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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上甘岭,是朝鲜中部金化郡五圣山南麓一个只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庄,经过1952年10月14日开始的一场激烈争夺战,名扬天下。中国人民志愿军所取得的辉煌胜利,使得上甘岭成为中国一座丰碑!

上甘岭战役

战役背景

  (一)

  朝鲜战争自1950年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以来,经过第一阶段八个月的运动战,沉重打击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共歼敌二十三万余人,其中美军十一万五千余。几乎相当于美军在太平洋战争第一年伤亡的五万八千人的1.9倍,美军物资消耗平均每月八十五万吨,几乎相当于同期美国对北约一年半军事援助的数量。战争中美军投入了其陆军的三分之一,海军的将近一半,空军的五分之一,还有英、法、澳等国的部分军队,这与其以欧洲为重点的全球战略产生了深刻矛盾。而且美国国内厌战、反战力量日渐增强,国际上要求迅速结束战争的呼声也日益高涨,面临着军事、政治上的巨大压力,美国从1951年五六月间开始暂停全面进攻,转入战略防御,并通过各种途径向中国表示愿意举行停战谈判。

  而与此同时中国方面,经过五次战役,将战线推至三八线附近。志愿军入朝部队已达步兵十五个军,地面炮兵七个师,高射炮兵四个师,装甲兵一个师,七十七万余,加上朝鲜人民军三十四万,总兵力一百十一万余。但是在技术装备上还处于绝对劣势,特别是缺乏空中支援,难以保障后勤运输的畅通,而且美军通过八个月的战争已逐步了解志愿军的战术,熟悉了志愿军的作战特点,使得志愿军难以成建制的歼灭美军,因此适时改变了战略,决定采取“持久作战,积极防御”的方针,利用朝鲜多山的地形,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巩固运动战中所取得的成果,迫使美军尽早结束战争。

  就这样双方都不约而同感到以现有力量和手段是无法将对方赶出朝鲜,从而在1951年6月上旬起进入了战争的第二阶段——以防御为主的阵地战。鉴于双方力量上的相对均势,军事上已不可能迅速解决战争,双方于1951年7月10日开始了停战谈判。从此就出现了长达两年零一个月的战略相持局面,在这一时期,双方都采取了战略上的总体防御,战术上的局部进攻,企图打破对方的防御,取得主动,以配合谈判桌上所进行的异常尖锐、复杂、曲折的政治外交斗争,就形成了打打停停、边打边谈、以打促谈,军事斗争与政治外交斗争交织进行的局面。上甘岭战役就是这期间一次著名的战役。

  (二)

  1952年4月,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在桧仓志愿军总部召开志愿军军以上干部会议,会上决定将战略预备队第十五军调往中部战线,接替第二十六军在五圣山、斗流峰、西方山一线的防御。会议结束后,彭德怀特地留下了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叮嘱他:“五圣山是朝鲜中部的关键,失去了五圣山,我们在两百公里范围将无险可守。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对历史负责!”会后不久彭德怀就因头部肿瘤,回国治疗。志愿军司令员一职由副司令员陈赓代理。可以说,半年后的上甘岭之战是彭德怀在朝鲜部署的最后一战,战役胜利的辉煌中就闪烁着这位元帅在排兵布阵上的卓越才智。

  五圣山,位于朝鲜中部,平康东南约19公里,金化以北约5公里处,海拔1061.7米,南面山脚下,有五个高地犹如张开的五指,在上甘岭战役中双方殊死争夺的597.9和537.7高地就像是其中的拇指和食指。五圣山西侧,便是斗流峰和西方山,三山如唇齿相依,形成天然防线。如果斗流峰、西方山失守,五圣山就会陷入三面受敌的险境,要是五圣山失守,那斗流峰、西方山就失去依托,整个中部战线便有全线崩溃的危险。西方山以西,则是宽达八公里的平康谷地,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如同是群山环抱中的天然走廊,从汉城到元山的铁路、公路横贯其间。完全可以这么说,五圣山、斗流峰和西方山一线,系战争与国家命运于一身,其重要性无可匹敌。

  负责防守这一地区的志愿军第十五军,前身是1947年8月由太行军区地方部队组建而成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九纵队,秦基伟任司令,黄镇任政委,下辖三个旅,约两万余人,武器装备很差,有些战士只有大刀,甚至还有不少人是没有任何武器的徒手兵。组建不久就编入陈赓兵团,南渡黄河,兵进豫西,转战伏牛山脉,在战争中逐步发展壮大。尤其是1948年10月在郑州战役中仅以305人的伤亡代价,全歼国民党第四十军11207人,缴获大量美械装备,一跃成为中原野战军中装备最好的纵队。1948年11月参加淮海战役,先后参与了攻克宿县、任桥阻击和围歼黄维兵团等战斗,在战役中首创土工作业近迫战术,在攻击双堆集的十一个纵队中最先攻入黄维的兵团司令部,共歼敌8500余。1949年2月整编为第十五军,属二野第四兵团建制,军长秦基伟,政委谷景生,下辖三个师,全军约四万余人。1949年4月作为二野渡江先遣军,在安徽望江县仅用五十分钟就突破长江防线,随即沿浙赣线飞兵疾进,横扫闽浙赣。尔后又接连参加广东、广西战役,席卷两广。在向大西南的战略进军中,长途行军1300公里,解放云南。1950年4月起经半年多剿匪作战,基本肃清西南地区方圆五百公里范围内的股匪。三年半的战争将这支原来只不过是枪老兵新跑龙套的偏师,锤炼成一支兵强马壮的虎贲之师。

  1951年3月,由于第十五军一直在进行剿匪作战,战备程度高,士气旺盛,又没有担负地方建设任务,就作为第二批志愿军入朝参战。此时,军辖第二十九、四十四和四十五共三个师,(原辖第四十三师1950年12月改为云南昭通军区,另将原第十军第二十九师编入)全军约五万余人。入朝后,即参加了第五次战役,在战役第一阶段,歼灭美军第二师三十八团大部和第三师一部,取得了不小的战绩。在战役第二阶段,志愿军的撤退被美军的反击打乱,局势异常险恶,因连日恶战减员高达1.5万,几乎占全军三分之一的第十五军,被紧急调往南芝浦里地区实施防御,以阻止美军的快速推进,掩护友邻重新集结部署。在缺粮少弹的困难情况下,在角屹峰、朴达峰一线组织防御,抗击着美军在绝对炮火优势下的猛攻,战斗极其艰苦卓绝,阵地几度易手,每个阵地上都多次发生惨烈的白刃肉搏,十五军殊死恶战整整十昼夜,以2000人伤亡的代价,歼敌5700人,坚守住了阵地。对战线的稳定,粉碎美军行进间占领铁原、金化,切断东线志愿军退路的企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战后,彭德怀满怀激情地致电十五军:“我十分感谢你们!”在彭德怀数十年军事生涯中,这样充溢着感情色彩的电报是非常罕见的,十五军在作战中的优异表现,由此可见一斑。战役结束后,元气大伤的十五军作为战略预备队,调往后方休整长达九个月,其间先后补充了8000老兵和9000新兵,恢复了元气。

  十五军的军长秦基伟,湖北黄安人,(黄安因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出现过六十一位1955年授衔的将军,是出将军最多的县,有着“将军县”的美誉,并于1952年改称红安),1914年出生于一个贫苦家庭,十岁亡母十一岁丧父而沦为孤儿,1927年十三岁时参加了著名的“黄麻起义”,1929年参加红军,因作战勇敢不到一年就升为排长,后历任第四方面军总部手枪营连长、少共国际团连长、警卫团团长、红三十一军二七四团团长、红四方面军补充师师长,参加了长征。在悲壮的西路军打通河西走廊战役中,他被俘后历经千辛万苦逃脱,回到刘伯承指挥的援西军部队驻地。抗战爆发后,跟随刘伯承挺进敌后,历任八路军一二九师秦赖游击支队司令、晋冀豫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新编第十一旅副旅长、太行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等职。解放战争中,先后担任太行军区司令、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九纵队司令、中原野战军第九纵队司令、二野第十五军军长。在数十年的战争中,他以作战中善于思考爱动脑筋而著称。朝鲜战争后,历任云南军区副司令、昆明军区副司令、司令、成都军区司令、北京军区政委、司令、国防部部长,1955年被授予中将,1988年被授予上将。

  接受了防御五圣山地区的任务后,秦基伟根据战争发展的形势,经深思熟虑提出了积极防御,持久防御的指导方针,要求建立起突不破的防线。但这一想法,在军党委扩大会议讨论中却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这主要是在长期国内战争中,习惯于大踏步进退的运动战,除了一些必要的阻击战外,基本不进行阵地防御战。使指挥员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思路比较狭窄,缺乏创造性。而在朝鲜战场上,山地连绵,地形狭窄,不便于部队迂回穿插,展开运动战。但面对美军的优势炮火组织防御战,如何坚守则是一大难题。军参谋长张蕴钰,知识分子出身,虽然抗战时期才参加革命,但在不长的战争经历中,就以熟知兵法善思敏行而见长,被秦基伟多次称赞为“我的好参谋长”,后来历任旅大防卫区副参谋长、第三兵团参谋长、导弹实验基地第一任司令、沈阳军区副参谋长、国防科委副主任兼参谋长、国防科工委副主任,为中国的核武器事业的开创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1955年被授予大校,1962年晋升少将。——他认为没有认真准备的进攻,未打就先输了一半。我军火力正逐步得到加强,再依托有利地形和坑道工事,强大的后备力量,应该可以组织有效防御。反击争夺,只是一种辅助战术和手段,而不应是主导方针。而美军尽管具有火力优势,但后备兵力严重不足,其在亚洲只有驻日本的两个师,美国本土也只剩六个半师,经不起阵地战的大量消耗,而且攻击精神也差,这些弱点决定了阵地防御战是可以行得通的。经过讨论,十五军终于确定了“寸土不让,坚决固守”的作战指导思想。

  1952年4月20日,十五军接管了第二十六军东起五圣山,西至斗流峰、西方山,正面宽约30公里,纵深约20公里,总面积567平方公里的防区。十五军进入防地后,立即开始构筑以坑道为骨干的支撑式防御工事,至8月,共构筑了300余条坑道,总长达9000米;堑壕、交通壕50000余米;反坦克壕四道;铺设鹿砦、铁丝网5000余米。——如此浩大的战场工程,因为面对美军世界一流的武器装备,没有制空权,地面炮火也很少的部队,坑道是唯一可行的山地防御选择。我们在谈及上甘岭的辉煌胜利时,不能忘却,这种无奈的创造,苦涩的选择,显露的是中华民族在科技、工业上的落后。此种落后,使得双方在装备上产生了巨大的差距:十五军全军配属火炮为5门122毫米榴弹炮、24门75毫米山炮、36门90毫米加农炮和12门57毫米无后坐力炮,步兵随伴火炮为12门120毫米迫击炮、54门82毫米迫击炮、162门60毫米迫击炮和144门37毫米步兵炮,而当面美军第七师一个师就拥有6门114毫米多管火箭炮、24门155毫米榴弹炮、72门105毫米榴弹炮、36门107毫米迫击炮,步兵随伴火炮为54门81毫米迫击炮、54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81门60毫米迫击炮;步兵武器由于十五军是第二批入朝部队,向苏联定购的装备已经到达,所以除了少数成色新性能好的武器外,其余都更新为苏式装备,步兵使用的轻武器中步枪与冲锋枪各占一半,还属于是志愿军中装备好的,与美军相比以步兵连为例:十五军第四十四师一三零团四连,全连齐射,平均每秒可发射2.32发子弹,没有炮弹发射量;美七师第十七团I连,全连齐射,平均每秒共可发射22.62发子弹和0.45发炮弹,火力对比可谓悬殊!正是这种落后,让日后在上甘岭浴血苦战的优秀儿女付出了更大的牺牲和苦难。

  十五军在进行构筑工事的同时,还利用五圣山地区地形复杂,林深草密的特点,开展称为“冷枪冷炮运动”的狙击活动。挑选优秀射手,以步枪、轻重机枪、单炮或单辆坦克,依托阵地采取固定或游击方式狙击敌方暴露目标,通过这种有组织的狙击,巩固阵地,消耗敌军,打击敌方士气。十五军在四个月的冷枪冷炮运动中歼敌高达19982人,其中一三五团歼敌就达2000余人,该团六连所防守的537.7高地,就因此被美军满怀恐惧地称之为“狙击兵岭”。

  (三)

  美国陆军上将马修·李奇微于1950年12月接替因在第二次战役撤退中遭遇车祸身亡的沃克中将,出任美军在朝鲜的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1917年毕业于著名的西点军校,在二战中担任美第八十二空降师师长,参加过西西里、意大利和诺曼底登陆战役中的空降作战,战功卓著而升任第十八空降军军长,指挥着美军在欧洲的所有空降部队,并被内定为对日本本土实施空降战役的指挥。战后,历任地中海战区司令、联合国军事参谋委员会美国代表、加勒比海战区司令和美国陆军副总参谋长,以诚实、机敏、富有攻击性而著称。1951年4月,联合国军总司令兼美国远东战区总司令的美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因为桀骜不驯,主张把战争扩大到中国大陆,而被杜鲁门总统免去所有职务。李奇微随即接任了麦克阿瑟的职务。这位伞兵出身的上将“注册商标”就是总乘坐敞蓬吉普视察前线,野战服的胸前挂钩上总悬着两枚甜瓜手榴弹,衣领上四颗耀眼将星的旁边总缀着伞兵徽章,他解释说乘坐敞蓬吉普一是为了让士兵们能一眼看到他,知道他们的最高长官与他们在一齐,从而鼓舞士气;二来有蓬汽车给人以虚假的安全感,谁都知道帆布或铁皮车蓬是根本挡不住枪弹,那还不如坐敞蓬车让人保持警惕和清醒。而随身携带手榴弹只是为了在多埋伏多战场陷阱的朝鲜,遇到危急时用以自卫。

  李奇微第八集团军总司令一职则由詹姆斯·范佛里特中将接任,范佛里特1915年毕业于西点军校,比李奇微还早了两届,他所在的这届学员壮年之时正逢二战,全班164人有59人成为将军,其中包括艾森豪威尔和布雷德利两位五星上将,被誉为“将军班”,而在军校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范佛里特却是仕途坎坷,这是因为一向以知人善任而闻名的美军陆军参谋长马歇尔把他当作了另一个以酗酒成性而闻名的范佛里特,据说这是马歇尔在人事任免上的唯一差错。直到二战后期的诺曼底登陆时,他还只是第二十九步兵师的团长,因为师长在战斗中指挥无方,他才被指定代理师长职务,这才显露出他出色的军事才华,历任师长、军长。二战刚结束就被派往希腊,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肃清了人数多达十万的共产党武装,从而声名鹊起。他被认为是山地战专家,而且就像是专为战争而生的军人,极富军事才干,只是稍微欠缺一点政治头脑。在第八集团军司令一职上任伊始,就以坚决有利的反击,给刚结束第五次战役的志愿军来了个下马威。他还是典型的唯火力制胜论者,极力主张以猛烈火力消灭敌方有生力量,减少己方的损失,在他的这种知道思想的影响下,1951年8月夏季攻势中,对983高地的攻击时,九天中仅消耗的炮弹就高达36万发,平均每门炮每天350发,也就使得以后如此高的弹药消耗量被称为“范佛里特弹药量”。但在对7731高地和851高地的进攻中,损失惨重而毫无收获,使这两个高地被形象地称为“血岭”和“伤心岭”。

  1951年8月末,又提出了代号为“猛禽之爪”的作战计划,企图在元山实施登陆,攻击中朝军队的侧后,协同正面战线的部队取得突破。李奇微认为该计划规模之大,凭美军在朝鲜的现有兵力根本无法实施,而且发动这样作战将使刚开始的停战谈判彻底破裂,有引起战争升级的危险,当即予以否决。

  1951年9月,范佛里特又向李奇微提交代号“说服”的作战方案,计划以两个师在库底登陆,正面部队同时发起攻击,将战线推至平康——淮阳——库底一线。同时上报的还有第一军军长奥丹尼尔少将拟订的代号“指令”方案,作为后备方案。李奇微认为实施“说服”作战,极有可能会引发对平康——铁原——金化三角地区的争夺,战争将会失去控制地发展。而“指令”方案只攻击正面战线上的一些警戒阵地,既不会引发大规模战斗,又较容易达到目的。所以就批准了“指令”计划,范佛里特根据这一计划,于10月底发动了秋季有限目标的局部攻势,仍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1951年12月,范佛里特的长子小范佛里特空军中校,在驾机轰炸物开里地区时被击落,生死不明。从此后,范佛里特报仇心切,攻击欲望惊人之强。1952年3月,又向李奇微提出了以平康地区为目标的“还乡”作战计划,李奇微考虑到停战谈判刚有进展,此时发动攻势有点不合时宜,拒绝了这一计划。

  1952年4月,范佛里特制定了进攻西方山的“筷子6号”和攻击南江河地区的“筷子16号”作战方案,一起呈交李奇微。李奇微基本同意了“筷子6号”,但同时提出了两个附加条件,一是只动用韩国军队,而不使用美军;二是在进攻发起前必须要经过批准。但就在即将发动攻击前夕,5月7日巨济岛战俘营的中朝战俘扣押了战俘营最高指挥杜德少将,以抗议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国际舆论一片哗然,在这种情形下,李奇微只得将“筷子6号”计划无限期延迟。

  1952年6月,艾森豪威尔为参加总统竞选辞去欧洲盟军总司令,这一遗缺就由李奇微接任。而李奇微的联合国军总司令兼远东战区总司令一职则由陆军野战部队司令克拉克上将担任。克拉克出身于军人世家,1917年毕业于西点,是李奇微的同学,1942年任北非盟军副总司令,参与指挥了北非战役;1944年担任第五集团军司令,全权指挥盟军在意大利地区的作战,此时,李奇微任第八十二空降师师长,还在他的指挥下;二战后,作为奥地利驻军司令兼高级专员,代表美国与苏联的科涅夫元帅就奥地利的中立问题,进行过长达两年之久的艰苦谈判。——选择克拉克接任联合国军总司令兼远东战区总司令,就是因为他有过与共产党国家谈判的经历与经验。也正因为有这样的经历,他比较具有政治头脑,处事也谨慎。所以他一上任就拒绝了范佛里特提出的攻击平康谷地的计划。

  1952年9月,范佛里特又提出了代号“摊牌”行动的“金化攻势”,攻击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两个高地(即597.9和537.7高地)的方案,克拉克觉得这一计划攻击目标有限,估计只需出动两个营就可实现,加之停战谈判僵持不下,也确有必要在战场上有所动作,就同意了这一计划。

战役经过(一)

  1952年10月志愿军十五军在五圣山一线的部署是:第四十四师并第二十九师的第八十七团,共四个步兵团、七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团为右翼,各团采取后三角配置,全师成L形部署于平康谷地东侧,与第三十八军防区相接;第四十五师三个步兵团和两个炮兵营凭五圣山之险,防守左翼;第二十九军的第八十五、八十六团为军预备队。从这一部署上可以看出,秦基伟是把无险可据的平康谷地作为防御重点,不仅准备了绝大部分的炮火,而且所使用的步兵第四十四师,历来是十五军的主力师。与十五军相邻的第三十八军则是志愿军野战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部队,因在二次战役中赫赫战功而被誉为“万岁军”,这两个主力军联手防守平康谷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五圣山一线,山高坡陡,地形复杂,一般人都不认为美军会选择这里发动攻势,相对所部署的兵力火力都少一些。熟悉十五军的人,还可以看出秦基伟排兵布阵是颇费苦心的,四十四师以野战攻坚见长,部署在地形平坦的平原地区;四十五师擅长防御,解放战争中曾多次出色完成阻击防御任务:1947年10月在进击豫陕鄂边的作战中该师阻击国民党军精锐部队整编第三师二十余小时,为主力围歼敌第五兵团创造了有利条件;1948年3月的洛阳战役中,该师阻击国民党军五大王牌之一的第十八军,在敌猛烈炮火甚至使用毒气的情况下,坚守阵地达两昼夜之久,未丢失一处阵地,为总攻洛阳赢得了宝贵的时间;1948年10月郑州战役中,正是该师的一个团在薛岗以少敌众阻击北撤的国民党第四十军,一直坚持到主力赶到,才有了全歼四十军的辉煌战绩。入朝后,在五次战役中打出了堪称典范的朴达峰阻击战。——现在被安排在地势险要的五圣山,这样的部署可谓万无一失。

  1952年9月,志愿军根据种种迹象分析,美军将在9、10月间发动较大规模的攻势,以配合停战谈判,施加军事压力。但对美军具体攻击目标,仍不得而知。原志愿军副司令邓华接替回国出任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院长的陈赓代理志愿军司令,决定先发制人,先敌发动进攻,打乱美军的计划。以正面八个军,从9月18日起,各自选择当面之敌三至五个目标,发动战术性进攻。根据这一命令,十五军四十四师以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和391高地东北无名高地为目标,四十五师则选择注字洞南山为目标。而即将成为美军攻击目标的597.9和537.7高地分别只有一个加强连和一个连的兵力防守,对美军的攻势一无所知。其实,早从8月起,五圣山一线美军就出现过许多不同寻常的行动,范佛里特和美韩军的军、师长来到五圣山对面的金化地区视察多达五次;而美韩军各级团、营、连长抵近597.9和537.7高地观察地形更是难以计数;美军工兵部队和劳工日夜施工,拓宽五圣山正面雄鸡山一带的公路。进入10月美军在金化公路终日施放烟幕,掩盖庞大车队的繁忙运输,仅观察到的就有25万辆次,平均每日高达2100辆次,以每辆汽车运输物资2.5吨计算,总运输量62.5万吨;在五圣山上空活动的侦察机架次明显增多;美韩军的小股部队出击次数也非常频繁,很显然是在进行总攻前的试探性攻击;五圣山正面美韩军的炮火数量几乎增加了一倍,并开始有计划地逐步摧毁五圣山一线的志愿军防御工事;四十五师前沿阵地连续有三名哨兵被敌捕去;10月5日更有韩二师三十二团一个名叫李吉求的上尉参谋向四十五师投诚,报告韩二师即将和美军共同发起对五圣山的攻击。这么多如此显而易见的征兆,却都没有引起志愿军足够的重视,这主要是上至志愿军总部、第三兵团,下到十五军、四十五师各级指挥员都认为如果美军发动攻击,最大可能就是在平康谷地,那里地势平坦开阔,又有公路、铁路,最有利于美军发挥其机械化和炮火优势,而五圣山地区,山高坡陡,加上地形狭窄,无法展开大兵团,也无从发挥美军的优势,自然美军不会选择这里攻击。这种思想是如此普遍和固执,直到10月7日晚四十五师召开的作战会议上,与会者还一致认为美军最有可能的攻击方向是平康谷地,所以四十五师的重点是准备对注字洞南山的战术反击。

  10月8日,在板门店举行的停战谈判会场上,美方首席代表哈里斯单方面宣布无限制休会,率领美韩代表团退出会场。同一天,克拉克正式批准了“摊牌”作战方案。范佛里特立即赶赴美第九军军部,连夜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10月9日,美第九军根据作战会议的精神下达了预先作战号令:夺取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即597.9和537.7高地),将战线前推;美第七师以不超过一个营的兵力,攻击三角形山;韩第二师以不超过一个营的兵力,攻击狙击兵岭。

  10月13日,范佛里特确定总攻开始时间为14日凌晨四时。当天午夜,美韩军的攻击部队进入出发阵地。

战役经过(二)

  根据志愿军作战条令规定的,军以下规模作战称为战斗,所以战斗开始后被称为597.9和537.7高地战斗。这两个高地后面的山洼里有个才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叫上甘岭。一年多前,志愿军还在这个小村庄里召开过第五次党委扩大会议,研究第五次战役。但经过五次战役双方拉锯激战,上甘岭村庄已成为一片废墟,只是作为一个地名,出现在地图上。直到二十多天后,战斗发展到了战役规模,才以这个村名将此次战役命名为上甘岭战役。

  597.9高地由东北和西北两条山梁组成,好象英文字母V,又像是个三角形,所以被美军形象地称之为三角形山,共分为十二个阵地,东北山梁上依次是2号、8号和1号阵地,2号阵地的左前方有个小山梁,上面就是整个高地的最前沿11号阵地;西北山梁上依次是6号、5号、4号和0号阵地;高地主峰则是3号阵地,主峰前面的突出部是9号阵地,9号阵地的右后方是10号阵地,左后方是7号阵地。其中9号阵地是主峰的门户,位置非常重要,日后成为双方殊死争夺的目标。防守此地的是第一三五团的九连和八连的一个排,是一个加强连的兵力。

  537.7高地是两个南北相对形同驼峰的山岭,南山被美军占领,北山则在志愿军手中,(应确切称之为537.7高地北山,本文简称为537.7高地,下同)上面有九个阵地,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十字形,从西到东依次是9号、3号、4号、5号和6号阵地;由南到北依次是1号、2号、7号和8号阵地,其中8号阵地是最前沿的突出部。整个北山高地由第一三五团一连防守。

  10月14日四时,美韩军以320门大口径火炮、47辆坦克、50余架飞机对十五军30公里防御正面开始火力准备,其中对五圣山前沿597.9和537.7高地的轰击特别猛烈,使用了300门火炮、27辆坦克和40架飞机,火力密度高达每秒落弹六发。如此猛烈的炮火,使得在坑道中的志愿军守备部队觉得简直就像是乘坐着小船在波浪滔天的大海上颠簸,强烈的冲击波激荡着坑道,不少人牙齿都磕破了舌头、嘴唇,甚至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小战士被活活震死!幸存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不约而同以地狱来形容,其恐怖由此可见。——十五军四个多月苦心修筑的野战防御工事在如此炽烈的炮火下荡然无存!

  坑道里的守备部队步话机在炮击刚开始就立即呼叫千米之外的448高地营指挥所,但炮火实在太猛烈,步话机的天线刚刚架起,就被炸掉,在短短几分钟里,坑道里储备的十三根天线全数被炸毁,仍无法与指挥所沟通联系。而电话线更是被炮火炸得不成样子。营部电话班副班长牛保才冒着铺天盖地的炮火前去查线,他一路上边躲避炮火,边接上断线,随身携带的整整一大卷电话线用完,还差了一截!已经多处负伤的牛保才来不及多考虑一手抓起一头断线,用自己的身体接通了线路,用生命换来了三分钟的通话,在营指挥所的一三五团副团长王凤书就在这宝贵的三分钟里向坑道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

  炮火也同时惊醒了位于四公里外真莱洞的四十五师师部,当时四十五师只有师长崔建功在指挥岗位,师政委聂济峰正在三兵团政治部学习,副师长唐万成则在基层部队检查工作,参谋长崔星回国参加国庆观礼还没回来。战斗进行了几个小时,师部与前线部队的联系完全中断,对敌情我情一无所知,崔建功只得命令师侦察连派人去前线了解情况,第一批人在半路上牺牲了,第二批两个人几经周折终于来到597.9高地的5号阵地,此时阵地上只剩下一个战士了,美军正蜂拥而来,他俩毫不犹豫立即投入战斗……。师部知道具体情况已是14日的黄昏了。

  十五军军部设在上甘岭以北二十多公里的道德洞,14日一天军部只知道美韩军对四十五师正面五圣山前沿的597.9和537.7高地、二十九师和四十四师正面的391高地、芝村南山、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419高地都发动了攻击,其他具体情况一无所知,秦基伟只好命令五圣山侧翼的观察所每半小时报告一次情况,同时请求左右邻的三十八军和十二军通报各自正面的情况。秦基伟认为当面美韩军只有美第七师和韩第二师,共两个师的兵力,单以这两个师的兵力是不可能同时攻击几个方向的,其中必然只有一个是主攻方向,其他则是牵制性的佯攻,但要立即判断出哪个是主攻,现在根本无法做到,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各级指挥员心急如焚的时候,上甘岭的战斗全面展开了!五时,美军经过一小时炮火准备后,开始火力延伸以压制纵深目标。同时,步兵开始冲锋,最先与美军接火的是九连597.9高地11号前哨阵地上的一个班,但班长使用兵力不当,一下就把全班投入了战斗,在美军猛烈炮火下,很快蒙受了巨大伤亡,等打退美军四次冲锋后,就只剩下一个战士了,他只好退入坑道坚持战斗。防守2号阵地的八连一排见11号阵地失守,排长立即组织两个班前去反击,力求乘敌立足未稳夺回阵地,但这两个班在半路上就遭到了美军炮火覆盖射击,只剩五个伤员被迫退回2号阵地,这样一来,一排反击未成,反而损失兵力大半,连防守2号阵地都很困难了,十一时许,2号阵地就因守备兵力伤亡殆尽而告失守。东南的7号阵地因此陷入孤立,随即也被美军占领。只有最关键的9号阵地,由九连副指导员秦庚武指挥三排防守,秦庚武见美军炮火异常猛烈,如果在阵地上一下投入兵力越多,那么伤亡也就越多越快,所以他只在表面阵地上同时投入三个人,伤亡一个就从坑道里补充一个,打得从容不迫,9号阵地因此成为597.9高地的中流砥柱,始终顶住了美军的进攻。9号阵地是主峰的门户,位置极其重要,只要9号阵地不失,那么597.9高地就可保无忧。经一上午的激战,美军攻击部队七师三十一团的二营、三营损失均超过了70%,美军比较忌讳部队成建制消耗,就未敢再使用一营,将三十一团撤下去休整,换上第三十二团接着再战,一直打到黄昏,也未能攻下597.9高地。

  537.7高地上,也同时遭到了攻击,韩军第二师三十二团以一个营分三路发动猛攻,守备部队一连依托被炮火严重摧毁的阵地英勇坚守,战斗之顽强被韩军战史称为史无前例,韩军地面部队攻击连连被击退,只得召唤美军的航空兵火力支援,美军出动了二十余架B—26轰炸机投掷凝固汽油弹,阵地成为一片火海,韩军乘势猛攻,最前沿的8号阵地只剩下三个伤员,无力再战,正准备退入坑道,却被已经冲上阵地的韩军架设的一挺机枪压制在离坑道口十余米处,这挺机枪附近正巧是因多处负伤而昏迷的孙子明,他被枪声惊醒,看到这情景,大吼一声扑了过去,韩军的机枪手猝不及防被吓得魂飞天外,掉头就逃,孙子明刚想把机枪掉过头去射击,另外一股十多个敌人已经涌了上来,他见来不及开火,一把抓起身边的三颗手榴弹,朝着这股敌人扑去,与敌同归于尽,他也就成为在上甘岭战役中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三十八个勇士中的第一人!直到十二时许,经过了七个多小时的激战,韩军攻上了主阵地,再经过二十多分钟惨烈无比的白刃肉搏,才占领了阵地。至下午二时,一连仅存二十余人,退守坑道,537.7高地除9号阵地外的其余表面阵地都告失守。

  九连和一连在激烈的战斗中,将战前储备的弹药消耗殆尽,共发射了近四十万发子弹,投掷手榴弹、手雷近万枚,由于长时间高强度持续射击,武器损耗也非常惊人,共打坏10挺苏式转盘机枪、62支冲锋枪、90支步枪,占全部武器的80%以上!——战况之激烈,可见一二。

  黄昏时四十五师师长崔建功得知在白天战斗中失去了一半的表面阵地,立即命令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连夜组织反击,夺回阵地。并让二线的一三四团团长刘占华即刻赶到师部,熟悉情况,准备参战。

  美韩军占领阵地后,因为战斗激烈异常,官兵都疲惫不堪,也没时间构筑工事,只是用麻包简单地筑起了一些临时野战火力点。志愿军的反击部队共四个连,太阳落山后就准备完毕,进入攻击出发位置,十九时在没有任何炮火掩护下发起进攻,原计划采取偷袭,但被美军发觉,随即改为强攻,美韩军立足未稳,顶不住志愿军生力军的冲击,经二个多小时的鏖战,反击部队就将白天失去的阵地全数收复。在这场夜间反击中,又有两个都是排长的孙占元和粟振林,身负重伤后,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为了永志纪念,粟振林烈士的家乡河南林县将县城南关街命名为振林街。

  当晚十时,四十五师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讨论调整部署事宜。会上决定:报请军部批准,暂停对注字洞南山的反击,将为反击而储备的所有弹药、补给、器材,于15日二十一时前全部转用于上甘岭方向;为避免上甘岭两高地因部队建制过多而引起指挥上的混乱,由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指挥597.9高地作战,由一三三团团长孙家贵指挥537.7高地作战;炮兵由副师长唐万成和十五军炮兵副主任靳钟统一指挥;一三四团为二梯队,尽快完成一切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加入战斗;为便于指挥,团师各级指挥部重新展开,一三三团团部前移至上所里北山,一三四团和一三五团组成五圣山联合指挥所,师部前移到德山岘。

  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美韩军共投入了七个步兵营和十八个炮兵营,飞机五十余架,两百余架次,消耗炮弹三十余万发,航空炸弹五百余颗,两个面积仅3.7平方公里的高地,在如此罕见的猛烈炮火轰击下,原本长满枝繁叶茂的树木,被炸成寸草不剩的光山,而且山头的岩石被整整削去了两米!坚实的土层全都成为粉尘状的虚土!根本来不及散去的硝烟完全遮蔽了太阳,使得很多幸存者都认为那个晴朗的日子是个阴天!而十五军四十五师在这两个高地的守备兵力仅两个连又一个排,加上全力准备反击注字洞南山,支援上甘岭方向的火炮只有3门105毫米榴弹炮、6门75毫米山炮、6门90毫米加农炮和12门迫击炮,根本无法与美军300余门大口径重炮抗衡,几乎是纯步兵作战,而且由于美军的炮火封锁,守备部队与后方联系中断,又得不到任何增援,就是在这样的兵力火力对比极端悬殊、后勤补给极端困难情况下,以伤亡550人的代价,打退了美韩军数十次的进攻,并通过夜间反击夺回了白天丢失的阵地,使美韩军付出了高达1900余人的死伤一无所得!

  15日,美韩军再度猛攻,又是一整天的残酷恶战,日落时分,美第七师终于拿下了597.9高地西北山梁上的6号、5号、4号、0号阵地和主峰,韩第二师也占领了537.7高地大部分阵地。——直到此时,上甘岭的战斗已持续了两天,志愿军还没有判明美军的作战企图。志愿军总部虽在当天下午致电十五军,但那是对十五军13日上报的反击注字洞南山计划的答复,指示根据其他部队的经验,反击敌营以上部队据守的阵地,代价太大,而且因敌兵力较多抵抗也激烈,战斗不易迅速解决,故对注字洞南山的反击暂不进行为宜。电文中只字未提上甘岭战斗,因此完全可以说,经过两天的激战,志愿军总部首长还没有意识到在上甘岭是美军的主攻方向!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美军此次“金化攻势”准备之充分,战略之狡诈。

  秦基伟两天来面对突如其来的激烈战斗,与前线的联络几乎全部中断,具体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即使报上来的战报,也多有不确之处。就在这种情况下,秦基伟一直在苦苦考虑范佛里特的作战企图到底是什么?凭当面美军现有兵力不可能同时进攻五圣山和西方山两个方向,到底哪个方向是主攻呢?当15日除上甘岭仍在继续激战外,其余地区美军的进攻被击退后都逐渐平息了。久经战阵的秦基伟就从这个迹象中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平康谷地地势平坦,便于美军发挥其机械化优势大举突击,但攻击部队侧翼暴露在十五军和十二军的火力威胁下。而在五圣山地区,由于597.9和537.7高地是整个战线的突出部,没有侧翼遭受攻击的后顾之忧,距美军占领的鸡雄山又很近,能够得到直接支援,其后方的金化地区交通发达,物资和人员的机动都极为便利。一旦攻下五圣山,则西方山也就失去了屏障,自然唾手可得,而且五圣山地势险要,志愿军根本不会想到美军会从这发里起进攻,可以收到出其不意之效。西方山一带部署着志愿军的精锐之师,五圣山一线则是相对弱的部队,又可以避实击虚。

  尽管秦基伟已经敏锐地判断出了美军的主攻方向,但他始终对平康谷地放心不下,几十年后在回忆录中谈到,他一直认为范佛里特极有可能还有一手,那就是当十五军调动在西方山的部队后,范佛里特就会利用美军机动能力强的特点,迅速撤出在五圣山的战斗,再迅速投入西方山,这样的话,胜负就难以预料了。所以,在以后的战斗中,不管局势如何困难,他始终不肯动用在西方山四十四师的一兵一卒。

  16日,美韩军继续猛攻不止,四十五师先后已有15个连投入战斗,秦基伟当即决定,四十五师改为主攻,四十四师则改为助攻;军、师组织火炮向上甘岭机动,并组成炮兵指挥所统一指挥;建立后方供应机构,加强后勤保障,除原先储备的弹药外,另为一线部队每连增加配备8000枚手榴弹,三个月的补给品储备量,并积极组织向坑道补充弹药、食物和饮水。

  四十五师,这支长期充当配角跑龙套的部队终于得到了补偿,在这样一场举世罕见的大战中当一回主角。无论在范佛里特还是秦基伟眼里,四十五师都比四十四师要弱,但这是从两个师攻击力上的对比,四十五师由于长期作为偏师,经常为保障主力攻击而担负阻击防御任务,有着丰富的防御战经验,形成了顽强坚韧寸土必争的战斗作风,在这一点上,范佛里特无疑是选错了对手。现任师长崔建功,1915年出生在河北魏县的一个家道中落的进士家庭,1934年为家事愤而出走,在汉口投军参加了东北军的第一零九师,1935年在直罗镇战役中被红军俘虏,随即参加了红军,任红十五军团七十三师政治部敌工干事,抗日战争中历任八路军一一五师敌工股股长、营教导员、团政治部副主任、主任、政委。直到1945年10月,解放战争刚开始的邯郸战役中,因太行军区七分区司令张廷发在战斗中负伤,临时指定他来指挥,这一仗他尽展其指挥才干,率部坚守阵地两天两夜,将敌援军击退。——当晚就被刘伯承任命为七分区代理司令,从此就由政工改行,成为指挥作战的军事主官,后历任副旅长、旅长、师长。朝鲜战争结束,回国后历任副军长、昆明军区参谋长。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同一天,美军还在朝鲜东海岸的通川库组织了大规模两栖登陆演习,造成侧翼登陆突击的姿态,以吸引志愿军的注意力,分散牵制志愿军的力量。

  17日,战斗进入第四天,越来越惨烈,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一天之中几度易手,每次易手就伴随着天翻地覆的炮击和天昏地暗的拼杀,阵地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高地。由于战场地域狭窄,最多只能展开两个营的部队,双方只能采取逐次增兵的战术,一个营一个连,甚至一个排一个班的投入作战。这天,韩军第二师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了志愿军在阵地上挖有坑道。这是四十五师的一个火线运输员送弹药时,因为连日炮火轰击,地形地貌完全改变,他找不到坑道口在阵地上寻找被韩军俘虏,他在审讯中随口说我们挖有坑道,你们打炮就躲进去,打完炮再出来。也许他觉得这不算什么秘密,但却解决了美韩军几天来一直困惑不解的难题: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怎么还会有人生存下来?对此美韩军极为重视,特意派韩二师的中校情报参谋带了精干侦察人员前往核实,这才搞清楚,志愿军果然利用坑道对付炮火轰击。

  18日,美第七师和韩第二师出动番号同为第十七团的部队,依托已占阵地,进行强力扩张。美第十七团参加过二战,曾在太平洋上与日军激战,建立过累累功勋;韩第十七团则是韩军最精锐的部队,长期作为韩军唯一的机动打击部队,配属美军参加过多次重要战斗,颇得美军的赞赏。在这两支劲旅的全力攻击下,四十五师守备部队虽拼死抵抗,终因伤亡惨重,后援不济,被迫退入坑道坚持作战。上甘岭表面阵地开战以来,第一次全部失守!

  五个昼夜的血战,四十五师投入的兵力已多达近二十个连,这些部队经过激战,最多的不过三十人,最少的还不足十人。崔建功和刚从第三兵团政治部学习赶回来的政委聂济峰商议了战况,决定在19日晚倾注全力,将一直没舍得使用的七个连尽数投入,争取一举夺回阵地。为了避免白天运动时遭到敌炮火杀伤,参加反击的七个连除作为预备队的一个连外,其余六个连于18日晚连夜就向上甘岭运动,崔建功特意叮嘱一三四团团长刘占华,参加反击的一三四团八连只负责反击不担负守备,因为八连是四十五师的王牌,不到关键时刻崔建功是不会动用的,他可不想让八连在防御中消耗殆尽。——该连前身是刘伯承的八路军一二九师警卫营三连,以战无不胜著称,抗战初期就凭借战斗中的缴获,全连清一色的三八大盖,九挺歪把子机枪,这种装备在太行山的所有八路军部队中首屈一指。解放战争中最能显现八连风采的是在淮海战役中,攻击黄维兵团时,该连作为团的尖刀连,仅二十分钟就突破了由国民党军陈诚系统起家部队五大主力第十八军中的头号王牌第十一师据守的小白庄,并马不停蹄一举攻占四个村庄,战斗中全连伤亡得只剩下九人,但仍依靠俘虏补充到140人,战斗力依然不减!四天后又担任纵队的尖刀连,攻击杨围子,纵队下达的任务是摧毁12个地堡,撕开80米宽的突破口,结果八连仅十分钟就消灭50个地堡,扯开宽400米的突破口,为九纵最先突入双堆集黄维兵团司令部立下头功,要知道杨围子的守军也非等闲之辈,是国民党军嫡系中的精锐第十四军的建军师第十师,八连的勇猛由此可见。入朝后,在五次战役中又获军授予的“出国作战第一功”锦旗,朴达峰阻击战中,该连七班班长柴云振率十余战士,七分钟就攻下三个山头,当攻下第三个山头时,只剩下柴云振一人,他毫不畏惧,用阵地上美军遗留的弹药,独自一人打退了美军的反扑,并乘胜夺取了第四个山头,对整个战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战后他被授予特等功、一级战斗英雄。但他因为重伤回国治疗,伤愈后就与部队失去了联系,退伍还乡。——直到1983年十五军才知道他在四川老家,就在《四川日报》上连日发表寻人启事,这才将失踪数十年的英雄找到,把几十年前的军功章颁发给他。1986年他应邀随志愿军代表团访问朝鲜,途经北京时老军长秦基伟专门将他请到家中,设宴款待表达一位老将军对一位老战士的敬意!

  18日晚,八连140余人就在连长李宝成指导员王文用的带领下,向597.9高地一号坑道运动,上597.9高地必经的高地北侧一条1500多米宽的山坳是美军炮火的封锁区,一条用炮火铺就的死亡之路。无论在这之前还是在这之后,好多部队都在这片炮火封锁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典型的就是24日晚十五军军部警卫连96人通过这片封锁区,伤亡达72人,占75%。但八连可是非同寻常的,在通过前先将这片区域的地形、地貌、道路以及美军炮火和照明弹的发射规律摸清楚,然后派出尖刀班将威胁部队通行的七个敌军地堡一一炸掉,这才出发,全连以疏散队形,时而冲刺,时而匍匐,时而卧倒,时而跃进,沿着半山腰悄无声息地向一号坑道运动。到了高地,带路的七连通讯员却因炮火将阵地轰击得完全变了形,而找不到坑道口。就在四下寻找中,连长李宝成无意间掉下了坑道,这才找到了坑道口,八班长崔含弼自告奋勇担当向导,把部队带进坑道,他在满地弹片碎石的阵地上来回爬行二十多趟,将全连带入坑道,自己军衣被磨得一片褴褛,胸腹和腿臂全都血肉模糊,战后他被授予“钢铁战士”的光荣称号。——至19日凌晨四时许,八连仅以5人伤亡,几乎满员地进入了一号坑道,奠定了当晚反击胜利的基础。

  八连整个运动过程太过隐蔽寂静,不仅美军一无所知,连他们经过的六号坑道里的战友也没发现,六号坑道里有一三四团一营营长李正庸指挥的一营残部二十多人,一营是15日夜间反击上的阵地,在坑道里已经坚持了三天,只要再坚持几小时就可配合反击部队,里应外合夺回阵地。但由于通讯中断,他们不知道反击部队已陆续上了高地,只待天黑发起反击,中午十一时许,美军包围了坑道口,手雷如雨点般落下来,李正庸完全丧失了继续坚守的信心和勇气,独自一人冲出坑道,坑道里的其余人一见,军心大乱,也随着向外冲,被美军候个正着,遭到了美军的火焰喷射器喷射,无一幸免。更严重的是六号坑道被美军加以利用,改建成一个坚固的火力点,使得当晚反击的一三五团六连为夺下这个火力点付出了伤亡超过全连三分之一的巨大代价,以至于差点无力攻下0号阵地。带伤逃回的李正庸受到开除军籍的处分,被遣送回国。

  19日太阳刚落山,十五军集中46门90毫米以上口径重炮和火箭炮第二零九团的全部24门十六管132毫米火箭炮,对597.9和537.7高地实施猛烈炮火准备。——特别要提的是这种十六管火箭炮,1941年由苏联沃罗涅日兵工厂研制成功,是四五十年代最具威力的压制火炮,十六管联装,运载车同时就是发射车,火力猛,机动性高,二战中刚投入使用时出于保密原因,没有命名专门的名称,只是在炮架上有个生产厂的字母标记“K”,就被苏军士兵亲昵地叫做“咯秋莎”,那是苏联姑娘常用的名字,也是一首优美的流行歌曲名字。而德军则因其发射时的独特声音,把它叫做“斯大林管风琴”。志愿军所装备的是朝鲜战争爆发后紧急向苏联购买的,堪称志愿军的军中宠儿,备受优待,行军路上所有的人、车都会不约而同为它让道。由于其发射时会产生大量火药与烟雾,极易暴露发射阵地,所以确定火箭炮参战时都事先选择好发射阵地和炮击目标,计算好射击诸元,然后由警戒部队护卫开道,直奔发射阵地,展开后立即开火,射击一完就火速撤离。一般只在阵地上停留四五十分钟,美军根本来不及组织报复性还击。在整个上甘岭战役期间,火箭炮团以营或团规模出动七次,毫发未伤,同时给予了步兵强有力的炮火支援。——这次炮击极为成功,一举摧毁美军75%的防御工事。

  炮火射击刚一延伸,步兵随即开始反击。537.7高地地形简单,易攻难守,反击的三个连攻势如潮,仅二十分钟就夺回了全部阵地,便按照事先规定,转入防御。这场激烈反击的重头戏是在597.9高地。已进入坑道的八连等炮火开始延伸射击,就冲出坑道,首先攻下1号阵地,接着向3号主峰阵地冲击,被东侧一个地堡火力所阻,八连两次组织爆破均未成功,负责掩护的机枪手赖发均人枪俱伤,他拿起一颗手雷带伤冲去,在向地堡接近途中,又多处负伤,但他一直匍匐到距地堡两米处,然后趴在地上稍事休息,积攒最后的体力,一跃而起,连人带手雷扑到地堡上,一声巨响与地堡同归于尽!几乎在同时,东南山梁上的8号阵地,四连一位叫欧阳代炎的副排长,双腿被炸断后,毅然滚入敌军群中,拉响手榴弹。八连夺下3号主峰阵地继续推进,在攻击9号阵地时被美军主地堡密集火力阻拦,这个主地堡是以一块巨石掏空建成的,由于角度制约,十五军曾集中十多门火炮轰击也未能将其摧毁,苗族战士龙世昌带着爆破筒冲了上去,就快要接近地堡了,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左腿齐膝被炸断,但他仍顽强地向地堡爬去,终于爬到了地堡前将爆破筒从射击孔中插进去,地堡中的美军马上又将爆破筒推出来,龙世昌再向里推,双方僵持着,龙世昌用胸脯死死顶住爆破筒,就在这时爆破筒爆炸了,地堡与他一起在火光中消失了,八连乘势收复9号阵地。

  从另一个方向反击的一三五团六连,经过大半夜的血战,攻占了6号、5号阵地,伤亡殆尽再也无力向前推进了,二营代理参谋长张广生率领五连二排赶来作为二梯队,继续攻击,这才夺回了4号阵地。当攻到0号阵地时,这一个加强连只剩下16人了,张广生叫通师部,直接向师长崔建功报告,崔建功厉声命令:“八连已占领主峰阵地,如果你们攻不下0号阵地,天一亮敌人就会以此为依托反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0号阵地!”0号阵地的美军凭借着由四个地堡组成的子母堡竭力抵抗,张广生和六连连长万福来将剩余人员编成三个小组,实施连续攻击,但三个小组伤亡殆尽还没能完成任务,此时,万福来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战斗人员了,他心急如焚,跟随张广生的营部通讯员原来也是六连战士的黄继光,和六连通讯员吴三羊、肖登良一起请战,张广生立即将这三人编成一组,指定黄继光为班长,去完成爆破任务。黄继光什么也没有说,带着两人就向前冲去,并不像后来报道中的还说什么豪言壮语,那纯粹是杜撰,因为在军情如火的紧急情况下,行动才是最重要的!六连指导员冯玉庆用机枪掩护三人向地堡冲去,这三人果然机灵,交替掩护,很快炸掉了两个子堡,但吴三羊牺牲,肖登良重伤,只剩黄继光一人了,他继续向主堡跃进,突然他也中弹倒地,但仍带伤匍匐前进,顽强爬到主堡前投出手雷,由于主堡很大,手雷只炸塌一角,里面的人换了一个射击孔又开始射击,此时黄继光已七处负伤,没有任何武器,他爬到地堡的射击死角,向后面招了招手,冯玉庆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对张广生和万福来叫到:“黄继光要堵枪眼!”话音未落,黄继光一跃而起,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主堡的射击孔,冯玉庆端着机枪冲上阵地将枪膛中的所有子弹泼进地堡,这才转身抱起黄继光,紧跟着冲上阵地的万福来注意到黄继光身上原先的七处伤口,竟无一滴鲜血,他明白黄继光最后一滴鲜血已经洒在前进的路上了,但黄继光仍在弥留之际用生命谱写下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至此,上甘岭597.9和537.7高地全部阵地被尽数夺回。10月19日也因此以黄继光、赖发均、欧阳代炎和龙世昌等人为代表的广大忠勇将士用生命和血肉所谱写的辉煌,永铸十五军和志愿军的史册!

  战役结束后,黄继光被追授“二级战斗英雄”,因伤回国在黑龙江阿城医院治疗的万福来得知后,作为亲眼目睹黄继光这一壮举的唯一幸存者,冯玉庆和张广生都在以后的战斗中牺牲了,他觉得不把当时的详细情况讲述出来,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英雄?所以他忍着伤口的疼痛,请人代笔记录下他的口述,上报十五军政治部。根据他这份材料,1953年4月,志愿军总部决定追授黄继光“特级战斗英雄”,同时撤消以前的“二级战斗英雄”,并追记特等功。同年6月,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务委员会追授黄继光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的荣誉称号,并追授金星勋章和一级国旗勋章。

  中央军委随后发布命令将十五军四十五师一三五团二营六连命名为“黄继光连”。直到今天,黄继光连每天的晚点名,连长都要首先高呼第一兵的光荣名字:“黄继光!”全连齐声应答:“到!”

  四川省政府决定将他的故乡中江县石马乡改名为“继光乡”,作为永远的纪念。

  十五军刚刚恢复阵地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20日一早,美军出动30架次B—26轰炸机对上甘岭进行地毯式轰炸,300余门重炮同时实施轰击,40多辆坦克由于受地形限制无法实施集团突击,干脆抵近高地作为固定火力点,直接支援步兵进攻。美军投入战斗的步兵共三个营,采取多路多波次集团冲锋,后三角队形,兵力由小到大,一波接一波,在宪兵队的督战下,轮番冲锋。

  志愿军代司令邓华知道这一情况,指示秦基伟敌军以营团兵力在狭窄地域实施密集冲锋,是用兵上的极大错误,应抓住这一时机,大量歼敌。秦基伟将这一指示传达给崔建功,要求部队树立起“一人舍命,十人难挡”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放开打。并告之全军都在关注你们,而且会全力支援你们!

  激烈的炮火使得整个上甘岭都被硝烟所笼罩,相隔百米就无法看到信号枪的光亮,双方只好都使用迫击炮发射信号炮弹来进行联络。

  黄昏时分,部队已连续一天一夜的激战,伤亡巨大,后援无济,无力再战,只得放弃表面阵地退入坑道,除597.9高地西北山梁上的四个阵地外,其余阵地均告失守,崔建功原先苦心安排只攻不守的王牌连八连无法撤下,继续在上甘岭战斗,此时仅剩15人,在连长李宝成的率领下退入一号坑道。

  当晚军参谋长张蕴钰赶到四十五师师部,听取作战情况报告,崔建功汇报部队伤亡已超过3500人,一三四团和一三五团总共只剩下二三百人,全师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建制营了,张蕴钰大为震惊,责问为什么不及时报告?一三四团团长张占元表示还能组织机关和勤杂人员继续战斗,张蕴钰痛心不已。秦基伟知道这一情况立即在军部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决定从军部的直属部队和机关中抽调人员补充四十五师。鉴于四十五师已无力组织反击,便改变战术,以坑道斗争与小分队反击为主要手段,消耗疲惫敌军,为主力调整部署准备大规模反击赢得时间。

  十五军的上级单位第三兵团也做了部署调整,以四十五师全力争夺597.9和537.7高地,确保坑道,争取时间为以后的反击创造条件。以二十九师接替四十五师除这两高地外的所有防务,另将十二军第九十一团调到平康以北地区,归十五军指挥。战役第一阶段对表面阵地的反复争夺遂告结束。

  在七昼夜的激战中,十五军投入了四十五师三个步兵团共二十六个连,炮兵十九个连各型火炮46门,火箭炮六个连共24门,抗击美韩军七个团共十七个步兵营,十八个炮兵营共三百余门火炮,与之反复争夺,战况殊为激烈,阵地几度易手,十五军伤亡3500余人,毙伤敌近7000人。

战役经过(三)

  战役的第二阶段就是最艰难的坑道斗争阶段,597.9高地共有三条大坑道,八条小坑道和三十多个简易防炮洞。当时三条大坑道和五条小坑道都在守备部队控制下,其中八连进入的一号坑道是主坑道,位于1号阵地下,是最大的坑道,呈“F”形,全长近80米,高1.5米,宽1.2米,左右还各有一个叉洞,顶部是厚达35米的石灰岩,坑道的两个洞口都向北朝着五圣山方向。

  美军虽然占领了表面阵地,但坑道仍在志愿军手中,坑道里的部队随时可以与反击的部队里应外合,对于美军而言是极大的威胁,坑道一日不除,美军一日不得安生,因此20日以后的战斗就是以坑道为争夺焦点。

  上甘岭守备部队的残部退入坑道之初,由于建制被打乱,弹药匮乏,又与上级失去联系,缺乏坚强领导,对坚持坑道的意义还不很清楚,因此秩序混乱,军心涣散。以一号坑道为例,坑道里有80余人,来自十六个连队,其中伤员55人,武器装备随意摆放,一天里竟发生了九起枪械走火事故!无线电通讯也是一片混乱,在上甘岭的坑道里共有二十一部步话机,由于推广了一位步话机员的发明,才解决了在炮火下架设天线的难题,使用时将软天线缠绕在手榴弹的手柄上扔到坑道外,在满地弹片手榴弹柄的阵地上既不会引起注意,又难以被炮火破坏,随用随扔非常方便。刚退入坑道,各单位都是焦急万分,一起呼叫,但步话机频率少,这二十来部一齐使用,相互干扰影响,谁也听不清,最后是537.7高地主坑道的步话机员陈文均提议,分清主次,避免自我混乱,先主坑道,再排班坑道,依次报告,这才结束了混乱。

  十五军得知坑道情况后,就于21日晚派一三四团二营教导员李安德率领军警卫连的79人和一三四团七连的17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入597.9高地一号坑道,传达了军师关于坚持坑道的作战决心,并成立坑道党支部,进行统一领导。所有一号坑道里的部队都编入八连,由八连连长李宝成指挥。接着在坑道党支部的领导下,对坑道进行了管理整顿,使得坑道部队形成了一个坚强的战斗团体,为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巨大的伤亡使得战地救护工作骤然增加了,火线救护人员冒着猛烈的炮火从阵地上将伤员抢进坑道,但代价实在太大,曾有过为救一个伤员而牺牲了七人!因此四十五师只得下令在炮火猛烈时停止抢救伤员,同时严令火线运输员将物资送到后不得空手返回,必须带回一个伤员。即使从阵地上救下的伤员,也还得经过二三公里的山路送至营包扎所,经简单处理再后送十余公里外的军师野战医院,这一路上不仅山路崎岖难行,还有美军五处飞机固定封锁点和多个炮火封锁区,很多伤员在半路上就停止了呼吸,军师野战医院的医生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进行抢救,他们的辛劳丝毫不比战场上的战士逊色!

  经过多日血战,双方都已筋疲力尽,不约而同稍做休整,战场上出现了少有的短暂寂静。

  秦基伟见四十五师伤亡较大,呈请第三兵团为四十五师补充4000新兵。同时预见到战役继续发展下去,单凭四十五师是不够的,开始考虑动用军的预备队二十九师。

  22日战斗再度打响,争夺的焦点就是一号坑道。美军对坑道口用无后坐力炮抵近射击;用炸药包爆破;向坑道里投掷手榴弹;甚至使用P—51飞机低空俯冲扫射……八连竭力反击,但美军火力又猛,坑道口又窄,眼看情况危急,李宝成立即召唤纵深炮火支援,用炮火制止美军对坑道口的破坏。

  天色一黑,坑道部队就组织小分队出击,四下炸地堡、摸哨兵,搞得美军草木皆兵,夜不得宁。尤其是二号坑道的部队在四连指导员赵毛臣的指挥下,在坚持坑道斗争的十四天里,组织了十一次夜袭,严重威胁着美军。

  尽管如此,坑道里的部队情况还是日渐恶化。为了改善坑道部队的处境,四十五师决定于23日晚组织一三五团五连协同坑道里的八连实施反击,力争夺取1号、3号阵地。

  23日天刚黑,火箭炮团以一个营8门火箭炮对597.9高地进行了两次齐射。可惜由于高地面积太小,大多数炮弹都落在山下,只有十余发命中预定目标,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随后步兵发起了攻击,八连在副连长侯有昌指挥下,冲出坑道由主峰向东北山梁进攻,五连则从东北山梁顶端的2号阵地向主峰攻击,实施两面对进合击。五连自一年多前五次战役中的朴达峰阻击战中因麻痹大意,对美军夜袭毫无防范,致使广德山阵地连同配属的3门60毫米迫击炮一同被美军夺去后一直备受批评,正一心想在战斗中洗雪耻辱。但五连受领任务时间急迫,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地形就投入了反击,加上连长求战心切,没有组织战场侦察,指挥部队直扑2号阵地,结果陷入美军的预设伏击圈,在美军密如暴雨般的枪弹下,全连伤亡过半,只剩下十多人生还,当然无力攻取2号阵地了。而正是因为五连的失利,八连失去了策应,孤军奋战,经过九次反复争夺才攻下1号阵地,然后再继续向3号主峰阵地推进,美军则因解除了五连的侧翼威胁,没有后顾之忧乘机向1号阵地反扑,李宝成只得于24日凌晨三时下令放弃反击退守坑道,此次反击八连出击的部队仅剩下5人,在五天中第二次损失殆尽!

  秦基伟接到战况报告,心情异常沉重,他意识到这次反击不同以往顺利恢复大部甚至全部阵地,失利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美军占领了阵地已经好几天,不仅熟悉了地形,构筑了工事,而且利用四十五师的一些工事、坑道,大大增加了反击的困难所致。经过这次反击,四十五师的伤亡已经超过了4000人。

  志愿军总部和第三兵团知道这情况,如此惨重的伤亡,连久经战阵的第三兵团代司令王近山都震惊不已!才几天时间在这么两个连防守的高地上,一个满员的步兵师就拼光了。——王近山,与秦基伟同乡,湖北红安人,1915年出生,1930年参加红军,历任班长、排长、副连长、连长、副营长、营长、团长、副师长、师长,一级一级打上来。抗日战争开始后就在刘伯承、邓小平指挥下,跟随刘邓近二十年,是刘邓极为倚重的虎将,以其强悍的战斗作风勇冠三军,历任八路军副团长、团长、旅副政委、代旅长、旅长、太岳军区第二军分区司令、太岳纵队副司令。解放战争时期历任晋冀鲁豫军区第六纵队副司令、中原野战军第六纵队司令、第二野战军第三兵团副司令兼第十二军军长。在战争中先后负过八次伤,从这些战伤就足见其勇猛,因他在战场上厮杀起来如痴如疯,因而得了个“王疯子”的绰号。他当了高级指挥员后,每逢战斗总得有六七个警卫员跟随,这些警卫员就是负责连拖带抱阻止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最能表现他的作风是1943年10月,奉命率一个团化装成百姓,昼伏夜行,途中不求战不恋战,尽快驰援延安。10月23日在临汾以北的韩略村,他见这里是日军占领区的心脏地区,日军戒备极其松懈,就决定组织伏击战,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要知道他的任务不是寻找战机作战,而是不求战不恋战全速行军赶路,在此没有友邻支援,孤军作战的情况下,打胜了也没有功劳,打败了则是责任重大!结果伏击的日军车队正巧是日军支那派遣军步兵学校学员组成的战地参观团,其成员全是日军中高级军官,歼敌120余人,其中包括一名少将旅团长、六名大佐联队长和近百名中佐、少佐军官。为此受到了毛泽东的高度赞扬。王近山不但是个猛张飞式的骁勇战将,而且很有谋略,1947年7月襄樊战役中,他受命率部攻打襄阳,襄阳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有过多次攻防战例,王近山根据襄阳守军的具体情况,制定了出奇制胜的“撇山攻城”的作战方案,刘伯承见此方案,未等战斗打响就已拍案叫好:“襄阳已在我掌中了!”,果然,仅八天就全歼守军两万余,攻占襄阳。被朱德誉为:“杰出的小型典范战役。”朝鲜战争中任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和秦基伟一起对上甘岭战役的战役指挥作出了巨大贡献。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回国后任山东军区副司令、北京军区副司令、公安部副部长。1964年执意与结发妻子离婚,当时离婚被视为生活作风腐化,遭到上级和战友的劝阻,但他为人倔强,对待这些意见态度很抵触,因此受到了严厉的处分,撤消公安部副部长的职务,降为河南一农场的场长,真正是解甲归田。现在的人恐怕难以想象,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竟然因婚姻问题遭到如此处分。直到1969年任南京军区司令的许世友向中央仗义直言,才重新任命他为南京军区副参谋长。1978年5月他去世时,老上级邓小平见到上报的悼词,提笔将他的职务改为南京军区顾问,才使他的丧事得以按大军区正职的待遇举办。——王近山让秦基伟仔细考虑,照此情景是继续打下去还是放弃,做最后的决断。

  秦基伟随即召开作战会议,商讨这一问题,经过讨论,认识到虽然十五军现在遇到了不小的困难,但美军困难也不小,同样巨大的人员伤亡对于后备兵员枯竭的美军而言无疑是致命的,现在正是双方比意志比韧劲的关键时刻,而且上甘岭已经成为全朝鲜的焦点,需要十五军坚持下去,直到最后胜利!会议还对前一阶段作战上的战术问题进行了检讨,制定了下一阶段的作战方案。

  从10月23日起,上甘岭的战斗不仅成为朝鲜战场聚焦之处,新华社也开始连续两个月集中报道,一时间上甘岭两个面积仅3.7平方公里高地为朝鲜、中国甚至全世界所密切关注。

  由于白天抗击美军对坑道的破坏和夜间的主动出击,坑道部队平均每天有一个班的伤亡,为此几天来崔建功一直抽调机关人员向坑道增援补充,一个连,一个排,甚至一个班不断派出,师团两级机关几乎连勤杂人员都用光了。

  24日晚,秦基伟将军部的警卫连96人由连长、指导员带领,派往597.9高地一号坑道,指导员王虏是秦基伟太行山时期的警卫员,跟随秦基伟长达五六年,多次在战场上冒死掩护过秦基伟。结果在通过上甘岭山脚下的炮火封锁区时,遭受到巨大伤亡,只有24人到达一号坑道。牺牲的人中就包括王虏,令秦基伟痛心疾首,十五军自成立以来,大小数百战,还从没用上军警卫连,初次上阵损失就这么惨重,直到战役结束秦基伟还痛心不已。

  25日,范佛里特来到美第九军军部主持部署调整,将受到重创的美第七师撤下战场,进攻597.9高地由韩第二师接替;韩第二师右翼团的防务交给韩第六师,集中兵力攻击上甘岭;另将韩第九师调到金化以南的史仓里,作为战役预备队。当晚,八连在夜袭中就发现了这一情况,随即向团部报告。由于韩军战斗力和战斗意志远不及美军,志愿军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料韩第二师以东方人的思维和创造,对坑道的破坏比美军更毒辣,他们用迫击炮吊射坑道口;用毒气弹、硫磺弹熏;用巨石块堵洞口;用铁丝网缠绕成团堵塞通气口;从坑道顶部凿眼装药爆破;……美军忙了五天,一筹莫展,而韩二师才一天就将二号坑道炸塌了近30米,坑道里的四连被倒塌的土石压死2人,压伤6人。一号坑道的两个洞口也被炸塌,只剩下碗口大小的透气孔,八连伤亡了37人才将洞口重新掏开。四十五师立即将四门75毫米山炮前推,专门轰击破坏坑道口的敌人。

  敌军的破坏还不是坑道部队最大的威胁,缺粮断水才是最严重的,美军对坑道部队与后方的交通线实行严密炮火封锁,使得坑道部队粮尽水绝。火线运输员付出几条生命的代价送进坑道一袋压缩饼干,但干燥至极的口腔和食道根本无法吞咽,饥渴成为最大的敌人。在极端困难下,坑道部队只得用尿来解渴。但严重缺水的人体所产生的尿液又少又骚,战士逐渐摸索出一些方法减轻异味:像用毛巾包住掺上牙膏的泥土来过滤尿液等。可不久连尿液也越来越少了。后方时刻关注着坑道部队艰苦卓绝的坚持,只有坑道部队的坚持才能消耗敌人,赢得准备反击所需要的宝贵时间。秦基伟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价组织向坑道运送物资,火线运输员一批接一批,前仆后继向坑道运输。在整个战役期间,火线运输员的伤亡率高达90%,甚至超过了坑道部队的伤亡率,通往上甘岭两个高地的山路上,洒满了火线运输员的鲜血,大量的物资也因此损失在路上,送进坑道的微乎其微。由于饮水难以运输,只要容器中弹就极易流失,所以主要运送的是既能解渴又能充饥的萝卜。一直到第九天,也就是28日夜,运输连指导员宋德兴和两个火线运输员才冲过了炮火封锁,将三袋萝卜和一些慰问品送进了一号坑道,那个夜晚简直就是八连最盛大的节日。但萝卜上火,多吃心里难受,所以坑道部队建议送苹果。于是十五军连夜从后方紧急采购了三万多公斤苹果,秦基伟等军师首长也以个人名义出钱买,并在苹果筐上写上名字,派人送往坑道,以示对坑道部队的关心。但美军炮火封锁实在太猛,大筐苹果难以送上去,为此十五军政治部专门下令:凡送入坑道一筐苹果者记二等功!要知道在战役进行中,即使是一线部队,包括黄继光等烈士也都是先报功,一律等战役结束再行评定。因此这个二等功完全称得上是重赏了。可仍没有一筐苹果送进坑道,最后送进一号坑道的只有一只苹果!于是,“一只苹果”的动人故事就在坑道里产生了,并被写进了中国的小学课本,成为教育一代又一代人的真实教材。至于这个苹果是谁带进坑道的,今天已无法查清了,但这只苹果所表现出的人民军队团结友爱,永远留在无数人的心中。

  坑道里最受煎熬的要数那些无法转下高地的伤员了,坑道里连一滴酒精,一卷绷带都没有,伤员只好任凭伤口发炎糜烂,全靠坚强的意志和自身的体质支撑着。而且为了不影响战友的情绪,伤员都自觉强忍疼痛,一声不吭,很多伤员都用嘴紧咬着床单,有的至死嘴里的床单都没法拿下来!——谈起这些,坑道里的幸存者都唏嘘不已。坑道里的卫生员竭尽全力进行救护,有的一整天用棉花团蘸起坑道角落的泥水,收集起来再用纱布过滤,最后烧开让伤员能喝上一口水;有的夜里跟随出击的小分队出坑道,捡拾照明弹上的降落伞、尸体棉衣里的棉花和断了的枪管,回来做成绷带和夹板,替伤员更换包扎、固定断肢,因此战后报功最多就是坑道卫生员,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被评为特等功的一三三团二连卫生员陈振安,他在炮火连天弹如雨下的战地上一人救下了144名伤员,并在坑道精心护理长达十昼夜。随着战斗的进行,阵亡者越来越多,坑道里地方太小,只好把尸体在坑道的叉洞里叠起来放置,令所有人惊奇的是,这些尸体在温度高达30度的坑道里,存放了十四天,竟无一具腐烂!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奇迹,活着的人只能用英灵地下有知来解释。

  在整个战役里坑道坚持时间最长的是由丁鸿钧任班长的一三四团五连四班,他们是参加10月14日夜间反击来到597.9高地的,丁鸿钧指挥有方,在两天里打退美军多次进攻,毙伤敌150余人,自己无一伤亡。因弹药耗尽才于15日下午退守2号阵地的一个只有15米深的小坑道。他们依靠夜间从阵地收集的弹药、两箱饼干和坑道里储存的两桶水,在坑道里坚持。他们没有步话机所以无法与后方联系,后方也因此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他们仍然在这个小坑道里坚持,美军一个连对这坑道进行了多日破坏,一筹莫展,只得在洞口架起三道铁丝网,筑起两个地堡,采取围困战术。一直坚持到第十天,他们饥饿难耐,眼看再无法坚持下去,丁鸿钧和班里的四个党员召开了党小组会,决定由丁鸿钧突围出去,到一百多米外的二号坑道向上级报告他们的情况,听取下一步行动的指示。丁鸿钧匍匐而行,进入二号坑道,经四连指导员赵毛臣批准,撤到二号坑道。这才于27日晚在二号坑道四连部队的策应下,突围而出,全部转移到了二号坑道,在二号坑道继续战斗,前后共达二十个日夜,成为坑道坚持之最。

  在上甘岭的两个高地中,537.7高地地形比较简单,反击成功率较高,每一次反击,就轮换一批坚持坑道部队,补充一些弹药、药品、食品和饮水,因此537.7高地坑道的环境相对还比较好。而597.9高地反击成功不多,坑道部队几乎得不到物资和人员补充,处境极为艰难。但战士们以无畏的精神、高昂的战斗意志和顽强的毅力克服了缺粮、缺水、缺氧种种困难,一直坚持着。

  25日十五军在道德洞的军部召开军、师两级军事主官和炮兵、工兵指挥员的联合作战会议,认为597.9高地地势险要,该高地的得失是上甘岭战役胜利的关键,应集中兵力先对597.9高地实施决定性反击,力求全力恢复表面阵地,反击成功后争取巩固,然后再争夺537.7高地。会上决定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率领八十六团和八十七团,投入上甘岭作战;西方山方向的四十四师则和加强给该师的二十九师的八十五团,对防区正面实施反击,钳制当面之敌,配合上甘岭方向的战斗。动员军、师机关勤杂人员,担负四十里山路的火线运输,并从二十九师抽调三个营抢运弹药、物资,保证反击的物资需要。四十五师则坚持提出不使用二十九师,单靠自己师组织力量实施反击。他们这一想法的出发点是在我们手里丢失的阵地,要凭我们的力量夺回来。但秦基伟要搞的是决定性反击,不是零敲碎打的小反击,不恢复阵地绝不停止!他完全估计到了战斗的残酷,预见到不仅要用上二十九师,还极可能要动用配属给十五军的十二军之九十一团。

  王近山判断上甘岭已发展成决战,十五军已无力继续下去,不仅要用到十二军三十一师的九十一团,还将会使用到九十二团,就指示十二军军长曾绍山预作一些参战的必要准备。并从其他地区抽调67门大口径火炮,加强上甘岭的炮兵力量;从各部队抽调出1200名新兵,补充四十五师,整补重建十四个伤亡最中严重的连队;还调来了一个高炮团,加强防空火力。

  志愿军总部也根据战场发展及时调整,原定10月22日结束的秋季战术反击,延长至11月底。命令十五军左右邻的第三十八军、三十九军、四十军、六十五军、六十八军在各自防区的正面发动攻击,策应上甘岭战斗。十五军则利用坑道部队消耗吸引敌军,赢得调整部署的时间,然后组织决定性的反击,从根本上扭转战局。同时鉴于美军第四十师、第三师已分别到达芝浦里、铁原地区,极有可能接替现有兵力扩大作战规模,而十五军连日作战消耗已很大,纵深守备兵力空虚,就将刚从金城地区后撤,正计划开往后方休整的第十二军取消休整,转往五圣山地区,作为战役预备队,视战况投入战斗。志愿军后勤部负责保障供应,以每门炮500发炮弹的标准准备十一万发炮弹,组织运力昼夜抢运,总部后勤部留作机动的两个汽车运输连也投入上甘岭的物资运输,对十五军的需要,全力保证。

  从28日开始,十五军就以无后坐力炮对597.9高地敌防御工事,实施预先破坏射击,再以迫击炮轰击阻止美军修复工事,为30日的大反击创造条件。而537.7高地上的一三三团,在军师的几乎全部炮火都已转到597.9高地的情况下,为配合大反击,不断组织进攻。至30日,该团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建制连可投入战斗,仍以一个排甚至一个班,不停顿发动进攻,牵制着敌军在537.7高地的力量,使其无法抽调兵力增援597.9高地。

  从21日至29日,坑道部队夜间主动出击达158次,其中仅9次失利,其余均获成功,累计歼敌2000余人,大量消耗了敌军,并极大破坏了敌军阵地的稳固。与此同时,纵深部队为支援坑道部队,先后以二到五个连不等的兵力对537.7高地组织过七次反击,曾三次夺回了全部阵地。在597.9高地,以两个班到九个排的兵力组织过五次反击,曾一度占领主峰。这些反击,都使坑道部队得到了物资和人员的补充,增强了坑道的力量,为大反击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十五军的另一战场上,西方山地区的四十四师对当面之敌发动了一系列的攻击,从战术上积极配合五圣山战场。四十四师主要的攻击目标是391高地,该高地位于铁原东北十公里,南北两座山峰,形同驼峰,距一三零团主阵地发利峰仅2000米,严重威胁着十五军与三十八军的结合部。对美韩军而言,391高地是至关重要的前哨阵地,一旦失守,在正面九公里范围就再无险要可凭,将直接影响整个金化防线。双方对这个高地都视为生命,拼死相争,经过激烈争夺,在10月中旬形成志愿军占北峰,美军占南峰的局面。上甘岭打响后,四十四师就以此高地为主要目标,进行争夺战,以牵制美军。当27日原先在391高地的韩军精锐第九师调往上甘岭,由美三师接防,乘着两军换防之机,四十四师一举夺占南峰,美三师全力反扑,双方激战三天,造成西方山全线吃紧,范佛里特只好将刚在上甘岭受到重创而撤下的美第七师,不经休整补充就调到金化、铁原一线,以防万一。范佛里特还迫于391高地的巨大压力,从上甘岭抽调出五个炮兵营加强西方山方向,美军这一剜肉补疮之举,大大有利于四十五师上甘岭方向的作战。上甘岭战役结束时,391高地的争夺还在进行,直到11月30日,四十四师才确实占领并巩固了391高地,战斗中共歼敌4000余人。四十四师这一作战,不仅有效牵制了美军,分散了其在上甘岭的兵力火力,有力保障了上甘岭的胜利,而且将战线前推十公里,大大改善了在平康谷地的防御态势。因此受到了志愿军总部的通令嘉奖。

战役经过(四)

  以10月30日夜开始的决定性大反击为标志,战役进入了恢复巩固阵地的第三阶段。

  美军占领597.9高地表面阵地后,随即调来了工兵营和韩军的劳工营,日夜不停抢修工事,共修筑了70多个永备火力点,布置了14门无后坐力炮和65挺重机枪,构成了完整的火力配系。韩第二师接防后,在一般情况下最多容纳两个连的高地上部署了整整四个连,还在高地南侧的反斜面部署了两个连,作为浅纵深的反击力量。这样的防御无论兵力还是火力,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10月30日中午十二时,十五军以133门大口径火炮和30门120毫米重迫击炮,向597.9高地实施猛烈的炮火准备,炮击持续达四个多小时,日落时分才沉寂下来,韩军惟恐志愿军乘机发动攻势,立即爬出隐蔽部抢修被毁的工事。不料一个半小时之后,十五军的炮火又突然开火,对高地进行了五分钟的炮火急袭,接着开始炮火延伸,韩军以为志愿军攻击迫在眉睫,急忙进入阵地准备迎战,谁知志愿军的炮弹猛然又回落在高地上,被打了个正着,这么几次真假延伸射击,高地守军的伤亡已经过半。二十二时,火箭炮团24门火箭炮进入阵地对敌纵深炮兵阵地和二梯队集结地区实施面积射击,几乎完全压制了敌纵深炮火。——这是志愿军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炮战,取得了预期的效果。这体现了志愿军的炮兵经过连日的战火考验,终于逐步成熟,炮火的运用合理精熟。与美军在火炮数量上的对比从战役初期的1:10缩小到1:4,炮火组织指挥上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十五军将所有火炮按射程远近分为五个炮群,采取二线分散配置,由军炮兵指挥所统一指挥;制定了统一的阵地分区代号,以便迅速精确进行射击;坑道与炮兵指挥所直接建立联络,使坑道部队可以随时召唤炮火支援,并为炮火校正目标偏差;各型火炮根据性能不同,赋予不同的使命:榴弹炮、加农炮负责压制敌炮火,摧毁敌工事,打击敌二梯队;火箭炮采取面积射击主要杀伤敌纵深炮火和有生力量;迫击炮机动使用,主要拦截敌集团冲锋,射击其他火炮难以打击的死角。十五军的步炮协同日渐完善,美军在上甘岭伤亡的70%是被志愿军炮火杀伤,这就是炮兵在战役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10月30日二十二时二十五分,四十五师和二十九师出动十一个连,其中坑道部队三个连,发动了决定性反击。战斗异常激烈残酷,一个排往往一次冲锋就所剩无几,但部队仍一个连接一个连前赴后继,冲锋一浪接一浪,一路猛攻。一三四团六连攻下9号阵地只剩下4人,随即就被韩军夺去,后面的七连紧接着再攻,没有半点踌躇犹豫!配属八连的六连二排在向主峰3号阵地攻击中,尖刀班只剩下班长吕慕祥,他已五处负伤,仍向主地堡爬去,爬到地堡边却因手臂负伤扔不动手雷,他拼出最后的力气,扑上地堡拉响了手雷!由于巨大的伤亡,战斗中干部倒下,战士随缺随提,先任命战后再补批。正如王近山在战前作战会议上所强调的,要有巨大伤亡的准备,每个战士不仅要准备当班长、排长,还要准备当连长、营长。果然就有参军三个月的新战士十几天后就当上连长,因为比他资历老的都已经伤亡殆尽,自然非他莫属。

  经四个多小时的激战,10月31日凌晨二时许,一三四团七连终于击退了韩军的反扑,守住了主峰3号阵地。至此,反击才告一段落。尽管没有恢复所有阵地,但主峰和1号、7号、8号、9号等主要的阵地都已夺回。韩军担任守备的四个连,全部被歼。崔建功反击刚结束就命令一三五团二营代参谋长张广生统一指挥597.9高地上的所有部队,迅速就地组织整编,投入防守。张广生请求速送手榴弹和手雷,并报告因为高地上被炮火炸成遍地虚土,无法挖掘工事,要求送麻袋来筑工事。崔建功火速向后方求援,志愿军总部马上从相对平静的西线部队调集了144卡车的手榴弹、手雷和其他弹药,四十五师的后勤人员千方百计搜集了2000个麻袋,火线运输员乘着天亮前的短暂黑夜,突击将这批弹药和麻袋送上了高地。

  10月31日天刚亮,韩二师三十一团和埃塞俄比亚营就联合发起攻击,反击部队顽强防御,又是整整七个小时的恶战,韩军三十一团几乎损失殆尽,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直到战争结束再也没能恢复元气。埃塞俄比亚营也付出极大代价,伤亡过半,597.9高地主峰依然在十五军手中。星夜赶来督战的美军第九军军长詹姆斯少将见到部队的伤亡如此惨重,只得下令停止进攻。至此,反击部队历经九个半小时的惨烈血战,终于巩固了597.9高地主峰,在这九个半小时的战斗中,十五军创造了在上甘岭战役中弹药日消耗量的最高记录:子弹30余万发,手榴弹和手雷3万余枚,爆破筒260根,炮弹2.1万发。

  秦基伟认为战局照这样发展下去,美军的失败将不可避免,他判断美军除了动用韩第九师外,因为其后备兵力短缺,没有足够的二梯队,要么主动结束战斗,要么就只有使用第一八七空降团了。而一八七空降团投入战斗,只能更加暴露其兵力上的严重不足。

  11月1日,美韩军的炮火猛烈程度仅次于战役第一天10月14日,美第九军调来了韩军的精锐部队第九师的三十团。该团曾经在白马山顶住了志愿军头等主力三十八军五个团整整十天的强攻,为韩九师赢得了“白马师”的荣誉称号。韩三十团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兵分四路向597.9高地猛攻,该团的战斗力确实较强,于当天下午十五时许,有两个排攻上了主峰,但还没等喘口气,就被四十五师的守备部队赶了下来。韩三十团攻了一整天,总共发动二十三次营连规模的集团冲锋,徒然伤亡1500余人,毫无收获。

  十五军似乎意犹未尽,当晚二十九师八十六团的两个连发起反击,将597.9高地其余阵地全部恢复。但四十五师的伤亡也不小,守备部队的兵力少到只能控制五个阵地,秦基伟只得将调归其指挥的十二军三十一师的九十一团八连调上597.9高地,接替四十五师无力再守的七个阵地,从这天起,十二军的部队开始参战。十二军是王近山一手带起来的部队,在第二野战军各部队中的佼佼者,攻防兼备,在解放战争中曾屡立战功。此次参加上甘岭作战,军长曾绍山极为重视,亲自点将,指名由三十一师政委刘宣带领九十一团参战,九十一团更是十二军中的精锐团,该团原来属十一军建制,前身是红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长征中作为开路先锋,抗战中夜袭阳明堡,威名远扬。来朝鲜后参加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中攻势极为凌厉,是所有攻击团队中突破最深的,第二阶段战局突变,美军以装甲部队与机械化部队混编而成机动性极强的特遣队,实施反扑,将志愿军战线多处割裂,九十一团由于突破最深,因此距离后撤的主力距离也最远,达90公里,全团在断粮七天的困境下,靠沿途搜寻到的一些杂粮充饥,从美军包围圈的缝隙中夺路突围,不仅未丢一名伤员,未少一枪一炮,还带回来一百多俘虏,充分显示了该团出类拔萃的战斗力。王近山审时度势决定将十二军三十一师余下的两个团全部配属给十五军。

  11月2日,正如秦基伟判断的,范佛里特将一八七空降团投入了战场,该团是美军最早组建的空降部队之一,原番号为第八十二空降师的第五零五团,在二战中参加过欧洲战区的西西里岛、诺曼底、萨勒诺、阿萨姆等多次重大战役的空降作战,战功卓著。1944年又调往太平洋战区,参加对日作战,番号改为一八七团,隶属于第十一空降师,可惜只赶上了菲律宾战役的阿加山口空降作战,还来不及大展身手,战争就结束了。朝鲜战争爆发后,原准备在仁川登陆中使用,但因种种原因到达朝鲜时,仁川登陆已结束两个多月了。随后1950年10月20日在肃川、顺川地区,1951年3月22日在汶山里地区两次实施团规模空降,但都由于时机稍晚而扑空。然后一直作为美第八集团军直接指挥的机动力量,现在范佛里特却将其作为普通的步兵团投入上甘岭,一方面表现出范佛里特孤注一掷的疯狂,另一方面也表现出美军缺乏后备兵员的致命弱点。

  该团一上阵,就让十五军感到非比一般,无论装备、攻击队形,还是战术运用,都是首屈一指。官兵全部身着新型防弹背心,手持自动武器,攻击时先施放烟雾,以班排为单位的小股部队进行试探进攻,探明对手兵力、火力后,再在密集的弹幕射击掩护下,发动连、营规模的冲击。攻击队形先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的突击队,中间是由重机枪、无后坐力炮等火器组成的火力队,最后再是二梯队集群,层次清晰,具有较强的攻击连续性,一旦攻击不成,便退回出发阵地,摆放对空指示布板,引导飞机航空火力支援,然后再攻击。

  此时的十五军也已是久经考验了,步炮协同近乎完美,一八七团好几次都还没接近主峰阵地,攻势就被纵深炮火所粉碎。但一八七团毕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战斗力比一般部队强的多,士气也高,攻击依然一浪接一浪,直到下午十六时,终于攻占了10号阵地,但九十一团八连随即就有十多个战士跟着炮弹的弹着点冲了过来,一阵手榴弹,又把阵地夺了过去。十七时许,1号阵地上只剩下两个伤员了,九十一团八连派出了一个三人战斗小组前去增援,一番苦战,将敌人打退,可也只剩下了朱有光和王万成两人,刚要整修一下工事,美军又蜂拥而上,负伤的朱有光一跃而起,冲入敌群拉响爆破筒。爆炸的硝烟还未散去,王万成也抓起爆破筒扑向另一群敌军,——他就是日后影片《英雄儿女》中主人公王成的原型。

  这天配合美军进攻的韩军损失也非常惨重,仅先锋连就阵亡31人,伤84人,几乎全连覆没。十八时许,天色全黑,美韩军的进攻方才停止,依然寸土未得。

  十二军九十一团团长李长生来到上甘岭,他发现高地上有着多达十几个连的建制部队,为避免多建制所引起的指挥混乱,他将九十一团九个连采取“车轮战”,一个连一个连投入战斗,每个连不管伤亡如何,一律只打一天,就撤下来休整,连长则留下来,作为后一个连长的顾问,如此类推往复。这样不仅避免了指挥上的混乱,也使各连都保存了一批骨干。

  11月3日,九十一团七连接替八连投入作战,这天战斗非常激烈,七连的伤亡很大,运输弹药的八连炮排见形势危急,主动加入战斗,但才到了下午十五时许,七连加上八连的炮排就所剩无几了,原定第三天参战的九连就开始以两个班为单位,一批一批向上增援。

  11月4日,李长生根据这几天的战斗发现美军每天的攻击都是早上八时开始,他判断在这之前美军肯定是在某处集结,便派出了精干的侦察分队连夜前去侦察,这些侦察兵果然不负期望,凌晨四时发现美军的攻击部队正在597.9高地南侧的一片树林里集结,李长生决定先发制人,对其实施炮火急袭,四时三十分,火箭炮团24门火箭炮就按照侦察兵所报告的方位进行了齐射,美军的攻击部队遭到了沉重打击,伤亡惨重,只得重新组织兵力,这天的进攻直到中午十二时才开始,而且攻击强度明显减弱。

  11月5日,十二军之三十一师全面接过597.9高地防务。九十一团几天战斗只剩下一个连没有参战,当晚九十三团的一个营投入了战斗,三十一师的后续部队也逐步进入战斗。三十一师,前身是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五旅,在抗日战争中战无不胜,被誉为“太行山拳头”;解放战争中被编为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三纵队第七旅,更是战功卓著,定陶战役活捉国民党军精锐部队整编第三师中将师长赵锡田;淮海战役第一阶段,攻取宿县生擒交警第十六总队中将副司令张绩武;第二阶段围歼黄维兵团,生俘第十二兵团中将司令黄维。后整编为第十一军三十一师,1950年遍入十二军序列。

  当天的战斗韩军以第二师三十一团主攻,三十团以一个营担负助攻,在志愿军顽强抗击下,徒有伤亡,下午十五时就草草结束攻击。

  范佛里特于下午赶到金化野战医院,慰问伤员,鼓舞士气。

  同日,中朝联合司令部通令嘉奖十五军。十五军迅速将这一嘉奖令印发成号外,散发到每个阵地,以激励士气。

  第三兵团鉴于十二军参战,上甘岭的战斗已发展成战役规模,重新调整了作战指挥系统,以十二军副军长李德生为首组成五圣山指挥所,统一指挥十五军的二十九师、十二军的三十一师和三十四师;由炮兵第七师师长颜伏为首组成炮兵指挥所,统一指挥所有参战炮兵;上述两个指挥所统归十五军军长秦基伟指挥。同时将已连续作战二十三天的四十五师撤出战斗,补充休整。其在上甘岭防务交由三十一师,另以三十四师的两个团为预备队。

  当晚满身硝烟,却是辉煌与荣耀等身的四十五师奉命撤下战斗了二十三个昼夜的阵地,艰苦的坑道斗争极大摧残了身体,走出坑道的人普遍患有色盲、夜盲和风湿,而更多的人却永远留在了上甘岭。一号坑道先后进入的官兵有三四百人,最后只有八人生还!19日晚间上高地的一三四团八连,只剩下连长李宝成、指导员王土根和通讯员三人。李宝成在撤回的路上,见路边一段不足一米的树干上,嵌满了子弹和弹片,粗粗数来不下一百,他让通讯员扛回来,准备留作纪念,后来被陈列在十五军的军史展览馆。而王土根带回的军旗,十四天前还是崭新的,八连每一次反击,就插上阵地一次,沐浴过数不清的枪林弹雨,现在这面不到两平方米的旗帜上,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多达381个弹洞,1962年中国军事博物馆建成开放时,这面记录了上甘岭辉煌的军旗就是最珍贵的藏品之一!四十五师的炮兵、通讯、观察和后勤机构仍留在原地,继续保障十二军的作战,其余部队全部撤出上甘岭战区,至兵马洞地区休整。与此同时,李德生率三十一师师部人员抵达德山砚四十五师师部所在地,开设五圣山指挥所。

  11月6日,美第八集团军新闻发言人向新闻记者坦言:“美军在三角形山(即597.9高地)确实打败了。”这一天,刚巧是美国新当选的总统艾森豪威尔正式就职的日子,朝鲜战争巨大的伤亡才使得美国民众将竞选口号是结束朝鲜战争的艾森豪威尔选为新总统,希望这位在二战中曾指挥过诺曼底登陆的前陆军五星上将尽早结束这场噩梦般的战争。

  597.9高地的形势稳定后,战役的重点自然转移到了537.7高地上,李德生指定三十一师副师长李长林坐镇九十二团指挥所,指挥537.7高地的反击。

  11月8日,九十二团到达上甘岭,秦基伟只给了三天的准备时间,计划11日发动反击。李长林向秦基伟反映,部队刚经过长途行军,没有弹药,不熟悉地形,三天的准备时间太短,反击恐怕难以奏效。秦基伟随即表示在537.7高地坑道的部队已经断粮断水十余天,情况异常危急,而且再拖延下去,韩军的阵地进一步得到巩固,反击的困难会更大。自从10月29日的反击,一三三团有四个连进入537.7高地,经过激战后仅剩24人退守七号坑道,由于随后十五军全力集中于597.9高地,对七号坑道十一天中没有任何支援,其中17人冻饿而死,余下的7人于8日凌晨突围。秦基伟获悉后,殊为愧疚。李长林见此,再无话可说只得克服一切困难,加紧进行反击准备。为确保反击的胜利,李长林决心以九十二团最精锐的红军连一连的一个排于反击之日的前一晚秘密潜伏在高地下,实施中心突击;以三营兵分两路,对高地实施两面夹击,形成向心攻击之势。

  11月11日,原定反击时间为十八时,但中午过后天气突变,雨雪交加,能见度很低。秦基伟当即决定乘此天气,敌机无法出动的有利时机,提前两小时发起攻击。但一连的尖刀排已经潜伏在高地下,为隐蔽起见既没有携带无线步话机,又没有架设有线电话,无法通知。九十二团团长李全贵只得临时改由原担任二梯队的一连三排担当突击任务。十五军炮火准备共使用火炮近百门,发射炮弹万余发,创造了战役期间每小时发射炮弹的最高记录。炮火准备刚停,九十二团的一个营又两个排就冒着纷飞的雨雪发起了进攻。由于几十天的激战,537.7高地的地形完全被炮火打得变了形,而九十二团担负攻击的连、排长战前也只是在1000多米外看过537.7高地朝北一侧的地形,对高地的地形极不熟悉,好多班排都把自己的攻击目标搞错了,但凭借着出色的单兵作战技巧和小部队作战经验,即便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仅一个多小时就完全占领537.7高地,与坑道部队会合。秦基伟立即命令抓紧抢修工事,准备迎击美军反扑。由于反击时在狭小地域里投入部队过多,因此伤亡也大,九十二团反击部队共伤亡300余人,占反击部队总数的60%。

  11月12日清晨,韩军第二师三十二团就开始了反扑,该团在整个战役期间因为伤亡巨大进行过三次整补,由于韩军自1952年起在美国的支持下组建了新兵训练所和陆军训练中心,所有新兵都必须经过九周的军事基础训练才可编入部队,而班排长都必须经过训练中心严格培训才能任职,所以战斗力比战争初期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即使是刚补入部队的新兵也都因为经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具有基本的作战技能,而反观志愿军一方,补充的新兵几乎都是刚入伍的,连最基本的瞄准射击、投弹都还是在行军路上突击学习的,其战斗力自然无法与韩军的新兵相提并论,因而部队的战斗力日渐衰竭。——537.7高地的防御态势极为险恶,坑道因多日炮火轰击而大都倒塌,临时抢修的一些简易野战工事,根本承受不起炮火的轰击,加上美韩军还可以从注字洞南山和537高地进行火力支援,537.7高地守备部队是在几乎没有防御工事的条件下要应付三面火力,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很多战士是利用炮击的弹坑来躲避炮火,鏖战一直持续到下午十七时许,九十二团只掌握着1号、6号和9号阵地的各一半,而付出的伤亡又高达300余。

  11月13日,九十二团继续依托着三个都只有一半的阵地,顽强坚守,尤其是在6号阵地上的二连一排19人,利用战斗的短暂间隙,就凭着双手,挖成一条交通壕、五个防炮洞和七个单人掩体,就凭着这些简易工事,与敌苦战了整整一天,击退了敌十一次攻击。九十二团虽然还控制着一小部分阵地,但投入战斗的两个营已伤亡惨重,难以继续作战,李全贵团长只得将正在担负火线运输的二营调上来,二营原是为了保证反击作战急需的弹药而被抽调去进行火线运输的,武器装备都在后方统一保管,现在要紧急上战场只好用伤亡者的武器和战场上搜集到的敌军武器匆匆装备起来,当晚对537.7高地进行了反击,除了7号、8号阵地外,一举将其他阵地都夺了回来。原本李全贵团长还准备组织反击,将这两个阵地也夺回来,但李德生鉴于九十二团已经伤亡了1400人,不愿将九十二团消耗殆尽,命令九十二团将阵地移交九十三团,撤下来整补。

  11月14日,九十三团除一营仍在597.9高地外,二三营全部投入537.7高地。该团前身是赫赫有名的“朱德警卫团”,在抗日战争期间的1941年11月,为保卫黄烟洞兵工厂与日军激战八昼夜,将来犯之敌击退,因而荣获“黄烟洞保卫战英雄团”的称号,也是十二军的精锐团队。

  激战至11月17日,九十三团的两个营因伤亡过大,丢失了五个阵地。当晚三营参谋长赵小山亲自率领四十余人组成的突击队,全力奋战,也只夺回了三个阵地。

  三十一师投入五个营又一个连,激战七天,仍没有保住完整的537.7高地。

  11月18日,三十四师之一零六团由炮兵部队抽调的卡车运送,紧急从休整地调到上甘岭。该团从九十三团手中接防的537.7高地阵地,尚缺7号和8号阵地,这两个阵地与美军占据的537高地主峰山势相接,距离只有50米,防御难度极大。而且没有什么军事价值,纯粹是为了替朝鲜多争取一些国土。李德生不愿再为这两个阵地付出战士的生命,特意嘱咐一零六团团长武效贤,对这两个阵地不必部署部队,只用炮火控制。李德生还给一零六团加强了一个营,要求该团能坚持到底,不再使用其他部队。

  一零六团是由1938年陈再道在冀南地区组织的抗日武装发展而来,解放战争时期是中野六纵的主力团,在鲁西南战役和挺进大别山的战略进军中,立下过显赫战功。现任团长武效贤,二十六岁就当上了团长,是十二军最年轻的团长,带兵打仗的行家里手,在他任营教导员时,营里就出了闻名全军的“爱兵典型”王克勤;在后来当师长时,又出了训练尖子郭兴福,并总结出“郭兴福教学法”,在全军推广。

  清晨五时,一零六团刚接防还不到三小时,韩军第二师的进攻就开始了。韩军此次进攻的目标是6号阵地,6号阵地是537.7高地西侧的突出部,地势又高,是西侧防御的要点,如果失守,不仅西面阵地不保,东面的1、2、3号阵地也很难守住,并且还能威胁到纵深的448高地。因此双方对6号阵地的争夺殊为激烈。韩军先是以4架飞机进行轰炸,接着又是长达近一小时的炮击,整个537.7高地落弹两万余发!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下,6号阵地上唯一的一个坑道被炸塌,八连连长文法礼等二十多人全部牺牲。炮击过后韩军以一个连的兵力对6号阵地发起了集团冲锋。守备部队拼死抗击,双方的激战一直到次日,即19日晚,终因部队伤亡过大,6号阵地落入敌手。

  20日四时,九连就发动了反击,一班负责主攻6号阵地,经数小时恶战,终于将6号阵地夺回,而一班也只剩高守余一人了,天刚亮,韩军的攻击就开始了,高守余从天亮到黄昏,用手榴弹、爆破筒独自裹伤而战,击退了韩军六次冲锋,这中间由于韩军密集的炮火封锁,他得不到任何支援,一天就吃了口袋里三颗祖国慰问团带来的糖果,坚守住了至关重要的6号阵地。战后,他被志愿军总部授予“孤胆英雄”的称号。到了黄昏时分,作为首批上高地的部队三营经过三天激战,已经连一个完整的排都没有了。武效贤只好将二营调了上来,考虑到已经指挥三天战斗的三营长权银刚对地形、敌情都比较熟悉,指定由他继续指挥二营。

  武效贤见三天部队就伤亡了600余,照这样打,他的这个加强团最多能守十天,所以就向李德生请求改变战法,他认为守住537.7高地的关键是保存部队,在537.7高地北侧山脚下,有两个总共可以集结一个加强连的屯兵洞,但从山脚到山顶还有五百余米的路程,在敌猛烈炮火下,增援部队通常有一半人就在这五百米路程上伤亡了,他建议在这五百米的路程上,每五十米挖一个防炮洞,在距山顶二十米处再挖一个能容纳一个排兵力的坑道。这样,部队沿着防炮洞蛙跳式运动,最后在坑道里集结,阵地上伤亡一个,就从坑道里补充一个。可以大大减少在运动途中的伤亡,集中最大兵力坚守阵地。李德生采纳了这一建议,给了他一周的时间按这一计划修筑工事。

  一零六团在12门榴弹炮和40门迫击炮的火力掩护下,冒着夜间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突击修筑。团政治部号召:一昼夜挖掘一米以上的防炮洞就给予记功!经一周的艰苦努力,终于在阵地上挖掘了七条坑道、十二个屯兵洞和五个防炮洞,建成了完备的防御体系。这样,一零六团只需集中兵力坚守关键的6号、2号阵地,其他阵地白天用炮火控制,晚上组织小部队出击,一下子伤亡大减,士气大增,不仅有足够的兵力完成防御,还有多余的兵力进行反击。至25日,除7号、8号阵地外,其余阵地全部恢复并巩固。

  11月25日,韩二师伤亡已逾5000,第四次撤下战场整补。由军团预备队韩九师接替其攻击。

  12月3日,韩第九师发动了对537.7高地自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进攻。仅空中支援的飞机就高达200架次,地空火力的联合轰击持续两个多小时,整个高地被爆炸的烟云所笼罩,2号阵地坑道终于承受不住猛烈的轰击而倒塌,二连一个加强排除一人外全部被埋在坑道里,炮火刚一延伸,韩九师一个团就蜂拥而来,2号阵地上唯一没有来得及进入坑道而躲在岩石逢里的战士,端着爆破筒冲入敌阵,与敌同归于尽。因这个加强排全部牺牲,所以这位勇敢的战士的姓名也就无从查起。又是一整天惨烈的争夺,阵地易手十余次,黄昏时分,韩九师终于不支,撤出了战斗,阵地再次得到了巩固。经此一战,韩九师再也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

  12月15日,一零六团顺利完成使命将537.7高地移交给二十九师。

  战史上一般就把11月25日作为上甘岭战役的结束之日。

战役小结

  (一)

  上甘岭战役从10月14日至11月25日,历时四十三天,双方在面积仅3.7平方公里的两个高地进行了激烈的争夺,投入的兵力、兵器逐步增加,由战斗发展为战役。志愿军参战部队依托坑道与敌反复争夺二十九次,击退敌营以上规模冲锋二十五次,营以下冲锋六百五十三次。最终只失去了537.7高地前沿的两个班阵地。

  战役中志愿军共投入十五军5个团,十二军4个团,合计九个步兵团:十五军四十五师之一三三团、一三四团、一三五团,二十九师之八十六团、八十七团;十二军三十一师之九十一团、九十二团、九十三团,三十四师之一零六团,加上战役中陆续补充的2000余新兵,共4.3万余人。投入炮兵部队有:炮兵第二师、炮兵第七师、火箭炮第二零九团,第六十军炮兵团,共十一个炮兵营,计火箭炮24门、75毫米以上口径火炮110门(不含迫击炮)。高炮部队有:高炮第六零一团、六一零团各一部,高炮独立第二十营、独立第三十五营,计高炮47门。

  供应各种物资1.6万吨,实际消耗1.1万吨。其中弹药5514吨,平均日消耗128吨,战役中共发射炮弹40余万发。这一物资消耗量为我军战史上所罕见。为保障后勤供应,共投入运输车辆2163台次,火线运输人员8500余人,动员民工6万余人。

  十五军阵亡5200余,伤6200余;十二军阵亡1900余,伤2300余。合计阵亡7100余,伤8500余,共伤亡1.56万。击毁敌大炮61门,坦克14辆,歼敌2.5万余,其中美军5200余。敌我双方伤亡比为1.6:1。

  美韩军共投入步兵10个团又2个营:美第七师3个团、韩第二师4个团、韩第九师3个团、埃塞俄比亚营、哥伦比亚营。空降兵一个团:美军第一八七空降团。地面部队合计十一个团又两个营。加上补充的韩军第一零五编练师和四个新兵联队,共6万余人。炮兵十八个营,105毫米口径以上火炮300余门。坦克两个营,170余辆。航空兵一个大队,飞机约100架,共出动约3000架次。

  消耗炮弹190余万发,航空炸弹5000余枚。最激烈时一天中就消耗炮弹30万发,航空炸弹500余枚。

  美方宣称杀伤志愿军1.9万,自身伤亡0.9万。

  (二)

  上甘岭战役是在两个连阵地上进行的,作战地域之狭窄,投入兵力之多,战役持续时间之长,火力之猛烈,伤亡之惨重,战斗之激烈,都是古近中外战争史所罕见。

  上甘岭是对志愿军以坑道为骨干防御体系的严重考验,通过这次战役显示了坑道在敌优势火力下进行防御作战的巨大作用,使志愿军取得了依托坑道进行防御的初步经验。战役中,守备部队主要以坑道为依托,利用阵地上的既设工事进行防守,坚守坑道只是在表面阵地失守的情况下为保存有生力量,疲惫消耗敌人,赢得反击准备所必须的时间而不得已所采取的手段。而且坚持坑道斗争必须在坑道里人员、物资条件允许,与上级通讯联系畅通的情况下,坚持一定时间,并要抓紧时机向坑道及时补充人员和物资,还必须要有纵深部队的战术、火力、物质、精神的有力支援。同时,坑道部队也要积极组织班、小组为单位的小规模偷袭、强袭、骚扰等战斗活动,对占领表面阵地之敌进行反击或牵制。纵深部队则要组织狙击手或火炮压制敌对坑道口的破坏,切实保护坑道。恢复阵地的基本方法是组织强有力的反击,其具体方式可以是坑道内外部队相互配合,里应外合;也可以将部队事先运动进坑道,再依托坑道发动反击。并且要有反复争夺的充分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通过战役的实践,志愿军也摸索出一整套坑道战术,主要是“少、近、狠、快”。少是指使用兵力要少,一般以一两人对付敌班进攻,以小组对付敌排进攻,以班对付敌连进攻;近就是指将敌放到20米至30米的近距离再开火,既能使敌猛烈炮火失去作用,又能给进攻之敌沉重打击;狠是指对突入阵地之敌要力争全歼,把敌打痛,使其产生恐惧;快是要求从坑道跃出快、战斗结束回撤快,反击距离不超过100米为宜。这样可以节约兵力,减少伤亡,完成防御任务。

  以坑道为骨干的防御体系,解决了在敌极其猛烈的火力之下减少伤亡,保存有生力量的难题,有效地削弱了敌在技术装备上的优势。即便在失去表面阵地的情况下,守备部队仍能以退守坑道来配合二线部队实施反击,抗击并粉碎敌之进攻,证明了坑道在以劣势装备进行坚守防御中的优越性。

  在作战中,炮兵的作用进一步得到提高,虽然志愿军发射的炮弹数量只相当于美韩军的21%,火炮的口径也多不及,但通过灵活的机动和集中使用,已经能够与敌炮兵进行大规模的炮战。具体应用上,反击中,在步兵攻击前实施炮火准备,一般可摧毁敌工事70%以上;防御中,以集中火力拦截敌冲击队形或阻止其在占领表面阵地后扩张战果。据不完全统计,美韩军在战役中的伤亡有70%是被志愿军炮火杀伤的。

  因为作战区域狭小,美韩军又多采取集团冲锋,攻击队形密集,攻防转换节奏快,在志愿军所装备的武器中,马克辛重机枪火力虽猛,但枪体笨重,结构复杂,又需要加水冷却,使用极不方便;捷克轻机枪射击精度高,但卡壳率较高,需要不断抹油维护保养,也不适应激烈的战斗;苏式轻机枪火力猛,但射击时弹匣转动声响大,夜战中容易暴露目标;苏式五零冲锋枪枪体轻便,射击速度快,但弹匣容量小,转眼之间子弹就消耗完了。相比较之下,投掷弹药深受欢迎,特别是加重手榴弹、手雷、爆破筒更为战士所青睐。很多战斗几乎都是靠手榴弹和手雷取胜的,四十五师在23天的战斗中,就消耗10.65万颗手榴弹,4.6万颗手雷和1500余根爆破筒,这还不包括搜集敌方遗弃的手榴弹、手雷。

  完全可以这么说,上甘岭胜利的三大法宝就是坑道、火炮和手榴弹。

  这场战役也反映了后勤在现代化战争中重要作用,志愿军在战役中物资消耗之大,尤其是炮弹的消耗量,是史无前例的。志愿军后勤机关在秋季反击作战的物资储备基础上,实行重点保障,对上甘岭的所有需要竭尽所能予以满足,还动用了后勤部门留做机动力量的汽车连加强运输保障。十五军也组织师、团机关人员,甚至使用战斗部队进行人背马驼的火线运输,但从纵深到前沿的运输线,由于美军严密炮火封锁,无论人员的增援,还是物质的补充,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效果并不理想,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坑道部队的困难。

  在极端残酷艰巨的战斗中,志愿军政治动员工作的威力发挥了巨大作用,十五军开展了“一人舍命,十人难挡”的硬骨头运动,并在强调与阵地共存亡的基础上,提出了阵地要存,人也要存,对革命英雄主义有了新的发展。在战役中涌现了许多以无比的英勇和高度的自我牺牲精神在危急时刻与敌同归于尽、以身体堵塞枪眼的英雄壮举。在坚持坑道斗争中,面临敌军的破坏、坑道里空气浑浊、缺粮断水、建制混乱的情况下,组织临时党支部和党小组,领导官兵团结奋斗,克服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终于配合纵深部队恢复了阵地。这一切,充分显示了广大指战员英勇无畏才是胜利的最重要原因。

  (三)

  关于上甘岭战役,长期以来,有着三个问题一直存在分歧。

  其一,上甘岭与五圣山的关系,很多人认为上甘岭一失,五圣山就会不保。五圣山确实是当时志愿军中部战线的咽喉要点,一旦失守将会震撼全局。而上甘岭战役双方拼死争夺的两个高地仅仅是五圣山的前沿门户,要知道五圣山海拔1061.7米,几乎是这两个高地的一倍,而且山势极为陡峭险峻,据说,秦基伟登上五圣山观察地形,下山时因山路太陡,无法走下来,竟然是坐着顺山坡往下滑。要攻占这样难以通行的山峰,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也就是说,即使上甘岭的两高地全部失守,五圣山也不一定会失去。在上甘岭的鏖战,主要是从停战谈判实现就地停火的原则考虑,为朝鲜尽量多争取一些国土。冷静理智地想,为了这样3.7平方公里的山地,付出了1.56万人伤亡的代价,是否值得?

  其二,关于什么时候判明美军的主攻方向。不少资料包括一些权威的史料,都认为从战役的第二天起,志愿军就已判明了美军的主攻方向。其实,15日志愿军总部给十五军的电报,是关于反击注字洞南山计划暂不进行的答复,只字未提上甘岭战斗,何以证实判明了主攻方向?上至志愿军总部、第三兵团,下到十五军,15日都没有兵力部署上的变动。对美军的作战意图、主攻方向都是经过三四天的战斗才逐步明确的。为此,秦基伟在战后的总结会上还对战役最初几天由于没有及时判明敌主攻方向,致使上甘岭地区的兵力、火力部署都较少,一开始就处于被动而进行自我检讨。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秦基伟对自己的要求之高,治军之严。十五军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处变不惊,反应迅速果断。并顶住了美军第一天猛烈进攻,寸土未失,足以显示出十五军高超的军事素养。

  其三,关于战役中十五军与十二军的关系,有的认为十二军仅仅是扫尾巴收摊子;有的则认为战役应一分为二,前23天是十五军,后20天是十二军。实际上,十二军投入四个团,占参战部队的44%;伤亡4200余,占战役总伤亡的27%;歼敌1.2万,占总歼敌数的48%。绝非是简单的扫尾巴。另外11月5日,志愿军总部的命令中明确将十二军五圣山指挥所划归秦基伟指挥,而且十二军参战时,十五军炮兵、观察所、后勤机关仍担负着保障作战的使命,应该说十二军是配属给十五军的,作为战役的二梯队投入作战的,一分为二的说法是过于草率了。十二军是一支比十五军历史更久远的部队,上甘岭战役前,十五军还可以说是默默无闻,而十二军早就因累累战功名扬天下,此役配属给十五军,识大体明大局毫无怨言,使得十五军在指挥上毫无顾虑,显示了一支老部队的谦虚与成熟,而战役中同样不凡的表现,为战役的最后胜利画上了圆满句号。可惜被十五军的辉煌所掩盖,很多人并不知道十二军在上甘岭的出色战绩,令人惋惜,但其同样光荣的功绩是无法忽视的。

  上甘岭一战,打出了国威军威,向世界显示了志愿军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美第七师和韩第二师在战役中遭受了巨大的伤亡,迫使美军将战略预备队美第二十五师和韩第九师调上来,进一步加剧了其后备兵力不足的缺陷,并彻底消除了中朝方面关于能否在美军绝对优势火力下坚守阵地的忧虑,使得战线更加稳定,从而加速了谈判的进程。

  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因为此战中的指挥得当,职务也逐步升迁,最后出任中央军委委员兼国防部部长。1988年在我军第二次实行军衔时,被授予上将军衔。参与战役后半阶段作战指挥的十二军副军长李德生,后升任军长、南京军区副司令、总政治部主任、北京军区司令、沈阳军区司令、国防大学政委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十五军在战役中涌现出以特等英雄黄继光为代表的各级战斗英雄共12383人,占该军总人数的27.5%,以四十五师一三四团八连为代表的英雄集体200余个。在四十三天中,拉响手榴弹、手雷、爆破筒,舍身炸地堡、堵枪眼的烈士留下姓名的就有三十八位之多!这种视死如归的壮烈与坚持坑道十四昼夜的顽强,使得上甘岭成为五六十年代英勇顽强的代名词,上甘岭的精神成为一代人学习的榜样。也激发许多艺术家以上甘岭为素材,创造出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如电影《上甘岭》、《英雄儿女》、《打击侵略者》等等。

  1961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决定成立空降部队,空军司令刘亚楼从三支陆军挑选出的骁勇劲旅中,一下就选中了十五军,从此,十五军就成为中国唯一的空降军,这一殊荣就源自上甘岭的辉煌。

  而金化攻势的作者范佛里特,因为上甘岭战役的惨败,于两个月后的1953年2月被解除职务,勒令退役。

  作为朝鲜战争权威的战史,日本陆战史研究普及会组织日本陆上自卫队干部学校的战史教官编著的十卷本120万字《朝鲜战争》一书中,关于这场战役却只有廖廖百余字,显然出于意识形态的差异,不愿正面进行评价。

  而上甘岭的敌手,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韩国战争史》认为此役时间之长,战斗之残酷,伤亡之惨重,史无前例。并写到:中共十五军防御意志坚定,因此,三角形山战斗始终没有进展,反而使敌人因打了漂亮仗而自豪。

  美国军方更是难忘此战,上甘岭战役也就因此成为唯一列入美国军事院校教科书的中国战例。

  上甘岭战役,以其战争史上的许多奇迹而成为世界上许多军事学者研究的战例。