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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 室志
[唐]张读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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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
目录
第一 001
第二 002
第三 005
第四 006
第五 008
第六 010
第七 011
第八 012
第九 013
第十 015
第十一 016
第十二 017
第十三 018
第十四 020
第十五 021
第十六 022
第十七 023
第十八 024
第十九 025
第二十 028
第二十一 030
第二十二 031
第二十三 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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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
第二十四 033
第二十五 034
第二十六 035
第二十七 036
第二十八 037
第二十九 038
第三十 039
第三十一 040
第三十二 041
第三十三 042
第三十四 043
第三十五 044
第三十六 045
第三十七 046
第三十八 048
第三十九 049
第四十 050
第四十一 052
第四十二 054
第四十三 056
第四十四 058
第四十五 059
第四十六 063
第四十七 067
第四十八 070
第四十九 075
第五十 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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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
第五十一 085
第五十二 089
第五十三 097
第五十六 101
第五十七 106
第五十八 110
第五十九 118
第六十 121
第六十一 127
第六十二 130
第六十三 134
第六十四 137
第六十五 143
第六十六 146
第六十七 150
第六十八 158
第六十九 165
第七十 169
第七十一 176
第七十二 180
第七十三 184
第七十四 189
第七十五 194
第七十六 197
第七十七 199
第七十八 203
第七十九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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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
第八十 206
第八十一 208
第八十二 211
第八十三 215
第八十四 8 21
第八十五 219
第八十六 223
第八十七 225
第八十八 226
第八十九 229
第九十 235
第九十一 236
第九十二 237
第九十三 239
第九十四 241
第九十五 242
第九十六 243
第九十七 245
第九十八 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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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
★尹君
唐故尚书李公诜镇北门时,有道士尹君者。隐晋山,不食
粟,常饵柏叶,虽发尽白,而容状若童子,往往独游城市。里
中有老父年八十余者,顾谓人曰:“吾孩提时尝见李翁言,李
翁,吾外祖也。且曰 :‘我年七岁,已识尹君矣,迨今七十余
年,而尹君容状如旧,得非神仙乎吾且老,自度能几何为人间
人,汝方壮,当志尹君之容状 。’自是及今,七十余岁矣,而
尹君曾无老色,岂非以千百岁为瞬息耶 !”
北门従事冯翊严公绶,好奇者。慕尹之得道,每旬休,即
驱驾而诣焉。其后严公自军司马为北门帅,遂迎尹君至府庭,
馆于公署,终日与同席。常有异香自肌中发,公益重之。公有
女弟学浮图氏,尝曰 :“佛氏与黄老固殊致。”且怒其兄与道
士游。后一日,密以堇斟致汤中,命尹君饮之。尹君既饮,惊
而起曰 :“吾其死乎?”俄吐出一物,甚坚,有异香发其中。
公命剖而视之,真麝脐也。自是尹君貌衰齿堕,其夕,卒于馆
中。严公既知女弟之所为也,怒且甚。即命部将治其丧。后二
日,葬尹君于汾水西二十里。
明年秋,有照圣观道士朱太虚,因投龙至晋山,忽遇尹君
在山中。太虚惊而问曰 :“师何为至此耶!”尹君笑曰:“吾
去岁在北门,有人以堇斟饮我者,我故示之以死。然则堇斟安
能败吾真耶 !”言讫,忽亡所见。太虚窃异其事。及归,具白
严公,曰 :“吾闻仙人不死,脱有死者,乃尸解也。不然,何
变异之如是耶 !”将命发其墓以验之,然虑惑于人,遂止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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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
★僧契虚
有僧契虚者,本姑臧李氏子,其父为御史于玄宗时。契虚
自孩提好浮图氏法,年二十,髡发衣褐,居长安佛寺中。及禄
山破潼关,玄宗西幸蜀门,契虚遁入太白山,采柏叶而食之,
自是绝粒。
尝一日,有道士乔君,貌清瘦,须鬓尽白,来诣契虚。谓
契虚曰 :“师神骨甚孤秀,后当邀游仙都中矣 。”契虚曰:
“吾尘俗之人,安能诣仙都乎?”乔君曰:“仙都甚近,师可力
去也 。”契虚因请乔君导其径。乔君曰:“师可备食于商山逆
旅中,遇捀即犒于商山而馈焉。或有问师所诣者,但言原游稚
川,当有捀子导师而去矣 。”契虚闻其言,喜且甚。
及禄山败,上自蜀门还长安,天下无事。契虚即往商山,
舍逆旅中,备甘洁以伺捀子馈焉。仅数月,遇捀子百余,俱食
毕而去。契虚意稍怠,且谓乔君见欺,将归长安。既治装,是
夕,一捀子年甚少,谓契虚曰 :“吾师安所诣乎?”契虚曰:
“吾愿游稚川有年矣。”捀子惊曰:“稚川,仙府也。吾师安
得而至乎?”契虚对曰 :“吾始自孩提好神仙,常遇至人,劝
我游稚川。路几何耳?”捀子曰 :“稚川甚近。师真能偕我而
去乎?”契虚曰 :“诚能游稚川,死不悔。”
于是捀子与契虚俱至蓝田上,治具。其夕,即登玉山,涉
危险,逾岩巘,且八十里。至一洞,水出洞中,捀子与契虚共
挈石填洞口,以壅其流。三日,洞水方绝。二人俱入洞中,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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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
晦不可辨,见一门在数十里外,遂望门而去。既出洞外,风日
恬煦,山水清丽,真神仙都也。又行百余里,登一高山,其山
攒峰迥拔,石径危,契虚眩惑不敢登,捀子曰 :“仙都且近,
何为彷徨耶 !”即挈手而去。既至山顶,其上坦平,下视川原,
邈然不可见矣。又行百余里,入一洞中。及出,见积水无穷,
水中有石径,横尺余,纵且百里余。捀子引契虚蹑石迳而去。
至山下,前有巨木,烟影繁茂,高数千寻。捀子登木长啸久之,
忽有秋风起于林杪,俄见巨绳系一行橐,自山顶而缒,捀子命
契虚暝目坐橐中。仅半日,捀子曰 :“师可寤而视矣。”契虚
既望,已在山顶。
见有城邑宫阙,玑玉交映在云物之外。捀子指语 :“此稚
川也 !”于是相与诣其所,见仙童百辈,罗列前后。有一仙人
谓捀子曰 :“此僧何为者,岂非人间人乎?”捀子曰:“此僧
常愿游稚川,故挈而至此 。”已而至一殿,上有具簪冕者,貌
甚伟,凭玉几而坐,侍卫环列,呵禁极严。捀子命契虚谒拜,
且曰 :“此稚川真君也。”契虚拜 。真君召契虚上,讯曰:
“尔绝三彭之仇乎?”不能对。真君曰:“真不可留于此!”
因命捀子登翠霞亭。其亭亘空,居槛云矗,见一人袒而瞬目,
发长数十尺,凝腻黯黑,洞莹心目。捀子谓契虚曰 :“尔可谒
而拜 。”契虚既拜,且问:“此人为谁何瞬目乎?”捀子曰:
“此人杨外郎也。外郎,隋氏宗室,为外郎于南宫。属隋末,
天下分磔,兵甲大扰,因避地居山,今已得道。此非瞬目,乃
彻视也。夫彻视者,寓目于人世耳。”契虚曰:“请寤其目,可
乎?”捀子即面请,外郎忽寤而四视,其光益著若日月之照。
契虚悸背汗,毛发尽劲。又见一人卧石壁之下,捀子曰 :“此
人姓乙,支润其名,亦人间之人,得道而至此 。”已而捀子引
契虚归。其道途皆前时之涉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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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
契虚因问捀子曰 :“吾向者谒见真君,真君问我三彭之
仇,我不能对 。”曰:“彭者,三尸之姓,常居人中,伺察其
罪,每至庚申日,籍于上帝。故学仙者,当先绝其三尸,如是
则神仙可得,不然,虽苦其心,无补也 。”契虚悟其事。
自是而归。因庐于太白山,绝粒啄气,未尝以稚川之事语
于人。贞元中,徙居华山下。有荥阳郑绅与吴兴沈聿俱自长安
东出关,行至华山下,会天暮大雨,二人遂止。契虚以绝粒,
故不致庖爨。郑君异其不食,而骨状丰秀,因徵其实。契虚乃
以稚川之事告于郑。郑好奇者,既闻其事,且欢且惊。及自关
东回,重至契虚舍,其契虚已遁去,竟不知所在。郑君常传其
事,谓之《稚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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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
★十仙子
唐玄宗常梦仙子十余辈,御卿云而下,列于庭,各执乐器
而奏之。其度曲清越,真仙府之音也。及乐阕,有一仙人前而
言曰 :“陛下知此乐乎此神仙《紫云曲》也。今愿传授陛下,
为圣唐正始音,与夫《咸池》、《大夏》固不同矣。”玄宗喜甚,
即传受焉。俄而寤,其余响犹若在听。玄宗遽命玉笛吹而习之,
尽得其节奏,然嘿不泄。及晓,听政于紫宸殿,宰臣姚崇、宋
璟入,奏事于御前,玄宗俛若不闻。二相惧,又奏之。玄宗即
起,卒不顾二相。二相益恐,趋出。时高力士侍于玄宗,即奏
曰:“宰相请事,陛下宜面决可否。向者崇、璟所言,皆军国
大政,而陛下卒不顾,岂二相有罪乎?”玄宗笑曰 :“我昨夕
梦仙人奏乐曰《紫云曲》,因以授我,我失其节奏,由是嘿而
习之,故不暇听二相奏事 。”即于衣中出玉笛,以示力士。是
日,力士至中书,以事语于二相。二相惧少解。曲后传于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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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
★章全素
吴郡蒋生,好神仙,弱岁弃家,隐四明山下。尝従道士学
炼丹,遂葺炉鼎,爨薪鼓鞴,积十年,而炼丹卒不成。其后寓
游荆门,见有行乞于市者,肤甚顇,裸然而病,且寒噤不能语。
生怜其穷困,解裘衣之,因命执侍左右。徵其家,对曰 :“楚
人,章氏子,全素其名。家于南昌,有沃田数百亩,属年饥,
流徒荆江间,且十年矣。田归于官,身病不能自振。幸君子怜
而容焉 。”于是与蒋生同归四明山下。而全素甚惰,常旦寐自
逸。蒋生恶骂而捶者不可计。生有石砚在几上,忽一日,全素
白蒋生曰:“先生好神仙者,学炼丹且久矣。夫仙丹,食之则
骨化为金,如是,安有不长生耶今先生神丹能化石砚为金乎若
然者,吾为先生有道术士 。”生自度不果,心甚惭。而以他词
拒之曰 :“汝,佣者,岂能知神仙事乎若妄言,自速笞骂之辱。
“全素笑而去。后月余,全素于衣中出一瓢甚小,顾谓蒋生曰:
“此瓢中有仙丹,能化石为金 。愿得先生石砚,以一刀圭传
其上,可乎?”蒋生性轻果,且以为诞妄,诟骂曰 :“吾学炼
丹十年矣,尚未能穷其妙。佣者何敢与吾喋喋议语耶 !”全素
佯惧不对。明日,蒋生独行山水间,命全素守舍,于是键其门
而去。至晚归,则见全素已卒矣。生乃以箦蔽其尸,将命棺而
瘗于野。及彻其箦,而全素尸已亡去,徒有冠带衣履存焉。生
大异,且以为神仙得道者。即于几上视石砚,亦亡矣。生益异
之。后一日,蒋生见药鼎下有光,生曰 :“岂非吾仙丹乎?”
即于烬中探之,得石砚,其上寸余化为紫金,光甚莹彻,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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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
素仙丹之所化也。生始悟全素果仙人,独恨不能识,益自惭恚。
其后蒋生学炼丹卒不成,竟死于四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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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
★尹真人
犍为郡东十余里,有道观在深岩中,石壁四壅,有颜道士
居之。观殿有石函,长三尺余,其上錾出鸟兽花卉,文理纤妙,
邻于鬼工,而缄锁极固,泯然无毫缕之隙。里人相传,云是尹
喜石函。真人事迹,显于纪传详矣。真人将上升,以石函付门
弟子,约之曰 :“此函中有符箓,慎不得启之,必有大祸。”
于是郡人尽敬之。
大历中,有青河崔君为犍为守。崔君素以刚果自恃。既至
郡,闻有尹真人函,笑谓属官曰 :“新垣平之诈见矣。”即诣
之,且命破锁。颜道士曰 :“此尹真人石函。真人有遣教曰:
‘启吾函者有大祸 。’幸君侯无犯仙官之约。”崔君怒曰:
“尹真人死千岁,安得独有石函在乎吾不信。”颜道士确其词,
而崔君固不従。
于是命破其锁,久之,而坚然不可动。崔君怒,又以巨絙
系函鼻,用数十牛拽其絙,鞭而驱之,仅半日,石函遂开。中
有符箓数十轴,以黄缣为幅,丹书其文,皆炳然如新。崔君既
观毕,顾谓颜道士曰 :“吾向者意函中有奇宝,故开而阅之,
今徒有符箓而已 。”于是令缄锁如旧。
既归郡,是夕,令忽暴卒。后三日而寤。其官属将吏辈,
悉诣崔君问之,且讯焉。崔君曰 :“吾甚憨,未尝闻神仙事。
前者偶开尹真人石函,果为冥官追摄。初见一人,衣紫衣,至
寝,谓吾曰 :‘我吏于冥司者也。今奉命召君,固不可拒。拒
则祸益大矣,宜疾去 。’吾始闻忧,欲以辞免,然不觉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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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
俱出郡城,仅行五十里,至冥司,其官即故相吕公也。谓吾曰:
‘子何为开尹真人石函乎奉上帝命,且削君之禄寿,果如何哉
‘已而召椽吏至,令按吾禄寿之籍。掾吏白吕公曰:‘崔君有
官五任,有寿十七年。今奉上帝符,尽夺五任官,又削十五年
寿。今独有二年寿矣 。’”于是听崔君还。后二年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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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
★房建
清河公房建,居于含山郡,性尚奇,好玄元之教。常従道
士授六甲符及《九章真箓》,积二十年 。后南游衡山,遇一道
士,风骨明秀。与建语,述上清仙都及蓬莱方丈灵异之事,一
一皆若涉历。建奇之。后旬余,建自衡山适南海,道士谓建曰:
“吾尝客于南海,迨今十年矣。将有寺官李侯者护其军。李
侯以玉簪遗我,我以簪赐君,君宜宝之 。”建得其簪,喜且甚,
因而别去。是岁秋,建至南海。尝一日独游开元观,观之北轩,
有砖涂为真人状者二焉,其位于东者左玄真人,及视左玄之状,
果衡山所遇道士也。奇而叹者且久。及睹左玄之冠,已亡簪矣。
时有观居道士数辈在焉,建具以事言,次出玉簪示之。道士惊
曰:“往岁有寺官李侯,护兵于南海,尝以二玉簪饰左右真人,
迨今且十年,其左玄之簪,亡之十年。今君所获果是焉 。”建
奇之,因以玉簪归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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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
★李贺
陕西李贺,字长吉,唐郑王之孙。稚而能文,尤善乐府词
句,意新语丽,当时工于词者,莫敢与贺齿,由是名闻天下。
以父名晋肃,子故不得举进士。卒于太常官,年二十四。其先
夫人郑氏,念其子深,及贺卒,夫人哀不自解。一夕梦贺来,
如平生时,白夫人曰 :“某幸得为夫人子,而夫人念某且深,
故従小奉亲命,能诗书,为文章。所以然者,非止求一位而自
饰也,且欲大门族,上报夫人恩。岂期一日死,不得奉晨夕之
养,得非恨哉!然某虽死,非死也,乃上帝命 。”夫人讯其事,
贺曰 :“上帝,神人仙之君也。近者迁都于月圃,构新宫,命
曰‘白瑶’,以某业于词,故召某与文士数辈,共为《新宫记》。
帝又作凝虚殿,使某辈纂乐章。今为神仙中人,甚乐。愿夫人
无以为念 。”既而告去。夫人寤,甚异其梦,自是哀少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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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
★侯道华
河中永乐县道净院,居蒲中之胜境,道士寓居,有以十数。
唐文宗时,道士邓太玄炼丹于药院中,药成,疑功未究,留贮
院内,人共掌之。太玄死,门徒周悟仙主院事。时有蒲人侯道
华事悟仙以供给使。诸道士皆奴畜之,洒扫隶役,无所不为,
而道华愈欣然。又常好子史,手不释卷,一览必诵之于口。众
或问之 :“要此何为“答曰 :“天上无愚懵仙人。”咸大笑
之。蒲中多大枣,天下人传,岁中不过一二无核者,道华比三
年辄得啖之。一旦,道华执斧斫古松枝垂,且尽如削,院中人
无喻其意。明日昧爽,众晨起,道华房中亡所见,古松下施案,
致一杯水,仍脱双履案前,道华衣挂松上。院中视之,中留一
道诗云:
“帖裹大还丹,多年色不移。
前宵盗吃却,今日碧空飞。
惭愧深珍重,珍重邓天师。
他年炼得药,留着与内芝。
吾师知此术,速炼莫为迟。
三清专相待,大罗的有期 。”
下列细字,称 :“去年七月一日,蒙韩君赐姓李,名内芝,
配住上清善进院 。”以次十数言。时唐大中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院中人方验道华窃太玄药仙去,因相率白节度使尚书郑公光。
按视踪迹不诬,即以其事闻奏。诏斋绢五百匹,并赐御衣,修
饰廊殿,赐名“升仙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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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
★闾丘子
有荥阳郑又玄,名家子也。居长安中,自小与邻舍闾丘氏
子偕读书于师氏。又玄性骄,率以门望清贵,而闾丘氏寒贱者,
往往戏而骂之曰 :“闾丘氏,非吾类也,而我偕学于师氏,我
虽不语,汝宁不愧于心乎?”闾丘子嘿然有惭色。后数岁,闾
丘子病死。
及十年,又玄以明经上第,其后调补参军于唐安郡。既至
官,郡守命假尉唐兴。有同舍仇生者,大贾之子,年始冠,其
家资产万计,日与又玄会。又玄累受其金钱赂遗,常与燕游。
然仇生非士族,未尝以礼貌接之。尝一日,又玄置酒高会,而
仇生不得预。及酒阑,有谓又玄者曰 :“仇生与子同舍,会燕
而仇生不得预,岂非有罪乎?”又玄惭,即召仇生至。生至,
又玄以卮饮之,生辞不能引满。固谢。又玄怒骂曰 :“汝市井
之民,徒知锥刀尔,何为僭居官秩邪且吾与汝为伍,实汝之幸,
又何敢辞酒乎?”因振衣起。仇生羞且甚,挽而退。遂弃官闭
门,不与人往来。经数月,病卒。
明年,郑罢官,侨居濛阳郡佛寺。郑常好黄老之道,时有
吴道士者,以道艺闻,庐于蜀门山。又玄高其风,即驱而就谒,
愿为门弟子。吴道士曰 :“子既慕神仙,当且居山林,无为汲
汲于尘俗间 。”又玄喜谢曰:“先生真有道者。某愿为隶于左
右,其可乎?”道士许而留之。凡十五年,又玄志稍惰。吴道
士曰 :“子不能固其心,徒为居山林中,无补矣。”又玄即辞
去。燕游濛阳郡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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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
其后东入长安,次褒城,舍逆旅氏。遇一童儿,十余岁,
貌甚秀,又玄与之语,其辩慧千转万化,又玄自谓不能及。已
而谓又玄曰 :“我与君故人有年矣,君省之乎?”又玄曰 :
“忘矣。”童儿曰:“吾尝生闾丘氏之门,居长安中,与子偕学
于师氏,子以我寒贱,且曰 :‘非吾类也。’后又为仇氏子,
尉于唐兴,与子同舍,子受我金钱赂遗甚多,然子未尝以礼貌
遇我,骂我市井之民。何吾子骄傲之甚邪”又玄惊,因再拜谢
曰:“诚吾之罪也。然子非圣人,安得知三生事乎?”童儿曰:
“我太清真人。上帝以汝有道气,故生我于人间,与汝为友,
将授真仙之诀。而汝以性骄傲,终不能得其道。吁,可悲乎!
“言讫,忽亡所见。又玄既寤其事,甚惭恚,竟以忧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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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
★袁隐居
贞元中,有袁隐居者,家于湘楚间,善《阴阳占诀歌》一
百二十章。时故相国李公吉甫,自尚书郎谪官东南。一日,隐
居来谒公。公久闻其名,即延与语。公命算己之禄仕,隐居曰:
“公之禄真将相也 。公之寿九十三矣。”李公曰:“吾之先
未尝有及七十者 ,吾何敢望九十三乎 ?”隐居曰:“运算举
数,乃九十三耳 。”其后李公果相宪宗皇帝,节制淮南,再入
相而薨,年五十六,时元和九年十月三日也。校其年月日,亦
符九十三之数 。岂非悬解之妙乎隐居著《阴阳占诀歌》,李公
序其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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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
★程逸人
上党有程逸人者,有符术。刘悟为泽潞节度,临沼县民萧
季平,家甚富,忽一日无疾暴卒。逸人尝受平厚惠。闻其死,
即驰往视之,语其子云 :“尔父未当死,盖为山神所召,治之
尚可活。”于是朱书一符,向空掷之,仅食顷,季平果苏。其
子问父 :“向安适乎?”季平曰:“我今日方起,忽见一绿衣
人云:霍山神召我。由是与使者俱行,约五十余里,适遇丈夫
朱衣,仗剑怒目,従空而至,谓我曰 :‘程斩邪召汝,汝可即
去 。’于是绿衣者驰走,若有惧。朱衣人牵我复偕来,有顷忽
觉醒然 。”其家惊异,因质问逸人曰 :“所谓程斩邪者,谁
邪?”逸人曰 :“吾学于师氏归氏龙虎斩邪符箓。”因解所佩
箓囊以示之,人方信其不诬。逸人后游闽越,竟不知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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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
★骆玄素
赵州昭庆民骆玄素者,为小吏,得罪于县令,遂遁迹而去。
令怒,分捕甚急,遂匿身山谷中。忽遇老翁,衣褐衣,质状凡
陋,策杖立于长松之下,召玄素讯之曰 :“尔安得至此耶!”
玄素对 :“得罪于县令,遁逃至此,幸翁见容。”翁引玄素入
深山,仅行十余里,至一岩穴。见二茅斋东西相向,前临积水,
珍木奇花,罗列左右。有侍童一人,年甚少,总角,衣短褐,
白衣纬带革舄,居于西斋。其东斋有药灶,命玄素候火,老翁
自称东真君,命玄素以东真呼之。东真以药十余粒,令玄素饵
之,且曰 :“可以治饥矣。”自是玄素绝粒。仅岁余,授符术
及吸气之法,尽得其妙。一日,又谓玄素曰 :“子可归矣。”
既而送玄素至县南数十里,执手而别。自此以符术行里中。常
有孕妇,过期不产,玄素以符一道,令饵之,其夕即产,于儿
手中得所吞之符。其他神效,不可具述。其后玄素犯法,刺史
杖杀之。凡月余,其尸如生,曾无委坏之色,盖饵灵药所致。
于是里人收瘗之。时宝历元年夏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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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
★俞叟
尚书王公潜节度荆南时,有吕氏子,衣敝举策,有饥寒之
色,投刺来谒。公不为礼,甚怏怏。因寓于逆旅。月余,穷乏
益甚,遂鬻所乘驴于荆州市。有市门监俞叟者,召吕生而语,
且问其所由。吕生曰 :“吾家于渭北。家贫,亲老无以给旨甘
之养。府帅公,吾之重表丈也。吾不远而来,冀哀吾贫而周之。
入谒,而公不一顾。岂非命也 !”叟曰:“某虽贫,无资食以
周吾子之急,然向者见吾子有饥寒色,甚不平。今夕为吾子具
食,幸宿我宇下,生无以辞焉 。”吕生许诺,于是延入一室。
湫隘卑陋,摧檐坏垣,无床榻茵褥。致敝席于地,与吕生坐。
语久命食,以陶器进脱栗饭而已。食讫,夜既深,谓吕生曰:
“吾早年好道,常隐居四明山,従道士学却老之术。有志未就,
自晦迹于此,仅十年,而荆人未有知者。以吾子困于羁旅,得
无动于心耶令夕为吾子设一小术,以致归路裹粮之资,不亦可
乎?”吕生虽疑诞妄,然甚觉其异。叟因取一缶合于地。仅食
顷,举而视之,见一人长五寸计,紫绶金腰带,挽而拱焉。俞
叟指曰 :“此乃尚书王公之魂也。”吕生熟视其状貌,果类王
公,心默而异之。因戒曰 :“吕乃汝之表侄也。家苦贫,无以
给旦夕之赡,故自渭北不远而来。汝宜厚给馆谷,尽亲亲之道。
汝何自矜,曾不一顾,岂人心哉今不罪汝,宜厚赀之,无使为
留滞之客 。”紫衣偻而揖,若受教之状。叟又曰:“吕生无仆
马,可致一匹一仆,缣二百匹,以遗之 。”紫衣又偻而揖。于
是却以缶合于上,有顷再启之,已无见矣。明旦,天将晓,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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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
谓吕生曰 :“子司疾去,王公旦夕召子矣。”及归逆旅,王公
果使召之。方见且谢曰 :“吾子不远见访,属军府务殷,未果
一日接言,深用为愧,幸吾子察之 。”是日始馆吕生驿亭,与
宴游累日。吕生告去,王公赠仆马及缣二百。吕生益奇之,然
不敢言。及归渭北,后数年,因与友人数辈会宿,语及灵怪,
始以其事说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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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
★石旻
有石旻者,不知何许人也。浪迹江湖之间,有年数矣。道
术玄妙,殆不可测。长庆中,客于宛陵郡。有雷氏子,常为宣
城部将,一日与友人数辈会饮于郡南别墅,旻亦在座。其家僮
网得一鱼,长数尺,致于舍。是日,雷生与客俱深醉,诸客尽
云,独旻宿雷氏别墅。时夏暑方甚,及明日视其鱼,已败烂不
可食矣。家童将弃之,旻谓文曰 :“此鱼虽败,吾有良药,尚
可活之,安可弃耶 !”雷生笑曰:“先生妄矣,诚有良剂,安
能活此鱼耶 !”曰:“吾子幸观之。”于是衣中出一小囊,囊
有药数粒,投于败鱼之上。仅食顷,其鱼鲜润如初,俄而摇鬣
振鳞,若在洪流中。雷生惊异,再拜谢曰 :“先生之术,可谓
神矣。某辈尘俗聋瞽,望先生高踪,若井鲋之与云禽,焉得而
为伍乎 。”先是雷生有微疾积年,既而求旻衣中之丹饵,欲冀
廖其久苦。旻不可,且曰 :“吾之丹至清至廉,尔曹俗人,嗜
好无节,脏腑之内,腥膻委集,设使以吾丹饵求置其中,则脏
腑之气,与药力相攻,若水火之交战,宁有全人乎慎不可食。
“旻又言曰:“神仙不难得,但尘俗多累,若槛猿笼鸟,徒有
骞翔超腾之心,安可致乎?”会昌中,卒于吴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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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
★杨居士
南海郡有杨居士,亡其名,以居士自目。往往游南海枝郡,
常寄食于人,亦不知其所止。谓人曰 :“我有奇术,汝辈庸人,
固不得而识矣 。”后常至郡,会太守好奇者,闻居士来,甚喜,
且厚其礼,命饮之。每宴游,未尝不首召居士。居士亦以此自
负。一日,使酒忤太守,太守不能容。后又会宴于郡室,阅妓
乐,而居士不得预。时有数客,亦不在太守召中,因谓居士曰:
“先生尝自负有奇术,某向者仰望之不暇,一日遇先生于此,
诚幸矣。虽然,今闻太守大宴客于郡斋,而先生不得预其间,
即不能设一奇术以动之乎必先生果无奇术耶 !”居士笑曰:
“此末术耳。”君试观我,我为君召其妓,可以佐酒。”皆曰:
“愿为之。”居士因命具酒,使诸客环席而坐,又命小童闭
西庑空室。久之乃启之,有三四美人自庑下来,装饰华焕,携
乐而至。居士曰 :“某之术何如?”诸客人大异之,殆不可测,
乃命列坐,奏乐且歌。客或讯其术,居士但笑而不答。时昏晦,
至夜分,居士谓诸妓曰 :“可归矣。”于是皆起,入西庑下空
室中。客相目骇叹,然尚疑其鬼物妖惑。明日,有郡中吏曰:
“太守昨夕宴郡阁,妓乐列坐,无何皆仆地。瞬息暴风起,飘
其乐器而去。迨至夜分,诸妓方寤,乐器亦归于旧所。太守质
问众妓,皆云黑无所见,竟不穷其由。”诸客皆大惊,因尽以
事对,或告于太守,太守叹异,即谢而遣之,不敢留于郡中。
时开成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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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
★冯渐
河东冯渐,名家子,以明经入仕。性与俗背,后弃官隐居
伊水上。有道士李君以道术闻,尤善视鬼。朝士皆慕其能。李
君后退归汝颖,适遇渐于伊洛间,知渐有奇术,甚重之。大历
中,有博陵崔公者,与李君为僚,甚善。李君寓书于崔曰:“
当今制鬼,无过渐耳 。”是时朝士咸知渐有神术数,往往道其
名。别后长安中人率以“渐”字题其门者,盖用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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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
★王先生
有王先生者,家于乌江上,隐其迹,由是里人不能辨,或
以为妖妄。一日,里中火起,延烧庐舍,生即往视之,厉声呼
曰:“火且止,火且止。”于是火灭。里人始奇之。长庆中,
有弘农杨晦之,自长安东游吴楚,行至乌江,闻先生高躅,就
门往谒。先生戴玄绡巾,衣褐衣,隐几而坐,风骨清美。晦之
再拜备礼,先生拱揖而已,命晦之坐其侧。其议论玄畅,迥出
意表。晦之愈健慕,于是留宿。是日乃八月十二日也。先生召
其女七娘者,乃一老妪也,年七十余,发尽白,扶杖而来,先
生谓晦之曰 :“此我女也,惰而不好道,今且老矣 。”既而谓
七娘曰 :“汝为吾刻纸,状今夕之月,置于室东垣上。”有顷,
七娘以纸月施于垣上。夕有奇光自发,洞照一室,纤毫尽辨。
晦之惊叹不测。及晓将去,先生以杖画地,俄有尘起,天地尽
晦,久之尘敛,视其庭,则悬崖峻险,山谷重叠,前有积石尽
目。晦之悸然背汗,毛发竖立。先生曰:“陵谷速迁,吾子安
所归乎?”晦之益恐,洒泣言曰 :“诚不知一旦有桑田之变,
岂仙都瞬息,而尘世已千岁乎?”先生笑曰:“子无惧也。所
以为娱耳。”于是持帚扫其庭,又有尘起。有顷,尘敛,门庭
如旧。晦之喜,即驰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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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4·
★周生
唐太和中,有周生者,庐于洞庭山,时以道术济吴楚,人
多敬之。后将抵洛谷之间,途次广陵,舍佛寺中。会有三四客
皆来。时方中秋,其夕霁月澄莹,且吟且望,有说开元时明皇
帝游月宫事,因相与叹曰 :“吾辈尘人,固不得至其所矣。奈
何?”周生知曰 :“某常学于师,亦得焉,且能挈月致之怀袂,
子信乎?”或患其妄,或喜其奇。生曰 :“吾不为明,则妄矣。
“因命虚一室,翳四垣,不使有纤隙。又命以箸数百,呼其僮
绳而架之。且告客曰 :“我将梯此取月去。闻呼可来观。”乃
闭户久之。数客步庭中,且伺焉。忽觉天地曛晦,仰而视之,
即又无纤云 。俄闻生呼曰:“某至矣。”因开其室,生曰:
“月在某衣中耳。请客观焉。”因以举之,其衣中出月寸许,
忽一室尽明,寒逼肌骨。生曰 :“子不信我,今信乎?”客再
拜谢之,愿收其光。因又闭户,其外尚昏晦,食顷方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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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5·
★惠照
唐元和中,武陵郡开元寺有僧惠照,貌衰体羸,好言人之
休戚而皆中。性介独,不与群狎,常闭关自处,左右无侍童。
每乞食于里人,里人有年八十余者云 :“照师居此六十载,其
容状无少异于昔时。但不知其甲子 。”
后有陈广者,由孝廉科为武陵官。广好浮图氏,一日,因
谒寺,尽访群僧。至惠照室,惠照见广,且悲且喜曰 :“陈君
何来之晚耶 !”广愕然,自以为平生不识照,则谓曰:“未尝
与师游,何见讶来之晚乎?”照曰 :“此非立可尽言,当与子
一夕静语耳 。”广异之。后一日,仍诣照宿,因请其事。照乃
曰:“我,刘氏子,彭城人,宋孝文帝之玄孙也。曾祖鄱阳王
休业,祖士弘,并详于史氏。先人以文学自负,为齐竟陵王子
良所知。子良招召贤俊文学之士,而先人预焉。后仕齐梁之间,
为会稽令。吾生于梁普通七年夏五月,年三十方仕于陈,至宣
帝时为卑官,不为人知。与吴兴沈彦文为诗酒之交。后长沙王
叔坚与始兴王叔陵皆广聚宾客,大为声势,各恃权宠,有不平
心。吾与彦文俱在长沙之门下。及叔陵被诛,吾与彦文惧长沙
之不免,则祸且相及,因偕循去,隐于山林。因食橡栗,衣一
短褐,虽寒暑不更。一日,老僧至吾所居,曰 :‘子骨甚奇,
当无疾耳 。’彦文亦拜请其药,僧曰:‘子无刘君之寿,奈何
虽饵吾药,亦无补耳 。’遂告去。将别,又谓我曰:‘尘俗以
名利相胜,竟何有哉唯释氏可以舍此矣 。’吾敬佩其语,自是
不知人事,凡十五年。又与彦文俱至建业。时陈氏已亡,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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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6·
尽废,台城牢落,荆榛蔽路,景阳结绮,空基尚存,衣冠文物,
阒无所观。故老相遇,捧袂而泣曰;‘后骄淫,为隋氏所灭,
良可悲乎!’吾且泣不能已。又问后主及陈氏诸王,皆入长安,
即与彦文挈一囊,乞食于路,以至关中。吾,长沙之故客也,
恩遇甚厚,闻其迁于瓜州,则又径往就谒。长沙少长绮纨,而
又早贵,虽流放之际,尚不事生业。时方与沈妃酣饮,吾与彦
文再拜于前,长沙悲恸久之,洒泣而起,乃谓吾曰 :‘一日家
国沦亡,骨肉播迁,岂非天耶!’吾自是留瓜州。数年而长沙
殂。又数年,彦文亦亡。吾因髡发为僧,遁迹会稽山佛寺,凡
二十年,时已百岁矣。虽容状枯瘠,而筋力不衰,尚日行百里。
因与一僧同至长安。时唐帝有天下,建号武德,凡六年矣。吾
自此,或居京洛,或游江左,至于三蜀五岭,无不往焉。迨今
二百九十年矣,虽烈寒盛暑未尝有微恙。贞元末,于此寺尝梦
一丈夫,衣冠甚伟,视之,乃长沙王也。吾迎延坐话旧,伤感
如平生。而谓吾曰 :‘后十年,我之六世孙广当官于此郡。师
其念之 。’吾因问曰:‘王今何为’曰:‘冥官甚尊。’既而
泣曰 :‘师存,而我已六世矣。悲夫!’吾既觉,因纪君之名
于经笥中。至去岁,凡十年,乃以君之名氏访于郡人,尚讶君
之未至。昨因乞食里中,遇邑吏,访之,果得焉。及君之来,
又依然长沙之貌。然自梦及今,十一年矣,故讶君之晚也 。”
已而悲惋,泣下数行。因出经笥示之。广乃再拜,原执履锡为
门弟子。照曰:“君且去,翌日当再来。”广受教而还。明日,
至其居,而照已遁去,莫知其适。时元和十一年。
至大和初,广为巴州掾,于蜀道忽逢照 ,惊喜再拜曰 :
“愿弃官従吾师,为物外之游。”照许之。其夕偕舍于逆旅氏。
天未晓,广起,而照已去矣。自是竟不知所往。然照自梁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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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7·
七年生,按《梁史》,普通七年,岁在丙午,至唐元和十年乙
未,凡二百九十年,则与照言果符矣。愚常以梁、陈二史,校
其所说,颇有同者,由是益信其不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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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8·
★唐休璟门僧
唐中宗时,唐公休璟为相。尝有一僧,发言多中,好为厌
胜之术。休璟甚敬之。一日僧来,谓休璟曰 :“相国将有大祸,
且不远数月,然可以禳去 。”休璟惧甚,即拜之 。僧曰;“某
无他术,但奉一计耳,愿听之 。”休璟曰:“幸吾师教焉。”
僧曰 :“且天下郡守,非相国命之乎?”曰:“然。”僧曰:
“相国当于卑冗官中访一孤寒家贫有才干者,使为曹州刺史,
其深感相国恩,而可以指踪也。既得之,原以报某 。”休璟且
喜且谢,遂访于亲友。张君者,家甚贫,为京卑官,即日拜替
善大夫。又旬日,用为曹州刺史。既而召僧谓曰 :“已従师之
计,得张某矣。然则可教乎?”僧曰 :“张君赴郡之时,当令
求二犬,高数尺而神俊者 。”休璟唯之。已而张君荷唐公特达
之恩,然莫喻其旨,及将赴郡,告辞于休璟 。既而谢之曰:
“某名迹幽昧,才识疏浅。相国拔此沈滞,牧守大郡,由担石之
储,获二千石之禄,自涸辍而泛东溟,出穷谷而陟层霄,德固
厚矣。然而感恩之外,窃所忧惕者,未知相国之旨何哉?”休
璟曰 :“用君之才耳,非他也。然常闻贵郡多善犬,愿得神俊
非常者二焉 。”张君曰:“谨奉教。”既至郡数日,乃悉召郡
吏,告之曰 :“吾受丞相唐公深恩,拔于不次,得守大郡。今
唐公求二良犬 ,可致之乎”。有一吏前曰:“某家育一犬,质
状异常,愿献之 。”张大喜,即献焉。既至,其犬高数尺而肥,
其臆广尺余,神俊异常,而又驯扰。张君曰 :“相国所求者二
也,如何?”吏白曰 :“郡内唯有此,他皆常也。然郡南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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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
某村某民家,其亦有一焉。民极惜之,非君侯亲往,不可取之。
“张君即命驾。赍厚直而访之,果得焉。其状与吏所献者无异,
而神彩过之。张君甚喜,即召亲吏以二犬献休璟。休璟大悦,
且奇其状,以为未常见。遂召僧视之。僧曰 :“善育之。脱相
君之祸者,二犬耳 。”
后旬日,其僧又至,谓休璟曰 :“事在今夕,愿相君严为
之备 。”休璟即留僧宿。是夜,休璟坐于堂之前轩,命左右十
余人执弧矢立于榻之隅,其僧与休璟共处一榻。至夜分,僧笑
曰:“相君之祸免矣。可以就寝。”休璟大喜,且谢之。遂彻
左右,与僧寝焉。迨晓,僧呼休璟 :“可起矣。”休璟即起,
谓僧曰 :“祸诚免矣,然二犬安所用乎 ?”僧曰:“俱往观
焉 。”乃与休璟偕寻其迹,至后园中,见一人仆地而卒矣,视
其颈有血,盖为物所噬者。又见二犬在大木下,仰视之,见一
人袒而匿其上。休璟惊,且诘曰 :“汝为谁?”其人泣而指死
者曰 :“某与彼俱贼也,昨夕偕来,且将致害相国。盖遇此二
犬,环而且吠,彼遂为噬而死。某惧,因匿身于此,伺其他去,
将逃焉。迨晓终不去。今即甘死于是矣 。”休璟即召左右,令
缚之。曰 :“此罪固当死,然非其心也,盖受制于人耳。愿释
之 。”休璟命解缚,其贼拜泣而去。休璟谢其僧曰:“赖吾师,
不然,死于二人之手 。”僧曰:“此盖相国之福也,岂所能为
哉 。”
休璟有表弟卢轸,在荆门,有术士告之 :“君将有灾戾,
当求一善禳厌者为,庶可矣 。”轸素知其僧,因致书于休璟,
请求之。僧即以书付休璟曰 :“事在其中耳。”及书达荆州,
而轸已卒。其家开视其书,徒见一幅之纸,并无有文字焉。休
璟益奇之。后数年,其僧遁去,竟不知其所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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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0·
★韦皋
唐故剑南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韦皋,既生一月,其家召群
僧会食。有一胡僧,貌甚陋,不召而至。韦氏家童咸怒之,以
弊席坐于庭中。既食,韦氏命乳母出婴儿,请群僧祝其寿。胡
僧所自升阶,谓婴儿曰,“别久无恙乎?”婴儿若有喜色。众
皆异之。韦氏先君曰:“此子生才一月,吾师何故言别久耶!
“胡僧曰 :“此非檀越之所知也 。”韦氏固问之,胡僧曰:
“此子乃诸葛武侯之后身耳。武侯当东汉之季,为蜀丞相,蜀人
受其赐且久。今降生于世,将为蜀门帅,且受蜀人之福。吾往
岁在剑门,与此子友善。今闻降于韦氏,吾固不远而来 。”韦
氏异其言,因以武侯字之。后韦氏自少金吾节制剑南军,累迁
太尉兼中书令,在蜀十八年,果契胡僧之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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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1·
★辛七师
辛七师,陕人,辛其姓也。始为儿时,甚谨肃,未尝以狎
弄为事,其父母异而怜之。十岁好浮图氏法,日阅佛书,自能
辨梵音,不由师教。其后父为陕郡守。先是,郡南有瓦窑七所,
及父卒,辛七哀毁甚,一日发狂遁去。其家僮迹其所往,至郡
南,见辛七在一瓦窑中端坐,身有奇光,粲然若炼金色。家僮
惊异。次至一窑,又见一辛七在焉。历七窑,俱有一辛七在中。
由是呼为“辛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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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2·
★广陵大师
唐贞元中,有一僧客于广陵,亡其名,自号大师,广陵人
因以“大师”呼之。大师质甚陋,好以酒肉为食。日衣弊袭,
盛暑不脱,由是蚤虮聚其上。侨居孝感寺,独止一室。每夕阖
扉而寝,率为常矣。性狂悖,好屠犬彘,日与广陵少年斗殴,
或醉卧道傍。广陵人俱以此恶之。有一少年以力闻,常一日,
少年与人对博,大师怒,以手击其博局,尽碎。少年曰:騃儿,
何敢逆壮士耶 !”大师且骂而唾其面,于是与少年斗击,而观
者千数,少年卒不胜,竟遁去。自是,广陵人谓大师有神力。
大师亦自负其力,往往剽夺市中金钱衣物,市人皆惮其勇,莫
敢拒。后有老僧召大师,至,曰 :“僧当死心奉戒,奈何食酒
食,杀大彘,剽夺市人钱物,又与少年同殴击,岂僧人之道耶
一旦吏执以闻官,汝不羞人耶 !”大师怒骂曰:“蝇蚋徒嗜膻
腥耳,安能知龙鹤之心哉然则吾道亦非汝所知也。且我清其中
而混其外者,岂汝龊龊无大度乎?”老僧卒不能屈其词。后一
日,大师自外来归,既入室,闭户。有于门隙视者,大师坐于
席,有奇光自眉端发,晃然照一室。观者奇之,具告群僧。群
僧来,见大师眉端之光,相指语曰 :“吾闻佛之眉有白毫相光,
今大师有之,果佛矣 。”遂相率而拜。至明日清旦,群僧俱集
于庭,候谒广陵大师,比及开户,而广陵大师已亡去矣。群僧
益异其事,因号大师为“大师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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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3·
★鉴师
唐元和初,有长乐冯生者,家于吴,以明经调选于天官氏,
是岁,见黜于有司,因侨居长安中。有老僧鉴其名者,一日来
诣生,谓生 :“汝,吾姓也。”因相与往来,近岁余。及冯尉
于东越,既治装,鉴师负笈来,告去。冯问曰 :“师去安所诣
乎 ?”鉴师曰:“我庐于灵岩寺之西庑下且久,其后游长安
中,至今十年矣,幸得与子相遇。今将归故居,故来告别。然
吾子尉于东越,道出灵岩寺下 ,当宜一访我也 。”生诺曰:
“谨受教。”后数月,冯生自长安之任,至灵岩寺门,立马望曰:
“岂非鉴师所居寺乎?”即入而诣焉。时有一僧在庭,生问
曰:“不知鉴师庐安在吾将诣之。”僧曰:“吾曹数辈,独无
鉴其名者 。”生始疑异,默而计曰:“鉴师信士,岂欺我耶!
“于是独游寺庭,行至西庑下,忽见有群僧画像,其一人,状
同鉴师,生大惊曰:“鉴师果异人也,且能神降于我。”因慨
然泣下者久之。视其题曰 :“冯氏子,吴郡人也。年十岁学浮
图法,以道行闻。卒年七十八 。”冯阅其题,益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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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4·
★李德裕
唐相国李德裕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尝召一僧问己之休
咎,僧曰 :“非立可知,愿结坛设佛像。”僧居其中,凡三日。
谓公曰 :“公灾戾未已,当万里南去耳。”公大怒,叱之。明
日,又召其僧问焉。”虑所见未子细,请更观之 。”即又结坛
三日,告公曰 :“南行之期,不旬月矣。不可逃 。”公益不乐,
且曰 :“然则吾师何以明其不妄耶!”僧曰:“愿陈目前事为
验 ,庶表某之不诬也 。”公曰:“果有说也”即指其地曰:
“此下有石函,请发之。”即命穷其下数尺,果得石函,启之,
亦无睹焉,公异而稍信之。因问 :“南去诚不免矣,然乃遂不
还乎?”僧曰 :“当还耳。”公讯其事,对曰:“相国平生当
食万羊,今食九千五百矣。所以当还者,未尽五百羊耳 。”公
惨然而叹曰 :“吾师果至人 。且我元和十三年为巫相张公従
事,于北都,尝梦行于晋山,见山上尽目皆羊,有牧者十数迎
拜我。我因问牧者,牧者曰:‘此侍御平生所食羊。’吾尝记
此梦,不泄于人。今者果如师之说耶。乃知阴骘固不诬也 。”
后旬日,振武节度使米暨遣使致书于公,且馈五百羊。公大惊,
召告其事。僧叹曰 :“万羊将满,公其不还乎?”公曰:“吾
不食之,亦可免耶 !”曰:“羊至此,已为相国所有。”公戚
然。旬日,贬潮州司马,连贬崖州司户,竟没于荒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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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5·
★抱玉师
抱五师以道行闻,居长安中,师而事者千数。每夕独处一
室,阖户撤烛。尝有僧于门隙视之,见有庆云自口中出。后年
九十卒,时方大暑,而其尸无萎败。唐宰相第五琦与师善,及
卒,来治丧,将以香乳灌其口,已而有祥光自口出,晃然四照。
公甚奇之。或曰 :“佛有庆祥光,今抱玉师有之,真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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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6·
★佛陀萨
有佛陀萨者,其籍编于岐阳法门寺,自言姓佛氏,陀萨其
名也。常独行岐陇间,衣黄持锡。年虽老,然其貌类者童騃。
好扬言于衢中,或诟辱群僧,僧皆怒焉。其资膳裘纻,俱乞于
里人。里人怜其愚,厚与衣食,以故资用独饶于群僧。陀萨亦
转均于里中穷饿者焉。里人益怜其心。开成五年夏六月,陀萨
召里中民告曰 :“我今夕死矣。汝为吾塔瘗其尸。”果而卒。
于是里中之人建塔于岐阳之西冈上。漆其尸而瘗焉。后月余,
或视其首,发仅寸余,弟子即剃去。已而又生。里人大异,遂
扃其户,竟不开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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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7·
★赵蕃
唐国子祭酒赵蕃,大和七年为南宫郎。忽一日,有僧乞食
于门,且谓其家僮曰 :“吾愿见赵公,可乎?”家僮告蕃,善
即命延入与坐,僧乃曰 :“君将有忧。然亦可禳去。”蕃即拜
而祈之。僧曰 :“遗我裁刀一千五百,庶可脱君之祸,不然,
未旬日,当为东南一郡耳 。”蕃许之,约来日就送焉,且访其
名暨所居。僧曰 :“吾居青龙寺,法安其名也。”言已遂去。
明日,蕃即办送之。使者至寺,以物色访群僧,僧皆不类,且
询法安师所止,周遍院宇,无影响踪迹。后数日,蕃出为袁州
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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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8·
★十光佛
兴福寺西北隅有隋朝佛堂,其壁有画十光佛者,笔势甚妙,
为天下之标冠。有识者云,此国手蔡生之迹也。蔡生,隋朝以
善画闻。初建堂宇既成,有僧以百金募善画者,得蔡生。既画,
谓人曰 :“吾平生所画多矣。独今日下笔,若有鬼神翼而成者。
“由是长安中尽传其名。贞观初,寺僧以此堂年月稍久,虑一
旦有摧圮,遂召数工及土木之费,且欲新其制。忽一日,群僧
斋于寺庭,既坐,有僧十人,俱白皙清瘦,貌甚古,相次而来,
列于席。食毕偕起,入佛堂中,群僧亦继其后。俄而十人忽亡
所见。群僧相顾惊叹者久之。因视北壁十光佛,见其风度与向
者十人果同。自是,僧不敢毁其堂,且用旌十光之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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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39·
★道严
有严师者,居于成都实历寺。唐开元十四年五月二十一日,
于佛殿前轩燃长明灯,忽见一巨手在殿西轩,道严悸且甚,俯
而不动。久之,忽闻空中语云 :“无惧,无惧。吾善神也。且
不敢害师之一毫,何俯而不动耶 !”道严既闻,惧少解。因问
曰:“檀越为何人匿其躯而见其手乎 ?”已而闻空中对曰:
“天命我护佛寺之地,以世人好唾佛祠地,我即以背接之,受
其唾。由是背有疮,渍吾肌且甚。愿以膏油傅其上,可乎?”
道严遂以清油置巨手中,其手即引去。道严乃请曰 :“吾今愿
见檀越之形,使画工写于屋壁,且书其事以表之,冀世人无敢
唾佛词之地者 。”神曰:“吾貌甚陋,师见之,无得慓然耶!
“道严曰:“檀越但见其身,勿我阻也。”见西轩下有一神,
质甚异,丰首巨准,严目呀口,体状魁硕,长数丈。道严一见,
背汗如沃。其神即隐去。于是具以神状告画工,命图于西轩之
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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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0·
★鸡卵
唐敬宗皇帝御历,以天下无事,视政之余,因广浮屠教。
由是,长安中缁徒益多。及文宗嗣位,亲阅万机,思除其害于
人者,尝顾左右曰 :“自吾为天子,未能有补于人。今天下幸
无兵革,吾将尽除害物者,使亿兆之民,指今日为尧舜之世,
足矣。有不能补化而蠹于物者,但言之 。”左右或对曰:“独
浮屠氏不能有补于大化,而蠹于物亦甚,可以斥去 。”于是文
宗病之,始命有司诏中外,罢缁徒说佛书义。又有请斥其不修
教者。诏命将行,会尚食厨吏修御膳,以鼎烹鸡卵,方燃火于
其下,忽闻鼎中有声极微,如人言者。迫而听之,乃群卵呼“
观世音菩萨”也。声甚凄咽,似有所诉。尚食吏异之,具其事
上闻。文宗命左右验之,如尚食所奏。文帝叹曰 :“吾不知浮
屠氏之力乃如是耶 !”翌日,敕尚食吏无以鸡卵为膳。因颁诏
郡国,各于精舍塑观世音菩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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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1·
★许文度
高阳许文度,唐太和中,侨居岐阳郡。后以病热近月余,
一日卧于榻,若沉醉状。后数日始寤。初,文度梦有衣黄袍数
辈,与俱行田野,四望间,迥然无鸡犬声,且不几百里。其时
天景曛晦,愁思如结。有黄袍者谓文度曰 :“子无苦。夫寿之
与夭,固有涯矣。虽圣人,安能逃其数?”文度忽悟身已死,
恐甚。又行十余里,至一水,尽目无际,波若黑色,杳不知其
深浅。黄衣人俱履水而去,独文度惧不敢涉。已而有二金人,
皆长五寸余,奇光皎然,自水上来。黄衣者望见金人,沮色震
怵,即辟易驰去,不敢偷视。二金人谓文度曰 :“汝何为来地
府中我今挈汝归生途,慎无恐 。”文度惧稍解,因再拜谢之。
于是金人与文度偕行数十里,俄望见里门,喜不胜。忽闻有厉
声呼文度者,文度悸而醒。见妻子方泣于前,且奇且叹,而羸
惫不能运支体,故未暇语其事。后旬日,疾少间,策而步于庭,
忽见二金人,皆长五寸余,在佛舍下,即昔时梦中所见者,视
其仪状,无毫缕之异。心益奇之,始以其事告于妻 。妻曰:
“昨者以君病且亟,妾忧不解。然常闻释氏有救苦之力,由是
弃资玩,铸二金人之像,每清旦,常具食祭之。自是,君之苦
亦瘳除,盖其力也 。”文度感二金人报效之速,不食生牢,常
阅佛书,因尽穷其指归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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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2·
★商居士
有商居士者,三河县人。年七岁,能通佛氏书。里人异之。
后庐于三河县西田中,有佛书数百编,手卷目阅,未尝废一日。
従而师者百辈。往往独游城邑,偕其行者,闻居士每运支体,
垅然若戛玉之音,听者奇之。或曰 :“居士之骨,真锁骨也。
夫锁骨运络如蔓,故动摇之,体则有清越之声,固其然矣。昔
闻佛氏书言,佛身有舍利骨,菩萨之身有锁骨。今商居士者,
岂非菩萨乎然荤俗之人,固不可辨也。”居士后年九十余,一
日,汤沐,具冠带,悉召门弟子会食,因告之曰:“吾年九十
矣,今旦暮且死,汝当以火烬吾尸。慎无逆吾旨 。”门弟子泣
曰:“谨听命。”是夕,坐而卒。后三日,门弟子焚居士于野。
及视其骨,果锁骨也。支体连贯,若纫缀之状,风一拂,则纤
韵徐引。于是里人竟施金钱,建一塔,以居士锁骨瘗于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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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3·
★宁勉
宁勉者,云中人,年少,有勇气,善骑射,能以力格猛兽,
不用兵仗。北都守健其勇,署为衙将。后以兵四千军于飞狐城。
时蓟门帅骄悍,弃天子法,反书闻阙下。唐文宗皇帝诏北都守
攻其南。诏未至,而蓟门兵夜伐飞狐。钲鼓震地,飞狐人汹然
不自安,谓宁勉曰 :“蓟兵豪健不可敌,今且至矣,其势甚急,
愿空其邑以遁去。不然,旦暮拔吾城,吾不忍父子兄弟尽血贼
刃下,悔宁可及!虽天子神武,安能雪吾冤乎幸熟计之。”勉
自度兵少,固不能折蓟帅之锋,将听邑人语,虑得罪于天子;
欲坚壁自守,又虑一邑之人悉屠于贼手。忧既甚,而策未决。
忽有谍者告曰 :“贼尽溃矣。有弃甲在城下,愿取之。”勉即
登城垣望,时月明朗,见贼兵驰走,颠踬者不可数,若有大兵
击其后。勉大喜,开邑门,纵兵逐之,生擒数十人,得遣甲甚
多。先是,勉好浮图氏,常阅佛书《金刚经》,既败蓟师,擒
其虏以讯焉曰 :“向夕望见城上有巨人数四,长二丈余,雄俊
可惧,怒目呿吻,袒裼执剑。蓟人见之,惨然汗怵,即走避,
又安有斗心乎?”勉悟,巨人乃金刚也,益自奇之。勉官御史
中丞,后为清塞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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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4·
★悟真寺僧
唐贞观中,有王顺山悟真寺僧,夜如蓝溪,忽闻有诵《法
华经》者,其声纤远。时星月回临,四望数十里,阒然无睹,
其僧惨然有惧。及至寺,且白其事于群僧。明夕,俱于蓝溪听
之,乃闻经声自地中发,于是以标表其所。明日,穷表下,得
一颅骨在积壤中。其骨槁然,独唇吻与舌鲜而且润。遂持归寺,
乃以石函置于千佛殿西轩下。自是,每夕常有诵《法华经》声
在石函中。长安士女观者千数。后新罗僧客于寺,仅岁余,一
日,寺僧尽下山,独新罗僧在,遂窃石函而去。寺僧迹其往,
已归海东矣。时开元末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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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5·
★师夜光
唐师夜光者,蓟门人。少聪敏好学,雅尚浮屠氏,遂为僧,
居于本郡。仅十年,尽通内典之奥。又有沙门惠达者,家甚富,
有金钱巨万,贪夜光之学,因与为友。是时,玄宗皇帝好神仙
释氏,穷索名僧方士,而夜光迫于贫,不得西去,心常怏怏。
惠达知之,因以钱七十万资其行,且谓夜光曰 :“师之学艺材
用,愚窃以为无出于右者。圣上拔天下英俊,吾子必将首出群
辈,沐浴恩渥,自此托迹缁徒,为明天子臣,可翘足而待也。
然当是时,必有拥帚子门 ,幸无忘半面之旧 。”夜光谢曰:
“幸师厚贶我,得遂西上。傥为君之五品,则以报师之惠矣。”
夜光至长安,因赂九仙公主左右,得以温泉,命内臣选硕学僧
十辈,与方士议论,夜光在选。演畅玄奥,发挥疑义,群僧无
敢比者。上奇其辩,诏赐银印朱绶,拜四门博士,日侍左右,
赐甲第洎金钱缯采以千数。时号幸臣。惠达遂自蓟门入长安访
之。夜光闻惠达至,以为收债于己,甚不怿。惠达悟其旨,因
告去。既以北归月余,夜光虑其再来,即密书与蓟门帅张廷珪:
“近者惠达师至辇下,诬毁公缮完兵革,将为逆谋 。人亦颇
有知者。以公之忠,天下莫不闻之。积毁销金,不可不戒 。”
廷珪惊怒,即召惠达鞭杀之。后数日,夜光忽见惠达来庭中,
骂夜光曰 :“我以七十万钱资汝西上,奈何遽相诬谤,使我冤
死。何负我之深也 !”言讫,遂跃而上,珪拽夜光,久之乃亡
所见。师氏家僮咸见之。其后数日,夜光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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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6·
★李生 (一)
唐贞元中,有李生者,家河朔间,少有膂力,恃气好侠,
不拘细行,常与轻薄少年游。年二十余,方折节读书,为歌诗,
人颇称之。累为河朔官,后至深州录事参军。生美风仪,善谈
笑,曲晓吏事,廉谨明干。至于击鞠饮酒,皆号为能,雅为太
守所知。
时王武俊帅成德军,恃功负众,不顾法度,支郡守畏之侧
目。尝遣其子士真巡属郡,至深州,太守大具牛酒,所居备声
乐宴士真。太守畏武俊,而奉士真之礼甚谨。又虑有以酒忤士
真者,以故僚吏宾客,一不敢召。士真大喜,以为他郡莫能及。
饮酒至夜,士真乃曰 :“幸使君见待之厚,欲尽欢于今夕,岂
无嘉宾,愿得召之。”太守曰:“偏郡无名人,惧副大使之威,
不敢以他客奉宴席。唯录事参军李某,足以侍谈笑。”士真曰:
“但命之 。”于是召李生,入趋拜 。士真目之,色甚怒 。既
而命坐,貌益恭,士真愈不悦,瞪顾攘腕,无向时之欢矣。太
守惧,莫知所谓。顾视生靦然而汗,不能持杯,一坐皆愕。有
顷,士真叱左右,缚李某系狱,左右即牵李袂,疾去械狱中。
已而士真欢饮如初。
迨晓宴罢,太守且惊且惧 ,乃潜使于狱中讯李生,曰 :
“君貌甚恭,且未尝言,固非忤于王君,君宁自知耶!”李生悲
泣久之,乃曰 :“常闻释氏有现世之报,吾知之矣。某少贫,
无以自资,由是好与侠士游,往往掠夺里人财帛。常驰马腰弓,
往还太行道,日百余里。一日遇一年少,鞭骏骡,负二匹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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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7·
吾利其资,顾左右,皆岩崖万仞,而日渐曛黑,遂力排之,堕
于崖下。即疾驱其骡逆旅氏,解其囊,得缯绮百余段。自此家
稍赡,因折弓夭,闭门读书,遂仕而至此,及今凡二十七矣。
昨夕君侯命与王公之宴,既入,而视王公之貌,乃吾曩时所杀
少年也。一拜之后,中心惭惕,自知死不朝夕。今则延颈待刃,
又何言哉!为我谢君侯,幸知我深,敢以身后为托 。”
有顷,士真醉悟,急召左右 :“往取李某首来。”左右即
于狱中斩其首以进。士真熟视而笑,既而又与太守大饮于郡斋。
酒醉,太守因欢,乃起曰 :“某不才,幸得守一郡,而副大使
下察弊政,宽不加罪,为恩厚矣。昨日副大使命某召他客,属
郡僻小无客,不足奉欢宴者。窃以李某善饮酒,故请召之。而
李某愚憨,不习礼法,大忤于明公,实某之罪也。今明公既已
诛之,宜矣。窃有所未晓,敢以上问。李某之罪为何愿得明数
之,且用诫于将来也 。”士真笑曰:“李生亦无罪,但吾一见
之遂忿然激吾心,已有戮之之意。今既杀之,吾亦不知其所以
然也。君无复言 。”
及宴罢,太守密讯其年,则二十有七矣。盖李生杀少年之
岁,而士真生于王氏也。太守叹异久之,因以家财厚葬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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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8·
★郑生
唐荥阳郑生,善骑射,以勇悍趫捷闻,家于巩雒之郊。尝
一日乘醉,手弓腰矢,驰捷马,独驱田野间,去某居且数十里。
会天暮,大风雨,生庇于大木下久之。及雨霁,已夕矣。迷失
道,纵马行,见道傍有门宇,乃神庙也。生以马系门外,将止
屋中,忽怵然心动,即匿身东庑下。闻庙左空舍中窣窣然,生
疑其鬼,因引弓震弦以伺之。俄见一丈夫,身长,衣短后卓衣,
负囊仗剑,自空舍中出。既而倚剑扬言曰 :“我盗也。尔岂非
盗乎?”郑生曰 :“吾家于巩雒之郊,向者独驱田间,适遇大
风雨,迷而失道,故匿身于此 。”仗剑者曰:“子既不为盗,
得无害我之心乎且我遁去,道必经东庑下。愿解弓弦以授我,
使我得去。不然,且死于竖子矣 。”先是,生常别以一弦致袖
中,既解弦投于剑客前,密以袖中弦系弓上。贼既得弦,遂至
东庑下,将杀郑生以灭口。急以矢系弦,贼遂去,因曰 :“吾
子果智者 ,某罪固当死矣 。”生曰:“我不为害,尔何为疑
我?”贼再拜谢,生即去西庑下以避。
贼既去,生惧其率徒再来,于是登木自匿。久之,星月始
明,忽见一妇人,貌甚冶,自空舍中出,泣于庭。问之,妇人
曰:“妾家于村中,为盗见诱至此。且利妾衣装,遂杀妾空舍
中,弃某尸而去。幸君子为雪其冤 。”又曰:“今夕当匿于田
横墓。愿急逐之,无失 。”生诺之,妇人谢而去。及晓,生视
之,果见尸。即驰马至洛,具白于河南尹郑叔则。尹命吏捕之,
果得贼于田横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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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49·
★樊宗谅
唐樊宗谅为密州刺史,时属邑有群盗,提兵入邑氓殷氏家,
掠夺金帛,杀其父子,死者三人。刺史捕之甚急,月余不获。
有钜鹿魏南华者,寓居齐鲁之间,家甚贫,宗谅命摄司法掾。
一夕,南华梦数人,皆被发,列诉于南华曰,姓殷氏,父子三
人,俱无罪而死,愿明公雪其冤。南华曰 :“杀汝者为谁?”
对曰 :“某所居东十里,有姓姚者,乃贼之魁也。”南华许诺,
惊寤。数日,宗谅谓南华曰 :“盗杀吾氓,且一月矣,莫穷其
迹,岂非吏不奉职乎尔为司法官,第往验之 。”南华驰往。未
至,忽见一狐起于路傍深草中,驰入里人姚氏所居,噪而逐者
以数百数,其狐入一穴中,南华命以锸发之,得金帛甚多,乃
群盗劫殷氏财也。即召姚氏子,讯其所自,目动词讷,即收劾
之,果盗之魁也。自是尽擒其支党,且十辈。其狐虽匿于穴中,
穷之卒无所见也,岂非冤魂之所假欤时大和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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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0·
★王洞微
唐汾州景云观道士王洞微者,家于孝义县。初为小胥,性
喜杀,常钓弋渔猎,自弱冠至壮年,凡杀狼狐雉兔洎鱼鳖飞鸟
计以万数。后为里尹,患热病月余,忽觉室内有禽兽鱼鳖万数,
环其榻而噬之。疮痏被身,殆无完肤。中夕之后,其父母兄弟
俱闻洞微卧内有群鸟啁啾。历然可辨。凡数年,疾益甚。或有
谓洞微父曰 :“汝子病且亟,宜迁居景云观。”于是卜日徙居。
月余,会群道士修斋授箓,是夕洞微瘳。后十年,竟以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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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1·
★叱金像
国初有神像,用金而制。传云,周、隋间有术士熔范而成
之。天后朝,因命置于宫中,扃其殿宇甚严。玄宗尝幸其殿,
启而观焉。时肃宗在中宫,代宗尚稚,俱侍上。上问内臣力士
曰:“此神像何所异亦有说乎?”力士曰:“此前代所制,可
以占王者在位之几何年耳。其法当厉声而叱之,苟年甚永,则
其像摇震亦久,不然,一撼而止 。”上即严声叱之,其像若有
惧,摇震移时,仆于地,上喜笑曰 :“诚如说,我为天子几何
时?”力士因再拜贺。上即命太子叱之,其像微震。又命皇孙
叱之,亦动摇久之。上曰 :“吾孙似我。”其后玄宗在位五十
载,肃宗在位凡六年,代宗在位十九年,尽契其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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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2·
★迎光王
太子宾客卢真有犹子,曾为沙门,会昌中,沙汰归俗,阴
补为光王府参军。一日,梦前师至其家而问讯焉。卢则告卑官
屑屑然,非其愿也,常思落发,再披缁褐。师曰 :“汝诚有是
志,像教兴复,非晚也 。”语未竟,俄四面见日月旌旆,千乘
万骑。喧言迎光王即皇帝位。未几,武帝崩,光王果即皇帝位。
至是,竟符其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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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3·
★彭偃
唐大历中,彭偃未仕时,尝有人谓曰 :“君当得珠而贵,
后且有祸。”寻为官得罪,谪为澧州司马。既至,以江中多蚌,
偃喜,以为珠可取,即命人采之。获蚌甚多,而卒无有应。及
朱泚反,召偃为伪中书舍人,偃方悟得珠,乃朱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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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4·
★李师道(一)
唐李师道既以青齐叛,章武帝将讨之,凡数年而王师不胜。
师道益骄。尝一日坐于堂,其榻前有银鼎,忽相鼓,其一鼎耳
足尽坠。后月余,刘悟手刃师道,青齐遂平。盖银鼎相鼓之兆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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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5·
★王涯
唐丞相王涯,大和九年掌邦赋,又主簿盐铁。其子仲翔尝
一日避暑于山亭,忽见家僮数十皆无首,被血来仲翔前。仅食
顷,方不见。仲翔惊异且甚,即具白之,愿解去权位。涯不听。
是岁冬十一月,果有郑注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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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6·
★温造
新昌里尚书温造宅,桑道茂尝居之。庭有二柏树甚高。桑
生曰 :“夫人之所居,木蕃茂者,皆宜去之。且木盛则土衰,
由是居人有病者,乃土衰之致也。”于是以铁数十钧镇于柏树
下。既而告人曰 :“后有居,发吾所镇之地者,其家长当死。
“唐大和九年,温造居其宅,因修建堂宇,遂发地得桑生所镇
之铁。后数日造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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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7·
★李宗闵
唐丞相李宗闵,大和七年夏出镇汉中。明年冬,再入相。
又明年夏中,尝退朝于靖安里第,其榻前有熨斗,忽跳掷久之。
宗闵异且恶。是时李训、郑注以奸诈得幸。数言于帝。训知之,
遂奏以致其罪。后旬日,有诏贬为明州刺史,连贬潮州司户,
盖其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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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8·
★柳公济
柳公济尚书,唐大和中奉诏讨李同揵。既出师,无何,麾
枪忽折。客有见者,叹曰 :“夫大将军出师,其门旗及麾枪折
者,军必败。不然,上将死 。”后数月,公济果薨。凡军出征,
有乌鸢随其后者,皆败亡之徵。有曾敬云者,尝为北都裨将。
李师道叛时,曾将行营兵士数千人,每出军,有乌鸢随其后,
即军必败,率以为常。后舍家为僧,住于太原凝定寺。大和九
年,罗立言为京兆尹,尝因入朝,既冠带,引镜自视,不见其
首。遂语于季弟约言。后果为李训连坐,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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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59·
★刘遵
故刑部尚书沛国刘遵古,大和四年节度东蜀军。先是,蜀
人有富蓄群书,刘既至,尝假其数百篇,然未尽详阅。明年夏,
涪江大泛,突入壁垒,溃里中庐舍。历数日,水势始平,而刘
之图书器玩尽为暴水濡污。刘始命列于庭以曝之。后数日,刘
于群书中得《周易正义》一轴,笔势奇妙,字体稍古,盖非近
代之书也。其卷未有题云 :“上元二年三月十一日,因读《周
易》,著此正义,従兹易号十二三,岁至一人八千口,当有大
水漂溺,因得舒转晒曝。衡阳道士李德初 。”刘阅其题,叹且
久。穷其所自,乃蜀人所蓄之书也。于是召宾掾以视之。所谓
“易号十二三,岁至一人八千口”者,“一人八千口”盖“大
和”字也。自上元,历宝应、广德、永泰、大历、建中、兴元、
贞元、永贞、元和、长庆、宝历,至大和,凡更号十有三矣。
与其记果相契然。不知李德初何人耳抑非假其名以示于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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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0·
★圣画
云花寺有圣画殿,长安中谓之七圣画。初,殿宇既制,寺
僧召画工,将命施彩饰,会贵其直,不合寺僧祈酬,亦竟去。
后数日,有二少年诣寺来谒曰 :“某,善画者也。今闻此寺将
命画工,某不敢利其价,愿输功,可乎?”寺僧欲先阅其迹,
少年曰 :“某弟兄凡七人,未尝画于长安中,宁有迹乎。”寺
僧以为妄,稍难之。少年曰 :“某既不纳师之直,苟不可师意,
即命圬其壁,未为晚也 。”寺僧利其无直,遂许之。后一日,
七人果至。各挈采绘,将入其殿,且谓僧曰 :“従此去七日,
慎勿启吾之门,亦不劳饮食,盖以畏风日所侵铄也。可以泥锢
吾门,无使有纤隙,不然,则不能施其妙矣 。”僧従其语。如
是凡六日,阒无有闻。僧相语曰 :“此必他怪也。且不可果其
约 。”遂相与发其封。户既启,有七鸽翩翩望空飞去。其殿中
采绘,俨若四隅,唯西北墉未尽其饰焉。后画工来见之,大惊
曰:“真神妙之笔也。”于是无敢继其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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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1·
★李生(二)
天宝中,有陇西李生自白衣调选桂州参军,既至任,以热
病旬余,觉左乳痛不可忍,及视之,隆若痈肿之状。即召医验
其脉,医者曰:“脏腑无他。若臆中有物,以喙攻其乳,乳痛,
而痈不可为也 。”又旬余,病甚,一日痈溃,有一雉自左乳中
突而飞出,不知所止。是夕,李生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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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2·
★娄师德
娄师德布衣时,常因沉疾,梦一人,衣紫,来榻前再拜曰:
“君之疾且间矣,幸与某偕去 。”却引公出 。忽觉力甚捷,
自谓疾愈。行路数里,见有廨署,左右吏卒,朱门甚高,曰:
“地府院。”惊曰:“何地府院而在人间乎?”紫衣者对曰:
“冥道固与人接迹。世人又安得而知之?”公入其院,吏卒辟
易四退 。见一空室曰“司命署”。问:“职何如?”对曰:
“主世人禄命之籍也。”公因窃视之,有书数千幅在几上,傍
有绿衣者,称为按掾。公命出己之籍,按取一轴以进,公阅之,
书己名,载其禄位年月,周历清贯,出入台辅,寿至八十有五。
鉴之喜,谓按掾曰 :“某一布衣耳,无饥冻足矣。又安敢有他
望乎?”言未毕,忽有一声沿空而下,震砌檐宇。按掾惊曰:
“天鼓且动,君宜疾归,不可留矣。”闻其声,遂惊悟,始为
梦游耳。时天已曙,其所居东邻有佛寺,击晓钟,盖按掾所谓
天鼓者也。是日,疾亦间焉。后入仕,历官咸如所载者。及为
西凉帅,一日,见黄衣使者至阁前曰 :“冥途小吏,奉命请公。
“公曰:“吾尝见司命之籍,纪吾之位,当至上台,寿凡八十
有五,何为遽见命耶 !”黄衣人曰:“公任某官时,尝误杀无
辜人,位与寿为主吏所降,今则穷矣 。”言讫忽亡所见。自是
卧疾,三日乃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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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3·
★杨炎
故相国杨炎未仕时,尝梦陟高山之巅,下瞰人境,杳不可
辨;仰而视之,见瑞日在咫尺,红光赫然,洞照万里。公因举
左右手以捧之,炎燠之气,如热心目。久而方寤。视其手,尚
沥然而汗。公异之,因语于人。有解者曰 :“夫日者,人君像
也。今梦登山以捧日,将非登相位而辅人君乎?”其后杨公周
历清贯,遂登相位。果叶捧日之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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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4·
★窦参
贞元中,相国窦参为御史中丞。尝一夕梦德宗召对于便殿,
问以经国之务。上喜,因以锦半臂赐之。及寤,奇其梦,默而
念曰 :“臂者,庇也。大邑所以庇吾身也。今梦半臂者,岂上
以我叨居显位,将给半俸,俾我致政乎?”蹙然久之。因以梦
话于人,客有解曰 :“公之梦,祥符也。且半臂者,盖被股肱
之衣也。今公梦天子赐之,岂非上将以股肱之位而委公乎?”
明日,果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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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5·
★贞卢犹子
太子宾客卢尚书贞犹子,为僧。会昌中,沙汰僧徒,斥归
家,以荫补光王府参军。一夕,梦为僧时所奉师来慰,问其出
处再三,告以佛氏沦破,已无所归,今为一官,徒遣旦夕,期
再落顶上发,方毕志愿。且泣且诉之,良久曰 :“若我志果遂,
兴佛法 。”语未竟,见八面屯兵,千乘万骑,旌旗日月,衣裳
锦绣,仪卫四合,真天子大驾 。军中人喧喧言“迎光王”。部
整行列,以次前去。卢方骇愕不能测,遽惊觉。魂悸流汗,久
之方能言。卒不敢泄于人。无几,宣宗自光邸践祚,录王府属
吏。卢以例不拘常调格迁叙。自是,稍稍兴起释教寺宇僧尼旧
制,一契梦中语。卢校梦中所谓本师,盖参军事府主近师弟子。
故以为冥兆。岂神之意,以是微而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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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6·
★郑光
淄青郑尚书光,会昌六年春,梦自御牛车,车中载瑞日,
光烛天地,自执引,行通衢中。俄而惊寤,且奇叹。后月余,
宣宗即位,以元舅之故,累拜尚书淄青节度,果契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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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7·
★张诜
张诜,以贞元中,以前王屋令调于有司。忽梦一中使来,
诜即具簪笏迎之。谓诜曰:“有诏召君,可偕去。”诜惊且喜,
以为上将用我。即命驾,与中使俱出。见门外有吏十余为驱殿
者,诜益喜。遂出开远门,西望而去。其道左有吏甚多,再拜
于前。
近二百里,至一城。舆马人物喧哗,阗咽于路。槐影四矗,
烟幕逦迤。城之西北数里,又一城。外有被甲者数百,罗立门
之左右,执戈戟,列幡帜,环卫甚严,若王者居。既至门。中
使命诜下马。诜整巾笏,中使引入门。兵士甚多。见宫阙台阁,
既峻且丽。又至一门,中使引入百余人,具笏组,列于庭,仪
甚谨肃。又有一殿峙然,琼玉华耀,真天子殿。殿左右有士数
十,具甲倚剑。殿上有朱紫中使甚多。一人峨冠,被衮龙衣,
凭玉几而坐殿之东宇。又有一冠衣者,貌若妇人,亦据玉几殿
之西宇。有宫嫔数十,列于前。中使谓诜曰:“上在东宇,可
前谒 。”即趋至东宇前,再拜。有朱衣中使,立于殿之前轩。
宣曰 :“卿今宜促治吾宫庭事,无使有不如法者。”诜又再拜
舞蹈。既而中使又引至西宇下,其仪度如东宇。既拜,中使遂
引出门。诜悸且甚,因谓之曰:“某久处外藩,未得见天子。
向者朝对,无乃不可于礼乎?”中使笑曰:“吾君宽,无惧耳。
“言毕东望,有兵士数百驰来。中使谓诜曰:“此警夜之兵也。
子疾去,无犯严禁 。”即呼吏命驾。惶惑之际而寤,窃异其梦,
不敢语于人。后数日,诜拜■陵令。及凡所经历,皆符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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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8·
又天后祔葬,诜所梦殿东宇下,峨冠被衮龙衣者,乃高宗也。
殿西宇下,冠衣貌如妇人者,乃天后也。后数月,因至长安,
与其友数辈会宿,具话其事。有以列圣真图示诜者,高宗及天
后,果梦中所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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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69·
★侯生
上谷侯生者,家于荆门,以明经入仕,调补宋州虞城县。
初娶南阳韩氏女,五年矣。韩氏尝夕梦黄衣者数辈,召出其门,
偕东行十余里,至一官署。其宇下列吏卒数十辈,轩宇华壮,
人物极众。又引至一院,有一青衣,危冠方履,状甚峻峙,左
右者数百,几案茵席,罗列前后。韩氏再拜。俄有一妇人,年
二十许,身长丰丽,衣碧襦绛袖,以金玉钗为首饰,自门而来,
称卢氏。谓韩氏日:“妾与子仇敌且久,子知之乎?”韩氏曰:
“妾一女子,未尝出深闺,安得有仇敌耶 !”卢氏色甚怒,
曰:“我前身尝为职官,子诬告我罪而代之,使吾摈斥草野而
死,岂非仇敌乎今我诉于上帝,且欲雪前身冤。帝従吾请,汝
之死不朝夕矣 。”韩氏益惧,欲以词拒,而卢氏喋喋不已。青
衣者谓卢氏曰 :“汝之冤,诚如是矣。然韩氏固未当死,不可
为也 。”遂令吏出案牍。吏曰 :“韩氏余寿一年。”青衣曰:
“可疾遣归,无久留也。”命送至门。行未数里,忽悸而悟。
恶之不敢言。自是神色摧沮,若有疾者。侯生讯之,具以梦告。
后数月,韩氏又梦卢氏者至其家,谓韩氏曰 :“子将死矣。”
韩氏惊寤。由是疾益加,岁余遂卒。
侯生窃叹异,未尝告于人。后数年,旅游襄汉,途次富水,
郡僚兰陵萧某,慕生之善,以女妻之。及萧氏归,常衣绛袖碧
襦,以金玉钗为首饰,而又身长丰丽,与韩氏先梦同。生因以
韩氏之梦告焉,萧氏闻之,甚不乐,曰 :“妾外族卢氏,妾自
孩提时,为伯舅见念,命为己女,故以卢为小字,则君亡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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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0·
梦信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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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1·
★太白老僧
大唐中,有平阳路氏子,性好奇,少従道士游,后庐于太
白山。尝一日,有老僧叩门,路君延坐,与语久之。僧曰 :
“檀越好奇者,然未能臻玄奥之枢,徒为居深山中。莫若袭轻
裘,驰骏马,游朝市,可不快平生志,宁能与麋鹿为伍乎?”
路君谢曰 :“吾师之言,若真有道者 。然而不能示我玄妙之
迹,何为张虚词以自炫耶 !”僧曰:“请弟子观我玄妙之踪。”
言讫,即于衣中出一合子 ,径寸余,其色黑而光。既启之,
即以身入。俄而化为一鸟,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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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2·
★开业寺
至德二年十月二十三日,丰乐里开业寺有神人足迹甚长,
自寺外门至佛殿。先是,阍人宿门下,梦一人,长二丈余,被
金甲,执槊,立于寺门外。俄而,以手曳其门,扃钥尽解,神
人即挽而入寺,行至拂殿,顾望久而没。阍人惊寤。及晓,视
其门,已开矣。即具以梦白于寺僧。寺僧共视,见神人之迹。
遂告于京兆。京兆以闻,肃宗命中使验之,如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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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3·
★淮南军卒
陈少游镇淮南时,尝遣军卒赵某使京师遗公卿书。将行,
诫之曰 :“吾有急事,候汝还报。以汝骁健,故使西去,不可
少留。计日不至,当死 。”赵日驰数百里,不敢怠。
至华阴县,舍逆旅中。寝末熟,忽见一人绿衣。谓赵曰:
“我吏于金天王。王命召君,宜疾去 。”赵不测,即与使者偕
行。至狱庙前,使者入白赵某至。既而呼赵。趋拜阶下。其堂
上列烛,见一人据案而坐,侍卫甚严。徐谓赵曰 :“吾有子婿,
在蜀数年,欲驰使省视,无可为使者。闻汝善行,日数百里,
将命汝使蜀,可乎?”赵辞以 :“相国命西使长安,且有日期,
不然当死。今为大王往蜀,是弃相国命也,实不敢还广陵。且
某父母妻子俱在,忍生不归乡里。非敢以他辞不奉教,唯大王
察之 。”王曰:“径为我去,当不至是。自蜀还由长安,未晚
也 。”即留赵宿庙后空舍中,具食饮。忧惑不敢寐。遂往蜀,
且惧得罪;固辞不往,又虑祸及。计未决,俄而渐晓。闻庙中
喧阗有声,因出视,见庭中虎豹麋鹿狐兔禽鸟近数万,又有奇
状鬼神千数,罗列曲躬如朝谒礼。顷有诉讼者数人偕入,金天
断理甚明,良久退去。既而谓左右呼赵。应声而去,王命上阶,
于袖中出书一通付赵曰 :“持此,为我至蜀郡,访成都萧敬之
者与之。吾此吏辈甚多,但以事机密,虑有所泄,非生人传之
不可。汝一二日当疾还,无久留 。”因以钱一万遣之。赵拜谢
而行。至门,告吏曰 :“王赐以万钱,我徒行者,安所赍乎?
“吏曰:“置怀中耳,”赵即以钱贮怀中,辄无所碍,亦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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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4·
其重也。行未数里,探衣中,皆纸钱耳,即弃道傍。俄有追者
至,以数千钱遗之,曰 :“向吾误以阴道所用钱赐君,固无所
用,今别赐此矣 。”赵受之。
昼夜兼行,逾旬至成都。访萧敬之,以书付之。敬之启视,
喜甚,因命席,谓赵曰 :“我,人也,家汝郑间。昔岁赴调京
师,途至华阴,遂为金天王所迫为亲。今我妻在此,与生人不
殊。向者力求一官,今则遂矣,故命君驰报 。”即留赵一日,
赠缣数段,以还书遣焉。过长安,遂达少游书。得还报,日夜
驰行,至华阴。金天见之大喜,且尉劳 :“非汝莫可使者。今
遣汝还,设相国讯汝,但言为我使,遣汝为裨将,无惧 。”即
以数十缣与之,曰:“此人间缣帛,可用之。”赵拜谢,而径
归淮南。而少游讯其稽留,赵具以事对。少游怒,不信,系狱
中。是夕,少游梦一人,介金甲,仗剑,曰:“金天王告相国,
向者实遣赵某使蜀,今闻得罪,愿释之。”少游悸寤,奇叹之
且久。明日晨起,话于宾僚,即命释赵,署为裨将。元和中犹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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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5·
★元载张谓
元载布衣时,常与故礼部侍郎张谓友善。贫无仆马,弊衣
徒行于陈蔡。一日天暮,忽大风雷,原野曛黑,二人相与诣道
左神庙中以避焉。时有盗数辈,皆仗剑佩弧矢匿于庙宇下。元
张二人忽见之,惶惧益甚,且虑为其所害。二人即负壁而立,
不敢动。俄闻庙中有呼者曰 :“元相国、张侍郎且至,群盗当
疾去,无有害于贵人。”群盗相目而惊,遂驰去。二人因偕贺:
“吾向者以殍死为忧,今日真神人之语也 。”且喜且叹 。其
后,载果相代宗,谓终礼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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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6·
★陈袁生
贞元初,陈郡袁生者,尝任参军于唐安。罢秩游巴川,舍
于逆旅氏。忽有一夫,白衣来谒。既坐,谓生曰 :“某,高氏
子也,家于此郡新明县。往者常职军伍间,今则免矣。故旅游
至此 。”生与语,其聪辩敏博,迥出于人,袁生奇之。又曰:
“某,善算者,能析君平生事。”生即讯之,遂述既往事,一
一如笔写。生大惊,是夕,夜既深,密谓袁生曰“我非人也。
幸一陈于君子,可乎?”袁生闻之惧,即起曰 :“君非人,果
鬼乎是将祸我耶 !”高生曰:“吾非鬼,亦非祸君,所以来者,
将有托于君耳。我赤水神,有祠在新明之南,去岁淫雨数月,
居舍尽圯,郡人无有治者,使我为风日所侵铄,且日为樵牧者
欺侮,里中人视我如一抔土耳。今我诉于子,子以为可,则言;
不,则去。无恨乎?”袁生曰 :“神既有愿,又何不可哉!”
神曰 :“子来岁当调补新明令,傥为我重建词宇,以时奠祀,
则真幸之甚者。愿无忘 。”袁生诺之。既而又曰:“君初至邑
时,当一见诣。然而人神理隔,虑君仆吏有黩于我,君当屏去
其吏,独入庙中,冀尽一言耳 。”袁生曰:“谨奉教。”
是岁冬,袁生果补新明令。及至任讯之,果有赤水神庙,
在县南数里。旬余,遂诣之。未至百余步,下马屏车吏,独入
庙中。见其檐宇摧毁,蓬荒如积。伫望久之,有一白衣丈夫自
庙后来,高生也,色甚喜。既拜,谓袁生曰 :“君不忘前约,
今日乃诣我,幸何甚哉 !”于是偕行庙中。见阶垣下有一老僧,
具桎梏,数人立其旁。袁生问曰 :“此何为者?”神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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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7·
僧乃县东兰若道成师也。有殃,故吾系。一岁矣。每旦夕,则
鞭捶之。従此旬余,当解之 。”袁生又曰:“此僧既存,安得
系于此乎?”神曰 :“以生魄系之。则其人自沈疾,亦安能知
吾之为哉 !”神告袁生曰:“君幸诺我建庙,可疾图之。”袁
生曰 :“不敢忘。”既归,将计其工,然贫甚,无以为资,因
自念曰:“神人所言系道成师之魄,当沈疾。又云,従此去旬
余,当解之。吾今假发他语,俾建其庙宇,又安有疑乎?”
于是径往县东兰若问之,果有成师者,卧疾一岁矣。道成
曰:“某病且死,旦夕则一身尽痛。”袁生曰:“师疾如是,
且近于死矣。然我能愈之。师能以缗货建赤水神庙乎?”道成
曰:“疾果愈,又安能以缗货为事哉!”袁生即绐曰:“吾善
视鬼,近谒赤水神庙,见师魂具桎梏系于垣下,因召赤水神问
其事,曰 :‘此僧有宿殃,故系于此。’吾怜师之苦,因告其
神 :‘何为系生人可疾解之。吾当命此僧以修建庙宇,慎无违
也 。’神喜而诺我,曰:‘従此去旬余,当舍其罪。’吾故告
师,疾将愈,宜修赤水神庙也。无以疾愈,遂怠其心。如此,
则祸且及矣 。”道成伪语曰:“敬受教。”后旬余,果愈。因
召门弟子告曰 :“吾少年弃家学浮屠氏法,迨今年五十,不幸
沈疾。向者袁君谓我曰 :‘师之病,赤水神所为也。疾愈,可
修补其庙 。’夫置神庙者,所以佑兆人,祈福应。今既有害于
我,安得不除之乎?”即与其徒持锤诣庙,尽去神像及祠宇,
无一遣者。
又明日,道成谒袁生。袁生喜曰 :“师病果愈乎吾之语岂
妄耶 !”道成曰:“然。幸君救我,何敢忘君之恩乎?”袁生
曰:“可疾计修赤水神庙也,不然,且惧为祸。”道成曰:“
夫神所以赖于人者,以其福可延,戾可弭,旱亢则雩之以泽,
潦淫则萗之以霁。故天子诏天下郡国,虽一邑一里必建其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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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8·
盖用为民之福也。若赤水神者,无以福人而为害于人,焉可不
去之!已尽毁其庙矣 。”袁生且惊且惧,遂谢之。道成气益丰,
而袁生惧甚。
后月余,吏有罪,袁生朴之,无何,吏死,其家诉于郡,
坐徙端溪。行至三峡,忽遇一白衣立于路左,视之,乃赤水神
也。曰 :“向托君修我祠宇,奈何致道成毁我之舍,弃我之像,
使一旦无所归,君之罪也。今君弃逐穷荒,亦我报仇耳 。”袁
生即谢曰 :“毁君者,道成也。何为罪我?”神曰:“道成师
福盛甚,吾不能动。今君禄与命衰,故我得以报 。”言已不见。
生恶之,后数日,竟以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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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79·
★太原小吏
王锷镇太原,尝一日亭午之际,有小吏见一神人,长丈余,
介金仗剑,自衙门缓步而来,既而伫立久之,若有所伺。小吏
见之惧甚,白于衙将靳垣、张和。偕视之,如小吏言。俄有暴
风起,因忽不见。后月余而锷薨,时元和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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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0·
★村人陈翁
云朔之间尝大旱。时暑亦甚,里人病热者以千数。有氓陈
翁者,因独行田间,忽逢一人,仪状甚异,擐金甲,左右佩弧
矢,执长剑,御良马,朱缨金佩,光采华焕,鞭马疾驰。适遇
陈翁,因驻马而语曰 :“汝非里中人乎?”翁曰:“某农人,
家于此已有年矣 。”神人曰:“我,天使。上帝以汝里中人俱
病热,岂独骄阳之所为乎且有厉鬼在君邑中,故邑人多病。上
命我逐之 。”已而不见。陈翁即以其事白于里人。自是云朔之
间病热皆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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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1·
★崔泽
王锷镇太原,有清河崔泽者,长庆中刺坊州。常避暑于庭,
时风月清朗。忽见一丈夫,身甚长,峨冠广袖,自堂之前轩而
降,立于阶所,厉声而呼。凡三呼而止。崔氏一家皆见。泽惧
而恶,命家僮逼之,已亡见矣。是夕,泽被疾。至明日,发使
献书,愿解官归老。相府不许。后月余,卒于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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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2·
★韩愈(一)
吏部侍郎韩愈,长庆四年夏,以疾不治务,至秋九月免,
疾益甚。冬十一月,于靖安里昼卧,见一神人,长丈余,被甲
仗剑,佩弧矢,仪状甚峻,至寝室,立于榻前。久而谓愈曰:
“帝命与卿计事。”愈遽起整冠而坐,曰;“臣不幸有疾,敢
以踞见王。”神人曰:“威粹骨蕝国,世与韩氏为仇,今欲讨
之而力不足,卿以为何如?”对曰 :“臣愿従大王讨之。”神
人颔去。于是书其词置于座侧,数日不能解。至十二月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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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3·
★李逢吉
故相李逢吉,尝为司空范希朝従事于单于府。时金城寺有
老僧无为者,年七十余。尝一日独处禅斋,负壁而坐,瞬目数
息。忽有一介甲持殳者由寺而至。食顷,闻报李従事来。自是
逢吉将游金城寺,无为辄见向者神人先至,率以为常。衙将简
郢与无为弟子法真善,常为郢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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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4·
★李回
唐故相李回,少时常久疾,兄軿召巫觋,于庭中设酒食以
乐神。方面壁而卧,忽闻庭中喧然,回视,见堂下有数十人,
或衣黄衣绿,竞接酒食而啖之。良久将散,巫欲彻其席,忽有
一人自空而下,左右两翅。诸鬼皆辟易而退,且曰 :“陆大夫
神至矣 。”巫者亦惊曰:“陆大夫神来。”即命致酒食于庭。
其首俯于筵上,食之且尽,乃就饮其酒,俄顷,其貌赪然,若
有醉色,遂飞去。群鬼亦随而失。后数日,回疾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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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5·
★郄元位
河东衙将郄元位者,太和初常奉使京辇。行至沙苑,会日
暮。见一人,长丈余,衣紫佩金,容状丰伟,御白马,其马亦
高丈余,导従近十辈,形状非常,执弧矢,自南来。元位甚惊
异,立马避之。宰人忽举鞭西指,若有所见,其导従辈俱随指
而望。元位亦西望,寂然无睹。及回视之,皆不见矣。元位瘁
然汗发,髀战心怵,不觉堕马。因病热,肩舆以归。旬余方愈。
时河东连帅司空李愿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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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6·
★夏阳赵尉
冯翊之属县夏阳,据大河。县东有池馆,当太华、中条,
烟霭岚霏,昏旦在望。又有瀵泉穴其南,泉水清澈,毫缕无隐。
太和中,有赵生者,尉于夏阳。尝一夕雨霁,赵生与友数辈,
联步望月于瀵泉之上。忽见一人,貌甚黑,被绿袍,自水中流
沿泳久之,吟曰 :“夜月明皎皎,绿波空悠悠。”赵生方惊,
其人忽回望水滨,若有所惧,遂入水,惟露其首。有顷亦没。
赵生明日又至泉所,是岸傍数十步,有神祠,表其门曰 :“瀵
水神 。”赵生因入庙,见神坐之左右,抟埴为偶人。被禄袍者,
视其貌,若前时所见水中人也。赵生曰 :“此瀵壤也,尚能惑
众,非怪而何?”将用刬其庙。有县吏曰 :“此神庙,且能以
风雨助生植。苟若毁其屋,适足为邑人之患 。”于是不果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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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7·
★卢嗣宗
蒲津有舜祠,又有娥皇女英祠,在舜祠之侧。土偶之容,
颇尽巧丽。开成中,范阳卢嗣宗假职于蒲津。一日,与其友数
辈同游舜庙,至娥皇女英祠,嗣宗戏曰 :“吾原为帝子之隶,
可乎 ?”再拜而祝者久之。众皆谓曰:“何侮易之言黩于神
乎!”嗣宗笑益酣。自是往往独游娥皇祠,酒酣,多为亵黩语。
俄被疾,肩舁以归,色悸而战,身汗如沥。其夕遂卒。家僮辈
见十余人,捽拽嗣宗出门,望舜祠而去。及视嗣宗尸,其背有
赤文甚多,若为所扑。蒲之人咸异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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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8·
★高生
天宝中,有渤海高生者,亡其名。病热而瘠,其臆痛不可
忍。召医视之,医曰 :“有鬼在臆中,药可以及。”于是煮药
而饮之,忽觉暗中动摇。有顷,吐涎斗余,其中凝固不可解。
以刀剖之,有一人涎中起。初甚么麽,俄长数尺。高生欲苦之,
其人趋出,降阶遽不见。自是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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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89·
★郑德懋
荥阳郑德懋,常独乘马,逢一婢,姿色甚美,马前拜云:
“崔夫人奉迎郑郎。”鄂然曰:“素不识崔夫人,我又未婚,
何故相迎?”婢曰 :“夫人小女颇有容质,且以清门令族,宜
相匹敌 。”郑知非人,欲拒之。即有黄衣苍头十余人至,曰:
“夫人趣郎”进辄控马,其行甚疾,耳中但闻风鸣,奄至一处,
崇垣高门,外皆列植揪桐。郑立于门外,婢先白,须臾,命引
郑郎入。进历数门,馆宇甚盛。夫人著梅绿罗裙,可年四十许,
姿容可爱,立于东阶下。侍婢八九,皆鲜整。郑趋谒再拜。夫
人曰 :“无怪相屈耶以郑郎清族美才,愿托姻好。小女无堪,
幸能垂意 。”郑见逼,不知所对,但唯而已。夫人乃上堂,命
引郑郎自西阶升。堂上悉以花罽荐地,左右施局脚床,七宝屏
风,黄金屈膝,门垂碧箔,银钩珠络。长筵列馔,皆极丰洁。
乃命坐。夫人善清谈,叙置轻重,世难以比。食毕命酒,以银
贮之,可三斗余,琥珀色,酌以镂杯,侍婢行酒,味极甘香。
向暮,一婢前白,女郎已严妆讫。乃命。引郑郎出就外间,浴
以百味香汤,左右进衣冠履佩。美婢十人扶入,恣为调谑。自
堂及门,步致花烛,乃延就帐。女年十四五,姿色甚艳,目所
未见。被服粲丽,冠绝当时。郑遂欣然。其后遂成礼。明日,
夫人命女与就东堂,堂中置红罗绣帐,衾褥茵席,皆悉精绝。
女善弹箜篌,曲词新异。郑问所迎婚前乘来马,今在何许,曰:
“今已反矣。”
如此百余日。郑虽情爱颇重,而心稍嫌忌,因谓女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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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0·
“可得同归乎?”女惨然曰:“幸托契会,得侍巾栉,然幽冥
理隔,不遂如何?”因涕泣交下。郑审其怪异,乃白夫人曰 :
“家中相失,颇有疑怪。乞赐还也。”夫人曰:“适蒙见顾,
良深感慕。然幽冥殊涂,理当暂隔。分离之际,能不泫然。”
郑亦泣下。乃大醼会,与别曰 :“后三年,当相迎也。”郑因
拜辞。妇出门,挥泪握手曰 :“虽有后期,尚延年岁。欢会尚
浅,乖离苦长。努力自爱 !”郑亦悲惋。妇以衬体红衫及金钗
一双赠别,曰 :“君未相忘,以此为念。”乃分袂而去。夫人
敕送郑郎,乃前青骢,被带甚精。
郑乘马出门,倏忽复至其家。奴遂云 :“家中失已一年矣。
“视其所赠,皆真物也。其家语云:“郎君出行后,其马自归,
不见有人送来 。”郑始寻其故处,唯见大坟,旁有小冢。茔前
列树皆已枯矣,而前所见,悉华茂成阴。其左右人传 :“崔夫
人及小郎墓也 。”郑尤异之。自度三年之期,必当死矣。后至
期,果见前所使婢乘车来迎,郑曰 :“生死固有定命。苟得乐
处,吾复何忧 。”乃悉分判家事,预为终期。明日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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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1·
★李林甫(一)
唐李林甫为相既久,自以阴祸且多,天下颇怨望,有鬼灾,
乃致方术士以禳去之。后得一术士,曰 :“相国豪贵久矣,积
怨者亦多矣,为祸之基,非一朝一夕之故。虽然,庶可免者,
朝夕之祸也 。”林甫曰:“若之何?”术士曰:“可于长安市
求一善射者以备之 。”林甫乃于西市召募之,得焉,自云 :
“尝厕军伍间,以善射称,近为病,他无所知。”林甫即资其衣
食,月计以给。后一夕,林甫会宴于庭。燕赵翼侍,度曲未终,
忽然中绝。善射者异而听之,无闻矣。乃默筹曰 :“夜未阑,
忽如是,非有他耶抑术士之言耶 !”乃执弓矢逾垣以入,伺之,
忽见垣之南有一物堕而下,又一人逾来,善射者一发中之,乃
惊去。因至林甫长乐之地,见歌者舞者,噤而不能啭其喉,屹
而不得翻其袖,寂寂然若木偶状者。因视垣南堕下之物,即一
囊而结者。解,其中有数百签,皆林甫及家僮名氏也。于是以
名呼,一一而应,遂宴饮如初。其明日,术士来 ,且贺曰 :
“赖此人,不然,几为所祸,乃负冤而死者也。明公久专机要,
积戾万状。自兹十稔,乃非吾之所知 。”其后林甫籍没,果期
十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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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2·
★窦裕
大历中,有进士窦裕者,家寄淮海,下第将之成都。至洋
州,无疾卒。常与淮阴令吴兴沈生善,别有年矣,声尘两绝,
莫知其适。沈生自淮海调补金堂令,至洋州,舍于馆亭中。是
夕,风月晴朗,夜将半,生独若有所亡,而不得其寝。俄见一
白衣丈夫,自门步来,且吟且嗟,似有恨而不舒者。久之,吟
曰:
“家依楚水岸,身寄洋州馆。
望月独相思,诗襟泪痕满 。”生见之,甚觉类窦裕,特起,
与语未及,遂无见矣 。乃叹曰:“吾与窦君别久矣,岂为鬼
耶!”明日,驾而去。行未数里,有殡其路前,有识者曰:“进
士窦裕殡宫。”生惊,即弛至馆,问馆吏。曰:“有进士窦裕,
自京游蜀,至此暴亡。太守命殡于馆南二里外,道左殡宫是也。
“即致奠拜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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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3·
★浔阳李生
李生者,贞元中举进士下第,归浔阳,途次商洛。会汉南
节使入觐,为道骑所迫,四顾唯苍山万重,不知所适。时日暮,
马劣,无仆徒,见荆棘之深,有殡宫在焉,生遂投匿其中。使
既过,方将前去,又不知道途之几何,乃叹曰 :“吾之寄是,
岂非命哉 !”于是止于殡宫中。先拜而祝曰:“某家庐山,下
第南归,至此为府公前驱所迫,既不得进,又不得退,是以来。
魂如有知,愿容一夕之安 。”既而闲望,时风月澄霁,虽郊原
数里,皆可洞见。又有殡宫在百步外。仿佛见一人,渐近,乃
一女子,缕饰严丽,短不尽尺,至殡宫南,入穴中。生且听之,
闻其言曰:“金华夫人奉白崔女郎:今夕风月好,可以肆目,
时欢再得,原稍留念 。”穴中应曰:“属有贵客寄吾之舍,吾
不忍去。乖一夕之欢,不足甚矣 。”其人乃去,归殡宫下。生
明日至逆旅问之,有知者,是博陵崔氏女也,随父为尉江南,
至此而殁,遂藁葬焉。生感之,乃以酒膳致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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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4·
★陆乔
元和初,有进士陆乔者,好为歌诗,人颇称之。家于丹阳,
所居有台沼,号为胜境。乔家富而好客。一夕,风月晴莹,有
扣门者,出视之,见一丈夫,衣冠甚伟,仪状秀逸。乔延入,
与生谈议,朗畅出于意表。乔重之,以为人无及者。因请其名
氏,曰:“我,沈约也。闻君善诗,故来候耳。”乔惊起曰:
“某一贱士,不意君之见临也。愿得少留,以侍谈笑。”既而
命酒,约曰 :“吾平生不饮酒,非阻君也。”又谓乔曰:“吾
友人范仆射云,子知之乎?”乔对曰 :“某常读《梁史》,熟
范公之名久矣 。”约曰:“吾将邀之。”乔曰:“幸甚。”约
乃命侍者邀范仆射。顷之,云至,乔即拜,延坐,云谓约曰:
“休文安得而至是耶!”约曰:“吾慕主人能诗,且好宾客,
步月至此,遂相谈谑久之 。”约呼左右曰:“往召青箱来。”
俄有一儿至,年可十岁余,风貌明秀。约指谓乔曰 :“此吾爱
子也。少聪敏,好读书。吾甚怜之,因以青箱名焉,欲使传吾
学也。不幸先吾逝,今令谒君 。”即命其子拜乔。又曰:“此
子亦好为诗,近従吾与仆射同过台城,因命为感旧,援笔立成,
甚有可观 。”即讽之曰:
“六代旧江川,兴亡几百年。
繁华今寂寞,朝市昔喧阗。
夜月琉璃水,春风卵色天。
伤时与怀古,垂泪国门前 。”乔叹赏久之 。因问约曰:
“某常览昭明所集之《选》,见其编录诗句,皆不拘音律,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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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5·
‘齐梁体。’自唐朝沈佺期、宋之问方好为律诗。青箱之诗,
乃效今体,何哉?”约曰 :“今日为之,而为今体 。亦何讶
乎?”云又谓约曰:“昔我与君及玄晖、彦升俱游于竟陵之门,
日夕笑语卢博,此时之欢,不可追矣。及萧公禅代,吾与君俱
为佐命之臣,虽位甚崇,恩愈厚,而心常忧惕,无曩日之欢矣。
诸葛长民有言 :‘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又践危机。’此言不虚
哉?”约亦吁嗟久之。又叹曰 :“自梁及今,四百年矣。江山
风月,不异当时,但人物潜换耳。能不悲乎 !”既而谓云曰:
“吾为蔡公郢州记室,常梦一人告我曰:‘吾君后当至端揆,
然终不及台司’。及吾为仆射尚书令,论者颇以此见许,而终
不得。乃知人事无非命也 。”时夜已分,云谓约曰:“可归矣。
“因相与去,谓乔曰:“此地当有兵起,不过二岁。”乔送至
门,行未数步,俱亡所见。乔话于亲友。后岁余,李锜叛。又
一年而乔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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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6·
★郭翥
元和间,有郭翥者,当为鄂州武昌尉。与沛国刘执谦友善,
二人每相语,常恨幽显不得通,约先没者当来告。后,执谦卒
数月,翥居华阴,一夕独处,户外嗟吁,久而言曰 :“闻郭君
无恙 。”翥聆其音,知执谦也。曰:“可一面也。”曰:“请
去烛,当与子谈耳 。”翥即彻烛,引其袂而入。与同榻,话旧
历历然。又言冥途罪福甚明,不可欺。夜既分,翥忽觉有秽气
发于左右,须臾不可受。即以手而扪之,其躯甚大,不类执谦。
翥有膂力,知为他怪,因揽其袂,以身加之,牢不可动,掩鼻
而卧。既而告去,翥佯与语留之。将晓,求去愈急,曰 :“将
曙矣,不遣我,祸且及子 。”翥不答。顷之,遂不闻语。俄天
晓,一胡人,长七尺余,如卒数日者。时当暑,秽不可近,即
命弃去郊外。忽有里人数辈望见,疾来视之,惊曰 :“果吾兄
也。亡数日矣,昨夜忽失所在 。”乃取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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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7·
★利俗坊民
长庆初,洛阳利俗坊有民行车数辆,将出长夏门。有一人
负布囊,求寄囊于车中,且戒勿妄开。因返入利俗坊,才入,
有哭声。受寄者因发囊视之。其口结以生绠,内有一物,其状
如牛胞,及黑绳长数尺。民惊,遽敛结之。有顷,其人亦复,
曰:“我足痛,欲憩君车中行数里,可乎?”民知其异,乃许
之。其人登车,览囊不悦,顾谓民曰 :“君何无信?”民谢之。
又曰 :“我非人,冥司俾予录五百人,明历陕、虢、晋、绛,
及至此,人多虫,唯得二十五人耳 。今须往徐泗。”又曰:
“君晓予言‘虫’乎患赤疮即虫耳。”车行二里,遂辞:“有
程,不可久留。君有寿,不复忧矣 。”忽负囊下车,失所在。
某年夏,诸州人多患赤疮,亦有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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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8·
★太原部将
长庆中,裴度为北部留守,有部将赵姓者,病热且甚。其
子煮药于室,既置药于鼎中,构火,赵见一黄衣人自门来,止
于药鼎傍,挈一囊,中有药屑,其色洁曰,如麦粉状,已而致
屑于鼎中而去。赵告其子,子曰 :“岂非鬼乎是欲重吾父之疾
也 。”遂去药。赵见向者黄衣人再至,又致药屑于鼎中。赵恶
之,亦命弃去。复一日昼寝,其子又煮药,药熟而赵寤,遂进
以饮之。后数日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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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99·
★成公逵
李公颜居守北都时,有部将成少仪者,其子曰公逵,常梦
一白衣人曰 :“地府命我召汝 。”逵拒之。使者曰 :“冥官遣
召一属龙人,汝既属龙,何以逃之?”公逵绐曰 :“某非属龙
者,君何为见诬?”使者稍解,顾曰 :“今舍汝归,当更召属
龙者 。”公逵惊寤。且以其梦白于少仪。少仪有卒十余人,常
在其门下。至明日,一卒无疾而卒。少仪因讯其年,其父曰:
“属龙。”果公逵之所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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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0·
★董观(一)
董观,太原人,善阴阳占候之术。唐元和中,与僧灵习善,
偕适吴楚间。习道卒,观亦归并州。宝历中,观游汾泾,至泥
阳郡,会于龙兴寺。堂宇宏丽,有经数千百编。观遂留止,期
尽阅乃还。
先是,院之东庑北室,空而扃钥。观因请居,寺僧不可,
曰:“居是室者,多病或死。且多妖异。”观少年恃气力,曰:
“某愿得之。”遂居焉 。旬余,夜寐,辄有胡人十数,挈乐
持酒来,歌笑其中,若无人。如是数夕,观虽惧,尚不言于寺
僧。一日经罢,时已曛黑,观怠甚,闭室而寝。未熟。忽见灵
习在榻前,谓观曰 :“师行矣。”观惊且恚曰:“师,鬼也。
何为而至?”习笑曰 :“子运穷数尽,故我得以候子。”即牵
观袂去榻。观回视,见其身尚偃,如寝熟。乃叹曰 :“嗟乎!
我家远,父母尚在。今死此,谁蔽吾尸耶 !”习曰:“何子之
言失而忧之深乎夫所以为人者,以其能运手足善视听而已。此
精魂扶之使然,非自然也。精魂离身,故曰死。是以手足不能
为,视听不能施,虽六尺之躯,尚安用乎子宁足念 !”观谢之,
因问习 :“常闻我教有中阴去身者,谁为耶!”习曰:“吾与
子谓死而未更生也 。”遂相与行。其所向,虽关键甚严,辄不
碍。于是出泥阳城西去。其地多草,茸密红碧,如毳毯状。行
十余里,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观问习,习曰 :“此俗所
谓奈河。其源出于地府耶 。”观即视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
近。又见岸上有冠带袴襦凡数百,习曰 :“此逝者之衣。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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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1·
趋冥道耳 。”又望水西有二城,南北可一里余,草树蒙蔽,庐
舍骈接。习与观曰 :“与子俱往彼,君生南城徐氏,为次子;
我生北城侯氏,为长子。生十年,当重与君舍家归佛氏 。”观
曰:“吾闻人死当为冥官追捕,案籍罪福,苟平生事行无大过,
然后更生人间。今我死未尽夕,遂能如是耶 !”曰:“不然。
冥途与世人无异,脱不为不道,宁桎梏可及身哉?”言已,习
即牵衣跃而过。观方攀岸将下,水豁然而开,广丈余,观惊眙
惶惑。忽有牵观者,观回视,一人尽体皆毛,状若狮子,其貌
即人也。良久,谓观曰 :“师何往?”曰:“往此南城耳。”
其人曰 :“吾命汝阅《大藏经》,宜疾还,不可久留 。”遂持
观臂,急东西指郡城而归。未至数里,又见一人,状如前召观
者,大呼曰 :“可持去。将无籍。”顷之,遂至寺。时天以曙,
见所居室,有僧数十拥其门,视己身在榻,二人排观入门,忽
有水自上沃其体,遂寤。
寺僧曰观卒一夕矣。于是具以事语僧。后数日,于佛宇中
见二土偶人像为左右侍,乃观前所见者。观因誓心精思,留阅
藏经,虽寒暑无少堕。凡数年而归。时宝历二年五月十五也。
会昌中,诏除天下佛寺,观亦斥去。后至长安,以占候游
公卿门,言事往往而中。常为沂州临沂县尉。余在京师,闻其
事于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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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2·
★吴任生
吴郡任生者,善视鬼,庐于洞庭山。貌常若童儿,吴楚之
俗,莫能究其甲子。宝历中,有前昆山尉杨氏子侨居吴郡。常
一日,里中三数辈相与泛舟,俱游虎丘寺。时任生在舟中,且
语及鬼神事。杨生曰 :“人鬼殊迹,故鬼卒不可见矣。”任生
笑曰 :“鬼甚多,人不能识耳,我独识之。”然顾一妇人,衣
青衣,拥竖儿,步于岸。生指语曰 :“此鬼也。其拥者,乃婴
儿之生魂耳 。”杨曰:“然则何以辨其鬼耶!”生曰:“君第
观我与语 。”即厉声呼曰:“尔,鬼也,窃生人之子乎?”其
妇人闻而惊慑,遂疾回去,步未十数,遽亡见矣。杨生且叹且
异。及晚还,去郭数里,岸傍一家陈筵席,有女巫鼓舞于其左,
乃醮神也。杨生与任生俱问之。巫曰 :“今日里中人有婴儿暴
卒,今则寤矣,故设筵以谢 。”遂命出婴儿以视,则真妇人所
拥者。诸客惊叹之,谢任生曰 :“先生真道术者,吾不得而知
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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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3·
★胡氵急
安定胡氵急,家于河东郡,以文学知名。大和七年春登进
士第。时贾餗为礼部侍郎。后二年,文宗皇帝擢餗相国事。是
岁冬十月,京兆乱,餗与宰臣涯已下俱遁去。有诏捕甚急。时
中贵人仇士良护左禁军,命部将执兵以穷其迹,部将谓士良曰:
“胡氵急受贾工餗恩,今当匿在氵急所,愿骁健士五百,环
其居以取之 。”士良可其请。于是,部将拥兵至氵急门,召氵
急出,厉声曰 :“贾餗在君家,君宜立出。不然,与餗同罪。
“氵急度其势,不可以理屈,抗辞拒之。部将怒,执氵急诣士
良,戮于辕门之外。时氵急弟湘在河东郡,是日,湘及家人见
一人,无首,衣绿衣,衣有血濡之迹,自门而入,步至庭。湘
大恐,命家人逐之,遽不见。后三日,而氵急之凶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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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4·
★辛神邕
平卢従事御史辛神邕,太和五年冬,以前白水尉调集于京
师。时有佣者刘万金与家僮自勤同室而居。自勤病数月,将死。
一日,万金他出,自勤偃于榻。忽有一人,紫衣危冠广袂,貌
枯形瘠,巨准修髯,自门而入。至榻前,谓自勤曰 :“汝强起,
疾当间矣 。”于是扶自勤负壁而坐。先是,室之东垣下有食案,
列数器。紫衣人探袖中,出一掬物,状若稻实而色青,即以十
余粒置食器中。谓自勤曰 :“吾非人间人,今奉命召万金,万
金当食而死。食,尔勿泄吾语,不然,则祸及矣 。”言讫遂去。
是日,万金归,脸赤而喘,且曰 :“我以腹虚热上,殆不可治。
“即就其器而食,食且尽。自勤疾愈,万金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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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5·
★唐燕士
晋昌唐燕士,好读书,隐于九华山。常日晚,天雨霁,燕
士步月上山。夜既深,有群狼拥其道,不得归。惧既甚,遂匿
于深林中。俄有白衣丈夫,戴纱巾,貌孤俊,年近五十,循涧
而来,吟步自若,伫立且久,乃吟曰:
“涧水潺潺声不绝,溪垅茫茫野花发。
自去自来人不知,归时唯对空山月。”燕士常好为七言诗,
颇称于时人,闻此惊叹。将与之言,未及而没。明日,燕士归,
以貌问里人,有识者曰:“是吴氏子,举进士,善为诗,卒数
年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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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6·
★梁璟
有梁璟者,开成中,自长沙将举孝廉,途次商山,舍于馆
亭中。时八月十五夕,天雨新霁,风月高朗。璟偃而不寐。至
夜半,忽见三丈夫,衣冠甚古,皆被珠绿,徐步而来。至庭中,
且吟且赏,従者数人。璟心知其鬼也,然素有胆气,因降阶揖
之。三人亦无惧色,自称萧中郎、王步兵、诸葛长史。即命席
坐于庭中,曰 :“不意良夜遇君于此。”因呼其童曰:“玉山
取酒 。”酒至,环席递酌。已而王步兵曰:“值此好风月,况
佳宾在席,不可无诗也 。”因举题联句,以咏秋物。步兵即首
为之,曰 :“秋月圆如镜。”萧中郎曰:“秋风利似刀。”璟
曰:“秋云轻比絮。”次至诸葛长史,嘿然久之,二人促曰:
“幸以拙速为事。”长史沈吟,又食顷,乃曰:“秋草细同毛。
“二人皆大笑曰:“拙则拙矣,何乃迟乎?”长史曰:“此中
郎过耳。为僻韵而滞捷才 。”既而中郎又曰:“良会不可无侑
酒佐欢 。”命玉山召蕙娘来。玉山去。顷之,有一美人,鲜衣,
自门步来,笑而拜坐客。诸葛长吏戏谓女郎曰:“自赴中郎召
耳,与吾何事 ?”美人曰:“安知不为众人来?”步兵曰:
“欲自明,无如歌以送长史酒。”蕙娘起曰:“愿歌《凤楼》
之曲 。”即歌之,清吟怨慕。璟听之忘倦。久而歌阕。中郎又
歌。曲既终,曰:“山光渐明,愿更缀一篇以尽欢也。”即日:
“山树高高影。”步兵曰:“山花寂寂香。”因指长史曰:
“向者僻韵,信中郎过。今愿续此,以观捷才耳。”长史应曰:
“山天遥历历。”一坐大笑:“迟不能巧速而且拙,捷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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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7·
耶!”长史色不能平。次至璟,曰:“山水急汤汤。”中郎泛言
赏之 。乃问璟曰:“君非举进士者乎?”璟曰:“将举孝廉
科 。”中郎笑曰:“孝廉安知为诗哉!”璟因怒叱之。长史亦
奋袂而起,坐客惊散,遂失所在,而杯盘亦亡见矣。璟自是被
疾恍惚,往往梦中郎、步兵来,心甚恶之。后至长安,遇术士
李生,辟鬼符佩之,遂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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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8·
★崔御史
广陵有官舍,地步数百,制置宏丽,里中传其中为鬼所宅,
故居之者一夕则暴死,锁闭累年矣。有御史崔某,职于广陵,
至,开门曰 :“妖不自作。我新居之,岂能为灾耶!”即白廉
使而居焉。是夕微雨,崔君命仆者尽居他室,而独寝于堂中。
惕然而寤,衣尽沾湿,即起,见己之卧榻在庭中。却寝,未食
顷,其榻又迁于庭。如是者三。崔曰 :“我谓天下无鬼,今则
果有矣 。”即具簪笏,命酒,沃而祝曰 :“吾闻居此者多暴死。
且人神殊道,当自安其居,岂害生人耶虽苟以形见、以声闻者,
是其负冤郁而将有诉者,或将求一饭以祭者,则见于人,而人
自惊悸而死,固非神灵害之也。吾甚愚,且无畏惮。若真有所
诉,直为我言,可以副汝托,虽汤火不避 。”沃而祝者三。俄
闻空中有言曰:“君,人也;我,鬼也。诚不当以鬼干人,直
将以深诚奉告 。”崔曰:“但言之。”鬼曰:“我,女子也。
女弟兄三人,俱未笄而殁,父母葬我于郡城之北久矣。其后府
公于此峻城池,构城屋,工人伐我封内树且尽,又徙我于此堂
之东北隅,羁魂不宁,无所栖托。不期今夕幸遇明君子,故我
得以语其冤。傥君以仁心为我棺而葬于野,真恩之大者矣 。”
已而涕泣鸣咽,又曰:“我在此十年矣。前后所居者皆欲诉其
事,自是居人惊悸而死。某儿女子,非有害于人也 。”崔曰:
“吾前言固如是矣。虽然,如何不见我耶!”鬼曰:“某鬼也,
岂敢以幽晦之质而见君乎既诺我之请,虽处冥昧中,亦当感君
子恩,岂可徒然而已 。”言讫遂告去。明日,召工人,于堂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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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09·
北隅发之,果得枯骸,葬于禅智寺隙地。里人皆祭之,谓之三
女坟。自得其宅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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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0·
★曹唐
进士曹唐,以能诗名闻当世。久举不第,常寓居江陵佛寺
中亭沼。境甚幽胜,每自临玩赋诗,得两句曰:“水底有天春
漠漠,人间无路月茫茫 。”吟之未久,自以为常制皆不及此作。
一日,还坐亭沼上,方用怡咏,忽见二妇人,衣素衣,貌甚闲
冶,徐步而吟,则唐前所作之二句也。唐自以制未翌日,人固
未有知者,何遽而得之因迫而讯之,不应而去。未十余步间,
不见矣。唐方甚疑怪,唐素与寺僧法舟善,因言于舟。舟惊曰:
“两日前,有一少年见访,怀一碧笺,示我此诗,适方欲言
之 。”乃出示,唐颇惘然。数日后,唐卒于舍中。
★邢群
刑部员外邢群,大中二年,以前歙州刺史居洛中,疾甚。
群素与御史朱琯善,时琯自淮海従事罢居伊洛,病卒,而群未
知。尝昼卧,忽闻扣门者,令视之,见琯骑而来,群即延入坐。
先是,群闻琯病,及见来,甚喜,曰 :“向闻君疾,亦无足忧。
“琯曰:“某尝病,今则愈矣。然君之疾,亦无足忧,不一二
日,当间耳。”言笑久之,方去。琯访群之时,乃琯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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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0·
★李重
太中五年,检校郎中知盐铁河阴院事李重罢职,居河东群。
被疾,旬日益甚,沈然在榻。一夕,告其仆曰:“我病不起矣。
“即令扃键其门。忽闻庭中窣然有声,重视之,见一人衣绯,
乃河西令蔡行己也。又有一人,衣白叠衣,在其后。重与行己
善,即惊曰:“蔡侍御来。”因命延上,与白衣者俱坐。倾之,
见行己身渐长,手足口鼻,亦随而大焉。细视之,乃非己行也。
重心异之,然因以侍御呼焉。重遂觉身稍可举,即负壁而坐,
问曰:“某病旬月矣,今愈甚,得不中于此乎?”其人曰 :
“君之疾当间矣。”即指白衣者:“吾之季弟,善卜。”乃命卜
重。白衣者于中出一小木猿,置榻上,既而其猿左右跳踯,数
四而定。白衣者曰:“卦成矣。郎中之病,固无足忧,当至六
十二,然亦有灾 。”重曰:“侍御饮酒乎?”曰:“安敢不饮。
“重遂命酒,以杯置于前。朱衣者曰:“吾自有饮器。”乃于
衣中出一杯,初似银,及既酌,而其杯翻翻不定,细视乃纸为
者。二人各尽二杯,已而收其杯于衣中 。将去,又诫重曰:
“君愈之后,慎无饮酒,祸且及矣。”重谢而诺之。良久遂去。
至庭中,乃无所见。视其外门,扃键如旧。又见其榻前,酒在
地,盖二鬼所饮也。重自是病愈。既而饮酒如初,其年,谪为
杭州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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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2·
★王坤
太原王坤,大中四年春为国子博士。有婢轻云,卒数年矣。
一夕,忽梦轻云至榻前,坤甚惧,起而讯之。轻云曰 :“某自
不为人数年矣,尝念平生时,若系而不忘解也。今夕得奉左右,
亦幸会耳 。”坤懵然若醉,不寤为鬼也。轻云即引坤出门,门
已扃钥,隙中导坤而过,曾无碍。行至衢中,步月徘徊久之。
坤忽饥,语于轻云,轻云曰 :“里中人有与郎善者乎可以诣而
求食也 。”坤素与太学博士石贯善,又同里居,坤因与偕行至
贯门,而门已键闭。轻云叩之,有顷,阍者启扉曰 :“向闻扣
门,今寂无睹,何也?”因阖扉。轻云又扣之。如是者三。阍
者怒曰 :“厉鬼安得辄扣吾门!”且唾且骂之 。轻白坤云 :
“石生已寝,固不可诣矣。愿郎更诣他所。”时有国子监小吏,
亦同里,每出,常经其门,吏与主月俸及条报除授,坤甚委信
之。因与俱至其家,方见启扉,有一人持水缶,注于衢中。轻
云曰 :“可偕入。”既入,见小吏与数人会食。初,坤立于庭,
以为小吏必降阶迎拜,既而小吏不礼。俄见一婢捧汤饼登阶,
轻云即殴婢背,遽仆于阶,汤饼尽覆。小吏与妻奴俱起,惊曰:
“中恶。”即急召巫者 。巫曰:“有一人朱绂银印,立于庭
前 。”因祭之。坤与轻云俱就坐,食已而偕去。女巫送至门,
焚纸钱于门侧。轻云谓坤曰 :“郎可偕某而行 。”坤即随出里
中,望启夏而去。至郊野数十里,见一墓,轻云曰:“此妾所
居,郎可随而入焉 。”坤即挽首曲躬而入,墓口曛黑不可辨。
忽悸然惊寤,背汗股怵。时天已晓,心恶其梦,不敢语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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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3·
是日,因召石贯,既坐,贯曰 :“昨夕有鬼扣吾门者三,遣视
之,寂无所睹 。”至晓,过小吏,则有焚纸钱迹,即立召小吏
讯其事。小吏曰 :“某昨夕方会食,忽有婢中恶,巫云‘鬼为
崇’。由是设祭于庭,焚纸于此 !”尽与坤梦同 。坤益惧,因
告妻孥。是岁冬,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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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4·
★杨慎矜
开元中,杨慎矜为御史中丞。一日,将入朝,家童开其外
门。既启锁,其门噤不可解。慎矜且惊且异。洎天将晓,其导
従吏自外见慎矜门有夜叉,长丈余,状极异,立于宇下,以左
右手噤其门,火吻电眸,盼顾左右。従吏见之,惧惊怵四去。
久而衢中舆马人物稍多,其夜叉方南向而去。行者见之,咸辟
易仆地。慎矜闻其事,惧甚。后月余,遂为李林甫所诬,弟兄
皆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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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5·
★江南吴生
有吴生者,江南人,尝游会稽,娶一刘氏女为妾。后数年,
吴生宰县于雁门郡,与刘氏偕之官。刘氏初以柔婉闻,凡数年,
其后忽旷烈自恃,不可禁。往往有逆意者,即发怒。殴其婢仆,
或啮其肌,血且甚,而怒不可解。吴生始知刘氏悍戾,心稍外
之。尝一日,吴与雁门部将数辈猎于野,获狐兔甚多,致庖舍
下。明日,吴生出,刘氏即潜入庖舍,取狐兔,生啖之且尽。
吴生归,因诘狐兔所在,而刘氏俛然不语。吴生怒,讯其婢,
婢曰 :“刘氏食之尽矣。”生始疑刘氏为他怪。旬余,有县吏
以一鹿献,吴生命致于庭。已而吴生始言将远适。既出门,即
匿身潜伺之。见刘氏散发袒肱,眦皆尽裂,状貌顿异。立庭中,
左手执鹿,右手拔其髀而食之。吴生大惧,仆地不能起久之。
乃召吏卒十数辈,持兵仗而入。刘氏见吴生来,尽去襦袖,挺
然立庭,乃一夜叉耳。目若电光,齿如戟刃,筋骨盘蹙,身尽
青色。吏卒俱战怵不敢近。而夜叉四顾,若有所惧。仅食顷,
忽东向而走,其势甚疾,竟不知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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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6·
★朱岘女
武陵郡有浮屠祠,其高数百寻,下瞰大江。每江水泛扬,
则浮屠势若摇动。故里人无敢登其上者。有贾人朱岘,家极赡,
有一女,无何失所在。其家寻之,仅旬余,莫穷其适。一日,
天雨霁,郡民望见浮屠之颠若有人立者,隐然纹缬衣,郡民且
以为他怪。岘闻之,即往观焉。望其衣装,甚类其女。即命人
登其上取之,果见女也。岘惊讯其事,女曰:
“某向者独处,有夜叉,长丈余,甚诡异,自屋上跃而下,
入某之室,谓某曰 :‘无惧我也。’即揽衣驰去,至浮屠上。
既而兀兀然,若甚醉者。凡数日方稍寤,因惧且甚。其夜叉率
以将晓则下浮屠,行里中取食饮某。一日,夜叉方去,某下视
之,见其行里中,会遇一白衣。夜叉见,辟易退远百步,不敢
窃视。及暮归,某因诘之 :‘何为惧白衣者乎’夜叉曰:‘向
者白衣自小不食太牢,故我不得近也 。’某问何故,夜叉曰:
‘牛者,所以耕田畴,为生人之本。人不食某肉,则上帝佑之。
故我不得而近也 。’某默念曰:‘吾人也,去父母与异类为伍,
可不悲乎’明日,夜叉去,而祝曰 :‘某愿不以太牢为食。’
凡三祝,其夜叉忽自郡中来至浮屠下,望某而语曰 :‘何为有
异志而弃我乎使我终不得近子矣。従此别去 。’词毕,即东向
走,而竟不知其所往。某喜甚,由浮屠中得以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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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7·
★陈越石
颖州陈越石,初名黄石,郊居于王屋山下,有妾张氏者。
元和中,越石与张氏俱夜食,忽闻烛影后有呼吸之声,甚异。
已而出一手至越石前。其手青黑色,指短,爪甲纤长,有黄毛
连臂,似乞食之状。越石深知其怪,恶而且惧。久之,闻烛影
下有语 :“我病饥,故来奉谒。愿以少肉致掌中。幸无见阻。
“越石即以少肉投于地,其手即取之而去。又曰:“此肉味甚
美 。”食讫,又出手越石前。越石怒骂曰:“妖鬼何为辄来宜
疾去,不然,且击之,得无悔耶 !”其手即引去,若有所惧。
俄顷,又出其手至张氏前,谓张曰 :“女郎能以少肉见惠乎?
“越石谓张氏曰:“慎无与!”张氏竟不与。久之,忽于烛影
旁出一面,乃一夜叉也。赤发蓬然,两目如电,四牙若锋刃之
状,甚可惧。以手击张氏,遽仆于地,冥然不能动。越石有胆
勇,即起而逐之,夜叉遂走,不敢回视。明日,穷其迹。于垣
上有过踪。越石曰 :“此物今将再来矣。”于是至夜持杖立东
北垣下以伺之。仅食顷,夜叉果来。既逾墙,足未及地,越石
即以杖连击数十。及夜叉去,以烛视其垣下,血甚多,有皮尺
余,亦在地,盖击而堕者。自是张氏病愈。至夕,闻数里外有
呼者曰 :“陈黄石何为不归我皮也?”连呼不止。仅月余,每
夕尝闻呼声。越石度不可禁,且恶其见呼,于是迁居以避之。
因改名越石。元和十五年,登第进士。至会昌二年,卒于蓝田
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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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8·
★郑氏女
通州有王居士者,有道术。会昌中,刺史郑君有幼女,甚
念之,而自幼多疾,若神魂不足者。郑君因请居士,居士曰:
“此女非疾,乃生魂未归其身。”郑君讯其事,居士曰:“某
县令某者,即此女前身也。当死数岁矣,以平生为善,以幽冥
佑之得过期。今年九十余矣。今殁之日,此女当愈 。”郑君急
发人驰访之,其令果九十余矣。后月,其女忽若醉寤,疾愈。
郑君又使往验,令果以女疾愈之日无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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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19·
★庐江民
贞元中,有庐江郡民,因采樵至山。会日暮,忽见一胡人,
长丈余,自山崦中出,衣黑衣,执弓矢。民大恐,遽走匿古木
中窥之。胡人伫望良久,忽东向发一矢。民随望之,见百步外
有一物,状类人,举体黄毛数寸,蒙乌巾而立,矢中其腹,辄
不动。胡人笑曰 :“果非吾所及。”遂去。又一胡,亦长丈余,
魁伟愈于前者,亦执弧矢,东望而射。中其物之胸,亦不动。
胡人又曰 :“非将军不可。”又去。俄有胡人数十,衣黑,臂
弓腰矢,若前驱者。又见一巨人,长数丈,被紫衣,状貌极异,
缓步而来。民见之,不觉懔然 。巨胡东望,谓其前驱者曰:
“射其喉。”群胡欲争射之,巨胡诫曰:“非雄舒莫可。”他
胡皆退。有一胡前,引满一发,遂中其喉。其物亦不惧,徐以
手拔去三矢,持一巨砾西向而来。胡人皆有惧色,前白巨胡:
“事迫矣。不如降之。”巨胡即命呼曰:“将军愿降。”其物乃
投砾于地,自去其巾,状如妇人,无发。至群胡前,尽收夺所
执弓矢,皆折之。遂令巨胡跪于地,以手连掌其颊。胡人哀祈,
称死者数四,方释之。诸胡高拱而立,不敢辄动。其物徐以巾
蒙首,东望而去。胡人相贺曰 :“赖今日甲子耳。不然,吾辈
其死乎 !”既而俱拜于巨胡前,巨胡颔之,良久,遂导而入山
崦,时欲昏黑。民雨汗而归,竟不知其何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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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0·
★谢翱
陈郡谢翱者,尝举进士,好为七字诗。其先寓居长安升道
里,所居庭中多牡丹。一日晚霁,出其居,南行百步,眺终南
峰。伫立久之,见一骑自西驰来,绣缋仿佛,近乃双鬟,高髻
靓妆,色甚姝丽。至翱所,因驻谓翱:“郎非见待耶!”翱曰:
“步此,徒望山耳 。”双鬟笑降,拜曰 :“愿郎归所居。”
翱不测,即回望其居,见青衣三四人偕立其门外,翱益骇异。
入门,青衣俱前拜。既入。见堂中设茵毯,张帷帟,锦绣辉映,
异香遍室。翱愕然且惧,不敢问。一人前曰 :“郎何惧固不为
损耳 。”顷之,有金车至门。见一美人,年十六七,风貌闲丽,
代所未识。降车入门,与翱相见。坐于西轩,谓翱曰 :“闻此
地有名花,故来与君一醉耳 。”翱惧稍解。美人即命设馔同食,
其器用物,莫不珍丰。出玉杯,命酒递酌。翱因问曰 :“女郎
何为者得不为他怪乎?”美人笑不答。固请之,乃曰 :“君但
知非人则已,安用问耶 !”夜阑,谓翱曰:“某家甚远,今将
归,不可久留此矣!闻君善为七言诗,愿有所赠 。”翱怅然,
因命笔赋诗曰:
“阳台后会杳无期,碧树烟深玉漏迟。
半夜香风满庭月,花前竟发楚王悲 。”美人览之,泣下数
行,曰 :“某亦尝学为诗,欲答来赠,幸不见诮。”翱喜而请。
美人求绛笺,翱视笥中,唯碧笺一幅,因与之。美人题曰:
“相思无路莫相思,风里花开只片时。
惆怅金闺却归处,晓莺啼断绿杨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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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1·
其笔札甚工,翱嗟赏良久。美人遂顾左右撒帐帟,命烛登
车。翱送至门,挥泪而别。未数十步,车与人马俱亡见矣。翱
异其事,因贮美人诗笥中。
明年春,下第东归,至新丰,夕舍逆旅。因步月长望,感
前事,又为诗曰:
“一纸华笺丽碧云,余香犹在墨犹新。
空添满目凄凉事,不见三山缥缈人。
斜月照人今夜梦,落花啼鸟去年春。
红闺更有堪愁处。窗上虫丝镜上尘 。”即而朗吟之。忽闻
数百步外有车音西来甚急,俄见金闺従数骑,视其従者,乃前
时双鬟也。惊问之,双鬟遽前告,即驻车。使谓翱曰 :“通衢
中,恨不得一见。”翱请其舍逆旅,固不可。又问所适,答曰:
“将之弘农。”翱因曰:“某今亦归洛阳,愿偕东,可乎?
“曰:“吾行甚迫,不可。”即褰车帘,谓翱曰:“感君意勤
厚,故一面耳 。”言竟,呜咽不自胜。翱亦为之悲泣,因诵以
所制之诗。美人曰 :“不意君之不忘如是也,幸何厚焉。”又
曰:“愿更酬此一篇。”翱即以纸笔与之,俄顷而成,曰:
“惆怅佳期一梦中,五陵春色尽成空。
欲知离别偏堪恨,只为音尘两不通。
愁态上眉凝浅绿,泪痕侵脸落轻红。
双轮暂与王孙驻,明日西驰又向东 。”翱谢之。良久别去,
才百余步,又无所见。翱虽知为怪,眷然不能忘。
及至陕西,遂下道至弘农,留数日,冀一再遇,竟绝影响。
及还洛阳,出二诗,话于友人。不数月,以怨结,遂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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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2·
★僧法长
河南龙门寺僧法长者,郑州原武人。宝历中,尝自龙门归
原武。家有田数顷,稔而未刈。一夕因乘马行田间,马忽屹不
前,虽鞭抶辄不动,唯瞪目东望,若有所见。时月明,随其望,
数百步外有一物,如古木色,兀然而来。长惧,即回马走道左
数十步伺之。其物来渐近,乃白气,高六七尺,腥秽甚,愈于
鲍肆。有声绵绵如呻吟,西望而去。长策马随其后,常远数十
步。行一里余,至里民王氏家,遂突入焉。长驻马伺之,顷之,
忽闻其家呼曰 :“车宇下牛将死,可偕来视之。”又顷闻呼后
舍驴蹶仆地,不可救。又顷,闻惊哭,有出者。长佯过讯之,
曰:“主人有子十余岁,忽卒。”语未竟,又闻哭音,或惊叫,
联联不已。夜分后,声渐少,迨明而绝。长骇异,即具告其邻,
偕来王氏居侦之。其中悄然无闻,因开户,而其家十余人,皆
死,鸡犬无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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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3·
★郑生
俗传人之死凡数日,当有禽自柩中而出者,曰“杀”。大
和中,有郑生者,常于隰川与郡官畋于野,有网得一巨鸟,色
苍,高五尺余,主将命解而视之,忽无所见。生惊,即访里中
民讯之,民有对者曰:“里中有人死且数日,卜人言今日‘杀
‘当去,其家伺而视之,有巨鸟色苍,自柩中出。君之所获果
是乎?”生异而归天宝中,京兆尹崔光远因游略,常遇一妖鸟,
事与此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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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4·
★清江郡叟
唐开元中,清江郡叟常牧牛于郡南田间,忽闻有异声自地
中发。叟与牧童数辈俱惊走辟易,自是叟病热且甚。仅旬余,
病少愈,梦一丈夫,衣青襦,顾谓叟曰 :“迁我于开元观。”
叟惊而寤,然不知其旨。后数日,又适野,复闻之。即以其事
白于郡守封君。怒曰:“岂非昏而妄乎!”叱遣之。是夕,叟
又梦衣青襦者告曰 :“吾委迹于地下久矣,汝速出我,不然得
疾 。”叟大惧。及晓,与其子偕往郡南,即鉴其地,约丈余,
得一锺,色青,乃向所梦丈夫色衣也。遂再白于郡守,郡守置
于开元观。是日辰时,不击忽自鸣,声极震响。清江之人俱而
惊叹。郡守因其事上闻,玄宗诏宰臣林甫写其钟样,告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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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5·
★东莱客
东莱郡有馆亭,其西轩常有怪异。客有寝其下者,夜常闻
有犬吠,声甚微。以独视之,则一无所见。如是者累年矣。其
后郡守命扃键为库。尝一夕,月皎,有库更见一犬甚小,苍色,
自轩下环庭而走。库更怪其与常犬异,因投石击之,其犬吠而
去,入西轩下。明日库吏以其事白于郡守,郡守命于西轩穷其
迹。见门上狗有苍毛甚多,果库吏所见苍犬之色,众方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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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6·
★交城里人
交城县南十数里,常夜有怪见于人,多悸而病且死焉。里
人患之久矣。其后里中人有执弧矢夜行者,县南见一魁然若巨
人状,衣朱衣,以帛巾蒙其首,缓步而来,欹偃若甚醉者。里
人惧,即引满而发,果中焉。其怪遂退。里人惧少解,即北走
至旅舍,且语其事。明日抵县城,见郭之西丹桂,有一矢贯其
上,果里人之矢。取之以归,镞有血甚多。白于县令,令命焚
之。由是县南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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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7·
★崔
元和中,博陵崔者,自汝郑来,侨居长安延福里。常一
日读书牖下,忽见一童,长不尽尺,露发,衣黄,自北垣下趋
至榻前,且谓曰:“幸寄君砚席,可乎?”不应。又曰:“我
尚壮,愿备指使,何见拒之深耶 !”又不顾。已而上榻,跃然
拱立良久,于袖中出一小幅文书致前,乃诗也,细字如粟,历
然可辨。诗曰:
“昔荷蒙恬惠,寻遭仲叔投。
夫君不指使,何处觅银钩”。览讫,笑而谓曰 :“既愿相
従,无乃后悔耶 !”其僮又出一诗,投于几上,诗曰:
“学问従君有,诗书自我传。
须知王逸少,名价动千年 。”又曰:“吾无逸少之艺,虽
得汝,安所用”。俄而又投一篇曰:
“能令音信通千里,解致龙蛇运八行。
惆怅江生不相赏,应缘自负好文章 。”戏曰:“恨汝非
五色者 。”其僮笑而下榻,遂趋北垣,入一穴中。即命仆发其
下,得一管文笔。因取书,锋锐如新,用之月余,亦无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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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8·
★张秀才
东都陶化里有空宅,大和中,张秀才借得肄业。常忽忽不
安,自念为男子,当抱慷慨之志,不宜恇怯以自软,因移入中
堂以处之。夜深欹枕,乃见道士与僧徒各十五人従堂中出,形
容长短皆相似,排作六行,威仪容止,一一可敬。秀才以为灵
仙所集,不敢惕息,因佯寝以窥之。良久,别有二物展转于地,
每一物各有二十一眼,内四眼剡剡如火色,相驰逐,而目光眩
转,砉剨有声。逡巡间,僧道三十人,或驰或走,或东或西,
或南或北,道士一人独立一处,则被一僧击而去之。其二物周
流于僧道之中,未尝暂息。如此争相击抟,或分或聚。一人忽
叫云:“卓绝矣。”言竟,僧道皆默然而息。乃见二物相谓曰:
“向者群僧与道流妙法绝高,然皆赖我二物成其教行耳,不
然,安得称卓绝哉 !”秀才乃知必妖怪也,因以枕而掷之。僧
道三十人与二物一时惊走,曰 :“不速去,吾辈且为措大所使
也 。”遂皆不见。明日搜寻之,于壁角中得一败囊,中有长行
子三十个并骰子一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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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29·
★河东街吏
开成中,河东郡有吏,常中夜巡惊街路。一夕,天晴月朗,
乃至景福寺前,见一人挽而坐交,臂拥膝,身尽黑,居然不动。
吏惧,因叱之,其人挽而不顾。叱且久,即扑其首。忽举视,
其面貌极异,长数尺,色白而瘦,状甚可惧。吏初惊仆于地,
久之,稍能起,因视之,已亡见矣。吏由是惧益甚,即驰归,
具语于人。其后因重构景福寺门,发地,得一漆桶,凡深数尺,
上有白泥合其首,果街吏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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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0·
★独孤彦
建中末,有独孤彦者,尝客于淮泗间。会天大风,舟不得
进,因泊于岸。一夕,步月登陆,至一佛寺中,寺僧悉赴里民
会去,彦步绕于庭。俄有二丈夫来。一人身甚长,衣黑衣,称
姓甲,名侵讦,第五;一人身广而短,衣青衣,称姓曾名元。
与彦揖而语。其吐论玄微,出于人表。彦素耽奇奥,常与方外
士议语,且有年矣。至于玄门释氏,靡不穷其指归。乃遇二人,
则自以为不能加也。窃奇之,且将师焉。因再拜请曰 :“某好
奇者,今日幸遇先生,原为门弟子,其可乎 。”二人谢曰:“
何敢 。”
彦因征其所自。黑衣者曰 :“吾之先,本卢氏。吾少以刚
劲闻。大凡物有滞而不通者,必侵犯以讦悟之,时皆谓我为侵
讦。因名之。其后适野,遇仇家击断。遂易姓甲氏,且逃其患。
又吾素精药术,尝侍忝医之职,非不能精熟,而升降上下,即
假手于人。后以年老力衰,上欲以我为折腰吏,吾固辞免,退
居田间。吾有舅氏,常为同僚,其行止起居,未尝不俱。然我
自摈弃,常思吾舅,直以用舍殊,致分不见矣。今夕君子问我,
我得以语平生事,幸何甚哉 。”
语罢,曾元曰 :“吾之先,陶唐氏之后也。唯陶唐之官,
受姓于姚曾者,与子孙以字为氏,故为曾氏焉。我其后也。吾
早従莱侯,居推署之职,职当要热,素以褊躁,又当负气以凌
上,由是遭下流沸腾之谤,因而解去,盖吾忠烈之罪。我自弃
置,处尘土之间,且有年矣,甘同瓦砾,岂敢他望乎然日昔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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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1·
吾父遭事,吾父性坚正,虽鼎镬不避其危,赒人之急,必赴汤
蹈火,人亦以此重之。今拘于旧职,窘若囚系。余以父弃掷之
故,不近于父,迨今亦数岁。足下有问,又安敢默乎?”
语未卒,寺僧俱归,二人见之,若有所惧,即驰去。数十
步已亡见矣。彦讯僧,僧曰 :“吾居此寺且久,未尝见焉。惧
为怪耳 。”彦奇其才,且异之。因祈其名氏,久而悟曰:“所
谓曾元者,岂非甑乎夫文,以瓦附曾,是甑字也。名元者,盖
以瓦中之画,致瓦字之上,其义在矣。甲侵讦者,岂非铁杵乎
且以午木是杵字。姓甲者,东方甲乙木也。第五者,亦假午字
也。推是而辩,其杵字乎名侵讦者,盖反其语为金截。以截附
金,是铁字也。总而辩焉,得非甑及铁杵耶 !”明日,即命穷
其迹。果于朽坏中得一杵而铁者,又一甑自中分,盖用之余者。
彦大异之,尽符其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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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2·
★卢郁
进士卢郁者,河朔人,徙家长安。尝北游燕赵,遂客于内
黄,郡守馆郁于廨舍。先是,其舍无居人。及郁至,见一姥,
发尽白,身庳而肥,被素衣来,谓郁曰:“妾侨居于此且久矣,
故相候谒 。”已而告去。是夕,郁独居堂之前,夜潮寒,有风
雪,其姥又至,谓郁曰 :“贵客独处,何以为欢耶!”命坐语
谓。姥曰 :“妾姓石氏,家于华阴郡,后随吕御史者至此,且
四十年。家苦贫,幸贵客见哀。”于是郁命食,而老姥卒不顾。
郁问之曰 :“姑何为不食?”姥曰:“妾甚饥,然不食粟,以
故寿而安 。”郁好奇,闻之甚善,且以为有道术者。因问曰:
“姑既不食粟,何饱其腹耶岂常饵仙药乎?”姥曰:“妾家于
华阴,先人好神仙,庐于太华。妾亦常隐于山中,従道士学长
生法。道士教妾吞火,自是绝粒。今已年九十矣,未审一日有
寒暑之疾 。”郁又问曰:“某早岁常遇至人,教吸气之术,自
谓其妙。后以奔走名利,従都国之贡,昼趋而夜息。不意今夕
遇姑,语及平生之好 。然不知吞火岂神仙之旨乎?”姥曰:
“子不闻至人寒暑不能侵者耶故入火,火不能焚;入水,水不
能溺。如是,则吞火固其宜也。”郁曰:“愿观姑吞火,可乎?
“姥曰:“有何不可哉 !”于是以手采炉中火而吞之 。火且
尽,其色不动。郁且惊且异,遂起束带再拜,谢曰 :“鄙野之
人,未尝闻神仙事。今夕遇仙姑,以吞火之异,实平生所未闻
者 。”姥曰:“此小术尔,何足贵哉。”言讫,且告去。郁因
降阶送之。既别,郁前归于寝堂。既深,有仆者告郁曰 :“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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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3·
庑下有火发 !”郁惊起而视之,其西庑舍已焚。于是里中人俱
至,竞以水沃之,迨旦方绝。及穷火发之迹,于庑下坎中得一
石火通,中有火甚多。先是有败草积其上,故延而至烧。郁方
悟老姥乃此火通耳。果所谓姓石氏,居于华山者也。郁因质问
吕御史,有郡中老吏谓郁曰:“吕御史,魏之従事也,居此宅,
迨今四十年矣 。”咸如老姥言也。又青州济南平陵城北石虎,
一夜移城东南善石沟上,有狼狐千余迹随之。迹皆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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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4·
★竹季贞
陈蔡间有民竹季贞,卒十余年矣。后里人赵子和亦卒,数
日忽寤,即起驰出门。其妻子惊,前讯之,子和曰:“我,竹
季贞也,安识汝今将归吾家 。”既而语音非子和矣。妻子遂随
之。至季贞家,见子和来,以为狂疾,骂而逐之。子和曰 :“
我,竹季贞,卒十一年,今乃归。何拒我耶 !”其家聆其语,
果季贞也;验其事,又季贞也。妻子俱骇异。诘之,季贞曰:
“我自去人世,迨今具一纪,居冥途中,思还省妻孥,不一日
忘。然冥间每三十年即一逝者再生,使言罪福。昨者吾所请案
据,得以名闻冥官,愿为再生者。既而冥官谓我曰 :‘汝宅舍
坏久矣,如何’案据白曰 :‘季贞同里赵子和者,卒数日,愿
假其尸与季贞之魂 。’冥官许之,即遣使送我于赵氏之舍,我
故得归 。”因话平昔事,历然可听。妻子方信而纳之。自是季
贞不食酒肉,衣短粗衣,行乞陈、蔡、汝、郑间,缗帛随以修
佛施贫饿者,不一还家,至今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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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5·
★郄惠连
大历中,山阳人郄惠连,始居泗上。以其父尝为河朔官,
遂従居清河。父殁,惠连以哀瘠闻。廉使命吏临吊,赠粟帛。
既免丧,表授漳南尉。
岁余,一夕独处于堂,忽见一人,衣紫佩刀,趋至前,谓
惠连曰 :“上帝有命,拜公为司命主者,以册立阎波罗王。”
即以锦纹箱贮书,进于惠连曰 :“此上帝命也。”轴用琼钿,
标以纹锦。又象笏紫绶、金龟玉带以赐。惠连且喜且惧,心甚
惶惑,不暇顾问,遂受之 。立于前轩,有相者趋入,赞曰:
“驱殿吏卒且至。”已而有数百人,绣衣红额,左右佩兵器趋
入,罗为数行,再拜。一人前曰:“某幸得为使之吏,敢以谢。”
词竟又拜。拜讫,分立于前。相者又曰 :“五岳卫兵主将。”
复有百余人趋入,罗为五行,衣如五方色,皆再拜。相者又曰:
“礼器乐悬吏、鼓吹吏、车舆乘马吏、符印簿书吏、帑藏厨
膳吏 。”近数百人,皆趋而至。有顷,相者曰:“诸岳卫兵及
礼器乐悬车与乘马等,请使躬自阅之 。”惠连曰:“诸岳卫兵
安在?”对曰 :“自有所,自有所耳。”惠连即命驾,于是控
一白马至,具以金玉,其导引控御従辈,皆向者绣衣也。数骑
夹道前驱,引惠连东北而去。传呼甚严。可行数里,兵士万余,
或骑或步,尽介金执戈,列于路。枪槊旗旆,文绣交焕。俄见
朱门外,有数十人,皆衣绿执笏,曲躬而拜者,曰 :“此属吏
也 。”其门内,悉张帷帘几榻,若王者居。惠连既升阶,据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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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6·
而坐。俄绿衣者十辈,各斋簿书,请惠连判署。已而相者引惠
连于东庑下一院。其前庭有车舆乘马甚多。又有乐鼓箫及符印
管钥,尽致于榻上,以黄纹帕蔽之。其榻绕四墉。又有玉册,
用紫金填字,似篆籀书,盘屈若龙凤之势。主吏白曰:“此阎
波罗王之册也 。”有一人具簪冕来谒,惠连与抗礼,既坐,谓
惠连曰 :“上帝以邺郡内黄县南兰若海悟禅师有德,立心画一
册,有阎波罗王礼甚。言以执事有至行,故拜执事为司命主者,
统册立使。某幸列宾掾,故得侍左右 。”惠连问曰:“阎波罗
王居何?”府掾曰 :“地府之尊者也,标冠岳渎,总幽冥之务,
非有奇特之行者,不在是选 。”惠连思曰:“吾行册礼于幽冥,
岂非身已死乎?”又念及妻子,怏怏有不平之色。府掾已察其
旨,谓惠连曰:“执事有忧色,得非以妻子为念乎?”惠连曰:
“然。”府掾曰:“册命之礼用明日,执事可暂归治其家 。
然执事官至崇,幸不以幽显为恨 。”言讫遂起。惠连即命驾出
行,而昏然若醉者,即据案假寐。及寤,已在县,时天才晓。
惊叹且久,自度上帝命,固不可免,即具白妻子,为理命。
又白于县令,令曹某不信。惠连遂汤沐,具绅冕,卧于榻。是
夕,县吏数辈,皆闻空中有声若风雨,自北来,直入惠连之室。
食顷,惠连卒。又闻其声北向而去。叹骇,因遣使往邺郡内黄
县南问,果是兰若院禅师海悟者,近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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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7·
★刘宪
尚书李寰镇平阳时,有衙将刘宪者,河朔人,性刚直,有
胆勇。一夕,见一白衣来至其家,谓宪曰 :“府僚命汝甚急,
可疾赴召也 。”宪怒曰:“吾军中裨将,未尝有过,府僚安得
见命乎?”白衣曰 :“君第去,勿辞。不然祸及。”宪震声叱
之,白衣驰去,行未数步,已亡所在。宪方悟鬼也。夜深又至,
呼宪。宪私自计曰 :“吾闻死生有命,焉可以逃之。”即与偕
往。出城数里,至一公署,见冥官在厅,有吏数十辈,列其左
右。冥官闻宪至,整巾帻,降阶尽礼 。已而延坐,谓宪曰:
“吾以子勇烈闻,故遣奉命。”宪曰:“未委明公见召之旨。”
冥官曰 :“地府有巡察使,以巡省岳渎道路,有不如法者,得
以察之,亦重事,非刚烈者不可以委焉。愿足下俯而任之。”
宪谢曰 :“某无他才,愿更择刚勇者委之。”冥官又曰:“子
何拒之深耶 !”于是命案掾立召洪洞县吏王信讫,即遣一吏送
宪归。宪惊寤。后数日,寰命宪使北都,行次洪洞县,因以事
话于县寮,县寮曰 :“县有吏王信者,卒数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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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8·
★张汶
右常侍杨潜,尝自尚书郎出刺西河郡。时属县平遥,有乡
吏张汶者,无疾暴卒,数日而寤。初汶见亡兄来诣其门,汶甚
惊,因谓曰 :“吾兄非鬼耶何为而来?”兄泣曰:“我自去人
间,常常属念亲友,若瞽不得忘视也。思平生欢,岂可得乎今
冥官使我,得归而省汝 。”汉曰:“冥官为谁?”曰:“地府
之官,权位甚尊。吾今为其吏,往往奉使至里中,比以幽明异
路,不可诣汝之门。今冥官召汝,汝可疾赴 。”汶惧,辞之不
可。牵汶袂而去。行十数里,路曛黑不可辨,但闻车马驰逐,
人物喧语,亦闻其妻子兄弟呼者哭者,皆曰 :“且议丧具。”
汶但与兄俱进,莫知道途之几何。因自念 :“我今死矣,然常
闻人死,当尽见亲友之殁者,今我即呼之,安知其不可哉?”
汶有表弟武季伦者,卒且数年,与汶善,即呼之,果闻季伦应
曰:“诺。”既而俱悲泣,汶因谓曰:“今弟之居,为何所也
何为曛黑如是?”季伦曰 :“冥途幽晦,无日月之光故也。”
又曰 :“恨不可尽,今将去矣。”汶曰:“今何往?”季伦曰:
“吾平生时,积罪万状,自委身冥途,日以戮辱。向闻兄之
语,故来与兄言,今不可留 。”又悲泣久之,遂别。呼亲族中
亡殁者数十,咸如季伦应呼而至,多言身被涂炭,词甚凄咽。
汶虽前去,亦不知将止何所,但常闻妻子兄弟号哭及语音,历
然在左右,因遍呼其名,则如不闻焉。久之,有一人厉呼曰:
“平遥县吏张汶。”汶既应曰:“诺。”又有一人责怒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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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39·
平生之过有几。汶固拒之,于是命案掾出汶之籍。顷闻案掾称
曰:“张汶未死,愿遣之 。”冥官怒曰:“汶未当死,何召
之?”掾曰:“张汶兄今为此吏,向者许久处冥途,为役且甚,
请以弟代,虽未允其请,今自召至此 。”冥官怒其兄曰:“何
为自召生人,不顾吾法 。”即命囚之,而遣汶归。汶谢而出。
遂独行,以道路曛晦,惶惑且甚。俄顷,忽见一烛在数十里外,
光影极微,汶喜曰 :“此烛将非人居乎?”驰走,望影而去。
可行百余里,方觉其影稍近,迫而就之,乃见己身偃卧于榻,
其室有烛,果汶见者。自是寤。汶即以冥中所闻妻子兄弟号哭
及议丧具,讯其家,无一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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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0·
★崔君
故崔宁镇易时,犍为守清河崔君,既以启尹真人函,是夕,
崔君为冥司所召。其冥官即故相吕諲也,与崔君友善,相见悲
泣。已而谓崔曰 :“尹真人有石函在贵郡,何为辄开今奉上帝
命,召君按验,将如之何?”崔谢曰 :“昏俗聋瞽,不识神仙
事,故辄开真人之函,罪诚重。然以三宥之典,其不识不知者
俱得原赦。傥公宽之,庶获自新耳 。”諲曰:“帝命至严,地
府卑屑,何敢违乎?”即招按掾出崔君籍。有顷,按掾至,白
曰:“崔君余位五任,余寿十五年。今上帝有命,折寿十三年,
尽夺其官 。”崔又谢曰:“与公平生为友,今日之罪,诚自招,
然故人岂不能宥之?”諲曰 :“折寿削官,则固不可逃,然可
以为足下致二年假职,优其廪禄,用副吾子之托。”崔又载拜
谢。言粗毕,忽有云气蔼然,红光自空而下,諲及庭掾仆吏俱
惊惧而起,曰 :“天符下!”遂揖崔于一室中。崔即于隙间潜
之,见諲具巾笏,率庭掾分立于庭,咸挽而拱,云中有一人,
紫衣金鱼,执一幅书,宣道帝命。于是諲及庭掾再拜受书,使
驾云而上,顷之遂没。諲命崔君出坐,启天符视之,且叹且泣,
谓崔曰:“子识元三乎?”崔曰:“乃布衣之旧耳。”諲曰:
“血属无类。吁,可悲夫!某虽与元三为友,至是亦无能拯之,
徒积悲叹 !”词已又泣。既而命一吏送崔君归。再拜而出,与
使者俱行,入郡城廨中,已身卧于榻,妻孥辈哭而环之。使者
引崔俯于榻,魂与身翕然而合,遂寤。其家云 :“卒三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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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1·
“本郡以白廉使。崔即治装,尽室往蜀,具告于宁。宁遂署摄
副使,月给俸钱二十万。时元载方执国政,宁与载善,书遣甚
多,闻崔之言,惧其连坐,因命亲吏赍五百金,赂载左右,尽
购得其收百余幅,皆焚之。后月余,元载籍没。又二年,崔亦
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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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2·
★刘溉
彭城刘溉者,贞元中为韩城令,卒于官。家甚贫,因寄韩
城佛寺中。岁未半,其县丞窦亦卒,三日而寤。
初,窦生昼寐,梦一吏导而西去,经高原大泽,数百里,
抵一城。既入门,导吏亡去。生惧甚,即出城门。门有卫卒,
举剑而列。窦生讯之,卫卒举剑南指曰 :“由此走生道耳。”
窦始知身死,背汗而髀怵。即南去,虽殆,不敢息。俄见十余
人立道左,有一人呼窦生,挚其手以泣,熟视之,乃刘溉,曰:
“吾子何为而来?”窦具以告,曰 :“我自与足下别,若委
身于陷井中,念平生时安可得?”因涕泣。窦即讯冥途事,溉
泣不语。久之,又曰 :“我妻子安在得无恙乎?”窦曰:“贤
子侨居韩城佛寺中,将半岁矣 。”溉曰:“子今去,为我问讯。
我以穷泉困辱,邈不可脱,每念妻孥,若肘而不忘步。幽显之
恨,何可尽道哉?”别,谓窦曰 :“我有诗赠君,曰:
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说使人悲。
喜得逢君传家信,后会茫茫何处期。%已而又泣。窦遂告
别。未十余里,闻击钟声极震响,因悸而寤。
窦即师锡従祖兄,其甥崔氏子常以事语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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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3·
★樊钦贲
寇天师谦之,后魏时得道者也。常刻石为记,藏于嵩山。
上元初,有洛川郜城县民,因采药于山,得之以献县令樊文。
言于州,州以上闻,高宗皇帝诏藏于内府。其铭记文甚多,奥
不可解 。略曰“木子当天下”;又曰“止戈龙 ”;又曰“李代
代不可移宗 ”;又曰“中鼎显真容 ”;又曰“基千万岁 ”。所
谓“木子当天下”者,盖言唐氏受命也。“止戈龙”者,言天
后临朝也。止戈为“武”,武,天后氏也 。“李代代不移宗”
者,谓中宗中兴,再新天地。“中鼎显真容”者,实真宗之庙
讳,“真”为睿圣之徽谥,得不信乎?“基千万岁”者,“基
“玄宗名也,“千万岁”,盖历数久长也 。后中宗御历,樊文
男钦贲以石记本上献,上命编于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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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4·
★姜师度
卫先生大经,解梁人,以文学闻。不狎俗,常闭门绝人事。
生而敏悟。周知天文历象,穷冥索玄,后以寿终,墓于解梁之
野。开元中大水,姜师度奉诏凿无碱河以溉盐田,刬室庐、溃
丘墓甚多,解梁人皆病之。既至卫先生墓前,发基地,得一石
刻字为铭,盖先生之词也。曰 :“姜师度更移向南三五步。”
工人得之,以状言之于师度。师度异其事,叹咏久之。顾谓僚
吏曰 :“卫先生真奇士也。”即命工人迁其河,远先生之墓数
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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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5·
★邬载
开元中,江南大水,溺而死者数千。郡以状闻,玄宗诏侍
御史邬君载往巡之。载至江南,忽见道傍有古墓,水溃其穴。
公念之,命迁其骸于高原上。既发墓,得一石,凿而成文,盖
志其墓也。志后有铭二十言,乃卜地者之词。词曰:
“尔后一千岁,此地化为泉。赖逢邬侍御,移我向高原”。
载览而异之。因校其年,果千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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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6·
★韩愈(二)
泉州之南有山焉。其山峻起壁立,下有潭水,深不可测,
周十余亩。中有蛟螭,尝为人患,人有误近,或马牛就而饮者,
辄为吞食,泉人苦之有年矣。由是近山居者,咸挈引妻子徙去
他郡,以逃其患。元和五年,一夕闻山南有雷震暴兴,震数百
里,若山崩之状,一郡惊惧。里人洎牛马鸡犬俱失声仆地,流
汗被体。屋瓦交击,木树颠拔。自戌及子,雷电方息。明旦往
视之,其山摧堕,石壁数百仞殆尽,俱填其潭。水溢流,注满
四野,蛟螭之血,遍若玄黄,而石壁之上,有凿成文字一十九
言,字势甚古。郡中士庶,无能知者。自是居人无复患矣。惧
者既息,迁者亦归,结屋架庐,接比其地。郡守因之名其地为
“石铭里”,盖因字为铭,且识其异也。后有客于泉者,能传
其字,持至东洛。时故吏部侍郎韩愈自尚书郎为河南令,见而
识之。其文曰 :“诏示黑水鲤鱼,天公卑杀牛人,壬癸神书急
急 。”然则详究其义,似上帝责蛟螭之词令,戮其害也。其字
则蝌蚪篆书,故泉人无有识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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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7·
★裴度
元和元中秋九月,淮西师吴少诚死,子元济拒命,诏邻淮
西者以兵四攻之,凡数年不克。十三年,召丞相晋国公裴度将
而击焉。度既至,因命封人深池濠,且发其地。有得一石者,
上有雕出文字为铭,封人持以献度。文曰 :“井底一竿竹,竹
色深绿绿。鸡未肥,酒未熟,障车儿郎且须缩 。”度得之,以
示従事,令辩其义焉,咸不能究。度方念之,俄有一卒自行间
跃而贺曰 :“吴元济逆天子命,纵狂兵为反谋。赖天子威圣与
丞相德,合不久逆竖成擒矣。敢贺丞相功。”度惊讯之,对曰:
“封人得石铭,是其兆也。且‘井底一竿竹,竹色深深绿’
者,言吴少诚由行间一卒,遂拥十万兵,为一方师,且喻其荣
也。‘鸡未肥’者,言无肉也。夫以‘肥’去‘肉’为‘己’
字也。‘酒未熟’者,言无水也 。以‘酒’去‘水’,为‘酉
‘字。‘障车儿郎’谓兵革之士也。‘且须缩’者,谓宜退守
其所也。推是言之,则己酉日当克也。苟未及期,则可俟矣。
“度喜顾左右曰:“卒,辨者也。”叹而异之。是岁冬十月,
相国李朔将兵入淮西,生得元济,尽诸反者。度因校其日,果
己酉焉。于是度益奇卒之辨,擢为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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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8·
★张惟清
黑山之阴有李卫公庙。宝历中,张惟清都护单于,其従事
卢立尝梦一人,颀长黑衣,告立曰 :“吾居于卫公庙且久矣,
子幸迁我于军城中 。”已而遂去。及晓,立不谕,即入白于惟
清曰 :“卫公于国有大勋,今庙宇隳残,飘濡且甚,愿新其土
木之制 。”惟清喜而可其语。先是单于府以惟清有美化,状其
政绩,请护军骆忠表闻于上。有诏命中书舍人高公釴文其事,
刻于碑。诏既至而未有碑石,惟清方命使采石于云中郡,未还。
及修卫公庙,铲其西,得一石,方而长,其下有刻出“张”字,
历然可辨。工人持以献惟清。惟清喜曰 :“天赐吾之碑石。”
即召従事视之。立且惊且异,因起贺而白前梦。于是以石为碑,
刻高公之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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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49·
★王璠
大和中,王璠廉问丹阳,因沟其城,既凿深数尺,得一石,
铭文曰 :“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即休也。”工人得之,
具以事告白献于璠。详其义,久而不能解。即命僚佐辨之,皆
无能析其理者。数日,有一叟请谒璠之吏,且密谓曰 :“吾闻
王公得石铭,今有辨者乎?”吏曰 :“公方念之。其义为何如
君岂即能究耶 !”叟曰:“是不祥也。夫‘山有石,石有玉,
玉有瑕,即休也’,皆叙王公之世也。且公之先曰崟,崟生础,
以文而观,是‘山有石’也。础生璠,是‘石有玉’也。崟之
子曰瑕休,是‘玉有瑕即休’。休者,绝之兆。推是而辨,其
绝绪乎 !”吏谢之。叟言竟而去。至大和九年冬,璠卒,夷其
宗,果符叟之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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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0·
★柳光
太和中,有柳光者,尝南游,因行山道,会日晚,误入山
崦中。松引盘曲,行数里,至一石室。云水环拥,清泉交贯,
室有茵榻,若人居者。前对霞翠,固非人境。光因临流凝伫,
忽见一缶合于地,光即趋之,其缶下有泉,周不尽尺,其水清
激,举卮以饮,若甘醴。尽十余卮而已醉甚,遂偃于榻。及晓
方寤,因视石壁有雕刻文字极,遂写其字置于袖 ,词曰:
“武之在卯,尧王八季。我弃其寝,我去其扆。深深然,
高高然,人不吾知,人不吾谓。由今之后,二百余祀,焰焰其
光,和和其始。东方有兔,小首元尾,经过吾道,来至吾里。
饮吾泉以醉,登吾榻而寐。刻乎其壁,奥乎其义,人谁以辨其
东平子 。”%光先阅,阅而异之。遂行,出径数十步,回望其
室,尽亡见矣。
光究之不得,有吕生者,视而解之,未几告曰 :“吾尽详
矣。此乃得道者语也。夫唐氏之初,建号武德,武之二年,其
岁己卯,则‘武之在卯’,其义见矣,盖武德二年也 。‘尧王
‘者,谓高祖之号神尧。曰‘八季’者,亦二年也 。‘我弃其
寝,我去其扆’者,言其去,盖绝去之时 ,乃武德二年也。‘
深深然,高高然,人不吾知,人不吾谓’者,言其隐而人不知
也。‘由今之后,二百余祀’者,言君者来也。且唐氏之初,
今果二百余矣 。‘焰焰其光,和和其始’者,‘焰焰其光’谓
岁在丁未也。焰者火,岂非南方之丙丁之谓乎未亦火之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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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1·
‘和和其始’,谓今天子建号曰‘太和’,‘其始’盖元年也。
‘东方有兔,小首元尾’者 ,叙君之名氏 。‘东方’,甲乙木
也。‘兔’者,卯也。‘卯’以附‘木’,是‘柳’字也。‘小首
元尾’,是光也。‘经吾道’、‘来吾里’,言君之来也。‘饮吾泉
以醉,登吾榻而寐’,言君之止也。‘刻乎其壁,奥乎其义。谁
人以辨,其东平子’,谓其义奥而隐,独吾能辨之 。‘东平’,
吾之邑也,即又信矣 。”如是而辨,果得道者之遣
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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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2·
★李师道(二)
唐元和中,李师道据青齐,蓄兵勇锐,地广千里,储积数
百万,不贡不觐。宪宗命将讨之,王师不利,而师道益骄。乃
建新宫,拟天子正殿,卜日而居。是夕云物遽晦,风雷如撼,
遂为震击倾圯,俄复继以天火,了无遗者。青齐人相顾语曰:
“为人臣而逆其君者,祸固宜矣。今谪见于天,安可逃其戾
乎?”旬余,师道果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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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3·
★萧氏子
唐长庆中,兰陵萧氏子,以胆勇称。客游湘楚,至长沙郡,
舍于仰山寺。是夕,独处撤烛,忽暴雷震荡檐宇,久而不止。
俄闻西垣下窣窣有声,萧恃膂力,曾不之畏,榻前有巨捶,持
至垣下,俯而扑焉。一举而中,有声甚厉,若呼吟者。因连扑
数十,声遂绝,风雨亦霁。萧喜曰 :“怪且死矣。”迨晓,西
垣下睹一鬼极异:身尽青,伛而庳,有金斧木楔,以麻缕结其
体焉,瞬而喘,若甚困状。于是具告寺僧观之。或曰 :“此雷
鬼也,盖上帝之使耳。子何为侮于上帝,祸且及矣 。”里中人
具牲酒祀之。俄而云气曛晦,自室中发,出户升天,鬼亦従去,
既而雷声又兴,仅数食顷方息。萧气益锐,里中人皆以壮士名
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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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4·
★东阳郡山
唐东阳郡滨于浙江,有山周数百里,江水曲而环焉。迁滞
舟楫,人颇病之。常侍敬昕,大和中出守,其山一夕云物曛晦,
暴风雷电,动荡室庐,江水腾溢,莫不惶惑。迨晓方霁,人往
视之,已劈而中分,相远数百步,引江流直而贯焉,其环曲处
悉填以石。遂无萦绕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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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5·
★智空
唐晋陵郡建元寺僧智空,本郡人,道行闻于里中,年七十
余。一夕,既阖关,忽大风雷,若起于禅堂,殷然不绝,烛灭
而尘坌,晦黑且甚,檐宇摇震。矍然自念曰 :“吾弃家为僧,
迨兹四纪。暴雷如是,岂神龙有怒我者不然,有罪当雷震死耳。
“既而声益甚,复坐而祝曰:“某少学浮屠氏,为沙门迨五十
余年,岂所行乖于释氏教耶不然,且有黩神龙耶设如是,安敢
逃其死!傥不然,则愿亟使开霁,俾举寺僧得自解也。”言竟,
大声一举,若发左右,茵榻倾糜,昏霾颠悖。由是惊慴仆地。
仅食顷,声方息,云月晴朗。然觉有腥腐气,如在室内,因烛
视之,于垣下得一蛟,皮长数丈,血满于地。乃是禅堂北有槐,
高数十寻,为雷震死,循理而裂,中有蛟蟠之迹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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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6·
★百丈泓
唐河东群东南百余里有积水,谓之“百丈泓”。清澈,纤
毫必鉴。在驿路之左,槐柳环拥,烟影如束,途出于此者,乃
为憩驾之所。大和五年夏,有徐生自洛阳抵河东,至此水,困
殆既甚,因而暂息,且吟且望。将午,忽闻水中有细声若蝇蚋
之噪,俄而纤光发,其音稍响,輷若击毂,其光如索而曳焉。
生始异之,声久益繁,遂有雷自波间声,震光为电,接云气。
至旅次遽话其事,答曰 :“此百丈泓也。岁旱未尝不指期而雨。
今旱且甚,吾师命属官祷焉,巫者曰 :‘某日当有甚雨。’果
是日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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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7·
★杨询美従子
唐御史杨询美居广陵郡。従子数人皆幼,始従师学。尝一
夕,风雨雷电震耀,诸子俱出户望,且笑且詈曰 :“我闻雷有
鬼,不知鬼安在,愿得而杀之可乎?”既而雷声愈震,林木倾
靡。忽一声轰然,若在于庑,诸子惊甚,即驰入户,负壁而立,
不敢辄动。复闻雷声若大呵地吼,庐舍摇动,诸子益惧。近食
顷,雷电方息,天月清霁,庭有大槐,击拔其根而劈之。诸子
觉两髀痛不可忍,具告询美,命家僮执烛视之,诸髀咸有赤文,
横布十数,状类杖痕,似鬼雷之所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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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8·
★韦思玄
宝应中,有京兆韦思玄,侨居洛阳。性尚奇,尝慕神仙之
术。后游嵩山,有道士教曰 :“夫饵金液者,可以延寿。吾子
当先学炼金,如是,则可以肩赤松、驾广成矣 。”思玄于是求
炼金之术。积十年,遇术士数百,终不能得其妙。后一日,有
居士辛锐者,貌甚清瘦,愀然有寒色,衣弊裘,叩思玄门,谓
思玄曰 :“吾病士,穷无所归。闻先生好古尚奇,集天下异人
方士。我故来谒耳,愿先生纳之 。”思玄即止居士于舍。其后
居士身疾,痈尽溃血且甚。韦氏一家尽恶之。思玄尝诏术士数
人会食,而居士不得预。既具膳,居士突至客前,溺于筵席上,
尽湿,客怒皆起,韦氏家僮亦竞来骂之。居士遂告去,行至庭,
忽亡所见。思玄与客甚异之。回视其溺,乃紫金液也,奇光璨
然,真旷代之宝。思玄且惊且叹。有解者曰 :“居士,紫金精
也。徵其名氏,信矣。且‘辛’者,盖‘西方庚辛金’也。而
‘锐’字,‘兑’従金,‘兑’亦西方之正位。推其义,则吾
之解若合符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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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59·
★李员
进士李员,河东人也,居长安延寿里。元和初夏,一夕,
员独处其室,方偃于榻,寐未熟,忽闻室之西隅有微声,纤而
远,锵然若韵金石乐,如是久不绝。俄而有歌者,其音极清越,
泠泠然,又久不已。员窃志其歌词曰:
“色分蓝叶青,声比磬中鸣。
七月初七日,吾当示汝形 。”
歌竟,其音阕。员且惊且异,朝日命家僮穷其迹,不能得
焉。是夕,员方独处,又闻其声,凄越且久,亦歌如前。词竟,
员心知为怪也,默然异之。如是凡数夕,亦闻焉。后至秋,始
六日,夜有甚雨,隤其堂之北垣。明日,垣北又闻其声,员惊
而视之,于北垣下得一缶,仅尺余,制用金成,形状奇古,与
金之缶甚异。若翳其光,隐然有文,视不可见,盖千百年之器
也。叩之,则其韵极长。即命涤去尘藓,方可读之,字皆小篆
书,乃崔子玉座右铭也。员得而异之,然竟不知何代所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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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0·
★虞乡道士
虞乡有山观,甚幽寂,有涤阳道士居焉。大和中,道士尝
一夕独登坛望,见庭忽有异光,自井泉中发。俄有一物,状若
兔,其色若精金,随光而出,环绕醮坛。久之,复入于井。自
是每夕辄见。道士异其事,不敢告于人。后因淘井,得一金兔,
甚小,奇光烂然,即置于巾箱中。时御史李戎职于蒲津,与道
士友善,道士因以遣之。其后戎自奉先县令为忻州刺史,其金
兔忽亡去,后月余而戎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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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1·
★吕生
大历中,有吕生者,自会稽上虞尉调集于京师,既而侨居
永崇里。尝一夕,与其友数辈会食于其室。食毕,将就寝,俄
有一妪,容服洁白,长二尺许,出室之北隅,缓步而来,其状
极异。众视之,相目以笑。其妪渐迫其榻,且语曰 :“君有会,
不能不命耶何待吾之薄欤 !”吕生叱之,遂退去,至北隅乃亡
所见。且惊且异,莫知其来也。
明日,生独寤于室,又见其妪在北隅下,将前且退,惶然
若有所惧。生又叱之,遂没。明日,生默念曰 :“是必怪也。
今夕将至,若不除之,必为吾患不朝夕矣 。”即命一剑置其榻
下。是夕,果自北隅徐步而来,颜色不惧,至榻前。生以剑挥
之。其妪忽上榻,以臂揕生胸,余又跃于左右,举袂而舞。久
之,又有一妪忽上榻,复以臂揕生。生遽觉一身尽凛然,若霜
被于体。生又以剑乱挥,俄有数妪亦随而舞焉。生挥剑不已,
又为十余妪,各长寸许,虽愈多而貌如一焉,皆不可辨,环走
四垣。生惧甚,计不能出。中者一妪谓书生曰:“吾将合为一
矣,君且观之 。”言已,遂相望而来,俱至榻前,翕然而合,
又为一妪,与始见者不异。生惧益甚,乃谓曰 :“尔何怪,而
敢如是挠生人耶当疾去。不然,吾求方士,将以神术制汝。汝
又安能为耶 !”妪笑曰:“君言过矣。若有术士,吾愿见之。
吾之来,戏君耳,非敢害也,幸君无惧。吾亦还其所矣 。”言
毕,遂退于北隅而没。明日,生以事语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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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2·
有田氏子者,善以符术除去怪魅,名闻长安中,见说,喜
跃曰 :“是我事也。去之若爪一蚁耳。今夕愿往君舍且伺焉。
“至夜,生与田氏子俱坐于室,未几,而妪果来至榻前。田氏
子叱曰 :“魅疾去。”妪扬然其色,不顾左右,徐步而来去者
久之,谓田生曰 :“非君之所知也。”其妪忽挥其手,手堕于
地,又为一妪,甚小,跃而升榻,突入田生口中。田生惊曰:
“吾死乎?”妪谓生曰:“吾比言不为君害,君不听。今田生
之疾果何如哉然亦将成君之富耳 。”言毕又去。明日,有谓吕
生者 :“宜于北隅发之,可见矣。”生喜而归,命家僮于其所
没穷焉,果不至丈,得一瓶,可受斛许,贮水银甚多。生方悟
其妪乃水银精也。田生竟以寒怵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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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3·
★严生
冯翊严生者,家于汉南。尝游岘山,得一物,其状若弹丸,
色黑而大,有光,视之洁彻,若轻冰焉。生持以示于人,或曰:
“珠也。”生因以“弹珠”名之,常置于箱中 。其后生游长
安,乃于春明门逢一胡人,叩焉而言 :“衣橐中有奇宝,愿有
得一见 。”生即以“弹珠”示之。胡人捧之而喜曰:“此天下
之奇货也,愿以三十万为价 。”曰:“此宝安所用而君厚其价
如是哉 !”胡人曰:“我,西国人。此乃吾国之至宝,国人谓
之‘清水珠’,若置于浊水,泠然洞彻矣 。自亡此宝且三岁,
吾国之井泉尽浊,国人俱病。故此越海逾山,来中夏以求之。
今果得于子矣 。”胡人即命注浊水于缶,以珠投之,俄而其水
澹然清莹,纤毫可辩。生于是以珠与胡,获其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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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4·
★玉清三宝
杜陵韦弇,字景昭。开元中,举进士第,寓游于蜀。蜀多
胜地,会春末,弇与其友数辈为花酒宴,虽夜不殆。一日,有
请者曰 :“郡南去十里有郑氏亭,亭起苑中,真尘外境也。愿
偕去 。”弇闻其说,喜甚,遂与俱。
南出十里,得郑氏亭。端空危危,横然四峙,门用花壁,
砌用烟矗。弇望之,不暇他视,真所谓尘外境也。使者揖弇入。
既入,见亭上有神仙十数,皆极色也,凝立若伫,半掉云袂,
飘飘然。其侍列左右者亦十数。纹绣杳渺,殆不可识。有一人
望弇而语曰 :“韦进士来。”命左右请上亭。斜栏层去,既上
且拜。群仙喜曰 :“君不闻刘、阮事乎今日亦如是。愿奉一醉,
将尽春色。君以为何如?”弇谢曰 :“不意今日得为刘、阮,
幸何甚哉!然则此为何所女郎又何为者愿一闻知 。”群仙曰:
“我,玉清之女也,居于此久矣。此乃玉清宫也。向闻君为下
第进士,寓游至此,将以一言奉请,又惧君子不顾,且贻其辱,
是以假郑氏之亭以命君,果副吾志。虽然,此仙府也,虽云不
可滞世间人,君居之,固无损耳。幸不以为疑 。”即命酒乐宴
亭中。丝竹尽举,飘然泠然,凌玄越冥,不为人间声曲。酒既
酣,群仙曰:“吾闻唐天子尚神仙,吾有新乐一曲,曰《紫云》,
愿授圣主。君,唐人也,为吾传之一进,可乎?”曰 :“弇,
一儒也。在长安中,徒为区区于尘土间,望天子门且不可见之,
又非知音者,曷能致是?”群仙曰 :“君既不能,吾将以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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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5·
于天子可也 。”又曰:“吾有三宝,将以赠君,能使君富敌王
侯,君其受之 。”乃命左右取其宝。始出一杯,其色碧,而光
莹洞澈,顾谓弇曰 :“碧瑶杯也。”又出一枕,似玉,微红,
曰:“红蕤枕也。”又出一小函,其色紫,亦似玉,而莹澈则
过之,曰 :“紫玉函也。”已而皆授弇。弇拜谢别去。
行未及一里,回望其亭,茫然无有。弇异之,亦竟不知何
所也。遂挈其宝还长安。明年下第,东游至广陵。因以其宝集
于广陵市。有胡人见而拜曰 :“此天下之奇宝也。虽千万年,
人无得者。君何得而有?”弇以告之,因问曰 :“此何宝乎?
“曰:“乃玉清真三宝也。”遂以数千万为直而易之。弇由是
建甲第,居广陵中为豪士,竟卒于白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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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6·
★三宝村
扶风县之西南,有三宝村。胡老相传云 :“建村之时,有
胡僧谓村人曰 :‘此地有宝气,而今莫得之,其启发将自有时
耳 。’村人曰:‘是何宝也’曰:‘此交趾之宝,数有三焉。
‘故因以“三宝”名其村,盖识其事。
开成元年春,村中民夜梦一丈夫者,黑簪帻,被广袂之衣,
腰佩长剑,仪状峻古,谓民曰 :“吾尝仕东汉,当光武时,与
飞将马公同征交趾,尝得南人之宝。其后马公遭谤,以为多掠
南货,尽载以归。光武怒,将命索其家。吾惧且及祸,故埋于
此地 。”言未讫而寤。民即以所梦具告于邻伍中。
是岁仲夏夕,云月阴晦,有牧竖望见西京原下炯然有光,
若曳练焉,久而不灭。牧竖惊,告其父,即驰往视之,其光愈
甚。至明夕,亦然。于是里人数辈,夜寻其光,俯而观之,其
光在土而出,若焰薪火。里人乃相与植榫以表之。其明日,携
锸具,穷表之下,深约丈余,得一金龟,长二寸许,制度奇妙,
代所未识。又得宝剑一,长二尺有四寸;又得古镜一,径一尺
余。皆尘迹蒙然。里人得之,遂持以诣县。
时县令沛国刘随得之。发硎,其剑澹然若水波之色,虽利
如切玉,无以加焉。其长二尺四寸者,盖古以八寸为尺,乃古
三尺。其镜皆文迹繁会,有异兽环绕镜鼻,而年代绵邈,形理
无缺。乃命磨莹,其清若上水之洁,真天下之奇宝也。县令刘
君曰 :“此为古之珍玩,宜归王府,可与天球、和璧,焜耀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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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7·
上庠 。”遂缄胶其事闻岐阳帅,愿表献天子。时陈君亦节度岐
陇,得而爱之,因有其宝。由是人无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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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8·
★玉龙膏
安南有玉龙膏,南人用之,能化银液。说者曰 :“此膏不
可持北来,苟有犯者,则祸且及矣 。”大和中,韩约都护安南,
得其膏,及还,遂持以归。人有谓曰 :“南人传此膏不可持以
北,而公持去,得无有悔于后耶 !”约不听,卒以归焉。后约
为执金吾,是岁京师乱,约以附会郑注,竟赤其族,岂玉龙膏
之所归祸乎由是南去者,不敢持以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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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69·
★地下肉芝
兰陵萧逸人,亡其名。尝举进士,下第,遂焚其书,隐居
潭水上,従道士学神仙。因绝粒吸气,每旦屈伸支体,冀延其
寿。积十年余,发尽白,色枯而背偻,齿有堕者。一旦,引镜
自视,勃然发怒,且曰:“吾弃声利,隐身田野间,绝粒吸气,
冀得长生。今亦衰瘠如是,岂我之心哉?”即还居邺下,学商
人逐什一之利。凡数年,资用大饶,为富家。后因治园屋发地,
得物状类人手,肥而且润,色微红。逸人得之,惊曰 :“岂非
祸之芽且吾闻太岁所在,不可兴土事,脱有犯者,当有修肉出
其下,固不祥也。今果有,奈何然吾闻得肉食之,或可以免。
“于是烹而食,味甚美,食且尽。自是逸人听视明,力愈壮,
貌愈少,发之秃者尽黰然而长矣,齿之堕者亦骈然而生矣。逸
人默自奇异,不敢告于人。后有道士至邺下,逢逸人,惊曰:
“先生尝得饵仙药乎何神气清晤如是。”道士因轸其脉。久之,
又曰 :“先生尝食灵芝矣。夫灵芝状类人手,肥而且润,色微
红者是也 。”逸人悟其事以告,道士贺曰:“先生之寿,可与
龟鹤齐矣。然不宜居尘俗间,当退休山林,弃人事,神仙可致。
“逸人喜而従其语,遂去,竟不知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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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0·
★卢虔
东洛有故宅,其堂奥轩级甚宏特,然居者多暴死,是以空
而键之且久。故右散骑常侍万阳卢虔,贞元中,为御史分察东
台,常欲贸其宅而止焉。或曰:“此宅有怪,不可居。”虔曰:
“吾自能弭之。”
后一夕,虔与従吏同寝其堂,命仆使尽止于门外。従吏勇
悍善射,于是执弓矢坐前轩下。夜将深,闻有叩门者,従吏即
问之,应声曰:“柳将军遣奉书于卢侍御。”虔不应。已而投
一幅书轩下,字似濡笔而书者,点画纤然。虔命従吏视,其字
云 :“吾家于此有年矣。堂奥轩级,皆吾之居也;门神户灵,
皆吾之隶也。而君突入吾舍,岂其理耶!假令君有舍,吾入之
可乎既不惧吾,宁不愧于心耶君速去,匆招败亡之辱 。”读既
毕,其书飘然四散,若飞烬之状。俄又闻有言者 :“柳将军愿
见卢御史 。”已而有大厉至,身长数十寻,立庭,手执一瓢。
其従吏即引满而发,中所执。其厉遂退,委其瓢。久之又来,
俯轩而立,挽其首且窥焉,貌甚异。従吏又射之,中其胸。厉
惊,若有惧,遂东向而去。
至明,虔命穷其迹,至宅东隙地,见柳高百余尺,有一矢
贯其上,所谓柳将军也。虔伐其薪。自此其宅居者无恙。后岁
余,因重构堂室,于屋瓦下得一瓢,长约丈余,有矢贯其柄,
即将军所执之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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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1·
★江夏従事
大和中,有従事江夏者,其官舍尝有怪异。每夕见一巨人,
身尽黑,甚光,见之即悸而病死。后有许元长者,善视鬼。従
事命元长以符术考召。后一夕,元长坐于堂西轩下,巨人忽至,
元长出一符飞之,中其臂,剨然有声,遂堕于地。巨人即去。
元长视其堕臂,乃一枯木枝。至明日,有家童谓元长曰 :“堂
之东隅有枯树焉。先生符今在其上 。”即往视之。其树有枝稍
折者,果巨人所断臂也。即伐而焚之。宅遂无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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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2·
★窦宽
唐扶风窦宽者,家于梁山。大和八年秋,自大理评事解县
推盐使判官,罢职退归。因治园屋,命家仆伐一树。既伐,而
有血滂溜,汪然注地,食顷而尽。宽异之,且知为怪。由是闭
门绝人事。至明年冬十一月,郑注、李训反,宽与注连,遂诛
死于左禁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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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3·
★吴偃
有厉泉县民吴偃,家于田野间。有一女十岁余,一夕,忽
遁去,莫知所往。后数余日,偃梦其父谓偃曰 :“汝女今在东
北隅,盖木神为崇 。”偃惊而寤。至明日,即于东北隅穷其迹,
果闻有呼吟之事,偃视之,见其女有一穴内。口甚小,然其中
稍宽敞。傍有古槐木,盘根极大。于是挈之而归,然兀若沉醉
者。会有李道士至,偃请符术呵禁。其女忽瞬而语曰 :“地东
北有槐木,木有神,引某自树腹空入地下穴内,故某病 。”于
是伐其树。后数日,女病始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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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4·
★董观(二)
有董观者,尝为僧,居于太原佛寺。太和七年夏,与其表
弟王生南游荆楚。后将入长安,道至商於。一夕,舍山馆中。
王生既寐,观独未寝。忽见一物出烛下,既而掩其烛,状类人
手,而无指。细视,烛影外若有物。观急呼王生,生起,其手
遂去。观谓王曰 :“慎无寝。魅当再来。”因持挺而坐伺之。
良久,王生曰:“魅安在兄妄矣。”既就寝。顷之,有一物长
五尺余,蔽烛而立,无手及面目。观益恐,又呼王生。生怒,
不起。观因以挺椹其首,其躯若草所穿,挺亦随入其中,而力
取不可得。俄乃退去。观虑又来,迨晓不敢寝。明日,访馆吏,
吏曰 :“此西数里有古杉,常为魅,疑即所见也。”即与观及
王生径寻,果见古杉,有挺贯其柯叶间。吏曰 :“人言此为妖
且久,未尝见其真,今则信矣 。”急取斧,尽伐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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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5·
★邓珪
晋阳西有童子寺,在郊牧之外。贞元中,有邓珪者,寓居
于寺。是岁秋,与朋友数辈会宿。既阖扉后,忽见一手自牖间
入,其手色黄而瘦甚。众视之,惧怵然,独珪无所惧。反开其
牖,闻有吟啸之声,珪不之怪。讯之曰 :“汝为谁?”对曰:
“吾隐居山谷有年矣。今夕纵风月之游,闻先生在此,故来奉
谒。诚不当列先生之席,愿得坐牖下,听先生与客谈,足矣。
“珪许之。既坐,与诸客谈笑极欢。久之告去,将行,谓珪曰:
“明夕当再来,愿先生未见摈 。”既去,珪与诸客议曰 :
“此必鬼也。不穷其迹,且将为患矣。”于是缉丝为缗数百寻,
候其再来,必缚之。明夕果来,又以手出于牖间。珪即以缗系
其臂,牢不可解。闻牖外问:“何罪而见缚,其议安在得无悔
邪“遂引缗而去。至明日,珪与诸客俱穷其迹,至寺北百余步,
有蒲桃一株,甚蕃茂,而缗系其枝。有叶类人手,果牖间所见
者。遂命掘其根而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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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6·
★刘皂
灵石县南尝夜中妖怪,由是里中人无敢夜经其地者。元和
年,董叔经为河西守,时有彭城刘皂,假孝义尉。皂顷尝以书
忏董叔,怒甚,遂弃职。入汾水关,夜至灵石南,逢一人立于
路旁,其状绝异。皂马惊而坠,久之乃起。其路旁立者即解皂
衣袍而自衣之。皂以为劫,不敢拒。既而西走,近十余里,至
逆旅,因言其事。逆旅人曰 :“邑南夜中有妖怪,固非贼尔。
“明日,有自县南来者,谓皂曰:“县南野中有蓬蔓,状类人,
披一青袍,不亦异乎?”皂往视之,果己之袍也。里中人始悟
为妖者乃蓬蔓耳。由是尽焚,其妖遂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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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7·
★梁生
唐兴平之西有梁生别墅,其后园有梨树十余株。大和四年
冬十月初雪霁,其梨忽有花发,芳而且茂。梁生甚奇之,以为
吉兆。有韦氏谓梁生曰 :“夫木发春而荣,冬而瘁,固其常矣。
今反是,焉可谓之吉兆乎?”生闻之不悦。后月余,梁生父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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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8·
★赵生
天宝中,有赵生者,其先以文学显。生兄弟数人,俱以进
士、明经入仕。独生性鲁钝,虽读书,然不能分句详义,由是
年壮尚不得为郡贡。常与兄弟友生会宴,盈座朱绿相接,独生
白衣,甚为不乐。及酒酣,或靳之,生益惭且怒。后一日,弃
其家遁去,隐晋阳山,葺茅为舍。生有书百余编,笈而至山中,
昼习夜息,虽寒热切肌,食粟袭纻,不惮劳苦。而生蒙懵,力
愈勤而功愈少,生愈恚怒,终不易其志。后旬余,有翁衣褐来
造之,因谓生曰 :“吾子居深山中,读古人书,岂有志于禄仕
乎虽然,学愈久而卒不能分句详议,何蔽滞之甚邪?”生谢曰:
“仆不敏,自度老且无用,故入深山,读书自悦 。虽不能达
其精微,然必欲死于志业,不辱先人。又何及于禄仕也 。”翁
曰:“吾子之志甚坚。老夫虽无术能,有补于郎君,但幸一谒
我耳 。”因徵其所止,翁曰 :“吾段氏子,家于山西大木之下。
“言讫,忽亡所见。生怪之,以为妖,遂径往山西寻其迹。果
有椴树蕃茂,生曰 :“岂非段氏子乎?”因持锸发其下,得人
参长尺余,甚肖所遇翁之貌。生曰 :“吾闻人参能为怪者,可
愈疾 。”遂瀹而食之。自是醒然明悟,目所览书,尽能穷奥。
后岁余,以明经及第。历官数任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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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79·
★兴庆池龙
唐玄宗尝潜龙于兴庆宫,及即位,其兴庆池尝有一小龙出
游宫外御沟水中,奇状蜿蜒,负腾逸之状。宫嫔内竖,靡不具
瞻。后玄宗幸蜀,銮舆将发,前一夕,其龙自池中御素云,跃
然亘空,望西南而去。环列之士,率共观之。及上行至嘉陵江,
乘舟将渡,见小龙翼舟而进。侍臣咸睹之。上泫然泣下,顾谓
左右曰 :“此吾兴庆池中龙也。”命以酒沃酹,上亲自祝之。
龙乃自水中振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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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0·
★萧昕
唐故兵部尚书萧昕常为京兆尹。时京师大旱,炎郁之气,
蒸为疾疬。代宗命宰臣下有司褥祀山川,凡有月余,暑气愈盛。
时天竺僧不空三藏居于静住寺,三藏善以持念召龙兴云雨。昕
于是诣寺,谓三藏曰 :“今兹骄阳累月矣,圣上悬忧,撤乐贬
食,岁凶是念,民瘵为忧。幸吾师为结坛场致雨也。”三藏曰:
“易与耳 。然召龙以兴云雨,吾恐风雷之震 ,有害于生植,
又何补于稼穑耶 !”昕曰:“迅雷甚雨,诚不能滋百谷,适足
以清暑热,而少解黔首之病也。愿无辞焉 。”三藏不获已,乃
命其徒,取华木皮仅尺余,缵小龙于其上,而以炉瓯香水置于
前,三藏转咒,震舌呼祝。咒者食顷,即发缵龙授昕曰 :“可
投此于曲江中。投讫亟还,无冒风雨 。”昕如言投之。旋有白
龙才尺余,摇鬣振鳞自水出,俄而身长数丈,状如曳素,倏忽
亘天。昕鞭马疾驱,未及数十步,云物凝晦,暴雨骤降。比至
永崇里,道中之水,已若决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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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1·
★任顼
唐建中初,有乐安任顼者,好读书,不喜尘俗事,居深山
中,有终焉之志。尝一日,闭关昼坐,有一翁叩门来谒,衣黄
衣,貌甚秀,曳杖而至。顼延坐与语。既久,顼讶其言讷而色
沮,甚有不乐事,因问翁曰 :“何为而色沮乎,岂非有忧耶不
然,是家有疾而翁念之深耶 !”老人曰 :“果如是。吾忧俟子
一问固久矣。且我非人,乃龙也。西去一里有大湫,吾家之数
百岁,今为一人所苦,祸且将及,非子不能脱我死,辄来奉诉。
子今幸问我,故得而言也 。”顼曰:“某尘中人耳,独知有诗
书礼乐,他术则某不能晓,然何以脱翁之祸乎 ?”老人曰:
“但授我语,非藉他术,独劳数十言而已。”顼曰:“愿受教。
“翁曰:“后二日,愿子为我晨至湫上,当亭午之际,有一道
士自西来者,此所谓祸我者也。道士当竭我湫中水,且屠我。
子伺其湫水竭,宜厉声呼曰:‘天有命,杀黄龙者死。’言毕,
湫当满。道士必又为术,子因又呼之。如是者三,我得完其生
矣。必重报,幸无他为虑 。”顼诺之。已而祈谢甚恳,久之方
去。
后二日,顼遂往山西,果有大湫。即坐于湫旁以伺之。至
当午,忽有片云,自西冉冉而降于湫上,有一道士自云中下,
颀然而长,约丈余,立湫之岸,于袖中出墨符数道投湫中。顷
之,湫水尽涸。见一黄龙帖然俯于沙。顼即厉声呼 :“天有命,
杀黄龙者死 。”言讫,湫水尽溢。道士怒,即于袖中出丹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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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2·
符投之,湫水又竭。即震声呼,如前词,其水再溢。道士怒甚,
凡食顷,乃出朱符十余道,向空掷之,尽化为赤云,入湫,湫
水即竭。呼之如前词,湫水又溢。道士顾谓顼曰 :“吾一十年
始得此龙为食,奈何子儒士也,奚救此异类耶 !”怒责数言而
去。顼亦还山中。
是夕,梦前时老人来谢曰 :“赖得君子救我,不然,几死
道士手。深诚所感,千万何言。今奏一珠,可于湫岸访之,用
表我心重报也 。”顼往寻之,果得一粒径寸珠于湫岸草中,光
耀洞澈,殆不可识。顼后特至广陵市,有胡人见之曰 :“此真
骊龙之宝也。而世人莫可得 。”以数千万为价而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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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3·
★卢元裕
故唐安太守卢元裕未仕时,尝以中元设幡幢像,置盂兰于
其间。俄闻盆中有唧唧之音,元裕视,见一小龙才寸许,逸状
奇姿,婉然可爱。于是以水沃之,其龙伸足振鬣已长数尺矣。
元裕大恐。有白云自盆中而起,其龙亦逐云而去。元裕即翰之
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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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4·
★李修
唐浙西观察使李修,元和七年为绛郡守。是岁,其属县龙
门有龙见,时观者千数。郡以状闻于太府。时相国河东府张弘
靖为河中节度使,相国之子故舒州刺史以宗尝为文以赞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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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5·
★卢君畅
故东都留守判官祠部郎中范阳卢君畅为白衣时 ,侨居汉
上。尝一日,独驱郊野,见二白犬,腰甚长而其臆丰,飘然若
坠,俱驰走田间。卢讶其异于常犬,因立马以望。俄而其犬俱
跳入于一湫中。已而湫浪泛腾,旋有二白龙自湫中起,云气噎
空,风雷大震。卢惧甚,鞭马而归,未及行数里,衣尽沾湿。
方悟二犬乃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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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6·
★法喜寺
政阳郡东南有法喜寺,去郡远百里,而正居渭水西。唐元
和末,寺僧有频梦一白龙者自渭水来,止于佛殿西楹,蟠绕且
久,乃直东而去,明日则雨。如是者数矣。其僧异之,因语与
人。人曰 :“福地盖神祗所居,固龙之宅也。而佛寺亦为龙所
依焉。故释氏有天龙八部,其义在矣。况郊野外寺,殿宇清敞,
为龙之止,不亦宜乎。原以土龙置于寺楹间,且用识其梦也。
“僧召工,合土为偶龙,具告其状,而于殿西楹置焉。功毕,
甚得云间势,蜿蜒鳞鬣,曲尽其妙,虽丹青之巧,不能加也。
至长庆初,其寺居人有偃于外门者,见一物従西轩直出,飘飘
然若升云状,飞驰出寺,望谓水而去。夜将分,始归西轩下。
细而视之,果白龙也。明日因告寺僧。僧奇之。又数日,寺僧
尽赴村民会去,至午方归,因入殿视,像龙已失矣。寺僧且叹
且异,相顾语曰 :“是龙也,虽假以土,尚能变化无方,去莫
知其适,来莫究其自,果灵物乎 。”及晚,有阴云起于渭水,
俄而将逼殿宇,忽有一物自云中跃而出,指西轩以入。寺僧惧
惊,且视之,乃见像龙已在西楹上。迫而观之,其龙鬈鬣鳞角,
若尽沾湿。自是因以铁锁系之。其后里中有旱涝,祈祷之,应
若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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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7·
★龙庙
汾水贯太原而南注,水有二桥,其南桥下尝有龙见,由是
架龙庙于桥下。故相国令狐楚居守北都时,有一龙自庙中出,
倾都士女皆纵观,近食顷,方拏奋而去,旋有震雷暴雨焉。又
明年秋,汾水延溢,有一白蛇自庙中出,既出而庙屋摧圯,其
桥亦坏。时唐太和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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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8·
★李徵
陇西李徵,皇族子,家于虢略。徵少博学,善属文,弱冠
従州府贡焉,时号名士。天宝十载春于尚书右丞杨没榜下登进
士第。后数年,调补江南尉。徵性疏逸,恃才倨傲,不能屈迹
卑僚,尝郁郁不乐。每同舍会,既酣,顾谓其群官曰 :“生乃
与君等为伍耶 !”其寮佐咸嫉之。及谢秩,则退归闭门,不与
人通者近岁余。后迫衣食,乃具妆东游吴楚之间,以干郡国长
吏。吴楚人闻其声固久矣,乃至,皆开馆以俟之。宴游极欢。
将去,悉厚遣以实其囊橐。徵在吴楚且周岁,所获馈遗甚多。
西归虢洛,未至,舍于汝坟逆旅中。忽被疾发狂,鞭捶仆
者。仆者不胜其苦。如是旬余,疾益甚,无何夜狂走,莫知其
适。家僮迹其去而伺之,尽一月而徵竟不回,于是仆者驱其乘
马,挈其囊橐而远遁去。
至明年,陈郡袁傪以监察御史奉诏使岭南,乘传至商于於
界。晨将发,其驿吏白曰:“道有虎,暴而食人,故过于此者,
非昼而莫敢进。今尚早,愿且驻车 ,决不可前 。”傪怒曰:
“我天子使,众骑极多,山泽之兽能为害耶!”遂命驾去。
行未尽一里,果有一虎自草中突出。傪惊甚。俄而虎匿身
草中,人声而言曰 :“异乎哉,几伤我故人也。”傪聆其音似
李徵。傪昔与徵同登进士第,分极深,别有年矣。忽闻其语,
既惊且异,而莫测焉。遂问曰 :“子为谁得非故人陇西子乎?
“虎呻吟数声,若嗟泣之状,已而谓傪曰:“我,李徵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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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89·
幸少留,与我一语 。”傪即降骑,因问曰:“李君,李君,何
为而至是也 !”虎曰:“我自与足下别,音问旷阻且久矣。幸
喜得无恙乎今又去何适向者见君,有二吏驱而前,驿隶挈印囊
以导,庸非为御史而出使乎 ?”傪曰:“近者幸得备御史之
列,今乃使岭南 。”虎曰:“吾子以文学立身,位登朝序,可
谓盛矣。况宪台清峻,分纠百揆;圣明慎择,尤异于人。心喜
故人居此地,甚可贺 。”傪曰:“往者吾与执事同年成名,交
契深密,异于常友。自声容间阻,时去如流,想望风仪,心目
俱断。不意今日获君念旧之言。虽然,执事何为不我见,而自
匿于草莽中故人之分,岂当如是耶 !”虎曰:“我今不为人
矣,安得见君乎?”珪即诘其事。虎曰 :“我前身客吴楚,去
岁方还,道次汝坟,忽婴疾发狂走山谷中,俄以左右手据地而
步,自是觉心愈狠,力愈倍,及视其肱髀,则有釐毛生焉。又
见冕衣而行于道者、负而奔者、翼而翱者、毳而驰者,则欲得
而啖之。既至汉阴南,以饥肠所迫,值一人腯然其肌,因擒以
咀之立尽。由此率不为常。非不念妻孥、思朋友,直以行负神
祇,一日化为异兽,有靦于人,故分不见矣。嗟夫!我与君同
年登第,交契素厚。今日执天宪,耀亲友。而我匿身林薮,永
谢人寰,跃而吁天,挽而泣地,身毁不用,是果命乎?”因呼
吟咨嗟,殆不自胜,遂泣。珪且问曰 :“君今既为异类,何尚
能人言耶 !”虎曰:“我今形变而心甚悟,故有摚突,以悚以
恨,难尽道耳。幸故人念我,深恕我无状之咎,亦其愿也。然
君自南方回车,我再值君,必当昧其平生耳。此时视君之躯,
犹吾机上一物。君亦宜严其警従以备之,无使成我之罪,取笑
于士君子 。”又曰:“我与君真忘形之友也。而我将有所托,
其可乎?珪曰 :“平昔故人,安有不可哉恨未知何如事,愿尽
教之 。”虎曰:“君不许我,我何敢言。今既许我,岂有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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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0·
初我于逆旅中,为疾发狂,既入荒山,而仆者驱我乘马衣囊悉
逃去。吾妻孥尚在虢洛,岂念我化为异类乎君若自南回,为赍
书访妻子,但云我已死,无言今日事。幸记之 。”又曰:“吾
于人世且无资业,有子尚稚,固难自谋。君位列周行,素秉夙
义,昔日之分,岂他人能右哉必望念其孤弱,时赈其乏,无使
殍死于道途,亦恩之大者 。”言已又悲泣。珪亦泣曰 :“珪与
足下休戚同焉。然则足下子亦珪子也。当力副厚命,又何虞其
不至哉?”虎曰 :“我有旧文数十篇未行于代,虽有遗稿,尽
皆散落。君为我传录,诚不敢列人之阈,然亦贵传于子孙也。
“珪即呼仆命笔,随其口书,近二十章,文甚高,理甚远。珪
阅而叹者再三。虎曰 :“此吾平生之素也,安敢望其传乎?”
又曰 :“君御命乘传,当甚奔迫,今久留驿隶,兢悚万端。与
君永诀,异途之恨,何可言哉 !”珪亦与之叙别,久而方去。
珪自南回,遂专命持书及帽赙之礼,寄于徵子。月余,徵
子自虢洛来京诣珪门,求先人之柩。珪不得已,具疏其事。后
珪以己俸均给徵妻子,免饥冻焉。珪后官至兵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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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1·
★河内崔守
有崔君者,贞元中为河内守。崔君贪而刻。河内人苦之。
常于佛寺中假佛像金凡数镒,而竞不酬直。僧以太守竟不敢言。
未几,崔君卒于郡。是日,寺有牛产一犊。其犊顶上有白毛若
缕,出文字曰崔某者。寺僧相与观之,且叹曰 :“崔君常假此
寺中佛像金,而竟不还。今日事,果何如哉?”崔君家闻之,
即以他牛易其犊。既至,命剪去文字。已而便生。及至其家,
虽豢以刍粟,卒不食。崔氏且以为异,竟归其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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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2·
★唐玄宗龙马
海岱之间出玄黄石,或云茹之可以长生。玄宗皇帝尝命临
淄守每岁采而贡焉。开元二十七年,江夏李邕为临淄守。是岁
秋,因入山采玄黄石,忽遇一翁,质甚妙,而丰度明秀,髭髯
极丰,衣褐衣,自道左出,叩李邕马,且告曰 :“君侯躬自采
药,岂不为延圣主之寿乎?”曰 :“然。”翁曰:“圣主当获
龙马,则享国万岁,无劳采药耳 。”邕曰:“龙马安在?”答
曰:“当在齐鲁之郊。若获之,即是太平之符。虽麟凤龟龙,
不足以并其瑞。”邕方命驾以后乘,遽亡见矣。邕大异之,顾
谓従事曰 :“得非神人乎?”即命其吏王乾贞者,求龙马于齐
鲁之间。至开元二十九年夏五月,乾真果得马于北海郡民马会
恩之家。其色骓毛,两胁有鳞甲,鬃尾若龙之鬐鬣,嘶鸣真虡
笛之音,日驰三百里。乾真讯其所自,会恩曰 :“吾独有牝马,
常浴于淄水,遂有胎而产。因以龙子呼之 。”乾真即白于邕。
邕甚喜,以表其事献之。上大悦,诏内闲厩,异其当豢。命画
工图其状,用颁示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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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3·
★王薰
天宝初,有王薰者,居长安延寿里中。常一夕,有三数辈
挈食会薰所居。既饭食,烛前忽有巨擘出烛影下,薰与诸友且
惧,相与观之。其擘色黑,而有毛甚多。未几,影外有语曰:
“君有会,不能一见呼耶愿得少肉置掌中。”薰莫测其由,即
与之。其臂遂引去。少顷,又伸其臂曰 :“幸君与我肉,今食
且尽,愿君更赐之 。”薰又置肉于掌中,已而又去。于是相与
谋曰 :“此必怪也。伺其再来,当断其臂 。”顷之果来,拔剑
斩之。臂既堕,其身亦远。俯而视之,乃一驴足,血流满地。
明日,因以血踪寻之,直入里中民家 。即以事问民,民曰 :
“家养一驴,且二十年矣。夜失一足,有似刃而断者焉。方骇
之。“薰具言其事,即杀而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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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4·
★郭钊
郭司空钊,大和中,自梓潼移镇西凉府。时有阍者甚谨朴,
钊念之,多委以事。常一日,钊命市纹缯丝帛百余段,其价倍,
且以为欺我,即囚于狱,用致其罪。狱既具,钊命笞于庭。忽
有十余犬争拥其背,吏卒莫能制。钊大异之,且讯其事。阍者
曰:“某好阅佛氏《金刚经》,自孩稚常以食饲群犬,不知其
他 。”钊叹曰:“犬尚能感其惠,吾安可以不施恩。”遂释放
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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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5·
★赵叟
扶风县西有天和寺,在高冈之上。其下有龛,豁若堂,中
有贫者赵叟家焉。叟无妻儿,病足伛偻,常策杖行乞。里中人
哀其老病且穷无所归,率给以食。叟既得食,常先聚群犬以餐
之。后岁余,叟病寒,卧于龛中。时大雪,叟无衣,裸形俯地,
且战且呻。其群犬俱集于叟前,摇尾而嗥,已而环其衽席,竞
以足拥叟体,由是寒少解。后旬余,竟以寒死其龛。犬具哀鸣,
昼夜不歇,数日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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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6·
★韩生
唐贞元中,有大理评事韩生者,侨居西河郡南。有一马,
甚豪骏。常一日清晨,忽委首于枥,汗而且喘,若涉远而殆者。
圉人怪之,具白于韩生。韩生怒:“若盗马夜出,使吾马力殆。
谁之罪?”乃令朴焉。圉人无以辞,遂受朴。至明日,其马又
汗而喘。圉人窃异之,莫可测。是夕,圉人卧无厩舍,阖扉,
乃于隙中窥之。忽见韩生所畜黑犬至厩中,且嗥且跃,俄化为
一丈夫,衣冠尽黑,既挟鞍致马上,驾而去。行至门,门垣甚
高,其黑衣人以鞭击马,跃而过。黑衣者乘马而去。半夜还,
下马解鞍,其黑衣人又嗥跃,还化为犬。圉人惊异,不敢泄于
人。
后一夕,黑犬又驾马而去,逮晓方归。圉人因寻马踪,以
天雨新霁,历历可辨,直至南十余里一古墓前,马迹方绝。圉
人乃结茅斋于墓侧。来夕,先止于斋中以伺之。夜将分,黑衣
人果驾马而来。下马,系于野树。其人入墓,与数辈笑言极欢。
圉人在茅中俯而听之,不敢动。近数食顷,黑衣人告去,数辈
送出墓外。于野,有一褐衣者顾谓黑衣人曰 :“韩氏名藉今安
在?”黑衣人曰 :“吾已收在扌寿练石下。吾子无以为忧 。”
褐衣者曰 :“慎毋泄。泄则吾属不全矣 。”黑衣人曰:“谨受
教 。”褐衣者曰:“韩氏稚儿有字乎?”曰:“未也。吾伺有
字,即编于名籍,不敢忘 。”褐衣者曰:“明夕再来,当得以
笑语 。”黑衣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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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7·
及晓,圉者归,遂以其事密告于韩生。生即命肉诱其犬。
犬既至,因以绳系。乃次所闻,遂穷扌寿练石下,果得一轴书,
具载韩氏兄弟妻子家僮名氏,纪莫不具。盖所谓韩氏名籍也。
有子生一月矣,独此子不书,所谓“稚儿未字”也。韩生大异,
命致犬于庭,鞭而杀之。熟其肉以食家僮。已而率邻居士子千
余辈,执弧矢兵仗,至郡南古墓前,发基墓,墓中有数犬,毛
状皆异,尽杀之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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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8·
★李甲
宝应中,有李氏子,亡其名,家于洛阳。其世以不好杀,
故家未尝畜猫,所以宥鼠之死也。迨其孙,亦能世祖父意。常
一日,李氏大集其亲友,会食于堂。既坐,而门外有数百鼠,
俱人立,以前足相鼓,如甚喜状。家僮惊异,告于李氏。李氏
亲友乃空其堂而纵观。人去且尽,堂忽摧圯,其家无一伤者。
堂既摧,群鼠亦去。悲乎!鼠固微物也,尚能识恩而知报,况
人乎如是则施恩者宜广其恩,而报恩者亦宜力其报。有不顾者,
当视此以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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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199·
★王缙
唐相国王公缙,大历中与元载同执政事。常因入朝,天尚
早,坐于烛下。其榻前有囊,公遂命侍童取之,侍童挈以进,
觉其重不可举。公启视之,忽有一鼠长尺余,质甚丰白,囊中
跃出。公大惧,顾谓其子曰 :“我以不才缪居卿相,无德而贵,
常惧有意外之咎。今异物接于手足,岂非祸之将萌耶 !”后数
日,果得罪,贬为缙云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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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0·
★王含
太原王含者,为振武军都将。其母金氏,本胡人女,善弓
马,素以犷悍闻。常驰健马,臂弓腰矢,入深山,取熊鹿狐兔,
杀获甚多。故此人皆惮其能而雅重之。后年七十余,以老病,
遂独止一室,辟侍婢,不许辄近左右,至夜即扃户而寝。往往
发怒,过杖其家人辈。后一夕,既扃其户,家人忽闻轧然之声,
遂趋而视之,望见一狼自室内开户而出。天未晓,而其狼自外
还,入室又扃其门。家人甚惧,具白于含。是夕,于隙中潜窥,
如家人言。含忧悸不自安。至晓,金氏召含,且令即市糜鹿。
含熟以献,金氏曰 :“吾所须生者耳。”于是,以生糜鹿致于
前,金氏啖立尽。含益惧。家人辈或窃语其事,金氏闻之,色
甚惭。是夕,既扃门,家人又伺而觇之,有狼遂破户而出。自
是竟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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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1·
★晋阳民家
晋阳以北,地寒而少竹,故居人多种苇成林,所以代南方
之竹也。唐长庆初,北都有民,其家地多林苇,里中尝有会宴,
置余食于其舍,至明日辄不知其所在。其民有贮缯帛于其室者,
亦亡之。民窃异焉。后夜闻婴儿号者甚众,迫而听之,则阒然
矣。明夕又闻,民惧且甚。后一日,乃语里中他民曰 :“数多
闻林中有婴儿号,吾度此地不当有婴儿,惧其怪耳 。”即相与
芟除其林,薙其草。既穷,得一穴,中有缯帛食器。见野狸十
余,有颦而俯者,呻而仰者,瞬而乳者,偃而踞者,嗷然若相
愁状。民尽杀之,自是里民用安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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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2·
★唐玄宗
开元二十三年秋,玄宗皇帝狩于近郊。驾至咸阳原,有大
鹿兴于前,赑然其躯,颇异于常者。上命弓射之,一发而中。
及驾还,及敕厨吏灸其已进 。而尚食具熟俎献 。时张果老先
生侍,上命果坐于前,以其肉赐之。果谢而食。既食,且奏曰:
“陛下以此鹿为何如?”上曰:“吾只知其鹿也,亦未知何
如哉?”果曰 :“此鹿年且千岁矣。陛下幸问臣 。”上笑曰:
“此一兽耳,何遂言其千岁耶!”果曰:“昔汉元狩五年秋,
臣侍武帝畋于上林,其従臣有生获此鹿而献者,帝以示臣,奏
曰:‘此仙鹿也,寿将千岁。今既生获,不如活之 。’会武帝
尚神仙,由是纳臣之奏。”上曰:“先生绐矣。且汉元狩五年
及今八百岁,其鹿长寿,岂历八百岁而不为畋所获乎况苑囿内
麋鹿亦多,今所获何妨为他鹿乎?”果曰 :“曩时武帝既获此
鹿,将舍去之,且命东方朔以练铜为牌,刻成文字以识其年,
系于左角下。愿得验之,庶表臣之不诬也 。”上即命置鹿首于
前,诏内臣高力士验之。凡食倾,曾无所见。上笑曰 :“先生
果谬矣。左角之下,铜牌安在 。”果曰:“臣请自索之。”即
顾左右,使铁钳,钳出一小牌,实铜制者,可二寸许。盖以年
月悠久,为毛革蒙蔽,始不见耳。持以进,上命磨莹视之。其
文字刓弊,不可识矣。上于是信果之不谬。又问果曰 :“汉元
狩五年,甲子何次史编何事吾将徵诸记传,先生第为我言之。
“果曰:“是岁岁次癸亥,武帝始开昆明池,用习水战,因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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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3·
狩以顺礼焉。迫今甲戌岁,八百五十二年。”上即命按《汉史》,
其昆明池果元狩五年所开 ,其甲子亦无差 。上顾谓力士曰 :
“异乎哉!张果能言汉武时事,真所谓至人矣 。吾固不可得而
知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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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4·
★陈岩
颖川陈岩,字叶梦,舞阳人,侨居东吴。景龙末,举孝廉,
如京师,行至渭南,见一妇人,貌甚姝,衣白衣,立于路隅,
以袂蒙口而哭,若负冤抑之状。生乃讯之 ,妇人哭而对曰 :
“妾,楚人也,侯其氏,家于弋阳县。先人以高尚闻于湘楚间,
由是隐迹山林,未尝肯谒侯伯。妾虽一女子,亦有箕颖之志,
方将栖踪蓬瀛昆阆以遂其好。适遇有沛国刘君者,尉弋阳,常
与妾先人为忘形之友,先人慕刘君之高义,遂以妾归刘氏。自
为刘氏妇且十年矣,未尝有纤毫过失。前岁春,刘君调补真源
尉,未一岁,以病免,尽室归于渭上郊居。刘君无行,又娶一
卢氏者,濮上人,性极悍戾,每以唇齿相及。妾不胜其愤,故
遁而至此。且妾本慕神仙,常欲高蹈云霞,安岩壑之隐,甘橡
栗之味,亦足以终老,岂徒扰于尘世,适足为累。今者分不归
刘氏矣 。”已而嚬容怨咽,若不自解。岩性端悫,闻其言,甚
信之。因问曰 :“女郎何所归乎?”妇人曰:“妾,一穷人,
安所归虽然,君之见问,其有意耶果如是,又安敢逆君之命。
“岩喜,即以后乘驾而偕焉。至京师,居永崇里。
其始甚谨,后乃不恭,往往诟怒,若发狂之状。岩恶之而
且悔。明日岩出,妇人即阖扉,键其门,以岩衣囊置庭中,毁
裂殆尽。至夕,岩归,妇人拒而不纳。岩怒,即破户而入。见
己之衣资,悉已毁裂,岩因诟而责之。妇人忽发怒,毁岩之衣
襟佩带,殆无完缕,又爪其面,啮其肌,一身尽伤,血沾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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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5·
已而嗥叫者移时。岩患之,不可制。于是里中民俱来观,簇其
门。时有郝居士者,在里中,善视鬼,有符箓呵禁之术,闻妇
人哭音,顾谓里中民曰 :“此妇人非人,乃山兽也,寓形以惑
于世耳 。”民且告于岩。岩即请焉,居士乃至岩所居。妇人见
居士来,甚惧。居士出墨符一道,向空掷之,妇人大叫一声,
忽跃而去,立于瓦屋上。岩窃怪之。居士又出丹符掷之,妇人
遂委身于地,化为猿而死。
岩既悟其妖异,心颇怪悸。后一日,遂至渭南,讯其居人,
果有刘君,庐在郊外。岩即谒而问焉。刘曰 :“吾常尉于弋阳,
弋阳多猿狖,遂求得其一,近兹且十年矣。适遇有故人自濮上
来,以一黑犬见惠,其猿为犬所啮,因而遁去 。”竟不穷其事,
因录以传之。岩后以明经入仕,终于秦州上邽尉。客有游于太
原者,偶于铜锅店精舍解鞍憩焉。于精舍佛书中,得刘君所传
之事,而文甚鄙。后亡其本。客为余道之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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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6·
★王长史
东都崇让里有李氏宅,里传云 :“其宅非吉之地,固不可
居 。”李生既卒,其家尽徙居陆浑别墅,由是键其门且数年矣。
开元中,有王长史者,亡其名。长史常为清显官,以使酒忤权
贵,遂摈为长吏于吴越间。后退居洛中,因质李氏宅以家焉。
长史素劲,闻其宅有不祥之名,且曰 :“我命在天,不在宅。
“即入而居。常独处堂之西宇下。后一夕,闻其哀啸之音,极
清楚,若风籁焉。长史起而望之,见一人,衣黑衣,立于几上。
长史严声叱之,其人即便举一足击长史肩,长史惧而退,其人
亦去。长史因病疮,且甚。后旬余,方少愈。夜中又闻哀啸之
音,家僮寻之,时见黑衣人在庭树上。长史有弟善射,于是命
弓射之,一发遂中。其人嗥叫,跳上西庑屋瓦而去。明日寻其
迹,皆无所见。岁秋,长史召工人重修马厩,因发重舍内,得
一死猿,有矢贯胁。验其矢,果长史弟之矢也。方悟黑衣者乃
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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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7·
★张鋋
吴郡张鋋,成都人,开元中,以卢溪尉罢秩。调选,不得
补于有司,遂归蜀。行次巴西,会日暮,方促马前去,忽有一
人自道左山迳中出,拜而请曰 :“吾君闻客暮无所止,将欲奉
邀,命以请,愿随某去 。”鋋因问曰:“尔君为谁,岂非太守
见召乎?”曰 :“非也,乃巴西侯耳。”
鋋即随之,入山迳行约百步,望见朱门甚高,人物甚多,
甲士环卫,虽侯伯家不如也。又数十步,乃至其所。使者止鋋
于门曰 :“愿先以白吾君,客当伺焉。”入久之而出,乃引鋋
曰:“客且入矣 。”鋋既入,见一人立于堂上,衣褐革之裘,
貌极异,绮罗珠翠拥侍左右。鋋趋而拜,既拜,其人揖鋋升阶,
谓鋋曰 :“吾乃巴西侯也,居此数十年矣。适知君暮无所止,
故辄奉邀,幸少留以尽欢 。”鋋又拜以谢。已而命开筵置酒,
其所玩用皆华丽珍具。
又令左右邀六雄将军、白额侯、沧浪君,又邀五豹将军、
钜鹿侯、玄丘校尉。且传教曰 :“今日贵客来,愿得尽欢宴,
故命奉请 。”使者唯而去。久之乃至,前有六人皆黑衣,赑然
其状,曰“六雄将军”。巴西侯起而拜,六雄将军亦拜。又一
人衣锦衣,戴白冠,貌甚狞,曰“白额侯”也。又起而拜,白
额侯亦拜。又一人衣苍,其质魁岸,曰“沧浪君”也。巴西侯
又拜,沧浪亦拜。又一人被斑文衣,似白额侯而稍小,曰“五
豹将军”也。巴西又拜,五豹将军亦拜。又一人衣褐衣,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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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8·
三角,曰“钜鹿侯”也。巴西揖之。又一人衣黑,状类沧浪君,
曰“玄丘校尉”也。巴西侯亦揖之。然后延坐。巴西南向坐,
鋋北向,六雄、白额、沧浪处于东,五豹、钜鹿、玄丘处于西。
既坐,行酒命乐,又美人十数,歌者舞者,丝竹既发,穷极其
妙。
白额侯酒酣,顾谓鋋曰:“吾今夜尚食,君能为我致一饱
耶 !”鋋曰 :“末卜君侯所以尚者 ,愿教之 。”白额侯曰:
“君之躯可以饱我腹,亦何贵他味乎?”鋋惧,悚然而退。巴
西侯曰 :“无此理,奈何宴席之上,有忤贵客耶!”白额侯笑
曰:“吾之言乃戏耳,安有如是哉!固不然也。”
久之,有告洞玄先生在门,愿谒白事。言讫,有一人被黑
衣,颈长而身甚广。其人拜,巴西侯揖之 。与坐,且问曰 :
“何为而来乎?”对曰:“某善卜者也,知君将有甚忧,故辄
奉白 。”巴西侯曰:“所忧者何也?”曰:“席上人将有图君,
今不除,后必为害。愿君详之 。”巴西侯怒曰:“吾欢宴方洽,
何处有怪焉?”命杀之。其人曰 :“用吾言,皆得安。不用吾
言,则吾死,君亦死。将若之何,虽有后悔,其可追乎?”巴
西侯遂杀卜者,置于堂下。
时夜将半,众尽醉而皆卧于榻,鋋亦假寐焉。天将晓,忽
悸而寤,见己身卧于大石龛中。其中设绣帷,旁列珠矶犀象。
有一巨猿状如人,醉卧于地,盖所谓巴西侯也;又见巨熊卧于
前者,盖所谓六雄将军也;又一虎顶白,亦卧于前,所谓白额
侯也;又一狼,所谓沧浪君也;又有文豹,所谓五豹将军也;
又一巨鹿,一狐,皆卧于前,盖所谓钜鹿侯、玄丘校尉也。而
皆冥然若醉状。又一龟,形甚异,死于龛前,乃向所杀洞玄先
生也。
鋋既见,大惊,即出山迳,驰告里中人。里人相集得百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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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09·
遂执弓挟矢入山中。至其处,其后猿忽惊而起,且曰 :“不听
洞玄先生言,今日果如是矣 。”遂围其龛,尽杀之。其所陈器
玩,莫非珍丽。乃具事以告太守。先是人有持真珠缯帛,涂至
此者,俱无何而失,且有年矣。自后绝其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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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0·
★杨叟
乾元初,会稽民有杨叟者,家以资产丰赡闻于郡中。一日,
叟将死,卧而呻吟,且仅数月。叟有子曰宗素,以孝行称于里
人。迨其父病,罄其产以求医术。后得陈生者,究其原 :“是
翁之病心也。盖以财产既多,其心为利所运。故心已离去其身。
非食生人心,不可以补之。而天下生人之心,焉可致耶如是,
则非吾之所知也 。”宗素既闻之,以为生心,故不可得也,独
修浮图氏法,庶可以间其疾。即召僧转经,命工图铸其像,已
而自赍食,诣郡中佛寺饭僧。
一日,因挈食去,误入一山迳中,见山下有石龛,龛有胡
僧,貌甚老而枯瘠,衣褐毛缕成袈裟,踞于磐石上。宗素以为
异人,即礼而问曰 :“师,何人也独处穷谷,以人迹不到之地
为家,又无侍者,不惧山野之兽,有害于师乎不然,是得释氏
之术者耶 !”僧曰:“吾本是袁氏。祖世居巴山,其后子孙,
或在弋阳,散游诸山谷中,尽能绍修祖业,为林泉逸士,极得
吟啸。人好为诗者,多称其善吟啸,于是稍闻于天下。有孙氏,
亦族也,则多游豪贵之门。亦以善谈谑,故又以之游于市肆间,
每一戏,能使人获其利焉。独吾好浮图氏,脱尘俗,栖心岩谷
中不动,而在此且有年矣。常慕歌利王割截身体及菩提投崖以
伺饿虎,故吾啖橡栗,饮流泉,恨未有虎狼噬吾。吾亦甘受之。
“宗素因告曰:“师真至人,能舍其身而不顾,将以饲山兽,
可谓仁勇俱极矣。虽然,弟子父有疾已数月,进而不瘳,某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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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1·
夜忧迫,计无所出。有医者云,是心之病也,非食生人之心,
固不可得而愈矣。今师能弃身于豺虎以救其馁,岂若舍命于人
以惠其生乎愿师详之。”僧曰:“诚如是,果吾之志也。檀越
为父而求吾,吾岂有不可之意。且吾以身委于野兽,曷若惠人
之生乎然今日尚未食,愿致一饭而后死也 。”宗素且喜且谢,
即以所挈食置于前。僧食之立尽,而又曰 :“吾既食矣,当亦
奉教,然俟吾礼四方之圣也 。”于是整其衣,出龛而礼。礼东
方已毕,忽跃而腾上一高树。宗素以为神通变化,殆不可测。
俄召宗素,厉而问曰 :“檀越向者所求何也?”宗素曰:“愿
得生人心,以疗吾父疾 。”僧曰:“檀越所愿者,吾已许焉。
今欲先说《金刚经》之奥义,且闻乎?”宗素曰 :“某素尚浮
图氏,今日获遇吾师,安敢不听乎?”僧曰:“《金刚经》云:
‘过去心不可得,见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檀越若要
取吾心,亦不可得矣 。”言已,忽跳跃大呼,化为一猿而去。
宗素惊异,惶骇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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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2·
★林景玄
唐林景玄者,京兆人,侨居雁门,以骑射畋猎为己任。郡
守悦其能,因募为衙门将。尝与其徒十数辈,驰健马,执弓矢
兵杖,臂隼牵犬,俱骋于田野间,得麋鹿狐兔甚多。由是郡守
纵其所往,不使亲吏事。尝一日,畋于郡城之高岗,忽起一兔
榛莽中,景玄鞭马逐之,仅十里余,兔匿一墓穴。景玄下马,
即命二卒守穴傍,自解鞍而憩。忽闻墓中有语者曰 :“吾命,
土也,克土者木,日次于乙,辰居卯,二木俱王,吾其死乎。
“已而咨嗟者久之。又曰 :“有自东而来者,我将不免。”景
玄闻其语,且异之。因视穴中,见一翁,衣素衣,髯白而长,
手执一轴书,前有死鸟鹊甚多。景玄即问之,其人惊曰 :“果
然!祸我者且至矣 。”即诟骂。景玄默而计之曰:“此穴甚小,
而翁居其中,岂非鬼乎不然,是盗而匿此 。”即毁其穴,翁遂
化为老狐,帖然俯地,景玄因射之而毙。视其所执之书,点画
甚异,似梵书而非梵字,用素缣为幅,仅数十尺。景玄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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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3·
★祁县民
唐祁县有村民,因辇地征刍粟至太原府。及归,途中日暮,
有一白衣妇人,立路旁谓村民:曰“妾今日都城而来,困且甚,
愿寄载车中可乎?”村民许之,乃升车。行未三四里,因脂辖,
忽见一孤尾在车之隙,中垂于车辕下。村民即以镰断之。其妇
人化为无尾白狐,鸣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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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4·
★李林甫 (二)
唐李林甫方居相位,尝退朝坐于堂之前轩。见一玄狐,其
质甚大,若牛马而毛色黯黑有光,自堂中出,驰至庭,顾望左
右。林甫命弧矢将射之,未及,已亡见矣。自是凡数日,每昼
坐,辄有一玄狐出焉。其岁林甫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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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5·
★李揆 (一)
唐丞相李揆,乾元初为中书舍人。尝一日退朝归,见一白
狐在庭中捣练石上,命侍僮逐之,已亡见矣。时有客于揆门者,
因话其事。客曰 :“此祥符也。某敢贺 。”至明日,果选礼部
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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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6·
★裴少尹
唐贞元中,江陵少尹裴君者,亡其名。有子十余岁,聪敏,
有文学,风貌明秀,裴君深念之。后被病,旬日益甚,医药无
及。裴君方求道术士,用呵禁之,冀瘳其苦。有叩门者,自称
高氏子,以符术为业。裴即延入,令视其子。生曰 :“此子非
他疾,乃妖狐所为耳。然某有术能愈之 。”即谢而祈焉。生遂
以符术考召。近食顷,其子忽起曰 :“某病念愈。”裴君大喜,
谓高生为真术士。具食饮,已而厚赠缗帛,谢遣之。生曰 :“
自此当日日来候耳。”遂去。其子他疾虽愈,而神魂不足,往
往狂语,或笑哭不可禁。高生每至,裴君即以此且祈之。生曰:
“此子精魄,已为妖魅所击,今尚未还耳,不旬日当间,幸
无以忧 。”裴信之。居数日,又有王生者。自言有神符,能以
呵禁除去妖魅疾。来谒,裴与语。谓裴曰 :“闻君爱子被病,
且未瘳。愿得一见矣 。”裴即使见其子,生大惊曰 :“此郎君
病狐也。不速治,当加甚耳 。”裴君因话高生,王笑曰:“安
知高生不为狐”,乃坐。方设席为呵禁,高生忽至 。既入大骂
曰:“奈何此子病愈,而乃延一狐于室内耶即为病者耳。”王
见高来,又骂曰 :“果然妖狐,今果至。安用为他术考召哉?
“二人纷然,相诟辱不已。裴氏家方大骇异,忽有一道士至门,
私谓家僮曰 :“闻裴公有子病狐,吾善视鬼,汝但告,请入谒。
“家僮驰白裴君,出话其事,道士曰:“易与耳。”入见二人,
二人又诟曰:“此亦妖狐,安得为道士惑人。”道士亦骂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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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7·
“狐当还郊野墟墓中,何为挠人乎?”既而闭户相斗殴。数
食顷,裴君益恐。其家僮惶惑,计无所出。及暮,阒然不闻声。
开视,三狐皆仆地而喘,不能动矣。裴君尽鞭杀之。其子后旬
月乃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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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8·
★计真
唐元和中,有计真,家侨青齐间。尝西游长安,至陕。真
与陕従事善,是日将告去,従事留饮酒,至暮方与别。及行未
十里,遂兀然堕马,而二仆驱其衣囊前去矣。及真醉寤,已曛
黑,马亦先去,因顾道佐小迳有马溺,即往寻之。不觉数里,
忽见朱门甚高,槐柳森然。真既亡仆马,怅然,遂叩其门。已
扃键,有小童出视,真即问曰 :“此谁氏居?”曰:“李外郎
别墅 。”真请入谒。僮遽以告之。顷之,令人请客入息于宾馆。
即引入门,其左有宾位,甚清敞,所设屏障,皆古山水及名画
图、经籍、茵榻之类,率洁而不华 。真坐久之,小僮出曰 :
“主君且至。”俄有一丈夫,年约五十,朱绂银章,仪状甚伟,
与生相见,揖让而坐。生因具述 :“従事故人留饮酒,道中沈
醉,不觉曛黑,仆马俱失,原寓此一夕,可乎?”李曰 :“但
虑此卑隘,不可安贵客,宁有间耶 !”真愧谢之 。李又曰 :
“某尝従事于蜀,寻以疾罢去,今则归休于是矣。”因与议语,
甚敏博。真颇慕之。又命家僮访真仆马,俄而皆至,即舍之。
既而设馔共食。食竟,饮酒数杯而寐。明日,真晨起告去,李
曰:“愿更得一日,侍欢笑。”生感其意,即留。明日乃别。
及至京师,居月余,有款其门者,自称进士独孤沼。真延
坐与语,甚聪辩,且谓曰 :“某家于陕,昨西来,过李外郎。
谈君之美不暇,且欲与君为姻好,故令某奉谒话此意。君以为
何如?”喜而诺之。沼曰 :“某今还陕。君东归,当更访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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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19·
且谢其意也 。”遂别去。后旬月,生还,诣外郎别墅。李见真
至,大喜。生即话独孤沼之言,因谢之。李遂留生,卜日就礼。
妻色甚姝,且聪敏柔婉。生留旬月,乃挈妻孥归青齐。自是,
李君音耗不绝。
生奉道 ,每晨起阅《黄庭内景经》,李氏常止之曰 :“君
好道,宁如秦皇汉武乎求仙之力,又孰若秦皇汉武乎彼二人贵
为天子,富有四海,竭天下之财以学神仙,尚崩于沙丘,葬于
茂陵。况君一布衣,而乃惑于求仙耶 !”真叱之,乃终卷。意
其知道者,亦不疑为他类也。后岁余,真挈家调选,至陕郊,
李君留其女而遣生来京师。明年秋,授兖州参军,李氏随之官。
数年,罢秩归齐鲁。
又十余年,李有七子二女,才质姿貌,皆居众人先,而李
容色端丽,无姝少年时。生益锺念之。无何,被疾且甚,生奔
走医巫,无所不至,终不愈。一旦,屏人握生手,呜咽流涕,
自言曰:“妾自知死至,然忍羞以心曲告君,幸君宽罪宥戾,
使得尽言 。”已,嘘欷不自胜。生亦为之泣,因慰之。乃曰:
“一言诚自知受责于君,顾九稚子犹在,以为君累,尚敢一发
口。且妾非人间人,天命当与君偶,得以狐狸贱质奉箕帚二十
年,未尝纤芥获罪,惧以他类贻君忧。一女子血诚自谓竭尽。
今日求去,不敢以妖幻余气托君,念稚弱满眼,皆世间人,为
嗣续。及某气尽,愿少念弱子心,无以枯骨为仇,得全支体,
埋之土中,乃百生之赐也 。”言终,又悲恸,泪百行下。生惊
悦伤感,咽不能语。相对泣良久,以被蒙首,背壁卧,食顷无
声。生遂发被,见一狐死被中。生特感悼之,为之敛,葬之,
制皆如人。
礼讫,生径至陕,访李氏居,墟墓荆棘,阒无所见,惆怅
还家。居岁余,七子二女相次而卒,视其骸,皆人也。而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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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0·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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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1·
★尹瑗
尹瑗者,尝举进士,不中第,为太原晋阳尉。既罢秩,退
居郊野,以文墨自适。忽一日,有白衣丈夫来谒,自称 :“吴
兴朱氏子,早岁嗜学,窃闻明公以文业自负,愿质疑于执事,
无见拒 。”瑗即延入与语,且徵其说。云 :“家侨岚川,早岁
与御史王君皆至北门,今者寓迹于王氏别业累年 。”自此,每
四日辄一来。甚敏辩纵横,词意典雅。瑗深爱之。瑗因谓曰:
“吾子机辩玄奥,可以従郡国之游,为公侯高客。何乃自取沈
滞,隐迹丛莽?”生曰 :“余非不原谒公侯,且惧旦夕有不虞
之祸 。”瑗曰:“何为发不祥之言乎 ?”朱曰:“某自今岁
来,梦卜有穷尽之兆 。”瑗即以词慰谕之。生颇有愧也。后至
重阳日,有人以浓酝一瓶遗瑗,朱生亦至,因以酒饮之。初辞
以疾,不敢饮,已而又曰 :“佳节相遇,岂敢不尽主人之欢
耶!”即引满而饮,食顷,大醉,告去。未行数十步,忽仆于地,
化为一老狐,酩酊不能动矣。瑗即杀之。因访王御史别墅,有
老农谓瑗曰 :“王御史,并之裨将,往岁戍于岚川,为狐媚病
而卒,已累年矣。”墓于村北数十步。即命家僮寻御史墓,果
有穴。瑗后为御史,窃话其事,时唐太和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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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2·
★韦氏子
杜陵韦氏子,家于韩城,有别墅在邑北十余里。开成十年
秋,自邑中游焉。日暮,见一妇人,素衣,挈一瓢,自北而来,
谓韦曰 :“妾居邑北里中有年矣,家甚贫,今为里胥所辱,将
讼于官。幸吾子纸笔书其事,妾得以执诣邑,冀雪其耻 。”韦
诺之。妇人即揖韦坐田野,衣出一酒卮,曰 :“瓢中有酒,愿
与吾于尽醉 。”于是注酒一饮韦。韦方举卮,会有猎骑従西来,
引数犬。妇人望见,即东走数十步,化为一狐。韦大恐,视手
中卮,乃一髑髅,酒若牛溺之状。韦因病热,月余方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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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3·
★兴福寺
长安兴福寺有十光佛院,其院宇极壮丽,云是隋所制。贞
观中,寺僧以其年纪绵远,虑有摧圯,即经费计工,且欲新其
土木。乃将毁撤,既启户,见有蛇万数,连贯在地。蛇蟠绕如
积,摇首呿喙,若吞噬之状。寺僧大惧,以为天悯重劳,故假
灵变,于是不敢除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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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4·
★李林甫 (三)
李林甫宅即李靖宅。有泓师者,以道术闻于睿宗时,尝与
过其宅,谓人曰 :“后之人有能居此者,贵不可言。”其后久
无居人。开元初,林甫官为奉御,遂従而居焉。人有告于泓师,
曰:“异乎哉,吾言果验。是十有九年居相位,称豪贵于天下
者,此人也。虽然,吾惧其易制中门,则祸且及矣 。”林甫果
相玄宗,恃权贵,为人觖望者久之。及末年,有人献良马甚高,
而其门稍庳,不可乘以过,遂易而制。既毁其檐,忽有蛇千万
数在屋瓦中。林甫恶之,即罢而不能毁焉。未几,林甫竟籍没。
其始相至籍没,果十九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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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5·
★韦于春
临淮郡有馆亭,滨泅水上。亭有大木,周数十栱,突然劲
拔,阴合百步。往往有甚风迅雷,夕发其中。人望见亭有二光,
对而上下,赫然若电。风既息,其光亦闭。开元中,有韦子春,
以勇力闻。会子春客于临淮,有人语其事者。子春曰 :“吾能
伺之 。”于是挈衣橐止于亭中以伺焉。后一夕,遂有大风雷震
于地,亭屋摇撼,果见二光照跃亭宇。子春乃敛衣而下,忽觉
有物蟠绕其身,冷如冰冻,束不可解。回视见二光在其身后。
子春即奋身挥臂,然有声,其缚亦解 。遂归亭中 。未几而风
雨霁,闻亭中腥若鲍肆,明日视之,见一巨蛇中断而毙,血遍
其地。里人相与来观,谓子春且死矣,乃见之大惊。自是其亭
无风雷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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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6·
★无畏师
天宝中,无畏师在洛。是时有巨蛇,状甚异,高丈余,围
五十尺,魁魁若盘绕,出于山下,洛民咸见之。于是无畏曰:
“后此蛇决水潴洛城。”即说佛书义甚精。蛇至夕则驾风露来,
若倾听状。无畏乃责之曰 :“尔蛇也,营居深山中固安,其所
何为,将欲肆毒于世即速去,无患生人 。”其蛇闻之,遂俯于
地,若有惭色,须臾而死焉。其后禄山据洛阳,尽毁宫庙,果
无畏所谓决洛水潴城之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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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7·
★利州李录事
开成中,有陇西李生为利州录事参军,居于官舍中。尝晓
起见蛇数百在庭,生大惧,尽命弃于郊野外。其明旦,群蛇又
集于庭。生益惧之,且异也,亦命弃去。后一日,群蛇又至,
李生惊曰 :“岂天将祸我乎?”戚其容者且久。后旬余,生以
脏罪闻于刺史,遣吏至门,将按其罪,且闻于天子。生惶骇无
以自安,缢于庭树,绝脰而死。生有妻,感生不得其死,亦自
缢焉。于是其家僮震慴,委身于井者且数辈。果符蛇见之祸。
刺史即李行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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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8·
★睢阳凤
贞元十四年秋,有异鸟,其色青,状类鸠鹊,翔于睢阳之
郊,止丛木中。有群鸟千类,俱率其类,列于左右前后,而又
朝夕各衔蜚虫稻梁以献焉。是鸟每飞,则群鸟咸噪而导其前,
咸翼其旁,咸拥其后,若传唤惊卫之状。止则环而向焉,虽人
臣侍天子之礼,无以加矣。睢阳人咸适野纵观,以为羽族之灵
者。然其状不类鸾凤,由是益奇之。时李翱客于睢阳,翱曰:
“此真凤鸟也。”于是作《知凤》一章,备书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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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29·
★邺郡人
薛嵩镇魏时,邺郡人有好育鹰隼者。一日,有人持鹰来,
告于邺人,人遂市之。其鹰甚神俊,邺人家所育鹰隼极多,皆
莫能比,常臂以玩不去手。后有东夷人见者,请以缯百余段为
直。曰 :“吾方念此不知其所用 。”其人曰:“此海鹞也,善
辟蛟螭患,君宜于邺城南放之,可以见其用矣 。”先是,邺城
南陂蛟常为人患,郡民苦之有年矣。邺人遂持往。海鹞忽投陂
水中,顷之乃出,得一小蛟。既出,食之且尽。自是邺民免其
患。有告于嵩,乃命邺人讯其事,邺人遂以海鹞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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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0·
★周氏子
汝南周氏子,吴郡人也,亡其名,家于昆山县。元和中,
以明经上第。调选,得尉昆山。既之官,未至邑数十里,舍于
逆旅中。夜梦一丈夫,衣白,仪状甚秀,而血濡衣襟,若伤其
臆者。既拜而泣,谓周生曰:“吾家于林泉者也。以不尚尘俗,
故得安其所,有年矣。今以偶行田野间,不幸值君之家僮,有
系吾者。吾本逸人也,既为所系,心甚不乐。又纵狂犬噬吾臆,
不胜其愤。愿君子悯而宥之。不然,则死在朝夕矣。”周生曰:
“谨受教,不敢忘。”言讫忽寤,心窃异之。明日,至其家。
是夕,又梦白衣来,曰 :“吾前以事诉君,幸君怜而诺之,然
今尚为所系。顾君不易仁人之心,疾为我解其缚,使不为君家
囚,幸矣。”周即问曰:“然则尔之名氏可得闻乎?”其人曰:
“我,鸟也。”言已遂去 。又明日,周生乃以梦语家僮 ,且
以事讯之。乃家人因适野,遂获一鹅,乃笼归。前夕,有犬伤
其臆。周生即命放之。是夕,又梦白衣人辞谢而去。
★吕生妻
东平吕生,鲁国人,家于郑。其妻黄氏,病将死,告于姑
曰:“妾病且死。然闻人死当为鬼,妾常恨人鬼不相通,使存
者益哀。今姑念妾深,妾死,必能以梦告于姑矣 。”及其死,
姑梦见黄氏来,泣而言曰 :“妾平生时无状,今为异类,生于
郑之东野丛木中,黰其翼、嗷其鸣者,当是也。后七日,当来
谒姑。愿姑念平生时,无以异类见阻 。”言讫,遂去。后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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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1·
果一鸟自东来,至吕氏家,止于庭树,哀鸣久之。其姑泣而言
曰:“果吾之梦矣。汝无昧平素,直来吾之居也 。”其鸟即飞
入堂中,回翔哀唳,仅食顷,方东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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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2·
★韦氏子
汧阳郡有张女郎庙。上元中,有韦氏子容于汧阳,途至其
庙,遂解鞍以憩。忽见庙宇中有二屐子在地上。生视之,乃结
草成者,文理甚细,色白而制度极妙。韦生乃收贮于橐中,既
而别去。及至郡,郡守舍韦生于馆亭中。是夕,生以所得屐致
于前而寐。明日,已亡所在,莫穷其处。仅食顷,乃于馆亭瓦
屋上得焉。仆者惊愕,告于韦生,生即命升屋而取之。既得,
又致于前。明日,又失其所,复于瓦屋上得之。如是者三。韦
生窃谓仆曰 :“此其怪乎可潜伺之。”是夕,其仆乃窃于隙中
伺之。夜将半,其屐忽化为白鸟,飞于屋上。韦生命取焚之,
乃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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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3·
★韩愈(三)
唐吏部侍郎韩文公愈,自刑部侍郎贬潮阳守。先是,郡西
有大湫,湫有鳄鱼,约百余尺。每一怒,则湫水腾荡,林岭如
震。民之马牛有滨其水者,辄吸而噬之,不瞬而尽。为所害者,
莫可胜计。民患之有年矣。及愈刺郡,既至之三日,问民不便
事,俱曰 :“郡西湫中之鳄鱼也。”愈曰:“吾闻至诚感神:
昔鲁恭宰中牟,雉驯而蝗避;黄霸治九江,虎皆遁去。是知政
之所感,故能化禽兽矣 。”即命庭掾以牢醴陈于湫之旁,且祝
曰:“汝,水族也,无为生人患。”既而沃以酒。是夕,郡西
有风雷声,动山野,迨夜分霁焉。明日,里民视其湫,水已竭。
公命使穷其迹,至湫西六十里易地为湫,巨鳄亦随而徙焉。自
是郡民获免其患 。故工部郎中皇甫湜撰愈“神道碑”,叙曰:
“刑部为潮阳守,云‘洞獠海夷,陶然皆化;鳄鱼稻蟹,不暴
民物’。”盖谓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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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4·
★柳宗元
唐柳州刺史河东柳宗元,常自省郎出为永州司马,途至荆
门,舍驿亭中。是夕,梦一妇人,衣黄衣,再拜而泣曰 :“某,
家楚水者也。今不幸,死在朝夕,非君不能活之。傥获其生,
不独戴恩而已,兼能假君禄,益君为将为相,且无难矣。幸明
君子一图焉 。”公谢而许之。既寤,嘿自异之。及再寐,又梦
妇人且祈且谢,久而方去。明晨,有吏来,称荆帅命,将宴宗
元。宗元既命驾,以天色尚早,因假寐焉。既而又梦妇人,颦
然其容,忧惶不暇,顾谓宗元曰 :“某之命,今若败缕之悬甚
风,危危将断且飘矣。而君不能念其事之急耶幸疾为计。不尔,
亦与败缕皆断矣。愿君子许之 。”言已,又祈拜。既告去,心
亦未悟焉,即俛而念曰 :“吾一夕三梦妇人告我,辞甚恳。岂
吾之吏有不平于人者耶抑将宴者以鱼为我膳耶得而活之,亦吾
事也。”即命驾诣郡宴。既而以梦话荆帅,且召吏讯之。吏曰:
“前一日,渔人网获一巨黄鳞鱼,将为膳,今已断其首。”
宗元惊曰 :“果其夕之梦。”遂命挈而投江中,然而其鱼已死
矣。是夕,又梦妇人来,亡其首。宗元益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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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5·
★柳沂
唐河东柳沂者,侨居洛阳。因乘春钓伊水,得巨鱼,挈而
归,致于盆水中。先是,沂有婴儿,始六七岁。是夕,沂梦鱼
以喙啮婴儿臆。沂悸然而寤,果闻婴儿啼,曰向梦一大鱼啮其
臆,痛不可忍,故啼焉。与沂梦同。沂异之,乃视婴儿之臆,
果有疮而血。沂益惧。明旦,以鱼投伊水中,且命僧转经画像。
仅旬余,婴儿疮愈。沂自后不复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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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6·
★刘成
宣城郡当涂民有刘成者、李晖者,俱不识农事,尝用巨舫
载鱼蟹,鬻于吴越间。唐天宝十三年春三月,皆自新安江载往
丹阳郡,行至下查浦,去宣城四十里,会天暮,泊舟,二人俱
登陆。时李晖往浦岩村舍中,独刘成在江上。四顾云岛,阒无
人迹,忽闻舫中有连呼阿弥陀佛者,声甚厉。成惊而视之,见
一大鱼自航中振须摇首,人声而呼阿弥陀佛焉。成且惧且悚,
毛发尽劲,即匿身芦中以伺之。俄而舫中万鱼,俱跳跃呼佛,
声动地。成大恐,遽登舫,尽投群鱼于江中。有顷而李晖至,
成具以告晖 ,晖怒曰 :“坚子安得为妖妄乎?”唾而骂言且
久。成无以自白,即用衣资酬其直。既而余百钱,易荻草十余
束,致于岸。明日迁于舫中,忽觉重不可举,解而视之,得缗
十五千,签题云 :“归汝鱼直。”成益奇之。是日,于瓜洲会
群僧食,并以缗施焉。时有万庄者,自泾阳令退居瓜洲,备得
其事,传于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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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7·
★李揆 (二)
唐李揆乾天中为礼部侍郎,尝一日昼坐于堂之前轩。忽闻
堂中有声极震,若墙圮。揆惊入视之,见一虾蟆俯于地,高数
尺,魅然殊状。揆且惊且异,莫穷其来。即命家童以巨缶盖焉。
有解曰 :“夫虾蟆者,月中之虫,亦天使也。今天使来公堂,
岂非上帝以密命付公乎?”其明,启而视之,已亡见矣。后数
日,果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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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8·
★石宪
有石宪者,其籍编太原,以商为业,常货于代北。长庆二
年夏中,雁门关行道中,时暑方盛,因偃大木下。忽梦一僧,
蜂目,披褐衲,其状奇异,来宪前,谓宪曰 :“我庐于五台山
之南,有穷林积水,出尘俗甚远,实群僧清暑之地。檀越幸偕
我而游乎即不能,吾见檀越病热且死,得无悔其心耶 !”宪以
时暑方盛,僧且以祸福语相动,因谓僧曰 :“愿与师偕去。”
于是其僧引宪西去,且数里,果有穷林积水,见群僧在水中。
宪怪而问之,僧曰 :“此玄阴池。故我徒浴于中,且以荡炎燠。
“于是引宪环池行。宪独怪群僧在水中,又其状貌无一异者。
已而天暮,有一僧曰 :“檀越可听吾徒之梵音也 。”于是宪立
池上,群僧即于水中合声而噪。仅食顷,有一僧挈手曰 :“檀
越与吾偕浴于玄阴池,慎无畏 。”宪即随僧入池中,忽觉一身
尽冷,噤而战。由是惊悟。见己卧于大木下,衣尽湿,而寒怵
且甚。时已日暮,即抵村舍中。至明日,病稍愈。因行于道,
闻道中有蛙鸣,甚类群僧之梵音。于是径往寻之,行数里,穷
林积水,有蛙甚多。其水果谓玄阴池者,其僧乃群蛙耳。宪曰:
“此蛙能易形以感于人,岂非怪尤者乎?”于是尽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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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39·
★王叟
宝历初,长沙有民王叟者,家贫,力田为业。一日耕于野,
为蚯蚓螫其臂,痛楚甚。遂驰以归,其痛益不可忍,夜呻而晓,
昼吟而夕,如是者凡旬余。有医者云 :“此毒之甚者也。病之
始,庶药有及。状且深矣,则吾不得而知也 。”后数日,病益
甚,忽闻臂有声,幽然而微,若蚯蚓者。又数日,其声益大,
如合千万音,其痛亦随而多焉。是夕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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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40·
★韦君
有御史韦君,尝従事江夏。后以奉使至京,既还,道次商
于馆亭中。忽见亭柱有白蜘蛛曳而下,状甚微。韦君曰 :“是
人之患也。吾闻汝虽小,螫人,良药无及 。”因以指杀焉。俄
又有一白者下,如前所杀之。且观其上,有网为窟,韦乃命左
右挈帚尽扫去,且曰 :“为人患者,吾已除矣。”明日将去,
因以手抚其柱,忽觉指痛不可忍之,乃是有一白蜘蛛螫其上。
韦君惊,即拂去。俄遂肿延,不数日而尽一臂。由是肩舁至江
夏。医药无及,竟以左臂溃为血,血尽而终。先是,韦君先夫
人在江夏,梦一白衣人谓曰 :“我弟兄三人,其二人为汝子所
杀。吾告上帝,帝用悯其冤,且遂吾请 。”言毕,夫人惊寤。
甚异之,恶不能言。后旬余而韦君至,具得其状,方寤所梦,
觉为梦日,果其馆亭时也。夫人泣曰 :“其能久乎?”数日而
韦君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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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41·
★陆颙
吴郡陆颙,家于长城,其世以明经仕。颙自幼嗜面,为食
愈多而质愈瘦。及长,従本郡贡于礼部,既下第,遂为生太学
中。
后数月,有胡人数辈挈酒食诣其门 。既坐,顾谓颙曰 :
“吾南越人,长蛮貊中,闻唐天子庠罗天下英俊,且欲以文物化
动四夷,故我航海梯山来中华,将观太学文物之光。唯吾子峨
焉其冠,襜焉其裾,庄然其容,肃然其仪,真唐朝儒生也。故
我愿与子交欢 。”颙谢曰:“颙幸得籍于太学,然无他才能,
何足下见爱之深也?”于是相与酣宴,极欢而去。颙,信士也,
以为群胡不我欺。旬余,群胡又至,持金缯为颙寿。颙至疑其
有他,即固拒之。胡人曰 :“吾子居长安中,惶惶然有饥寒色,
故持金缯为子仆马一日之费,所以交吾子欢耳。岂有他哉幸勿
疑我也 。”颙不得已,受金缯。及胡人去,太学中诸生闻之,
偕来谓颙曰 :“彼胡率爱利不顾其身,争盐米之微,尚致相贼
杀者,宁肯弃金缯为朋友寿乎且太学中诸生甚多,何为烛厚君
耶君匿身郊野间,以避再来也 。”颙遂侨居于渭水上,杜门不
出。
仅月余,群胡又诣其门。颙大惊,胡人喜曰 :“比君在太
学中,我未得尽言,今君退居郊野,果吾心也 。”既坐,胡人
挈颙手曰 :“我之来,非偶然也。盖有求于君耳,幸望许之。
且我所祈,于君固无害,于我则大惠也。”而言:“谨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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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42·
“胡人曰 :“吾子好食面乎?”曰:“然。”又曰:“食面
者,非君也,乃君肚中一虫耳。今我欲以一粒药进君,君饵之,
当吐出虫。则我以厚价従君易之,其可乎?”颙曰:“若诚之,
又安有不可耶 !”已而胡人出一粒药,其色光紫,命饵之。有
顷,遂吐出一虫,长二寸许,色青,状如蛙。胡人曰 :“此名
‘消面虫’,实天下之奇宝也 。”颙曰:“何以识之?”胡人
曰:“吾每旦见宝气亘天,在太学中,故我访君而取之。然自
一月余,清旦望之,见其气移于渭水上,果君迁居焉。夫此虫
禀天地中和之气而结,故好食面,盖以麦自秋始种,至来年夏
季方始成实,受天地四时之全气,故嗜其味焉。君宜以面食之,
可见矣 。”颙即以面斗余致其前,虫乃食之立尽。颙又问曰:
“此虫安使用也 !”胡人曰:“夫天下之奇宝 ,俱禀中和之
气。此虫乃中和之粹也。执其本而取其末,其远乎哉 !”既而
以筒盛其虫,又金函扃之,命颙致于寝室。谓颙曰:“明日当
再来 。”及明旦,胡人以十辆重辇,金玉缯帛约数万献于颙,
共持金函而去。颙自此大富,致园屋为治生具,日食粱肉,衣
鲜衣,游于长安中,号豪士。
仅岁余,群胡又来,谓颙曰 :“吾子能与我偕游海中乎我
欲探海中之奇宝以耀天下,而吾子岂非好奇之士耶 !”颙既以
甚富,又素享闲逸自遂,即与群胡俱至海上。胡人结宇而居,
于是置油膏于银鼎中,构火其下,投虫于鼎中,炼之,七日不
绝燎。忽有一童,分发,衣青襦,自海水中出,捧月盘,盘中
有径寸珠甚多,来献胡人。胡人大声叱之。其童色惧,捧盘而
去。僮去食顷,又有一玉女,貌极冶,衣雾绡之衣,佩王珥珠,
翩翩自海中而出,捧紫玉盘,中有珠数十,来献胡人。胡人骂
之,玉女捧盘而去。俄有一仙人,戴瑶碧冠,帔霞衣,捧绛帕
籍,籍中有一珠,径三寸许,奇光泛空,照数十步。仙人以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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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243·
献胡人,胡人笑而授之。喜谓颙曰 :“至宝来矣。”即命绝燎。
自鼎中收虫,置金函中。其虫虽炼之且久,而跳跃如初。胡人
吞其珠,谓颙曰 :“子随我入海中,慎无惧。”颙即执胡人佩
带,従而入焉。其海水皆豁开数十步,鳞介之族,俱辟易回去。
游龙宫,入蛟室,珍珠怪宝,惟意所择。才一夕,而获甚多。
胡人谓颙曰 :“此可以致亿万之货矣。”已而又以珍贝数品遗
于颙。货于南越,获金千镒,由是益富。其后竟不仕,老于闽
越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