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录
· 《靖康朝野佥言》後序(陈规)
· 守城机要(陈规)
· 德安守御录上(汤璹)
· 德安守御录下(汤璹)
《靖康朝野佥言》後序(陈规)
靖康丙午,规以通直郎知德安府安陆县事。丁未春正月,群盗王在等犯德安府。时郡将阙,规摄府事。贼来攻城,规在城上与贼语,问何因到此,贼言:「京城已为金破。」规独念:都城之大,濠堑深阔,城壁高厚,实龙渊虎垒,况禁旅卫士百万,虽金人乘我厄运,一时强盛,亦何能破!殆不足信。二月四日,贼遁,遣人诣都城奏功还,乃知京城果为敌陷,徒深痛切,但不知城破之所以然耳!又恨当时不得身在围城中,陪守御之士,以效绵薄。绍兴己酉春三月,朝廷既复河南,规自祠宫被命知顺昌府,夏五月到官。行及期年,暇日会同僚,语及靖康之难。汝阴令云:「尝收《东斋杂录》一编,中有《靖康朝野佥言》,具载金人攻城始末。」规得之熟读,痛心疾首,不觉涕零。嗟呼!治乱强弱,虽曰在天有数,未有不因人事得失之所致也。扬雄所谓:「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靖康京城之难,若非人事之失,则天亦不得而为灾。规不揆至愚,窃观金人攻陷京城,朝廷大臣与将吏官帅应敌扞御之失,虽既往不咎,然前车之覆,後车之戒,事有捕於将来,不可不备论也。朝廷欲再援太原,大臣以为中国势弱,敌势方强,用兵无益,宜割三镇以赂之。殊不知势之强弱在人为。我之计胜彼则强,不胜彼则弱。若不用兵,何术以壮中国之势,遏敌人之强?用之则有强有弱,不用则终止於弱而已。强者复弱,弱者复强,强弱之势,自古无定,惟在用兵之人何如耳!
河东宣抚使统兵十七万以援太原,又招河东义勇、禁兵五万,共兵二十二万。皆败绩,致太原陷於敌。非兵不多,盖用兵之失也。其所以失者,兵二十二万直行而前,先锋遇敌者有几?一不胜而却,与其後大兵皆却,宜乎不能援也!有识者观之,不待已败,而後知其不能援也。殊不知攻城者,分攻城兵、备战兵、运粮兵、厄援兵;若兵不多,则攻必不久而速退,又不待其援也。假使当时往援者将良得计,虽无兵二十二万,只十万亦可以必援。又无十万,只五万亦可以优为之援也。又不五万,至其下亦有可援之理。且以五万为率,若只分为五十将,留十将护卫大将,兼备策应内外,三两将诣扼援兵前,广张兵势,牵制扼援之兵。以二十将分地深入敌境,绵亘可布三五十里,不知敌人用兵多少,便能尽害。以二十将周围行偏僻小路,寻求乡导,多遣远探,向前设伏,伺望敌人打粮出兵,多则退之,少则擒之。但绝其粮道,不必深入,直抵城下,其贼自退。又且兵既分遣,则人力并用。假令数将失利,其大兵必不至於一齐败衄、溃散为盗。京城之难,其源在於援太原之失利也!
尼玛哈攻太原之寿阳,寿阳城小而百姓死守。凡三攻,残敌之众万人,而竟不拔。此必守城人中有善为守御之策者。《佥言》以为城小而百姓死守者,非也。攻城者有生有死,善守者有生无死。寿阳之人,可谓善守,而不得谓之死守。又或云城小而坚者,亦非也。若城太小,矢石交通,善守者亦难以设险施策。规以为城愈大而守愈易,分段数作限隔则易守。若已先策定险备,设使贼欲登城,纵令登城,已登即死;贼欲入城,引之入城,已入即死。今夫百里之城,内有数步之地,贼人登之,守城之人便自甘心伏其城拔。乞命於贼者,非攻之善,乃守之不善也!
九月,安炮於封丘门外。大炮数百座,皆在门外。贼至不收,遂为金人所得,咸谓金人得攻城之具。规以为破亦不在此。有善守者,假使更资炮数百座,亦必无害,在於御炮之术善不善也。统制官辛康宗以贼去城远,止兵不得发箭。止之甚善。百姓鼓众击杀,此亦见其自乱,素治之术失也。
敌先采湿木编洞屋,以生牛皮盖其上戴之,令人运土木填濠,欲进攻城。守城人若得计,则城内先施大炮碎之。亦可用单梢炮,取远至二百五十步外者,制其首领用众之人。盖益州郡旧有朝廷所降守御册定格:单梢炮上等远至二百七十步,中等二百六十步,下等二百五十步。不知京城当时仓猝之际,此格用与不用?若人稍不究心,则下等二百五十步亦莫能及;若能究心,则二百七十步过之甚易。又以小炮御近众,其小炮每十人已上,不过十五人施放一座,亦可以致数十步。勿谓小炮不能害物,中人四肢,则四肢必折;中腰以上,则人必死。中马亦然。又况大炮每放一炮,小炮可放数炮。不必用石,以重三四斤泥圆为之。泥圆之利亦博,不独放时易得无穷,放去中人,人必死伤;不中,则泥圆为炮击破,不致反资敌用。若要摧毁攻械,则须用大炮及石。金人攻城用大炮,盖欲摧坏城楼。守城者欲摧毁敌人攻械,大炮与小炮齐用。纵敌在城外伐大木为对楼、云梯、火车等攻城,可以破尽。金人广列垒石炮座,寻碑石、磨盘石、羊虎为炮,欲攻之,所列炮座百余,飞石如雨,击守城之卒,死伤日不下一二十人。此非攻城之能,盖守御官一时失计耳!苟守御官得计,止令卒近女头墙坐立,城外炮来,高则於女头墙上过,低则打中女头墙,击破在外,无缘中人一卒,亦不至於死伤日不下一二十人者。惟女头墙稍加高厚,则愈加安堵。又须先用稍大木,造高一丈、长一丈、阔一丈上下、外直里斜、外密里希洞子。外密处,以大麻绳横编,如荆竹笆相似,以备炮石众多,攻坏女头墙,即於两边连珠进洞子向前,以代女头。若此,则炮石纵大数多,未易损坏。间有损坏,即遂旋抽换。假令只如此御扞,则炮石亦何能害人?已可必其无虞也。
敌以云梯、对楼攻东水门,其间御扞,有设重楼获胜者。固甚善也。又恐人在重楼之上,愈招矢石。又攻东门守御官守具亦备,对楼、云梯至,每以木冲倒,仆死者无数。此亦奇策。然持冲木人与对楼上人相对,不免互伤,亦非全胜。金人填壕桥城,运对楼过壕攻城,城下列炮座二百余所,七梢炮、撒星炮、座石炮并发,又以强弩千余助之,城上矢石如雨,使守御卒不能存立,然後推对楼使登城。每对楼上载兵八十人,一对楼得城,则引众兵上。此金人攻城之方也。其炮大数多,矢石齐发,只前说女头墙次备以洞子,皆可隔尽矣。对楼登城,每一对楼果能载兵八十人,楼广不过二丈,当面立得几人?与守城人接战者,不过十数人而已。假令八十人尽用力,施设五对楼,止四百人。此外必无伏兵,亦无奇兵。楼高须及五丈,乘高而来,其迹亦自甚危。自履危地,来与城上立平地人接战,胜负人人可以自决。若守城者於此不胜,则交战於平田广野之地,不知其败若何?况对楼填平壕上,惟可以直进直退,必不能於城下横行。守人备御,不过止备对楼所占之地。假使有十对楼,所占地步数亦不多,不独接战可以必胜,纵兵上城,获全胜者,术亦多矣。不思则弗得也!
敌用云梯,止要登城。每座云梯须十余人可以负荷到城,城上御之,亦难向前来。纵不御之,使敌倚城登梯上至城头,少不死者,何以致之?於女头墙里鹊台上,靠墙立排叉木,每空阔三四寸一根,通度枪刀向上,高出女头墙五六尺。敌至女头墙上,必为排叉木隔住,背後乘空,守御人於木空中施枪刀刺击,岂有刺击不下者?下而不死者,鲜矣。
闰十一月二十四日再攻,推对楼五座,盛矢石来城上,以杆冲倒三座,城上士卒争持草以焚之。对楼木多而草盛火炽,火乘南风,遂引烧城上楼子三座。对楼既倒在城外,必不能却回,亦不能再起,自是堵住敌人攻械来路,可以置而不问。焚者失也!纵不引烧城楼,止烧了敌人对楼,亦是城上人自持草火,与敌烧开再进攻械来路。此事大失!所有再造成楼骨格,欲於旧处安立者,以理度之,自是敌必不容,矢石必倍。守御官若能用前说,造洞子於阙楼子处,两头连珠并进,不终日决可蔽合,权代女头墙,以隔矢石。矢石虽愈倍於前,亦必无害。次於烧了城楼处两头,横直深埋排叉木,以防敌急登。城上分甲兵两向攻打。城里从下斜筑向上至城面,外垠向下陡峻;次於城里脚下取土为深壕,离壕三五丈筑月城围之。矢敌乘对楼到城,如不下对楼上城,却回则已;若上城,必自立不得,倒入壕内,无不死者。如此一挫,必罢攻退兵。乃守御之人失之。以致城陷,岂步痛哉!
凡攻守之械,害物最重,其势可畏者,莫甚於炮,然亦视人之能用与不能用耳。若攻城人能用,而守城人不能御之,则攻城人可以施其能;若守城人能用,则攻城人虽能者,亦难施设。窃闻金人用炮攻城,守御人於城上亦尝用炮。城面地步不广,必然难安大炮,亦难容数多。虽有炮台,炮台地步亦不甚广。又炮才欲施放,敌人在外先见,必须以众炮来击。又城上炮亦在高处,自然招城外敌人用炮,可以直指而击之。以此观当时守御之人,其不能用炮也明矣。假令当时於城里脚下立炮,仍於每座炮前埋立小木为衣,敌人在外,不见立炮所在,虽有能用炮者,何由施设?或谓炮在城里,炮手不能见得城外事,无由取的。每一座炮,别用一人於城上,专管城里一座,外照物所在,里照炮梢,与外物相对,即令施放;少偏,则令炮手略少那脚;太偏,则就令拽炮人抬转炮座;放过,则令减人或用炮稍大者;不及,则令添人或用炮稍小者。照料得一炮打中後,炮少有不中。又城里立炮,可置数多。守御人用炮若止能如此,则攻城人用炮何能为也!
筑城之制,城面上必作女头墙。女头墙中间立狗脚木一条,每两女头中挂搭篦篱。惟可以遮隔弓箭,於炮石则难以遮隔。若改作平头墙,不用篦篱,只於近下留「品」字方空眼,与女头相似,亦甚济用。
或问何以备御城外脚下?自有马面墙,两边皆见城外脚下,於墙头之上,下害敌之物。当敌人初到城下,观其攻械,势恐难遏,宜便於城里脚下取土惟深阔里壕,去壕数丈,再筑里城一重。对旧城门,更不作门,却於新筑城下缘里壕入三二里地新城上开门,使人入得大城,直行不得,须於里壕垠上新城脚下缭绕行三二里,方始入门。若此,则假使敌善填壕,止不过填得里壕。若由门入城,须行新城脚下里壕垠上。新城上人直下临敌,何物不可施用?正是敌人死地,必不敢入。由正门入城尚且不敢,则岂肯用命打城?但只如此为备,则敌兵虽多,攻械百种,诚可谈笑以待之矣。又况京师旧城,亦自可守,若逐急措置,便可使势如金汤,有不可犯之理。兼京城之内,军兵百姓,金银粟帛,计以亿兆之数亦莫能尽。若令竭力修作,不独添筑一城一壕,可不日而成;假令添筑城壕数重,亦不劳而办。重城重壕既备,然後招敌人入城议事,彼若见之,必不攻而自退。俗谚云:「求人不如求己。」古人云:「上策莫如自治。」又「事贵制人,不贵制於人。」皆此之谓也。
京城周围地约一百二十里,闻当时敌在城外,诸门多闭,有以土实者,止开三两门通人出入。如此乃是自闭生路,而为敌开其生路也。为守之计,不独大启诸门,仍於两门之间,更开三两门,使周围有门数十座,齐门於城内运土出入,填壕作路,使战兵出入,无至自碍。城上觇望敌人空隙,稍得便处,即遣兵击杀。或夜出兵,使敌在外所备处多,昼夜备战,无有休息,彼自不能久攻。兼既城内创开城门,自运土填壕,欲为出兵计,则其在外填壕欲入之计,不攻自破。然所以敢自创开城门出填壕者,非谓敌兵可欺,盖恃其自於城内设险已备,引敌入城,而敌必死耳。晋王浚遣都护王昌及鲜卑段疾陆眷、末柸等部五万之众,以讨石勒。诸将皆劝勒固守以疲寇,独张宾、孔苌以为可速凿北垒,为突门二十余道。勒即以苌为攻战都督,造突门於北城。鲜卑入屯北垒,勒候其阵未定,躬帅将士鼓噪於城上,会孔苌突诸门伏兵俱出击之,生擒末柸,疾陆眷等众皆奔散。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余万,获铠马五千匹。此乃守中有攻,可谓善守城者也。後之守城者,何惮而不法欤?
州郡城池之制,人皆以为尽善。城上有敌楼,而敌人用大炮摧击;乘高数丈,而敌人用天桥、鹅车、对楼、幔道、云梯等攻具登城。据其城池之制作,可以自谓坚固,前古所未有。故事贵乎仍旧,而人惮於改作,皆不可必者。古人所谓:「利不百者不变法,公不十者不易器。」以今城池之制观之,虽利不至於百,功不至於十,然自古圣人之法,未尝有一定之制,可则因,否则革也。为今之计,如敌楼者,不可仍旧制也。宜於马面上筑高厚墙,下留「品」字样方径及尺空眼,以备觇望及设施枪路。墙里近下,以细木盖一两架瓦棚,可令守御人避寒暑风雨。屋在墙里,比墙低下,则炮在外虽大而数多,施设千万,悉莫能及人。
壕上作桥,桥中作吊桥,暂时隔敌则可,若出兵则不能无碍。宜为实桥,则兵出入俱利。
城门宜迂回曲折,移向里百余步置。不独敌人矢石不入,其旧作门楼处,行人一步向里,便是敌人落於阱。何谓落阱?盖百步内两壁城上,下临敌人,应敌之具皆可设施。又於旧门前横筑护门墙,高丈余,两头遮过门三二丈。城门启闭,人马出入,壕外人皆不见,孰敢窥伺?
城外脚下去城二丈临壕垠上,宜筑高厚羊马墙,高及一丈,厚及六尺。墙脚下亦筑鹊台,高二三尺,阔四尺。鹊台上立羊马墙,上亦留「品」字空眼,以备觇望及通枪路。亦如大城上女头墙,墙里鹊台上栽埋排叉木,以备敌填平壕堑。及攻破羊马墙至城脚下,则敌於羊马墙内两边受敌,头上大城向下所施矢石,即是敌当一面,而守城人三面御之。羊马墙内兵,赖羊马墙遮隔壕外矢石。是羊马墙与大城,系是上下两城,相乘济用,使敌人虽破羊马墙而无敢入者。故羊马墙比大城虽甚低薄,其扞御坚守之效,不在大城之下也。又羊马墙内所置之兵,正依城下寨以当伏兵,不知敌人以何术可解?若此,则既有羊马墙,而鹿角木可以不用。仍於大城上多设暗门,以备遣兵於羊马墙内出入。又羊马墙脚去大城脚止於二丈,不令太远者,虑大城上抛掷砖石,难过墙外,反害墙内人;又不令太近者,虑其太窄,难以回转长枪。又於大城里城脚下作深阔里壕,里壕上向里度地五七丈,可作来往路外,筑里城,排叉木,但多备下敌攻城应敌处。用此以设备,虽使敌人善攻,不足畏也!墨翟,宋大夫,善守御。攻输般为云梯之械,将攻宋。墨子见之,乃解带为城,以褋为械,九设攻城之机,墨子九拒之。公输般攻械尽,墨子守有余。公输屈曰:「吾知所以拒我者!」以此见攻械者,宜乎古人以为策之下也。夫守城者,每见敌人设一攻械,而无数策以拒之者,谓之思也!规尝闻《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又以为「兵者,诡也。」用无中形,诡诈为道。「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然而有传之於家,而达之於远,有利而无害,有得而无失者,不可不先传也。嗟乎!靖康丙午,金人以儿戏之具攻城,守御者一时失计,遂致城拔。迄及一纪有余,而金人犹不思当时幸胜,尚以骄气相陵。规於未知金人攻城设炮之前,每见人云:「金人攻城,大炮对楼,势岂可当?」贵显言之,则怏然而不敢辩;众人言之,则亦不敢痛折。今既知其详,则岂可不尽曲折,剖其所见而言之?然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千变万化,人何能穷之?今止据金人攻城设施,略举扞御之策。至於尽精微,致敌杀敌之方,虽不惮於文繁,而有所谓真不可示人者,未之传也。又况虽欲传之,有不可得而传者矣。惟在乎守城之人,於敌未至之前,精加思索应变之术,预为之备耳。区区管见,辄序於《佥言》之後。
绍兴十年五月日,陈规序。
守城机要(陈规)
城门旧制,门外筑瓮城,瓮城上皆敌楼,费用极多。以御寻常盗贼,则可以遮隔箭丛;若遇敌人大炮,则不可用。须是除去瓮城,止於城门前离城五丈以来,横筑护门墙,使外不得见城门启闭,不敢轻视,万一敌人奔冲,则城上以炮石向下临之。更於城门里两边各离城二丈,筑墙丈五六十步,使外人乍入,不知城门所在,不可窥测;纵使奔突入城,亦是自投陷阱。故城门不可依旧制也。
护门墙,只於城门十步内横筑高厚墙一堵。亦设鹊台,高二丈。墙在鹊台上,高一丈三尺,脚厚八尺,上收三尺,两头遮过门三二丈,所以遮隔冲突。门之启闭,外不得知;纵使突入墙内,城上炮石雨下,两边羊马墙内可以夹击。
城门贵多不贵少,贵开不贵闭。城门既多且开,稍得便利去处,即出兵击之。夜则斫其营寨,使之昼夜不得安息,自然不敢近城立寨。又须为牵制之计,常使彼劳我逸。又於大城多设暗门,羊马城多开门窦,填壕作路,以为突门。大抵守城常为战备,有便利则急击之。
城门旧制皆有门楼,别无机械,不可御敌。须是两层,上层施劲弓弩,可以射远;下层施刀枪。又为暗板,有急则揭去,注巨木石以碎攻门者。门为三重,却厚一门,如常制,比旧加厚;次外一重门,以径四五尺坚石,圆木凿眼贯串以代板,不必用铁叶钉裹;又外一重,以木为栅,施於护门墙之两边。比之一楼一门,大段济事。
城门外壕上,旧制多设钓桥,本以防备奔冲,遇有寇至,拽启钓桥,攻者不可越壕而来。殊不知正碍城内出兵。若放下钓桥,然後出兵,则城外必须先见,得以为备;若兵已出复拽起桥板,则缓急难於退却,苟为敌所逼逐,往往溺於壕中。此钓桥有害无益明矣。止可先於门前施机械,使敌必不能入。拆去钓桥,只用实桥,城内军马进退皆便;外人皆惧城内出兵,昼夜不敢自安。
干戈板,旧制用铁叶钉裹,置於城门之前,城上用辘轳车放,亦是防遏冲突。其碍城内出兵,则与钓桥无异。既於城门里外安置机械,自可不用干戈板,以为出兵快便之利。
城身,旧制多是四方,攻城者往往先务攻角,以其易为力也。城脚上皆有敌楼、战棚,盖是先为堤备。苟不改更,攻城者终是得利。且以城之东南角言之,若直是东南角攻,则无足畏。炮石力小,则为敌楼、战棚所隔;炮石力大,则必过入城里。若攻城人於城东立炮,则城上东西数十步,人必不能立;又於城南添一炮,则城上南北数十步,人亦不能立,便可进上城之具。此城角不可依旧制也。须是将城角少缩向里。若攻东城,即便近北立炮;若攻南城,则须近西立炮,城上皆可用炮倒击其後。若正东南角立炮,则城上无敌楼、战棚,不可下手。将城角缩向里为利,甚不可忽也!
女头墙,旧制於城外边约地六尺一个,高者不过五尺,作「山」字样。两女头间留女口一个。女头立狗脚木一条,挂搭皮、竹篦篱牌一片,遮隔矢石,若御大炮,全不济事。又女头低小,城外箭丛可中守御人头面。须是於城上先筑鹊台,高二丈,阔五尺。鹊台上再筑墙,高六尺,厚二尺。自鹊台向上一尺五寸,留方眼一个,眼阔一尺,高八寸。相离三尺,又置一个。两眼之间,向上一尺,又置一个,状如「品」字。向上作平头墙。敌上登城,只於方眼中施枪刀,自可刺下。方眼向下,自有平头墙,即是常用篦篱牌挂搭,不必临时施设也。更於鹊台上靠墙,每相去四寸,立排叉木一条,高出女墙五尺,横用细木夹勒两道或三道。攻城者或能过「品」字眼,亦不能到平头墙上。更兼墙上又有排叉木限隔,若要越过排叉木,必须用手攀援,则刀斧斫之,枪刃刺之,无不颠朴。守者用力甚少,攻者必不得志也。
马面,旧制六十步立一座,跳出城外不减二丈,阔狭随地利不定,两边直觑城脚。其上皆有楼子,所用木植甚多,若要毕备,须用毡皮挂搭,然不能遮隔大炮,一为所击,无不倒者。楼子既倒,守御人便不得安。或谓须预备楼子,随即架立。是未尝经历攻守者之言也。楼子既倒,敌必以炮石弓弩并力临城,则损害人命至多,亦不可架立。今但只於马面上筑高厚墙,中留「品」字空眼,以备觇望,又可通过枪刀;靠城身两边开两小门,下看城外,可施御扞之具。墙里造瓦厦屋,与守御人避风雨,遇有攻击,便拆去瓦厦屋。靠墙立高大排叉木,用粗绳横编,若造笆相似。任其攻击,必不能为害。
城不必太高,太高则积雨摧塌,修筑费力。城面不可太阔,太阔则炮石落在城上,缓急击中守御人。城面通鹊台只可一丈五尺或一丈六尺,高可三丈或三丈五尺。沿边大郡城壁,高亦不过五丈,阔不过二丈而已。
羊马墙,旧制州郡或无之,其有者,亦皆低薄,高不过六尺,厚不过三尺,去城远近,各不相同,全不可用。盖羊马城之名,本防寇贼逼逐人民入城,权暂安泊羊马而已,故皆不以为意,然扞御寇攘,为力甚薄。当於大城之外,城壕之里,去城三丈,筑鹊台,高二尺,阔四尺。台上筑墙,高八尺,脚厚五尺,上收三尺。每一丈留空眼一个,以备觇望。遇有缓急,即出兵在羊马墙里作伏兵,正是披城下寨,仍不妨安泊羊马。不可去城太远,太远则大城上抛砖不能过,太近则不可运转长枪。大凡攻城,须填平壕,方可到羊马墙下。使其攻破羊马墙,亦难为入,入亦不能驻足。攻者止能於所填壕上一路直进,守者可於羊马墙内两下夹击,又大城上砖石如雨下击,则是一面攻城,三面受敌,城内又有一小炮可施。凡攻城器械,皆不可直抵城脚。攻计百出,皆有以备之也。
羊马墙内,须酌量地步远近,安排叉木,作排叉门;分布安排人兵,易於点检,兼防奸细入城。
城郭,旧制只是一重,城外有壕,或有低薄羊马城者。使善守者守之,虽遇大敌,攻计百出,亦可退却。或不经历攻守者,忽遇大敌围城,无不畏怯,须是先为堤备。当於外壕里修筑高厚羊马墙,与大城两头相副,即是一壕两城。更於大城里开掘深阔里壕,上又筑月城,即是两壕三城。使攻城者皆是能者,亦无可攻之理。大抵城与壕水,一重难攻於一重。至若里城里壕,则必不可犯。计羊马墙与里城、里壕之费,亦不甚多。若为永久之计,实不可缺。
修筑里城,只於里壕垠上,增筑高二丈以上,上设护险墙。下临里壕,须阔五丈、深二丈以上。攻城者或能上大城,则有里壕阻隔,便能使过里壕,则里城亦不可上。若此则不特可御外敌,亦可潜消内患。里城、里壕,费用不多,不可不设,庶免临急旋开筑也。
修城,旧制多於城外脚下,或临壕栽了叉木,名为鹿角,大为无益。若城中人出至鹿角内,壕外人施放弓弩,鹿角不能遮隔。若乘风用火,可以烧毁。不如除去为便也。
今来修城制度,止是在外州郡城池。若非京都会府,须於城内向里,量度远近,再於外修筑一重,其外安置营寨;向里更筑一重,作官府。若此,岂特坚固而已哉;内外之患,无不革尽。
攻城用云梯,是欲蚁附登城。今女头上既留「品」字眼,又有排叉木,又有羊马墙,重重限隔,则云梯虽多,无足畏也。
攻城用洞子,止是遮隔城上箭丛,欲以搬运土木砖石,填垒壕堑,待其填平,方进攻具;或欲逼城挖掘。今既有羊马墙为之限隔,则洞子亦自难用。
对楼则与城上楼子高下相对。鹅车稍高,向前瞰城头,向下附城脚。天桥与对楼无异,止是於楼上用长板作脚道,或折迭翻在城上。皆是登城之具。今羊马墙既有人守,自可两边横施器刃。敌人别用撞竿,与其他应急机械,自不足畏。大凡攻城用天桥、鹅车、对楼、火车、火箭,皆欲人惊畏,有以备之,则不能害。
攻城多填幔道,有至三数条者,高与城等,直逼城头。今羊马墙中既有人拒敌,又大城上抛掷砖石,自然难近大城。更照所填幔道,於城内靠城脚急开里壕,垠上更筑月城,两边栽立排叉木。大城上又起木棚,置人於棚上。又於欲来路上,多设签刺。使能登城,亦不能入城;或能入城,亦不能过里壕;纵过里壕,绝不能过月城。以幔道攻城者,百无一二。今所备如此,亦何足畏!凡攻城者有一策,则以数策应之。
攻城用大炮,有重百斤以上者,若用旧制楼橹,无有不被摧毁者。今不用楼子,则大炮已无所施。兼城身与女头皆厚实,城外炮来,力大则自城头上过,但令守御人靠墙坐立,自然不能害人;力小则为墙所隔。更於城里亦用大炮与之相对施放,兼用远炮,可及三百五十步外者,以害用事首领。盖攻城必以驱掳胁从者在前,首领及同恶者在後。城内放炮,在城上人照料偏正远近,自可取的。万一敌炮不攻马面,只攻女头,急於女头墙里栽埋排叉木,亦用大绳实编,如笆相似,向里用斜木柱抢,炮石虽多,亦难击坏。炮既不能害人,天桥、对楼、鹅车、幔道之类,又皆有以备之,则人心安固,城无可破之理。
攻守利器,皆莫如炮。攻者得用炮之术,则城无不拔;守者得用炮之术,则可以制敌。守城之炮,不可安在城上,只於城里量远近安顿;城外不可得见,可以取的。每炮於城立一人,专照斜直远近,令炮手定放。小偏则移定炮人脚,太偏则移动炮架;太远则减拽炮人,太近则添拽炮人。三两炮间,便可中物。更在炮手出入脚步,以大炮施小炮三及三百步外。若欲摧毁攻具,须用大炮;若欲害用事首领及搬运人,须用远炮。炮不厌多备。若用炮得术,城可必固。其於制造炮架精巧处,又在守城人工匠临时增减。
用炮摧毁攻具,须用重百斤以上或五七十斤大炮。若欲放远,须用小炮。只黄泥为团。每个干重五斤,轻重一般,则打物有准,圆则可以放远。又泥团到地便碎,不为敌人复放入城,兼亦易办。虽是泥团,若中人头面胸臆,无不死者;中人手足,无不折跌也。
城被围闭,城内务要安静。若城外有人攻击,城内惊扰,种种不便。须是将城内地步,分定界分,差人巡视。遇有人逼城,号令街巷,不得往来。非籍定系上城守御及策应人,不得辄上城;在城上人,不得辄下城。过当防闲,不特可免惊惶,亦可杜绝不虞。
德安守御录上(汤[玉寿])
王在、党忠寇德安,二十日引去。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群贼王在、党忠、阎仅、薛广等攻陷随州,守臣陆德先以下俱逃,或尽室遭掳,遂犯德安府。知安陆县事陈规先被差部押县兵赴京,行至信阳,群盗梗路。二十八日,承府牒抽回赴府扞御。二十九日,还至应山县七里河,贼伙阎仅千余人在寮子市置酒张乐,要截归路。二年正月初一日,规率同部押官知应城县宋理、应山县丞权县事夏翬,各以所部弓手、土军、召募人,合五七百余人,给甲。定安陆县弓手节级马立、黄冕、召募人雷智和、管界巡检寨土军刘允、应城县弓手节级李吉、三川寨土军向吉、应城县弓手节级竹清、三县巡检寨土军杨素,凡八人,径领众入应山县,掩杀群贼。仅等大败,余党溃散,投入王在伙中。王在寨去府百余里。规寻得路,将所部兵到府。时知德安府李公济已往诸处招集人兵,通判周子通先往诸县起发民兵,及士曹张颜悦因贼至惊死,司录、士曹、局务官、安陆县城簿尉皆缘故搬家遁去。
初三日,城中官吏军民推规权领府事。初六日,通判周子通回府,当日规交府事与通判。准府牒,规权通判,仍充统领守御人兵迎敌。规遂措置修筑城壁,召募胆勇,刷差军兵,勾抽保甲,提防守御。十一日,知府李公济回,更不交割,牒府乞折资监当,即日离任去。十三日,王在人马入府界劫掠。十四日,权兵曹应城主簿田縡出城逃走。十五日,贼游骑数十人至城下,与城上人相射,至晚回寨。十六日,王在领马步五千余人,着颜色衣,各执弓箭、背牌及板门扇来围城,攻诸门。委管界巡检胡善、三州都巡检张惟德出战。二人先走,匿於孝感县九嵕山寺。是日,贼与守御人相射,申後贼退,往府东天庆观、泰山庙等处下寨。十七日,贼又攻城,贼首王在及近上首领多在齐安门外。规与权府周子通上呼贼与语,谕以祸福,贼暂退。是晚,周子通惊中风疾。十八日,牒府在假。本府止有规及安陆县尉董贻、兵马都监赵令戣、监酒税务赵康辅四员而已,於是官吏军民又推规权领府事。规以城危急,不敢辞,遂纠率官吏军民,多方措置,尽死坚守。是日,贼搬积柴草,欲烧齐安门。守门人於未到十余步,先放火箭热之。贼又用松柏长木及大竹云梯五十座,齐力并进。城上人用砖石及连秸棒、长枪、弓弩拒退。良久,遣人缒城,毁斫云梯。二十日,贼列骑成阵逼城,驱人抬鹅车、洞子、楼座,用牛皮并毡包,漫攻齐安门。被城上人及城门上门空处,先以撞竿、扥叉抵定,次用搭钩钩去洞子上皮毡,坠大石及砖石摧击,又用弓弩箭射,其贼退去。续次下城,焚烧毁斫尽绝。贼又进云梯,约高二丈,各有梯道,四围用棉被并毡皮包裹,烟火箭丛,不可侵近,约用四五十人抬拥向城。被守城人先以长竹并力撞冲,云梯倾倒,压死贼数人;次砖石弓弩箭射击,贼人走退。是日,贼又进天桥,约高二丈,阔一丈,以木长四丈余,可以并行数人,如城之幔道,用以登城。贼众数十人,抬以向城。被城上人用弓弩、砖石射击,致抬者止於十步外不能前进。又於诸攻具之外,列大炮十余座,四面向城飞石,击守城人。其城上人存身向篦篱以避之,城下人向木栅存身以避之,致其炮并不曾伤守城之人。是日,贼又前以步、後以骑,列阵向城。城内多设炮座,城上人看觑贼近远向着,谕与定炮人,向贼放击,发而多中。其贼远退,只於城东十余处下寨。自是每日遣人至城下相射斗敌,及四散烧劫,略无退意。三十日早,又有党忠人马五六千人,齐到城下,着杂色衣,与王在两伙同来,争先攻击,四面环绕,风水不通。规与机宜阎孝周登城,招王在诸酋至城下,开说大义,薄许犒设,贼意稍解。又招贼大将蒋宣入城,置酒款说祸福,却令出城。
二月初三日,王在引兵去。党忠人马仍用洞子、火柜齐攻城门,被城上人用撞竿、砖石、弓弩箭拒退。当日景陵门下打死贼五人,并炮打杀鼓贼一名。是夜三更,贼乘暗,忽由四边抬云梯上城,被城上人用枪及砖石刺打下。又攒火炬烧望云、朝天、齐安等门,又用长钩钩城上人,又用竹木缚狄把作火炬,长二丈,列二三百炬,如火山,向城门及烧城上竹城篦篱。并被守城人并力用撞竿、扥叉抵拒,及用砖石、弓弩箭射,并放炮石,如此斗敌,自三更至晓,方暂退。初四日早,规箭攻击危急,贼不肯远退,遂点第一队、第三队人兵,开朝天门出,乘贼不备,分头掩击,党贼败走,即收兵入门。却开景陵门,令第二、第四队并第一、第三并力出门掩杀,其贼大败,乘势赶逐,除斩获生擒外,逼入溳河死者不知其数,余党遂溃。是日,夺到旗六十三面、鼓四十面、钲五面、枪刀二十三条、牌十五面、甲七连、弓三张、弩二枝、牛五十二头、马九十匹、骡五头、驴十二头。自正月十五日至二月初四日,凡攻围二十日。今考,具措置於後:
踏逐过往寄居官、进士勇敢者,借补官资,差摄职事。
选募有心力百姓,分布诸门,上城御敌。乃分认地头,讥察奸细,及催督修城人夫工役。
差使院典级黄谨等行军期司,专一行遣防城守御修城文字,及各带器甲,随规巡城。
选差安陆县吏杨玠等,提辖防城军民弓手,日夜巡逻,及催促添修城壁。
差拨军民弓手,分作四队,及选差弓手节级、长行,每二人共管押一队,内马立、马政管押四百一十五人,李全、许进管押三百一十六人,郭政、田全管押三百六十五人,刘德、李清管押三百五十人,各分布城下,准备出战。
差拨有心力胆勇保正、队头黄寿等,部领保甲人兵一十六队,计八百余人,准备出战。
招集到茶客杨政等,自召募人准备出战,并僧雷智和自召募僧行、百姓二十六人杀贼。
城上极是尖狭,有不及一尺阔者,其上不能容立一人,及无女头,寻於城上里边,用锹钁直削向下三尺,以代女头。下城磴道,添造竹木棚栈,令人坐立可以施放弓箭等器械守御。
城壁卑矮,遂於城外添立竹栅,间安篦篱,外可以遮隔弓箭,内可以施用兵仗。於土城之上,又立竹城一层。
城有极卑薄处,遂於城内脚下,离城三尺,别立木栅一重,约高一丈五尺;间空五寸,立木一根。於城稍低薄处,无不周遍,系於土城之内,又立木城一重。於木城之外,每两步立一人,与城上更互上下守御。
城门薄怯损敝,寻於门外别立小门一重,各以毡皮钉裹,上开门顶空隙,以备坠石及下施兵仗。又於门内两边栽立枋木作鹿顶,约高一丈五尺,长五十步,其中路阔六尺,至尽处用木拒马四五重闭定。每五寸立木一根,两边木外每步立一人,持长枪。
城上以《千字文》为号,每步一字,每字一人,以五人为一甲,十甲为一队,互相统制,分布城上。又以在城火夫、客户,置籍结甲,上城守御。
选人兵一百五十人,令保正副六人,甲头二人,管押统领,昼夜准备应援。如东壁有报警急,及提兵东应,西则西应。自攻围二十余日,每有警急,无有不至者。
於贼退之後,其未远止在城外侧近围绕之中,寅夜偷工开壕筑城。仍命工人计城厚薄而中分之,先并力以筑其表,高及寻丈,度不可以骤登,则又并力以筑其里,适相当,然後增筑以成之。内具畚锸以督役,外荷戈矛以备警。起五邑之夫,万人竭作,不淹时而毕。
城壁长八百八十二丈,高二丈五尺,上阔一丈六尺,底阔三丈七尺五寸。及於城壁外开筑城壕,绕城壕堑,计长七百八十八丈,上阔三丈,底阔一丈八尺,深一丈五尺。
张世、李孝义寇德安,四日引去。
建炎元年九月二十二日,李孝忠余党张世、李孝义贼马五万余众,已破襄阳、荆门军、荆南府、郢、复州,遂寇德安府。先行文字,称欲就招安,一面摆拽兵马,环绕府城。本府以方议招安,未敢御敌。是夜五更一点,忽同时发喊,云梯、火炮、弓弩箭丛攻城,势焰凶猛。本府官吏军民,以死御贼,至二十三日已时,贼始退。是日,矢石杀死贼兵三百余人,贼拽屍以去,沉之河,及积薪焚之;被伤一千余人,诸门夺下云梯七十余座。二十四日夜,贼兵又乘二至西、北两门,以城上肃静提防,不能下手,夜半引去。其时,有御营使司同都统制范琼讨补李孝忠等,领兵在府北,累遣至城下应援掩击,不至。二十五日,拔寨南去。
杨进寇德安,一十六日引去。
建炎二年二月初四日,群贼杨进号「没角牛」,领众至本府城外,四面下寨,遣人赉文字来,称有众一百五十万、马三万五千余匹,自京东登、莱、沂、密、潍、淄、徐等州前来,逐州官员,尽皆剿杀。本府视贼寨约有十余万人,马三千余匹。是日,略来胁城,不多时,各退归寨。初五日以後,朝暮绕城,矢石所不及处,摆布人马三五重,更翻替换。又於前分布攻城人马,大振金鼓喝喊,马军在後,用刀枪拥逼步人,并力攻城,一齐发攻弩及神臂弓箭丛射城上人,并持云梯四面奔城。被城上守御人弓弩箭丛、炮石砖石雨下,贼并不得利。城中时出兵冲杀,贼遂少退。
四五日後,贼复添立攻具,高起望楼,下瞰城中,并造战栅、对楼、洞子,用牛皮包幔;又用夹布作遮箭幕,约高三丈,箭丛皆不能害;又立大炮,攻具日增。夜遣人搬柴草向羊马城并城门放火,亦被守御人救护扑灭,并矢石御退,贼不得利。十七日,增望楼四座,大炮五十余座,大战栅一座,对楼一座,及云梯不知其数。其战栅约高二丈,四方各阔一丈六尺有余,先用人里外抬奔向城,被城上人用弓弩箭丛并炮先射打退抬奔人,及打的倾侧,使用不得,弃下退去。其对楼约高四丈,阔一丈五尺有余,作五层。缚木梯斜上,高过於城。其势太众,推拽难行,兼被城上守御人施放矢石射打推拽人,莫能近前。其余遮箭幕尽被炮石打得碎破。其洞子凑城,又被城上坠下柴草积火焚烧,皆不得近前。其炮亦被城内放炮多打杀定炮人。其贼凡所立攻具,一一施用,数日皆不能伤城上人。
自初四至十九日,计十六日,逐战斗杀,伤贼数多。贼知城不可攻,二十日方遣人至齐安门下,高声呼城上人:「且不要放箭防御,教来打话!」当时城上人问打甚话?其人言:「恁也不出来共俺厮杀,我也打恁城不破,有招安官来,俺只待要些犒设受招安。」城上人答:「待恁受招安了,与恁犒设。」其人便去。至晚,有一人着紫道服,领二十余人,持东京留守司请召旗一面,向城隔壕与城上人说话,称是东京留守宗元帅使臣成忠郎王申,元帅遣来招安杨防御。高声读示宗元帅咨目并札子,言杨防御今日方肯受招安,待问本府要些犒设,并出券往东京。本府许之。二十一日,送犒设在城外,其杨进领人亲到齐安门下收受,致谢而去。是日,杨进领众起离向信阳军前去。
孔彦舟三次寇德安,皆不克,引去。
建炎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有北来一项群贼数万人,称是单州团练使、郢州钤辖孔彦舟,在黄州麻城县作过。至三年正月初七日,贼至黄州,皆剃头辫发,作金人装束。是夜,填塞壕堑,用云梯及牛皮洞子,安立炮座,攻围黄州城,及肆掠黄陂县,并侵犯德安府孝感县界。本府虑贼来犯城,遂分布官吏军民,於诸门地方严行提备。其贼迤逦至孝感县东旧镇,杀人放火,劫掠财物。二十四日,到环河镇,杀伤已受范琼招安下无锡人马。二十六日,到府东十八里下寨,称是武经大夫、荣州团练使、东平府兵马钤辖、京东西路统制军马孔彦舟。二十七日,领全军数万,至府城下四外,占罔摆布搭立,施设弓箭,射城上守御人。被城上人齐发炮石、弓弩,贼众不敢近。当夜遁去,向随州前去。至闰八月十一日,复自光州回至本府应山县作过,再占据随州。九月初一日,分遣贼骑侵犯本府围城,本府乘时出兵掩杀。初八日,贼遁去,复回占随州。十一月初一日,彦舟又自随州领人马至本府城下,围绕紮寨。初八日,大队并至攻城。被本处守御人施放弓弩箭丛、炮石御敌,至晚退却,止在城外。初九日,拔寨南去,占据复州,又往占据荆南府。
董平寇德安,三万人即日败去。
建炎三年三月,群贼董平部领人马至应山县,称勤王兵,沿路劫掠。四月初四,日夜掩劫孝感县,官吏居民逃走有不及者,悉为驱掳,乃烧尽一县官私屋宇。是日,在本县东旧镇札寨,分遣贼徒剽掠。本府差拨人兵六头项前去掩杀,董平起离取唐州去。九月十二日,有宣抚处置使司差知信阳军武经郎孙璘到本府,差兵护行至信阳交割。至十二月二十日,董平破信阳,璘仅以身脱,其家并官属皆没於贼。平差人占据信阳,自往唐州大义山札寨,令随、唐、信阳三郡人户送纳粮草,并收逐处税钱。四年三月十六日,平领三万余众到本府。本府差正将辛选发兵往应山界迎敌,战数合,贼大败走,杀贼千余人,钲、鼓、旗、枪、弓箭、器械、辎重,弃之满道。平寻走往西京界,为乡村把隘人所杀。
德安守御录下(汤[玉寿])
赵寿寇德安,三日引去。
建炎四年五月十二日,群贼赵寿号「不忙」,自黄州领众数万余人,至孝感县界劫掠,遣人至本府,欲就招安。是月,有朝奉郎守尚书兵部员外郎、福建、广南东西、荆湖南北等路抚谕使冯康国到本府,守臣陈规白冯乞行招安。会赵寿亦遣人以书与冯,愿受招安。规复遣人往寿寨,说以抚谕肯行招安之意。六月初二日,寿领众至城外。是晚,冯亲出城见寿。初三日,寿携数队入城,听抚谕圣训。谢恩招安了当,冯牒寿令权於江州、黄州驻紮,听候朝命。本府亦支给钱粮犒设讫。十二日,寿起发至东四十里环河镇驻紮,忽夜遣人马分头项於本府八门,改换色衣,伪作民兵装束,一拥夺门。赖诸门守御素备,即时以死扞御,旋增弓弩炮石斗敌,至巳时方退。复放箭炮不及处摆布为城,迭来攻打。被城上弓弩炮石不歇,及遣兵披城出战三昼夜,计穷力尽。二十日,贼拔寨南走。
曹成、李宏寇德安,自六月至二月引去。
建炎四年六月,有曹成、李宏贼自舒州,历光州、信阳至本府,众数十万,布满诸县,直抵襄、随、郢州界,驻紮三龙河。时早禾始熟,广被芟掠。本府以贼兵众盛,不辍提备。七月三十日,贼兵至城下,攻打府城。本府一面施放弓弩箭丛炮石,一面发兵出外披城斗敌,贼不能破,巳时方退。八月十四日,众贼又至城下。本府再发人兵出城迎敌,贼复退,於近城桐柏庙下立寨,分遣骑於八门一二里外立小寨,围困本府,不通往还。本府官吏军民,以死扞御,间出兵掩杀,每夜遣兵劫扰小寨,夺粮入城。昼夜相拒六十余日。是时成等人马实多,本府兵极少,其势不敌,遂设计谋,差人赉公文前去问商成等,诱以祸福利害,指其自新之路,成等始退。十月初三日,遣人入城商议,称一行兵众,原非为贼,止为乡中不可居止,遂前来寻有粮吃用,却蒙朝廷收还招安之後所授官职,止乞原来官资,湔洗招安之民。及赉到成等申状,本府於初五日备录奏闻,成等始於十六日复还三龙河大寨,仍不住於府城四外烧劫。又因本府抄截掩杀之故,十一月二十四日,复领众来攻城。本府出兵迎敌,至午方退。五年二月十九日,成等领众起离三龙河,往汉阳军渡江前去。
桑仲、夏、邢、尚、孙,群贼寇德安,三月引去。
绍兴元年十二月初四日,有信阳军邢舍人、尚统领等部领二千余人,至本府城下焚掠。本府即时闭门扞御,虽稍退,未肯远去。十七日,又有随州孙彪统领人马三千余人,亦来围城。本府闭门扞御,及遣兵出城战,杀伤百余人方退,亦未肯远去。二贼梗路不通。二十日夜,贼齐至城下,弓弩箭丛、云梯、布牌攻诸门。本府官吏军兵拒敌,二十一日早,始退离城百步外围绕。是夜,信阳军贼马前去攻孝感县,不克,复回本军。随州贼马前去攻复州,陷之。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再发人马两路,前来本府近城四外焚劫。本府官吏军民,昼夜上城,不曾解甲,以死扞御,及时出兵掩杀。三月初间,始退向随州去,续据忠训郎权孝感县韩遹状,淮镇抚使差权县事,踏逐到离旧县一十里临溳河,地名紫溳,就周围积水为壕,创筑城壁,欲就绪间。十二月二十四日,有信阳军贼马二千余众,自府城来奔本县,先二百人到城北。遹即分布守御,发兵迎敌。贼败走五里,逢贼大队至,复围县城,施放弓弩,寻於壕外乎曰:「憨是信阳大後军邢舍人、尚统制人马,向北打了一百八十座山寨,坏了邓州、信阳军并天目山寨,今决要取本县,屯泊人马,就粮赡军。」围至夜,只於壕外分布紮寨。二十五日,贼掠溳河客船,载兵入壕,及用布牌、木牌遮箭,抬奔云梯五十座向前,水陆攻县城。被本县人施弓弩、炮石,并力扞御。至晚,贼退回寨。二十六日,贼多拽河内船舫,五七只为一绞,用大竹绞成竹牌,立於船头,旋添船并作浮桥,於北壁壕内攻县城。城上弓弩炮齐发,故不能近。复拽船泊岸,只攻东北,亦被御退,至夜回寨。遹恐贼别生计,遂亲领兵三更出劫贼寨,杀贼三百余人,及收到被掳男女五百余人入城。二十七日,贼於壕外添炮数座,即分布船只向前攻城,至午御退。二十八日,又以云梯向前并力攻城,至夜御退。二十九日,贼又用船六十余只通作一绞,用板钉铺船面,船头并用竹、木、布牌两头遮箭,後立长枪五百余人,撑拽攻西壁,势凶猛。遹激励人兵,西门放出战船十五只,於壕内及城上,弓弩炮石齐发。至未时,贼大败,渰溺无数,尽夺所绞船舫。其岸上摆立贼兵,即时回寨。至夜,拔寨遁去。
李横寇德安,六十五日引去。
绍兴二年六月十三日,桑仲余党知邓州李横,号「九哥哥」,领襄阳府、邓、随、郢州所管军马,及逐州百姓,共约五六千人,内正兵约四千人,前来德安府近城下寨,大小七十座。贼守李横大寨在城西隔河,早晚举平安火,诸寨相应。遇夜,诸寨有警,即时举火。每寨各立望楼,楼上人执白旗,城北、东、西三面各正视城门,门内人出入必先见,出稍多,及举旗向门,本寨及两边连寨人,竟出掩扑。或城内出兵迎敌及劫寨,即时诸寨举旗指示,悉来应援。城南有望楼四座,占高阜下瞰,城内街巷,往来动息,皆见之;城上守御,人人可数;才见城内稍以摆拽,及举旗诸寨各为备。夜於四外更互相应,把断出入之路,围闭府城,内外风水不通。本府虽不住出兵斗敌,终是兵少难胜。亦尝於城上招到横亲近打话,谕以祸福。横只以本府收藏霍明为词,诬执本府顺番,必要打城。
七月初三日五更一点,城外发喊,用弓弩箭射城上人,即将云梯到城,搬草拥门火之。城上人用弓弩、炮石、砖石射打,不能上城;至辰时,贼退,云梯六十余座皆弃下。初四日,横亲领衙兵往随州,至襄阳府,唤木匠、铁匠,搬取牛皮、绳索,及於大洪山取毡及索。十余日回来,再造天桥、洞子、三梢大炮及云梯等攻城器械。八月初四日,攻具成,至城西南角下寨,装斫天桥,众填壕,一夜平。初五日,入远壕内立大炮七座,攻打城上人。其炮石小者不下十斤,大者四五十斤。用大木造四脚洞子一个,长约二丈,阔丈五,脊高丈二以上;用湿柏木大椓密牌,牛皮漫之;面与两边用木椓并厚毡帘。其脚高四尺五寸,厚似痴车脚。其状如两间屋。推临里壕,用大木椓绞成狗脊洞子,接连两行,各长五十余步。并厚木板牌二百余面,遮护贼人搬运草木、砖石填里壕。数日,斫就天桥,脚共六只,高五尺,厚薄一如洞子。脚长六丈以上,阔二丈,高三丈五尺以上,近及四丈,上阔一丈以上。当头自下至上斜高向前约一丈以上,上中下三层当面并两边及顶上,皆用牛皮、厚毡毯、棉被挂搭。其天桥底盘上复系大竹索两条,各长二十余丈,每条百人牵拽。规暗料贼必是欲以炮打城门并城上人,使住立不得,然後进洞子向前填平壕,便推天桥就城,因以上城。规即时令人於城上照贼填壕处,相对用大木置起战棚一座,上下两层,其上横铺大木三重,及於城里脚下深栽高木棚一所,以防贼人万一上城後,若便下城,则必陷在城中。又於城上两边匝女头墙,密用大木埋起高排叉柱,遮隔炮石。又於战棚南北,各东西横埋排叉柱两重,柱外各分布长枪手并斩马刀。又於柱外各东西更置战棚一座,棚上各备砖石、弓箭,以备贼人万一上城,分头两向沿城杀入。及防战棚上下人有不尽死御敌者,至於必死之地,使之无不用命。又於城里相对贼定炮并填壕处,亦立大炮七座,内三座亦可施放炮石重三五十斤至五六十斤者。又於炮架前并两边高埋大木,炮架中心、拽炮人上横排木椓作炮棚遮隔贼炮。每炮一座用炮手三人,更互使用,城上照料城内放出炮石远近偏正一人。城上战棚下用大木两条,各长二丈四五,横用括木两条,各长六尺,当用横木一条,长一丈,造就扥竿一所。又以竿竹柴草,造下「火牛」三百余个。又以大枋木三条,合就长板一片,约长一丈五尺有余。又以火炮药造下长竹竿火枪二十余条,撞枪、钩鎌各数条,皆用两人共持一条,准备天桥近城,於战棚上下使用。又於兵众中选用有胆勇人,分为十四甲,逐日轮当战棚上下,并排叉柱外及羊马城外,及准备诸处紧急应援。以安陆县尉李居正统领。又以副将马立统领一项人马,专点检四壁守御,及攻城紧处策应。幸而其贼所置攻城器具前来,一一皆如所料。贼所立炮七座,不住施放一十四昼夜,虽打坏城上门楼并城门护板,及打折排叉柱并战棚上横铺木植,但逐旋打坏,逐旋添补立起,并不曾正打着城上城内一人。
惟是城里放炮出外,远近偏正,有城上照炮人招呼,令逐旋挪移,转动炮架,及添减拽炮人数,或炮石大小施放。所以城外贼人稍有攒聚,炮力可及处,即时打散。其贼炮手并拽炮人,多被打杀。所有贼人狗脊洞子,只於当日尽皆打倒,并人亦打杀,更不能使用。惟有大洞子临壕,约中城内大炮二三百下,方始打动,上盖少有损坏,其当面椓帘、毡帘一齐打碎,炮入洞子内,打杀人多。却推向前再修,别无牛皮作帘,并帘里硬排立木,又向前来。再打损坏,方推拽向後不用。只拥驱掳到老少妇女,搬运草木、砖石填壕,并不顾城上箭炮打杀。若是打杀近上首领并亲近正贼,及驮背或舁去窖埋;若是打杀驱掳人并已下人,即时剐肉食用。其壕相近填满,方再以土傅城。城上人并射火箭在所填草木上,偶值风顺,其贼众向前打扑不及,被火烧着,两三昼夜尚未烧尽。其贼又只用砖石并土,相兼再填。又两三日,相近填满。其老少妇女死损外,见存无几,兼近城脚,难向前来。遂选壮健人与正贼牙兵相兼,以布袋盛土走奔向前来,并皮袋撇下,急走回去。其搬运填壕,并定炮、拽炮,及城下往来之贼,中箭并炮,前後死损甚多。其贼渐窘,少阙粮食,襄、邓、随、郢四郡界内人田种,万无一二,顺去亦难得食,打劫已遍,并无可劫。除正贼近上甲头人有些装着,余人并褴褛,为指望打城後为饱暖之计。所以其贼攻城,亦不惜他人命,用意坚确,不肯轻退。
八月十五日,宣抚使司送到襄、邓、随、郢州镇抚使司书写机宜文字谭宪公文称:朝廷已差李横充襄、邓、随、郢州镇抚使。又将谭宪文字付李横照验。横言:「便是朝廷差我做镇抚使,教我去那里吃着甚底?我也不能做得他镇抚使,我待打城破後相度。」十八日,贼众遂填平里壕。十九日,四面分布打城。贼安排下云梯,伺候同时下手。及四处高阜处,及要路上,各布马军,准备稍截城破走出之人。至午时,推天桥凑城西南角,正是所填壕上。於天桥两边抬云梯三十余座,後布长枪手,约一千余人,发喊并钲鼓齐发,及弓弩箭、炮石一齐施放,射打城上守御人。其天桥已是近城,规即於城上战棚脚下,推长板出城头数尺,於板上并手推滚下大石,於城外脚下打推天桥贼众,及推出扥竿。扥住天桥,争一丈有余不能到城。其战棚上下方欲施用火枪、撞枪、钩鎌之次,其天桥脚下人倒推,并牵拽竹索人倒拽天桥急回,约五十余步方住。得一时辰以上,却向前来,於天桥先行路梢近南行,意欲闪避扥竿。无可行得。近南地步丈尺稍多,所填壕不慎实处,致陷住天桥东南前脚,前来不得,却向後拽。又因人众用力太多,拽断竹索,进退不得。至羊马城内兵出,与天桥下贼人用命斗敌,并城上砖石、弓弩箭丛,城里炮石并下,移时方始杀退贼兵。寻於城上推下「火牛」柴草,被羊马城内人并出,搬柴草积在天桥脚下焚之。其天桥上并中隔内贼兵,方始慌忙走下,一齐退却。并绕成四外贼兵,各被城上守御人施放弓弩、砖炮射打退走,弃下云梯,及向外高阜处并要路上分布人马,一齐回寨。齐贼大败,当夜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