜血,几乎要把他体内的血全部流光了。
“别叫我如影!到现在,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叫秦雁,我叫秦雁!如影如影,我是你的影子,却从来不能站到你面前。我不要当你的影子!冷随云,为什么你眼里除了练武还是练武,为什么你从不会想儿女情长?我宁愿你花心,宁愿你风流,也不要你从不将我放进眼里!”她几近痴狂地喊着,那声音里的悲怆哀伤,痴情绝恋无不让闻者伤心。
冷随云已经陷入昏迷,他根本听不到秦雁的呼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在她怀中慢慢变冷了。
秦雁流干了所有眼泪,还是唤不停他离开的脚步。
许久之后,她轻轻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脸颊上,神情迷离而梦幻:“云,你冷了吗?我抱着你吧,这样,你就不会冷了。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她从来就是个见不得阳光的人。前世,她是个杀手,因为任务失败而死。没想到死后穿越,她一样还是附身到了月华门的杀手身上。
她不怕杀人,不怕陌生的环境,因为她早已适应这样的生活。但是,在见到他的瞬间,她却动心了。
杀手是不该动心的。尤其是对自己的上司动心。她爱上了他,在他淡漠却炯亮的眸子看着她的刹那,莫名爱上了他。
她愿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能回她一个笑容,心也甘愿。可是,冷随云却是个彻底的武痴,他追求武学的最高境界。他不断地练武,对于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女人从不投以过多的关注。
所以,无论她做了多少,做得多好,他,永远看不见。
她就像飞蛾,为了获得一点点温暖,不惜燃烧自己来彻底融化在温暖中。
可是,现在,她的光源消失了。她要往哪里飞?
“你看你,总是这样。我是人,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她说着说着突然呜咽起来,红肿的双眼在冷随云脸上停留,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我终于能这么近地抱着你了吗?云,你愿意爱我吗?”
没有人回答她。
她低低地、轻轻地叹气着,温柔地低喃:“我来陪你,好不好?不管是去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陪你一起。黄泉路上有我相陪,你不会孤单的。”
她抬头,默默地望着薛滟。
“对不起,薛滟。你对我很好。真的,我这人从不相信什么。能请你把我和他埋在一起好吗?一起埋在月华谷,我要永远陪着他。”
薛滟愣怔着点了点头。
突然,秦雁嘴角绽放开来一朵微笑,像是幽冥之花,无边妖冶而又无边诡异。
她猛然拔出冷随云胸口的刀,插进了自己胸膛中!
血溅华裳!
她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冷随云,满足地低叹着。
“一生所愿,唯君而已。生不同欢,死亦同寝!”
“生……不……同欢,死……亦……同寝……”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四章 负累(上)]
薛滟静静地看着面前陷入血泊中的秦雁和冷随云,心神受到极大的震撼。
秦雁,这个看起来冷血无情、背叛友情、欺骗她、伤害她的女人,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而已。
冷随云显然根本不知道她的爱情,她却在背后默默地为他做尽一切事情。最后,她选择如此刚烈地用生命伴随爱人而去。
生不同欢,死亦同寝……
“滟儿,你怎么了?”凌九州扶住她。
薛滟闭上眼睛,疲惫地靠进他怀里:“我累了,真的,累了。”不只是身,她的心,也好累。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好吗?”他温柔地抱起她。
“不要,我要回家。九郎,我想回家。”她用一双满含疲惫忧伤的眼睛望着他。
凌九州一震,神情有些慌乱:“你是要回薛将军府?”
“对,我要回去。现在就回去!”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压抑地快要爆炸了。
“现在那么晚,不如明天……”
“不要!”她激烈地从他怀中挣开,大声地说:“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要见晚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不知道心里为什么像压了块铅板。她现在只想见到亲人,见到好友。她想问他们,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凌九州安慰地抱住她:“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薛滟停止了挣扎,回头望了眼秦雁和冷随云,喃喃道:“好好安葬他们。”
“我知道。滟儿,我这就送你回去好吗?”他带着她离开了破庙,抱起她向长安城飞去。
到薛将军府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为了不惊扰薛将军府的人,凌九州直接将她带进了薛君寒和陆晚晴的居所,敲响了他们的门。
开门的是薛君寒,他只随手披了件衣服,还不是很清醒,显然是在熟睡中被吵醒了。他开门看到凌九州和薛滟,不禁惊讶万分:“你们两个这是……”
“谁啊?”里面传来陆晚晴抱怨的声音。
“是我!”薛滟奔进屋里,直接跑到床边,“晚晴!”她眼眶一红,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直接就抱住了陆晚晴。
陆晚晴被她彻底惊醒了,见她这样子,不由慌了起来:“十二,怎么回事?”她一边安慰着薛滟一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凌九州:“你欺负她了?”
凌九州无奈一笑:“我怎么会欺负她?”
“那她这是怎么回事?”陆晚晴莫名其妙地看着薛滟,半夜三更被挖起来就算了,这丫头莫名其妙哭个什么劲?
“晚晴……”薛滟摇摇头。“不关他的事。我们俩说说话好吗?”
“好!你都把我吵醒了我还能怎么办?喂,门口两个男人,你们自己寻地方睡觉。我今天要和十二谈心!”
“可是你现在……”薛君寒担心过度地看着她的肚子。
“我们女人谈心你们留在这里干什么?放心,十二是大夫,不会让我有事的。去吧去吧,把门带上。”她赶苍蝇似地将两个男人赶了出去,低头瞪着薛滟:“说吧,你到底是怎么了?”
薛滟断断续续地将一切跟她说了一遍,最后才无助地问:“晚晴,你说感情可以相信吗?像凌九州,他对我是真的爱吗?如果有一天他又不爱我了呢?晚晴,你有一天会不会像秦雁一样对我呢?”
陆晚晴翻个白眼:“美女,你怎么想象力这么丰富?秦雁是秦雁,我是我,你干吗拿我跟她比?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家九郎的背景这么强!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能对你如此爱护,我不认为他是在玩闹。他这种人没时间开玩笑。你呀,就是想得太多!”
“我真是想太多了吗?”她喃喃自语。
“可不是?你给我好好想想,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四章 负累(下)]
陆晚晴给她盖上被子,咕哝道:“真不知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要爱就勇敢地去爱,要恨就大胆地去恨。你这样,不仅自己难受也让爱你的人难受。干吗这么退缩?”
薛滟叹气:“我曾经也是这样敢爱敢恨的性格,后来,我受到感情的伤,就变了。你知道的,情伤很难愈合。虽然现在我和凌九州在一起,他对我很好,我也觉得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我还是觉得惴惴不安。我总怕有天他跟……一样会将我忘记。”
陆晚晴点头,困难地翻了个身,笑道:“他忘记你,你就把他也忘了。也许我不能了解你所经历的过去,也许我不曾受过感情的挫折所以不懂得恐惧,但是我想,既然爱了,就别管那么多吧!放手去爱,不管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薛滟怔怔地想着她的话,许久后将耳朵埋在她肚子上:“嘿,这小家伙在踢你肚子呢!”
陆晚晴微笑,脸上顿时散发出母性的光辉:“这两个小家伙调皮得很,每次都在我肚子里打架。等他们出来,我非得揍他们一顿,谁让他们让我吃了这么多苦!”
“你舍得揍?”薛滟拍拍她的肚子:“小宝贝,可千万别出来!你娘可要揍你们呢!”仿佛听懂了她说的话,那肚子里的小家伙又狠狠踢了陆晚晴两脚。
“这两个臭小子!”陆晚晴只能对着肚子干瞪眼。
薛滟哈哈大笑,差点岔气。
“笑什么笑?”陆晚晴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现在身体不方便,她肯定一脚把她踢下去。
“好好好,我不笑了。对不起,晚晴,打扰你休息了。”她抱歉地看着她。
“说什么对不起?真无聊,睡觉!”她盖上被子睡觉。
薛滟翻身睡觉,闭上眼睛,她突然冒出一个点头。
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薛滟刚刚拉开门,就看到凌九州站在门外。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睡。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沾湿了,他竟然在外面待了一夜?
“九郎!”她扑进他怀里:“对不起,我没事了。我只是有些想不开而已。”
“真的没事了?”他的声音略带沙哑。
“没事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晚晴她快生了,我得陪在她身边。”她低头说。
凌九州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薛滟跟上去送他。
刚出了大门,两人就看见吴歌像逃命似地跑了过来,一见他们不由松了口气:“别说见到我啊!”她跑进了薛府。
“吴歌,怎么回事?”薛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
“十二!”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像她跑了过来,薛滟一看,这不是崔白吗?她顿时明白了,原来崔白见到了吴歌,估计又来死缠烂打那招,把吴歌弄得非得躲他不可了。
“你看到吴歌了对吧?”他肯定地问。
薛滟好笑:“你怎么知道我见到吴歌?”
“她肯定在里面对不对?十二,你让我进去找她吧,我已经很久没见着她了,她一见着我就跑了。你说,我有那么吓人吗?”他哀怨地叹气。
“你是长得不吓人,不过对于咱们吴歌来说,可比洪水猛兽还厉害。好吧,我今天就做个人情。她在里面。你进去之后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哦!”
崔白大喜,差点就想上去拥抱她。不过他还是想起来正事了,赶紧跑进薛府去追吴歌。
“这两个家伙,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不过吴歌也够迟钝的,我觉得崔白表现得够明显了,她怎么还看不出来呢?”她笑着,转头见他淡淡地问:“你又何尝能看得出来?”
薛滟顿时无语,是的,她还说别人。如果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那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而且是个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傻瓜。
世界真的很奇妙,前一刻吴歌和崔白还在上演“猫捉老鼠”,下一刻他们却坐在凉亭里和陆晚晴聊天。
“怎么不吵了?”薛滟好奇道。
吴歌掀了掀眼帘:“不吵了,我干吗要跑,真奇怪。”
“对啊,我只是要跟你说说话而已,你确实没什么必要跑。”崔白笑兮兮地说,一边殷勤地把茶杯递到吴歌手中。
吴歌翻个白眼,决定无视面前这个耍宝的家伙。
陆晚晴调侃地说:“你们两个,干吗不去说相声,肯定红!”
薛滟和她一起笑,另外两人一头雾水。
“真怀念以前我们去西域旅行的日子,要是还能再去大唐各地转转就好了!”崔白突然说。
薛滟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惊人之语:“我也想去旅行。”
吴歌翻个白眼:“你不是又打算再来一次逃婚吧?”
陆晚晴笑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真的打算来一次旅行!”
“不是吧?你让凌九州怎么办?”吴歌大叫。
“我会跟他说清楚的。在我和他成亲之前,我想再放肆一次,以后若真的成了亲,很难再到外面去游玩了。”其实还有更深的考虑,她不想跟他们说。
“好吧,不过你不是打算现在就走吧?”
“不,我会等晚晴生下宝宝之后再去跟他说。这是我跟他的事,吴歌,请别告诉他。”[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五章 两年之约(上)]
凌九州派人将她的物品送了回来,百合也回大她身边来。将军府众人对这两人事情议论纷纷,她娘还特地询问她,他们是不是闹别扭了。薛滟只笑而不答。
日子就在这样平静中度过。前些天凌九州也离开长安去处理什么事情了。
陆晚晴挺着大肚子困难地坐在床上,不满地说:“干吗成天把我关在屋里?”
薛君寒显然是紧张过度,把她当瓷娃娃似的就怕她出点事。“别想出去,你现在能跑哪去?”
薛滟调侃他:“你呀,准父亲恐惧症!孕妇是要适当运动才好,不然生产时会没力气。有我这个大夫在,你怕什么?晚晴,我扶你出去坐坐。”
薛君寒虽然万分担忧,但是薛滟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跟着出去了。
陆晚晴打发薛君寒去拿点吃的过来,薛君寒忙转身去拿了。
“看他这样子,也真好笑。连带着把我也紧张得半死,生孩子会不会很痛啊?”她皱眉瞪着自己的肚子。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你应该就在这几天生产了,是该小心些。”薛滟盯着她的肚子,想起曾经的往事,不由也感慨万千。
“既然想他,干吗不去见他?”陆晚晴挑眉看她。
薛滟一愣:“他现在又不在长安……”
“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想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呢?别跟我说你想在古代玩爱情长跑。”
“晚晴,我想……在婚前出去旅行一趟,就当是最后的疯狂吧。女人这一辈子,尤其在古代,很难能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若我在婚前不出去玩,以后怕就再难有机会了。你说是不是?”
陆晚晴慧黠的眨眨眼睛:“没这么简单吧?我可管不了你怎么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只是,我想跟你说,像凌九州这样的男人,还是抓紧点比较好。你说呢?”
薛滟翻个白眼:“好啦好啦。爱情专家,你还是先担心你肚子里的肉比较好!”
薛滟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陆晚晴突然间喊痛起来。
“只是阵痛而已,不过,看你这样子,大概今天要生了!”薛滟给她把了把脉,赶紧把薛君寒给叫了过来,顿时薛府一阵兵荒马乱。
于是,在经过半天的阵痛和一夜生产之后,终于在凌晨,陆晚晴产了一男一女龙凤二胎。
薛滟踏出产房,满脸大汗,刚出门就被一群薛家人为围了起来:“十二,我怎么听到两个孩子哭?”
“十二,晚晴怎么样了?”薛君寒也顾不得问孩子,先担心自己爱人如何了。
薛滟笑笑,对他这个问题很是满意。通常,男人如果爱妻子,只会先问妻子而不会先问孩子如何了。看来,薛君寒这方面做得不错。
“恭喜了,三哥,你今天一下子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母子平安!”
“我当爹了!”薛君寒兴奋地跑进了产房里。
周围薛家人显然也十分高兴,合府庆祝。
薛滟看了看欢喜的人们,她当然也为晚晴高兴。只是在这欢庆的气氛中,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沉的寂寞。
回到芳菲阁洗了个澡,她疲惫地躺在床上休息。
她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有人在她梦中温柔地凝视她,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猛然睁开眼睛。
淡淡晨光勾勒出一个高大强健的躯体,霸气十足,却用最温柔宠爱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九郎?”
“累了吧?听说你忙了一夜了。睡吧。”他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
“九郎……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讲。”她抓住他的手,坐起来。
“怎么了?”
薛滟想到自己将要讲的话,不免有些踌躇。不知道他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九郎,如果我问你要两年自由,你会答应我吗?”
凌九州目光陡然亮了起来,他静静看着她,只是问:“为什么?”
薛滟咬唇道:“我想出去旅行两年。一则为行医,二则为游玩。这是我的梦想,我曾经就希望我能在婚前来一次长期旅行,只是一直没机会而已。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可是我就是想在成亲之前再任性这么一次。我觉得我们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九郎,我不敢肯定我会在旅行后依旧喜欢你,也不敢肯定你会依旧爱我。我想,就让时间来鉴定一切吧。”
“我不会有那种可能,也不需要时间鉴定。”他叹了口气,对她,他总是感到无力。
“我是说如果。你知道的,等我嫁给你,我是没有什么可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等我两年后回长安了,如果到时候你依旧爱你,我也依旧爱你,那我们就成亲吧。但如果你不再爱我了……”她说着,不禁心口绞痛,再也说不下去了。[第二卷:长安记事:第五十五章 两年之约(下)]
美人蹙眉,我见犹怜,凌九州又如何抗拒得了?他不由狠狠地将她搂进怀里,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傻瓜,我永远不会放开你!你也别想我会放开你!你这丫头,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
“对不起,九郎。我总是这么任性,我这么自私,我这么坏,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不由红了眼眶。
“我说不清。我的滟儿,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平安满足。也许,你就是上天给我准备好的妻子。我凌九州这一生,从不曾苛求过什么,只对你,我难以忘怀。你要快乐,我给你快乐;你要平安,我给你平安;你要自由,我给你自由。我不想把你当成一只金丝雀,锁在笼中无法体会自由的滋味。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不想你不快乐。我已经等了你这么久,不介意再等下去。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对我完全放开心扉,愿意做我凌九州今生唯一的妻子。你会爱上别人吗,你会忘记我吗?”
薛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从来潇洒如风,刚强自在的男人,不由满心感动。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自己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满呢?“不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我让吴歌陪着你,好吗?你一个人,我难以放心。”
“好,还有月隐呢!不会有事的!对了,崔白也说要去,你反对吗?”她趴在他怀里撒娇。
凌九州嘴角噙笑:“如果是别的男人,也许我还是要担心一下。不过这个崔白好像是对吴歌情有独钟。我就成人之美好了!”
“九郎,你为什么这么好?”她喃喃自语。
他微微一笑,低头轻吻她的唇。“明天我得回凌云堡去。”
“你也要走了吗?”她依依不舍地用一双水润的眼睛瞅着他。
凌九州心弦一荡,声音暗哑地说:“你要送我离别之吻吗?”
薛滟在他火热的黑眸里看到了浓重的情欲,不由得喘息着将红唇压上他的。“要我,九郎……”
“你确定?”
她的回答是解开了他的衣服。
沉重的呼吸和暧昧的低语在室内此起彼伏。纱帐随风飘荡,被翻红浪,男女交欢的喘息越来越重。
在这最后离别的时刻,他们忘情地爱着彼此,倾注满腔的柔情和相思。
疯狂又如何?
为爱而狂,为情而痴!
欢爱之后,她沉沉睡去。这一觉她睡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她睁开眼,望着顶上纱帐的花纹,愣怔了半天。转过头来,枕边一朵美丽的、仍带露珠的野花映入眼帘。
她微微一笑,拿起野花把玩着,慢慢看着他留下的纸条:“玩得快乐点,别忘了回家的路。我会一直等你。”
这个凌九州……
她闭上眼,闻着淡淡的花香。有他在她背后,她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孤单。
她起床去看了新生的两个小家伙。两个小家伙睡在摇篮里,两张小脸皱皱的,睡得正安稳。
陆晚晴好奇而满是怜爱地问:“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吗?”
薛滟笑道:“大部分都是这样。过几天就会变好,不用担心。做妈妈的感觉怎么样?”
陆晚晴温柔地看着两个小宝宝:“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自己的父母。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他们的心情。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说,能不关心吗?是不是人总要当了父母才能懂得父母的心情?”
“也许吧。晚晴,我过几天要走了。”
“去旅行?你跟凌九州说了吗?”
“他给我两年时间。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踏遍大唐的土地。”
“去吧,我现在是不能去了。替我好好玩玩。记得要写信给我啊!”陆晚晴拍拍她的肩膀。
薛滟点点头。
过了几天,在陆晚晴身体恢复得不错之后,她和崔白、吴歌一起踏上了旅程。本来崔青也是想来的,不过他已经回新罗去了。
薛滟的两年之旅,就此开始。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五十六章 番外之凌九州:情劫一(上)]
十岁以前,我是秋岭,是将军秋剑平的长子。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是爹的好友薛三将军的女儿——薛滟。
不过从父母的眼神和言语中,我知道他们对这个指腹为婚却天生痴儿的薛滟并不满意。不过,我没那么多心思去想我的未婚妻。
然而,十岁的那个夏天,一切都改变了。父亲得罪了当权的韦皇后,皇上一道圣旨,秋府满门抄斩!
我本来也逃不过那场浩劫,是爹的部下凌叔用他的儿子抵了我的命!
我儿时的玩伴替我上了断头台。
我跟着凌叔来到北方,改名换姓,变成了凌叔的儿子——凌九州。
从眼睁睁开着父母亲人死去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的那天,我就下定了决心,要推翻这个朝廷!
我拜师学艺,跟着太行真人学习武功。我发狠地、没日没夜地学,就想有一天可以手刃当时的皇帝。
可是,李隆基的政变改变了一切,韦后死了,天下大变,朝着安定方向前进。
我在知道韦后死的那天,顿时失魂落魄。仇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
师傅说:“为什么要心里充满仇恨呢?人生在世,总有悲伤,总有生离死别,何不放开心去看这个世界?我想你爹娘也不希望你活得这么痛苦。”
我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以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事业来,恢复父亲的名誉,让世人都知道,凌九州绝不可欺!
十五岁,我接下凌叔的小店,开始了我的商界生涯,并在十年时间内将它经营得成了大唐数一数二的大商号。
在我闲暇的时候,我会带着我的大雕,四处行侠仗义。我希望天下能一片光明,希望这世界上少些像我这样童年凄凉的少年。我给自己的外号,叫无夜。
三年前,我使了手段,让李隆基为父亲平反。恢复了父亲的名声。
我游走在天下间,潇洒自在,似乎没有什么可让我牵挂的。
直到,我遇见了她。
真的是个意外。
师傅即将坐化而去,我当然不能不赶回去。师傅在临终时将我叫进密室中,他说他悟出了一套神功,此功威力强大,心邪之人学之必定危害强大。所以他打算把这套神功传给我。我与师傅在密室中传授此功,谁料关键时刻三师弟竟然闯了进来!
我无暇分心,一旦分心肯定会走火入魔。三师弟嫉恨师傅未将神功传给他,一招毒掌拍上我背上!要知此时正是最关键时刻,他这一掌让我差点走火入魔,而且内伤极重!
我逃出密室,前是悬崖后有追兵,于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跳崖求生。虽然我知道,这生的希望渺茫。
迷蒙中,有脚步声靠近。芒草稀疏,我乏力地微微睁开眼,看见一双软靴踏在我面前。“咦,竟然有人!怎么伤这么重!”
一双温软的小手拉起我的手,“这伤得也太重了!你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吧?中毒,内伤,骨折……竟然还有口气在,真是命大!”
我无法转头,依旧看不见她的脸,只感觉一股清新的药草清香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扑鼻而来。是一个大夫吗?
那温暖的气息让我安心,我很想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又绕到一边,拍拍我的脸:“喂,醒醒啦!”
我努力睁大眼睛,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甜小姑娘,眉目清丽,那双漂亮灵秀的眸子中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沧桑。
她冲我微微一笑,那一笑,仿佛新月初升,婉转温柔;那一笑,却又仿佛冰雪中梅花初绽,傲骨凌霜;那一笑,越过了时间的封印,让我无可扼制地心神震荡。
仿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我心跳加速。仿佛早已前世相逢,今生不过续缘,我只觉得似曾相似,好像很久前也看过这样一张淡然清甜的笑脸。
那跨越了沧海桑田的瞬间相逢,决定了一切。
心动——不过瞬间。
我很想问她,你是谁?[第三卷:心灵归属:第五十六章 番外之凌九州:情劫一(下)]
可是,我却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一堆火在我眼前熊熊燃烧着。而她,坐在火堆前,静静地凝望着不断跳跃的火苗,神情迷蒙而哀伤。
她低低地唱着歌,语不成调: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後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她为什么这么哀伤?为什么这么哀伤地唱着那缠绵哀伤的歌曲?我多想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伤害,不让她忧伤,只想让她每天都开心快乐。
我为自己激动而心疼的感觉诧异,为什么我会这样?很久了,很久都没有人可以让我这么激动,让我心生怜惜,想好好地把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我认识很多女人,娇媚的,强悍的,娇弱的,温顺的……我从不曾对这些女人动过心,不曾因她们而冒出这样的感情。
凌九州,你到底怎么了?
我开始发烧,浑身滚烫。是她,给我喂药、喂水,不眠不休地照顾我。天亮了,我的烧降下去了,而她却累倒了。
我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她静静在我臂弯里安睡,如同一只没有防备的猫儿,娇甜而温柔。
我看到了她的绣帕,吃力地拿了过来,右上角绣了个“滟”字。
“滟儿……这是你的名字吗?”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看她在我怀中安睡,我突然冒出一股满足感。如果她能一直这么平静地待在我怀中,我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为什么我会为她动了心?这么一个小人儿,为什么我却觉得难以放开?
洞外传来人群的呼喊声,远远近近。她突然醒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喜地跑了出去。是来找她的人吗?她就要离开了吗?
洞外传来了交谈声:“十二,终于找到你了!”
“我迷路了,正好碰到一个坠崖的男人,就给他治治伤。”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其他人都找你找得很着急。”
“可是那个人……”
“没关系,你听,好像有人来了,大概是来找他的。”
远处传来男人女人叫喊着“主子”的声音,大概是在找寻我的连于他们。
脚步声远了又近了。
她走了,而连于他们进来了。
“主子!”连于急忙蹲在我身边,察看我的伤势。
“连于,我们先带主子走吧!”
混乱中,手帕掉了下去。“手帕……”我低头看着那洁白的手帕落在泥土中,染了尘土。
“主子,你说什么?”罗安靠近我听着。
“手帕……罗安……”我咳嗽了一声,看着罗安惊讶地将手帕拿了过来。
我握紧了手帕,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滟儿……滟儿……
一个月之后,我的伤才痊愈。
师傅在那场混乱中坐化而去,我几个师兄弟也被我的手下给捉住了。
我没杀他们,只废了他们的武功。
我叫人寻找她的下落,凭着我的印象画了她的画像,在暗中寻找她的消息。寻寻觅觅,我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
然而,在看到关于她的消息的那刻,我还是不能不惊讶,不能不感叹苍天的造化神奇!她竟是我的未婚妻——薛滟!
兜兜转转,到了最后,我和薛滟还是走到了一起。
这些年来,我很少会想起薛家,很少想起我还有个未婚妻。谁知世事难料,薛滟用另外一种方式走进了我的人生。
薛滟——我的未婚妻!
很好!
我开始关注她的消息,每次接到她的消息时我都会莞尔。她女扮男装、她调皮可爱、她喜欢研究医药、她喜欢旅行……
我默默收集着她的爱好,她一点一滴的小事情。
我关注着她,对她的相思越来越深。我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无法自拔。
那天我在晚香楼谈生意,意外看见了念袖。那是一个极媚极妖娆的女子,她的脸庞与薛滟有几分相似,都带着淡淡的哀伤。
之后,我常常去听她弹琴吹曲,看着那张芙蓉面颊出神地想着薛滟。
那个丫头,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也许她正在看医书,也许她在玩耍,也许她在睡觉。
我常常想起她,这种思念如同跗骨之蛆,让我想忘也不能忘!
不过是偶然相逢的飘萍罢了,相逢之后各自离开,了无痕迹。但为何我却总是忘不了她那幽幽的一笑?
了无痕迹?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把目光放在念袖身上,相似又如何?她终究不是薛滟,不是那个让我心心念念的女子。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漫溢的相思是为了什么。只为了那一个淡若幽兰的女子。
我要她!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五十七章 番外之凌九州:情劫二]
我再也不满足与那纸张上的细碎消息,我想亲眼见到她。于是,我悄悄来到了长安。
我潜入了她的香闺,无声无息地坐在她床边。
荷香淡淡的屋子外明月相窥,月光如水,静静透过窗棂洒满一地相思。
她安静地入眠。美丽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羽睫如小扇铺展开来,在眼下形成淡淡的影子。红唇嫣然,随着呼吸微张,诱惑而又醉人。她更美了,美得灵透、美得成熟、美得让我心动。
薛滟……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长久以来空虚的心房终于被填满了。我知道,我沦陷了,彻底——沦陷。
她是我的情劫,我跨不过去的情劫。
情劫最难跨越,谁能无情,谁能无心?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明天,我就去提亲吧!
我静静看着她安睡,直到朝阳初升才不舍地离开。
没想到,我的滟儿却像只受惊的兔子,逃婚了!
我知道她去西域旅行了。
她并不知晓我是谁,在她眼里我本是个陌生人,她要逃婚也是自然。
我想去把她抓回来。但是转念一想,她那么喜欢去旅行,我若把她给抓回来,她一定非常不悦。
我不想她的眉间染上轻愁,不想她郁郁寡欢。
我更怕她因为我的身份抵触我的存在。所以,我放任她去旅行,在背地里默默保护着她。等她玩够了,我会把她带走,我的新娘。
于是,我用无夜的身份接近她。我想这实在太疯狂了,我这辈子再没做过比这更疯狂的事情。
我保护她,宠溺她,关心她。在她旅行的这段时间里,我终于让她把无夜当成了可以依赖的人。可是,就只是依赖吗?
黄河岸边的山洞里,我终于找到了死里逃生的滟儿。我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我气愤那些水贼的大胆,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她趴在我怀里,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终于忍不住低头采撷了那一朵红梅。昏暗的洞穴中,我们彼此相拥,若能永久,那该有多好。
可是,我看到了李瑾,看到了薛滟对他的关怀。我怕了,从来什么都不怕的凌九州这一刻却万分恐惧。我怕我终究是来迟了。
迟一步,迟一生。
我逃了,落荒而逃。
我真的来迟了吗?我的滟儿已经把心交给别人了吗?
我真的后悔了,为什么我不在两年前就把她抓牢?非要等到她走了才后悔吗?
消息告诉我,她和李瑾十分亲密,两情缱绻。
我握紧了素纸,心里翻江倒海。我嫉妒得发狂,我嫉妒李瑾!两情缱绻?我算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把她带到山林中,狠狠地吻她,倾泄我所有的痴狂。
我问她是否喜欢我,她却说,她喜欢我就像喜欢蓝天白云!
薛滟,你何其痴情却又何其绝情!
我还是没有把真面目给她看,只让她看见我易容后的脸庞。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摇头苦笑,遇到她,是我一生的劫。
敦煌再次救她,李瑾回长安了。我终于有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她却始终对我躲躲闪闪,始终不让我有和她独处的机会。
我终于忍不住借着骑骆驼的机会向她倾诉相思。可是她却说,她不想对不起李瑾,而我让她为难!
心痛如绞,我不曾知道心痛是何滋味,今日终于明了,却让我如同被凌迟。
罢、罢、罢!
我不会让她为难!既然她让我离开,我走就是!
我逃了,逃得远远的,一个人躲在小酒馆里喝酒。醉了也好,若能醉就不必想起她,也就不会心痛。可是,我却越喝越清醒,清醒到心痛。
吴歌找到了我,她告诉我,薛滟并不是对我没有感情,只是她自己还没弄清楚。
她让我把薛滟带回长安,这次不用无夜的身份,用未婚夫凌九州的身份。
我本来凄凉的心在她的劝慰下又重新生起了希望。是的,我是她未婚夫,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拥有她。我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于是,我恢复了凌九州的身份,把她掳走了,带回长安。
她曾经无意中说过,我身上有青草香味。我怕她闻出来,还特地在身上带着香囊,就怕她怀疑。我这么苦心积虑的,到底在做什么?
我怀疑自己真的疯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是她的未婚夫。没有再比这更有利的条件了。
然而,她的心还牵挂着李瑾。
我看到她和李瑾拥抱在一起,嫉妒之火燎原,烧得我理智尽失。我和李瑾打了一架,他说要回去请旨赐婚。
他不会有那个机会,我也不会把薛滟让给他!
李瑾果然没能请到圣旨,皇帝把渤海国和亲的公主嫁给了他。我欣喜却又担忧。我欣喜少了情敌却又担忧薛滟会伤心。我怕她会痛苦,让她痛苦是我最不希望的事情。
她终于还是知道了。她愤怒地朝我大吼,埋头哭泣,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布偶。
十里红妆,璀璨风华。她失魂落魄地去找李瑾,我知道,她的心在哭泣。
那一夜,她在曲江的船上一边喝酒一边哭泣。她迷蒙地跟我说她前世的事情。她和另一个男人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终于知道了她为何如此独特,因为她本不是这世界的女子。
我怜惜她所受的苦,为什么她前世今生总是遇到那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她总是得不到幸福?我不要她痛苦,我不要她悲伤。
这一生,有我在,她再不会悲伤绝望!
我的滟儿,我愿把她捧在手心,温柔呵护。
没想到秦雁也是她那里的人。虽然我始终觉得这女子太过阴沉,但既然她也是那里的人,我也就欣然待之。
滟儿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她每天忙着看书炼药,快乐得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她总是这么容易满足。
没想到,居然有人胆敢伤害她!无论是谁,只要伤害她,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月明星稀,我默默吹着笛子,淡淡相思浮上心头。
她却大叫着“无夜”。我没出现,藏在暗处,发现她竟然一步步踏近了水里!她到底想干什么?她这么喜欢无夜,喜欢到为了逼他出来要这么做?
我当然不能看她灭顶,赶紧将她拉上岸边。我不由气愤,她这么喜欢无夜吗?为了无夜连命都不要了?
我不禁头大。天,凌九州啊凌九州,你到底在想什么?无夜不就是你,你不就是无夜?为什么你竟然嫉妒起自己来了?
这实在太荒谬了!我竟然嫉妒起另一个自己来了!
我故意试探她,她的答案让我哭笑不得。她说她两个都喜欢。不管是哪一个都是我,她喜欢的还是我。
这时候,我不禁有点担心了,要是她知道我就是无夜,会不会气得不理我了?
这玩笑实在太过火了。
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纵火!而我的滟儿还在里面!我顾不得一切,想要冲进去,谁料滟儿安然无恙地站在我身后。
天知道我从没有一刻这么感谢她的顽皮!如果她不是偷跑出去,那会怎样?我却又气她不听我的话偷溜出去,外面这么危险,就是有月隐保护着我也不放心。
她委屈地哭了,梨花一枝春带雨,美得让人心神荡漾。我终于忍不住放纵自己去爱她。她那么美,那么美,让我疯狂。可是,她却突然喊起无夜来了。
我怪异地看着她,实在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我知道她在矛盾挣扎,可是她在凌九州的身旁却喊起无夜,这是说她更爱无夜吗?
我不由又嫉妒起来。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下定决心要告诉事情真相。
她果然暴跳如雷,愤怒地吼我。
之后,我跟她解释了一切,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多怕她不会原谅我,幸好,她还是原谅了我。
我的滟儿呵。
美人如玉,凝脂玉肌,销魂蚀魄。我放纵自己去爱她,看她在我身下婉转娇吟,妩媚绝艳,让我无法自拔。
看着她在我怀中安睡,那么平静,那么满足,我也从心底快乐起来。
她快乐,我也快乐。
我愿永远让她平安快乐。
只是,秦雁的背叛和事情的真相还是让她大受打击。她的心又退回龟壳里。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的滟儿,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真的开心呢?
对她,我总是感到无奈又无无力。
她告诉我她要去旅行,而且要去两年。
我不想她离开我。可是,她用那么渴望的眼神看着我,她的要求我总是无法拒绝。
既然这是她的心愿,我会让她完成这个心愿。
我不想以爱为名把她当成金丝雀锁在笼子里。她要自由,我给她自由的天空去翱翔。
我已经等了两年,再等两年又何妨?这一次,我知道,她再不会从我手中溜走。
她是我的情劫,我不想跨越。
为情痴狂一生又何妨?
我只愿,为她痴狂!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五十八章 旅途记事一]
薛滟一行人离开长安,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旅行。每到一处地方,她都会给陆晚晴和凌九州写信。一路走过,书信传情。
(作者:以下为第一人称。)
“九郎,今日我们到了桃花郡,我又见到了金三娘。三娘现在是桃花郡唐朝客栈的老板娘。这次再到桃花郡,我忽然想起上次你驾雕而来的英姿,很有些怀念。对了,一直没有见到你的大雕,它在哪里呢?
三娘很是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三娘现在嫁人了,丈夫是一个私塾先生,人很忠厚老实。三娘一生受苦,现在总算过上了好日子。”
………………………………
“九郎,我们又离开了桃花郡,这次我打算去南方游玩。没想到中途遇到一个村子里所有人都得了瘟疫。我们尽力救治,然后安顿好了这些可怜的村民。其中有个小孩年仅四岁,当我们拿出干粮给他吃时,他坚决不吃,要把粮食省给娘吃。唉,大唐虽然富庶,却也难免败落之相。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你,九郎,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
“太湖风光真的很美,两岸翠柳夹风,船坞飘荡。我现在正坐在船上给你写信,吴歌和崔白正在斗嘴。这一对欢喜冤家,每天不来上几回都不行。现在我一抬头就是湖光山色,碧水蓝天。如斯美景,真叫人心花怒放。
南方之美,美在灵秀;北方之美,美在大气。我想,这大唐江山我没有看够的时候。21世纪的风景区太过人工化,早已失去那份自然之美。而且,这大唐随处可见的碧水蓝天在我的家乡也很难看到了。只可惜没有相机将这美景收藏起来。
昨夜我在船上睡不着,听着湖水拍岸的声音听了一宿。人处异乡,分外怀念你的温暖。九郎,你夜里会梦见我吗?”
………………
“大海,大海!我的九郎,今天我们去海边玩了。这里的海,白沙碧水,天水交界,美不胜收。我从小长在内陆,不曾见过海的广博。即使后来去青岛旅游,那里的海也没有这时纯净美丽。吹着海风,在沙滩上奔跑,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我拣了一些海螺还有一些美丽的贝壳。我让人把海螺带给你,放到耳边就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晚上我们在渔家吃了海鲜,这里的渔民都很好客,只是方言太难懂。那小姑娘跟我说让我快吃,结果我听成快走。幸好吴歌厉害,万能翻译官,许多话她都会讲,这才避免了鸡同鸭讲的笑场。我给这里的渔民免费看诊,没想到周围村子的人都赶来了。唉,海鲜虽好,价格却被压制得很低,这些渔民生活很苦。我能为他们做一点事情也好。
下一步要去哪里呢?吴歌说不如去蜀地,我们那里叫它四川。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遇到了李白!哦,我很崇拜这位诗仙的。李白听说我们要去四川,说他也要去。于是我们结伴而行。”
………………
“蜀道真的很难走!这是我从蜀道走过之后唯一的感觉。当时李白还诗兴大发作了首《蜀道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其实他这首诗我以前就背过,现在亲眼见到李白吟诵这首诗,感觉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震撼。如果不是真的走一回蜀道,真的很难体会那种悬崖峭壁林立、让人胆战心惊的震撼。
四川很美,风景秀丽,处在四川盆地中的它,气候温暖舒适。我还看了变脸,真是正宗的变脸。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现在亲眼看到,还是让我惊讶万分。我突然想起九郎你会易容术,跟变脸似的,好像很好玩。等回去了你教我好不好?四川美女很多,美女泼辣又多情。因为我是女扮男装,当时差点被人拉去成亲了。幸好我是女的,总算没有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夫君。崔白可就惨了,被人家拉去拜堂了。结果他拿吴歌当挡箭牌,说自己已经成亲了。哈哈,你不知道当时吴歌那眼神,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想崔白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九郎,最近秋风起了,你要保重身体啊,别冻着。”[第三卷:心灵归属:第五十八章 旅途记事(二)]
“九郎啊,我真没想到,会在四川见到难得和尚。我知道你肯定见过他,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个光头了。比五百瓦的电灯泡还亮。
这家伙被那个神秘女子追得到处跑。这不,他又逃到四川来了。难得和尚还跟以前一样,疯疯癫癫的像个老顽童。我突然想起老顽童和瑛姑的故事。不知道难得和尚和那个女子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呢?我问他,他却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对了,等我回去跟你说《射雕英雄传》,然后跟你讲讲老顽童和瑛姑的故事。
我问他,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逃下去吗?为什么不去解决问题?结果他跟我说,信佛之人不近女色。
哈哈,这家伙还真有点像老顽童的风格。
不过你更想不到,那女子竟然一路追到了四川!
结果,难得和尚又逃了。那女子也一路追了过去。
我真的很想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白没有跟我们一起,他说是要去岭南寻访旧友。
说来时间也真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么长时间没回长安,不知道你还好吗?昨日看到你寄来的信,突然疯狂的思念你。”
……………………
“九郎,我收到你的信了。没想到你查得出难得和尚的旧事。我先前就在想难得和尚和那个女子,哦,该叫她秀娘才是。原来他们是师兄妹。当年难得和尚未出家前自主主张,以为秀娘喜欢他大师兄,于是自己退出了。没想到秀娘以为他移情别恋了,到处寻找他。这两人也真是奇怪,为什么不能坐下把事情讲清楚呢?
哦,我看到你寄给我你的画像,画得很好。看不到你,我只好靠着它睹物思人了。我们在旅途中遇到许多人许多事,这或许是我一生都难忘记的回忆。
我们又去西域了。这次去的更远。出了雁门关之后,我们到达了龟兹。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大唐自然是不同的,充满了浓厚的异域风情。美丽的姑娘,英俊的小伙,热情的人们。哦,这里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这里是黄沙戈壁,在绿洲之中建立的龟兹国虽然不如水乡柔美,却也有另一种大漠风情。
我吃到了正宗的烤羊肉,哈密瓜。这里的水十分珍贵,绿色植物也被他们看作稀有之物。所以这些食物也是很珍贵的,只有在迎接贵客时才会拿出来。
昨晚我们在熊熊篝火旁载歌载舞,大家尽情地唱歌跳舞,十分快乐。可是,看着那篝火燃烧,看着人群欢闹,我突然冒出了莫名的孤寂感。我突然想念长安了,想念繁华的大街,喧闹的人群。明天我打算离开龟兹,回中原去。
我亲爱的九郎,离两年之期越来越近了,你会在长安等我吗?”
…………
“昨天我们碰到一行从大食来的商旅,我们和他们一起在绿洲愉快地吃了晚饭。其中有个商人精通汉语和绘画,他嚷着要给我画张画像。
第二天,那个商人把画像递给我,上面题了一行字:送给我忧伤的朋友。
我看着那幅画像,突然间泪流满面。
我想回去了,我想你,疯狂地想你。
我终于看懂了那画里的忧伤。不是因为风沙的侵袭,不是因为旅途的疲倦,只因为那刻骨铭心的思念。
是否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现在我终于懂了,不,它不会改变我们的感情。
等我回去。”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五十九章 小崔心事(上)]
“崔白,你怎么了?”薛滟奇怪地发现往日爱笑爱闹的崔白满脸愁容。
崔白强颜欢笑道:“十二,我没事。”
“别骗我了,没事你会变成这样?”薛滟在他身旁坐下。“是为了吴歌的事情吧?”
崔白摇头:“不是。最近我哥哥让人给我带来了好几封信,催我赶紧回新罗去。我父亲他……给我找了门亲事。他让我回去成亲。”
“真的?你打算回去成亲吗?”
崔白苦笑道:“十二,今天我跟你坦白了吧。这两年我和吴歌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虽然没说,你也看得出,我对她用情至深,只是她总不将我放到眼里。我放弃了廉耻,就这样缠着她,她却将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向来孝顺父亲,这件事让我十分为难。”
薛滟沉默了,半晌才说:“为什么你不跟她说呢?你不说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崔白沉默了。“好吧,我去试试。”
他和薛滟走到吴歌的房门前,几次伸手敲门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薛滟看得心急,一个箭步上前替他敲了敲门。
吴歌开门,见他们两个站在门口,奇怪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吴歌,崔白他找你有事要谈。崔白,你还不进去?”薛滟连忙将他给推了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吴歌皱眉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崔白见她俏脸上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仿佛他的存在让她难受一般。他不由叹了口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和严肃:“吴歌,今天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请你认真回答我!”
吴歌不由惊讶。她认识崔白这么久,从未进他露出这种神色。不同于以往的嬉笑快乐,竟让她说出话来。“你要说什么?”
“吴歌,我们一起旅行也有快两年了。我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他急切的说着,眸子里闪过紧张和期待。
“你提这个干吗?莫名其妙的你。”吴歌显然没将他的话当回事。
“不要敷衍我!”他突然低吼着抓住吴歌的手臂,神情是从来没有的激烈:“我爱你,吴歌!你知道吗,我爱你!我不是在开玩笑!每一次,你总是不屑地看着我,仿佛我就是你身边的一粒尘土。你可知要多大勇气我才能这样承受着挫折陪在你身旁?你总是把我彻底地忽略掉,为什么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我?如果我在你心里有一点点空间,那我就能放弃一切!我不要再这么下去了!”
吴歌震惊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你要我说什么?”
“我只要你一个回答,让我能继续下去的回答!只要你有点在乎我,我就不会离开,我父亲让我回家……”
吴歌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她一向潇洒惯了,习惯仗剑纵酒的日子。她不习惯被爱情束缚。对于崔白,她并讨厌,只是,她并不想谈爱情。
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她娘告诉她的,她一直奉为真理。
她不禁有些心乱:“我管你怎么样!你要走就走!”
崔白浑身一僵,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失望。终于,他低低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回答,我——懂了。”他转身,迈步,拉门,慢慢从她视线里走了出去。
吴歌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满是忧伤和绝望,载满了无奈和伤痛。她忽然心里一阵惊惧,她知道,他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崔白!”
她踏出门,看着他身体僵直地站在楼梯上,没有回头。
“你、你真要回新罗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奇怪。
崔白终于回过头,眸子里闪过一抹希冀:“我父亲让我回去成亲。你,你要留我吗?”
成亲!崔白要回去成亲?吴歌脑中一阵轰鸣,嘴巴却不禁大脑地说:“是吗,那么恭喜你了!”
她说完就后悔了,尤其看到他受伤的眼神后,更加后悔了。“崔白,我……”
“不用说了!”他突然打断她,决绝地转身:“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五十九章 小崔心事(下)]
吴歌皱眉,她不禁捂住了心口,那里一阵阵麻木地痛了起来。
他,真的要走了吗?
她呆愣地看着崔白回了房,不一会,他拿着包袱出来了。薛滟也从房间出来,看到他这样不由叫道:“崔白,你真要走?”
崔白淡淡道:“既然已无留恋之人,何必留恋此处?告辞!”
他转身走出客栈,薛滟跟了上去,回头怒瞪吴歌:“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真要他走?”
吴歌没有反应,半晌,走回房间。她站在窗口,看着崔白从马厩里牵了自己的照夜白,正和薛滟话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突然像被蚂蚁咬了一样痛了起来。
薛滟和崔白说了什么,他终于回过头,向站在窗口的吴歌忘了过来。
她却突然将自己藏了起来,像个胆小鬼一样不敢面对他的目光。
马蹄声起,渐渐消失于无形。
她探出头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顿时心里也像破了大洞一样冷飕飕的。
吴歌,你向来潇洒,为何此刻竟像个胆小鬼?
门被揣开了,薛滟愤怒地冲了进来,见她蹲在窗子边,气道:“吴歌,你什么时候变成胆小鬼了?”
吴歌默然无语。
崔白走了,走得彻底。
她们继续向中原前进。自从崔白走后,薛滟就在生吴歌的闷气,气氛降到最低点。
薛滟坐在客栈的客房中,正埋头研究着手中的药草。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她打开门一看,吴歌神情颓丧的摇了摇手中的酒坛:“喝酒吗?”
薛滟挑眉道:“既然吴大美女请客,我有什么不敢的?”
两个女子举杯畅饮,浓郁的酒液入喉,话匣子也一下子打开了。
“十二呀,我真的不想谈爱情。我娘说,男人都不可靠,他们总有一天会背叛你。你看我,活得潇洒,活得自在。没男人一样很好。”吴歌说着,又举杯喝下一杯酒。
“你真的对崔白无情吗?我看你这样可不像。越是抗拒却陷得越深,你若真对他无情,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若真能无情无心那就好了。这么长时间下来,我虽然天天不给他好脸色,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终究还是让自己陷进了困局。可我还是抗拒着,不想让自己陷进这个困局。等他真的说要走了,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吴歌了。十二,你说我该怎么办?”
薛滟拍拍她肩膀:“去追他吧!”
吴歌皱眉道:“他才在不在乎呢!他都要回去成亲了……”话里带着一股酸味。
“吴歌呀吴歌,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他若不是用情至深,怎么会跟着你这么久?没有男人可以随便做到这点。我看,只要你一句话,他就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何必退缩?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薛滟劝着她,然后自嘲道:“就像我,现在也看开了。”
“你要回长安了吗?时间还没到嘛!”
薛滟淡淡一笑,目光中带着历经风雨洗礼后的明澈。“我不想再旅行了。我想回去见九郎。”
“看来他这次得高兴死了。他确实等了你很久了。”
“你去新罗找崔白吧!人这一生遇到的机会很多,却总是对身边的机会视而不见。如果动心,就抓牢它,不要让它从你手中溜走。有时候,错过一次,就错过一生。”
吴歌点点头,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来,干杯!明天我们就在此分别吧,你回长安,我去新罗!”
“干杯!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彼此的真爱!”
两个女子谈笑间芥蒂全消,不醉不归。
第二天,吴歌和薛滟在门口分别。“十二,你自己多保重。希望我回来时能喝到你的喜酒。”
薛滟大笑:“好了,我还想喝你的喜酒呢!记得回来时把崔白带来!走吧,再不走,我怕崔白成别人的新郎了!”
“哼,我才不管!谁让他招惹我的?我一定把他抓回来见你!再会!”吴歌扬鞭踏马,潇洒而去。
薛滟含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突然叫道:“月隐。”
月隐静默地站在她身后。
“帮我传个信给九郎,告诉他我要回去了!”
“是。”
东方朝阳初升,生机蓬勃。
历经了这么多事情,她再不会孤单。因为她知道,无论前方的路再难走,总有他相陪;不管风沙遮住双眸,她依旧不会迷失方向,因为总有他相陪;也许人生总有彷徨,她却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会在前方拥抱她。
她的九郎啊!
寻寻觅觅,谁才是她的心灵归属?
兜兜转转,谁才能给她真的幸福?
她不再彷徨,不再孤单,不再寂寞。
九郎,我回来了!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章 又回长安(上)]
长安
“最近安定郡王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渤海国公主病死,外界相传安定郡王伤心过度,郁郁寡欢,流连病榻。你觉得这事靠谱吗?”陆晚晴一边喝茶一边问。
薛君寒摇头道:“其中真相,外人自然难以知晓。据我所知,那渤海国公主本有心上人,只是因为无法抗旨这才嫁给了李瑾。李瑾自然对她也无感情。后来李瑾得知她有情人,就好心成全了他们,让渤海国公主诈死以获得自由身。至于他流连病榻,我看多半倒是因为十二。”
陆晚晴叹了口气:“这李瑾却也是个痴情人,只可惜他与十二却是无缘。”
“十二什么时候回来?”
“上次我收到她的信,她说快了。这丫头一去两年,过年也不回来,真狠!凌九州也够强,等了她那么久,普通男人真的很难做到。”陆晚晴正说着,却听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又在背地说我坏话了吧?”
陆晚晴先是一愣,然后惊喜地大叫起来:“十二!”
只见薛滟大步走了进来,一身墨绿胡服,眉间英姿飒爽,神采飞扬。那双漂亮清亮的眼睛虽然带着几丝历经风尘过后的沧桑,但却明亮依旧,只多了几分看透人生之后的睿智潇洒。
“臭十二,你终于知道回来啦!”陆晚晴一把抱住她,狠狠捶了她一拳。
“哎呀,你可别把我小命捶丢了!”薛滟说笑着,一边和薛君寒打招呼:“三哥,我两个侄儿侄女呢?”
薛君寒笑着说:“你们姐妹俩先谈着,我去把两个小家伙带来。”
陆晚晴连忙拉着她仔细端详了下:“看你这样子,虽然风吹日晒的,但是比以前有精神多了!我还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旅行也够了,我想回家了,想你们了。所以就回来了。”
“出去一趟回来,倒会甜言蜜语了啊!对了,吴歌和崔白他们两个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薛滟耸耸肩:“崔白回新罗去了。他父亲让他回去成亲。他跟吴歌表白,吴歌美女当时拒绝了他。崔白于是就灰心离开了。”
“不是吧?就这样结束了?”陆晚晴瞪大眼。
“没有结束。吴歌去新罗找她了。这两个欢喜冤家,我看是不会分开了。崔白对她痴心一片,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好的。对了,这两年长安有什么新鲜事情吗?”她好奇地问。
陆晚晴一怔,斟酌着要不要跟她说李瑾的事情。“最近倒是有件新鲜事情。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有什么就说啊,你干吗这么吞吞吐吐的?”
“是关于李瑾的事情。”
薛滟顿时僵住了。半晌才问:“他,现在,好吗?”
“不好。他现在很不好。”
薛滟一震,“他……怎么了?”
“你大概不知道,渤海国的公主早已有了心上人。李瑾后来发现此事,于是他就很大方的成全了她。他让渤海国公主诈死以求得自由身。最近他缠绵病榻,药石无效,长安城里纷纷传言他是为了妻子之死悲痛过度。真实情况你不难猜到吧?你走后他曾经数次来找你,却得知你去旅行了。他是为你相思成疾的。”
薛滟沉默地听着,许久才道:“我会找时间去看他。”
“也好,若不能相守,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吧。”
薛滟又和她谈和一会,然后见了她两个还未见面的侄儿侄女。小家伙白胖可爱,让薛滟玩得不亦乐乎。
洗去风尘之后,她去了清风别院。
路是熟悉的大路,街是熟悉的大街,别院还是那熟悉的清风别院。她站在清风别院门口,仰望那阳光中素雅的小楼,突然冒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伸出手,靠近门环,握住。她盯着门环看了半天,却未曾去敲门。
许久,她深吸了口气,狠狠地敲了敲门,那声音直敲进她心底。
门开了,仆人打量着她,先是惊讶,然后叫道:“薛小姐!薛小姐你回来了?”
薛滟摆手让他噤声,“带我去见九郎。”
顺着青石板路迤逦前行,她却心跳如擂鼓。九郎,两年未见,不知道他还好吗?
她踏进了清风园。竹林依旧婆娑,芳草萋萋,荷香四溢。
他在书房。
她静静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凌九州此刻正背对着她,提笔匆匆写着什么,潇洒优雅的身形在他的动作下展现出无边的自在风流。
她突然红了眼眶,呼吸哽在喉咙里,吐不出一个字。
“九郎,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章 又回长安(下)]
那背对着她的身影微微一僵,毛笔悬在了空中。
他终于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来。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那刻。
他白衣潇洒,俊挺非凡,眉眼间依旧带着一股霸气。快两年了,他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潇洒迷人。而她,却仿佛已经走过了沧海桑田。
她眼前模糊了,只看到泪光中他朝她微微张开了双臂,仿佛等待一只归巢的乳燕。她猛得扑上去,冲进了他怀里,狠狠地、狠狠地抱住了他。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这温暖的怀抱。全天下再没有人能让她这么安心,再没有人能让她如此牵挂。旅途的艰辛和劳累以及历经风尘的沧桑,都在他怀抱中消失了。
她的九郎啊!
“滟儿,欢迎回家。”他的声音低哑而喜悦。
他们静静拥抱着彼此,享受着那份难得的温馨。
许久许久之后,他抱着她坐在榻上,用一双粗糙却温暖的大手缓缓描绘着她的脸颊。“滟儿,你黑了,也瘦了。外面的日子,很辛苦吧?”
薛滟瞪着他:“不准嫌弃我!你嫌我丑了吗?是不是又有别的漂亮姑娘了?”
他低低地愉快地笑了起来,言语间满是宠溺:“我的小滟儿吃醋了?”
薛滟狠狠咬了他的手一口:“我就是吃醋了!看到这个牙印了吗?这是我盖的章,以后不准你去找其他女人哦!你是我一个人的九郎!”
凌九州低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醋缸,除了你,我哪里还有别的女人?这两年我一直都为你守身如玉……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薛滟脸一红,媚眼斜飞,倾身吻住他的唇。凌九州微喘,一手扶住她的腰身,一手固定住她的小脑袋,肆意亲吻着她甜嫩的红唇。
两人唇舌交缠,各自在彼此口中交换着无数的相思与喜悦。身躯渐渐火热了起来,气息渐渐浓浊了起来,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灼热地一把火就可以点燃。
“滟儿,你这个小调皮!”他在她唇上低叹,眼神灼热而危险:“你在玩火!”
薛滟调皮一笑,把一双柔软的小手伸进他衣衫里作乱。哪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尤其对方还是他心爱的女人。凌九州终于把持不住,一把抱起她带着她走进了休息的小室里。
衣衫尽褪,裸露的肌肤相互摩擦,燃烧起升腾的欲望之火。他强健的躯体压上了她纤细的娇躯,极尽挑逗之能事,把薛滟弄得气喘吁吁,连连求饶。他这才放过她,一次又一次地带着她攀上了欲望的巅峰,让她哭泣求饶,让她娇喘呻吟。
积聚了将近两年的热情,一场欢爱当然打发不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一次又一次攀上巅峰,薛滟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就见灯影摇晃,他睡在她身旁,正含笑看她。
薛滟一想到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不由恼羞成怒,粉拳狠狠地袭击他雄厚的胸膛。
他低笑起来,声音震动耳膜。“哦,滟儿,害羞了?”
薛滟脸红道:“谁、谁害羞了?我怎么不知道?”
凌九州见她粉脸嫣红,媚态横生,不由眸光变深,低头热情地吻着他的宝贝。
“不要了啦!坏蛋,都做了那么多次了,你、你、你还想……”她不由舌头打结。这个男人精力充沛地让人惊叹。
“我永远都要不够你,你说怎么办呢?”他自然是怜惜她的娇弱,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让她揽入怀中。
“哼,谁管你怎样!”
他哈哈大笑,低头满是柔情地问:“不走了,滟儿?”
“不走了。”她嘟囔着抱着他叹息:“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九郎,你不知道,我好想你。”
“还没到两年时间,滟儿,你是真的决定好了吗?”他的神情带了分认真。
薛滟抬眼看他,眨眨眼:“难道你不要我留下来,那我走好了!”说罢作势要走。
凌九州连忙将她拉了回来:“开玩笑。我可不想再做孤家寡人了!”[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一章 为谁情狂(上)]
薛滟微微一笑,窝进他怀里,半晌突然说:“我想去见见李瑾。听说他……最近很不好。”
凌九州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既然你要去,我不会反对。”
“不吃醋?”
“吃醋。但是我知道,滟儿会是我的!”他自信地笑着,按下她的小脑瓜。“睡吧。”
薛滟慢慢闭上眼,在他怀中安睡。
第二天,她早起穿上男装去了安定郡王府。
再次来到这让她伤心的地方,她的心情已经古井无波,只剩几许黯然。
过了这么久,昨日的一切已成烟云。她和李瑾,也再无可能了。因为此刻她的心里只剩下凌九州。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让人措手不及,却在不经意间错失了,丢弃了,遗忘了。
她跟门房说是薛府公子,不多时里面就来人领了她进去看李瑾。
据说他缠绵病榻已月余,现在他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刚入门,正和李瑾的母亲宋王妃相遇。
宋王妃在看到她的脸的那刻,突然惊叫道:“你、你不就是……”她的目光来回在她和墙上一幅画之间转动。
薛滟将目光移到那幅画像上,再难移开目光。那是一幅用心绘就的美丽人物肖像。画中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眉宇之间妩媚动人。桃花掩隐下,女子躲在花枝下,似乎在等待情郎,那期盼却又害羞的目光让人不禁心向往之。画像左边题了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那是她,是她薛滟的画像。
她心中一痛,淡淡笑道:“王妃不必惊讶,我就是这画中人。”
宋王妃心痛地叹了口气:“你就是薛十二小姐吧?瑾儿他病得很重,我知道他这是心病,自从他成亲后他就不曾快乐过。他现在连睡觉都在念着你的名字……”
薛滟沉默了,对一个母亲而言,亲生儿子痛苦怕比她们自己痛苦还让她们难过。“我这就去看他。”
越往里走,屋里的药味就越来越重,她闻了闻那些药味,心中暗自叹息。如果是心病,任何补药吃了都不会有效果,反而会加重病情。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让她非常担忧。
她终于走到他的床榻边,心痛地看着那张没有血色、瘦弱不堪的脸庞。
他究竟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她坐在了床边,替他把脉,不由皱眉。他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他瘦了,眼眶深陷,下巴削尖,身上也是瘦得仿佛皮包骨头。那昔日风采逼人的宋王三世子现在仿佛一个将死之人,枯槁朽木。
李瑾啊李瑾,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叫我如何忍心?
“十二……”他睡得极不安稳,梦中还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薛滟捂住嘴,差点哭出声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确实对她深情无限,到现在,他竟然仍在想着她!
是命运的玩笑还是时光的捉弄?
“十二……你在哪里……”他不安地翻身,猛然捉住了她的右手,满足地低喃着,抱着她的右手安眠。
薛滟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这样折磨自己,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她猛然抽出了右手,转身。
失去了暖源,李瑾忽然醒了过来,睁开干涩的眼眸,眼前一个熟悉的背影向门口晃动。
是在做梦吧?他想,就像他每次梦醒时只能抓到空气一样。他捏了捏手臂,却——会痛!
不是做梦!
“十二,别走!”这不是梦!他太过焦急,猛然从床上下来,虚弱的身体却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让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他顾不得疼痛,大叫道:“别走,十二,求你别走!”
薛滟见他跌倒,赶紧回身去扶他,却被他狠狠抱住。“十二,你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薛滟哽咽道:“是真的。对不起,李瑾,对不起!”
“你真的回来了?”他苍白修长的手在她脸颊上游移着,贪婪地将她的每个表情都收进脑海里。“十二,我多怕你再也不肯见我。我爱你,十二!没有你,我几乎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每天,我都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失魂落魄!我想你,想你想得快疯掉了。一睁开眼睛,我眼前是你;一闭上眼睛,我眼前还是你。我去过薛府的,可是他们说,你去旅行了,要两年才能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沙哑。“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你可以让所有人知道你去旅行,我却不能知晓。我一直等,一直等,你始终没有来见我。我现在没有束缚了,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我知道你只当我是替身,但是我愿意!我愿意当别人的替身,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再也不能没有你!我当初不对,但是请你原谅我好吗?”
薛滟再也听不下去,呜咽着点头:“我原谅你。”[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一章 为谁情狂(下)]
“真的?那么你是愿意再接受我了吗?”他两眼闪闪发亮,期待地看着她。
薛滟闭上眼睛,心里开始翻江倒海。天,她到底要怎么做?他已经用几乎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来乞求她的原谅,她还能如何去伤这样一个爱她的男人?
她的沉默让他慌了,他急切地,紧张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并不爱我。我、我不求你能爱我,只求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
薛滟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说:“我现在……和凌九州在一起。”
他像是被人从后背砍了一刀一样震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轻轻地说:“我知道。他对你很好。可是——”他忽然热切地说:“我什么都不求了!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好吗?我只求能看到你就好——”
“李瑾!”她忽然愤怒了,心痛而又气愤地说:“你醒醒好吗?我们之间结束了,结束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知道、你知道你母亲多伤心吗?你知道我多愧疚吗?你跟在我身边,跟在我身边行吗?我会嫁给凌九州!我们结束了你懂吗?你到底还要痴迷多久?我不值得,不值得!”
他被她吼得面色苍白,因为瘦弱而显得更大的眼睛里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你不要我吗?我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吗?”
“对,我不要你!”她流着泪大吼着。“我这个人既自私又冷血,没什么值得你去爱的地方!别再为我这样,别再这样!不要让我难过,不要让我愧疚!”她猛然转身奔出了门。
李瑾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然后像个木偶一样缓缓站了起来,坐到床上。
他终究,还是得不到她吗?
只因为走错了一步,他和她,再无结局。
他等了多久啊,等到心都麻木了。每天,他像个游魂,痴痴地看着她的画像发呆。他和渤海国公主未曾有过感情,新婚之夜彼此就告知了真相。后来,他还是安排她和她的情郎逃走了。他既不能得到自己的爱情,为何不能帮别人去得到爱情?
她走了,把他的心也带走了。他以为他可以忍受没有她的日子,到最后他发现,他还是爱她、念她、想她。他常常想,她在做些什么,她在玩些什么。相思成疾,他缠绵病榻,越来越虚弱,药石无效。他知道,这是心病,只有她可以治的心病。
今天,她跟他说,她不要他了。
她再也不会跟他在一起,她会跟凌九州成亲,会跟他生许多孩子,快乐无忧。他是那般爱她,爱到刻骨铭心,爱到想到她就心痛。他的爱已经卑微到尘埃里,宁愿作别人的替身。可是,她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她说,她不要他!
他不禁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苍凉而又凄切,带着无边的绝望和悲伤,仿佛一只小兽遗失了伴侣的嘶吼。
李瑾,你究竟要把你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他还想怎么样?早在他走错之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不,或许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他本未得到她的爱情,何谈错过?她从不曾亏欠过他什么。
迷蒙中他又想起了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她嫣然一笑,更胜春风。沦陷,从此开始。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既不能相守,既不能相恋,不如相忘!
他突然停止了笑声,喃喃道:“若不能相忘,那就让你永远记住我吧!”[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二章 忘情之水(上)]
薛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清风别院的。她呆呆地坐在荷塘边想着刚才的事情。李瑾,李瑾,他用如此的方式挽留她。而她,所能做的却只有伤害。
“怎么了?”凌九州搂住她。
“九郎,我……”她欲言又止,干脆趴在他怀里再不说话。
凌九州静静地拥着她,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没过多久,忽然别院管家领着一个下人跑了过来:“爷,宋王妃派人来找小姐!”
薛滟顿时一震,突然心中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是不是李瑾他出事了?”
那仆人点头:“薛小姐,你救救我们世子吧,他刚才割腕自尽了!”
薛滟倒抽一口气,连退三步,一时间悔恨交加。她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么绝情的话?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自尽!
“事不宜迟,滟儿,现在我就陪你过去!”凌九州迅速带着她离开清风别院,向安定郡王府而去。一路上薛滟都沉默着,安静地有些怪异。
刚到了安定郡王府,宋王妃突然泪流满面地抓住她大吼:“你看看,他都为你变成什么样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向来至孝,如今竟要离我而去!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
薛滟面色苍白地任她数落。“我让他忘了你,他如果真能忘了你那就好了!那他就不用受这份苦!”
薛滟猛得抬起头来,几近失控地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如果他能忘记我,如果我能忘记过去,我就不会那么难过!我何尝不想忘记!”
她猛然转身踏进屋里,直接走到他的床边。李瑾昏迷,手腕上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刀口,虽然止住了血,但依旧消灭不了那划刀时的狠心。
他果然是要寻死,彻底地、不留感情地寻死!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说啊,你说,你到底要我怎样?李瑾,你以为你死了就解决问题了?”她颓丧地趴在床沿,将脸埋进被褥。
宋王妃有些情绪失控,她指着薛滟道:“只要他忘了你就好!”
薛滟愤怒地瞪她:“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我还把他的脑袋撬开,把他的记忆拿走?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我能让时间停止吗?我能让别人的爱情消失吗?我不能!”
宋王妃却只是一个劲地说着让儿子忘了她,他就能重新开始的话。
薛滟不由长叹:“天,你到底要我怎样?”
凌九州扶起她,然后拿出一粒丹药喂进李瑾嘴里。
“你给我儿子吃了什么?”宋王妃歇斯底里地怒吼。
“保命的药!现在听我说!”他一句话顿时让现场安静了下来。“我有忘情草,熬煮之后就是忘情之水。一旦喝下,记忆中最浓烈的感情就会彻底消除,一丝记忆也不留。你既然要李瑾忘了薛滟,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看你们到底要不要?”
薛滟一怔:“真的、真的要这么做吗?”
“现在也只有这么做了!”
薛滟将目光移到李瑾苍白的脸颊上,喃喃道:“我已经对不起他了,现在连他的记忆都要夺去吗?若他能选择,他会选择如何?”
凌九州叹气:“你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我当然要他活!”
“既然如此,就只有这么做!他活着,有你的记忆他就痛苦万分,他还是会寻死。没你的记忆,他可以活得潇洒自在,快乐无忧!既然不能相守,倒不如彻底相忘!”
薛滟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她的存在对他而言现在就变成了一个生死符。她想让他快乐地遗忘她而活着还是痛苦地带着她的记忆死去?
李瑾啊李瑾,到了最后,你给了我一个如此决绝的抉择!
她颓丧地低叹着:“去吧,拿忘情水来。”如果今生不能相守,就让他遗忘她重新开始吧。
没过多久,凌九州就将忘情水拿给了她。
一杯忘情水,是否能像孟婆的忘魂汤让人遗忘过去?
那一杯清澈无垢的忘情水,一旦喝下去,他们就再也了无牵挂。
房中,只剩下她一人。
许久之后,她终于端起了忘情水,先喝进口中,然后直接覆盖住他的唇!
清澈的忘情水渡进了他口中,将他和她的一切过往全部消去。
她深深地吻他,最后一次,最后再吻他一次!
一吻定情,一吻绝情!
离开吧,离开吧!忘记吧,忘记吧!将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全部忘记,将她和萧竹君,和李瑾的一切全部都忘记了!
前世,今生。悲伤,快乐,都在这一吻中消逝。[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二章 忘情之水(下)]
她低低地笑着,叹了口气:“李瑾,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刚刚风无意吹起
花瓣随着风落地
我看见多么美的一场樱花雨
闻一闻茶的香气
哼一段旧时旋律
要是你一定欢天喜地
你曾经坐在这里
谈吐得那么阔气
就像是所有幸福都能被预期
你打开我的手心
一切都突然安静
你要我承接你的真心
花季虽然会过去
今年明年
有一样的风情
相爱以为是你给的美丽
让我惊喜让我庆幸
我有一生的风景
命运插手得太急
我来不及
全都要还回去
从此是一段长长的距离
偶尔想起总是欷虚
如果当初懂珍惜
再为你唱最后一支歌吧,哪怕你再也记不住我的模样。
迷蒙中,她仿佛又看了他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少年站在紫陌青门中,在细柳春阳中微微勾动唇角,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他颊边旋转,勾魂夺魄。少年轻轻一笑,用那轻软如蜜糖,更如春风抚过水面的声音轻柔地唤她:“十二……”
他曾与她共患难,同甘苦。他为她挡过致命的一掌,为她在黄河中用生命保护住她,为她中毒,为她患得患失。
他曾经为她做过那么多事情。
可是,他也曾经让她伤心哭泣。
那一场十里红妆的奢华婚礼,那一场让她彻底绝望的婚礼。不是他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只是命运的无情安排而已。
一步错,步步错,直到满盘皆输。
那一错,她的脚步离开,走到了凌九州身边。他的脚步却未曾离开。
那一错,终于让她认识到自己的感情不过是寄托。
他是爱她的,她却不是爱他的,只将他当成萧竹君的替身,将他当作一个心灵寄托。
寻寻觅觅,谁才是她的心灵归属?
兜兜转转,谁才能给她真正的幸福?
“再见,李瑾——再见!”此后一别,他们就真的是天涯陌路,两不相交了。
她转身,迈步,拉门。
外面一群人等待着她的出现。
“瑾儿他怎么样了?”宋王妃爱子心切地抓着她直问。
“他已经喝下忘情水了。你们好好调养他,不会有大碍了。九郎,我们,走吧。”她疲惫地闭上眼,靠进他怀里。
凌九州没有说话,抱起她离开了安定郡王府。
回去之后,薛滟染了风寒,过了很久才好。
等她再次踏上长安喧闹的大街时,陆晚晴陪在她身边一起逛街。
陆晚晴要进唐朝旅行社去看看,薛滟就自己在附近的街上走走。
大街上摩肩接踵,她不小心碰到了身边人。“抱歉,我……”突然她瞪大眼看着被她撞了一下的人。那人玉树临风,风姿潇洒,淡淡一笑:“姑娘没事吧?”
“李瑾,你……”她怔怔地看着他发呆。
那双清亮美丽的眼睛里带了丝疑惑:“姑娘认识我?”
薛滟如遭重击,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陌生和疑惑,突然间急切地转身:“没关系,我认错人了!”
她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突然间泪流满面。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看他现在的模样,和刚认识他时一样,看不到悲伤,只有安闲。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若他能忘情,若他能继续活着,这样有什么不好?
既不能相守,倒不如相忘!
薛滟默默地回到了清风别院,冲进凌九州的书房,从身后抱住他。“九郎!”
凌九州转身搂住她,诧异道:“怎么了?不是出去玩了吗?”
薛滟摇摇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刚才看见李瑾了。”
凌九州眸光微闪:“怎么了?”
“他不记得我了。他现在很好,健康自在,却也将我彻底忘记了。”
“这样,不是最好的吗?滟儿,人生总是有得有失,得到的同时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你是后悔了吗?”
薛滟摇头:“不,再重新来一次,我想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三章 心灵归属(结局)]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如此难过?”凌九州搬正她的粉脸,低喃道:“滟儿还喜欢他吗?”
薛滟见他眸光放射出危险的光芒,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在吃醋,她不由笑道:“我若是回答喜欢,你待如何?”
凌九州满眼笑意:“你若真的这么说,我只好当个怨夫了!”
薛滟愉快地笑了起来,靠在他怀里轻轻地说:“九郎,我只有你了。”
寻寻觅觅,到了最后,能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凌九州。经过了风沙侵袭,经过了时间变幻,他依旧像个大海中的灯塔,照亮她生命的小帆。
人生得此爱人,还有何求?
“我爱你!”
他突然低沉地在她耳边倾诉爱语。
薛滟一震,转眸静静看着他。
他很少,或者几乎没有说过爱字。他从来不曾说爱,不曾用浮华的甜言蜜语来俘虏她的心。从来,他总是用直接行动帮助她,替她解忧,替她分愁。他不曾把爱字挂在嘴边,只是默默地为她做好一切,默默地支持她。
他不是一个好炫耀的人,不是一个好邀功的人,不是一个拿着“爱”字当玩笑说的人。因为他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爱是永不止息。
他不必说爱,因为他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个字;他不必说爱,因为他看她的眼神是那般温柔含情;他不必说爱,因为她早已明了他的一片心。
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就是心有灵犀。
这个男人,叫她怎能不爱,怎能不敬?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她眨眨眼,故意想让他再说一遍。
那向来潇洒自在,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一代商场霸主,此刻,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尴尬和不自在。“我只说一次!”
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薛滟噗嗤一笑,这家伙也有害羞的时候吗?且逗他一逗。“真的不说吗?本来我还想,如果你再说说,我就考虑要不要嫁给你。既然你不想说,那算了!”
听她这么一说,凌九州的俊脸上顿时露出了挣扎矛盾的复杂表情。最终,他微窘地张嘴发出蚊呐般的低沉声音:“我爱你。”
薛滟摇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
“我爱你!”声音大了点,夹杂着一丝羞窘。
“听不清!你声音好小!”
“我爱薛滟!”他突然大吼一声,吼完脸上顿时红云浮现,满脸羞恼之色,还带着丝陌生的紧张和尴尬。
薛滟忍俊不禁,捂住耳朵大笑:“好嘛,人家听清楚了,叫得我都耳鸣了!”
“薛滟!”他瞪她,见她笑得更欢,一把将她抓过来,深深吻住了她的红唇。他的灵舌伸进她的芳唇之中,翻搅逗弄,一会就将薛滟吻得七荤八素。
许久之后,薛滟娇喘吁吁地捶了他一拳:“哼,就会用这招!”
“调皮鬼!”他点了点她的俏鼻。
薛滟耸耸肩,不经意地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地说爱我,那我就嫁给你!”
凌九州先是一呆,再然后神情带了丝奇异的紧张和期待:“滟儿,你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了!难道你不愿意娶我?”
凌九州僵硬片刻,猛然抱起她在空中旋转:“滟儿,你答应嫁给我了!”
薛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喊停:“快放我下来,晕了!”
凌九州这才开心地放下她,却依旧紧紧地搂住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愉快与激动。“滟儿,我曾说过,若你愿意你随时可以嫁给我!你真的是答应了吗?真心的?”他到此刻还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以为薛滟心底总有个影子,若她答应嫁给他,那是不是说她也——爱他?
“我的傻九郎,是真的!我愿意嫁给你!”她知道他的紧张原因为何,只因为她从未让他感觉安心过。让他如此不安,的确是她的错误。
“九郎,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告诉你。”她忽然含笑道。
“什么秘密?”
她在他耳边软润低喃,柔情万千:“我的九郎,我也爱你。”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再次抱紧了她,几乎要让她窒息了。“哦,滟儿,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终于滚出一串愉快的笑声。
他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温柔低喃:“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随你。”
“我希望越快越好!”他的声音明快愉悦,满是期待。
“傻瓜,我已经是你的了。这辈子,再跑不掉了!”她轻笑道,满足的低喃:“如果一直这么下去,那该有多好。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到老。我给你唱支歌吧,九郎!”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已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在那里
她和他眼神交汇,有无限柔情蜜意在其中流转。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会在我身后陪伴。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却始终不愿失去你的消息。
我愿意陪着你,看你的发线染上白雪的痕迹,看你慢慢变老。
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相爱的人一起到老。
“你愿意和我一起到老吗,九郎?”
凌九州以一个热烈的吻回答她:“我愿意!”
“滟儿,我们现在出去!”他拉着她跑出了清风园。
“去哪里?九郎,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她停下不走了。
他的目光炯炯发亮:“我要去找你爹娘,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滟儿,我好想马上就把你娶回家!”
薛滟笑道:“忙什么?我不会跑掉!”
他伸出大手,目光温柔:“走吧,我的滟儿!”
薛滟微微一笑,轻轻地将她的小手放进他的大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那一牵手,便是一生的约定。
那一牵手,就注定一生的温柔。
回眸,远处,斜阳正浓。
往事前尘早已消逝风中。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PS:本文正文部分已经结束,番外部分即将更新。关于萧竹君的番外以及薛滟和凌九州此后的一些故事,会在更新中继续。大概有几章。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四章 番外之萧竹君:爱已成伤(一)]
她,是我的阳光,我的阳光女孩。
我的童年并不快乐,至少在认识王菲之前是不快乐的。
从我记事以来,家里就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父母的争吵声。母亲的哭泣,父亲的怒吼,还有对我的责骂。
我是父母亲一时冲动的产物,然后,为了我,他们结了婚。但是,他们并不爱彼此。父亲很快在外面有了一个情人,年轻漂亮,活泼可爱。父亲让我叫她阿姨,我拒绝,于是,我狠狠地被父亲揍了一顿。
在我五岁那年,父亲果然和母亲离婚了,然后娶了那个美丽的情人。法院把我判给了父亲,因为父亲坚持,而且,他很有钱和人脉。
那两年,是我的噩梦。
继母是一个骄纵的女人,她在父亲面前总是待我极好,可是一旦父亲不在,她就开始体罚我,责骂我,彻底地忽视我,把我关进黑黑的柜子中。
五岁的我在被她殴打之后关进了大衣柜里。狭窄的衣柜,黑暗、了无生意。即使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但是此刻我还是很害怕,我大声呼救,可是,没有人来救我。
我向父亲说明一切,但是在继母的眼泪攻势中,父亲反而把我怒骂了一顿。没有人可以救我,连我的亲生父亲都不愿救他的儿子,还有谁能救我?
我绝望了,麻木了。任那个女人殴打,然后一个人在黑暗中舔拭伤口。
我的世界,只有黑暗。
两年后,母亲在我上学的路上偷偷见到了我。父亲不允许她见我。她看到了我的伤口,痛哭失声,责怪自己没有尽好责任。
她将继母告上法庭,以虐待儿童的罪名。
因为事情闹得很厉害,父亲无法收场,为了保住继母,他放弃了我的抚养权。
然后,我跟着母亲住到了外公家。我总算摆脱了那恐怖的黑暗人生,回到人群中。可是,我习惯了沉默,习惯将自己隐藏,不跟任何人交心。
我八岁那年,母亲搬出外公家,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居住。
我依稀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一大早,我跟着母亲搬到了新家。然后,我见到了王菲。
她咚咚咚地跑下楼,小脸红扑扑地像熟透的苹果。她踏着阳光跑进我视线,然后将她手中的娃娃熊放进我怀里,说出了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哥哥,别人不要你,娃娃熊要你,菲儿要你!”
我一直就不是别人真心想要的,即使是父母,他们当初又何尝是真心想要我的呢?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是,她说,她要我。用那么纯真的笑颜,那么灿烂如同阳光的笑容告诉我,她要我。
春风浮动,而她,也像春天的阳光照进我心里。
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忘不了她。
她总是像一个战斗女神一样护在我身边。尽管我对那些诽谤我的流言蜚语并不在意,但是每次看到她如此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动。她在乎我,她将我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在她的心里。
尽管她只比我小两岁,但是在我跳级到初三时,我早已懂了很多同龄的孩子所不懂的事情。老师们夸奖我是天才资优,我不在乎这些,我更在乎她。
她傻傻地不懂我的心情,不懂我每每看她的灼热目光。她是我的阳光女孩,我想守护她,一辈子守护她,用心去守护。我在等,等她长大,等她能明白我的心情。
然后,在那个宁静的夜晚,我在她月事来潮之后,第一次,吻了她。
她害羞地像一个青涩的果子,她是如此的纯真,让人不忍伤害。而我喜欢上亲吻阳光的感觉,温暖而平和,暖入心扉。
我的,阳光女孩。
她活泼爱笑,性格开朗,总是能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而我,沉默依旧。
只要和她在一起,我的心就温暖平和。只要看到她的笑颜,我也会从心底发出会心的微笑。我愿永远保护我的女孩快乐无忧。
不管工作再累,再苦,只要回到我和她的小窝,看她甜甜的笑容,我就觉得再辛苦都值得。
一切都如此美好,我的人生似乎已经圆满了。等我们结婚了,我会拥有全世界的幸福。
可是,人生总是这么无奈。
集团总裁视察,带着他的宝贝孙女参观公司,结果,祸端因此产生。那个娇贵的富家女Linda惊鸿一瞥,竟然对我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这个千金小姐非常骄纵刁蛮,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父母宠着,爷爷惯着,仆人伺候着,众人捧着,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拒绝。她从没有得不到什么东西,她以为,这次我也一样会臣服在她脚下。
我讨厌她,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讨厌她。讨厌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讨厌那骄纵的习气。她让我想起我的继母,那个让我不愿想起的女人。她们是一种人。
我直接拒绝她,告诉她,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就快结婚了。
但是我的拒绝显然激怒了这位骄纵的小公主。她势在必得地说:“我告诉你!你绝对逃不出我手心!”
我显然低估了女人的狠心可以到达什么地步,尤其上流社会的黑暗。她为了得到我,无所不用其极。先是升职,再是别墅跑车。物质上的赠与让我鄙夷,我统统还给她!
我只要我的菲儿。我回到家,心情不好,但是我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这位小公主显然疯了,软的不行,她开始来硬的!那天,我和王菲在咖啡店里喝咖啡,突然我注意到玻璃窗外竟然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瞄准王菲!我将她扑倒,随即一阵惊天动地的枪声响起,真实的枪声!
我愤怒地找到她,问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位小公主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嘴里却吐出冰冷嗜血的话语:“当然是要她死了。”
“你不会得到我的!你这个疯女人,你以为王菲死了我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不可能!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你再这么做,我会报警寻求保护!”
小公主娇笑起来,无所谓地说:“你去就是了。告诉你吧,我爷爷的势力遍及黑白灰三道,虽然他只是个商人,可是这政界、黑道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呢!看吧,像昨天,我一个命令,就有我叔叔的黑帮为我出马摆平一切。你大可以去告就是了,自然有白道解决我的烦恼。我Linda想得到什么就要得到什么,你还是早点和我在一起吧!”
我没有想到,这个跨国集团背后竟有如此庞大的势力,难怪她会这么有恃无恐了!
我回到我们的家,她看出我的心情不好,问我为什么。可是我要怎么跟她说啊,怎么跟她说这件事情?她是这么良善而执着的女孩,性格里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正义感。如果我告诉她,她一定会愤怒地去找Linda算账,到时候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在黑暗中放纵自己爱她,可是,为何她还是那么心痛?
我的阳光啊,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她总是说我是她的阳光,可是她不知道,她才是我人生中的一道阳光。我怎么能让我的阳光受到伤害?
开始有人街上抢劫王菲,开始有人在小巷里堵她,开始有人想伤害她。我干脆每天都陪着她上下班,我不能让我的阳光被人伤害。而她,还忧愁地感叹社会治安怎么越来越差了,这样等奥运的时候老外都被抢劫了,国家多没面子。
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个疯狂的女人竟然用了更无耻的手段——她派人绑架了我的母亲。
等我匆匆赶到她的豪宅时,她好整以暇地在棒球场上打着棒球,看起来真像个天真无忧的小公主,可是我知道,这个女人比蛇蝎还毒。
她笑着说:“你可终于来了。”她转身带我进了监控室,我看到大屏幕上显示出我母亲被她关进了地下室,身边还有如狼似虎的几个黑社会混混。
“这就是你妈咪吗?怎么样,你决定她现在的死活的了吗?”她笑容满面地问我。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和我结婚。”她耸耸肩。
我不解,“你身边富家子弟多得是,不缺我一个。我当然要我妈妈活,但是我似乎没有必要非要和你结婚。”
Linda笑道:“这很简单啊!我爷爷快死了,我要得到遗产,最好就是立刻结婚,然后我才有可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你既没什么身家背景,又很得我爷爷的欣赏,我和你结婚不是正好?看你这么犹豫,再给你看看一个图片怎么样?”画面切换,竟然是我和我的菲儿的住处外面。画面中清晰地看到王菲提着菜篮跨进家里。而最让我心惊胆寒的是,房子外面此刻正埋伏着一个狙击手,身上扛着的竟然是威力强大的火箭炮。我知道,一旦那人发射,这栋房子立刻会灰飞烟灭,而那其中的王菲……
我顿时全身冰凉,血液倒流。我不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景象。我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不能!
我终于知道,我斗不过这个女人。只要她一声令下,包括我的家人和王菲的家人,都会在瞬间从这个世界除名。我怎能自私地不管这么多人命?这个世界,正与反,黑与白,从来就不是那么清晰。
我沉默了,很久之后,我告诉她,我答应她的要求。
风很大,吹乱一地悲哀。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五章 番外之萧竹君:爱已成伤(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风很大,好像要下雨了。
我进门,她欢喜地迎上来,笑容可掬。
餐桌上摆满了美食美酒,还细心地点上了几支蜡烛,气氛浪漫。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突然想起来弄一个烛光晚餐。
没想到,她也有事情要告诉我。她让我先说,我沉默了半天才告诉她:“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和集团总裁的孙女。”她震惊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怀疑、震惊、气愤、悲伤,静静地看着我。
我违心地说了很多话,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到底伤她伤得多深。我不愿意伤害她,可是,我却更不能看她失去生命。
她从来就是一个决绝坚定的女孩,在我说了这么多伤害她的话语之后,她还可能原谅我吗?我知道,她一定会恨我入骨。
她打了我三巴掌,用尽所有力气与感情,然后,决绝地告诉我:结束了,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风大雨大,她拿起伞,走出我的视线。
我们爱的小窝空荡荡的,美食美酒摆在我面前,可是,却已经没了那个和我一起品尝美味的阳光女孩。
我转身,疯狂地跑了出去,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走在城市流泪的街道上。
她的背影悲伤而孤寂,我知道,她一定在流泪,因为,她的心在哭泣。
我跟着她走了多久?我走着,走着,突然一阵车灯亮了起来,接着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我疯狂地跑了过去。
她静静地躺在冰凉的柏油马路上,像一个被人随手丢在马路边的旧娃娃。没有生命。
“菲儿,菲儿!”我疯狂地叫着她的名字,猛得抓住肇事司机,大吼着让他把王菲送进医院。
到了医院,我枯坐在手术室前,发愣。我无措地将脸埋进手中,天啊,菲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等到手术结束时,护士推着她进入病房。我焦急地问:“怎么样?她没事吧?”
护士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她说,还好,没什么重伤。不过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已经拿掉了。
孩子!
她言笑宴宴地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她准备了一桌烛光晚餐,满怀期待地等待我。
她说有事情要跟我说——跟我说,她怀孕了。
结果,我却跟她说,我要结婚了。
内心的痛苦煎熬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只能呆滞地看着那病床上脆弱的人儿。阳光不再。
是我,是我!是我亲手毁了我和她的孩子!毁了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我知道她怀了孩子,我绝对不会让她走出去,不会让她在雨夜独自走在街道上。
我的阳光,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我却不得不放弃。
不,我不会放弃,将来总有一天,我会再紧紧守住我的阳光!那个冷血的女人不是要和我结婚吗?她以为我无钱无势,她以为我善良可欺?不,我会让她知道,我会让她付出代价,不管花多少时间!
我终究走出了她的生命。
下个月,我和Linda结婚,婚礼奢华,我对着镜头笑,那笑,却永远到达不了我的眼睛。
我到了香港,在那里开始我的复仇计划。我会小心地,在暗中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我不敢去和王菲见面,不敢打探她的任何消息,就怕她会因为我的关切而被那个疯女人伤害。
母亲气得要和我断交,亲朋好友没一个理解我,全部都拿愤恨的眼神看我。
众叛亲离,这样的结果,在我意料之中。
两年后,我终于培植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在暗中掌握集团的权力。我让自己变得冷血,变得没有思想,只有她的微笑是我唯一支持下去的动力。
我终于能去打探她的消息,听说她到了上海,在一个同学的诊所里工作。我贪婪地看着电脑上传来的她的图片,她的消息,仿佛饥渴的旅人渴望沙漠里的一汪清泉。只是,这清泉却始终不为我而甘甜。
我想她,疯狂地想她,想得每天夜里都会痛醒。我在黑暗中待了两年,越发向往阳光的温暖,我的阳光,我的菲儿。
我终于忍不住,借着去上海出差的机会,开着车在她工作的诊所前停下。
她来上班,穿着一身绿色的休闲服,闲适自然,见到熟悉的人,她微笑着打招呼。我贪婪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那么娴静淡雅,那么轻柔淡然。她变了,变得更加美丽,变得更加淡然。不知道她还恨我吗?不知道,她还过得好吗?
我多想冲上前拥抱我的阳光,可是,我不能。我狠狠地握紧了方向盘,静静看着她沉思,看着她为病人看病,看着她伸懒腰,在无人时哼着歌。多久了,有多久没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了?我一阵心痛,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还是开车离开了,回到公司。我即将在上海待上两个星期,这段时间,虽然我不能每天都跑去看她,但是,我总算待在有阳光的地方了。
我开始忙碌起来,那天,忙完公事,抬头一看,已经是晚上八点。
周围一片安静,公司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办公室。我开了车,在这个城市转了一圈。城市灯光璀璨,这不夜城的上海,夜生活正刚刚开始。忽然间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我停了下来。那是一个叫“红磨坊”的咖啡馆。和以前大学校园外面他们经常去光临的一家咖啡馆同名。熟悉的名字勾动了我的回忆,我不由自主地走进这家咖啡馆。
熟悉的名字,却是不同的摆设,不同的风景。再回首,往事如风,再也找不到旧日的一切痕迹。
我点了两杯咖啡,一杯蓝山,一杯卡布其诺。
左边是我的蓝山,右边是她的卡布其诺。男左女右,她总是这么笑着说。
我静静喝着香浓的咖啡,看着对面那空落落的位置,突然心里也空落落的。那个位置,永远是她的,可是,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再坐上那个位置?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城市,一瞬间恍如隔世。
咖啡冷了,我站起来,付账,准备离开。可是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顿时呆住了。
我的阳光,我的菲儿和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坐在一起,亲密地低语着,就像情侣一样亲密。那个男人说了什么,逗得她愉快地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然后他们结账站了起来,她温柔地和那个男人牵着手走了出去。
她用那以前只属于我的温柔灿烂笑容对着别的男人笑;她用那曾经和我亲密相扣的手牵着别的男人,她还和别的男人一起亲密地喝咖啡,一杯是蓝山,一杯,是卡布其诺。
别的男人。
我突然间疯狂地跑了出去,看着她和那个男人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上车,急切地尾随而去。
脑中一片空白,我只能跟着那辆出租车,到了她的公寓楼前。她和那个男人下车,一起上楼,然后,楼上又亮起了一户灯光。
她让那个男人到她住的地方!痛苦、心酸、悲伤、嫉妒、烦忧、恐惧一瞬间都在我心中汇集起来,那巨大的复杂热流几乎在一瞬间击倒了我,让我无法自已地心口绞痛。
她有了新的男友!
我努力地、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为着我们的未来奋斗着,我满心以为,只要等到我成功的能保证她和家人的生命的那天,她在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原谅我的。可是,我却从未想过,在这段时间里,她有可能会爱上别人!
我对她的爱太过自信,我以为,她会一直爱着我。我以为,她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以为……
我以为的,都是错的。
她还是有了别的男人,除了我之外的男人!她还是将我忘记了吗?彻底地——忘记。
我的自信,多么可笑。
而现在,我就要失去她了吗?失去我生命中的阳光,失去我为之奋斗的目标!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根本坚持不下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果到了最后她却已经不再爱我,那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怎么可以这样?我爱她几近疯狂,刻骨铭心。那么多年的感情啊,她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这么快就又喜欢上别人了吗?
车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铺天盖地,席卷人间。我隔着车窗看着朦胧的灯火,不知道看了多久,一小时还是两小时。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从公寓里出来。
我开始不安地猜测起来,那个男人打算留下来过夜吗?嫉妒让我冒出了许多的念头。她会和他做什么呢?她会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一起看不好笑的电视节目,然后呢,一起在黑暗中温柔缠绵?
别的男人!
这个念头几乎让我控制不住地想杀了那个男人。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去这么做?是我,是我先伤害了她,让她以为我无情、无义。是我让她悲伤痛苦,黯然神伤。她如今寻找一个疼爱她的男人,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可是啊,我不禁冒出了委屈的酸涩。可是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我并不是真的不爱她,我并不是真的愿意和别的女人结婚。我那么无奈,怕她受伤,怕她出事,隐藏自己的情绪,在黑暗中搏斗。我那么爱她,那么爱她!她这样做,叫我情何以堪?叫我怎能不痛苦!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要分离,分离之后,却还要看着对方爱上别人,这是怎样的心情?
我痛苦地猛砸着方向盘,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真的怕了,怕她就此忘记我。我不要她忘记我,不要!
压抑了两年的情绪骤然间如同火山一样喷发了。我被嫉妒的火焰冲昏了头脑,疯了般冲进雨幕,跑进她的公寓楼。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六章 番外之萧竹君:爱已成伤(三)]
我敲了门,她一脸笑意地打开门,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让笑容冻结。“你来干什么?”她用陌生的、冰冷的语气跟我说。
我心中一痛,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我多想深深地把她拥进怀里,我多想告诉她,我爱她。
那个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戴着围裙,显然要做饭的样子。“小菲,有客人吗?”那仿佛男主人般的语气让我气愤。曾几何时,那本该属于我的位置已经换成了别人。
“吴刚,不关你的事,一个疯子而已。”她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我是王菲以前的男友,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只看着吴刚。
吴刚淡淡地打量着我,终于说:“我跟你出去。”
我跟他走出公寓,坐上了我的车。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敛起了笑容,用男人与男人之间对话的语气。
“离开她!”我也直接开门见山。
吴刚没有笑,也没有嗤之以鼻,只是问:“为什么?我不觉得你有这个权利。毕竟,你已经结婚了不是吗?豪门新贵萧竹君,我知道你。既然你已经放弃了王菲选择了别人,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打扰她?”
我沉默了,可是我还是不能放弃我的阳光!放弃了她,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要怎样才会离开她?”
吴刚莫测高深地说:“除非你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深吸口气:“你要我说出一个理由是吗?我告诉你,因为我爱她,爱她!我是被逼无奈才会娶别人,我从来就只爱王菲一个人!这样够不够?如果不是如此,我何以还要来打扰她的生活?我那么爱她,可是现在她却和你在一起,你让我怎么办?你说啊!”
“你爱她?你真的爱她吗?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会让她受伤害!你可知她为你流过多少眼泪?我凭什么将她让给你?凭什么?”他突然也愤怒地大叫了起来。
我一把抓过他大吼:“你懂什么?我爱她,她是我生命唯一的阳光!我怎么忍心她受伤害?我从小就爱她,那么多年,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我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如果不是被胁迫,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她的生命安全,我怎么会走到现在这地步?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可知道今天我看见她跟你一起,我有多痛心吗?你不懂,你怎么可能懂?”
吴刚突然笑道:“你终于说出真相了是吗?萧竹君,你知道我认识Linda吗?”
我突然僵住了,有个恐怖的念头在脑袋中形成:“是她派你去接近王菲的?那个疯女人到底想怎么样?你这混蛋,你这样会让王菲多伤心?”
吴刚甩开我的手:“我和她在一起时,从来都不会让她哭泣。你又知道我不爱她?我和Linda本是同在法国留学时认识的校友。我从法国回来时偶然见到她,她于是要给我介绍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就是王菲。我本来无意,但是在看到她的照片那一刻,我就决定一定要她!我知道Linda不信任你,我知道她是故意让我去接近王菲,让她爱上我,让你再没有后路。但我管不了这么多!萧竹君,你以为只有你才能给她幸福吗?不,我一样能!”
是啊,谁说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如今,她不就已经和这个吴刚在一起了吗?
“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她能平安地活着,再给我几年,我一定能保证她的幸福。不错,不是只有我能给她幸福,但是,她最爱的人却依旧是我不是吗?”
他冷笑道:“我们决斗好了!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法解决!我不会轻易将她交出去!”
“好!决斗就决斗!”我踩下了油门,跑车迅速离开,停在了路边的公园里。
雨下得很大,公园里依稀有路灯闪烁。
他一拳向我轰来!
我们都不知道揍了彼此多久,只记得最后我们都伤痕累累。
“叮”的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向路边的排水口流了过去!
那是她送给我的东西!
他一个左勾拳轰了过来,我顾不得他,扑到地上捡起那样东西。
我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无力地躺倒。
我输了。
“你明明闪得开,为什么不躲?为什么就非得去捡那样东西?”他冷冷地问。
“因为,这是她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我松开手,看着掌心的小小瓶子。里面装的是她亲手采的野花。“我不曾给过她什么,她是我心里的小天使,我的阳光。我却总是让她伤心。吴刚,我,输了。”
他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雨夜响起。
突然,他大笑起来:“输了,是我输了!我服了,萧竹君!”
“你……”
“你确实比我更爱她。我会离开上海,再也不会回来!”他转身大步离去,倔强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雨幕中。
我慢慢站了起来,坐上车,许久才发动引擎离开。
我该怎么跟她说?
我伸手敲门,敲了几次都没敲下去。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敲门。
咚咚咚……
门开了,她惊讶地看着我,却问我:“吴刚呢?”
我几乎心痛到窒息。为什么我就站在她面前,为什么我伤痕累累她看不到?为什么她心里竟只想着别的男人?
是否,她真的已不再爱我?
我用言语伤害了她,她大声地吼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你恨吧!”我踉跄着离开,悲伤地大笑着。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将我忘记。
别忘记我,我的阳光。
是一年还是两年?是一天还是两天?我已经记不清,我终于架空了集团的权力,我在股东大会上宣布了我持有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票,我是集团总裁。
没有几个人反对,他们早被我收买了。
我回到家,告诉我的妻子,Linda小公主惊惶地瞪大眼,突然她大叫道:“萧竹君,你够厉害!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你竟然反咬一口?”
“对,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被逼到今天这步?不是你我会痛苦这么多年吗?反咬一口,我恨不得将你五马分尸!”我冷冷地看着她。
她倒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说:“没想到你手腕这么厉害……”
“还不是被你逼的?怎么样,我的妻子,我给你找的那几个情夫你还满意吗?”我舒了口气,几年来我终于能松一口气!
她震惊地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吸白粉味道好吗?”我再次冷笑。
“都是你安排得对不对?你够狠!”她歇斯底里地想扑上来抓住我,却突然软倒在地。
我居高临下,看着她因吸食毒品而蜡黄的脸:“你早晨注射的时候好像注射了纯品的海洛因,而且,太多了。”
“你要我死?你真那么恨我?我就知道,你的心还在那个该死的贱女人身上!”她直到此刻依然不知悔改。
“不准你骂她!来人,把她拖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她那张脸,看那张让我反胃的脸。
我现在只想见到王菲。这一个月来,我为了最后的斗争,根本不敢去查她的情况。现在一切终于安定了,我和她终于自由了!
我的菲儿,我的阳光!
我迫不及待地去她老家,她回家已半年有余,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在家里。
车拐入我熟悉的巷道,到了尽头,那里有我的家和她的家。
菲儿……
我满心雀跃地下车,迈着轻快的脚步向老楼走去。
我要跟她说清一切事情,再取得她的原谅。这么多年,真是让她受苦了。不过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她受苦了!
我的微笑,在看到那送葬的灵车时,永远僵在了脸上。车上,挂着她的巨幅照片,黑白的,笑颜灿烂。
这不是真的!
老天不会这么残忍地在我终于取得成功后,在我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拥有她之后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可是,我却看到了母亲和她父母悲伤痛哭的面孔。
我终于知道,她,真的死了。
她死了,在我终于成功的时候,在我正要将一切的一切告诉她的时候,在我以为我的幸福人生即将开始的时候——死了。
我的阳光,死了。
我为之奋斗的一切,死了。
我忍辱负重,我忍人所不能,我独自在黑暗舔舐伤口,我强抑心头的浓烈思念,我把自己变得心狠手辣!我终于成功了,我终于摆脱了威胁,摆脱了桎梏,终于给我们铺就了一个幸福的将来,结果,她——却死了!
她是为救人而触电死去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如果她不在了,那我要这一切干什么?不如当初鱼死网破,一拼到底!
如果这不是上天的捉弄这还能是什么?如果这不是命运的玩笑,这还能是什么?
她母亲扑上来对我又踢又打,说是我害死了王菲。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走向灵车。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安详而平静。
如果不是触手的冰凉,我几乎要以为她睡着了。
“菲儿,你冷吗?我来了,抱歉,我来晚了。我爱你,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多爱你吗?爱了这么多年,爱得刻骨铭心。对不起,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都是被逼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别给我假惺惺!你给我滚!”王菲妈妈歇斯底里地怒吼。
我回过头:“请你照顾我妈。”
一声枪响,我的胸膛开始流出汩汩的鲜血。
我抱住了她,历经数年离别,再次抱住了我的阳光。
“别想离我而去,菲儿,我们一起去阎王殿吧。有我在,你不会孤单的对不对?”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一直纠缠下去。
我爱你,眼里再放不进其他。
我爱你,你是我的——阳光。[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七章 番外之古钟暗示]
“咚咚咚……”
“咚咚咚……”
“你是谁?”
“我是送你来大唐的古钟啊!”古钟化身的小孩在她身边蹦着,跳着。
“你干吗要把我送过来?你这个破古钟!”
“我之所以会送你过来,那也是上天命定的安排啊!”
“命定的安排?什么安排?”
“你本是王母娘娘座前的百花仙子,只因为你和水神相爱触犯了天条,你和他双双被打入凡间,经历轮回之苦。王母娘娘为了惩罚你,特让你和水神每一世都难以相守。她要让你们体会人生的悲苦,方才懂得天上的好。
不过现在娘娘又后悔啦!谁让你是她宠爱的百花仙子呢?等再过两世,你又可以和水神在一起了!”小孩眨眨眼。
“什么水神,什么仙子?谁是水神?”
“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小孩嗤笑道:“不管是21世纪的萧竹君还是大唐的李瑾,都是水神的化身而已。他们也许真的是对你痴心一片,却终难逃过上天的安排,终不能与你相守。而凌九州以及吴刚,则是当时天上的火神化身。他一心向你,在你被打入凡间后自毁道行随你而去。娘娘怜他痴情,许他与你三世情缘。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沉默。
“仙子还是早日回归天界去吧!”说罢,那小孩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卷:心灵归属:第六十八章 番外之婚后生活二三事]
“砰!”
一阵惊天动地地爆炸声震醒了昏睡中的凌云堡众人。人们纷纷向一个方向赶去。
“这次好像没上次厉害!”一个丫鬟打着哈欠说。
“对啊,上次把旁边的屋子都炸掉了!”另一个丫鬟笑道。
果然不出所料,那三日前新建的药庐再次爆炸,而她们的当家夫人正一脸沮丧地瞪着大眼看着那冒出浓浓黑烟的药庐。
“滟儿,你到底是要炼什么?”凌九州虽然并不心疼钱,但她这样不停地炼药却又不停把药庐给炸掉了,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惊讶。
薛滟眨眨眼,靠在他耳边小声道:“九郎,我在炼仙丹呐!”
“仙丹?这世界上哪有仙丹?”
“我发现了一本讲述如何炼制丹药的书,我想试试看能否炼成。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每次配方都出错,怎么就爆炸了呢?我好像也没放什么硫磺木炭啊!”她苦恼地蹙眉。
凌九州俊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的滟儿,你若要仙丹,找我不就行了?”
她顿时两眼发亮:“你有!”
他神秘一笑:“你跟我来!”
薛滟兴奋地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卧室。
“仙丹呢?”她满脸兴奋地抓住他的衣袖问。
凌九州诡秘一笑,突然吻住她,唇舌交缠间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送进了她口中。一股清香随即在口中化开。
“你给我吃了什么,九郎?”她疑惑地舔舔唇。
他眸光一暗:“这世界上当然没有仙丹了。但延年益寿的丹药我倒是有些,你刚刚吃的就是。”
“真的吗?还有没有?我要看看!”
他拿出了一个绿色的药丸放在她手中,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薛滟捧着药丸仔细研究,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头:“不对啊,九郎,你给我的好像是春……”她突然瞪大眼,难怪她觉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凌九州,你给我吃的什么?”
凌九州笑了起来,眨眨眼:“哦,我的滟儿,是销魂丹。能让你达到销魂的最高境界。”他一把抱起她,将她压倒在床上。
“坏九郎,你竟然给我吃春药!”她娇喘着,只觉得体内灼热难当。
凌九州轻笑着:“滟儿,若不如此,你怎能明白世界上没有仙丹?”说罢,他低头轻解罗衫。
“臭九郎……坏蛋……唔……”
男女的娇喘低吟随即在屋子的每个角落传播开来。
“你们说这次要多久他们才会出来?”几个人躲在墙角小声议论着。
“我们打赌!我赌他们半天出来!”
“我赌他们一天出来!”
“滚!”从屋里传出一声男人粗嘎的大吼,吓得一群人慌忙离去。
“娘,为什么爹爹总要亲你的嘴?亲嘴很好玩吗?”扎着羊角辫,身穿小红袄的五岁女儿疑惑地问她。
“呃……玉儿,那个是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不懂不要管!”薛滟尴尬地向女儿解释。
“可是……”小女孩撅起小嘴,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呀,“昨天我问誉哥哥亲嘴好玩吗,结果誉哥哥亲我的嘴耶,害我都透不过气来了。”
“什么!展誉那臭小子敢占我女儿便宜!走,让娘替你去教训他!”薛滟怒气冲冲地拉着女儿去找展家庄暂时在凌云堡做客的少主展誉。
“展誉,你为什么要亲我女儿?小小年纪就敢占她便宜了?”
十二岁的展誉扬起俊脸:“这样吧,既然我已经占了她的便宜,我要她!”
“你说什么?”
“我跟她订婚吧,等她及笄就娶她。”
“娘,你别骂誉哥哥嘛!誉哥哥很好的。”女儿天真地说。
薛滟不禁无语望苍天,天,她女儿这早恋未免来得太早了吧?
“啊,草原,我来了!”女人对着茫茫草原大叫着。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九郎,我们骑马吧!我要驰骋草原!”薛滟转身兴奋地说。
“随你。”凌九州牵过马儿,抱着她上了马。
乘风奔跑,长草牛羊都在她眼前飞逝退后。
“九郎,我们以后住在草原好不好?这里的生活多惬意!”她兴奋地说。
凌九州笑道:“儿子女儿你都不管了?”
“这个嘛,好吧,等儿子成亲、女儿出嫁我们就来这里定居好不好?要不我们去遨游天下吧,就我们两个!”
“好,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好不好?”他宠溺地轻吻她的面颊。
她微微一笑,静静窝在他怀里,看千山映斜阳。
莫道人生愁,柳暗花未红。
未识情滋味,何谈赋新愁。
前世终有尽,今生亦何求。
待得斜阳落,知己共酌酒。
PS:撒花!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